《秦时之七剑传人》 第一章 二度穿越 漫天繁星之下,料峭寒风之中,一个人坐在一团篝火旁。 他叫古寻,是个穿越者,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确切的说是刚来几个小时。 但是他并不茫然,也不害怕,反倒有些激动。 因为他是第二次穿越了。 这事,他熟,可以说,业内资深人士。 至于为什么激动? 自然跟他上一个穿越的世界有关。 他穿进了一部小时候看过,并且很喜欢的动画的世界里,虹猫蓝兔七侠传。 天可怜见啊! 他穿越之前是个刚刚上大二的大学僧,才适应了大学生活,正打算凭借自己白的发亮的玉面,找个女朋友呢,就穿越了。 穿越倒没什么,反正父母双亡,孤儿一枚,无牵无挂,正好到异世界来个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可偏偏特么的穿进个全是动物的世界里,好好一个二十岁的精壮小伙,玉面没用了,*也没用了,直接变相太监了。 古寻只能表示无fu*k说。 好在穿越者该有的金手指,他也是有的。 一个简陋的系统,没有智能助手,没有AI语音,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界面,连个说明都没有。 功能也简单,就两个。 一个是功法录入,可以将别人修习的武学秘籍收录入系统中,然后古寻就可以一键学习,一键修炼了。 这是关键功能,不靠外挂,你指望古寻一个现代人去钻研武功秘籍,那不太现实。 第二个功能则是装备复刻,可以将他人的武器装备复制进系统中,然后古寻可以兑换出一模一样的。 从系统中兑换的装备可以收进它提供的装备格子里,初始是六个空格,装备格子里的东西可以随时存取。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系统的功能也不可能让古寻白嫖,所以,都是要花钱的,装备格子也可以花钱扩容。 当初古寻就感觉自己梦回MM。 当然功法录入,装备复刻,以及存取装备不需要钱。 功法录入需要古寻和被录者保持半分钟的肢体接触,或是直接接受对方的真气入体。 装备复刻则只有前一种条件可以实现。 说回现实,之前在虹猫蓝兔的世界里,古寻用十二层的火舞旋风和入魔阿木的风雷拐来了个激情大碰撞。 本以为没有四大神兽的内丹,十二层的火舞旋风就足以解决他,没想到却是两败俱伤。 大爆炸中,古寻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到了这里,成大字状的躺在一条小溪边上。 苏醒后,古寻摸回大路上,见到了一个赶路的老爷子。 人! 这是古寻这几年来,见过的第二个“人”,第一个就是阿木,这孩子长了三只眼,也不能算纯粹的人。 这给他激动的,要不是经历了几年江湖风雨,好悬没叫出来。 在他的记忆里,虹猫蓝兔的系列里,应该就只有阿木一个人型生物。 现在却又出现了一个,而且一看就不是重要人物的扮相,明显是个龙套,这一点也不动画。 随后,在老爷子关爱智障的眼神之下,古寻向他打听了一下他现在身处何方,是何年月。 fqxsw.org 而老爷子的回答也让古寻确定了,自己又穿越了。 现在他处在周朝末年的战国时代,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并举于天下。 他现在的位置就是齐楚两国的边界。 难怪荒凉的要死! 问清楚离这里最近的城池,也就是楚国杞城的方位后,古寻心满意足的踏上了自己的新旅途。 路线很简单,沿着大路,一直往南走行了,这里不是齐楚两国的边关所在,守备并不严密,如果是西边的阳关附近,可能就麻烦一些了。 一路上,古寻见到了不少赶路的人,有拖家带口的,也有孤家寡人,但大都是徒步赶路的穷苦人家,其中不乏连饭都吃不上的孩子和老人。 古寻看着也做不了什么,他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连吃的都没有。 要不是古寻已经打通周身所有经脉,进入先天内息之境,几天不吃饭完全不影响,他自己的当务之急都是先搞点食物。 赶了几个小时的路后,太阳西斜,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尽管不影响自己赶路,古寻还是选择了按照江湖惯例,找了个树林子,升起篝火,打算歇一夜。 人呐,果然是得不到的就最想要。 之前见不到人的时候,古寻天天想着这事,如今终于回到了人类的世界,他反倒不着急了。 就在古寻随手用木棍子拨动火焰中的柴火时,他隐隐听到了一些‘噪音’。 其实就是兵器碰撞发出的金铁交击之声,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很明显,江湖中人在打斗。 古寻和虹猫等七侠众人混了好几年,不说是什么义薄云天的豪侠,也算有几分侠义心肠,但江湖事还是很少过问。 虹猫它们一般也不管江湖闲事。 江湖事,江湖了,不外如是。 可惜,树欲静风却不止,而墨菲定理则告诉我们,事情往往会朝着自己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叮当的响声不仅没有远去消散,反而越来越靠近古寻所在的位置了。 “唉~”眼看自己是避不开了,古寻出了口气,一把撂下木棍子,站了起来。 虽然不喜欢惹麻烦,但是他也不至于为此特意退让,躲到其他地方去。 两腿迈开,古寻慢悠悠的走向了声音传来的方位。 不过没走两步,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骤然响起一道暴雷,“噼……啪!” 紧接着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给古寻还吓了一跳,怎么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不过影响不大,真气护体之下,雨淋不到古寻头上。 片刻后,古寻来到了战场边缘,在屏息大法的作用和雨幕的遮掩下,那群打的正欢的江湖人,没有注意到周围多了一个人。 大致浏览了一下战场,古寻也就看清楚了局势。 一共二三十个人混战,其中二十多个人是一伙的,黑衣蒙面戴斗笠,一起围攻另外一个人。 地上已经躺了好些具尸体了,都是黑衣人一方的。 不过相比这些杂兵扮相的菜鸡,他们围攻的那个人倒是亮眼多了。 因为那是一个前凸后翘的女人。 在场最显眼的就是她,闪转腾挪之间,尽显身材曲线。 双方实力差距还是不小的,古寻连人都没看清呢,那女人就又干掉了几个敌人。 古寻凝神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女人,发现她的衣服,有点特别啊? 高领紧身黑色长裙,还有高跟鞋,和渔网袜?还有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人怀孕了? 等一下,这个配置,古寻隐隐觉得有点熟悉啊! 等到再仔细一瞧那女子的脸,暴雨之下,虽看不太清晰,但也足够瞧个大概了。 果然,跟他印象里的动漫秦时明月里的女角色,罗网天字杀手惊鲵的脸,极为相似。 “所以我这是,穿到了秦时明月的世界?!”古寻不由喃喃自语一句。 第二章 雨夜接生 秦时明月是古寻没穿越之前,挺喜欢的一部国漫,虽然后来剧情极度拉胯,但是里面的小姐姐漂亮啊。 当时他一直等第六部出来,等了二年,也只等到了一个序章。 而序章的主角,正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罗网天字一等杀手,惊鲵,执掌越王八剑之一的惊鲵剑。 而此时,被围攻的惊鲵已经近乎到了末路穷途。 以她的巅峰实力,在场的十几个杀手算不上什么,可如今她已经身怀六甲,而且将近临盆,顾及胎儿受创之下,连五分力都不敢出。 即使如此小心,她还是开始感觉到自己腹部渐渐传来剧痛,恐怕孩子就要出世了。 想到这,她眼光流转一圈,将余下的十几名罗网杀手尽数收入眼底,准备拼死一搏。 好在,从无名那里学来了一式凌厉迅猛的杀招,让她此时还有一搏之力。 罗网的杀手眼力见也不错,看出来眼前的目标已然是强弩之末,互相之间使了个眼色,随后操起手中之剑,一齐围杀了上去。 就在惊鲵紧握惊鲵剑,即将使出那发动杀招之时,突然感到一丝炽热,随后眼前闪过一道虹光,瞬息之后,四周的罗网杀手就尽数倒地,气绝身亡了。 而在惊鲵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则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 出手的人自然是古寻。 抛开惊鲵的颜值不谈,他也不可能看着一个孕妇在自己面前出事 虽然穿越前的剧情中是母女平安的结局,但二次元走进现实后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偏差,反正古寻是不觉得在这荒郊野外,还下着暴雨,一个刚出世的婴儿能有活路。 尽管敌人全部身亡,但惊鲵却没有丝毫放松下来的意思。 面前的陌生人在眨眼之间就解决了罗网十几名精锐,尽管占了几分对方没有防备身后的便宜,其实力也称得上是深不可测,至少,比状态完好时的惊鲵还要强上三分。 作为罗网曾经最顶尖的杀手之一,惊鲵的防备心自然极重。 古寻随手将长虹剑收入剑鞘,试图稍稍安抚一下处于炸毛状态的惊鲵。 “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一个孕妇的。” 这句话完全没卵用,惊鲵精致的面庞,依旧死死的对着古寻。 当杀手的真是难搞,防备心还挺强! 古寻心中暗叹一声。 “大姐,你都要生了,就别折腾了,赶紧跟我过来,我会医术,给你接生。” 听完这句话,惊鲵也发觉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到了她这个无数次历经生死一线的杀手也难以承受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降生了。 说实话,杀人,这惊鲵在行,可生孩子……,抱歉,不会。 别说经历,她连见都没见过。 古寻的话打在了她的要害处,孩子的安危如今对她是最重要的。 “呃……啊!” 就在惊鲵暂且放下戒心,抬腿要跟上古寻的时候,她的腹部开始发出剧痛,强烈程度远超先前。 即使惊鲵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远超常人,此时也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同时,在剧痛的影响下,全身的气力开始消散,原本紧握着的惊鲵剑,也掉到了地上,整个身子一软,就要摔到地上。 siluke.com 好在古寻听见响声,及时闪回来扶住了她。 这女人就要生了! 好在,从脉象看是顺产。 古寻就手把了一下惊鲵的脉,松了口气。 不过想想人家原剧情里,没人帮助也安全生下了孩子,肯定不可能是难产。 古寻抛开杂念,赶紧准备接生,再顺产也得接生啊。 无形的真气顿时从古寻周身发散而出,将方圆丈许之地的雨水全部隔绝在外,雨水顺着真气壁障蜿蜒流下,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倒扣的玉碗。 同时,古寻,左手运起炽热的长虹真气,一记弱化版的日照九州打在一旁的空地上,将湿润的地面和杂草,瞬间蒸干烤焦。 然后立刻搀扶着惊鲵躺到干燥的地面上。 随手再将长虹剑收入装备栏,抬手透过真气壁障控制了一团水流进来,用真气将之快速烧开。 “嗯啊……”惊鲵此时仍然在竭力压抑着痛苦,不时发出闷哼声。 古寻做好了准备工作,就看到惊鲵这个状态,不由说道: “不要强行压抑,你得叫喊,这样才能更好的发力,把孩子挤出来。” 不过惊鲵好似完全没听到他的话,毫无变化,古寻只能长叹一口气,“算了,我来帮你吧。” …………(作者不懂接生,除了烧开水,所以……略掉)………… 半晌后,古寻总算是手忙脚乱的把孩子给扽出来了。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这场接生行动总算是落下帷幕了。 严重怀疑没有他,说不定人家生的还顺利些。 古寻捧着刚出生的小婴儿,看着母女平安的场面,长舒一口气。 总算搞定了! 惊鲵没见过接生,古寻也没见过啊! 他的医术师从神医逗逗,算不上多高明,但寻常病症难不住他,关于接生的内容他也了解过,不过从未实操过。 而且严格来算,他领的还是兽医执照…… 所以,之前他心里也略微有些没谱。 如今尘埃落定,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古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热水给小婴儿清洗了一遍身体,洗去身上的血污之类的秽物,然后,陷入了沉思。 医书和逗逗都没教过他孩子生下来以后该怎么做,好在靠着一些基本常识,他还是知道一些简单的步骤。 首先,清洗身体,然后,用被包住孩子。 但是这荒郊野外的,他上哪弄被来? 别说被了,连块布都没有! 没办法,古寻只能扒了几个已经死了的罗网杀手身上的衣物来凑数。 古寻将把自己的里衫脱了下来——这衣服比较柔软,不会伤到孩子——揉吧揉吧裹住了怀里的小婴儿,再用扒下来的衣服团团包住,最后塞进自己的外衫里,系紧腰带,把孩子固定在怀里。 腾出手来后,古寻背起脱力昏睡的惊鲵,收拾了一下战场,随后运起踏雪无痕轻功,在雨幕中几个闪身,离开了这里。 为了挡住漫天大雨而撑起了近半个时辰的屏障,他的真气已经快耗尽了,必须尽快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惊鲵作为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就算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估计也不至于被雨淋死,但是刚出生的孩子肯定不行。 第三章 以母救女 惊鲵缓缓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双眼微睁,只觉得光线略微有些刺眼,适应之后,才发觉自己躺在不知是哪里的屋子里。 “总算醒了。” 古寻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将惊鲵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 而神智甫一清醒,她就立刻惊声问道:“孩子?!” 说着,人就想挺起身子做起来,可惜此时的惊鲵气虚体弱,挣扎了几下,没能起来。 “别急,孩子好好的。” 古寻赶紧把孩子轻轻放到惊鲵身边。 惊鲵立刻侧过身子,用手臂揽住已经完好的包在襁褓中的婴儿。 此时小家伙正在睡觉,眼睛紧闭着,还未发育的大脑不知在想什么,小嘴紧紧的抿着。 惊鲵看着这个还没自己小臂长的小家伙,清冷的面庞上不自知的浮现出了笑意,内心中涌现着一阵,接着一阵的暖意,这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没有冰冷,没有杀戮。 古寻昨夜用轻功疾驰半个时辰,总算赶到了杞城,差一点真气就要耗尽。 随后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勉强翻过了几丈高的城墙,敲开了一家客栈的门,才算暂时安定下来。 这还不算完,刚出生的小婴儿,肯定是要频繁的喂奶,可惊鲵在昏迷,古寻也不想强行将她叫醒,所以就让客栈老板连夜找乳母,顺便找一些必须且紧急要用的东西。 虽然大半夜这么折腾很难为人,不过古寻毕竟钱砸到位了,没谁有怨言。 古寻的钱是从昨晚上那群罗网杀手身上扒下来的。 要说罗网的待遇似乎不怎么的啊,二十来个人,古寻就刮出来五枚金币,和一百来个秦半两。 昨夜他也试过了,一个金币在系统那才顶一财富值。 真特么一群穷鬼! 也不知道惊鲵这个天字一等手里能有多少钱? 古寻倚着窗沿,目光无焦的扫视着外面的街景,心里无聊的胡思乱想着。 就这么闲了一会儿后,古寻估摸着惊鲵也差不多将注意力从孩子身上暂时转移了。 “昨夜你昏睡着,孩子饿的哭闹,我就让人寻了个乳母过来喂奶,眼下你既然醒了……待会儿我就让人把她打发走。” 话说一半的时候,古寻顿了一下。 他原想说惊鲵看身量,也不是个会缺奶的主,就不需要乳母了。 不过如今是在古代,不是现代,也不是动物世界,古寻估摸着说的这么露骨可能不好,就半路刹住改口了。 惊鲵也不关心一个奶妈的去留,现在对她而言最要紧的事,是弄清楚古寻的来历,和目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到底是个杀手,习惯了直接且暴力的手法,况且这个时候,她为鱼肉,人为刀俎,无力反抗,索性直白一点。 古寻转过身,背靠着窗沿,轻声笑了一下。 “我的名字,叫古寻,至于为什么救你……” “呵,救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和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还需要什么额外的理由吗?” 无论是未穿越前十八年养成的三观,还是穿越后与七侠快意江湖的三年经历,都不允许他坐视一个孕妇出事。 听了古寻的回答,惊鲵双眸低垂,“既然如此,等我安置好了孩子,愿为先生赴汤蹈火,以报今日之恩。” 古寻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这女人始终对古寻抱有警戒心,说这话的意思也是在赶古寻走,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古寻也不生气,人之常情,人家千辛万苦,不惜和罗网为敌,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吗?自然想要排除一切有隐患的因素。 aiyueshuxiang.com “走我现在肯定是不能走,我走了,你们两个必死无疑。” 惊鲵脸色微变,以为古寻别有图谋时,就想说话时,猛然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罗网的人追上来了?” 惊鲵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难掩的惊惧,脸色也更显苍白了几分。 她是不怕死的,敢反抗罗网,生死自然置之度外,但是自己的孩子不能出事啊,如今的她可是半分力都使不出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古寻,此时,她们娘俩也只能依靠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了。 虽然之前还想撵人,如今又要拉人进泥潭,有些不道德,不过为了孩子的性命,惊鲵也顾不上其他了。 古寻一眼就瞧出来这女人的意思,没等她开口,抢先说道: “不用担心,这孩子是我亲手接生降世的,不管怎样,断不会让她死于非命。” 虽然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急急慌慌的和罗网这种遍布七国的黑暗组织为敌并不明智,但是救人一命,毕竟功德无量。 这种善行,古寻身为张家界山林七侠的第八位,义不容辞! “不过,罗网确实厉害,昨夜大雨估计将痕迹冲刷的七七八八了,他们才一晚上的功夫竟然就找过来了。” 无怪古寻感叹,昨天他用轻功疾驰百余里,赶至杞城,没有留下丝毫足迹,却还是被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惊鲵和罗网杀手交手的地方周围,适合落脚之处可多的是,而杞城作为杞国故都,是附近最大的城池。 对于需要躲避罗网追杀的人来说,大城池,人多眼杂,容易暴露,恰恰不是一个好选择,何况它离事发之地的距离还属于比较远的。 惊鲵没有应和古寻的感叹,她自然晓得罗网的厉害,而且,她比古寻更了解罗网的难缠和恐怖。 面对如今的局面,惊鲵的眼神数度流连于自己怀中的孩儿,脸色几度变幻,犹豫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 “请先生带着我的孩子离开,由我一人抵挡罗网杀手。” 惊鲵的清冷明亮的双眸中满含着决绝,以她现在的实力,随便来个杀手都能结果了她,根本没有断后的能力。 但是罗网的目标是她,而非古寻和孩子,只要她独自留下来吸引罗网的注意力,古寻就有机会带着孩子脱离罗网的视线。 虽然惊鲵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从出生就父母皆亡,但是,能保住自己的孩子一命,在她看来已经算是大幸了。 古寻听了自然不会同意,“你可歇着吧,这孩子出生就失怙(即父死),你再死了,怙恃尽失(父母双亡),对这孩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惊鲵一听古寻的话,不由又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襁褓之上,眼中满是不忍。 作为母亲怎么可能愿意离开孩子,这不是没办法吗? 不过惊鲵没注意到,此时古寻的神情也有些不对。 第四章 自学成才 罗网的厉害,作为前天字一等杀手,惊鲵再清楚不过。 而古寻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天才,一身的任侠之气,行事执着于正义,而罔顾后果。 其实力虽然只有昨晚的惊鸿一瞥,但足以看出冠绝天下,远胜惊鲵。 甚至,惊鲵认为古寻的实力不下于被她视为恩师的无名。 可是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而罗网则有成千上万的杀手。 无名之所以会舍命来襄助惊鲵完成任务,以求得脱离罗网,一则是出于善心,想要拉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把,更多的却是为了保护小颜路。 孤家寡人的无名能挡得住罗网一次,十次甚至百次截杀,却不可能挡住千次万次。 只要他活着,罗网就不可能罢手,只有他死,颜路才有机会借此将自己从罗网的视线中摘出去。 所以他选择一死。 今日惊鲵的决定与当日的无名别无二致。 所以面对古寻的拒绝,惊鲵急忙进行劝阻: “不,你不了解罗网的可怕,只有这样,你和我的孩子才能有一条生路。” 在惊鲵看来,昨晚上古寻的做法其实太过毛躁了,他不该急急慌慌的带着她和孩子进入杞城,还在夜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罗网再庞大,也只是一个江湖势力,就算有秦国支持,也不可能真的无孔不入,要是昨夜古寻能找个了无人烟的僻静之地躲藏,再徐徐图之,其实是有很大希望逃掉的。 可惜…… 不过惊鲵到底不是个没心的人,也并不怪罪古寻,要是没有人家的帮助,她们娘俩昨夜说不准就死在野地了,也不用考虑怎么躲开罗网了。 但是,现在真的不是让他展现任侠之气的时候,活命要紧啊。 古寻对于惊鲵的劝阻,毫无反应,只是心里轻叹了一声: 这女人怕罗网怕成这样,为了孩子还是敢毅然反叛,为母则刚,不是空话啊! “行了,不用劝我了,你先歇一会,等力气恢复一些后,把你那身裙甲换掉,我下去安排一下,待会就离开这里。” 随后古寻径直离开,没有给惊鲵再开口的机会。 开玩笑,自己带着孩子跑路,让一个刚分娩完的女人留下来挡刀,这事古寻可做不来。 要是换做刚穿越到虹七……额,算了,还是叫动物世界吧,要是换做刚穿越到动物世界那会儿,他说不定做的出来,因为那时候他手无缚鸡之力,为了苟命,只能低头。 而现在的古寻,却可以基本做到天下横行,无所顾忌了。 他不是圣母,做不到舍己为人,但是力所能及,又不危害生命的情况下,帮一下,也无妨。 古寻离开房间后,惊鲵美目低垂,凝视着沉睡中的婴儿,心头掠过万千思绪,却都如泡影般,一瞬即逝,什么都抓不住。 直白点说,惊鲵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清楚。 好在她的好闺女帮她解决了混乱,眨巴眨巴小眼睛,醒了过来,不等惊鲵反应,哇地一嗓子就哭起来了。 yqxsw.org 不提初为人母的惊鲵如何手忙脚乱,古寻下了楼后,招来客栈掌柜,吩咐他帮忙采购一些日常用品,并且去买一辆大马车来。 因为顾及自己离开客栈的话,楼上的孤儿寡母可能出事,所以古寻只能将所有事都交付给别人帮忙。 反正钱给的够,这掌柜也乐得帮忙。 如此折腾一番后,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一切准备工作基本完成,就等着古寻几人出发了。 古寻上了楼,站到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咣咣!” “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古寻可不是一个轻浮的人,里边万一在喂奶,自己冒然闯进去,岂不很尴尬? 很快,惊鲵就应声了,“先生请进。” 古寻这才推门入内,搭眼一瞧,惊鲵此时已经从床榻上起来了,衣服也换成了比较寻常的素色麻衫。 尽管衣物是寻常家中的妇人所贯穿的,但在惊鲵身上,却莫名凸显了她的清冷气质,就是身材没有穿贴身战斗裙甲时那般凹凸有致了。 古寻不由赞叹一声,“不错!” “没问题的话,咱们就走吧,下面都准备好了。” 惊鲵闻言没有动身,而是蹙眉问道:“罗网的探子都解决了吗?” “没有啊,我没动他们。”古寻一脸的理所当然。 看着那张好似茫然无知的俊俏面庞,惊鲵只觉得自己都快被憋出内伤了。 “不解决罗网的监视者,我们直接离开的话,一定会被罗网盯死的。” “没事儿。”古寻一摆手,“他们愿意盯着就盯着,等凑够数了,我再杀一波。”话语随意之处,杀机尽显。 惊鲵更无语了,这到底哪里来的莽夫? 诸子百家,各门各派,无论是被称为两大显学的儒墨,还是玄妙高绝的道家,亦或神秘非常的阴阳,都十分忌惮罗网这把秦国凶器,等闲不愿招惹,结果古寻却毫不在乎,甚至还想多杀点。 “冒昧一问,先生,师从何门?”惊鲵现在很好奇,哪一家教出来这么个莽货? “师门?”古寻挠了挠头,这个肯定是没有的,全靠系统复制粘贴。 “我……姑且算……自学成才……吧?” 惊鲵:…… 自学就自学,什么叫‘自学成才吧?’?怎么最后还带个疑问?你在问谁? “总该有个师傅吧?” “没有。”古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惊鲵对此无话可说了。 作为深耕杀手行业多年的精英,她在看人上也有几分心得,尽管到现在她内心深处仍然对古寻抱有一丝防备,但不得不承认,从对方说话时的神情和态度来判断,他确实没骗人。 或许有所隐瞒,但应该没有欺骗,除非这人是个演技大师。 要果真如此,惊鲵只能表示被骗也认了。 可如果他真的没有师门,没有师傅,纯靠自学自练,将实力修炼到这种程度,那真是用天才都不能形容其资质了。 不对! 惊鲵猛然回过神,现在不是纠结其天资的时候,重点是罗网的追杀,他们可不会因为目标是天才就手下留情。 “你知道罗网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古寻倚着门边,手掌支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罗网,他肯定是没有直接且完整的认知的,只是靠着穿越前看的动漫内容,有些大概的了解,毕竟他才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天。 第五章 不能去 “就是一个遍布七国天下的杀手组织呗。”古寻依旧用着随意的语气答复道。 “人员众多,实力强大,心狠手辣,等级森严,不死不休之类的。” 惊鲵微微颔首,古寻所讲的虽然浅显,但基本要点都有了。 这时,古寻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 “对了,还有薪资待遇极差。”这是因为古寻没有从那群杀手身上搜罗出多少钱财。 “还不给成员休产假。” 惊鲵:…… 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古寻这不着调的回答,只能清冷冻人的目光平静的盯着古寻。 古寻让她看的没招,只能略微抬手做投降状,“好,好,我不说废话了,你说,你说。” 惊鲵这才重新垂下眼眸,用她那略显凌厉的声线问道: “先生既然知道罗网的厉害,为何还非要一意孤行呢?” “面对罗网,我们只能挣扎求生,不惜一切代价,去求得一线生机,我的办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古寻没有因为惊鲵这近似质问的语气而着恼,而是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 “惊鲵姑娘对罗网应该更了解,那你也该清楚,从昨晚我出手救下你们娘俩开始,我就已经成了罗网的目标。” “你死也好,活也罢,罗网都不会放过我,所以,何必非走这条死路呢?” 惊鲵阖紧双眼,沉默不语。 她当然清楚罗网的作风,也知道古寻说的都是事实,但是,用她的命总归是可以换得一些喘息之机的。 如果她的身体状况正常,实力处在巅峰,身边没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罗网的追杀对于她这个曾经处于罗网实力金字塔顶峰的天字一等来说,虽然麻烦,也不至于就束手等死。 但现实没有如果。 带着一个婴儿躲避罗网的追杀,尤其是两人现在已经被罗网的探子盯死了,根本不现实。 “行了,说不会让你们娘俩出事,就一定说到做到。” 对此,惊鲵只能轻叹一声,放弃说服古寻。 她现在战力全无,古寻愿意豁出命帮助自己母女,这是天大的恩情,她又能说什么呢? “那先生下一步打算往哪里去呢?” “呃……”古寻瞬间就卡住了。 他忘了想这一茬了。 “唉……”惊鲵见此忍不住以手抚额,轻叹了一声。 这人行事未免也太肆意了点,闷头只管闯的吗? “咳咳!”古寻故意咳嗽了一声,整理了衣角,以示正经,然后向惊鲵问道: “那个,惊鲵姑娘,你原本应该是做好了计划的吧?” 惊鲵轻轻颔首,她选择背叛罗网又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肯定早有计划,安排了自己和孩子的退路。 “我原打算在孩子生下来后,隐姓埋名加入诸子百家之一,以躲避罗网的追杀。” 古寻摸着下巴,思索一番后,“听起来是个去路,但是具体操作起来未必那么顺利吧?” 笔趣阁 “隐姓埋名,不仅要躲过罗网,还要瞒住所托身的那个诸子门派,难度不低啊。” 诸子百家肯定不会去庇护一个罗网的天字杀手。 不管惊鲵有什么理由,有什么价值,都不会有门派收留,谁知道是不是罗网玩反间计?万一被坑了呢? 不如直接干掉拉到,一了百了。 惊鲵垂首用温柔的目光拂过怀里的孩子,“我在罗网执行任务时都是带着面具的,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真面目,诸子各派也一样,瞒过它们并非难事。” “况且这也只是一试罢了,倘若我自己躲不掉,也可以试着让孩子保住一条命。” 这当了娘的人,果然事事都以孩子为重。 古寻晃晃头,将杂绪抛开,思考起正事。 惊鲵原本的计划现在肯定是不合适了,古寻也没兴趣往诸子百家里躲着。 在惊鲵眼中,三人如今好似末路一般的情况,不过就是被罗网的耳目给盯住了。 只要摆脱了罗网的追踪,问题也就解决了。 当然,在被罗网的密网完全笼罩住的情况下,想要脱身并不容易,尤其是他们中还有一个幼儿。 好在,古寻有个逃命的杀手锏。 正是这个杀手锏的存在,才让他的行事风格越来越浪,近乎恣意妄为的程度。 “七国天下间,哪里罗网的势力最弱?”初略定下一个方案,古寻立刻开始询问惊鲵,以完善细节。 “如果说大范围的情况,此时魏国的罗网势力最弱,已经接近灭亡了。”惊鲵并未多思考,立刻给出了一个答复。 古寻不由有些好奇,好端端的,怎么罗网在一国的势力全被人给拔了? “怎么回事,秦魏两国现在关系很紧张吗?” 惊鲵臻首轻摇,“并不是。” 旋即迟疑一下,然后才回答说: “几个月前,信陵君魏无忌被罗网杀手刺杀身亡,他的故交旧部恼怒之下,开始不惜一切代价的清洗魏国的罗网据点,所以……” “信陵君被刺杀身亡?!”乍一听,古寻还有些吃惊,以及疑惑。 他历史不好,但也知道信陵君魏无忌好像是沉迷酒色,掏空了身体,最后病逝的,不过转念一想,这里也不是什么正经战国时代,玄机嘛,一切皆有可能。 想完这一点,古寻也不多纠结这个事,反正他跟魏无忌又不熟,谁管他死不死。 “那咱们就往魏国去。”照惊鲵所说,魏国现在确实是个好去处,罗网一旦在魏国境内有大活动,很可能就直接被打掉,简直完美。 出乎古寻意料的是,惊鲵毅然决然的否定了他的这个选择。 “不行!”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古寻不解。 惊鲵垂下美眸,将视线完全放在了孩子身上,沉默了片刻后方才说出缘由: “刺杀魏无忌的任务,正是我亲自完成。” “这件任务花费了很长时间,期间我一直以真面貌示人,信陵君麾下很多人认识我,也知道我就是杀害信陵君的元凶。” 任务时间很长,还要一直露脸,见过许多魏无忌的手下,再加上惊鲵那张千娇百媚的玉容,古寻心中渐渐有了大概的猜想,他一指惊鲵怀里的孩子,“这孩子不会是魏无忌的吧?” 惊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古寻也不禁点点头,表示对惊鲵的叹服。 她把任务完成的太到位了,不仅成功刺杀了目标,顺便还绑架了人家的孩子。 这就叫专业! “不对啊,你不是说知道你这张脸的人不多吗?” “信陵君的人只知道我是一个罗网的杀手,并不知道我是天字一等的‘惊鲵’。” “为了信陵君的声誉,他们不会大肆宣扬我的存在,只会外松内紧,暗中调查。” 古寻了然,“也是,谁会想到罗网派天字一等来玩美人计呢?” 第六章 全杀了 “看来魏国是不能去了,信陵君的旧部这会儿估计比罗网都想要你的命。” “有什么其他地方推荐吗?” “其他地方……”惊鲵沉吟片刻,“山东六国各地的罗网势力都差不多,与各国贵族勾连,说不上谁强谁弱,只有各国王都对罗网严防死守,最难以渗透,也是罗网的天罗地网最薄弱的地方。” 各国王都么…… 古寻再次陷入了沉思,魏国不能去,就只剩齐楚燕韩赵。 齐都临淄离得太近,容易被罗网追查到,不合适。 燕都蓟,赵都邯郸,楚都寿春,韩都新郑四城中,最合适的就是新郑了,离他们现在的位置最远,中间还隔着一整个魏国。 唉,说起新郑的话…… “惊鲵姑娘,如今是秦王政几年了啊?”古寻才想起来自己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时间线呢。 “不知道。” “不知道!?罗网可是秦国的,你不知道秦王即位多久了?” “我是杀手,只负责杀人,其他的,不在关注范围内。”惊鲵振振有词,她一个杀手,只要知道自己的大老板是谁就够了,至于年月,很重要吗? 古寻无言以对。 算了,你胸大,你有理。 古寻有意下去问客栈掌柜,又不想和这些无辜之人牵连太多,最后还是放弃了。 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个确定时间节点的办法。 “惊鲵姑娘,秦王政的弟弟长安君成蟜,你应该知道一点吧?”古寻打算侧面迂回计算一下时间。 这一次惊鲵总算点头做出了肯定的答复,“长安君成蟜几个月前在屯留掀起叛乱,兵败后被罗网杀手截杀身亡。” 要不是最后罗网负责解决的成蟜,惊鲵也未必就知道这事,她这段时间对外界的事,实在不关心。 古寻得了答案,心中对时间线也有了大概的认知。 秦王政八年成蟜叛乱,秦王政九年天九剧情开始。 成蟜既然几月前被杀,那天行九歌的剧情开启也就没多久了。 那就去新郑吧! 虽然积弱贫困的韩国并不适合古寻捞钱,但是来到秦时的世界,又岂能不去见见那些乱世佳人,百家俊杰呢? 何况按照原剧情,嬴政还会来到新郑见韩非,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咱们下一步,去韩国,新郑。”古寻语气激昂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可是……”惊鲵仍然有些迟疑,新郑在她看来可不是个好去处,离得太远了,远到他们三人恐怕无法活着走到地方的程度。 古寻见状一摆手,“别可是了,相信我,不会让你们娘俩出事的。” 这话一说出口,惊鲵眼中的迟疑顿时化作了柔意,不再多劝。 若她还是执掌越王八剑之一的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心中充斥着杀戮和阴霾,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但是如今的她,经历的无名的舍命相助,又有了女儿,性格早就大变了。 认识古寻不到一天,对方一直在倾力襄助,惊鲵也愿意无条件的信任对方一次。 “好,既然没有异议了,我就先下去了,你收拾收拾,带着孩子也下去吧。” siluke.com 说完,古寻拔腿就往屋外走,刚出门口,身子又顿住了,“对了,不要叫我先生了,感觉我一把年纪了似的,直接叫名字吧。” 惊鲵看了眼古寻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宝贝闺女,脸上不自觉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惊鲵被围杀的地方附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有两个人正在交谈。 准确点说是,一个人在向另一个人汇报。 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半跪在地,身背一把看起来和寻常长剑显然不同的剑器,向着身前站着的穿着秦国禁军甲胄,带着青铜面具的人汇报着关于惊鲵和古寻的情况。 “掩日大人,叛徒惊鲵在一名神秘剑客的帮助下,逃至了百里之外的杞城中,并且似乎生下了一个孩子。” “如今我们的人已经把他们盯死了。” 隐藏在面具下的掩日,眉头皱了起来,当然,没人能看见。 “神秘剑客?你们没有查出来他的身份来历?”他的声音明显经过刻意的掩饰,听起来低沉嘶哑,好像被人捏住了咽喉,堪称百特曼战国版。 跪地之人急忙应声回答: “回禀大人,目前我们的人手还没有真正见到那名剑客,只是确定了对方的位置。” “昨夜死掉的人手,从尸体上也看不出动手之人的来历,伤口全部如同被高温炙烤过一般,呈焦黑状,只能大概确定,所有人都是在短时间内被解决的,动手的人实力不低,恐怕不下于那叛徒惊鲵。” “可惜了,本想留她一命,说不准日后有什么用处。”掩日说着可惜,语气上,却满是森然的杀意,“既然有人搅局,就都杀了吧。” “现在离这里最近的天字杀手,是谁?” “回大人,有两人,一是位于东郡一带的玄翦大人,二是位于邳县的断水大人。” 其实离得最近的,是掩日,而且掩日还是罗网为数不多的天字一等中,实力数一数二的,不过这人是个银币,等闲不愿意亲自动手。 掩日思索了一番,断水的实力不如玄翦,但是人靠谱一些,听指挥,也愿意和低等级的杀手配合,而玄翦这两年越发的疯狂,基本就没有正常的时候,可一旦遇到了称心的对手,那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会留手。 衡量再三之后,掩日还是决定调玄翦过来,这人杀性大,实力强,反正也只是单纯的杀人任务,不需要脑子。 “乾杀,你立刻前往东郡,命玄翦来此,同时调动东郡和淮北郡的人手辅助玄翦,诛杀叛徒惊鲵,和那个不知死活的搅局之人。” 跪地之人,也就是罗网杀字一等杀手,乾杀,立刻应声告退。 别问乾杀为什么还活着,罗网的规矩,人可以死,剑不能亡,只要乾杀剑还在,谁都可以是乾杀。 乾杀作为掩日最得力的手下,经常死,掩日都记不清他手下换了多少任乾杀了。 至于为什么古寻他们有两个高手,却只调玄翦一人? 呵,抱着孩子的惊鲵,又有什么战斗力呢?调些杀字级的,就足够牵制乃至杀死她了。 这一点,掩日清楚,乾杀心里也清楚,没必要浪费人手。 第七章 一日十里 古寻带着惊鲵母女,驾着马车自杞城往西,晃晃悠悠的赶着路,具体有多悠闲呢? 一个月的时间,才走了三百来里的路,平均每天十里路。 蚂蚁都嫌古寻的马车慢! 对于古寻招惹了罗网还敢用这么嚣张的方式赶路这件事,掩日心里是十分警惕的,生怕这人有什么阴谋算计,等着罗网的人往里跳。 不过他折腾了半个月,又是派手下试探古寻,又是散布人手去查探有没有其他跟罗网不对付的江湖势力异动,最后啥都没查到。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是种种事实都在表明,这个神秘的搅局者,没有安排什么阴谋诡计,陷阱深坑,人家就只是单纯的,不怕,或者说不在乎罗网的追杀。 掩日当然不高兴了,自家凶名赫赫的罗网被人小看,他也是脸上无光,当即下令,开始按计划进行绝杀。 当然,古寻一定程度上算是被掩日冤枉了,他不怕罗网,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急着故意寻衅。 之所以走的这么慢,一是为了惊鲵,人家毕竟还是坐月子的状态,虽说江湖高手,不怕见风之类的问题,但能好好修养一下还是比较稳妥的。 而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钓鱼。 古寻如今手头没钱,惊鲵手里也没有,想要搞一笔初始资金,又不想干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勾当,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从罗网杀手那搜尸算了。 但是他人刚来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好手段去钓罗网的人手,干脆就靠着惊鲵,然后放缓行路速度,硬钓! 效果还可以。 前半个月掩日没敢大肆派人截杀古寻,只派了三拨人马,后半个月,掩日放开手脚,连遣了八队人来,都被古寻料理了,成功搜刮到一百多金。 这个数目不少了,一金的购买力足够寻常的三口之家吃用半年,现在古寻有了一百多金,至少接下来的日常花销不成问题了。 而过了一个月后的古寻三人,尽管走的再慢,此时也到了楚国西北部,与魏国接壤的边境,任县一带。 惊鲵休养了月余,身体也完全恢复了,战斗力也回来了,就连性子,都没有一个月前那么冷了。 但是她对古寻的行进路线,却越发迷惑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条死路啊? 接下来如果他们要往韩国新郑去,就必须沿着东西走向,几乎横穿过整个魏国——除了魏国南端的上蔡郡,其他地区都要经过。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可以不用经过信陵君的封地。 可惜意义也不大。 不过因为之前古寻让她相信自己一次,惊鲵也决意信他,所以也只是在心里疑惑,始终没有多嘴过问,这一个月来也只是和古寻说了一些她所知道的天下大势,江湖势力,以及罗网的情报。 笔趣阁 现在三人已经到了楚国边界,即使是以这种龟爬的速度,最多三日,就会正式进入魏国的地界。 古寻坐在马车厢前端,倚靠着半侧车厢,随意的晃动着手里的马鞭,眼睛眯缝着,不知在想什么。 拉车的两匹驽马似动不动,十息车轮子都没能滚出去一个圆周,速度还不如耕地的老水牛。 用古寻的话说,路况不好,车子质量又差,这种速度才不会颠簸。 事实上人家说的也对,马车行驶的那叫一个四平八稳,稳得连马都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惊鲵掀开门帘,探出头来,看向位于侧面的古寻,“你真的打算穿过魏国前往新郑?” 这一问,并不是为了劝说和阻拦,惊鲵已经打定主意和古寻一同进退,生死各安天命,就不会再三心二意,瞻前顾后,可她总得知道古寻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啊。 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实力,不是个纯粹的累赘,当然需要知道计划,以配合古寻。 古寻将微眯的双眼彻底张开,看了下惊鲵近在眼前的精致面庞,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脸型也很完美,就是两颊上的肉略多一些,与她清冷的气质不太相符。 “这么做不好吗?”古寻的声音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借助如今的魏国,才能真正摆脱罗网的追踪,不管怎么说,信陵君的人应该比罗网好应付,何况你和言儿还算是信陵君的遗孀遗孤。”此时惊鲵已经和古寻说过自己给女儿起的名字——言——了,当然,她不说古寻也知道。 面对古寻乍一听在认真解释,最后却语气一转不着调的回答,惊鲵也习惯了,这一个月来,他经常说话不着调,还有一些让人听不太懂的奇怪话语,所以她也只是略带风情的翻了个白眼,就缩回车厢里了。 尽管古寻给出了合理的说法,似乎真的是要横穿魏国,但是惊鲵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觉得他不是这么打算的,至少,不是像常人理解的那样。 “罗网的叛徒,只能由罗网来杀,这是罗网的规矩。” “这半个月来的攻击,都是罗网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消磨你我的实力,为最后的致命一击做准备。” “现在,我们就要进入魏国,罗网不会允许我死在信陵君的人手里,所以,最后的绝杀就要来了。” 回到车厢里的惊鲵没有像往常一样陷入沉寂,而是开口说了几句话,提醒古寻小心防备。 “晓得了。”依旧懒洋洋的语气。 不是古寻托大,到目前为止,罗网派来的人里,最强的就是杀字级,就算现在搞什么所谓的绝杀,也不过派遣一个到两个天字一等而已。 只要惊鲵保护好自己和阿言,蛐蛐一两个天字一等,对古寻来说不是乱杀? 谁来谁死! 此时,掩日和他的最得力的手下乾杀也正在说着惊鲵提到的绝杀。 乾杀照例的跪在地上汇报:“启禀掩日大人,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玄翦大人和十二名杀字级,三十名地字级杀手此时应该就要和目标交手,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对方逃脱。” “他们,绝对不会活着踏入魏国的地界!” 掩日满意的点点自己的面具头,“很好。” “关于那个孩子,你吩咐下去了吗?” “都安排好了,能抢过来了则抢,不成则杀。” 第八章 黑白玄翦 秦时世界里的武功比之动物世界的,确实差了不少,或者说风格不太一样。 就像是七侠的武功,内功心法和剑诀招式都是相辅相成的,如果要区分一下重要性的话,还是内功心法重要。 而秦时世界里的剑客却更着重于剑招,而非内功。 比如说古寻的系统里收录的惊鲵的武功列表: 【名称:罗网心法】 【类型:内功心法】 【介绍:罗网内部流传的内功心法,特点是修炼简单,见效快易于速成,缺点是容易导致根基不稳,而且潜力有限。】 【综合评价:十分一般。】 【名称:罗网剑法】 【类型:剑法招式】 【介绍:罗网内部流传的剑法招式,追求极致利落的杀戮效率,招式简单,习练快捷,用于杀敌时效果不错,但是深度不足,面对高手时容易被看穿套路, 【综合评价:还不错。】 【名称:惊鲵剑法】 【类型:剑法招式】 【介绍:罗网天字一等杀手惊鲵以罗网剑法为基础,根据自身多年对敌厮杀的经验,结合自身用剑习惯,精炼而成的一套剑法,保留了其前身干净利落的特点,同时延伸了剑法深度,变的灵活莫测,且极为契合惊鲵剑和惊鲵本人,不过普适性大大降低。】 【综合评价:相当不错。】 这三门武功里,最贵的是惊鲵剑法,学习价格是八百点,而七侠的剑法学习价格也只是一千点而已,差距已然不大。 罗网剑法的价格比惊鲵剑法低不少,只要二百点,而最便宜的罗网心法就更差劲了,只要十个点,换算成秦时世界的货币价格,也就是十金。 这个价钱仅仅比一些大路货武功强一些,比如说太祖长拳。 别问为什么晋朝时期的动物世界会有太祖长拳,七侠还普遍都会金钟罩呢! 就在古寻有一下没一下的驾驶着马车,脑子里悠哉游哉的比较着两个世界武功的侧重点不同时,罗网的一干杀手已经成功包围了古寻的马车。 “吁~”古寻停住了本来走的就不快的马车,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虽然还一个人影都没出现,不过杀机已然浮现,以古寻的敏锐感知力,自然是都发现了,不只是他,马车里的惊鲵也一样感觉到了。 惊鲵左手抱着阿言,右手拿着惊鲵剑,用剑身挑开了门帘,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看来,你说的绝杀要到了。”古寻看着惊鲵嬉笑到。 此时在二人周围共有两道气势,一道在前,一道在后。 后面的那股气势和之前来的那些杀字级及以下的杂鱼杀手差不多,应该还是一样的配置。 而二人前方的这股气势就不一样了,杀气凛然中又夹杂着一阵惊人的冲天剑势,明显是个绝世剑客才能产生的。 fantuankanshu.com 惊鲵皱起了蛾眉,“小心,即使是天字一等中,有这种声势的也不多。” “哦?那你觉得,这人会是哪一位天字一等?”古寻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惊鲵只是摇头,“不知道,除了极少数特殊情况,天字杀手之间基本不会见面,我也没真正见过几个其他的天字一等。” 古寻一咧嘴,也不觉得失望,“无所谓,反正对方马上就亮相了。” 没过几息时间,这名神秘的杀手就渐渐显露在古寻二人面前了。 来人是个中年男性,身形瘦削修长,身穿深蓝色调的贴身紧衣,束身绑腿,皮肤暗淡粗糙,眼窝较深,嘴上挂着一圈胡茬,五官还算端正,身背后腰部交叉挂着一黑一白两把连鞘长剑。 惊鲵远远看见此人身影后,瞳孔微缩,“黑白玄翦!” 古寻一歪头,略微靠近惊鲵,“你认识他?” “不,只是认出了他的剑。” “这人是罗网中最神秘的一位天字一等,极少有人见过他,我也没有,不过……据说此人实力极强,战力位居罗网最顶端。” 古寻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其实不用惊鲵介绍,古寻也认识这人,而且还不需要看剑,只要看脸就够了。 虽然和记忆中动漫里的形象稍有偏差,但也不难看出这位就是天九里险些干掉卫庄的罗网大杀器,一代剑豪大盗——玄翦。 不过此时的玄翦状态似乎不太对,尽管周身弥漫着近乎实质的杀意和剑势,可是他的眼神中,却是一片混乱,情绪在不断变幻,杀意,睥睨,阴毒,猥琐,等等,甚至还有一般女性才会有的柔媚。 “这玄翦,状态不对啊。”惊鲵仔细打量着正在缓缓走近的玄翦,不由有些奇怪。 眼睛乃是心灵之窗,像他们这些剑道高手,心志坚定,心神强大,不说目光如电,灼人心魂,至少也该双目有神,眼眸清澈,结果这玄翦的双目却毫无神光,而且眼神变幻不断,就差没学霸总,画个扇形统计图了。 古寻倒是不觉奇怪,他心里有数,估计玄翦还处在说是‘一心异体’,其实是‘异体一心’的八玲珑的状态里,所以眼神中的情绪才跟精分似的,不停的变。 “惊鲵,你听说过‘八玲珑’吗?” “八玲珑?好像是罗网里的一个小有名气的杀手团体吧?我对这些一向不关心。”惊鲵略一思索后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信息不多,正如她所说,她不关心这些旁人的事,何况还只是一些天字以下的杀手。 在罗网,天字级杀手,和天字级以下的杀手,那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存在。 “对了。”惊鲵这时候又想起来一些事,“我记得你之前问过的长安君成蟜,就是八玲珑奉命铲除的。” “你现在问这个干什么?”回答完后,惊鲵清丽的双眸投到了古寻身上,带着一丝不解。 古寻飒然一笑,冲着玄翦一扬头,“这不就是八玲珑吗?” “……” “这不可能。”对于古寻的说法,惊鲵先是一愣,旋即立刻矢口否定。 罗网的规矩她很清楚,有资格执掌越王八剑的一定是天字一等,而天字一等的代号,一定是所持之剑。 剑她不会认错,眼前的这个人只能是玄翦,不可能是什么八玲珑。 再说了,这八玲珑一听就是八个人,眼前这就一个人,完全对不上。 惊鲵现在对古寻的信任程度很高,只要不是什么指鹿为马(别纠结此时没有这个词)之类的荒唐之言,她都不会怀疑对方,但是这一把,明显是古寻搞错了。 第九章 精分患者 古寻见惊鲵完全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就悄声细语的跟她简略说了一遍八玲珑和玄翦之间的复杂联系。 直白点说,就是本来已经疯疯癫癫的玄翦在执行诛杀长安君成蟜这一任务时,机缘巧合之下彻底精分,产生了八个额外的人格,这个八个人格都是曾经存在,不过现在死了的人。 他的精分还和常人不一样,不是简单的分裂了八个人格,同时还获得了这八个人生前的记忆和能力,而且他再杀人的话,还可以继续获取被杀之人的记忆和能力,当然,人格也会随之增加。 这种神奇而又玄幻的能力究竟是怎么产生的,不详。 古寻当年看动漫时,里面也没有真正详尽细致的给出解释说明,不过百越天团里的驱尸魔有操鬼控尸之能,再加上神秘的苍龙七宿传说,可见这个世界是有些玄异色彩的,所以玄翦的特异之处可能和灵魂有关。 不过古寻不懂灵魂,动物世界的武功也许很强,但并不涉及神话和玄幻色彩,莫说神秘的灵魂,就是幻术和阴阳术之类的术法都没有。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求知达人,不在乎玄翦为什么会这样。 惊鲵听了古寻的解释后,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玄翦的状态明显不对,古寻说的又有鼻子有眼,有头有尾的,容不得她不信。 秦时世界里的人对一些蒙有神异色彩的事情接受度也比较高,不会出现什么接受不能,常识爆破之类的情况。 当然,接受归接受,震惊,还是会震惊的。 “啊……这,没想到罗网还有这么……”惊鲵话说一半顿住了,平静的俏脸上挂起了些许纠结之色,许是在想该怎么形容奇葩的玄翦,“还有……这么诡异的杀手。” “难怪其他杀手是从后面围上来的。” 罗网的天字一等一般不会和低级杀手一起执行任务,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代表目标很重要,罗网上层志在必得,那么其他杀手必须尽可能的配合天字杀手,将目标完全围死,以防逃窜。 可是现在包围惊鲵二人的罗网杀手却和玄翦完全分在两端,一点没有配合的意思。 想来是得了消息,怕被疯子误伤,任务还没开始,就先被玄翦给做了。 毕竟罗网杀手虽然以任务为重,却也不是不怕死,更不想莫名其妙死自己人手里。 对于惊鲵的讶然,古寻一摆手,不以为然,“罗网嘛,杀手遍天下,人才济济的,里面的人,嗯~,当然个个都是人才。” 惊鲵一个古代人显然听不出来古寻话里的深意,但她能感觉到,古寻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此时,闲话叙完,玄翦业已走到近前。 凛冽的杀气近乎化为实质,令人如芒在背,体惊心寒,惊鲵抱着孩子急忙撤出几步远,以错开这浓郁的杀气。 她是不怕,主要怕吓着孩子。 而靠近了的仍旧披着八玲珑之皮的玄翦,这个时候也真正展露出了精分者不为人知的惊人面貌。 只见这个身姿挺拔的沧桑大叔,脸色神情不断变换,身形动作,声音语态也随之变幻,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一时娇媚妖艳,一时杀伐果决,一时又胆小怯懦。 “看来你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了。”这个声音充满杀气,玄翦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是一片肃然。 “哎呦呦,没想到目标竟然是个如此白净的小生,要不要在死之前和奴家快活一场啊?”玄翦突然又转变了成女性的声调,动作也变得搔首弄姿了起来。 古寻算不上古井无波的心境瞬间被破,差点没吐出来。 而见多识广的惊鲵,眼皮也禁不住跳了几下,显然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不等古寻二人再做反应,玄翦继续自说自话: “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离舞姑娘若是想快活,可以找我啊。”这个声音语调透露着一股油滑下流的气质。 “死老鼠,给我管好你的臭嘴,再敢对离舞姑娘不敬,我先宰了你。”这个略带愤怒的声音潜藏着一丝遮掩不掉的轻佻之意。 “咳咳,听老婆子一句劝,不要吵了,先完成任务重要。” “呜呜,我不想杀人了。” “不要哭了,你这个废物!” “任务为重,先杀了目标!” 看着眼前一人分饰八角的精彩大戏,惊鲵无话可说,只有一个大写的‘服’。 古寻听着玄翦一个人愣是说出了八个人的效果,也不禁想起了以前学的课文,京中有善口技者,从此君王不早……不对,串了。 戏看到这也就可以了,古寻抬头望望天,太阳已近正午,快到饭点了,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惊鲵,你带着孩子和后面那些杂兵先纠缠一下,不需杀敌,只要自保就好,等我解决了这个疯子,就去帮你。” fantuankanshu.com 惊鲵微微点头,“好!” 话落,惊鲵手腕轻轻一震,内力一激剑鞘,惊鲵剑“噌”的一声,自动从剑鞘中射出。 惊鲵适时松开握在手里的剑鞘,一把攥住粉色剑柄,虚空挽了个剑花,剑尖斜里指向地面,膝盖微曲,脚跟轻抬,几个跳跃,跑到了后面几十丈远的地方,径直迎向了同样围上来的罗网其他杀手。 而这边,古寻也开始了战斗前的准备,右手虚空一抹,长虹剑顿时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正午大亮的阳光照耀之下,暗红剑柄,莹白剑刃,以及赤红似焰的剑脊,霎时化作一抹虹光,好似雨后初晴时的一弯彩虹。 “好一柄剑,好一手藏剑术!”玄翦操着一口低沉的声音赞叹了一声。 这道声音和之前最后出声的声音一致,低沉却又沉稳,不过背后却潜藏着八道声音中最浓重的嗜血感。 古寻是听够了这一团乱麻的群口相声了,不想再听了,大喝一声:“行了,玄翦,好歹也是一代剑之豪侠,能不能清醒一点?” 可惜完全没用! “玄翦?” “他在说谁?” 还非得照镜子吗?古寻心里纳闷。 算了,不管了,直接打死,就不信他还能以八玲珑的状态被活活打死。 古寻打定主意,不再犹豫,决定动手。 第十章 开战 古寻右脚猛一踏地,足下发力,将经过风吹日晒,人来车往而被彻底夯实的地面踩出一片尺许方圆的裂痕,整个人瞬间化为离弦之箭,持剑右手横收胸前,做挥砍姿态,剑锋直指玄翦。 玄翦,准确来说是处于八玲珑状态的玄翦也不是庸手,不知是八玲珑的哪一位,估摸着是乾杀,操控着身体,右手立刻往腰后黑剑摸去,准备拔剑反抗。 不过在这一过程中,玄翦的眼神迅速的数度变幻,最后归于沉寂。 “铛!” 一声脆响,响彻周遭。 玄翦及时拔剑格挡住了古寻的进攻,只是他脚下的土地,被剑上传导来的力量,震得同样片片龟裂了。 “动嘴果然不如动手,你这不是醒的很快吗?”古寻似笑非笑的调侃了一句。 此时,玄翦赫然双手皆持长剑,左白右黑,而八玲珑的人,没有使用双剑的。 再看玄翦的脸色和眼神,已然恢复了正常,不像刚才那样,变换流转,始终没有定象。 玄翦此时眼中划过一丝迷茫,他刚醒,就发觉一道人影携带着杀意直冲自己而来,多年生死搏杀的直觉让他不做他想,全身内力涌动,劲力外放,立刻抽剑防御,这才没有受伤。 而挡住攻击后,脑子自然又开始正常运转了,开始思考了,就发觉自己又出现在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面前又站着不知道是谁的敌人,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一丝迷茫。 不过这一缕迷茫来的快,去的也快,瞬间就消失了,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这几年经常出现类似的情况,已经开始习惯了。 眼神再度清明的玄翦微微屈膝,腰腿发力,真气灌注于双剑之上,剑身一颤,将古寻的长虹剑震了出去,古寻本人自然随之后退了几步。 腾出手的玄翦左手一摆,白剑指地,右手轻抬,将黑剑扛在肩头,随即左手也抬起,用白剑指着古寻,目光略微打量了一番对方,在看到长虹剑的时候,稍停顿了一下。 “你,很不错。”这一次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了,而是玄翦的本音,和其外貌很相称,低沉中带着沧桑。 古寻同样在观察正常化的玄翦。 不得不说,虽然这人皮肤有点糙,脸也不算精致,但是靠着那一圈胡茬,以及那迷茫参杂着沧桑,杀意混合着蔑视的眼神,不说算个霸总,至少算个霸叔,还是很招小女孩喜欢的,难怪能把如花似玉的魏芊芊给拢到手里。 玄翦紧盯着古寻的目光中闪烁着狂热,以及嗜血的杀意。 他渴望对手,渴望高手,渴望对战高手,更渴望杀死高手,实力越强越好。 玄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但是他不在乎,他只想要杀戮。 “很好,杀死你这样的人,对我而言才算有价值。” 古寻都懒得搭理他,这二愣子就没考虑过自己打不打的过的问题吗? 还是缺少社会的毒打,才让他养成了天老大,他老二的思想,要是让北冥子,鬼谷子这些已经不出世的高手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保管就老实了。 见到古寻不应声,玄翦也不废话了,抢先一步出手,身形闪动,双剑齐出,朝古寻攻来,右手黑剑在上直刺,左手白剑在下横扫,剑势凌厉迅猛,瞬息而至。 古寻立刻挥动长虹剑,斜向下架住白剑,然后手腕发力,架着白剑上抬长虹剑,用剑身挡住黑剑,同时身体侧开,右手微微松开,真气在掌中旋动,长虹剑发出一声剑鸣,自旋数周,将黑白玄翦全部震开。 三剑分离,古寻立刻再次紧握剑柄,真气涌动,长虹剑瞬间被一层赤焰剑芒笼罩,朝着玄翦攻去。 玄翦本欲抬起黑剑迎向长虹剑,而白剑继续自下方攻击古寻,不过他看着古寻简单的一招直刺,却莫名觉得单凭一剑无法挡住,常年的厮杀经验让他更愿意相信感觉,所以没有冒然出动白剑。 果然,本要和黑剑相交的长虹剑瞬息变招,从另一方向攻向玄翦,不过被一直没有动用的白剑再度拦下,不过古寻的攻势却一再变化,出人意料,好在玄翦双剑并用,全部挡下。 “长虹剑法,一剑三式,一式九变。” 七侠剑法全都是重气而不重招,不过长虹剑法是其中变化最为繁复,招式最为灵活的。 玄翦此时略微顿了一下,很短的一瞬间,不影响战局。 因为上面那句话,古寻是喊出声来的。 知道你招式精妙,那也没必要喊出来啊?又不是寻常武夫,需要靠声音来辅助集气。 不过也只是顿了一瞬,玄翦不会在无谓的事上多花心思,立刻挥动双剑,再次缠上了古寻。 三把剑交错到一起,转眼就交手数十招过去。 此时以至秋中,地面上多有落叶,二人交手所激荡的剑气将地面切割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纷乱繁杂的裂痕,同时将交手地点方圆几丈空间内的落叶也全数绞为齑粉,四散飘荡。 双方越打越起劲,剑气相持之下,引起阵阵爆鸣,同时身上积蓄的剑势也越来越强横,冲霄而起,化为实质的震荡风暴,冲击的附近数十丈内的树木都尽数弯曲折枝。 biquge.name 在百丈之外划水的惊鲵和罗网众杀手也被惊动,将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的战场上。 罗网的人接到的命令是辅助玄翦,能围杀惊鲵最好,不成的话就拖住她,等待玄翦解决另一人之后,再协助玄翦杀死惊鲵。 巧的是,古寻也是这么嘱咐惊鲵的。 所以两边交手后,惊鲵发现罗网人多,一时不好解决,索性一心防御,心思全放在孩子身上。而罗网发现惊鲵抱着孩子也依旧犀利,实力强劲,也干脆围而不杀,只是拖住对方。 双方打了好一会,就死了两个地字杀手,还是一上来刚交手的时候死的。 说回古寻这边,几十息的时间,二者交手已逾百招,整体上古寻处于上风。 但玄翦也没吃亏,而且越打越兴奋,眼中的杀意,和战意都在随着每一剑而高涨。 “咣!”随着古寻的一记势大力沉的纵劈,玄翦被打退出去十几步,二人,暂时罢手。 “很好,你比我想象还要好。”玄翦一脸兴奋,眼神中是掩饰不掉的狂热。 古寻随意的甩了甩左手,语意不明的说了一句,“该尽快结束了。” 第十一章战中 这场战斗到目前为止,古寻主要还是在用技的力量,而没有大幅度调用真气,目的之一,就是尽可能的试探一下玄翦这个在秦时世界里已经算是决定高手的剑客,实力怎么样。 虽然对方到现在还未尽全力,但也足够古寻大致估摸一下了。 内功修为确实相对很差,不过剑法招式上却很强,对力量的掌控运用达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战斗本能也十分出色。 整体来看,其实力应该不下于还未将火舞旋风练到第十层时的虹猫。 目的已然达成,就该尽快结束战斗了。 古寻右手一荡,重整剑势,目光盯住不远处的玄翦。 而玄翦,也双手紧握黑白双剑,调整了一番姿态。 他发觉古寻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对方的剑势不似之前那般凌厉了,反而转成了一股灼热之意,但这不代表古寻的危险度下降了,恰恰相反,剑势的变化令玄翦心中警铃大作,只觉得对方好似一座即将喷薄涌动的活火山,大有举火焚天之势。 “现在,就请玄翦阁下,见识见识真正的长虹剑法了。” 玄翦闻言,精神一振,知道对方要出招了,不敢大意,双手一抖,真气随之流动奔涌,化作黑白二色的剑气螺旋萦绕于双剑之上。 “长虹剑法——彩桥横空!” 古寻又是一声大喝,意义不明。 玄翦也无心关注这些杂事了,只要不是音攻就行,他只当这是古寻的怪癖了。 而随之古寻声音落下,其人身上瞬时爆发出一阵汹涌的气浪,将周遭的无根杂物尽数吹飞,同时,赤红色的灼热剑气开始覆盖住整把长虹剑,将之化为一把烈焰之剑。 紧接着古寻手腕连抖三下,手中之剑当即跟着肆意的挥动了三下,霎时间,剑光大盛,炽焰剑气化为三道虹桥,宛如骤雨初歇后的晴空,绚烂夺目,却暗藏着无限杀机,直奔玄翦而去。 玄翦一个糙汉子,也不可能被什么云霓霞虹的景致吸引,更何况,此时的他寒毛乍竖,武者的潜意识在疯狂提醒他,这片虹光很危险! “刺啦!”玄翦双剑交叉滑错,摩擦出一串火花,接着纵身一跃,虚空连斩十几道血色剑气,冲向虹桥,同时人紧跟在剑气之后,也朝着古寻急速踏来。 “叮叮~当当~”双方剑气甫一相交,先是发出如同金铁兵器碰撞时的铿锵之声,随后气劲交汇压缩,互不相让,强强相争。 最后自然是盈满则亏,压缩的太紧了,就只有一个结果…… “轰……” 随着一声爆鸣,真气碰撞之处顿时掀起一阵气浪,地皮都被随之刮走半尺厚,沙土混杂着砂石四射而出,同时袭向疾驰而来的玄翦,和持剑站定的古寻身上。 当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不过玄翦的内功修为比之古寻终归是差了太多,他连出十三道剑气,却只是勉强兑掉了古寻两道剑气虹桥,还剩下一道,正对着保持前冲状态的玄翦身上的要害而去。 玄翦看在眼中,毫无怯意,也没有改变路线的意思,反而足下发力,速度再提三分,同时双剑斜横身前,剑刃对外,调动全身真气,包裹剑体人身,整个人化身为一把血色巨剑,剑锋所指,所向睥睨,锋芒外露的剑气直接将地面犁出一道宽约一尺有余的沟壑。 最后一道虹桥丝毫没有阻挡住玄翦的步伐,二者一相交,剑气虹桥就如冬雪遇骄阳一般消融了,被玄翦直接撞碎了。 古寻也不觉得失望,凭玄翦的实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他一招就打败的,甚至想伤到对方都不现实。 所以,还要接招——“长虹剑法——赤虬出笼!” 照例喊出声。 玄翦心中立刻警觉,每次这个货喊出声的时候,出招都极为不凡,威力惊人。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古寻脚一踏地,挺剑直刺,竟然选择了和玄翦差不多的进攻方式。 不过他的声势要浩大的多。 古寻身随剑动,气随意动,赤焰真气自长虹剑上咆哮而出,转瞬间化为一条无角火龙,须爪毕现,栩栩如生,隐约间可听闻一声龙吟。 “吼!” 转眼间,火龙便和血剑撞在一处,又是一场大爆炸。 “嘭!!!” 这次的威力远胜之前的剑气碰撞,连离路稍近一些的树都被气浪波及,自根部折断了。 至于碰撞中心所在的大路,就更不必说了,炸出一个大坑,短时间内怕是不方便过马车了。 fqxsw.org 而交手双方,则借着余波之力,各自撤身,退到了相距十余丈的地方。 “咳咳!” 玄翦的身姿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狂放不羁,身上多了几处血痕,是被古寻的剑气所伤,好在没有打到要害。 不过相比无伤大雅的外伤,他的内腑却被震出了内伤,这处伤,就要严重的多。 这些也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战斗力也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影响。 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风采依旧,白衣猎猎,毫发无损的古寻。 人家连发型都没乱! 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一目了然。 在远处划水的罗网众人都能看出来,顿时有几个人就闲不住了。 这玄翦要是撑不住了,任务铁定失败,任务失败了,他们也就死定了。 跑都跑不了,除非他们也学惊鲵,叛出罗网。 眼见七八个杀字级的杀手朝着古寻这边杀来,惊鲵也没能阻拦住,抱着孩子实在顾不过来。 古寻稍微瞥了一眼这几个急着送死的傻蛋,冷笑一声,“呵!” 左手一招,从地上吸来几颗石子夹在手中,屈指一弹。 弹指神通! 咻!咻!咻…… 一连数颗石子,形若流星,声若惊雷,携带着庞大的劲力,一人一颗,呼啸着朝送死团去了。 几个杀字级的杂鱼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种攻击方式,愣神之下眼瞅着就躲不开了,甚至连举剑格挡都来不及,就纷纷被古寻爆头了。 一个个脑瓜子好似被重锤砸中的西瓜,变成一坨坨红白色的马赛克了。 见到这等惨状,其他蠢蠢欲动的杀手立刻老实了。 我们还是安心的对付这个抱孩子的少妇吧! 万一运气好擒下这女人,说不定就能逼这个大煞星束手就擒呢? 第十二章 它就是掌法 几颗石子弹出后,古寻没有多看那几个送死鬼一眼,结果已经注定了。 那几个人的实力只能算一般,无心防备之下,一定会死在古寻的弹指神通之下。 惊鲵此前和古寻聊过,罗网杀手的实力其实是参差不齐的,只有天字一等的实力一定是江湖顶尖。 ddxs.com 因为只有实力够才能被赐予名剑,成为天字一等,而天字之下的杀、地、绝等级别,则是积功升级的,只要功劳够就能升级。 换言之,级别和实力并无直接导向关系,当然,实力不够也不可能活着升那么多级。 杀字级分三等,地字级分七等,绝字级分十二等,至于魑魅魍魉,等级划分就更繁复了,而天字,反倒只有一等。 级别越低,划分反而越细致,就是为了方便累功升级的制度。 而不成天字,对于罗网来说就没有太大的价值,只是一把工具。 天字一等当然也是工具,但工具和工具是不一样,惊鲵从信陵君任务完成后,到她正式背叛罗网,过去了十个月,这十个月里,她早就表现出了异常,但只要她没有明确表示不听罗网的调令,不接罗网的任务,那罗网就不会动她。 换成一个杀字一等,早八百年骨灰都给你扬了! 所以对于天字级一下的杀手,罗网用起来很随意,只看级别,不深究其具体实力如何,反正任务完不成大不了再换一批人就是,如果是不容有失的重要任务那就直接派天字级的上。 之前古寻稍微关注了一下惊鲵那边的战场,这次罗网派出的人实力都很平庸,倒是前几天来的那几批人里有几个实力还不错。 玄翦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切的发生,没有做任何动作。 他才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反正也都是些帮不上忙的废物,对他来说还是趁着这个空当调息一下自己紊乱的内息更重要。 而处理完罗网的搅局者,古寻也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了玄翦身上。 这一次,该解决他了。 “长虹剑法……” 听到这句熟悉的声音,玄翦赶紧重整旗鼓,小心戒备起来。 他现在处于绝对的下风,但也没到山穷水尽,末路穷途的时候,所以心中更多的还是战意,还是对全力一战的渴望,而不是退缩逃跑。 不过玄翦也没有死战到底的意思,事不可为的时候,他也会利落的跑路。 他不怕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不能死。 至于原因,他也不清楚,他现在只是个稍微清醒的疯子,脑子里只有战斗和杀戮,没有关于前尘往事的记忆。 “长虹剑法——日照九州!” 话音落下,古寻人如鬼魅般,瞬息而至,闪到玄翦近前,令对方心惊不已,因为此时古寻的速度比之刚才又快了许多。 此为轻功——浮光掠影! 七侠中,轻功最好的就是虹猫和跳跳,而论短距离闪现袭击,还是青光剑主更胜一筹。 玄翦虽然被古寻的速度惊了一下,但是也不至于来不及做反应,而且,从古寻刚发声,他就一直全神贯注的盯死了长虹剑的走向,所以对方一闪到他身前,玄翦立刻操起黑白双剑迎了上去。 吃一堑,长一智,古寻每次发声,都是威力奇大,但出手较慢的招数,所以玄翦打算抢攻,打他个措手不及。 而在玄翦过分关注长虹剑的时候,古寻那只除了弹了几颗石子之外就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左手,却悄然自身后伸出,携带着炽热掌力拍向了玄翦。 玄翦大意之下,没能及时发现这一阴招,等看到时,已然来不及防御,左腹部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掌,整个人瞬间如炮弹一般飙射出去,连撞断三棵大树,才止住余势,瘫在地上。 “这不是剑法!”玄翦甫一落地,忍不住大喝出声质问,不过话一说完,气血上涌,伤势加剧,一口浓血就喷了出来,落在地上,将草叶都灼黑了。 古寻只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人就朝惊鲵那边去了。 而这句话则顺着风势,清晰的传至玄翦耳中,“长虹剑法的第九式——日照九州,就是掌法。” 这话激的玄翦伤势好悬没再加重。 玄翦几次挣扎着想起身,都没能成功,日照九州的霸道掌力完全侵入他的体内,灼热的飞虹真气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为了阻止伤势加重,玄翦只能全力运转内功,平稳内息,调动自身真气去磨削古寻的炽热真气。 只可惜,古寻的这道真气虽然在量上无法和玄翦全身的真气相提并论,但论质,却远超玄翦,所以恢复起来速度奇慢,别说痊愈,就算想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至少都要静养一天。 也正是因为这样,古寻才会放心大胆去先处理那批罗网杀手。 不多时,古寻就帮着惊鲵料理了所有敌人,两人联袂重新往玄翦这边走。 “你不打算杀了他?”惊鲵一边轻声哄着刚才因为自己的动作太大而惊醒的阿言,一边询问古寻。 以她对他的了解,如果要杀,古寻将其打伤后就会随手一道剑气了断对方,不会特意搁置在一旁。 “当然不杀了,他还有用。”古寻信誓旦旦的对惊鲵解释道。 有用? 惊鲵想不到玄翦有什么用,他一个疯子,不可能知道多少关于罗网的秘辛,可以说除了自身的实力外,毫无价值。 但是一个疯疯癫癫的选手,没办法稳定控制,也就不适合收为己用。 不懂就问,惊鲵很实在:“他有什么用?” 古寻冲她一笑,卖了个关子,“马上你就知道了。” 走到玄翦身边不远处后,古寻神神在在的开口说道: “玄翦啊,我实在不理解,你为什么还愿意给罗网卖命?” 听到这话,原本闭目调息的玄翦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古寻的眼睛。 玄翦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惊鲵在一旁略显好奇的注视着古寻,她也好奇这句话从何而来,不过她不会出声打断古寻,只会默默的等他娓娓道出真相。 第十三章谈话治疗 玄翦此时心中疑惑,但却没有开口询问古寻。 一个是因为他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压制体内的炽热异种真气上,并不适合开口说话。 再一个则是他不愿意问古寻。 堂堂罗网天字一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之豪侠,本来决意和古寻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剑客对决,结果却被对方给阴了一手,莫名落败重伤,心气自然不顺。 古寻见玄翦睁开眼瞥了自己一下就没动静了也不着急,不急不徐的用御物之术将掉落在一旁的黑白玄翦双剑招了过来,拿在手中仔细打量。 笔趣阁 玄翦双剑的造型外观基本是一模一样,除了剑体颜色外,只有剑柄末尾处略有不同。 拿在手里观察了片刻后,系统就成功完成了收录。 【武器名称:黑白玄翦】 【武器类型:剑器】 【介绍:越王勾践寻铸剑大师欧冶子以昆吾山之赤金为材打造的八把长剑——越王八剑之四,玄翦双剑,一黑一白,黑剑‘玄’正刃索命,白剑‘翦’逆刃镇魂,号称‘飞鸟游过,触其刃如斩截焉’】 【综合评价:稀世名器】 玄翦双剑的信息和惊鲵剑基本相像,毕竟同为越王八剑。 哦,对了,惊鲵剑的信息: 【武器名称:惊鲵】 【武器类型:剑器】 【介绍:越王勾践寻铸剑大师欧冶子以昆吾山之赤金为材打造的八把长剑——越王八剑之五,号称‘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 【综合评价:稀世名器】 玄翦和惊鲵剑的兑换价格都是一万八千金,想来越王八剑应该都是这个价。 很贵,但也不算贵。 系统的功法兑换是最便宜的,而武器兑换则贵的多,至于功法升级就是最贵的了。 像长虹剑等七剑都是旷世神兵,兑换价格最低的雨花剑,要六万八,而最贵的长虹剑,要九万八,当初古寻攒了很久……很久的钱才买下了长虹剑,也只买了长虹剑。 看完玄翦双剑的信息后,古寻就不再留恋这对长剑了,随手一抛,让它们落地插到此时已经挣扎着盘坐起来的玄翦身旁。 所有高品质的武器,古寻都会选择从系统兑换的方式,而不会直接占据原型,因为系统出品的用着方便。 玄翦这会儿又用迷惑的目光看着古寻,他刚才见对方将玄翦双剑拿到手里,以为对方要把玄翦双剑当作战利品收藏起来,毕竟怎么说也是天下少有的名剑,没想到这人看了几眼后……又给撂了,完全没有要夺走的意思。 怎么,你是瞧不起我玄翦吗? 古寻不管玄翦心里琢磨着什么,拍了拍衣袖裤腿,然后蹲了下来,对玄翦说道: “为什么你作为一个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会采用失忆的方式来逃避现实呢?” 玄翦心里不正常的跳动几下,古寻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的过去? 按理说失忆的人都会希望找回失去的记忆,找回遗忘的过去,不过玄翦的潜意识却在心中疯狂的提醒他,阻止古寻继续说下去,不要听! 可惜,如今和残废没什么区别的玄翦无力阻止古寻说下去,甚至连封闭六识不去听都做不到。 “你妻子魏芊芊的死,你都能忘掉?”看到玄翦的脸色开始变化,古寻没有任何迟疑,坚定的正式开始扎心之旅。 魏芊芊?那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很熟悉,而且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随着古寻一句话说出,玄翦的脸色瞬间骤变,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伤势也完全顾不上了,双手捂着头,面容狰狞,好似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魏…芊…芊是谁?你…到底…在说什么?”玄翦一边在地上全身颤栗着,一边嘶吼着质问古寻。 “魏芊芊是你妻子,还给你生了个儿子,不过她被你的老丈人,她的父亲魏庸害死了,罗网的掩日阻止了你的复仇,你竟然还听受他的命令,你到底在想什么?”古寻语如连珠,连停顿都不停顿的说出了一连串的过往真相,顺便继续往玄翦心上插刀。 “不要…说了…啊……”玄翦此时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头部传来的刺痛感让他这个从尸山血海中搏杀出来的人都承受不住,身体近乎无意识的抽搐挣扎,双手十指胡乱的抓挠,嘴中说话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且含糊不清,最重要的是他体内的伤势失去了制衡,来自古寻的异种真气胡乱窜,进一步灼烧破坏着玄翦的内腑和经脉,他的嘴角也在止不住的往外溢血。 古寻见他这副惨样,并没有表示同情,相反,这个时候,就得加大力度! “还有你的儿子,魏芊芊是死在了你的怀里,可是她为你生的子嗣却不见了踪影,你不该去找吗?活当然要见人,死也必须要见尸啊!” “可你呢?装作失忆,逃避现实,还给仇人打工,完全忘了自己和妻子还有这个儿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古寻的一句句灵魂质问,拷打着玄翦早已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 黑夜,火海,高墙,甲兵,以及怀中的……尸体,一幕幕画面在玄翦脑海中闪回,他熟悉,却又记不得都是什么,尤其是那具尸体,完全看不清脸。 问题问完,古寻不再蹲着,而是站起身,和惊鲵一起,离玄翦远了一些。 然后两人默默的看着玄翦在地上发疯,挣扎,嘶吼,自我折磨。 惊鲵看了两眼后,跟古寻说了一声就撤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她怕吓到孩子。 古寻也不在意,这事惊鲵帮不上忙,躲远点也好,看一个疯子发疯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而且一点距离而已,惊鲵想看的话,也不会真的造成妨碍。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一远一近的观察着陷入自我挣扎的玄翦。 不过古寻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玄翦身上,而惊鲵的注意力则主要放在古寻身上。 一个月的相处,足够让惊鲵对古寻有足够的了解。 他是一个好人(算好人卡吗?),能帮助的人他都会帮,不平的事他也都愿意管,不伤害无辜者,不波及无关者,除了不喜欢管江湖中人的闲事。 他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对于很多在惊鲵这个杀手眼里都算是常识的事情上不了解,反倒是一些鲜为人知的隐秘之事上知之甚详。 就比如说今天的玄翦,他知道玄翦就是八玲珑,还知道玄翦不为人知的惨痛过往,把好好一个天字一等给刺激成了这德行。 古寻身上的秘密太多,他的来历,他的出身,甚至直到现在,惊鲵仍不知道为何他会救自己,只能确定他不仅仅是因为善心,但也绝对不含恶意。 惊鲵现在也无心去深究原因了。 两人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他愿意让她知道,她就知道,不愿意,就不知道。 第十四章江湖上发生的所有事,都绝非偶然 古寻见到玄翦已然进入完全的疯魔之态,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然后……突然出手,双手各抓住玄翦的一只手,一把将其拉起来,同时内力外放,控制着玄翦的布满血丝的赤红双眼直视着古寻的漆黑双眸。 疯狂中的玄翦自然不愿受人摆布,不过身负重伤的他也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被动接受古寻的安排。 而此时,古寻体内的真气以玄妙非凡的路线飞速运转,先在古寻自己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随后自掌心流入玄翦体内。 笔趣阁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古寻的真气流转,玄翦狂躁暴动的精神世界开始渐渐平息,归于沉寂。 换言之,就是他的疯病开始恢复了。 这得益于古寻此时施展的一门心法绝学——心平气和大法。 这是阿木的师傅,佛门高手,雪岛上人的一门绝技,可以平稳心神,稳固精神,压制乃至消除心魔,练到高深境界后,还可以消除魔念魔气。 阿木能安稳活到那么大没入魔,全靠这门心法。 古寻学到这门心法的时候手头已经没钱了,所以只是练了个初窥门径,外加上他的心境修为不到家,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这门奇功的威力,别说什么消除魔念,连玄翦的疯病和精分都解决不了,不过暂时压制一下倒是还做得到。 古寻稍微运了一会儿功,见到玄翦已经开始稳定平静下来,便撤手收工了。 失去古寻力量的支撑,玄翦啪的一声又瘫倒在了地上,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想刚才那样瞎折腾了,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只有粗重的喘气声证明他还活着。 “应该已经清醒了吧?”见到玄翦已经平静下来,古寻用着平淡如水的语调说了一句话,目的自然是逼玄翦应声。 而听了这话的玄翦也确实不再继续装死,勉强坐了起来,刚才古寻运功的时候,顺便把他体内的飞虹真气化掉了,所以这会儿他的身体状态好了不少。 此时玄翦的糙脸上满是汗液混杂着血污,不过他现在也不是很在乎外观,随手抹了一把,清理个七七八八,不影响脸部五官的正常功能使用就行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玄翦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沉静,看起来似乎没事了,不过说话时沙哑的声线和眼神中不时流露出的愤恨却表明着这人的内心并未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古寻再一次蹲了下去,将视线拉到和玄翦基本齐平的程度,他不喜欢俯视着看人,当然,更不喜欢仰视。 “我怎么知道的,很重要吗?” “重要的是,你该做什么?” 看着一脸神神在在表情的古寻,玄翦垂下眼睑,默然良久,方才继续开口,用着沙哑的声线,毫无情感起伏的声调说道: “魏庸已经死了。” “哪又怎样?”古寻反问玄翦一句。 “他是死你手里的吗?” 这时,惊鲵见到玄翦已经恢复正常,也带着孩子走了回来。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何况她现在也很好奇古寻想要做什么。 然后,站到古寻身后两步远地方的惊鲵就听到古寻在那里用言语撺掇玄翦。 “魏家庄一战,要不是掩日阻拦,你本可以亲手手刃仇人,可现在却只能坐视对方死在魏国大牢中,你不要说这样对你就足够了,我不信。” 这话一说出口,玄翦立刻明白了古寻想要什么,“呵!原来阁下是想用我做刀,来对付掩日。” 古寻毫不掩饰自己目的的点头肯定了玄翦的说法。 他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本来也就没有隐藏的意思,因为玄翦和掩日确实有仇,而且不小,要利用他没必要遮遮掩掩。 “不是为了利用你,你怎么可能活到这会儿呢?”古寻笑呵呵的说着扎心的话。 玄翦被这话一噎,也不知道怎么回他了,沉默了片刻后,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魏庸已经死了。” 言下之意是,魏庸已死,他最大的仇人已经没了,掩日什么的,只能算小仇小怨,他没必要和对方死磕到底。 这话当然是假的,恢复了记忆的玄翦比谁都想掩日死,三年前他害的玄翦功败垂成,未能成功亲手报仇,还害死了勉强算是玄翦唯一朋友的黑寡妇,这仇这恨,玄翦不想报? 想,非常想! 但相比报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不想继续成为别人手里的,一把茫然无知的刀,随意受别人把控的刺向未知的地方,这些年他已经当够了刀了。 看见玄翦如此不配合,古寻也不着急,所谓和掩日的仇恨,并不是他用来调玄翦的真正的鱼饵。 “那你的儿子呢?他的下落你也不关心吗?”古寻笑意吟吟的说出了玄翦最在意的事情。 “你……咳咳……你说什么!”过于激动之下,玄翦不小心又引动了体内的伤势,脸色一阵潮红,气喘不已,不过他现在完全没心思管什么伤势,他的脑子里,只有古寻方才说的话。 “你知道……咳咳……呼……你知道我儿子的下落?” 看着如斯模样的玄翦,惊鲵关切的看了眼怀中的阿言,目光转回玄翦身上时,不由滑过了一丝同情。 同为做父母的,她很理解玄翦此时的激动。 但也只是稍稍同情了一下而已,惊鲵现在是个妇人了,但是她没有妇人之仁,玄翦的遭遇固然可怜,但是作为罗网杀手,惊鲵见过的人间惨剧太多了,家破人亡不过等闲,哪有那么多同情心可用? 要不是看在同为人父母的份上,她连这点不要钱的同情的都没有。 而面对满脸希冀的玄翦,古寻只能深表遗憾的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 看着神色黯淡下去,极度失望的玄翦,古寻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一些线索。” “真的?!咳咳……”玄翦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伤势又加剧了。 古寻浑不在意玄翦的伤势,他心里有数,死不了,这就够了。 “线索就在掩日身上。” “这不可……”玄翦刚想否定古寻给出的答案,就被他打断了。 “我知道,你儿子失踪的时候,你和罗网还没有交集。” “但是,玄翦,你要明白,江湖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绝非偶然。” 第十五章你细品 “最初,你被魏庸要挟,为其做刀,铲除政敌,最后又被他出卖,导致魏芊芊惨死。” “而后你加入罗网,成为天字一等,受掩日调控,目的也正是为了借罗网之力报仇。” “三年前你的报仇行动被掩日破坏,你自己身受重伤垂死,魏庸则被信陵君魏无忌处死,之后你彻底陷入疯癫,忘记前事,成为一个纯粹的杀戮工具。” “这些事情中,看似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罗网的身影,只是单纯的你和魏庸之间的矛盾,但是,真的就是这样吗?” “你加入罗网的时候他们知道你的目的吗?知道的话又为什么简单的让你加入呢?最重要的一点是,魏庸真的是直到三年前,性命受到你的直接威胁时才和罗网合作的吗?” 随着古寻连珠炮一般的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问出,玄翦的脸色也开始慢慢变化,阴晴交变,双目中也满是沉思之色。 古寻见状急忙加大力度拱火: “你不妨想一下,罗网这个组织,它的行事风格是怎么样的,掩日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又是怎样的,你加入罗网,受命于掩日,真的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吗?作为越王八剑之一的持有者,同时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你是罗网天字一等的绝佳人选,而你也确实加入了罗网,但这个结果真的就完全是你个人的遭遇所导致的吗?在这个过程中,罗网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古寻越说,玄翦心中的怀疑就越强,甚至连站在后面的惊鲵都不自觉的点头附和。 因为罗网它是一个由鲜血和阴谋钩织起的组织,它既有着天底下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杀手团体,同时又暗藏着无数的阴谋和算计。 罗网那么多杀手,全都是自愿加入的不成?罗网杀了那么多目标,全都是靠杀手的实力硬莽过去不成? 当然都不是。 古寻留了一小段时间给玄翦,让他的想象力去自由发挥,去联想,去猜测,去怀疑。 片刻后,看到玄翦神情渐渐平稳,但眼底的阴翳却越发掩饰不住,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继续说道: “说回最初的问题,你儿子的下落,和罗网,和掩日,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的关键其实是在你身上,因为你儿子本身对罗网来说毫无价值。” 古寻的意思很好理解,罗网绑架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毫无意义,它们干的又不是人贩子的买卖。 虽然罗网有时会搜罗一些小孩从小培养成忠于罗网的杀手,但那找的也都是至少五六岁以上的孩子,可能已经记事,但仍然可以通过一些洗脑的手段保证忠诚,至于从出生起开始培养,全天下就没听说过有这么干的势力。 玄翦儿子的价值,究其根本,是和玄翦绑定在一起的。 “罗网的天字一等,放在江湖都算得上是威震一方的绝顶高手,如果没有各自的原因,想来这等高手是不会甘心在罗网当个无情的杀戮机器的,这些原因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的为了活命,有的为了避祸,有的就为了杀人,有的甚至单纯为了一把名剑,而你,玄翦则是为了仇恨,为了报仇雪恨。” “你和魏庸之间的仇怨,就是你和罗网之间关系的纽带,你为了杀死魏庸而效力罗网,而罗网则依靠这一份仇恨来保证你的忠诚。” “可现在问题出现了,三年前的魏家庄一战,罗网出手破坏了你加入罗网最根本的目的,而且之后魏庸还死了,你永远失去了亲手报仇的机会,同时也失去了最初加入罗网的原因。” “掩日的所作所为让你心中多了对罗网的怨怼,又没有了制衡的手段,你觉得三年前你重伤的时候,为什么掩日没顺手料理了你?” “尽管魏家庄之战后你就疯了,没了记忆,盲目追求杀戮,但罗网会因为你的疯病就网开一面,放你一马吗?毕竟你虽然疯了,但也只是疯了,万一你的疯病突然加重,见人就砍,完全不受控制了呢?万一你的疯病好了,找回了丢失的记忆,暗中坑害罗网的利益呢?这些都是极不稳定的因素。” “罗网究竟是个怎样的组织,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对吧?” 古寻满面含笑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故意转过身,不再看着玄翦,伸手从惊鲵怀里把刚醒过来,有些闹腾的阿言抱到自己怀里逗弄起来。 而玄翦,盘坐在地上,脑袋以超过九十度的弯角低垂着,眼神涣散,实则在心里一边仔细琢磨着古寻刚才的一番话,一边回忆着过去魏庸和掩日的种种作为。 当年魏庸作为魏国大司空,在秦魏交战之际,全力主战,暗中命令玄翦除掉了大量的主和派官员,使他的主张在朝堂上占据了上风,然而主战派虽然压过了主和派,可魏国并未能在战争中占据优势,最后还是靠着信陵君魏无忌才得以打退秦国,也因此,魏无忌更为魏王所忌惮排斥。 之后,魏庸又利用玄翦除掉了魏国大将军,进一步攫取了军权,但在军中的权势大涨之后,魏庸反而不再一味主战了。 这些过去不被玄翦在意的事情,如今他再看来,却充满了疑点,都是问题。 思索良久之后,玄翦缓缓抬起头,看向正用手指头轻触怀中幼儿的古寻。 他眼中先是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羡慕,随后立刻压下杂念,瓮声问道: “你刚才说的都不过是你的猜测和推论,没有任何事实依据,不可信!” 这就对了! 古寻在心中满意的笑了,不过表面上却表现得很平静。 “你说的没错,刚才说的都不是事实。”古寻先是点头应和玄翦的说法,然后话头猛的一转,“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事实。” “在你和魏芊芊相恋的时候,在你被魏庸胁迫的时候,罗网就已经和魏庸有了暗中的联系和合作。” 玄翦刚张开嘴想说话,就又被古寻打断了: “你也不要问我有什么证据,这荒郊野外的,我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再说了,就算拿得出证据,又怎么证明那些证据是真实的呢?除非我把掩日当场拎过来,让他说出真相。” 吞噬小说网 “所以,信,或不信,由你自己思量。” 第十六章 假的,都是假的 古寻的话说的一点不假,除非把掩日本人拽过来证明,否则谁也不能保证古寻的话是真的,所以真或假,其实就在玄翦自己的一念之间。 而古寻之前的一连串问题,已经动摇了玄翦内心的天平,他开始怀疑罗网,怀疑魏庸了。 世上的事大都不能较真推敲,越是仔细回想琢磨,就越会觉得哪哪儿都有问题,某个时候某人的神情不对,某个时候某人做事的动机对不上,到处都是破绽,都是问题。 玄翦现在基本就是这个状态。 外加上古寻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好似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尽在掌握,无形中让玄翦对于他的鬼话增添了几分信任度 所以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 “我会去查证你说的话。”尽管说是查证,但玄翦心中却基本认定了古寻所说的话就是事实,所以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对罗网的,对掩日的。 对此,古寻没做任何表示,反而是冲惊鲵仰首示意,“咱们走吧。” 说完,十分潇洒的拔腿就走。 古寻的动作太过利落,转折又很生硬,惊鲵猛的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怔住了一会,随即才抬步跟上。 虽然惊鲵觉得走的很突兀,玄翦那边的事也还没说清楚,但是,那又怎样,玄翦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谁在乎? 于是这一男一女,干脆利落的走了。 玄翦有些傻眼了。 你是要撺掇我当刀对付掩日吗?怎么事儿没谈妥人就要跑呢? 看着二人就要走远,玄翦有点坐不住了。 光靠他一人之力,很难对付掩日。 玄翦心里清楚,他和掩日的实力差距绝对不大,甚至自己是否比掩日强都在两可之见,更何况这个老银币从来不会自己一个人见自己,每次身边都或明或暗的跟着一堆手下。 之前古寻想拿他做刀,他不乐意,因为单纯和掩日之间的仇隙不足以让玄翦自甘为刀。 但现在,时代变了啊! 仇不仇的不重要的,关键是儿子啊! 玄翦现在关心的是落到掩日手里的自己的儿子。 嗯~,他现在已经默认一切都是掩日的阴谋了,连个‘可能’都不带了。 不过玄翦怎么说也是一代剑之豪侠,之前才说过自己不想和古寻合作,此时又怎么能随意低头,向其求助? 所以……得委婉点来。 “你想让我怎么做?”玄翦提起自己才恢复一点点的气劲,喊了一嗓子。 听到玄翦的声音,古寻背对着他停下了脚步,咧嘴一笑,但是并没有转身,而是就这么朗声回话道: “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自己应该做什么?” 玄翦听了只感觉全身都是疼的,事实上他全身也确实在疼。 什么叫‘我应该做什么?’?你不打算让我做什么的话,刚才叨逼叨那么多又是为了啥? 古寻没回头,看不见玄翦的表情,但大致可以猜想到一点点,估计很……复杂吧! 不过古寻到底还是想利用一下玄翦,也不打算真的把他的路走死,所以还是多说了两句。 “掩日那边我当然会对付他,但不是现在,等下一次吧,等下一次罗网追踪到我的下落,届时,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古寻自己在心里又添了一句:也许未必是罗网先找上门。 这句话说完,古寻再次迈步离开,算是得到了古寻保证的玄翦也没再出言阻拦。 不过刚走两步,古寻又想起来还有件事没说,“对了,你的疯病只是被我暂时压制了,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个月,很可能会再度爆发,到时你会重新变成之前的疯癫之态,所以,要做什么记得抓紧。” 这一次,是真的都说完了。 古寻二人用轻功飞速的离开了这片区域,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灰头土脸的玄翦。 片刻后,古寻和惊鲵找回了因为被战斗余波影响而受惊跑走的马车。 就在惊鲵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却被古寻拦住了。 “不用上去了,咱们接下来不做马车了。” 惊鲵眸中先是飘过一丝疑惑,随即又释然了。 本来也就不觉得古寻会老老实实的穿过魏国,想要做什么安排的话,刚刚解决了罗网一波绝杀的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怎么走?”惊鲵言简意赅的问道,她现在话变的少了很多。 古寻还是没说清楚,只是一句:“先走一段,往魏国那边走走。” 惊鲵没多问,点点头,就和古寻一起朝着西边去了,没有用轻功赶路,但脚下的速度也不慢。 原本时间就已经接近正午,和玄翦等人一通大战,加上和玄翦说话,又花了大半个时辰,此时日头已经完全到了正南当空,日光正盛,即使二人向着西面走,也还是略微有些刺眼。 古寻特意走在惊鲵左手边,挡住一些阳光,不是为了惊鲵,她一个绝顶高手不至于受不了太阳晒,而是替她怀里睡着的小家伙挡一下。 之前古寻哄了她一会儿后,她就睡着了,而一旦孩子睡着,古寻都会把人交回她妈手里。 两人走了没多久,惊鲵就难得的主动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啊?”冷不丁被惊鲵一问,古寻上来还想出来是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啦,“哦,你说我跟玄翦说的那些?” “都是假的。” “啊!全都是?”听到这个答案,惊鲵有些意外,她以为应该是半真半假的,江湖惯例不都是这样吗? 古寻一挑眉,也有些意外,惊鲵可不是喜欢操闲心的人,像玄翦这种无关紧要之人的事——如今对惊鲵来说重要的就只有孩子和古寻——她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完就算完,不会多想。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可以理解。 玄翦的遭遇,主要是在孩子那一块上,还是挺能引起惊鲵的共鸣的,她会多想一些也实属正常。 “嗯,都是假的,除了玄翦自己亲身遭遇过的事是真的,其他全都是毫无事实依据的猜测和推断,简称胡诌。”心里思绪飘飞,嘴上古寻也没忘记回声。 而后古寻想了一下,为了保证严谨,又补充了一句,“最后说的我会对付掩日那个没骗他。” 吞噬小说网 第十七章 御剑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惊鲵这么问,不是在替玄翦被骗抱不平,她就是单纯好奇古寻为何要这么做。 这和古寻给她固有印象不太相符。 “能为了啥,给掩日添添堵而已。”古寻一甩手,表示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这家伙派人追杀了我一个月,要不是顾及着你们娘俩,不方便和罗网死磕到底,我非得弄(neng))死那个货再说。” 不是古寻心眼小,只是自他武功有成以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还从没有受过这种气,从来只有他追杀人家,没有别人追杀他的。 惊鲵听了心里微微流淌过一阵暖意,要是别人这么说,惊鲵可能认为是气话或者大话,总之都是空话,但古寻说的却一定是不折不扣的实话,他的的确确是为了照顾阿言和自己才会选择对罗网退避三舍。 暖意在惊鲵心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其牢记在内心深处,不做多想,然后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关于玄翦的另一种可能。 “你的那些猜测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甚至……很有可能是事实。” 这里要说一下,惊鲵在罗网的诸位天字一等中,算是一个另类,因为她是完全被罗网一手培养出来的,并非半路出家加入罗网的,算是个根正苗红的……罗网人? 像惊鲵这般的天字一等很少见,毕竟罗网想培养个身手一流的杀字级杀手不算难事,可想培养一个实力立足于江湖顶端的天字一等,却很大程度上要靠运气,运气好,罗网的青训团里出了一个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那就能培养成,可要是运气不好,那就一无所获了。 惊鲵是如今罗网中唯一一个内部培养出来的天字一等,而且还是天才中的天才,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就成了天字一等,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 对于自家培训出来的人才,罗网许是相信自家的洗脑技术过硬,亦或者是觉得自家出的人,更了解罗网的凶威,不敢背叛,所以没有像其他半道出家的天字一等一样,留有控制的手段。 然后惊鲵就叛变了。 究其根本也是赖罗网自己,派人家去施展美人计。 当然,不管现在惊鲵和罗网怎样,但作为曾经根正苗红的罗网子弟,她很了解罗网的根本规则,杀手就是工具,工具最重要的就是受控制,其次才是好不好用。 像玄翦这种隐患极大的杀手,照例是不可能留的,可现实是他确实留下来了,那罗网就应该留有控制他的后手。 一个疯子又能有多少顾及呢?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不是他的儿子? 可如果古寻的猜想就是现实,就可能出现另一个问题。 “如果玄翦的儿子真的在掩日的掌控下,那他很可能会为此屈服于掩日,配合他暗算你。”惊鲵略带担心的看着古寻。 不过古寻对此却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冷笑着回道: “暗算我?等他们找到我再说,我可从来没打算相信玄翦,我要对付罗网,对付掩日也不需要玄翦的帮助,今天所为不过是给二人增加一些嫌隙,让他们狗咬狗罢了。” 玄翦的儿子在古寻看来是无辜的,如果可以,不妨一救,但是他确实不知道任何信息。 古寻也不过是个原著党罢了,这原著没有的,他也没办法。 至于玄翦,谁在乎他死不死,不算他在罗网干的事,单看以前,能被称作大盗的他也绝对算不上任何意义上的好人。 古寻才没空管他怎样呢。 “再说了,这一次玄翦可未必会轻易的被掩日胁迫了。” “嗯?”惊鲵轻咦一声。 古寻笑着回应道:“上一次,在魏国,他为了爱人已经妥协过一次了,那一次,他的损失很大,很大……” 惊鲵默然了,确实很大,大到一个绝世剑客都被逼疯了。 古寻见惊鲵不再作声,也没有再起话头,二人默默的赶路。 片刻之后,约莫着走出去五六里路的样子后,古寻停步了。 “怎么了?”惊鲵跟着古寻停下了脚步,不解的问道。 “到这就差不多了,咱们可以换一下交通工具了。” “嗯?”惊鲵更迷惑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换交通工具啊? 古寻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叮嘱道:“抱紧孩子,不要乱动。” 未等惊鲵明白什么意思,古寻右手轻轻揽住惊鲵的纤腰,脚尖一点地面,二人跃向天空。 惊鲵仍旧不知何意,却突然发觉原本因为落空而要下坠的身体止住了落势。 因为二人脚下出现了某样东西支撑着他们,惊鲵垂首一瞧,脚下踩着的,赫然就是古寻的长虹剑! 随后惊鲵就察觉到古寻的真气覆盖住了自己和怀里的阿言,再然后,“欻!”的一声,二人一孩一剑,就化为天际流光,好似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尾焰,径直往西而去。 也幸亏是白天,不然史书说不得又要多一个“彗星现,或竞天”了。 此为虹猫的独门秘技——御剑术! 唯有将火舞旋风剑法练到十层以上,并且配合长虹剑方可使用。 在动物世界的时候,就是因为这门绝技,古寻的行事作风才会越来越浪。 打不过你,我还跑不过你吗?跑不过你,我总能飞过你吧? 如今到了秦时的世界,古寻能更浪了。 在这个世界,他自认单打独斗没人能赢他,而如果别人用千军万马围杀自己,也可以潇洒飞走,没有任何压力。 不用考虑什么弓箭的问题,那都不是事儿。 秦时世界里能飞的东西就三样,墨家的机关朱雀,公输家的机关蝠翼,以及白凤凰的宝鸽鸽。 其中机关朱雀和机关蝠翼的速度连古寻的车尾灯都看不到,宝鸽鸽倒是也许能追一追古寻的御剑术,可惜一只鸟能有什么用,让你学会三哥的叠罗汉大法你又能坐几人? YY小说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一个字:强无敌! 而就在古寻带着美人和孩子,御剑飞天之后,变化开始悄然发生。 第十八章 阴阳异动 秦国,咸阳城外,骊山之上,阴阳家总部——神都九宫,观星殿。 这是阴阳家最核心的地点,历代阴阳家教主(如果有前代教主的话)都在此处观察星象,推衍天机。 说是大殿,其实进入此处就如同进入星空一般,脚下和四周是黑暗到极致,如同虚空般的夜幕,而天顶之上则是交相辉映的群星。 阴阳家当代的教主,东皇太一就在大殿的最深处,静静的矗立着,一袭黑袍遮身,头戴金冠,身着金饰。 他隔着面具,扬头注视着穹顶之上的星空,口中呢喃自语:“变数?还是异数?亦或是……” 如此呢喃良久,最后终于垂下头,朗声喊道: “将东君唤来。” 声音隔着殿门,清晰的传进了在外面守着的阴阳家弟子耳中,对方闻言急忙应是,然后快步离开去请东君。 很快,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裙,看面相大约十六七岁,不过身材发育颇为超标的少女就来到了殿前,没有犹豫,少女,也就是阴阳家的副教主,东君抬起素手,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笔趣阁 “参见东皇大人。”东君莲步轻移,行至东皇太一身前一丈有余的地方,不紧不慢,举止优雅的躬身行了一礼。 隔着面具,东皇太一静静的注视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自己亲自任命的阴阳家副教主,东君。 江湖上的人恐怕都想象不到,神秘诡谲的阴阳家,竟有如此年幼的一个副教主。 不过阴阳家选高层,看的更多是出身和实力,而非资历,东君虽然年幼,但天赋惊人,年虽不及二十,一身实力比之五大长老都不遑多让。 更重要的是,她的出身很高贵,这才是她能升任东君的根本原因。 “我希望你去一趟韩国都城,新郑。” 也许是隔着面具,让东皇太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不过东君不是第一次听了,早就习惯了。 相比声音,东君此时更关注内容。 尽管多年修道让她的心境足够沉寂,但是此时听到自己要外出,东君还是心中一动,连面上,都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抹喜色。 东君自记事起就一直在神都九宫中潜心修炼,不谙世事,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已,正是心思灵动,性格跳脱的时候,心中对外界的好奇几乎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此时猛然听到自己可以外出,自然喜色难掩。 不过她的控制力还是可以的,只是一瞬,就收敛好了情绪,语气平静柔和的问道:“不知东皇大人遣弟子前去韩国,所为何事?” 东皇太一也只当没看见刚才东君的失态,他对于自己选的这个副教主,有着超乎常人的容忍度。 也因此东君在面对东皇太一时,是要比别人随意一些的,所以才会有刚才的失误,换做是五大长老,哪一个也不敢在东皇太一面前有丝毫不敬。 “去见一个人。”东皇太一沉声给出了答案,“一个不可知之人。” 不可知之人? 东君满腹疑惑,这个词她是第一回听,从没在阴阳家的诸多资料典籍中见过。 “不知此人姓甚名谁,出身何处,有何特征?” 东皇太一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知。” “东皇大人也不知道?”东君不由失声反问了一句,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失言了。 竟敢质疑东皇太一。 虽然也不能算质疑,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一贯无所不知的东皇太一竟然会不知道。 不过在阴阳家,这依旧是极大的冒犯,就算是身为东君的她,也不能这么和东皇太一说话。 所以东君立刻请罪: “请东皇大人责罚!” 东皇太一对她也确实够容忍,丝毫没有生气,“无妨。” 接着又说了一句好似是解释自己不知道目标信息,又好似是解释不可知之人状况的话,“既是不可知之人,自然不知。” 东君无言以对。 什么都不知,这让我怎么找呢? 这都不是找不找到的问题,一点线索没有,就是遇着了,也认不出啊。 当然,心里腹诽,明面上东君的神色却仍是毕恭毕敬,才说错话过,不能再出幺蛾子了。 东皇太一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东君心里的小心思,不过还是开口给出了一些线索: “找到此人的契机,在韩王九子的身上。” “韩非?”东君略带疑问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天底下的公子王孙多的是,但有资格被阴阳家副教主记住名字的却寥寥无几,而韩王安的第九子——公子韩非,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韩非和阴阳家的千年大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阴阳家的重点关注对象。 不过此人现在应该在齐国桑海城的儒家圣地——小圣贤庄中,在儒家此时最享誉盛名的大儒荀子门下求学,而东皇太一刚才对东君说的是让她走一趟韩国,所以…… “韩非归国了?” “呵呵,他已经走上了命运为其选定好的道路上,开始迎接他的终点。” “去吧!” 话音落下,东皇太一背过身去,再次扬起头,默默的观察着穹顶星空。 东君知道这代表东皇大人要交代的话已经说完,于是再次躬身行礼,告退离开了。 接下来,她就要前往函谷关外,韩都新郑了。 想想心里就很激动! …… 古寻飞天两个时辰以后,掩日已经得知了这次绝杀行动的最终结果——罗网一败涂地! 杀字级和地字级杀手全灭,天字级玄翦重伤,勉强逃走留得一命,而对方,连根毛都没留下。 算上之前的投入,罗网搭进去两百名有余精锐杀手(炮灰杀手),可谓损失惨重。 掩日都记不清,罗网多久没有因为一个人(惊鲵暂时被忽略),出现过如此巨大的伤亡了,就算是信陵君被害导致魏国的罗网力量被连根拔起,损伤都不过如此,毕竟大部分人手都提前撤走了。 而这位不知道是几代目的乾杀心里也清楚,自己事办砸了,所以战战兢兢的跪在掩日面前,等待发落。 虽然严格来说,责任不在乾杀身上,毕竟玄翦的失败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掩日,但是,罗网是跟人讲道理的地方吗? 说你不行,那就是不行,行也不行,何况乾杀本来也不太行。 第十九章 过度劳累之后 掩日瞥了一眼自己这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属下,几番犹豫之后,终究还是没有下死手。 上一任乾杀在截杀长安君成蟜的任务中,被玄翦顺手给做了,这个新的才上任没几个月,掩日也不想太过频繁的换人,手下还是得用的顺手好,频繁的更换,就要频繁的熟悉。 虽然是对方去熟悉掩日的习惯,但是总归是要费工夫的。 按照罗网追究责任的方式,今日之败的主要背锅人,其实是玄翦,但是天字一等,到底是有些特权的,只要不是导致罗网重要任务失败,单纯的一些人员损失,不会有什么惩罚,何况玄翦还属于残疾人,需要优待。 而击杀古寻和叛徒惊鲵的任务正好不属于重要任务。 因为这件事基本属于罗网内部事务,所以不算重要,只有关乎到罗网的主子——秦国的一些战略目标之类的事情,才算重要。 可以理解,金主爸爸至上嘛! 总之,因为是内部事务,不需要掩日给上头交待,所以,他才能自由选择是否从轻发落。 “哼!这一次目标的实力却是出乎意料,我暂且留你一命,回头自己去领罚吧!”尽管选择饶乾杀一次,但是掩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厉声呵斥着说出了对他的处罚。 笔趣阁 乾杀此时却觉得掩日的喑哑声音真是如同天籁,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下去了,慌忙的叩首道谢:“多谢大人饶命,多谢大人饶命!” 虽然罗网的刑罚也不是好相与的,但小命儿好歹保住了,这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掩日没兴趣听他说废话,继续问道: “玄翦的伤势如何?” “回大人,玄翦大人的伤势据他所说,至少需要五日的静修才能恢复。”保住了小命的乾杀诚惶诚恐的回道。 这还多亏古寻化解掉了打入玄翦体内的真气,不然他至少要歇一两个月。 不过如果古寻不出手的话,玄翦的伤势过重,也没法伪装成重伤逃遁的样子,起都起不来,逃个锤子啊! 不伪装又不行,别人都死了,就玄翦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但是没死!这谁信他没问题啊? “五天?”掩日将这个天数在嘴里琢磨了一下,然后立刻吩咐道:“命人即刻南下,让断水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是。”乾杀应声,就要离开去办这件事,却又被掩日拦下了。 “等一下,现在还有哪个天字一等离此处最近?” 乾杀顿住脚步,沉思了一下,然后回道:“回大人,除了断水大人外,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却邪大人,他正在江东郡。” “嗯,把他也调来。”掩日就不信了,一个天字一等搞不定你,三个还不行嘛? 乾杀再次领命,急急忙忙的去安排任务去了。 可惜很快,计划就被迫中止了。 因为人丢了。 罗网的人追踪古寻和惊鲵的足迹,追到了好几里路之外,然后……痕迹就没了,戛然而止。 罗网的人手地毯式的搜索了方圆几里的所有地方,但是只找到来的痕迹,没有去向,哦,还有一辆没甚用处的马车。 不管掩日如何跳脚,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没办法,关于古寻和惊鲵的事情,只能转为全天下通缉追踪。 这个通缉还不是官面上的通缉,只是罗网内部的说法,也就是全天下的罗网力量都会追查目标的下落,一旦发现,立刻上报。 听起来似乎很强,可惜这里是公元前三世纪,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通讯网络,光是将任务发放到所有罗网成员手上,就不知道要多久。 更关键的是,罗网手里只有惊鲵的详细资料,关于古寻,他们一无所知,连张像样的画像都没有——所有见过古寻的罗网杀手都死了,而负责跟踪监视的人虽然没死,但是他们都没有真正瞧见过古寻的正脸。 这任务就是真*大海捞鱼,能不能找到古寻,全靠运气,如果运气不好,找个两三年都未必能找出头绪。 而此时,我们的主角,古寻,已经带着小姨……不是,是带着惊鲵和阿言,成功的打了个飞的,飞到了韩国新郑附近,呃,也不是一站到的,期间停下来过几次,到地上确认方位,以免飞过头。 现在二人就在新郑城外的一处荒林,估摸着离城池还有几十里远。 惊鲵抱着孩子,眼神复杂的看着呈大字状瘫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古寻。 她从来不怀疑古寻的实力,并且一直往高估计,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能有那么高,都高出地平线几百丈了。 他竟然能飞! 飞翔,是人类最古老的梦想,从…… 惊鲵想不下去了,她一个杀手,实在是没得啥子文化,毕竟光是杀人就很忙了,哪有闲工夫去博览群书,所以她举不出来人类憧憬飞翔的例子,反正有那个意思就成。 飞翔,是一个梦想,也仍旧只是个梦想,因为没人真的能做到,除了神话里的仙人。 可现在,有人做到了。 惊鲵思绪飘到这以后,脑子反而开始渐渐清醒了,刚才只是骤然上天给她带了了过大的震撼,脑子有些胡思乱想,现在已经平静多了。 平静下来后,她思维转起来就更脚踏实地一些了,不往什么仙啊神啊的上面拐了。 御剑飞行嘛,似乎也不算人飞,毕竟飞的是剑,人只是站在剑上,四舍五入一下,也就约等于墨家的机关鸟了。 更何况…… 惊鲵再度瞥了一眼仍然瘫在地上回气的古寻。 哪有飞天遁地的神仙,会累成这个熊样。 古寻此时也没空去管惊鲵在想什么,他是真的快累成死狗了。 以前他从来没带人御剑过,今天是头一遭。 万万没想到,多了惊鲵,加个婴儿,最多不过百十斤的重量,不仅速度慢了很多,真气消耗竟然大了好几倍,不过六百余里的路,加上路上确定方位的时间,飞了近两个时辰,真气也全数耗尽。 害得他一落地就躺倒休息了。 在动物世界的时候,自从内功练到了大圆满的境界后,古寻再也没有出现过真气不足的情况,倒是来了秦时世界后,短短一个来月,两次真气耗尽,尤其是今天,严重透支。 这可真是过度劳累之后。 第二十章 新开端 因为古寻早就打通了全身经脉,踏入了先天之境,真气生生不息,所以只是休息了一刻钟,他就缓过来劲了。 干脆利索的起身,拍了拍的土,冲着一旁的惊鲵一招手,“走,咱们进城。” 说完,率先朝着新郑城走去。 惊鲵落后几步,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如此一个人,跟飞天入地等神仙手段可一点都不相衬,随即抬步跟上。 “到了新郑,你有什么打算?”惊鲵的声音从古寻后方传来。 “打算?这我早就计划好了。”古寻一抬手,表示自己早有计划。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咱们想要在城里隐姓埋名,就不能完全闭门不出,藏头露尾,那样看起来反而过于扎眼,所以我们得表现得就如同正常人一样生活,而第一步,就是找个能让人生活下去的营生。” “除了武功,你还有会什么别的技能吗?”古寻突然问了惊鲵个问题。 惊鲵沉默了良久,大概是在思考,然后才回答说:“会弹琴。” “哦?”这个回答有点出乎古寻的意外,没想到这个女杀手,还懂音乐,挺稀奇的。 哔嘀阁 惊鲵又说了一句话,解答了古寻心中的疑惑,“是为了魏无忌的那个任务而学的,不算出类拔萃,只能说勉强过得去。” 啊……这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这年头,音乐不能用来当吃饭的本事,毕竟乐器普遍不是平头老百姓能玩的起的,都是有钱人的玩意,除了风月场所,基本没有其他地方能靠这手艺挣钱。 风月场所完全不用考虑。 或许,能试着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当教师? 这想法稍稍在古寻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被直接拍灭了,让惊鲵去教那些大小姐,万一对方惹着她了,说不准就灭了人家满门,还是放弃的好。 古寻想了一圈下来,发现会弹琴对二人来说毫无意义,最多古寻偶尔能听一下。 说起来,其实古寻也会一种乐器,就是不知道秦时世界有没有,按照古寻所知,先秦时期的中原大地上,还没有这种乐器,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什么偏差。 “虽然你这个弹琴的技能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过无所谓了,我早有计划,咱们按部就班即可。”古寻收起天马行空的思绪,说回正题。 “你要做什么?”惊鲵来了兴致,她很好奇古寻打算干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回见面,我做了什么吗?”古寻扭头一笑。 惊鲵眉头紧蹙,脱口而出:“你要当产婆?!” 古寻脚一歪,好悬没栽倒,稳住步子,没好气的驳斥道:“你怎么会往这方面想?我是说我要当大夫,治病救人的那种!” 惊鲵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话一点也不现实,白净的俏脸上不禁稍微升起了一阵红晕,心中感到了有些羞赧。 惊鲵也只是一时表达错了而已,毕竟产婆,产婆,哪有男人当‘婆’的? 她听古寻说起刚见面时,他为自己接生的事,下意识的以为他是要继续干给人接生的活计,这年代又没有妇产科医生的概念,惊鲵就顺口说了个产婆,实际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这个。 先秦时期本就不像后世宋明时期一般,礼教大防严重,秦时世界在男女有别上,还要更宽松,所以有不少大户人家,为了自家产妇的安全,会请大夫帮助生产,惊鲵一开始就是想到这上面去了,只是说错话了。 古寻也是没想到惊鲵竟然会不往行医这个大方向上想,反而朝接生这个小方向偏去了,这才闹了个笑话。 古寻再三强调,自己是当正经大夫,不专攻妇产。 惊鲵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难得的挂着尴尬的神情,连连表示自己是自己想岔了。 行医这个想法,是在古寻决定来新郑之后不久就暗自定下的,毕竟在城里生活,光吃不干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身不简单。 而古寻会的除武功之外的技能也不多。 首先是做饭,不是大厨,勉强能做熟,能吃的程度,一个人生活的宅男为保证自己饿不死而锻炼出的基本技能。 其次是音乐,都不用参考惊鲵,古寻会的乐器这里有没有都两可之间。 最后就是医术,也就是最强的一门手艺,师从神医逗逗,尽管未得其真传,但是以古寻对动漫里剧情的印象来说,他自认不输天下人,包括医家的高人,比如医仙端木蓉之类的。 如此一来,医生,也就是大夫自然就成了最合适的职业,而且古寻手里还有一些赚钱的法子,可以借由大夫的身份来实现。 毕竟,古寻最缺的,其实就是钱,内功要提升到登峰造极的境界需要十万金,火舞旋风剑法要提升到第十三层更是需要十六万金,这两笔钱,别说是个人,就是对一个国家来说,也是巨款,想攒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几日之后,新郑城南,新开了一间医馆,招牌上写着:天和医馆。 下边还缀着一排小字:天人和一,和诚善信。 新店开张,没有做什么活动,也没搞什么开业大庆,开的很安静,悄悄地就开张了,毕竟是医馆,不适合锣鼓喧天的大肆庆祝,更不能办开业大酬宾。 不然这让街坊四邻怎么想,咋的,想我们都生点病啊? 这间医馆自然就是古寻所开的,这个招牌也是他吩咐工匠做的。 三天前,他和惊鲵进入新郑城,当天他就找了古代的中介买下了这间铺子。 这是一整套院落,最外面是店铺,里面是内宅,面积都很大。 店面就不说了,反正做一个医馆来说,很浪费,而后宅,就更大了,大堂,偏厅,书房,小花园,主人卧房,两边厢房,一应俱全。 在寸金寸土的新郑,这一套房子下来,花了古寻一百金,剩下的钱又让他用来置办家具,布置店面,购买药物和工具,花了个七七八八,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手里就只剩下三金了。 不过所有前期投入都已经完成,三金足够古寻二人生活一段时间,只要稍微撑几天,古寻就会把钱挣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万事开头难 医馆开张的当天,古寻难得的换了一身新衣裳。 他原本穿着虹猫少侠的同款侠士服,但这一身肯定不适合医师穿,所以他换了一身浅色的宽松长袍。 这衣服在古寻看来比较接近白大褂。 其实这个时代的医师,也没什么服装要求,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只要不逾制,你穿龙袍也没人管,当然,穿的太过特别的话,估计是不会有人来找你看病的。 像是古寻之前穿的侠士袍,可能会让别人误认为他更擅长外伤,尤其是刀剑创伤…… 今天古寻起的比较早,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差不多刚到卯时末(将近七点),惊鲵也起来了,不过孩子还在床上睡得正香。 惊鲵在屋里帮古寻整理了一下衣角边幅。 不要误会,二人不是睡一个屋里的,呃……严格来算是睡一个屋子的,但不是一张床。 这院子的卧室很大,分里屋和外屋,惊鲵和孩子睡里屋,古寻睡外屋。 在城里生活,他们这一男一女一小孩的配置,肯定是要扮做夫妻的呀。 为了装的像一点,古寻就没有另外给自己收拾卧室,而是在征得惊鲵同意后,和她住进了一间屋子的里外两间房里。 笔趣阁 那话怎么说来着? 哦,同房但不入……不对,这个是同房但不同床,更够不着入不入身什么的了。 惊鲵帮古寻整理好衣服后,退后几步,略微抬起脑袋,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古寻,“医馆,有必要这么早开门吗?” 惊鲵不是对古寻早起有意见,事实上他起的也不算多早,只不过城里人,尤其是新郑这种大城池里的人,生活节奏要轻慢一些,相对而言还算早。 她只是觉得稀奇,因为古寻这人其实很懒散,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主,竟然舍得早起。 要知道,在惊鲵看来,医馆也好,大夫也罢,都是古寻大隐隐于市的伪装保护色而已,虽然他真会医术,但对于这份工作,他不说敷衍了事,应该也不会多积极的。 “哈哈,今天第一天开张嘛,起早一点,以后就不这样了。”古寻笑了笑,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确实很懒散,不过刚开张他还是得勤快一点,要把名气打出去,因为他是真的要挣钱。 这个时代的医师,尤其是医术高超的医师,地位不算太低,秦时世界与古寻所知的正常历史有偏差,但是在这一点上,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先秦时期,识字的人就很难得,医书也是书,所以医师也大都是读书人,知识分子,属于珍稀物种。 像动漫里的医术高超的人,医仙端木蓉,和荀子。 前者坐镇镜湖医庄,求诊必须上门,还得守规矩,而后者就更不要说了,哪怕各国诸侯王想找荀子老先生看病也得看人家心情怎样。 最重要的是,医师是不能强迫的,端木蓉实力很差,墨家的高手也不能一直守着她,如果是有权势的人,大可以派手下把人绑来,但是,这么做就要担个风险。 人家被绑去后,可能因为性情刚烈,恼怒之下一针扎死你的风险。 这事可以赌一把,但是地位越高的人,估计越不敢拿自己的命赌。 所以再有权势的人,对医术高明的医师,都会礼遇有加。 古寻的医术水平没得说,除了接生他仍然不是很有把握,其他各方面,他敢保证新郑城没人比他更懂! 只要名声打出去,全新郑城的高官贵胄,都会视他为上宾,钱,自然也不会少挣。 当然了,当大夫再挣钱,其实也没多少,尤其是面对古寻如今二十六万金的大饥荒,所以他还得研究别的路子。 不过路得一步步走,首先要做的,还是成为全城知名的名医。 古寻收拾停当以后,就踱步去了最前面的医馆大堂。 医馆里的结构不复杂,进门右手就是柜台,古寻就坐在柜台后,他身后则是药柜,以及一个书柜,回头他还得买点书放上去,闲暇时看看,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文思想,历史状况之类的。 而柜台的对面,医馆的左手侧,则是隔断好的几间小隔间,有些病症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诊治,就要用上这些隔间了。 顺便一说,古寻本人只负责开方子,不负责提供药材,看病的人买药得去药铺,他的药柜里放的都是成品药,针对一些适合当场,或者必须当场治疗的情况,比如说较严重的外部创伤,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药品,针对的是一些比较特殊的病症。 大部分的原始药材都需要处理,切片切丝什么的,古寻实在是没兴趣干,直接买处理好的价钱就和药铺里差不多了,也没利润,索性就不买了。 创业之路的最开端,往往是最艰辛的,即使是技艺高超的古寻也不能幸免。 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个时辰多一点,除了附近铺子的老板来看望了一下新邻居以外,就没什么人了。 大部分人对于医师这个职业,还是更相信胡子一大把的老先生,所以大部分客人在门外远远的瞥见了古寻那张嫩脸,就放弃了。 一直到饭点,也只有三个人来看病,还不是正经为了治病来的。 三个中年妇女,看古寻长得帅,进来欣赏花美男的,顺便让他给瞧了一下,也确实都没病,不过古寻还是给她们都拿了药,去火的药,去……心头邪火的药。 古寻也没有感到气馁,这是他第一次创业,万事自然开头难,何况这比他刚穿越到动物世界的情况好多了,就是有些无聊。 到了中午后,古寻关了店门,一个人溜达着,打算找个吃饭的地方。 这几天他比较忙,吃饭也是就近找的馆子,菜做的很一般。 不过主要是厨子的水平不咋地,食材丰富度和烹饪手段,有些接近现代了,至少不是史实上的战国那般,只有炖煮菜,还没调料。 今天古寻打算找个好一点的酒楼,吃点美味的,犒劳一下自己,最近他可是一直没闲着,赶路,杀人,飞行,创业,都没好好吃过饭! 第二十二章 紫兰轩 新郑城有四条主干街道,东南西北,同时将城区也一分为四,东南西北,呃……还要加上中央的王宫。 其中东大街主干是新郑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流量最多,气氛最热闹,唯一的缺点就是地皮太贵,贵到东街上最便宜的铺子古寻也买不起。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南街买了房。 这里的南街不是指四条主干街道之一的南大街,而是从东大街向偏南的方向延伸出来的一条较小的南北走向的街道。 南大街那是韩国的王公贵卿住宅的集中区域,在那买房子更难,不仅是钱的问题。 书归正题,古寻从药柜中取了一些东西揣进怀里,离开了医馆。 沿着南街向北走个里许的路,就到了东大街的部分。 尽管在动漫里已经见过,但古寻还是有些感叹,先秦时期的城池竟然能如此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baimengshu.com 青石砖铺就的路面极为平稳,古寻走在上面,觉得和走在现代的水泥路上并无二致,道路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整整齐齐,看上去就是一条笔直的垂线,垂直于大路,路面上除了些许沙土,毫无垃圾污水。 种种远不该是先秦时期的生活风貌,让古寻长叹一声:还是动漫世界好啊! 这要是真实的先秦世界,古寻可怎么过啊! 动物世界虽然主要都是山林环境,但论现代化程度,比秦时世界还要深,嗯……除了服装这方面。 半个时辰后,古寻从东大街上,一间名为春风楼的酒楼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这是他给惊鲵带的食物。 尽管古寻跟她说无需太过顾及罗网,想出来就出来,但她始终不愿意,就安静的呆在内宅里。 两人因为种种原因,又不方便找仆人,所以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都得自己搞定。 不妨猜一下,惊鲵和阿言,谁会做饭? 古寻拎着食盒,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自己家,而是继续沿着东大街,朝东边去了。 这顿饭吃了他一个金币,这代表他的全部身家又缩水了三分之一,所以他需要拓展一些额外业务,回回血,而他这次想要找上的目标,就是新郑城内,鼎鼎有名的风月场所——紫兰轩。 紫兰轩自然也是位于东大街上的,而且是最好的地段。 很快,古寻就到了目的地,站在紫兰轩的大门前,抬头仰望着它的牌匾,上书三个金底黑体大字——紫兰轩,不过是篆体字,古寻其实不认识,但在已知内容的情况下,可以勉强分辨出来。 此时是大中午,青楼肯定不开门,所以古寻决定……敲门。 “咣咣!咣咣咣!”说是敲门,古寻上去就是一通锤。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这是哪里来的憨憨,大白天就敲青楼的门,这么饥渴的吗? 古寻脸上飘红了,他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注视,说到底他也只是处男而已,男女之事他不是很熟手,何况还是女票。 也许现代人在各方面都比古人放得开,但唯独在女票这一项上跟人家没法比,因为人家不会因此被执法单位带走。 但是他不得不这么使劲的敲门。 古寻粗略估计了一下紫兰轩的占地面积,少说也有八九百平米,这么大的一片空间,根据古寻的感知力探测的情况,在门附近的区域是一个人都没有的,要是轻轻敲,估计敲到人家夜里开张了才有人理会他。 就得大力! “来了,来了,谁呀?大白天的就敲门!”从紫兰轩的朱红大门里传来了一道娇媚的女性声音,不过夹带着一些不悦,毕竟姑娘们白天是要休息的,人家晚上还要上班呢! “这大白天的,你要干……”随着一声轻促的咯吱声,紫兰轩的大门被一个女人打开了,她和古寻打了个照面。 这姑娘脸上带着掩饰不去的倦色,想来是劳累一晚上了,一边开门,一边语带不满的吆喝着,不过在看到古寻的那张白脸后,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中闪过一丝迷醉,然后立刻转变了态度,语气中的不愉快瞬间消失,反而更加柔媚的挑逗道: “这位小郎君长得好俊俏啊!” 面对对方略显热情的夸奖,古寻只能尽量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应对,此时古寻脸上还带着没完全消退的红晕。 对方看到古寻的青涩表现,本来是更来劲了,不过估计是怕吓着古寻,勉强收敛了一下,转而问起正事: “小郎君白天来我们这儿做什么呀?要是想玩,等到酉时以后(下午五点到七点)再来,姐姐我啊,带几个姐妹好好陪陪郎君你,嘻嘻。” 古寻年岁本来就不大,脸又因为内功有成,显得很白嫩,所以这姑娘自称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古寻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笑得浑身颤抖,尤其是车大灯,一阵摇摆,晃得古寻眼都快挪……不对,是睁不开了。 虽然惊鲵生完孩子后再度发育的身材比眼前的女人要强得多,但是惊鲵可不会穿着薄纱轻衣在自己面前笑得花枝乱颤。 强行稳定了一下的心神,古寻保持着自认为和煦的微笑,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这位姑娘,我不是来逛ya……不是来找乐子的,我来紫兰轩是为了谈笔生意,烦请通报一下你们老板吧。” “做生意?”古寻的回答让女人愣了一下。 来青楼做什么生意?卖酒?还是……,不对,长得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有害?肯定不是人贩子。 这时候女子又瞥见了古寻手里拎着的食盒,更迷惑了,这怎么还带着菜呢? 看到对方迟疑,古寻又加了一句,“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听到古寻这么说,女子也只能同意去为他通报了。 要真是有笔大买卖,那不是很好? 至于古寻骗人? 人家长那么帅,怎么可能骗人! “那小郎君你先进来吧,我去通知我们家主人。”女人侧开身体,示意古寻进门。 古寻没有犹豫,抬腿就进,尽管心里对于第一次逛青楼感到些许忐忑,但是面上不能输,强装做神情自若的样子。 见到古寻已经进来,女人将门关上,冲着他微微欠身行礼道: “那就请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古寻很有礼貌的对其点点头,“有劳了。” 第二十三章 紫女 那名女子离开后,古寻借空打量了一下紫兰轩的一楼大厅,基本和记忆中动漫里的样子一致。 装饰不算繁杂,但是却额外显得大气内敛,多有围帘幕布,中央是个莲花状喷泉水景,周围可以坐人,喷泉后面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整体结构不复杂。 古寻一边随意的观察着紫兰轩的内景,一边等待着紫兰轩老板——紫女的出现。 当年看动漫的时候,紫女就是天行九歌里古寻最喜欢的角色。 不要误会,古寻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智慧,亦或她的品性,再或者她的多才多艺,古寻很单纯,很单纯的喜欢她的颜值和肉体而已。 2kxiaoshuo.com 虽然诸如明珠夫人,胡美人,胡夫人,焰灵姬等女性角色也很漂亮,但古寻最喜欢的还是紫女,原因比较复杂,包括她的容貌,气质,乃至服饰打扮,都是影响因素之一。 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天行九歌里古寻最喜欢的女性角色,是紫女,当然,焰灵姬的声音,明珠夫人的*,古寻也都很喜欢。 现在,古寻十分期待见到这位自己喜欢的角色,从二次元照进现实,走到自己面前。 很快,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就传入了古寻的耳朵,抬头一看,一抹紫色的身影正在顺着楼梯缓缓走下 这是一个风姿妖娆的女子,全身被神秘诱人的紫色装饰,贴身的紫色长裙勾勒出她迷人的身段,高高盘起的紫发上插着几只银簪,似一朵盛开在阳光下的玫瑰,那双勾人的眸子也带着淡淡的紫色,如一对深藏于海底的珍珠,幽暗却璀璨。她的左眼眼角下画着一道蝴蝶翅膀模样的花纹,为她这般魅人的姿态平添了一分不同寻常的高贵气质。(以上摘抄自百度百科) 来人正是紫兰轩的老板,紫女。 她的风采也确实令人迷醉,古寻在见到她的时候,失神了一瞬间,是完完全全思维停滞,没有应对能力的一瞬间,跟刚才的晃眼可不一样。 曾经古寻和同学争论过,究竟是完美无瑕但是没有重量和厚度的二次元纸片人老婆好,还是看得见,摸得着,但往往有着各种各样缺点的三次元老婆好。 当时没有争论出结果,二人就被路过的同学一句:“等你们有了老婆,怎样都好”给击溃了。 现在古寻有了答案,走进现实的有了重量和厚度的三次元纸片人老婆最好。 紫女就是证明! 在古寻看紫女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他,自然也瞧见了古寻眼神中短暂的失神,她不是很意外,女人对自己的容貌都很有信心,自认是万人迷,何况紫女真的是个万人迷,为她的容颜而折腰的男人不知凡几,古寻的表现在众多男人中,算是不错的了,至少不带有什么令人感到恶心的垂涎之色。 最令她好奇的反而是古寻手里拎着的食盒。 “我听说,客人想和我紫兰轩做一笔大买卖?”紫女走下了楼梯,到了古寻近前,率先开口问道,声音成熟性感,充满了女人味。 古寻一点头,“对,是有笔买卖想和紫女姑娘谈谈。” 紫女一靠近,古寻就闻到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很好闻,芬芳但不浓郁。 “不知道是什么生意?”紫女饶有兴趣地问道。 古寻脸上的笑容不变,不答反问道:“就在这里聊吗?” “噢,是我疏忽了,客人请跟我来。”紫女娇笑一声,转身再次往楼梯走去。 古寻不做犹豫,立刻跟上,顺便在紫女身后欣赏她的水蛇腰在前面扭阿扭,全身的曲线都在随之妖娆流动。 很快,紫女带着古寻上了二楼,然后不做停顿,继续上了三楼,找了一间屋子,二人坐定。 这屋子不是随便选的,古寻能感知到,旁边的屋子里有个实力还不错的剑客,其人自然是隐藏在风月场所的鬼谷派横剑传人——卫庄。 其实感知力这东西,比较玄乎,如果一个人实力不错,又铁了心隐藏,即使是古寻也很难隔着墙感知到对方,但是,卫庄这个小伙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气势,锋芒毕露,实力尚可的人,尤其是同为剑客的,一旦离得近了,很容易就能感觉到。 这让古寻想起了刚离开白猫不久的虹猫,手持长虹剑,意气风发,气势雄雄……后来打挨得多了,自然也就收敛了。 古寻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他自认紫女没本事一眼看穿他的深浅,自然也不会特意找到离卫庄最近的房间来防备自己,估计是她的习惯。 二人坐下后,很快就来了一个年龄不大,身段青涩但是容貌上佳的小姑娘送来了茶水。 紫女亲自端起茶壶给古寻倒了一杯,同时浅笑着说道:“小女子不知道客人是否喜欢喝茶,不过既然是谈生意,现在又是正午,就不太适合喝酒了,所以自作主张让人备了茶。” 古寻很随意的点点头,“都行,我无所谓。”这种时候,喝什么都可以,酒也好,茶也好,只要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古寻就可以接受。 “那就好。”紫女佯装做松了口气的样子。 “现在客人可以说一下,那笔生意是什么了吧?” “当然可以。”古寻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在下古寻,是个医师。” “医师?”紫女更好奇了,一个大夫,能和紫兰轩做什么生意,给她的所有姐妹来个全身体检? “那古先生是想做什么生意?卖药?还是治病?” “卖药!”古寻斩钉截铁的说道,好似是在做什么伟大事业,同时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咣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这里面是五颗样品,紫女姑娘稍后可以找人试药,检测一下效果。” 紫女被古寻的一连串动作搞得有点懵,怎么突然就让我找人试药了? “等一下,古先生,你倒是先说一下这药是做什么的。” 古寻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这……来紫兰轩卖的药,还能是干什么的呢?” 紫女的表情也略微有些扭曲,她意识到了古寻的药是什么药了。 “你是说,这些是……呃……助兴药物?” “然也!” 第二十四章 第一次谈生意 好家伙! 紫女心中那个气啊! 神神秘秘的说有大买卖,看他相貌堂堂,气质不凡特意请到楼上一叙,结果闹了半天是找老娘卖小药丸来的。 其实这种药在紫兰轩有销路吗? 有!而且需求量不小。 紫兰轩是新郑城最大的销金窟之一,来这里玩的人非富即贵,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肾衰体弱的老头子,没有药物辅助他们能玩个蛋蛋! 可是这种药,一般有钱人都会自备,一是为了保证药效和安全性,二是要尽量保全一下面子。 紫兰轩想要卖的话,靠着自己的信誉和口碑倒不是不能卖,但肯定要效果很好才会有人买账。 2kxiaoshuo.com 可是古寻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郎中手里能有什么好药? 不是紫女瞧不起他,医术这东西是完全不能闭门造车的,武功也许可以多年闭关,一朝功成,但是医术,是必须要在实践中增强的,不医治几百上千个病患,怎么可能把医术练出头绪? 所以但凡名医,一般年龄都不小,如果有什么天才,可以年纪轻轻就医术大成,那也一定会享誉江湖,因为ta一定会救过很多人。 紫女自己的医术也不错,但古寻这个名字她从来没听过,看面相年龄最多也就二十上下,怎么可能是医道大师? 所以她现在只当古寻是个骗子,也没兴趣去找人试药。 好在紫女一向秉承和气生财,虽然心里不快,也觉得古寻这人没有价值了,但脸上还是维持住了淡淡的笑容,就是语气有些意兴阑珊: “紫兰轩并不做这门生意,所以多谢古先生的美意了。” 言下之意是古寻可以自己滚蛋了。 古寻看得出,紫女是瞧不上自己的药,其实也正常,毕竟自己现在寂寂无名,而药这种东西是不能乱卖的。 本来古寻是打算等自己名气打出去了再来找紫女谈这门买卖的,不过买房子花了太多钱,闹的他现在钱包告急,接下来还得吃饭呢,没办法,只能提前试试了。 吃是古寻最大的爱好,除非真的山穷水尽,不然他绝对不会选择粗茶淡饭。 古寻想了一下,也没有死皮赖脸的非要求着合作,这样未免落了下乘,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紫女姑娘,瓶子里的药还是留给你,我的话放在这,这药不仅效果上佳,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副作用,试药与否你自己考虑吧。” “如果最后紫女姑娘相信我的话,有意合作,可以派人去南街,天和医馆找我。” 语罢,古寻起身,再度拎起之前放下的食盒,朝屋外走去。 也许是古寻干脆利落的态度,让紫女心中稍微觉得他不那么像骗子,所以她并没有说让古寻将药带走的话,只是吩咐了一个侍女替她送古寻离开。 而紫女则将药瓶拿到了手里,两眼略微失神的打量着。 古寻最后说话的样子不像是骗人,紫女自认为这点识人之能还是有的。 可如果是真的,这药的价值可就大了。 但凡助兴药物,大都是虎狼之药,用的时候自然是雄赳赳,气昂昂,大杀四方,十分爽快,但事后,却会大幅度损伤肾气本源,甚至于一些老头子,经脉萎缩,气血不能剧烈上涌,会因为药力直接在摇摆的过程中马上风,来个牡丹花下死。 也有副作用的小的药,但是效果就很差,基本没什么大用。 如果古寻的药,既有着不俗的药效,又不会造成伤害,那全城的巨商富贾,王公贵胄都会趋之若鹜,他们这些人有钱有势,大都会纵欲无度,肾气衰竭,雄风不振,平时即使服药也都百般顾及,不能尽兴。 要是有了这种药,还不得抢疯? 这里面利润可不小,紫兰轩家大业大,挣得多,花销却也不小,如果能多一大笔收入,紫女也很开心。 紫女拿着瓶子考虑半晌后,还是决定找人试药去,虽然药不可乱吃,也不能乱试,但是其中的利益毕竟不小,还是值得冒一下险的,再说了,试药的是男人,又不是她紫兰轩中的姐妹。 同时她又吩咐下边的人去调查一下‘天和医馆’和古寻这人是什么来头,她不记得城里有这样一家医馆,有这样一个大夫。 另一边,古寻出了紫兰轩,也没有对自己此行结果不顺利而失落。 这种事情,不是古寻空口白牙说两句话就能谈成的,紫女能在新郑立足,将紫兰轩经营到这种地步,也绝不会轻易相信他人。 不过古寻有信心,只要她去找人试药了,就一定会心动。 这药不是古寻研制的,而是雨花剑主,神医逗逗所创造的。 药性极佳,却有几无副作用,除了会让人上火,以及不能一次多用以外,再无其他伤害或不良反应,而且成本不高,古寻一炉炼了近百颗,所花费的药材价格也不过一金多点。 不过古寻至今仍然不明白,逗逗一条狗,还是单身狗,手里为什么会有人可以服用的*药。 …… 回了医馆,古寻拎着食盒直奔内宅,惊鲵还在屋里,抱着孩子正哄着呢。 古寻将食盒放到外屋的桌上,一边把菜拿出来摆好,一边招呼道:“惊鲵,过来吃饭。” 听到古寻的声音,惊鲵马上抱着出了里屋,然后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的六菜一汤,和几个馒头,都在冒着热气。 过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还能有这个温度,不是食盒的保温效果有多好,纯粹是古寻的真气热度够高。 惊鲵微微蹙眉,“没必要买这么多,我吃不了的,太浪费了。” 作为一个前职业杀手,惊鲵对于钱财的概念很淡薄,罗网会替她解决这些身外之物的忧虑,但她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的傻姑娘,虽然不重视钱财,可无钱寸步难行的道理她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古寻买了房子后,手头的钱已然不多,医馆刚开业也不可能就挣到钱,应该尽量省着花,像是在伙食这方面,更不应该铺张浪费,惊鲵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正常食物都能接受。 古寻随意的笑了笑,解释道:“今天找的这家酒楼菜做的还不错,你第一回吃,我多带几样,你尝尝哪几道比较对胃口,下次就不买这么多了。” 惊鲵微微颔首,这样还好,随即拿起筷子吃饭了。 古寻顺势将孩子暂且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孩子现在正醒着,被古寻抱着也不哭闹,两颗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古寻的脸,两只手伸长在半空乱晃,似是想要抓摸他,嘴里还咯咯的傻笑着。 古寻伸出手指,轻轻的逗弄她,让她笑得更欢乐了。 惊鲵一边吃饭,一边温柔的注视着孩子,和古寻。 第二十五章 先天体虚 “我说。”古寻突然开口道,“这孩子看脸和五官,可不是特别像你。” “嗯。”惊鲵吃饭的时候不是很习惯说话,只是轻轻用鼻音回复了一下。 阿言的脸部五官确实不肖其母,比如说眼睛,惊鲵的眼睛大而偏圆,而阿言的看着却要狭长一些。 古寻看惊鲵不喜欢这时候说话,也没有再出声,只是轻轻哄着孩子。 阿言这孩子十分容易困顿,不一会就又睡着了。 而惊鲵,也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饭,杀手吃饭当然不可能细嚼慢咽。 吃完饭,惊鲵将熟睡的孩子抱到床上放着,古寻则收拾了一下桌子。 收拾好一切,古寻走到里屋,惊鲵正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孩子。 她见到古寻进来,先是说了一句:“阿言的脸更像她父亲。” 古寻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接着之前的话说的。 而听了这话,古寻又不自主的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动漫里,阿言的那个便宜老爹的长相,可惜没想起来,那家伙在剧情里纯粹是个背景板,压根没几个镜头,古寻也不可能过多关注一个男人。 想不起来古寻也懒得想,随便向惊鲵问了几句有用没用的问题: “信陵君魏无忌?他长得怎么样?要是不好看,阿言像他岂不是被他给坑了。” 惊鲵对于谈起自己的这个……算是便宜前夫吧,也没什么顾及,玉脸上毫无表情变化,用平淡的口吻说道: 2kxiaoshuo.com “他长得不错,容貌俊朗,又有股君子温润之风,不过大概是常年的郁郁不得志,脸上总是有一抹愁苦之色。” 古寻面上稍微带些异色,犹豫着问道:“我感觉你……对他好像跟陌生人一样啊?”惊鲵说起魏无忌,声音毫无情感起伏,不是刻意压抑,而是真的就认为对方无足轻重,不关心的那种态度。 “他只是我的目标,任务既然完成,那他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还是死了的陌生人。” 惊鲵以前是个纯粹的工具人杀手,某得感情,她的改变是因为孩子,可能还要加上一些无名的影响,但是魏无忌嘛,就不是很关键了,提供一点蛋白质的人而已,要是他还活着,考虑到孩子惊鲵可能对他得态度会特别一点,可既然挂了,那不就等于不存在了吗? 不过惊鲵回答这话的时候,脸色稍微变了一些,不是因为魏无忌,而是因为古寻的问题本身,她大概是以为古寻对魏无忌的存在有些……不愉快? 古寻一看,惊鲵好像有点误会自己的意思,想岔了,赶紧解释道:“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这是大实话,他真的只是随便闲聊着问一下,就算他对惊鲵有歪心思,想学曹贼,也不至于去纠结一个坟头草多高的人,何况古寻自己也清楚惊鲵对魏无忌不可能有多深的感情。 不过古寻也没多少跟人交流的技巧,有时候聊起天说的漫无边际,很容易聊岔。 没办法,古寻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他之前是有正事要跟惊鲵说的。 “你应该也大概看出来阿言的体质有些特别吧?” 惊鲵见到古寻转移话题,自然也不会再去深究魏无忌的话题,反正她的意思表达到了就好。 不过古寻转移的这个话题,却让惊鲵脸上浮现了忧色,“我知道。” 阿言自出生起,就不喜欢哭闹,没有多少活力,反而十分嗜睡,皮肤还格外的苍白,一看就知道不是很健康,原因……惊鲵也大致猜得到。 而古寻也紧随着惊鲵应声后,就说出了原因: “你在怀孕期间多次剧烈调动真气,与人交手,尤其是几近临盆之时的那场雨中大战,让阿言在母胎中就元气受损,出生后也就有了这先天体虚之症。” 闻言,惊鲵眼中不禁充满了自责,她终究是没能真正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古寻见状安慰道:“不要自责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办法救治吗?”惊鲵这时候才想起来古寻可是个医师。 “当然可以。”古寻看着孩子,语气中透露着自信两个字,“不过现在她还太小,别说治疗之法,连病症都只能看个大概,至少要等到一两岁以后,才能有个具体结论。” “但无论如何,也不过是治疗的麻烦程度而已,绝对不会治不了。” 古寻的话让惊鲵的躁动内疚的内心安定了不少,能救就好! 不过古寻心中却是暗叹一口气。 他骗了惊鲵。 他没有一定能治好的把握。 现在确实还摸不准病症的具体情况,只有个大概,能不能治,能治的话又治到何种程度,都是不确定的。 但是古寻不能这么和惊鲵说,他今天挑明阿言的病,是因为惊鲵自己心里有所猜测,她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但是心中一直在担忧,古寻担心她为此心思郁结,索性就主动挑破了。 但是光挑破了还不行,古寻还要给她一些希望,让她明白孩子不会出事,所以必须要撒这个谎。 当然,古寻还是有很大把握治好阿言的,毕竟原剧情里她都安然长大了,甚至还成了新一代惊鲵,既然剧情里她被人治好了,古寻认为,别人救得,自己应该也救得。 不过还是那句话,当二次元照进现实,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偏差? 所以古寻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就像古寻至今也不知道,如果没有自己,惊鲵怎么带着孩子逃出罗网的包围,就算惊鲵在没有古寻的干预下,走的路线应当是简单模式而非困难模式。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前面大堂待着了。”古寻见到惊鲵情绪已经平稳,也不再停留,拿起放着剩菜的食盒,离开了卧房。 先是拐去了除了厨具以外没有任何做饭材料的厨房,将食盒撂在那,然后拐回大堂,躺到了他特别定制的大躺椅上,打算先闷一觉。 紫兰轩那边至少要一两天才会有回信,说不定会等上三五七天,甚至更久,不过古寻有信心紫女迟早会派人找自己,她既然留下了药,就必然会去试验药性。 所以,不必着急,路得一步步走。 第二十六章 不识字 事情进展的比古寻意料的还要顺利,第二天中午,吃过饭没多久,紫女就派人来找古寻了。 然后还是一路到东大街,紫兰轩,三楼,还是上次那个房间,卫逼王也依旧在隔壁,紫女倒是提前在等着了,倒好了茶。 不过古寻微微一嗅,却是察觉到这茶叶应该比上次好上许多,应该是自己的药被紫女相中了,被其升级成了贵宾,待遇随之水涨船高。 随后,古寻瞥了一眼跪坐在软榻上的紫女,依旧是昨天那副妆容,端庄的跪在那里,身材曲线显露的淋漓尽致,古寻很好奇她衣柜里到底有多少件同样的衣服,可以天天不变样,反正不可能就一套。 2kxiaoshuo.com 紫女见到古寻进门,一招手,“古先生请坐。” 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矮桌旁边,和紫女相对而坐,不过姿势十分肆意,不像紫女那般规矩。 这个世界有椅子的存在,古寻自己的医馆里就摆着一把特大定制款,不过一般只有在多人集会的时候,在较为宽阔的大殿中才会用到,像是一般的室内会面,三两个,四五个人,都是跪坐塌上,以显端重。 可惜古寻十分不习惯,无论现代,还是动物世界,都没这个习俗。 跪着多难受啊! 不过古寻也不可能让紫女给自己现搬一把椅子过来,只能凑活一下,坐的随意一点了。 紫女也不介怀古寻这种可以视作对自己轻视的行为,上回见面他也是差不多的德行。 “紫女姑娘想来是已经试验过了药效,还算满意?”古寻坐下后,继续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嗯~,确实比上次的茶叶强很多,赶紧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这个世界也有了本不该有的炒茶,不过价格很喜人,古寻这会儿是没钱买的。 紫女听到的古寻的问题,笑颜如花的点点头,“先生的药效果确实惊人,而且就目前检测的状况来看,短期内没有任何副作用。” “所以,现在你最担心的就是它有没有长期潜伏的隐患了,对吧?”古寻又嘬了一口茶。 紫女微微颔首。 古寻却有点为难,咂了下嘴,“这方面,我也没办法向你证明什么啊。” 有没有长期隐患,不是不能试验出来,可是要花的时间那可就久了,等测试完,黄花菜都发黑了,还做个屁的生意。 “那不行。”紫女轻轻摇头,“在紫兰轩,这药一定是卖给全城的达官显贵,我至少要确保服下它后三个月内没有异常反应,才能公开售卖,不然万一出了纰漏……后果先生应该也能想象得到。” 古寻眉头皱起来了。 这就是没有名气的坏处了,要是古寻此时已经成了全城闻名的名医,紫女自然不会有这么多顾及,因为真出了事是古寻这个‘名医’担主要责任,但是他现在还只是个不值一提的野郎中,出了事责任全得紫兰轩抗。 现在古寻有两条路走。 要么,让紫女完成三个月的观察测试,为了背后的利益,她肯定不介意多花一些时间,而且过去这么久的话,古寻的名声估计也在城里传开了。 要么,他想办法证明此药的安全性。 前者省事,但是费时间,后者可以节约时间,不过要麻烦一些,但也不是完全不行。 古寻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这样吧,紫女姑娘,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医师过来,最好是精通药理的。” “找医师?”紫女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古寻。 她看得出古寻不愿意等待漫长的试药时间,似乎是急等着用钱? 紫女并不觉得三个月的试药期很长,这买卖一旦成了,每年至少可以增加几万金的收入,蛐蛐三个月的前期准备,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本来见古寻这个模样,打算先借钱给他救急的。 能拿出这种药,要么古寻本人是个医术大师,要么他有个医术大师做靠山,无论哪种情况,都值得她花点钱拉拢一下。 这会是一笔好买卖。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解决办法。 “先生找医师做什么?” “我把药方子给你,让其他医师一瞧,只要是靠谱的医师,就能看出方子上的药物是否会造成隐患。” 紫女有些震惊了,略微失神的看着古寻,没想到他竟然要用这种办法证明药性。 可是,一旦方子外泄,他这个卖药之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古寻一看紫女的反应,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于是解释道: “紫女姑娘误会了,这药要想制成,单纯的药方并不足够,还要辅以独门的炼制手法,不然只是瞎折腾罢了。” 这样紫女就理解了。 既然如此,“那古先生将方子拿出来吧。” 紫女纤细修长的柔荑一伸,示意古寻可以掏东西了。 嗯? 古寻一愣,“你找医师了吗?” 紫女嫣然一笑,“小女子不才,略通医术。” 古寻恍然,略通,那就是精通喽。 他记得以前看人物背景的时候,关于紫女的介绍里好像有说她懂得杂七杂八的很多,看来医术也是其中之一了。 不过古寻还是没法交出方子,“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这东西,你拿纸笔来,我写出来。” 紫女了然,起身去找人拿纸笔去了。 这个奇妙的世界也已经有了纸张,还是洁白如雪,可以清晰书写的那种。 其实先秦正史中也有纸,不过作用嘛……实在不大,连擦屁股都不适合用。 而这个世界里,可以随意书写的纸张虽然出现了,但是造价极为昂贵,价格还要超过帛绢,而且数量稀少,别说寻常百姓,就是普通的巨商富户都用不起,也就紫兰轩家大业大可以提供的了。 很快,东西就被送来了。 古寻上手一模,确实极为光滑,且质地颇硬,比之现代的纸张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古寻信手提笔,就要泼墨,他在动物世界也是练过毛笔字的,尽管被达达评价为‘宛若大奔在爬’,但其实也不错了。 毕竟达达是书法大家,眼光比较高。 可惜,就在要落笔的一刹那,古寻猛然想起了紫兰轩的牌匾。 他喵的!自己不会写篆体字! 第二十七章 证明 古寻在笔锋即将触及纸张前的一瞬间顿住了,一动不动,好似王……我是说好似在网吧玩游戏打怪的时候角色掉线。 幸亏作为一代高手,对身体的高度把控,让古寻没有冒出冷汗。 这可不妙了,骑虎难下啊! 现在把笔撂下说自己不会写字肯定不行,就没听说过不会写字的大夫,不会写字怎么给人开方子! 更何况古寻也丢不起这个人。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古寻年岁不算大,更加不会例外,让他在紫女面前承认自己是文盲?不行,今天死也不能喊不会! 那该找个什么借口呢? 紫女勾人心神的狭长凤眸紧盯着古寻,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卡壳了?难不成是后悔了,不想写出方子了? “古先生,要是你……”紫女话未说完,古寻终于再次成功上线了。 借口他是编不出来了,总不能说自己今天水逆,不宜用毛笔蘸墨写字吧? 不过可以转换一下角度,从另一个方面办成正事,把写字这事略过去。 “紫女姑娘,这样吧,既然你懂医术,那我就不必要特意把方子写下来了,我口述,你听,不就可以了吗?”说到这,古寻还特意做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纸张那么贵,能省一点还是省一点吧。” 老娘稀罕你给我省张纸! 废了一番功夫给你准备纸笔,都弄好了,你突然又不用了! 这都是什么毛病! 难不成你以为老娘听一遍方子是记不住的,打算用这种方式避免药方外泄? 尽管心里在mmp,但是紫女脸上还是维系着勉强的笑意,“如此也好,那古先生请说吧。” 尽管紫女很好奇古寻突然转变方式的原因,但是这个喜怒形于色的年轻人脸上写着满满的不想说,她也不会自找没趣,反正听一遍也足够自己记住方子了。 什么,紫女为什么要记方子? 当然是为了想办法来个复刻了。 至于古寻所说的独门手法,这个紫女相信,但她也相信自己在医术上的造诣,只要有方子,总有可能摸索出来个大概。 创造自己不会,但是照着源代码抄我还不会抄吗? 资本总是要追逐利益的,紫女不算特别黑心,但是如果可以,她也不介意攫取更多的金币。 当然,她不是要掌握药方后把古寻一脚踢开自己吃独食,这种偷人家药方,卸磨杀……我是说过桥抽板的行为是会得罪死古寻的,紫女这种生意人自然不会做这种一锤子买卖。 但是只要能掌握住这种神药,有的是挣钱但不得罪古寻的办法。 古寻心里不知道紫女的小九九,他对生意上的事情实在不擅长,也做不来这种种算计,要不然也不会选择找紫兰轩合作了,大可以自己想办法卖。 “嗯,好,那我开始说了,紫女姑娘你仔细听。” “巴拉巴拉,碧波碧波,啊吧啊吧……”(作者不可能写得出药方,so……) 片刻之后,古寻念完了全部的药材名称和用量,紫女也成功的全部记在了心里。 然后紫女闭眼沉思良久,在脑中仔细的核对了所有药材的药性药理,发现确实不存在严重的药性冲突,也没有药性凶猛的虎狼之药,大都是药性平和的滋补之物,基本不可能造成严重隐患。 只要药材本身没问题,再独门的炼制手法也不可能凭空添加额外的药性进去,所以紫女判断,这药是安全的。 古寻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看着对面的紫女眼皮子不住跳动,在脑中琢磨药方。 他不知道紫女在暗中策划着剽窃他的药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说过这种药的炼制是有特殊法门的,而且很特殊,除掉对火候的精确把控,药物的配比和投放次序,独特的揉制方式以外,最关键的是还要有雨花真气的配合。 没有雨花真气催发药力,这药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从助兴药,变成壮阳药。 听起来似乎不错,壮阳药也还行,可惜壮阳药属于滋补药物,服用当时的效果一般,最多给服药者心里上点火而已,而且壮阳效果在同类药物中也只能算还可以,没有不可替代性。 没有独一无二的药性,成不了托拉斯,哪能挣到大钱? 书归正题,紫女终于在脑海中盘算完药性,觉得可行。 古寻见到紫女睁开双眼,也知道该有定论了。 “紫女姑娘,如何,药应该没问题吧?” 紫女才睁开的眼睛里飘过一丝满意,娇笑回道:“没问题,先生的方子很好。” “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不过,方子是没问题了,但事情还没完,古寻还需要做一道步骤——证明用这个方子能做出合格的成药。 这也是必须的,不然万一古寻随便拿个安全的药方忽悠紫女,实际炼药却是另一套方子怎么办? 古寻不提的话,紫女也会提出来的,她不可能忽略掉任何一点隐患。 所以古寻决定索性自己先说出来算了,面子上双方也能更好看一些: “紫女姑娘,接下来就麻烦你安排一下,制药所需的药材和工具,以及一间安静的房间吧。” 紫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古寻能主动提出,既显得自己问心无愧,药方没有问题,同时也免得紫女去说这个有些得罪人的话。 不过紫女也没有因此而拒绝这个提议,欣赏归欣赏,该做的事情是必不能少的,做事不严谨的话,她也没办法在新郑创下这偌大的家业。 xiashuba.com 随后紫女下去安排了一番,不过这些东西紫兰轩是没有的,得去现准备,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所以紫女吩咐好以后,很快就又回到了会客的房间,陪古寻喝茶聊天。 “我看古先生似乎有些急于谈成这笔生意,不知道个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若是方便的话,不妨跟小女子说说,看能不能帮上先生些许。” 古寻心中一叹,自己有些的态度有些过急了,虽然不懂生意经,但是他也清楚急躁的表现难免会让自己在谈判中落入被动,让对方占据主动。 可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古寻就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年轻人,实力他有,心眼他也有,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他真的没有。 当年刚到动物世界的时候,古寻虽然万事小心,战战兢兢,但是在情绪把控上一直没什么进展,毕竟将近二十年的习惯了。 当然这也和他过去没多久之后就和七剑传人搭上线,安全度直线上升有关。 第二十八章 下半身的钱 虽然被紫女看穿了自己的‘急’,但是古寻也没太在意,他只是不想等三个月,不是火烧屁股那种的急不可耐,非得赶紧弄到钱,如果紫女想靠这个来‘杀价’,古寻肯定不能如她的意。 美色归美色,当务之急还是搞钱! 不过人家既然看穿了,古寻也没心思再去刻意遮遮掩掩,一点头,很坦白的说道: “是有点麻烦,手头上需要一笔钱。” 紫女闻言心道果然如此,脸上笑颜更甚,双手撑在大腿上,语气娇媚的说道: “不知先生需要多少?大家既然即将是合作关系,我紫兰轩可以先拆借给先生,一解燃眉之急。” 古寻一听其实有点意动,如果能有实际用处,他是不介意跟紫女产生一些人情纠葛的,尤其是欠债这种不大不小,不深不浅的纠缠关系。 可惜自己需要的金钱缺口太大,两人的关系也完全是依赖于一笔还没真正谈成的生意,不咸不淡的,借个一两千金没准能成,但是数目不过杯水车薪,而要是借个十万八万的,不说人家借不借,古寻估摸着她也是绝对没有的。 只是一笔生活用钱的话,古寻觉得还是没必要借了,反正他有信心今天把事情谈妥,马上就有进账,足够吃喝了。 所以还是算了吧。 “多谢紫女姑娘的美意了,不过不用了,没必要。”古寻稍稍抱了个拳,以示谢意。 紫女心里倒是好奇,看对方最开始的眼神,似是意动了一下,最后不知为何,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给放弃了,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她这个人,很聪明,有智慧,所以好奇心难免会多一些,想要获得更多的情报,尤其是对古寻这个未来的合作者。 “是吗?那也好,不过先生若有难处,可以再找我详谈。”虽然好奇,但是紫女还是保持着谨慎的作风,没有过分追究,只是特意留个话尾巴没说死,看看日后会不会有转机。 紫女这种不多做纠缠的作风古寻也很喜欢,能成则成,不成则罢,太过了反而不好,没意思。 所以古寻笑呵呵的也没把话说死,“呵呵,好,有需要一定记着找紫女姑娘。” 随后两人又互相探讨了一些医术的事情,聊的还算宾主尽欢,然后来人说东西准备好了,两人也就不再闲叙,准备正事了。 当然,聊的开心归聊的开心,生意归生意,尽管紫女心中已经通过之前的医术探讨,确定了古寻的医术水平极高,但是为求安全,还是找了个千娇百媚的侍女仔细检查了一番古寻的身体上下,确保除了衣物,没有其他任何可以入药的东西后,才放古寻一个人进入静室制药。 古寻对此也没有二话,除了有点可惜给自己检查身体的不是紫女本人。 至于炼药的过程,说是炼药,而且做出来的也是丹丸,可实际过程跟阴阳家,或者道家炼丹的过程截然不同,并不需要炼丹炉,只需要药炉,也就是熬药剂的锅子。 整体流程跟熬药一致,就是要熬的干一些,以便用辅料揉制成药丸。 一个半时辰,一切搞定,古寻搓出来一百来颗小药丸,全数交予紫女。 紫女简单辨认了一下药物的色泽外观,又嗅了嗅药香味,基本确定药丸没问题,不过还是老样子,该试还是得试。 准确的说,紫女打算在没有真正探清楚古寻的来历,确认他不是敌人,值得相信之前,所有药都要按批次抽检。 谨慎为上! 当然,试药的事情要放在后面,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先谈谈具体的合作细则了。 紫女手里拿捏着一颗成品小药丸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这玩意在她眼里就是亮闪闪的金币,众所周知,女人和鸟类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不知道古先生这药,打算怎么卖啊?” 古寻摸了摸下巴,好似那里有胡子一般,佯装做智者的样子,“谈这个之前,能不能请紫女姑娘先告诉我,这药你觉得该卖多少钱一颗,实不相瞒,我不太了解行情啊。” 这几天足够古寻对新郑的生活方面的物资价格有个大概的认知,但肯定不会深入到助兴药这个层面,所以他只能问问紫女了,别人他问谁呢?惊鲵吗? “唔……”紫女沉吟一下,心中快速盘算着,该怎么定价才合适。 助兴药的行情市价她也是不了解的,虽然开的是风月场所,可此前她又不做药物生意,自然也不会特意了解这方面的情况,说到底人家也还是个姑娘家家呐。 小书亭 不过紫女虽然药物价格不了解,可她了解新郑的有钱人口袋里有多少钱,也就能大致估算出定价几何可以获得最多的利益。 “我的建议是,将价格定在五金到十金一颗。” “嚯!”古寻不由惊叹一声,“这年头助兴药这么贵的吗?” 五金到十金,这可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 古寻昨天吃饭的春风楼,是新郑最好的酒楼之一,相传他们家的大厨是和庖丁传人学习过厨艺的,手艺是全城最顶尖的,理所应当的价格自然也是最昂贵的,可即便如此,古寻昨天算上在酒楼吃的,和打包带走的,一共点了十六道菜,还都是好菜,也不过花了一金多点。 当然,这和古寻没有喝酒有关,要是要上一壶好酒,价钱可会贵上不少。 不过由此一金的购买力也可见一斑了,而紫女却说这一颗小小的药丸,可以定价五金,乃至十金。 古寻不禁在心里感慨,果然男人下半身的钱最好赚。 紫女对于古寻的惊讶笑而不语,助兴药的行情她不了解,但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贵。 不过韩国有一个可爱的邻居,叫秦国,而秦国此时的掌权之人相国吕不韦,也可以说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用他的亲身经历向天下商人详细解释说明了一个词语——奇货可居! 古寻这种药效独一无二的小药丸就是一种可居的奇货。 当然,男人下半身的钱也确实好赚。 第二十九章 三七分帐 “五到十金……”古寻在嘴里嘀咕了几遍紫女订下的价位,然后接着问道:“如此定价,药的销量如何呢?” 紫女一脸自信的伸出两根如葱根般的手指,“每日至少卖出去二十颗。” “二十颗?”古寻抿了抿嘴,有点不太满意,“一天就只能卖这些?新郑的有钱人这么少的吗?” 紫女让他这个问题噎个够呛,什么叫新郑的有钱人少! 新郑可是韩国王都,整个韩国的财富都集中在这里,这儿的有钱人怎么可能少? 什么,你说和其他六国的王都相比,那……没事了。 七国最弱,战国之耻,说的就是我大韩国,无论是经济,军事,地盘还是人口,我韩国都是最差劲的,如果一定要找个强项的话,工匠技术是七国顶尖,可惜也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装备最精良的是秦国。 哦,还有一点,韩国出过不少相才,不过都为别的国家发光发热了,韩国……一个都没留下。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古寻的无心讽刺,也确实可以说是事实。 紫女不是韩国人,也没兴趣和古寻争论来为韩国正名,于是岔回正题,当作没有听到古寻的疑问,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除了一些古板正经的老学究,几乎全新郑的权贵都会来我们紫兰轩玩乐,所以紫兰轩的熟客数量,基本等于新郑的有钱人数量。” “所以紫兰轩就只有二十来个熟客吗?”古寻一脸不相信的打断道。 紫女白了古寻一眼,压下心中被话语被骤然打断而升起的不快,继续回道: “紫兰轩的熟客数量在一百来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几金一颗的药丸的。” “如果将药物的价格降到一金一颗,基本上所有紫兰轩的客人都会买,一天可以卖出去上百颗,但相应的收入只会少,不会多,而且这种定价方案的话,古先生你一天至少要炼一炉药。” “如果定价进一步降低,买得起的人会进一步增加,但是收入只会继续下降。” “所以综合来看,五金以上的定价是最合适的,况且二十颗只是我预估的最低数量,实际情况可能达到三十颗以上。” “当然,到底定价几何,还是要看实际售卖的情况,说不定还可以进一步提价,扩大利润。” 古寻目瞪口呆看着紫女侃侃而谈,详细分析了一番自己的定价策略。 古人这么会做生意的吗? 不愧是架空历史世界,历史为骨,艺术为翼,可惜骨质疏松,翼展倒是格外的长。 终究是小看了天下人! 幸亏古寻没有试图卖弄自己记忆中那点浅薄的现代的商业知识,要不然说不定还会来个反向打脸呢。 古寻的讶然被紫女看在眼里,不过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更不会为此感到自得,人家的静气功夫可比古寻强多了,只是十分淡然的举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口舌。 “现在,古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古寻循着声音,看到了紫女在茶水滋润下,越发亮眼的淡粉色樱唇,然后猛然回神,讪讪的应道: “没问题了,没问题了。” “咱们可以谈具体的合作方案了。” “我现在呢,有两种合作方式提供给紫女姑娘,一种是合作分成,一种是单价买断。” 这两个词不算难懂,仅凭字面意思紫女就可以猜个大概,但是具体细节还是得问一下,不过紫女没有按照一般人的习惯,先问第一种,而是先问了后一种: “单价买断的话,单价是多少?” “五金。”古寻一只手张开,展露出五根手指,“这是按照紫女姑娘你给的参考定价决定的。” 早知道老娘就应该给个一金的参考价!紫女心中腹诽道。 她也没想到古寻问价是为了这个,失算了。 这要是能一金购药,紫女一转手至少能挣五倍以上的利润。 这利润水平足以让人冒着上绞首架的风险了。 可惜已经飞了,紫女心中一叹,算了,还是继续正题吧。 “合作分成又是怎么个方式?” “很简单,我负责出药,紫女姑娘你负责卖药,挣得钱,咱们三七分帐。” 紫女一蹙眉,下意识地说道:“怎么才七成啊?” “七成是我的,你一个卖药的二道贩子还敢要七成!”古寻一脸你在想桃子的欠揍表情。 金钱迷人眼啊,古寻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心里的动漫女神了,一门心思只想搞钱。 紫女之所以脱口而出那句话,一部分是因为心里还在痛心那飞走了的数倍利润的生意,另一部分则是谈判的习惯,不管占利多少,都要试着获取更多的利益,而古寻的前半句回应在她看来也没什么,谈生意,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么。 可他的后半句回答和他那欠打的表情就十分让人恼火了。 紫女深呼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这人不能打,然后勉强保持住表情的明媚,语气的轻柔,问道: 小书亭 “我怎么就是个二道贩子了?” “呃……”看到对方表情不太对,古寻机智的没有直接顶回去,而是斟酌了一下用词,许是一点点时间上的缓冲让他反应过来说话需要过点脑子,不能把人得罪死喽。 “这个,说二道贩子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不过紫女姑娘你和紫兰轩就是提供销售渠道而已,三成,我觉得不少了。” G胖占着蒸汽这个渠道也不过才收三成左右,古寻觉得自己给予的条件应该算不错了。 听到古寻如此的回答,紫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古先生啊,紫兰轩的渠道可没那么廉价,如果我分三成的话,不说倒贴,至少可以算完全在给你打白工了。” “有这么夸张?”古寻将信将疑。 紫女没好气的回道: “一点也不夸张,就这还是因为你的药所需的原材料都很便宜,相比起售价,成本可以近似看成没有,不然我就是真的在亏本了。” 见到古寻还是一脸疑相,紫女只能解释清楚了。 “先生应该明白,这个世道,单纯的有钱是没有用的,商人终究是要看掌权者的脸色,所以商人的生意想要做大,也就必须要依附于当权者,在新郑这个韩国的王都,王公贵胄集中之地,就更是如此,紫兰轩同样只能和光同尘,而不能独善其身。” 第三十章 七成真成人家的了 对于紫女的话,古寻表示了然,话说得一点不错。 不过他不清楚紫兰轩背后的是哪个当权者,动漫里没有说,反正不是韩非,这时候他还没回国。 “那紫兰轩所依附的当权者是哪一位呢?” 紫女摇了摇头,给了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紫兰轩没有依附于任何权贵。” 古寻不由虚眼看着紫女,说好的和光同尘呢?说好的不能独善其身呢? 好家伙,言行不一啊! 果然,对于成功者,不能看ta说了什么,而要看ta做了什么。 紫女看到古寻一脸上当受骗的表情,知道他一定又想岔了,不过没有着急,不紧不慢的徐徐解释着: “我不希望紫兰轩成为某个权贵敛财的工具,所以没有选择投靠依附于新郑城中任何一家贵族势力。” “啊……这。”古寻犹豫沉吟了一下,“你不是说紫兰轩不能免俗吗?况且这事儿也不是你不希望就能不去做的吧?” 没有靠山,生意一定是做不起来的,就算紫女有卫庄这个鬼谷传人帮忙也不行,且不说卫庄一直在鬼谷学艺,估计回韩国也没多久,就算他一直都在,也没啥大用。 鬼谷传人的名头很响,新郑的王公贵胄,包括韩王,都不介意卖他几分面子,但是只要他没有真正的出仕,身居高位,大权在握,人家就最多只是敬畏他三分,真要涉及到了巨额的利益,这三分敬畏瞬间就会被抛只脑后,一文不值。 紫女此时也毫不遮掩的点头道: “想要独善其身自然不容易,财帛动人心,紫兰轩能够汇聚大量的钱财,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自然不会轻易放手,所以我选择给他们足够的利益。” “给‘他们’?”古寻抓重点抓的还是不错的,一下就发现了盲点,“你不止给了一家钱?” “只给一家钱,不还是成了人家的走狗吗?”紫女一脸的理所当然。 “紫兰轩大部分的收益都用来贿赂新郑上下的各级官员和贵族,在各方势力的牵绊下,维系住了自身的独立性,代价就是这样花的钱要比投靠一家花的多得多。” 给一家会被其控制,所以我选择给很多家? 对这个方法,古寻只能说:女子口阿! 不同的人追求不同。 紫女显然更加看重自身的独立性,这一点她和古寻是比较像的,如果可以,古寻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给人当狗的。 在古寻看来,紫女牺牲大部分紫兰轩的收益来平衡各方势力,以保障其自身的独立性,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换他处在紫女那个位置,估计还想不到这个好办法呢。 不过,办法也许是个好办法,但是我的钱怎么办? 古寻有些难受,如此一来,他的收益可就也要大幅度流进别人的口袋里了。 可是尽管心里很痛惜,可他也没得什么办法,论实力他是可以吊着打全新郑的所有的所谓权贵,可他是要挣钱,不是抢钱,在一个圈子就要守一个圈子的规则,纯粹的暴力不好使。 燃文 直接抢钱的话,实力上有操作空间,但是古寻的便宜系统似乎不是很赞成这种违法行为,在财物的归属判定上比较严格,并不是站到金子前面就能将之转化为系统的财富点数,不然古寻早就把新郑各家权贵的小金库搬空了。 “紫女姑娘啊,那按你所说,这分成该怎么分啊?”不管心里如何郁闷,事情还得继续谈。 紫女看着有些心疼钱的古寻,不厚道的笑了,然后才回答道: “还是三七分账,不过古先生你只能分三成。” “这绝对不可能!”古寻一口否决。 “就算有三成的收入要用来贿赂打点,剩下的七成也应该继续按照我七你三的分法,也就是我四成九,你二成一,不过看在紫女姑娘你也算直言的份上,可以凑个整,你两成半,我四成半。” “这是极限了,不能再低了。” 凑整还带凑半数的,真是服了! 紫女暗自摇了下头,“古先生,账不是这么算的。” “你的药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但是紫兰轩的渠道同样也是。” “新郑城中,除了紫兰轩,没有第二个合作伙伴适合古先生你了,这不仅是因为紫兰轩本身经营的营生适合,更重要的是只有紫兰轩可以帮助古先生你顶住来自贵族势力的窥视。” “庞大的利益势必会吸引到那群满脑子只有金钱权力的贵族,而他们一定会试图掌控你,就算你不和任何人合作,自己在医馆里卖也不能幸免,除非你不卖。” 古寻皱着眉头,“这我清楚,所以你说需要三成的收入来打点关系我没有二话。” 古寻的回答令紫女暗中展露了笑意,“那三成是紫兰轩必须交出去的,可要想顶住额外的压力,还需要额外的付出。” 她看人极准,此时已然看出古寻和她相似,是决计不愿意和那些权贵阶级扯上关系的人。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古寻觉得有些脑壳疼,怎么挣个钱这么麻烦呢?这跟从前看的影视剧和小说完全不一样啊! 可是紫女说的话又直指关键,他确实不想应付那些权贵阶级,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麻烦。 俗话说得好,癞蛤蟆趴脚背,不伤人它恶心人呐! 那些菜鸡在古寻看来和癞蛤蟆的区别不大。 想了一会,古寻也没想出头绪,于是他有些犹豫的试着返回上级菜单:“要不……咱们还是谈谈单价买断的方式吧?” 紫女笑意更甚,稍稍扭动了一下自己的婀娜身姿,微微调整坐姿,右手将有些散乱的紫色长发重新拢到身后,声音愈发轻柔妩媚的说道: “单价买断的方式可以谈,但是这种合作方式的话,紫兰轩和先生就只是买药人和卖药人的关系,其他事情我们不负责解决。” 好嘛,这还叫个锤子的合作关系,分明是纯粹的交易关系! 古寻心里不住的腹诽着,可是局面并不会因为他的心理活动而改变什么。 “你能保证我一定不会被那些‘大人物’找上吗?”没办法,古寻只能试着揪一些细节问题。 紫女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当然不能,我只能保证没人能从紫兰轩这里找上先生,至于其他渠道方式,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第三十一章 差点跪了 古寻刚想就此谈条件,就听到紫女补充道: “不过我可以保证,先生遇到的所有压力,都可以交由紫兰轩来承担。” 好家伙,你补丁打的够快的啊! 人家话说到这份上,古寻也不能胡搅蛮缠,只能放弃这个话题。 再度想了一圈,古寻是想不出来还有哪里能挑毛病了,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同意了。 做生意终究不是战斗,武功不能成为助力。 唉,没想到折腾了半天,自己还是免不了落得个跪着要饭的结局,不过古寻转念一想,挣钱嘛,不寒颤! “那就按照……” “我可以给古先生你五成的分账。”紫女突然打断了古寻的话。 “照你……嗯?”古寻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顺嘴就答应了三七分账。 等听清楚对方的话,古寻也没有急着高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到嘴的肉对方没理由再吐口,除非是有别的诱惑。 “这应该是有条件的吧?”古寻试探着问道。 “这是自然。”紫女点点头,也无意掩饰什么,“我希望古先生答应我几个条件,只要你同意,五成分毫不少。” “说说吧,都是什么条件?”对此,古寻还是挺感兴趣的,他是不知道在紫女眼中,自己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吗? “第一条,我希望这门生意,先生只和紫兰轩一家做。”说着,紫女伸出了一根葱指。 “这生意我本来也就只打算和你一家做啊!” “不,我的意思是不仅是新郑这一处地方的生意,其他地方,其他国家,这门生意先生都只能和紫兰轩合作,条件待遇我一样不会少了先生的。” “可紫兰轩的生意还没有做到其他六国吧?我怎么和你合作呢?”古寻觉得这个条件的内容,完全是在说废话啊。 面对古寻的质疑,紫女自信的一笑,“紫兰轩的生意迟早是要遍布七国天下的,届时不就可以了吗?”说着,还用狭长的凤眼一瞥古寻,“怎么先生不相信我吗?” 对此,古寻只能呵呵了。 天行九歌的剧情还没有给出紫女的结局,但是看秦时本传里,已经彻底没了她的存在,其下场大致也可以猜出几分了。 能力上我十分愿意相信你,但时间上恐怕没有你操作的余地了,在汹涌的天下大势面前,一切个体都是无力的。 不过古寻还是一口答应了,“没问题,我同意这个条件。” 这条件等于没有,要是紫兰轩日后没了,协定等于作废,若是紫兰轩日后真的做大做强了,继续和紫女合作也不是问题,能和一个风姿绰约,风情万种的美女合作谁不高兴呢? 应下第一个条件,古寻眉头一挑,用眼神示意紫女继续,对方会意,立刻继续说道: “第二个条件,我希望古先生答应,日后若有其他生意想要寻求合作伙伴,紫兰轩会是第一选择,除非其他人给出的条件更为优渥,否则不做他选。” 古寻随意的点头应下,这一个和上一个没分别,对古寻来说等于没有。 不过紫女这条件提的挺有意思,第一个是独家代理,第二个是优先合作,玩得挺溜啊! “还有吗?” “有。” “以后我紫兰轩的姑娘去先生的天和医馆看病,不能收诊费。” 古寻笑了,竟然是这么个条件,想白嫖我的医术,“如果我同意,以后我来紫兰轩的消费能不能免单?” 紫女也笑了,竟然想反白嫖回来,看病花的钱和来紫兰轩玩乐花的钱能是一个数量级吗? “可以。”差点就差点吧,大利益都让了,这点小钱无足轻重。 “那就没有问题了。” 至此,两人总算谈完了这笔关于助兴小药丸的生意。 “契约我会让人尽快拟定好,明日派人送至先生的医馆。” 古寻随意的应付道:“都行,随意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没甚值得研究的。 说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白天已经渐渐变短,而古寻折腾了半天,又是聊天,又是制药,又是谈生意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日头开始西斜,阳光也变的昏黄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古寻起身伸了个懒腰。 紫女挽留道:“紫兰轩也快要营业了,古先生不留下来,见识见识自己的合作伙伴吗?” “唔……”古寻挣扎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提议,“不了,下次吧,回去还有事。” 紫女没有再多挽留,送古寻离开了。 古寻那一脸纠结挣扎的神情,没有避开她的目光,不过她并没有奇怪这人怎么逛个青楼还那么多想法。 根据她调查的结果显示,古寻已经成家了,孩子都有了,这番表现估计是因为顾及家里的娇妻幼儿。 而实际上…… 下次吧,下次一定,古寻心里暗自打定主意。 他拒绝了紫女的提议当然不是因为惊鲵的存在,她又不知道自己逛青楼! 主要原因还是在他自己。 如果把穿越一次算作一次新的人生,那古寻现在也称得上是三生三世了,可惜活了三世他也没干过逛窑子这种事。 现代人,对女票女昌这种事终归是有些顾及的,虽说进青楼玩乐不一定非得嫖,但是不嫖我进来干嘛呢?吃霸王餐吗? lingdiankanshu.com 种种心理作用之下,让古寻始终不能下定决心一览古人寻欢作乐的风月之所。 刚才他出了紫兰轩的门,不禁为自己又一次退缩感到有些后悔,但又不好意思掉头回去,毕竟说了自己有事,人家看着呢,不好反悔,不然面子往哪搁啊,所以就在那自顾自的打气,表示下次一定,至于下次一不一定,那谁知道呢? 古寻走了一段路后,也就不再想着这事儿了,他本身不是多热衷于嫖,想要逛逛也不过是惯例而已,穿越古代了,能不上一趟青楼吗?就算是不那么正经的古代。 现在又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呢,紫兰轩的事自然被抛诸脑后。 至于是什么事,自然是吃饭了。 动物世界的禁欲生活,让古寻无比的热爱美食,这是为数不多的享受了,即使到了秦时世界,也没有改变。 第三十二章 小阿言妈妈课堂 就在古寻晃晃悠悠的离开紫兰轩时,在紫兰轩的三楼,一间充斥着粉色装饰,满满少女风的屋子里,站着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的一头白毛,是卫庄,坐着的一头紫发,是紫女。 这间就是大名鼎鼎的鬼谷横剑传人卫庄的房间,旁边的剑架上正摆着他的那把加长加大版的梳子——妖剑鲨齿。 所以为什么给我妙哥,啊不是,是给我卫逼王这么少女风的一间屋子呢? 紫女跪坐在桌案旁,此时的她坐姿要比之前和古寻呆在一起时放松的多,双腿并拢侧曲在身下,桌子上摆的也不再是茶水而是酒水。 紫女先给卫庄倒了杯酒,再给自己倒了杯酒,稍稍啜了一口,然后对背对着她的卫庄问道: “你怎么看他?” 此时的卫庄居高临下,从窗户口暗中观察着大路上的古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在路上手舞足蹈的干什么呢? 他当然不知道人家是在下决心。 听到紫女叫他,卫庄从思绪中回神,转过身子,露出了其人的全貌。 高挑修长的身个,瘦削冷厉的脸型,细眉长眼,及肩的白色短发被一根黑底金纹的发带自额头束住,身上的衣服同样是黑色调的,纹有灰褐色的花纹,点缀着金制的装饰物。 相比多年后成为流沙大佬时的卫庄,此时的他穿衣风格还算朴素,尤其是裤子的风格。 “怎么看他?呵,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医家大师。”卫庄的声音跟他的外表一样,透露着一股冷冽,脸上用神情刻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不过也就如他的外表很好看一样,声音虽然冷,但带着一股磁性,很好听。 对于卫庄的评价,紫女默默的点头赞同,古寻确实没有浸淫医术多年的大师那股沉稳冷静的气度。 卫庄走回桌案旁,盘腿坐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疑声道: “他值得你让出一部分利益来拉拢吗?”想到之前看到古寻的奇怪动作,卫庄就觉得没要太在意这人。 紫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不值得?” 卫庄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他当然觉得没必要了。 他如今潜藏在新郑城中,等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跻身韩国朝堂,并且可以真正有所作为,改变这个国家的机会,很明显古寻这个人在这件事帮不了他,也就是说古寻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价值。 紫女对卫庄的反应并不意外,她很清楚自己眼前这个年青人心中的傲气,所以很耐心的解释道: “我是一个商人,对于他这种能够带来大量金钱收益的人,我自然要奉为上宾,为了日后更大的利益,现在提前牺牲一小部分,这笔投资很值。” “况且……”紫女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悄然拂过一丝隐忧,“你要做的事万分凶险,交好一位医家圣手,不是坏事。” cxzww.com 卫庄面色依旧平静,不过不断闪动的眼神无形表明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紫女的担忧尽管藏得很深,但是他还是能感觉的到。 他和紫女之间说是朋友,但实际上感情之深却更接近于姐弟亲情,对方的切身关怀卫庄当然明白,可惜他这个人冷惯了,对于别人的善意和关心,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只知道抱以沉默,甚至有时还会冷言相向。 不过一切他都会记在心里,紫女关心他的安危,他也是如此。 说白了就是有点傲娇。 勉强给他算个萌点吧,虽然他一个大男人应该不需要这种东西。 “紫女姐姐!”这时,外面有紫兰轩的姑娘在呼喊紫女,不知道是有什么事,不过语调平缓,应该不是要紧事。 “我先走了。”紫女跟卫庄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去看外面什么事了,卫庄依旧沉默,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喝。 而此时南街,古寻照例带着打包的饭菜回了医馆。 吃过晚饭后,古寻就不会再坐诊了,而是直接关门,所以他直接从小门回了内宅。 顺便一说,古寻不仅今天晚上不营业,他打定主意往后几天都不营业了,因为某种原因。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古寻没有骗紫女,他回来确实是有点正事的。 很紧急的事。 屋里,惊鲵小口但快速的吃着饭。 她今天吃的比往常又快了几分,因为她总觉得今天古寻的目光怪怪的,眼神不断变幻,似乎很……纠结? 不过几分钟,惊鲵就吃过了饭,抬头望向古寻,问道: “你……今天怎么了?” 古寻一听就知道是自己表现得太异常了,让惊鲵察觉到了,于是心一横,终于下定决心舍弃面子,开口问道: “你识字吗?” 惊鲵奇道:“当然认识,七国的文字我都学过。” 罗网虽然不教导麾下的杀手学习百家经典,但是基础的认字却是谁都要会的,不然的话怎么传递消息情报,靠画图吗?看图识意? 又不是高考作文! 惊鲵作为罗网一手培养出来的精英,不仅识字,而且七国的文字她都学过。 古寻大喜,“那就太好了,快,你教我识字吧。” “啊!”惊鲵一脸不可置信,“你不识字?那你怎么学的医术和武功?” “我不是不识字,是不认识七国的文字,我以前不在这一片混,当然不认识这里的文字了。” 古寻的回答不仅没能解惑,反而让惊鲵更迷了,‘以前不在这混’?‘这’指的是七国吗?那你在哪混的?南越,还是北方草原? 惊鲵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古寻现在是没空给她一一解答了,反而继续催促她教自己认字,惊鲵见他一脸急相,也只能先按捺住疑惑,帮他解决问题。 “你要学哪国的文字?” “都学。” “哦,那……先从哪学起呢?”惊鲵一头雾水,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教人啊! “先从我的名字,名字!” 这是最紧迫的,明天紫女送来契约,古寻是要在上面签字的,要是不会写那就乐子大了。 就这样,惊鲵被赶鸭子上架的教人识字,而古寻则梦回小学,重新学起了写字。 第三十三章 一个月后 新郑城在最近的一个月里出现了几件有趣的大事。 第一件,也是最没意思的一件是韩王安的第九个儿子,在外求学多年的韩非就要回国了,这件事关注的人不多,尤其是百姓,根本不会在意韩王的儿子回不回来。 第二件就要有趣多了,新郑最大的高端会所紫兰轩推出了一种新品助兴药,名叫逍遥丸,据说药效神异,不仅可以让七旬老汉彻夜鏖战,而且第二天起来人不仅不腰酸背疼,感觉被掏空,反而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一时间,紫兰轩人满为患,新郑药贵。 关于药效,其实没有那么厉害,完全是外面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古寻和紫女也觉得莫名其妙。 还有就是紫兰轩不许一次性大量购药,每人每日限购一颗,而且必须来紫兰轩买,引来了大量的差评,不过人在屋檐下,只要是想重振雄风的人都必须低头。 之所以这么规定是因为这药不能同时或短时间内吞服两颗及以上,不然的话轻则终身不举,重则半身不遂,再严重甚至可能当场暴毙,为了防止有些精虫上脑的老东西不听医嘱,紫女只能这样,不然出了事都是紫兰轩的麻烦。 而第三件事,才是真正和普通老百姓有关的。 城里新开了一家医馆,坐馆的大夫医术十分靠谱,药到病除。 嗯,没错,百姓的普遍评价就是靠谱,而不是什么圣手啊,神医啊之类的。 百家之中虽然有医家这一脉,但是这世上的医师却是屈指可数,大部分的所谓大夫都是靠运气,治好了是我医术高明,治不好是你福源太薄,反正这年月又没人会搞医闹,就瞎jb治呗。 至于有钱人,人家当然会花大价钱去请靠谱的医师。 当然,如果只是出了一个医术高明的靠谱医生,百姓也不会太关注,因为这种医师的价位一般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相传这位医师给穷人看病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点钱,甚至不收钱,而给富人看病则截然相反,猛宰一刀,好在这人的技术确实好,没有失手过,所以那些有钱人尽管心里膈应他的做法,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不就是钱嘛,我们有的是,不怕你收费高,就怕你治不好。 紫女问过古寻为什么这么收费,他的回答是:刮穷鬼的钱有什么意思! …… 天和医馆的大堂,古寻正在给一位体重二百一十斤的富商老爷诊病,只见他装模做样的又是把脉,又是看舌,最后提笔欻欻欻的在木板上写了个方子,朝前一递: “按方子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后服用,一日三次,每次间隔三个时辰以上,最多七日就会好了。” 富商的随从立刻点头哈腰,狗腿的接过木板,富商则抖着全身的肥肉笑道:“多谢古大夫了。” 古寻微微点头,“不客气,诊金麻烦付一下,十金。” 大胖子对随从一示意,对方立刻掏钱付账,古寻看到黄澄澄的金子,脸上微微露出笑意,“承惠!” 这钱挣得真的很轻松,这胖子只不过是风寒,现代点的叫法是感冒,而且还不严重,不过这种有钱人,但凡有点头疼脑热,不仅要找医生,而且是能找到多好的就要找多好的,目前新郑最好的,同时也是最贵的,就是古寻了。 时间即将进入冬季,天气转寒,许多人都感染了风寒,最近找古寻看病的主要也都是治这个,如果是普通平头老百姓来看,古寻就开个耗材最便宜的方子,而如果是富商来看,比如这个胖子,他就会开个加料版的方子,效果会强一些,而用药则会贵很多。 不是他坑人钱,他又不卖药材,而是你不给人开点看起来高端的方子,这些有钱人会觉得自己白花钱了! 这也许就是人心吧! 真正干了这一行之后,古寻才发现,这钱真是好赚。 新郑城中古寻的所有同行加起来,里面医术过得去的,能真正给人治病而不是瞎糊弄的,不超过一只手,大部分医术高明的人,都入太医院当医官去了,去伺候王公贵族了,别说百姓,档次差一点的富商官宦都没资格找人家看病。 所以某种意义上,古寻也算是个托拉斯了。 短短一个月,准确来说是半个月,他就靠诊病赚到了上千金。 前半个月他在惊鲵的教导下学习七国文字,好在如今的他因为练武的原因,记忆力较好,而且七国文字也是大同小异,才能在半个月的时间里通过死记硬背式的方法学会。 不过这也只是一波肥而已,以后估计很难再现了。 古寻名声打出去后,老百姓不算,即使古寻只收很少的诊费,他们也只会在病的比较重的情况来看病,而那些寻常的富商官宦却不管有病没病都来看了一遍,理所当然的被古寻趁机宰了一笔。 就这,人家还得对他说谢谢呢! 送走富商后,古寻今天的坐诊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如今的他一天只坐诊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偶尔会全挪到上午或下午。 不过如果有急诊,可以敲门,他会视情况决定治还是不治,并且要加钱。 现在他要出门,去紫兰轩一趟,今天他要去送药,顺便收一下钱。 这一个月的时间,小药丸给古寻产生了四千多金的收入,如今古寻手里的现金达到了将近六千金,可以说在新郑城,他也是排得上号的有钱人了。 不过今天他的行程要做一点小小的变动了。 就在古寻在门上挂好无人在家的牌子后——古寻离开医馆就会挂这个牌子,如果只是关门,人在的话则不挂——正准备离开,医馆外的大路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古寻大量了一番眼前的马车,是一辆加长加大型的豪华马车,朱红木漆,金玉装饰,用四头高头大马拉着。 马车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高档丝质衣服,下巴处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xiaoshuting.info 古寻看向对方,好奇道:“你是?” 第三十四章 翡翠虎 眼前突然出现的马车,和突然出现的人,古寻都是不认识的,不过看这人的打扮和气质,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之类的。 这一个月古寻见了许多新郑的权贵,其中不少人身边都有个类似的存在,还是挺好辨认的。 所以……这人是来找我给他家主子看病的?古寻心里猜测着。 全新郑的权贵都知道,除非病人病的完全不能挪动了,不然就是抬,也得抬到天和医馆治疗,否则不论诊费,先收一千金的上门费,那些人虽然人傻钱多,但他们的钱终究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为了上门问诊就付出这么大的价钱,所以尽管不乐意,都还是老老实实的上医馆看的病。 古寻思索间,这人上前一步,恭敬的拱手作揖行礼道: “古先生,我家先生有请您过府一宴。” 听这意思,不是去看病? “你家主人是?” “翡翠虎。”来人语气略带一丝自得的,说出了一个全韩国都算得上赫赫有名的人。 古寻也是心中微惊,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了,而且还是翡翠虎。 韩国最有权势的人,非大将军姬无夜莫属,权倾朝野,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相国张开地勉强能和他稍稍相抗以外,没人敢对他呲牙。 而姬无夜统治韩国的基础,就是他一手建立的夜幕组织。 夜幕从方方面面,渗透了韩国朝野上下,其中的夜幕四凶将从军,政,财,谍四个大方面,协助姬无夜牢牢把控着韩国的各个命脉。 其中负责财这一块的,就是翡翠虎。 韩国最有钱的商贾,真正的富可敌国,生意遍布七国,为人贪婪无度,嚣张跋扈。 看眼前的马车就知道了,连请人的马车都是逾制的,可以说胆大包天了。 翡翠虎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南阳一带,他的大本营——翡翠山庄里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很少会跑到新郑来。 古寻估摸着,他找自己肯定不是为了看病。 翡翠虎是有资格找太医院的太医给自己看病的,这种人找医生肯定优先找相熟的,而不是古寻这种半路冒出来的,所以,八成是为了小药丸的事。 对于这个情况,古寻早有预料,尽管紫女在竭力遮掩自己的存在,但是只要有交流,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当初去紫兰轩谈生意的时候,古寻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反而表现的比较扎眼。 更何况,城中出现了一种神药,随后冒出来一个高明的大夫,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之前估计已经有不少人打上了古寻的主意,不过应该都让紫女挡下来了。 而翡翠虎啊,是紫女挡不住的人,一座紫兰轩,是没办法和夜幕相抗衡的。 不过古寻相信紫女肯定没有出卖自己,翡翠虎应该是自己摸着痕迹找上门的。 “古先生,古先生,请上马车吧,我家主人已经在等着您了。”见到古寻久久没反应,来人不禁开口催促道。 古寻被打断了思绪,略带不满的瞥了这人一眼,然后……施施然的上了马车。 不去见翡翠虎会得罪他,然后和他对上,去见翡翠虎估计也会得罪他,然后和他对上,相较之下,古寻还是想去见见这个胖虎,看他会怎么说。 见到古寻上了马车,翡翠虎的管家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全城都知道古寻这人行事作风很高冷,他之前一直担心古寻会不去。 古寻要是不去,翡翠虎会想什么办法对付他不好说,但自己一定是要担个办事不利的过错了。 好在……,想到这这人心里还有些得意,自家主人的威名终究不是他一个小小大夫敢冒犯的,算他识趣! 嗯,他想完赶紧跑去驾马车了,人要是去晚了,他一样要担责任。 古寻独自坐在宽敞的马车厢里,思索着去见翡翠虎的事。 被这只贪婪的肥猪盯上,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毕竟新郑城里最有油水的人就是他了,要是能借机从他身上刮出来一部分,岂不是能狠狠的肥一波? 现在问题就在于如何从他身上刮油了,反正不可能强抢,那样效率太低…… 一路上,古寻就在车里琢磨这事。 翡翠虎邀请古寻的去的地方,就是他在新郑的庄子——揽秀山庄。 全韩国的人都知道翡翠虎有一座奢华程度堪比王宫的山庄,那就是他在南阳的大本营,翡翠山庄。 而他在新郑的居所则是揽秀山庄,论奢华,揽秀山庄和翡翠山庄没得比,但是论景致,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揽秀山庄建在紧靠着新郑城的一座小山上,整个山头都是山庄的范围,山庄里雕栏玉彻,小桥流水,环廊花道,不一而足,整体风格显得大气而有意味,没有过多的奢华装饰,其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一处望台。 望台建立在山头突出的部分上,正好凌空悬浮在新郑城的正上方,立于此台,可将新郑内外秀丽之风景尽数揽于心怀,故得名揽秀山庄。 古寻在仆人的带领下,走在山庄里,心里忍不住吐槽这跟翡翠虎的暴发户风格一点都不搭配。 同时,实地浏览了这揽秀山庄后,古寻心中愈发觉得翡翠虎的油水比想象中多。 当年看动漫的时候,胖虎输了赌局,将全部身家都折价抵给了韩非,勉强凑够了两万金的赌资,当时古寻还觉得翡翠虎有点假,号称富可敌国,结果在现金为了买粮食而花的差不多之后,固定资产连两万,不对,连一万五千金都凑不够,真丢人! 可现在看来,铁血盟的人折价折的有点厉害啊! 这么大个山庄,才算了二百金,古寻那个小破院子还花了一百金呢! 二百金,估计连木料费都不够,翡翠虎盖房子用的肯定都是顶好的木料,再加上石料,装饰,设计,人工,以及地皮……好家伙,打的至少是一折啊! 这样大致一估算,翡翠虎不动产的实际价值加起来大概至少十几二十万啊! yyxs.la 古寻这会儿都想直接绑架了姬无夜找翡翠虎要赎金了。 第三十五章 不知道起什么标题 古寻好不容易才压下了绑架姬无夜的诱人念头,虽然收益会很不错,但是后果有点严重,所以还是算了吧。 揽秀山庄的面积大得很,古寻在仆人的带领下,走了有一会儿才算到了目的地,山庄的正堂大殿。 而就在古寻即将见到翡翠虎的时候,紫兰轩那边也得到了他被带往揽秀山庄的消息。 今日的紫女依旧是一身紫衣,不过头发全部用银簪固定在头顶,盘成云鬓。 得知了古寻被带走的消息,紫女的脸上镇静依旧,不过眼底却隐隐蕴含着一片阴翳,显然心里还是很担心的,嗯……大概是在担心自己的钱。 “古寻被翡翠虎的人带去揽秀山庄了。”她这话是对着站在窗户边负手挺立的卫庄说的,这人真是时刻都不忘凹造型。 卫庄冷笑一声,“哼!你虽然一直在为他竭力遮掩,但他自己行事却毫不避讳,肆意妄为,被发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被翡翠虎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改口道,“肥猪盯上更是不足为奇。” 经过一个月的间接接触——他俩从未真正见过面——卫庄对古寻的态度很微妙。 他这个人,对待被他认定为庸才的废物,是嘴上瞧不起,心里瞧不上,而对待被他认可的有才之士,则是嘴上依旧瞧不起,心里暗暗认可,毕竟傲娇嘛! 可是古寻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情况,卫庄就不想搭理他! 这人的逻辑思维明显迥异于常人(卫庄眼中的),看待问题的角度,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行为,都不正常。 比如说,他第一次真正来逛营业中的紫兰轩,进门前他犹犹豫豫,面红耳赤,最后还是被门口的姑娘硬拉进来的,进来后却突然变的豪放,仗着免单,硬是找紫女要了八个容貌姣好,身姿曼妙的姑娘一起陪他。 不过是陪他吃饭,光吃饭的那种。 八个姑娘拉都拉不动他,只知道吃饭,搞得人家八个小姐姐都怀疑人生了。 老娘的骚呢? 对于这种人,卫庄窃以为不适合自己接触,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紫女对于卫庄言语中的冷漠不以为意,她清楚卫庄不是不关心古寻这个合作伙伴的生死,但是这事他们没办法。 紫兰轩没有和夜幕相争的资本,紫女用大量金钱经营的盘根错节的巨大人脉网络也只够他们自保的,并不能用于进攻。 所以古寻的事,他们只能干看着。 对于卫庄这种傲气十足的性格来说,无能为力是最让他难受的,心情自然不好。 紫女呢,也不好受,一是为了钱,二是因为人。 其实后者可能还要重要一点,当然钱也很重要。 紫女和卫庄正好相反,她觉得有古寻这种朋友感觉还不错。 紫女虽然经营着新郑最大的权贵服务机构,内心却无比厌恶那群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厌恶着贵族这一阶级。 虽然这些人在紫兰轩中永远都是笑意宴宴,态度温和,但是他们看向紫兰轩的姑娘时,眼中蕴藏却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和根深蒂固的蔑视,包括紫女这个老板。 他们当然不会瞧得起一群以色娱人的风尘女子,准确的说,贵族的眼里,也只有贵族罢了。 但不只是贵族,就连普通百姓在提及紫兰轩的姑娘时,也会隐含着不屑,尽管他们大都羡慕紫兰轩里纸醉金迷的状态。 可古寻却是例外,他的眼中没有对任何人的轻视,或者说在他的眼里没有阶级的划分。 他对人的态度取决于对方的行为,而非对方的身份阶级,这一点,让紫女心中极为欣赏。 也正是因为对古寻有了一些了解,她才会担心,担心他会和翡翠虎刚一波正面,古寻这人吃软不吃硬,而翡翠虎富甲一方,却霸道惯了,二者极可能起冲突。 现在紫女还能坐的住,是因为她相信古寻不会在揽秀山庄出事,翡翠虎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自家山庄擅杀名医,这样会得罪天下所有医家圣手,他这种生意人不会干这么亏本的事。 不过之后却不好说了…… 卫庄看紫女眼神有些愁闷,只能开口提议道:“我去揽秀山庄把他截回来。” “没必要,今天他应该不会出事。”紫女阻止了卫庄。 而卫庄,则斜眼看着她。 我不知道他今天不会出事吗?这不是你一脸担心,我才会这么说吗! 对卫庄来说,紫女就如同自己的姐姐,虽然他嘴上不会承认,甚至心里也不太愿意承认,但他真的不想看到紫女不开心,所以才会提出一个在他看来蠢极了的建议。 毕竟还是十几岁的青少年,相比计较利弊得失,有时更看重的还是快意恩仇。 紫女反而要成熟的多。 “实在不行,等他回来后,我牺牲一些利益,来换取夜幕罢手。” 紫女心中下定主意,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 古寻踏入大殿,只见几百平米的开阔空间中,地上铺着红毯,两列摆着一张张桌案,中间则是十几名舞姿优美的舞姬在跳舞,至于其他的雕梁画栋,玉帘珠幔之类的就不必多说了。 在最里边,几步台阶之上,摆着一张比其他桌案要大上不少的豪华版桌案,后面就坐着一座肉山,正是翡翠虎。 古寻一见他,就觉得亲切,因为翡翠虎高耸的肚皮让他想起了一位老熟人,魔教护法猪无戒。 他们有着同款的挺翘浑圆的肚皮。 古寻和猪无戒也算得上相交莫逆,这人……不对,这猪还是古寻亲手用对方的流星锤砸死的呐。 古寻想了一下自己在城里的整体风评,是偏向高冷风的,于是没有表现的太过热切,脸上挂着点例行公事的微笑,一拱手,“古寻,见过翡翠虎大人。” 虽然古寻不知道为什么翡翠虎一个没有官身的豪商会被称作大人,不过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叫法,索性就按照动漫里来了。 翡翠虎打量了一番站在下方的古寻,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他听人说古寻是个年轻的玉面神医,现在一看,玉面倒是没毛病,但没想到年龄这么年轻。 这大夫靠谱吗? 好在翡翠虎表情管理做的不错,异色一闪即逝,然后粗糙的黑脸上马上浮现笑脸: 笔趣阁 “哈哈哈,古先生你可来了,酒宴已经备好,就等先生落座了。” 古寻也不客气,找了个桌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担保人:铁血盟 对于古寻随意的动作,翡翠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面上依旧笑呵呵,对于能产生利润的人,他容忍度很高,但是如果不能……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小气的胖子。 等到古寻坐定,翡翠虎一拍手,大殿两侧立刻有仆人鱼贯而入,端菜上酒,同时大殿中随之响起丝竹管弦之乐,舞姬的动作也越发优美诱人。 接下来就是吃吃喝喝的时间了。 古寻不管其他,一心打算先吃饱饭,翡翠虎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古寻的吃相,也无奈打消了主意。 这年月,讲究吃过饭再喝着小酒谈事情,古寻既然真的在吃饭,翡翠虎也不好打断,毕竟名义上自己请人过来是饮宴的。 过了一时三刻,古寻总算停筷,表示吃好了,接着又连喝三杯酒,装模作样的对着翡翠虎一拱手: “今日翡翠虎大人请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吃顿饭吧?可是府上有人生病?” 有人生病我还能在这等你慢慢腾腾的吃完饭? 翡翠虎觉得古寻说话也太不中听了。不过为了黄金,他决定先忍一下,肥大的脸上堆积着虚伪的假笑: “哈哈,先生果然明眼,今日确实有旁事想和先生聊聊,不过不是为了寻医问诊。” “那……翡翠虎大人想聊什么呢?”古寻继续假装,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翡翠虎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搓着手回道: “我听人说,近日来风靡全城的神药逍遥丸,正是出自先生之手,不知是否属实啊?” 一听这话,古寻脸上先是浮现了一层‘尴尬之色’,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犹豫着讪笑答道: “这个……哈哈……原来翡翠虎大人是要说那助兴药啊,既然大人已经问了,那我也不遮掩了,逍遥丸确实出自我手。” 接着古寻顺便不咸不淡的阿谀奉承了一句,“早听说翡翠虎大人手眼通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紫兰轩明明已经答应为我保密,没想到还是被大人你这么快就查到了。”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翡翠虎也不例外,尽管对方说话的表情有点太淡,但他还是十分自得的抚了一下张牙舞爪的胡须,并且对于古寻的表现不觉得奇怪。 很显然,这个名满新郑的医道高手有些清高,不想自己和男性助兴药扯到一起,所以极力遮掩,被人发现了心中还有些尴尬,所以想要转移一下话题重点。 “哈哈,先生过誉了,只是机缘巧合下偶然得知了而已。”得意完,这胖子还不忘假模假样的谦虚两句。 “先生和紫兰轩合作卖这药,不知能得利几何呀?” “翡翠虎大人问这个是……”古寻没有回答,而是试探着反问道。 翡翠虎胖手一扬,振声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和先生聊几句实在话。” “这做生意嘛,就是为了挣钱,关键是要挣得多,而想要挣得多,就必须找一个靠得住,有能力的合作伙伴。” “大人的意思是,想要和我合作卖逍遥丸?” 翡翠虎又是几声大笑,震得他那滚圆的肚皮颤了几颤,“哈哈哈,古先生,你是个明白人,和紫兰轩合作,不过能在新郑城这一亩三分地卖药,而我却可以将这神药,卖至其他六国,其中的收入差距……嘿嘿……不用我多说吧?” “这……”古寻随着翡翠虎的劝说,适时的露出了意动的表情。 胖虎见状,赶紧趁热打铁许诺道: “我可以跟先生保证,不论紫兰轩给先生的条件是什么样的,我都能比它更优渥!” 当然,这只是空头支票,在翡翠虎看来,全韩国除了自己所在的夜幕,没有任何人和势力有资格和自己合作,古寻一个小小的大夫更是如此,等到榨干了他所有的价值,自然会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看到古寻被自己许下的条件明显打动了,翡翠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不过古寻‘意动’半天之后,没有答应翡翠虎的拉拢,却是猛地一拍大腿,长叹道: “唉!翡翠虎大人如此有诚意,照理我是不该拒绝的,可如今不是我不想和大人合作,而是我不能和大人合作啊。” 见到即将进入自己口袋的小钱钱横生波折,翡翠虎急忙追问: “为什么?先生是怕紫兰轩那边吗?这你放心,只要先生同意,紫兰轩那边我来摆平。” 古寻‘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是紫兰轩的问题。” “那是因为什么,先生尽管说,在韩国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几件事是我翡翠虎摆不平的。” “唉!”古寻又是一声长叹,“既然如此,那我实话相告吧。” “翡翠虎大人既然知道药是出自我手,那也应该知道我不过才来新郑一个月而已,而我刚到新郑的时候,就因为手头紧的缘故,带着药找上了新郑最大的风月场所紫兰轩,经过一番波折后,谈成了这笔生意。” “可是由于我初来新郑,人生地不熟,又没个靠山,被紫兰轩的人连哄带吓的就这门生意签了一份契约,契约规定我只能将药物提供给紫兰轩,并且不能外泄药方,如若不然,就要缴纳十万金的违约费用。” 听到这,胖虎原本有些悬着的心缓缓放下来了,他以为是什么大麻烦,原来只是一纸契约,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这些所谓的契约,大都是由朝廷公证担保,想来紫兰轩让他签应该也是,而翡翠虎有的是办法让韩国官方不去理会这张契约,将之变成一张废纸。 “原来是一张契约啊,古先生不必担忧,我有办法搞定。” 出乎翡翠虎意料的是,古寻又摇头了,“大人有所不知,这份契约不是由韩国朝廷公证担保的,它的担保方是——铁血盟!” 听到古寻最后吐出的三个字,翡翠虎心中一震。 怎么会是铁血盟担保的?他们不是只承担赌局的担保吗? 铁血盟一个强大且神秘的组织,以庞大的财力和人力为七国间各大赌约进行担保,他们担保的赌局,即使是各国王族也不能违背,实力深不可测。 yyxs.la 这个组织翡翠虎也没少打交道,没听说他们扩展业务了啊? 第三十七章 赶紧投了吧 “铁血盟只为赌约担保,古先生是不是搞错了?”搞不清楚状况的翡翠虎只能开口询问古寻,看看是不是这个小大夫搞错了情况,或者是他被紫兰轩给忽悠了。 铁血盟算是个比较神秘的组织了,没见识的人搞错也很有可能。 古寻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当时签订契约时,来的人用铁索架了一只火鼎,嘴里还说了几句话,好像是……什么什么铁血之阵之类的,哦,契约上还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下半截是圆弧,上半截是一团似火似兽的图案。” 说完,古寻用求知的眼神注视着翡翠虎,“翡翠虎大人,你说,他们真吗?” 胖虎脸色有点发青了,一直维持的笑容也快绷不住了。 真吗? 太他妈真了! 铁索火鼎的标志,铁血信义的宣言,都是铁血盟专用的身份标识。 知道这些东西的人不算少,能原样模仿出来的也比比皆是,其中自然也包括紫兰轩的当家,紫女,但是没人敢这么干。 别说是一家紫兰轩,就是他翡翠虎,背靠夜幕这棵根植于韩国的参天巨木,也不敢冒用铁血盟的名义,让人家知道了铁定一个死,姬无夜都保不住他! 胖虎心里有数,紫兰轩的那个女人是何等的棘手,短短几年就能在新郑站稳脚跟,结下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保护自己,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事,全城都无人能出其右,这种聪明人肯定是不会为了钱,冒掉脑袋的风险。 也就是说这事是真的。 至于铁血盟为什么突然拓展业务,翡翠虎也有一些猜测。 不管铁血盟的人口中信义说的多响亮,可他们担保赌局本质也是为了抽成挣钱,如果紫兰轩那边愿意拿出部分收益交给铁血盟,让对方担保一份契约,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在翡翠虎看来,这种有钱挣,而且数量还不少的事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以己度人嘛! 可问题是,自己的钱怎么办? 翡翠虎这只胖虎是没胆子去捋铁血盟这个真猛虎的虎须的,别说他,就是他的靠山,韩国大将军姬无夜,也只能老老实实和人家讲道理。 是真的讲道理,如果己方不占理,姬无夜也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是翡翠虎想要横插一手,抢走紫兰轩的生意,明显是不占理的那一方,也就是说这事没得搞了。 古寻在下边坐着,看着胖虎的肥脸一点点变的铁青,阴沉,扭曲,心里估摸着,这头肥猪应该已经在心里把该补充的部分都补充的差不多了,火候基本到了,接下来就看他是不是足够贪婪了。 …… 新郑城,天和医馆大门口,还是那辆马车,还是那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的,也还是古寻。 胖虎想要抢夺别人生意,结果事情没成功,心里添了好大一把堵,对于未必还能产生价值的古寻也没心思招待了,随意客套了两句就让人送他回来了。 古寻对此很乐意,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要翡翠虎自己操作了,他演了这么久,也挺累的了。 不过他也没能歇住,翡翠虎的人刚走,紫兰轩就来人把他拉走了。 老地方,老朋友。 古寻面对着紫女的注视,毫无压力,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把这一批的药拿了出来,递给紫女,“给。” “哎呀,现在要说的不是药的事。”紫女一把推开古寻的手,娇嗔道。 古寻一撇嘴,将药放到桌子上,然后人懒洋洋的半躺在坐榻上。 现在大家关系亲近多了,相处时的状态也更加随意了。 “那说什么?翡翠虎的事?” “明知故问,还不赶紧说,他找你说了什么?”紫女的语气神情透露着担心。 “还能说什么,想要我踢了你这个合作伙伴,跟他合作呗。”说着古寻又坐起了身体,一脸笑意的样子,“人家还许诺我,能把药卖至七国天下,待遇会比你给我的更优渥,能让我多赚很多倍的钱。” 这些条件并没有让紫女有所动容,她也是商人,很了解这种操作,空头支票嘛,反正要么开了不兑现,要么会被抢回去,那不是随自己漫口胡言,所以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哦。 “那你答应了没有?” “废话!我虽然不懂生意上的事,但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这些鬼话要是能信,母猪都会上树了。”古寻不满的瞥了一眼紫女,觉得对方有此一问简直是在瞧不起自己。 没料到紫女对此却是一叹气,“其实你应该答应他的。” “嗯?”古寻闻言抬眼仔细观察紫女的脸,同时伸出了右爪朝紫女的皓腕摸去,“面色红润有光泽,气血通畅,不像是发烧的样子啊,怎么还说起胡话了呢?来,我给你把下脉。” 紫女又是一挥手,拍掉了古寻不老实的爪子,着恼道:“我跟你说正事呢!” 古寻揉了揉手,“看病不算正事吗?” 紫女不接他的话茬了,跟这人扯起来没完了就。 “翡翠虎盯上了你这块肥肉,不到嘴他不会罢休的,我……紫兰轩恐怕保不住你,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答应他的要求才是上策。” 古寻好奇了,他虽然也觉得紫兰轩挡不住夜幕,但也不至于投降的这么快吧? “不是,你决定跟我合作的时候,就没考虑过翡翠虎可能半道插手的问题吗?” 紫女又是一叹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古寻,把他看的怪别扭的。 “你这么看我几个意思啊?” “哼,如果你只是安分的当个普通坐堂大夫,我自然有把握将你掩藏起来,让翡翠虎找不到目标,可你短短半个月,就让怪医的名声闹得满城皆知,而且出入紫兰轩还从不避讳遮掩,劝你还不听,这让我有什么办法?” 紫女的语气里透露着深深的无力感。 猪队友怎么破? “啊……这……”古寻被这话怼的一时无言。 “所以你现在还是主动找翡翠虎,也别说什么合不合作了,把药方和炼制之法都交出去,我才能借助紫兰轩的关系网保住你……还有你家里人的命。” 百盟书 紫女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很冲,不过古寻听着心里还是很暖。 虽然不需要,但是这种善意确实难能可贵。 第三十八章 实力证明器 正当古寻还在感动之际,就听到紫女说道:“这次因为你可亏大了,以后你可得好好炼药,为我挣钱。” “嗯?”古寻脑门上浮现一个问号,“不是说让我放弃这门生意吗?怎么还给你制药?” “我说的是你放弃,又不是我,这生意紫兰轩还是要继续做的,翡翠虎虽然势大,但也不能一手遮天,他卖他的,我卖我的,了不起少卖一点。”紫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过只能在新郑卖了,其他六国是没戏了。” “这次你可别想什么五五开的好事了,连三七都没了,你最多有点工钱,以弥补我的损失。” 好家伙,这是要把我从合伙人降为打工人?古寻一脸无语凝噎的样子。 白感动了! 不过紫女的话也把古寻的注意力拉走了,他现在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打算,反而兴致勃勃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聊了起来: “照你这么说,现在我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这条了?” “那倒也不是。”紫女笑眯眯的摇了摇头,“你还有一个选择,可以保住药方,保住生意,保住你的收入。” 古寻身体微微后仰,虚眼看着紫女,“什么选择?” 不会是让我彻底加入紫兰轩吧?可我这一个月没在紫兰轩看到过男性员工啊? “你搬进紫兰轩来住。” “只要你待在紫兰轩里面,即使是翡翠虎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紫女说这话的自信主要来自于某鬼谷白毛。 古寻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微微颔首,“听起来似乎不错。” “不过我好像不是孤家寡人呢?” 名义上古寻和惊鲵还是夫妻呢,有听说过夫妇俩一同住进青楼的吗? 不过按现实情况,惊鲵估计不会在意什么青楼不青楼的,只要能隐蔽,住哪都一样,但是这不是还有孩子吗,她不可能同意阿言也住进青楼的。 紫女很清楚这一点,略一耸肩,直言道:“所以我没有将这个办法视作最优解。” “没别的办法了?” 紫女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面对翡翠虎,你能有多少路可走?” 古寻一撇嘴,“你的方法都不咋地,所以还是听听我的方法吧。” “你的办法?”紫女一脸疑问,不过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觉得古寻恐怕不会提出什么正常的方法。 古寻赶紧饶有兴致的把自己在揽秀山庄说的话复述给紫女听,不过话才讲到一半,确切的说是讲到铁血盟的名字的时候,古寻的话就被紫女尖声打断了: “咱们的契约哪里有铁血盟担保了?” “我这不是忽悠翡翠虎吗?”古寻一脸无辜相。 紫女气的不停的深呼吸,脖子以下,腰腹以上的某个被紫衣紧紧包裹住的高耸挺拔的部位随着她的呼吸,不停的颤抖晃荡。 古寻心中直呼灯太亮,晃眼。 “我知道你是在骗翡翠虎,可你……”紫女话说到这,声音都在忍不住的颤抖,“可你怎么敢冒用铁血盟的名义?” 古寻满不在乎的回道:“怎么,这名号用不得?有版权的吗?” 虽然话说的让人不明不白,不过古寻那吊儿郎当的态度却是让人切实可见的,紫女更加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冒用这些江湖势力的名头,是会出人命的!”由于过度气愤,紫女的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古寻见到紫女真是气极了,也不敢继续嬉皮笑脸了,赶紧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这个,我当然清楚这些江湖势力的作风,不过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自保的把握。” “刚才我还说过呐,我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干自掘坟墓的蠢事?” 古寻好言好语的解释,总算让紫女恢复了一些冷静。 她刚才也是被铁血盟的名字吓到了,脑子有些混乱,心中担心古寻的小命,却又对他主动找死的行为有些过度气愤才会失态,现在平静下来,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思路客 所以这家伙既然知道铁血盟的名头,还敢这么做,应该是有自保的方法……吧? 紫女看着古寻的那张脸,对自己心中的结论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你跟铁血盟有关系?”这是紫女对于古寻的说法冒出来的第一个猜测。 “当然没有了。”古寻一脸你四不四傻的表情,“要是有关系我还用冒用人家的名头,直接真用不好吗?” 紫女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压下打人的欲望,继续问道: “那你背后有其他足以抗衡铁血盟的势力做靠山?” “这不一样嘛,有的话我还要冒用铁血盟吗?” “那你有什么应付铁血盟的办法?!”紫女绷不住了,大吼道。 古寻捂住了耳朵,“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谁规定要应付一个势力,就必须依靠另一个势力了?” “你不会想靠钱来买通铁血盟的人吧?”古寻的话让紫女升起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古寻闻言不由冷笑一声,“哼,我花钱买通他们?我还想抢他们的钱呐!” 紫女被古寻的话气的只感觉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自己果然不该相信这混蛋会有靠谱的方法! 古寻见状只能开口安慰道: “我知道你关心我的安危,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的,说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 办法很简单,铁血盟有问题的话,那就打到他没问题。 紫女都被气笑了,“呵,我担心你的安危?我是怕你死了还给紫兰轩招惹一堆麻烦!你到底了解不了解铁血盟的实力?他们跟翡翠虎之间的实力差距可以说得上天差地别!” 古寻如果只是招惹了翡翠虎,紫女还能试着周旋一二,至少能保下他的小命,可如果是铁血盟,那紫女也无能为力了,最多帮古寻收尸。 “放心啦,等到他们找上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办法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办法,你倒是告诉我啊?” 古寻干笑了两声,敷衍道:“到时候就知道了,保留几分惊喜不好吗?” 难不成告诉你莽过去就好吗? 那不是还得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而此时此地,证明的方法就一个,冲到隔壁把卫庄吊起来打一顿。 古寻觉得还是不要这样的好,卫二爷在各大秦时同人小说里基本都变成了实力证明器,太多人打他了(虽然也是因为他自己太好斗),这一次还是放过他吧。 第三十九章 渣男 紫女到了还是没缠过古寻,问出应对铁血盟的方法,不过得到了再三保证的她,心中的巨石也算稍微放下了,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紫女虽然聪明,但是碰上一心耍无赖的,又不方便使用暴力解决的古寻,也没得办法。 “唉!我信你一次,姑且当作你有把握对付铁血盟。” “不过你既然有能力解决问题,我就不管你了,你可以滚蛋了。”紫女虽然勉强接受了古寻的说法,可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所以语气很不客气的让古寻圆润离开。 “别急啊。”古寻摆摆手,示意紫女稍安勿躁,“我跟翡翠虎那头肥猪废那么多话,又扯上铁血盟的旗子,肯定不是只为了打消他的歪主意。” 紫女听了只觉得心累,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你又想干什么?” “我刚才说了,咱们俩的契约规定,违约可是需要支付给对方十万金的。”古寻一脸坏笑,眼中闪烁着金芒。 紫女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想骗翡翠虎支付十万金的违约金?” “然也!”古寻又摸起自己那不存在的胡子了。 “这不是干赔本买卖吗?”紫女失声尖叫道。 不惜得罪铁血盟来冒用人家的名头,就为了骗翡翠虎去付十万金的违约金? 可是一旦翡翠虎真的支付了十万金的违约金,那这门生意就必须得交给对方了,即使是紫女背后的利益集团也不能再横加干涉,因为届时就是对方占理了。 紫兰轩对上夜幕,就像夜幕面对铁血盟,占着理的时候可以讲理,但如果不占了,那你爱谁谁去吧! 在紫女看来,这逍遥丸的生意一旦做开,每年至少都是几十上百万金的收入,哪怕需要给各国权贵打点关系,再加上人工之类的成本,至少也能剩下十几二十万的纯利,用未来上百万金的利益,去换一笔十万金的一锤子买卖,顺带还得罪一个江湖上的庞然大物。 这买卖赔到家了啊! 古寻你是欠了高利贷等着搞一笔快钱还债吗? 看到紫女关爱智障的眼神,古寻心知肚明对方的想法。 但是现实不是想象。 身为现代穿越客,他不比谁都清楚伟哥的销量。 可是他的小药丸,只有他能造啊! 哪怕把他当生产队的驴使唤,一天最多也就制作几百颗而已,当然这个数量其实也差不多够了,毕竟走的是高端路线,不是薄利多销,一颗十金呐,七国的有钱人再多,也不能拿这个当饭吃,而且一天几千金的收益,一年就是一两百万的收入。 可是古寻会愿意当个无情的制药机器吗? 当然不愿意! 现在他基本上三天才做一回药,都烦的不行,要不是需要钱,早都撂挑子不干了,让他一天到晚不停歇的制药,多少钱都没得谈。 古寻原本计划的也只是在新郑短期的捞一笔,时间不超过一年,最多赚个三五万金,现在有机会直接捞一票十万的,他当然不愿意放过了。 不过他现在需要跟紫女解释一下,这姑娘估计还坐着发财梦呢。 “逍遥丸的生意做不长久。”古寻语重心长的对紫女说道。 紫女秀眉微蹙,“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过,这药需要独门的炼制手法,只有我能做出来,而我一个人怎么供应七国的药物需求,你想累死我?” “那你就把炼制手法交给别人嘛,难道你不想多赚钱吗?”紫女说话的时候语气还带着一丝埋怨,她拿着药方试了半个月,时间浪费了大把,却只做出来了有壮阳效果的药物,始终做不出逍遥丸的效果。 反正这年头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抄袭不犯法,紫女理直气壮。 “教不了。”古寻摇摇头,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如果可以教,他自然愿意,有钱赚不好吗? 但是雨花心法是不能乱教的。 古寻确实有意在秦时世界里重新传下七剑的传承,但只限于传给那些他认为合适的人,而这样的人,显然也不能将其变成无情的炼药机器。 雨花心法乃是雨花剑传承的核心,也不能单独剥离出来交给别人。 所以综上所述,古寻也莫得办法。 “要想成功制作出药力充足的小药丸,必须需要我的独门心法练出来的真气来催发药性,这门心法是不可能随便外传的。” xiaoshuting.info “我本来就没打算把这生意做长久,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坑翡翠虎一把,你觉得做不做得?”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怎么也……”紫女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古寻没听清她后半段话说的什么,声音太模糊了。 紫女一激灵,回过神赶紧答道:“没什么,我说难怪你会做出看起来如此不理智的选择。” “哦。”古寻没多想,出于动漫给他的先天好感,他没有把紫女往太复杂里想,也就想不到她个浓眉……她个肤白貌美的竟然也会背刺。 面对古寻给出的理由,紫女只能放弃,这是一个法不轻传的年代,涉及到对方的独门武学,她不能多说什么。 她也不奇怪古寻会武功,这年头诸子百家里不会武功的才是少数,医家的人虽然普遍只是略懂,真正的略懂,但是略懂也是懂,没有武功傍身,满天下行医问诊的时候很容易死掉的,而且一些高深的针灸之法也是需要真气辅助。 古寻既然医术高明,会武功很正常。 紫女潜意识不认为他是高手,只是对他的内功心法颇为好奇,竟然有催发药性的神奇功效,不过她不会贸贸然的开口去询问古寻的师承,即使现在大家关系很熟了,这种事也不适合自己主动去问。 不过…… “这生意既做不大,也做不长,那你之前岂不是在坑我?”紫女一脸被耍了的不爽表情,她之前为了长远的利益,特意让出了不少收益给古寻,结果现在发现那些所谓的长远利益都是自己脑子里yy的,压根不存在。 亏老娘之前还那么担心你,he~tui,渣男! 对此,古寻只能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容来应对,“咱们之前又不熟,再说了,这生意总归是没让你吃亏的,不过是挣多挣少的问题罢了,怎么能叫坑你呢?” 紫女抛了个白眼给他,并表示不想搭理他。 古寻只能继续保持尬笑。 感谢章 感谢云中人在舞、混沌天尘、乀ming乀、我的狐仙、域白羽五位书友的打赏,十分感谢支持! 感谢指文质心、jinguoqing、嘿真的好想你啊、书友20200507211827273、虚伪阳光、万法不加身、域白羽、天汉马、乀ming乀等书友投的月票,十分感谢支持! 感谢所有投了推荐票的书友,十分感谢支持! 我原本也想把名单全列出来,但是翻了一下作家助手,名字有点多,而且很多名字我都不知道怎么打出来,所以只能抱歉了。 还有所有评论的,留言的,投资的,收藏的书友,十分感谢支持! 新人新书,很感谢诸位愿意看,还是那句话,我也不求什么票之类的,只希望大家看的时候能多多发言,提建议,意见更好,让我写的不那么孤单即可。 再次感谢! 《秦时之七剑传人》感谢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震惊! 好在紫女是个成熟女性,不会一直无理取闹耍小性子,她和古寻之间也只能说是互相坑,所以稍微表达了一下不满后,就主动将话题掰回了之前的正题: “依靠逍遥丸所构建起来的虚假的百万金的巨利吸引翡翠虎,再加上铁血盟的神秘强大震慑翡翠虎,你想引诱这只肥猪掏钱不是不可能,但是其中的问题还有很多。” “首当其冲的,就是铁血盟,不过你跟我再三保证有办法应付,我信你一次,这个问题暂且不论。” “其次是紫兰轩,按照你的计划,这十万金是你违约的赔偿金,理论上属于紫兰轩,我无意去侵占,但是,紫兰轩的收入都必须支出三成,所以……” 紫女对此也很为难,古寻的所作所为是在坑翡翠虎,紫兰轩插手其中,即使只是收个钱,也难免得罪那个小气抠门的胖子,自然也就需要那些和紫兰轩有关系的权贵出面周旋,也理所当然的,要掏钱。 古寻大手一挥,不屑道:“推到铁血盟身上,就说是这钱是赔给他们的,我看谁会找他们要钱!” “你还想扯人家的虎皮?”紫女都疑惑铁血盟到底造了什么孽,简直邪了门了,你就认准了一只羊可劲薅是吧? 古寻轻哼一声,“哼,能用一次,就能用无数次,在新郑创业的经历让我深切感受到了一个道理,万事开头难,所以只要我能成功起个头,以后就可以随便搞。” 紫女一听他的歪理,意外的觉得还挺有道理。 只有他搞得定铁血盟的人,才能进入到收钱的流程,而如果他搞得定铁血盟的人一次,那再搞第二次应该也不难。 嗯,没毛病!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紫女脸色凝重的看着古寻,“翡翠虎那里怎么办?” “他迟早会知道这药没法扩大产量,甚至生产完全受制于你,他花大价钱把你和紫兰轩,和铁血盟的联系斩断,结果不能给他带来百万金的收益,只是买到了一个教训而已。” “届时,暴怒的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你的性命,我也保不住你了,到时你怎么办?” “再一次盗用铁血盟的名头?恐怕那个时候单纯的一个名头已经镇不住他了。”紫女目光灼灼的盯着古寻。 “这个问题好办,等到我搞定铁血盟你就明白了。”古寻一副胸有成竹之象,自信满满。 等我把铁血盟的人放翻,顺便再来个俘虏绑架敲诈勒索一条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面对古寻的这种空话,紫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应对铁血盟确实是最优先的事,其他都可以暂时放一放,“既然你这么有自信,我就不多问了,你想我怎么做?” “嘿嘿!”古寻一笑,“论坑人,我觉得你一定比我专业。” 紫女斜眼冷对,你这是污蔑! “我的目的你已经知道了,所以怎么配合想来你应该很清楚,我只说一点,那就是你一定要把紫兰轩摘干净。” “不论我嘴里说了什么,在你的话里,紫兰轩一定不能牵扯到铁血盟,跟翡翠虎交涉的时候一个字也不能提到,实在扯不开的时候,也要全部推到我身上,你懂我意思吧?” 紫女的脸色有些难看,古寻的话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冒用铁血盟名义的事情和自己扯上关系。 用意是好的,不想自己受到波及,但是这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义气! 况且…… “你不是有办法搞定铁血盟吗,怎么还让我百般避讳?” “废话!”古寻一摊手,“我是我,你是你,能一样吗?” “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不然不仅会坑了你自己,还会害了我。”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古寻是个个体户,铁血盟能拿他怎么样?可紫兰轩家大业大的,辣么大个房子就摆在新郑东大街,属于跑不掉的和……呃……勾栏院,一旦被铁血盟针对,轻则生意受创,重则原地爆炸,就算古寻再强,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除非把对方直接连锅端了。 可一来这样做太无耻了点,本身就是古寻在蓄意碰瓷,结果你不仅要讹对方一笔钱,还要抄了对方的家,亲手把对方的棺材盖钉死,嗯……有点过了。 二来,也是更关键的一点,古寻找不到铁血盟的大本营啊! 这组织神神秘秘的,古寻想抄家也找不到地方。 如果只是古寻和铁血盟对上,占据主动的是孤家寡人的古寻,可要是加上紫兰轩,古寻反而陷入被动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攻守之势易也。 古寻不介意为了挣点外快而把自己平静的生活搅和的混乱一些,但不想从此永无安宁。 所以他敢去碰铁血盟的瓷,却不愿意直接绑架姬无夜。 姬无夜是一国大将军,就算是最水的韩国,他被绑架,或者出其他的什么意外,都会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夜幕和罗网还属于合作关系,届时罗网的目光很难不转移过来,古寻也就藏不住了。 让罗网这种狗皮膏药缠上,古寻要么一波波的面对罗网的追杀,要么继续提桶跑路,反正不能像现在这么安稳了。 而铁血盟是江湖势力,还是一个实力雄厚的江湖势力,不管它和多少七国权贵有关系,在官面上有多少能量,首先要遵守的也是江湖上的规矩——江湖事,江湖了。 就像罗网一样,尽管有秦国的这个金主爸爸,可罗网并没有通过秦国官方通缉古寻和惊鲵,甚至连江湖上都不曾流传关于古寻二人和罗网之间的矛盾纷争,因为罗网要亲自解决他们俩,尽管将此事宣扬出去,闹到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地步,对他们追踪古寻的下落很有帮助,也不能做。 大势力,要里子,更要面子。 面子尽管是虚的,但虚的东西不代表没有意义。 古寻和惊鲵的事一旦传开了,消息就一定会在流传过程中发生无人可控的巨变。 震惊!罗网前天字一等杀手为爱叛变,伙同姘头,重创老东家。 第四十一章 不知道 流传成如此版本,其实都算不上离谱,三人成虎确实可怕,人类的八卦天性也不分是在哪个世界。 从实际角度上来看,其实这种流言,亦或与之相似的,并不会真正损害罗网的利益,也没有几个人会因此而小觑罗网。 但是,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啊! 以后有人聊起罗网,就会这么说: 啊,你知道罗网吗? 知道知道,就是被自家的金牌打手伙同姘头给吊着打了一顿,还拿人家没办法的那个组织。 ……这就很尴尬! 铁血盟一旦得知了有人(古寻)冒用他们的名头,反应会和罗网很相似。 首先,不动声色,悄悄调查谁这么大胆,然后派人前去处理掉,等一切解决,再通电全天下,表示我铁血盟又解决了一个不知死活的白痴。 而一旦解决不了,他们就会将这件事捂得比谁都紧。 古寻有信心,铁血盟以后会把相关的一切事情都列为高度机密。 紫女拗不过古寻,只能同意按照他的计划来,两人又就一些利益分配的问题探讨了一番,毕竟熟归熟,谁也不可能给对方打白工,这事有些敏感,紫兰轩不方便真正掺一手,利益分成是不可能了,不过该给紫女的工费还是不能少的。 两人一切谈好后,顶着落日的余晖,新郑怪医古寻和紫兰轩当家紫女‘不欢而散’的一幕非常自然的落入了翡翠虎的手下眼中。 胖虎心里还有念想,自然会派人盯住紫兰轩和古寻两方,现在双方会谈,更是监视的重点,不能错过,不过很可惜,这群盯梢的实力有限,只能看到别人想让他们看到的部分。 古寻随后一脸‘气愤’的前往春风楼胡吃海喝了一通,又打包了七八个好菜,晃晃悠悠的朝家回了。 盯梢的也不觉得奇怪,稍微了解过这位怪医的都知道,其人有三大爱好:吃饭,喝酒,逛青楼。 现在心情不太好,大吃一通不是很正常吗? 而古寻回家后,这些盯梢的没有继续跟上,只是在外面监视住了院落的所有出入口,确保古寻不会悄无声息的去秘密会见其他人。 翡翠虎的命令只是让他们盯住古寻不乱跑,没有让他们全天候贴身监视,更是严厉声明不能得罪对方。古寻的那栋院子空间不小,可东西不多,不适合隐藏,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把任务彻底搞砸?所以干脆老实的呆在外面监视好了。 少做少错嘛。 屋里,惊鲵一边帮着古寻收拾碗筷,一边轻声问道。 “你今天似乎很高兴?” “是挺高兴的。”古寻一点头,没有隐瞒,“有个冤大头主动送上门来,我马上就能进账好大一笔数了。” “嗯?”细长的眉毛略微挤动,惊鲵眼神暗垂,有些担心道:“你要坑谁?” 古寻似乎对钱很热衷,惊鲵知道这一点,但没有过分深究,谁都有小秘密,也可能纯粹是他有敛财的癖好。 这一个月来,古寻说了很多外面的事给惊鲵听,包括他的生意,也因此惊鲵知道了他最近挣了好几千金,这不是一笔小数,而对于此时的古寻来说的一大笔进账,想想就知道单位至少是万金。 拥有这种财力的人绝对不简单,即使只是个豪商,背后也一定有极为复杂的黑白两道关系,惊鲵有些担心古寻的动作太大,太招摇。 “翡翠虎,夜幕四凶将之一,你听说过吗?”古寻盖上食盒的盖子,语气轻快的答道,他记得夜幕是罗网的合作者,惊鲵也许有些了解。 古寻的回答让惊鲵眉头挤得更紧了,“夜幕是罗网在韩国的合作者,四凶将?我记得那是夜幕的高层吧?你要对这种人下手?” 惊鲵心里越发的担忧,不过也只是有些担忧,反正不会死,了不起再度跑路呗,当然,如果可以,能安稳一点还是好的。 就惊鲵所知,夜幕这个势力的实力远不能和罗网相提并论,名下也没有像样的高手,换算过来的意思就是,他们没有对付天字一等这种江湖绝顶高手的能力。(白亦非是不弱,但是人家既是侯爷,又是将军的,属于领导者,不是打手) 唯一棘手的就是夜幕在韩国有着太强的官方力量,一旦被大部队包围,再高手也会陷入危险之中,可惜会飞的古寻例外。 古寻也能从惊鲵的眼神中看出隐隐的担忧,不过惊鲵这就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了,她跟紫女不同,十分了解古寻的实力,而且自己也是个硬茬子,所以担心必然不是安全问题,估计是怕平静生活被打破。 “你觉得我和夜幕起了争端,罗网会从他们这里得知咱俩的存在吗?”古寻收好食盒,好整以暇的拿出了一盘花生米,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嘴里填,别问为什么战国有花生,问就是历史为骨,艺术为翼。 惊鲵思索了一番后,摇了摇头,“不会。” “哦?”古寻单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一副愿闻其详的好奇宝宝姿态。 惊鲵也没有停顿,紧接着上面的话回答: “山东六国中,除了之前有信陵君魏无忌的魏国以外,其他五国都有罗网的合作伙伴。” “连楚国都有?黄歇不是还没死呢吗?”古寻突然打断道。 他有点好奇,都是战国四公子,魏无忌那么牛逼,黄歇怎么好似不存在一般,顺便一说,古寻知道春申君黄歇还活着不是历史学的好,而是他之前在酒楼听人提到过,他要是历史好一点,也不至于会问这种问题。 惊鲵被问的脑子也是一懵,怎么突然扯上春申君黄歇了?魏无忌能挡住罗网,关黄歇什么事? 现在还没有战国四公子的概念,她自然不理解古寻为什么要把这俩人相提并论,也给不出回答,只能用冷冰冰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古寻。 “行吧,当我没问,你继续,你继续。”古寻抓花生米的右手微微抬起,做认输状,虽然惊鲵的冷眼很有风情,不过气温却会降低,不适合冬天欣赏。 “齐楚赵燕韩五国里和罗网有合作关系的大势力中,只有韩国的夜幕最特殊,和罗网的关系最差。” “为什么?” “不知道。”惊鲵又一次不知道了。 第四十二章 这可是笔大生意啊! 对于惊鲵的一知半解,古寻已经习惯了,我们不能对一个工具人杀手抱太多希望,而且古寻也不关心罗网为什么和夜幕合作的同时又不太对付。 爱咋地咋地,只要不会因为夜幕捅了罗网的马蜂窝就行。 该听的都听完了,古寻本来就要拿着食盒离开,突然又想起了已经被自己薅过羊毛,并且很可能还会再次被薅的铁血盟,于是多问了惊鲵一句: “铁血盟你了解吗?” “不了解。” 好吧,自己果然多想了,工具人杀手就是靠不住,告辞! 古寻出了房间,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按照古人日落而息的作息习惯,其实古寻已经可以上炕睡觉了。 不过作为现代修仙党,就算没有手机网络,他也不会睡那么早的,一般都会看一段时间的书之后再睡,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人文历史嘛。 说起来,古寻本来计划自己买书看,后来发现这玩意根本没得买,毕竟纸太贵,而且没有印刷术,所以主要文字承载物还是竹简,抄录困难,数量稀少,谁家有一卷书那都是当传家宝看待的,只有贵族才会有大量书卷,不过人家更不会卖了。 最后还是紫女帮他搞到的。 万能的紫女啊! 与此同时,在新郑城的南部区域,即使夜空降临,光芒不再,这里也依旧灯火通明。 这是新郑的贵族住宅区,住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自然不会吝啬一点点灯油,往往都是彻夜不熄灯。 而在这片区域中,坐落着新郑城内除王宫外最豪华的建筑群,也就是大将军姬无夜的将军府。 其占地面积几乎可与王宫相提并论,在地皮最贵的城南,这么大的府邸,价值可见一斑。 至于其中的亭台楼宇,水榭香亭,也不比王宫差到哪里去,尤其是姬无夜用来圈养,或者说囚禁被他看上的美女的雀阁,那是新郑最高的建筑,比王宫的楼宇都高。 这么明显且严重的逾制行为,韩王安都能视而不见,简直离谱到家了。 此时,在姬无夜最常用的会客大厅里,翡翠虎那肥胖矮小的身影正在其中,而坐在他上首的,也就是夜幕的名义领袖,韩国所谓的百年最强之将姬无夜,也不知道是哪里强了。 姬无夜有着比翡翠虎更为粗糙黝黑的面容,厚嘴大鼻子,连边胡子,须发旺盛,满脸皱纹褶子,整体来看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丑鬼之一。 毕竟动漫世界,无关路人的脸只是平凡,而不会丑陋。 两人正在喝酒,一人一个青铜爵,翡翠虎坐在软榻上,而姬无夜则侧倚在自己的宽大长椅上,一只脚还踩在上面。 “老虎啊,你怎么闲得无事舍得从南阳跑来新郑了?”姬无夜晃荡着手里的酒爵,语气随意的问道。 在姬无夜眼里,夜幕四凶将里最老实,最值得信任的就是翡翠虎了,所以他面对翡翠虎时也是最轻松惬意的。 翡翠虎听到姬无夜问话,脸上堆起讨好的谄笑,急忙回道: “将军有所不知,我匆忙从南阳赶至新郑,是为了一笔生意。” “生意?”一听到跟钱有关,姬无夜也来劲了,坐直身子问道,“能让你这么着急,想必是笔不小的买卖了,是什么生意啊?我在城中怎么没有听说有什么大买卖?” “嘿嘿!”翡翠虎一边笑,一边点头,带着全身的肥肉都跟着抖了抖,“将军明眼,确实是大买卖,天大的买卖啊!” 姬无夜更来劲了,他是了解翡翠虎这个胖子的,关于商事,眼光一向毒辣,很少出错,“快说说!” “不知道将军近日可听说过‘逍遥丸’?” “逍遥丸?”姬无夜挤着额头上深深的皱纹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你是说紫兰轩卖的那种助兴药?” 姬无夜当然是个色中饿鬼,府上美艳姬妾换的比裤子都勤,但是他怎么说也是个横练功夫有成的外功高手,虽然年纪不算小了,却还不至于到疲软无力,雄风不振的尴尬境地,自然用不上助兴药,也就没有多关注 “对,就是它!” “将军神功盖世,雄风烈烈,自然不需要这等药物的帮助,可是七国之中却多是年老体衰,房事无能之人,这药的药效神异,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翡翠虎半是奉承,半是解释的说道。 “此药的生意一旦铺开了,咱们每年至少能得二十万金的纯利。” “噗!”姬无夜听翡翠虎的意思,似乎这门生意很有赚头,满意一笑,端起酒爵朝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就听到‘二十万金’的天文数字,顿时一口老……酒就喷了出来,幸亏姬无夜还算有点良心,千钧一发之际稍微偏了一点头部,没有把酒全喷到翡翠虎的猪头上。 “多少?二十万……金!?”姬无夜粗黑的老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老虎你莫不是在哄本将军开心?” 二十万金这是个什么概念? 姬无夜不懂商道,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但是基本的数字他还是看的清的,翡翠虎在夜幕的全力支持下,生意遍布七国,尤其是韩国国内,挣钱的营生大半都握在他手里,他一年能给夜幕产生的纯利也不过二三十万金。 按照翡翠虎所说的意思,逍遥丸的生意能够直接让夜幕进账翻倍! “这种事我怎么敢骗将军您啊!”翡翠虎赶紧假模假样的顿首作揖,“这逍遥丸一颗紫兰轩就卖十金,一天至少卖出去二三十颗,也就是二三百金,也就是说光新郑,一年就能卖出近十万金,将军您想想,如果卖至其他六国,总收入会有多少?” 没等姬无夜脑子转过来这是多大一笔钱,翡翠虎自己先语气激动的诱惑道: “至少百万金啊!将军。” “就算扣除人力物资成本,还有分润给其他各国权贵的那一份,咱们至少也能落得二三成的纯利啊!” 姬无夜现在眼都红的发绿了。 世人皆知巨商翡翠虎贪婪,奢靡,实际上姬无夜比翡翠虎更贪婪,更奢靡,他要是不奢靡,能蠢到盖一座堪比王宫的将军府?他要是不贪婪,能有钱盖这座将军府? 翡翠虎每年为夜幕挣的钱,大半要用来维持和扩张夜幕的势力,剩下的部分就是给夜幕的高层挥霍享受的了,姬无夜身为名义上的领头羊,一年也只能分个一两万金而已。 第四十三章 一定能挣钱! 虽然谈起生意动辄就是几万金,十几万金的数字,但实际上,一两万金这个数字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是绝对的巨款,姬无夜也不例外。 将军府的一应开销都是走夜幕的公账,给报销的,所以姬无夜分到的一万多金的分红,是纯粹给他个人享受的,也就是说平均一天他可以支配五百金左右用于自己的吃喝玩乐。 说实话,想要一天之内花这么多钱,真的是个难事,哪怕姬无夜一天到晚买姬妾,办酒席,宴宾客,也花不了多少,估计最多也就一两百金。 黄金毕竟是硬通货! 所以听到能增收二十万的姬无夜,会是怎样的态度,怎样的表现,也就不言自明了。 “老虎,这件事我全力支持你,务必把这门生意从紫兰轩手里抢过来。”姬无夜一把把手里的酒爵攥成了废铁,恶狠狠的说道。 紫兰轩的当家紫女确实有手段,跟她有所勾连的贵族也为数不少,一般情况下姬无夜不想招惹这女人,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一般了,钱实在太多了!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搞你! 了不起做一点点利益交换嘛,我姬大将军吃肉,顺便喝汤,你们可以舔舔碗呀。 就在姬无夜雄心勃勃的在心里盘算这二十万金的年收入怎么花的时候,翡翠虎却跳出来扫兴了。 只见这个一身肥膘的胖子摇头晃脑,长吁短叹,一脸为难的神色,用着遗憾的语气说道: “大将军,如果只是对付一个紫兰轩,今日我也就不用特意和将军您说了,肯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了再来向您汇报好消息,但是现在却出了个大意外。” 姬无夜心急二十万,火急火燎的追问道:“怎么,新郑城里还有人敢劫我姬无夜的生意?”好嘛,已经默认生意是他的了。 翡翠虎顺势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到铁血盟插手其中,姬无夜原本狂热的大脸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为了二十万,姬无夜敢硬肛一波紫兰轩,却不敢对付铁血盟,或者说这种情况强行去触铁血盟的霉头已经没意义了。 理论上来说,这份契约与翡翠虎,亦或姬无夜或者夜幕没有直接关系,也不会因为谋夺这门生意而真正惹怒铁血盟。 这个组织最讲究契约精神,如果翡翠虎利诱,或者强逼古寻违背契约,将药或者药方提供给自己,铁血盟也不会对他下手,他们只会去杀古寻,因为违背契约的是古寻,但是大夫死了,还上那弄药去? 药方就更不必说了。 铁血盟虽然严格来说就是收钱办事的,但是人家信誉极好,做了担保,就一定不会让约定好的事出岔子,古寻一旦有背约的举动,保证立刻就会被对方杀死,他们夜幕也就完全成了瞎折腾。 姬无夜的美梦突然被破坏,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黑的跟锅底似的了,语气很恶劣的问道: “可以确定吗?” “我已经安排人去试探了。”翡翠虎赶忙回答,接着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恐怕不会有假,紫兰轩那个女人不会干出冒用的蠢事。” 姬无夜没理会后一句话,他心里也清楚紫女不会做出利令智昏的蠢事. 思来想去,姬无夜那容量不大的大脑壳子也没能想出解决的办法,烦躁的把手里的废铁酒爵一把扔飞,满脸不耐的对翡翠虎喝问道: “老虎,你既然来找我,应该是有办法搞定的吧?” “先说好,无论如何本将军是不会招惹铁血盟的那群人的。” 对于姬无夜的态度,胖虎也习惯了,这鸟人就是这德行,好处都想占,风险却一点不想担,所以神色如常的谄笑着,“呵呵,将军果然厉害,此事确实有万全的解决途径。” 姬无夜原本暗淡下去的眼睛又亮了,绿的发红,“什么办法?” “据那个大夫所说,那份契约上有一条规定,只要一方支付十万金,即可解约。” “十万金!这也太多了!”姬无夜露出了肉疼之色。 翡翠虎的意思很明确,破财免灾,呃……可能不太准确,不过大致是这么个意思,反正就是花钱搞定。 而姬无夜这么小气贪婪的人,肯定心疼钱,他这些年在韩国,建立夜幕,一手遮天,横征暴敛,予取予求,也不过攒下十几万金的家底——当然这是不算房产田产等固定资产的——这一份契约的违约金就相当于其大半家产。 虽然这钱肯定是走夜幕的公账。 翡翠虎也小气,不过到底是个合格的商人,欲取先与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权当前期投资了。 “将军,十万金固然不菲,然而收益……”说着,翡翠虎挤着笑脸,手上比出金钱的手势。 被这一劝,姬无夜也从肉疼里回过神,确实,按照翡翠虎所说,十万金也不过是半年的收益罢了,之后就是纯赚的了,这生意划得来。 “老虎,你可确定这笔生意真这么挣钱?”姬无夜再度确认道。 “放心,将军,行军打仗,治国安邦之重事,小人远不能和将军比,但是这商贾贱业,我还是有几分心得的,只要生意做开,绝对大赚。”翡翠虎一脸兴奋的保证道。 对头,只要你能做开! 再次得到了保证,姬无夜也基本放下心了,翡翠虎为夜幕敛财数年,他的本事姬无夜还是愿意相信的。 “那好,这件事你着手去办吧,有什么需要,我会知会百鸟全力协助你。” “多谢将军!” 接下来,姬无夜重新命下人上了酒菜,二人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姬无夜的开心自不必说,但翡翠虎其实才是心里最激动的一个。 他对逍遥丸的重视远超姬无夜的想象,甚至于如果姬无夜不答应,他都决定变卖家产也要凑钱去拿下。 这个年代没有垄断的概念,但是物以稀为贵,奇货可居的理念却有了。 夜幕四凶将,和夜幕名义领导人姬无夜,属于同一组织,但五个人就是五个人,变不成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翡翠虎也不例外。 身为商贾的他野心没有其他人大,只想在乱世之中富甲一方,而只要抓牢了逍遥丸,无论对于哪个上位者,他都是有着巨大价值的。 第四十四章 钱……飞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不久,紫兰轩又来人把古寻叫过去了。 唉,没办法,美人相邀,古寻不能扫人家的兴,所以……下午的坐诊鸽了,外出取材,啊不对,是外出采药。 进了熟悉的房间,见到熟悉的人,还有那熟悉的能够完美勾勒出诱人身材的紫衣,不过古寻此时已经能够完全无视掉眼前的美色诱惑了。 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就像古寻和蓝兔认识久了以后,习惯了兔子头,也觉得对方眉清目秀的。 “才一晚上就有信儿了?”古寻吊儿郎当的往榻上一瘫,好似葛大爷穿越。 就像古寻习惯了她的美色一样,紫女也习惯了古寻的不靠谱,权当没看见一般,优雅的端茶倒水,青烟袅袅升起,声音也随之传出: “嗯,翡翠虎已经派人来交涉过了。” “他这次出乎意料的很急切,原因不明。” 对紫女的后一句话,古寻表示无所谓,“不用管那些不相干的,都谈了什么?” “该谈的都谈好了,我已经让对方相信了契约的内容,他们也同意支付十万金的违约金了。” “嗯~”古寻像模像样的点头,好似领导在听下属汇报工作,“话里没有留下漏洞吧?”古寻指的是关于铁血盟的部分。 紫女当作没看见古寻的老爷做派,“放心,我肯定比你靠谱,没问题。” 看在事情办的不错的面子的上,古寻很大度的不计较她言语上的失礼了。 铁血盟是善良,中立,还是邪恶不好说,但一定是秩序侧的,只要没有直接证据,紫女应该不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这对古寻来说就够了。 见到一切顺利,古寻兴高采烈的好似饮酒一般的浮了一大白——茶水,接着一抹嘴,“啊!我的钱什么时候能到账啊?” “呵呵!”紫女笑了,用貌似十分替古寻感到遗憾的语气回答道,“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喽。” 看她的表情,古寻觉得这个‘一段时间’,恐怕不会短,“需要多久?” “大概要到明年一二月份吧。” 那不是要两三个月! “怎么这么久?”我这钱可等着用呢! 紫女白了一眼古寻,没好气的说道: “你以为十万金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吗?” “你坚持让我只要现钱,如果以物抵资的话就让我折价一成,翡翠虎疯了才会同意,肯定要花时间去自己筹钱了。” 古寻不禁嘴角一撇,语气中满是不屑,“翡翠虎好歹也是号称富可敌国的一方豪商,竟然连蛐蛐十万金都一把掏不出!” 紫女不搭腔,只是美目一斜,给你个眼神自行体会。 还蛐蛐十万金,新郑也就是翡翠虎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掏出来这笔钱,换成紫女,得让你等五到十年。 “唉~”古寻也不回话,并且也不体会对方的眼神,只是一个劲长吁短叹。 最后还是紫女先认输了,主动说道: “你要想早点拿到钱,就不要订下一成这种完全离谱的折价率。” “不行,以物抵资必须折价一成。”古寻分毫不退。 这是底线,原动漫里铁血盟上门抄翡翠虎他家的时候,大致就是折价一成。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铁血盟折得,我折不得? “那你就等到明年吧。”紫女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年关将近,翡翠虎的商号今年的大部分进账此时都已经投入到了夜幕之中,他手里此时能直接拿出来的现钱只有三万金,剩下的必须要变卖贵重物品和房屋田地来凑齐,折价一成的话,就是七十万的物资,不说他愿不愿意,就是愿意他也没有。” 呃……这么一看确实有些为难胖虎,古寻觉得,底线也不是不能往下放放的。 “我要是放宽条件的话,应该折价几成呢?” “唔……”紫女沉吟一下,“八成左右应该没问题,翡翠虎这次确实挺急切的。” 八成,那就是三万金现钱和八万多金的物资房舍,总体可以多赚一万多,倒是还不错。 古寻心里算着账,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同意以物抵账,得到的东西你花多久能帮我变卖了?又要折价多少呢?” “呵呵!”紫女又露出了之前的笑容,“看在大家朋友一场的面子上,我不多收你手续费,大概可以给你七万五千金,并且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 “那和等翡翠虎的现钱相比有什么区别?” 紫女沉吟一下,试探道:“你可以……多得五千金。” “那我还有可能多等一个月呢。”古寻翻了个白眼。 “那没办法,几万金的现钱是不可能一下变出来的。”紫女做了个古寻经常做的摊手动作,表示真的无能为力了。 本以为就要到手的钱,竟然还要多等几个月,古寻感觉很*疼,但是又没办法,紫女说的很清楚了,古寻现在就是去把翡翠虎掐死,他也变不出来十万金。 只能等! 心情瞬间变的不那么美妙的古寻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告辞道: “既然钱一时半会到不了了,那我先回家睡午觉了。”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紫女拦住了古寻。 “嗯?”古寻扭过头,疑惑的看向紫女 “咳咳!这几天你还是尽量待在紫兰轩吧。” “咋了?” “铁血盟随时可能对你下手,留在这里,多少安全一些。”紫女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 说的话完全是一片好意,但是你那个破表情是几个意思?当我是小孩吗? 古寻有些不爽,想要拒绝,不过转念一想,留在紫兰轩的话,方便紫女亲眼看到自己怎么搞定铁血盟的,也省得她总是无端担心自己了。 “待在紫兰轩也好,不过……你们这有适合我待的地方吗?”古寻故意一副男女授受不清的样子。 紫女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放心,我这里不缺空房间,保证你一个女人也碰不到。” 古寻装作没听出来对方话里的嘲讽,自顾自的接着道:“我需要一张大床,要软和一点的。” “好。” “对了,房间风格不要太少女化,要简洁朴素一点的。”古寻害怕他混个卫庄的同款的少女粉风格房间。 “好。” “还有……” 紫女发飙了,“滚蛋,哪有那么多要求!” 第四十五章 都是我干的! 古寻的合理(无礼)要求终究还是没能全说出来,就被紫女安排人给拖下去了。 老娘好心想帮你一把,事儿还不少,就是给你脸了! 不过古寻到底是经历过现代教育,思想觉悟比较高,流连青楼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家里的娇妻幼儿,让紫女帮忙送了封信回去,解释一下自己因为某些原因要在外公干几天,让她们不要挂心。 当然,这是对紫女的掩饰说法,实际上古寻信里是嘱咐惊鲵如果铁血盟的人找上家去了,不要直接砍死,他还有用。 理论上铁血盟首先要找的肯定是古寻本人,不会去先骚扰女眷,但是万一呢?不能对这个时代的江湖势力抱有太高的道德期待,所以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也是因为内容不太方便紫女知道,古寻才会特意写书信而不是直接传口信。 …… 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绝大多数事情进展的都很慢,小到个人的出行,大到国家的发兵,都是按月份计数的,但是江湖势力的行动速度却往往快的离谱,而且越大的势力行动往往越迅捷,一点都不合理。 臃肿的组织结构不应该拖慢行动效率吗? 古寻想不明白,但是也不在意,论起单兵行动速度,这世界上就没人能比他更快,单人御剑的最高时速虽然比不上动车,但是达到特快的程度还是没问题的。 铁血盟的效率高得出奇,古寻留宿紫兰轩的当夜,他们就找上来了。 估计是因为古寻干的事有些过于犯他们这个组织的忌讳吧。 毕竟宣传口号是信义为重,干的又是替人担保的营生,信誉度是企业的第一优先指标,被人冒名顶替,胡乱消费自己的信用,确实是最严重的问题了。 不过他们上门的时间点精确的来算还算不上深夜,不过是戌时过半(约晚八点),紫女和古寻刚吃完饭。 今天古寻留宿,紫女特意让古寻最喜欢(厨艺上)的那个厨娘做了一大桌子菜,请他吃了一顿,热情好客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 俩人,十八个菜,一壶兰花酿。 看似吃不完,但实际上还是吃完了,古寻的胃口大,而且光吃菜,不吃主食——他吃东西最主要是享受口腹之欲。 至于能量供应?开玩笑,我人都能凭空放火烧山了,真气生生不息,你跟我说吃饭供能?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做的有些晚,吃的时间又有些慢,最后吃完的时间点也就比较靠后了,冬季的夜晚又特别长,天早已黑透,白日喧闹繁华的新郑城,此时已经完全沉寂了,还亮着光的地方,也只有王宫,城南,以及紫兰轩这种夜间营业的会所了。 而紫兰轩灯火通明的地方也只有前面的大堂,后宅院则和绝大多数新郑人民的家一样,入夜即安睡。 铁血盟的人就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这样一个地方,找上门来了。 坐在屋里闲聊的古寻率先察觉到了院子里的异动,其次是藏身一旁的卫庄,实力最菜的紫女自然是最后发现的。 察觉到了异动,紫女心里立刻猜到很可能是铁血盟的人找上来了,不由下意识的用担忧的目光看向古寻,换来的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走,咱们出去见见吧。”古寻对着紫女一歪头,然后率先起身出了屋子,紫女紧随其后。 此时外面院落里,光滑卵石铺出来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在月光照耀下,映射出了一个图案,就是之前古寻忽悠翡翠虎时说的那个下半截圆弧,上半截火兽的图案,也就是铁血盟的图腾标志。 然后,空中突然骤射出十二根燃着熊熊烈火的粗大锁链,缠绕着一只同样燃烧着大火的青铜大鼎的四足两耳,将其缓缓托落至地面,火光照耀下,铁血盟的图腾越发的清晰明了,而大鼎,就落在图案的圆中心。 “铁以为信,血以为义!”两道掺杂在一起,显得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古寻等人耳边,与之一同出现的,是两个身着轻甲,脸带铁面,背后背着一把略有弧度的弯刀的人。 两人缓步从大鼎之后,走到之前,同时嘴上继续说道:“铁血之阵,死生无阻!” “铁血盟!竟然来的这么快!”紫女语气凝重的喃喃道。 古寻都是抱着双臂,感觉很有意思,就他的感知,加上面前俩人,铁血盟一共派了八个人,另外六个负责在院子外围用锁链拖拽大鼎,而鼎一下放下,人就跑了! 所以说排面就那么重要吗? 办正事的只有俩,做面子工作的却是整整六个人! 再说了,就算那六个只是负责面子工作的,也不能现在就跑啊,待会鼎还要不要了? 其实是古寻误会了,一般情况下,铁血盟的人来担保赌局的时候,鼎都是会回收的,毕竟一个这玩意不便宜,但是今天人家是来杀人立威的,所以就打算把鼎留下,增强一下余威,顺便留给古寻当陪葬品。 不理会古寻心里的胡思乱想,铁血盟的蒙面二人组再度上前一步,质问道: “古寻先生,你是否在新郑豪商翡翠虎的面前说过,铁血盟曾为你与紫兰轩担保过一份契约?” 紫女抢在古寻之前说道:“铁血盟的二位贵客,此事有些……呜呜……” 话没说完,就被古寻一把捂住了嘴。 说了不让你掺和,不让你掺和,你插什么嘴?安心在一旁看着就好! 紫女一旦试图帮古寻开脱,紫兰轩难免也会成为打击的对象,这是古寻从始至终都不想看到的。 至于古寻待在紫兰轩倒没什么,大家交朋友嘛,你铁血盟再有势力,也不能把敌人十族尽诛,连朋友都不放过吧? 古寻这边捂住紫女的嘴,压制住她奋力挣扎的娇躯,同时扭头对着那俩人一点头道: “没错,都是我干的。” 想了一下,又突出强调了一句:“我一个人干的,跟其他任何人或势力无关。” 对面二人对视一眼,颇有些意外,这人承认的这么爽快的嘛?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有所凭依? 感觉不像后者,不然紫兰轩的这个女当家,又何必主动开口往自己身上招麻烦? 嗯!不管了,动手弄死再说。 二人眼神交流完毕,做好了决定。 第四十六章 金钟罩 “古先生既然承认了,那么……请受死吧!”。 话音未落,二人已经拔出身后弯刀,身形闪动,划出一道道残影,锋利的刀口闪烁着寒芒,向古寻的项上人头收割而来。 藏在暗中的卫庄不能继续旁观下去了,纵身冲出来,提着妖剑鲨齿,就要迎上铁血盟的人,不过这时另一个人比他更快。 咻! 瞬息间,原本还在捂着紫女的嘴,不让她乱动的古寻就出现在了铁血盟二人前进的路线上。 好快的速度! 二人心中一惊,脚下发力,立刻止住前进之势,右手挥舞弯刀,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齐砍向古寻。 卫庄在后面同样心惊古寻竟然隐藏实力(你们没问啊),不过既然动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速度不减反增,想要上前帮助古寻。 不过已经不需要了。 上次对付玄翦,古寻刻意留手,是为了之后御剑,不想大量耗费真气,所以用日照九州阴了对方,但是今天他就不需要藏拙了。 面对两把寒芒烁烁的利刃,古寻权当不存在一般,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既不见脚下闪避,也不手上防御,事实上此时古寻的手里也没有武器。 就在兵刃即将加身之际,凭空传出一道悠扬的钟鸣之音。 咣~~~~铛~~~~ 金色的真气流化为一座鎏金巨钟,将古寻整个人包裹其中,两把刀与其相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随后再无法前进分毫,无论持刀之人如何发力,都是徒劳。 此为,七子神通——金钟罩! 与正常意义上的横练外功金钟罩不同,此金钟罩完全是靠真气形成的护身金钟来进行防御,非内力雄厚者不可使用。 此时铁血盟的两人见到进攻不能,卫庄这个敌方后援也将至,当机立断,决定抽刀后退,可惜为时已晚,原本牢不可破的金色真气大钟转瞬间遍布裂纹,寸寸崩解,而后自中心古寻处凭空产生一股爆炸,金钟彻底崩碎,碎片在气流冲击力的作用下,化为一道道暴雨梨花,直冲刚开始抽身后退的两个倒霉蛋而去。 噗!噗!噗…… 一连数十声闷响在寂静的庭院里产生,古寻到底是要留活口的,没有下死手,真气碎片的威力得到了控制,没有在那两个倒霉蛋身上打出一个个血窟窿,而是打出了钝器击打的效果。 两人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倒飞出去几丈远侯,跌落在地,顺便血跟不要钱似的从嘴里狂喷而出。 “噗!” 几口血吐出来,两人的脸色也变的惨白,其中一个直接痛快的昏了过去,而另一个则仍旧顽强的挣扎着,断断续续的问道 “你……到底……是……噗……是什么人?” 古寻玩完了一波真气爆炸流的攻势,重创了敌人,假模假样的在那整理根本就没乱的衣袍,闻言,嘴角微微翘起,用平淡的语气回道: “你们调查的应该挺清楚的吧,在下古寻,是个大夫。” 听完这个回答,还在坚持的那个,也昏了过去。 紫女在后面,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发生,一贯聪慧的小脑袋,此时完全陷入了混乱。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怎么铁血盟的高手突然就躺地上进气多出气少了? 而出手晚了一步,什么人头都没抢到,甚至连伤害都没造成就发现战斗结束了的卫庄,则悄无声息的站到了紫女身边,持剑戒备着眼前的古寻。 他和古寻没什么羁绊,纯粹是靠紫女这个纽带联系,还是隔空不见面单线单方面(自认为的)联系的那种,此时的脑子倒是清醒的多,一向的小心谨慎让他不由得开始戒备起这个一直隐藏实力的……神经病大夫。 不过现在看来,之前他的肆意妄为,随性无礼,恐怕都是基于对自身强大实力的自信吧。 卫庄狭长而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古寻,心中念头闪动。 紫女此时脑子里的乱绪也被理智压下,语气里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 “你会武功?” “啊?”古寻让她问的还有点懵,“你不是知道我会武功的吗?” “不是,我是说你武功竟然这么高,竟然不告诉我!?”紫女也是激动之下一时口误,当下赶紧改口道。 “嘿嘿!”古寻一笑,“我武功高不高,你也没问过我啊。” “这还要我问!”紫女感觉自己的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了,简直气炸,“我那么担心你的安危,你竟然还瞒着我,让我白担心?” 乍一听似乎是有些渣,古寻略带尴尬的挠挠头,辩解道: “这不是不好证明吗?我空口白牙说自己很强,你也不信啊,八成还以为我哄你玩呢。” 说的也有道理啊……不对,有什么道理!“你不会证明一下吗?” “都说了不好证明,我是打你一顿,还是打你旁边那个鬼谷弟子一顿?”古寻无奈的一摊手。 不要说什么可以亮出气势,以卫庄的性格,那种做法仍然只会导向打一架这个结果,古寻不想打这种在他看来完全没意义的架。 不过此时的卫庄和紫女都无心去听古寻的解释了,他们更关注古寻一语叫破了卫庄的身份。 “你知道我的存在?”卫庄上前一步,语气中隐含着质问,紫女也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盯着古寻,显然很关心他接下来的说辞。 紫女是真的关心古寻这个朋友,自然不希望二人的认识和接触都是有预谋和算计的。 古寻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卫庄,一身冷酷的打扮,一副禁欲的面孔,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再加上鬼谷传人的高逼格出身,天下少有的武学资质,完美符合冷酷禁欲系霸总的人设啊。 就在古寻看的卫庄即将拔剑砍人的时候,他说话了: “你长相这么有辨识度,武器也这么有辨识度,外加上鬼谷的出身,认识你很奇怪吗?” “你对我的出现丝毫不惊讶。”卫庄继续说道,虽然不是疑问的语气,但还是隐含着质问的意思。 “废话,每次我和紫女见面,你都在隔壁,身上散发着毫不掩饰的剑势,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武功稍微过得去的,很难不注意到你啊!”古寻一副我也很难办呀的表情。 第四十七章 坦白从宽 卫庄听了古寻的回答,抄起剑就要上去砍他,不过被紫女死死拉住了。 在紫女看来,古寻的解释没什么毛病,卫庄他平日里确实就是这么个性子,而且身为鬼谷弟子,他也确实有着不小的知名度,就只算新郑城,都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出身。 所以紫女还是打算相信一下古寻。 当然不是简单的因为两句解释,更多的是之前积累的信任。 此前紫女仔细派人去调查古寻的祖宗十八代,可惜一代也没查出来,除了查到古寻是哪天进的城,其他一概一无所得。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完全查不到出身来历的人,很有可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一般来说,这种人紫女是会敬而远之的,但是没办法,卖药太挣钱了。 挣得实在太多了! 当时紫女决定小小的违背一下一贯的原则。 再说了,紫女,包括卫庄,都没有什么来头特别厉害的敌人,会想办法对付他们的,无非就是新郑城里的一些竞争对手,不是紫女瞧不起他们,就新郑的这一批所谓权贵,其实实力也就那样,包括夜幕在内,紫兰轩也许打不过,但是对方也绝对做不到将一个人的出身完全瞒下来。 这年头,很少会出现默默无闻的牛逼人物,要么出身名门,要么师承名门,实在有少数主角命的,崛起于毫末之间,那也是一步步成长,一点点打出名头的。 无论是耍剑的武林高手,还是铸剑的锻造大师,无论是悬壶济世的医家圣手,还是祸害苍生的制毒宗师,诸子百家,各行各业,等等等等,莫不如是。 古寻医术高超,却又名不见经传,最大可能就是有足以一手遮天的强大组织为其遮掩,比如说像罗网的这样的庞然大物。 紫女自认为自己小小的紫兰轩,不值得别人如此劳师动众,嗯……卫庄也一样。 所以她之前就很迷惑,难不成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后来随着和古寻的接触增多,她发现这个来历不详的男人真的太对自己胃口了! 之前就说过,紫女这个人,厌恶阶级的划分,厌恶所谓的高低贵贱,更厌恶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呃……虽然有几分想打拳的趋势,但是毕竟时代局限性摆在这,她不是像后世人那般追求真正的平等,只是部分,带有局限性的平等。 不过即使如此,她的想法也是绝对的另类,基本没人理解,甚至包括和她亲如姐弟的卫庄,高低贵贱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共同认知,包括处于最底层的贱民,普遍也是发自内心里接受自己的低贱和贵族的高贵,认为天生如此,没什么不对。 结果突然出现了有着现代人思想的古寻,紫女自然是将其近乎视为知己,心理上不可避免的亲近对方,之后的亲近和信任,乃至偏袒和庇护,都是基于此而来的。 好了,闲篇不扯,书归正题。 紫女决定暂时相信古寻的隐瞒没有恶意,于是找人来先把铁血盟的那两个倒霉蛋带下去严加看管,当然也只是看管住,不能冒犯伤害。 而自己则拉着古寻和卫庄回屋,准备来一次深入的知心交流,解开双方的心结。 …… “所以,你们倒是问啊!”古寻看着坐在对面,和自己大眼瞪小眼却一言不发的两人,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卫庄仍旧不搭他腔,只是紧紧盯着对方,眼神里一半是忌惮和戒备,一半是跃跃欲试的战意,随时准备着谈崩了就拔剑砍人。 紫女也是紧盯着古寻,面上满满的都是不满之色,虽然暂时相信古寻了,但是被人欺瞒绝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听到古寻的话后,语气很是不爽的反问道: “你不应该自己主动一点,痛快的交代一切吗?” “可我又不知道要交代什么,你们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我又不觉得。” 紫女一想,也是,古寻的脑回路和自己等人明显不同,想让他自己说清楚一切确实不太现实,于是语气软化了三分的说道: “首先,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出身来历吧?” 古寻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没有立刻回答。 “怎么,不方便说?”紫女追问道。 “啊不,我是在想该怎么说。” “???”紫女没好气的厉声道,“我不是让你编谎话骗我,我要听真话!!!” “我知道,我不是编谎话,只是在构思怎么说比较合理。”古寻捂着耳朵答道。 “嗯???”紫女一脸问号,“你这不还是要骗人的意思吗?” “唉唉,你别急。”古寻安抚了一下紫女,并且脸上难得的摆出了正色,“我不是要骗你,而是实际情况比较复杂,想要让你能够明白的话,得略微修整一下,不过我保证,说的都是真话,都是事实。” 古寻没打算隐瞒或者欺骗,没必要,实话实说就行,但是肯定得修饰一二,总不能说自己乃中土共和国人士,自二十一世纪而来,又或者说自己乃湖南张家界山林侠客,自公元四世纪而来吧! “哼!”紫女轻哼一声,暂且压下了心中涌起的怒火,“那你说吧!” 古寻重新思索了一遍自己脑海里的说法,深吸一口气后答道: “我呢,来自于黔中郡。” 幸亏之前看过书,稍微了解了一些地理方位。 “秦国黔中郡?”紫女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地理位置。 这地方可够偏的,基本已经到了中原百姓活动区域的最南端了,基本没有人烟,全是山林,只有少数的几座郡所县治城池,而再往南就是夜郎,且兰,亦或岭南等外族蛮夷之地了。 “对,就是那里,我此前一直和几位好友(没说是人)生活在黔中地区的某片山林里,与草木野兽为伴,我的武功,医术都是在山林里练成的。” 紫女暗暗点头,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为人知倒也正常,紫兰轩负责情报收集的人,一般都不会去关注那种地方。 不过……紫女想起之前古寻展露出的武功……黔中那种地方还能培养出这等高手? 古寻的武功路数她看不出来,当世的知名门派里,没有相符合,最接近的就是道家了,他们家的真气一般都是金色的,但也没听说过有钟型的。 第四十八章 打不了,告辞 紫女心中的疑惑并未问出口,天下隐士高人何其多,她又哪能尽知,说不准就有个不出世的老爷爷在黔中趴着,正好教了古寻武功。 这都不重要,还是问正题要紧: “那你为什么离开黔中呢?” “呃……因为……意外。”古寻面色纠结的说出回答,手还一起跟着比划。 “意外?”紫女蛾眉一皱,感觉并不简单。 “对,意外,呃……很神奇的意外,过程说不了,说了你也不懂,我也解释不清,索性不说,反正就是意外。”这一段古寻只能含糊其辞了 “这场意外的结果就是,我离开了山林,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紫女更感兴趣了,可惜古寻摆明了是不会说的意思,她也只能作罢。 “行行行,意外就意外,不能说我也不追问,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来新郑,找上紫兰轩,究竟有什么图谋?” 这个好回答,古寻没做思考,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 “我来新郑,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只是正好选择了来这里,硬要说的话,也算是一个意外(指意外救下惊鲵,招惹了罗网),绝对没有阴谋,算计(躲罗网不算)。至于找上紫兰轩的目的,就更简单了,卖药挣点钱呗。” “初来新郑置办医馆几乎花光了积蓄,必须赶紧挣点外快,所以就找上紫兰轩喽,卖助兴药,肯定你们最合适啦。” 对于如此质朴的回答,紫女和卫庄只能相顾无言了。 为了钱,确实没毛病。 这家伙为了钱都敲诈起夜幕,甚至还想敲诈铁血盟了,其他事与之相比也不算什么了。 古寻回答完,就静静的注视着对面的两人。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就看对方信不信了。 古寻觉得,至少紫女是会相信自己的。 果不其然,紫女率先开口,对身旁的卫庄问道: “我愿意相信他的话,你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卫庄,也终于开口了,没有回答信或不信,而是约架: “和我打一场。” 面对这种挑衅,古寻自然不会惯着他,当场一个抱拳就……拒绝了,“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为什么?”卫庄不理解,古寻的实力他只能算惊鸿一瞥,但看得出绝对不低,如此有实力的人,为什么会不愿意跟别人比武交流呢? 比武多好啊! 古寻摇摇头,劝阻道:“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再练练,等你够强了再说。” 开玩笑,愿意打的话,古寻昨天就给他一顿打了,今天说不准还能少费些口舌。 对于秦时世界里的高手,古寻有交手欲望的不多,而眼下的韩国,应该说一个都没有。 少年版的卫庄有什么好打的?这不是用大号虐小号吗?没意思,要打也应该打十几二十年后完全版的卫二爷。 可惜卫庄不领古寻的好意,见他不同意,还瞧不起自己,直接拔剑就是一记横斩,从古寻左侧扫了过来。 紫女想要出声阻止却也来不及了。 然后…… 又是“咣~~~”的一声脆响,卫庄的鲨齿一如之前的铁血盟倒霉蛋的弯刀一样,被古寻的真气金钟挡住了。 卫庄不信邪,一跃而起,真气涌动,尽数灌注于手中之剑,只见刹那间,鲨齿上就环绕起一股股赤红剑芒,随后就是一招简单的自上而下的纵劈,直奔古寻而来,好来卫庄心里还有点数,没奔头去,砍的是非要害之处。 古寻仍旧坐那,一动不动。 而这一剑,也同样没能奏效,仍然被金钟罩稳稳的接住了。 卫庄能清晰感觉到,鲨齿剑比之前那一剑又往前进了一两寸,不过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对方的防御没有破。 见此,卫庄算是看清了二者的实力确实天差地别,现在的自己远不是其对手,所以一收剑,直接离开了。 卫二爷不是输不起的人,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可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放什么狠话,日后练强了再来打过就是。 至于现在,确实没法打。 练武的都知道,气御气,器御器,也就是真气用来防御真气,器具用来应对器具。 单纯的真气防护屏障,只能用来防御对手的真气进攻,用来挡剑的话,效果很差,不防人家能一剑捅你个对穿,防了基本上也还是一个对穿。 要想防御物理攻击,要么用兵器格挡住,要么用防具防御住,要么就靠横练外功,用真气肯定是不现实的。 不然的话道家和阴阳家那两伙主修内功,练气的人,早就逆天了。 可古寻却能用真气直接挡住卫庄的妖剑鲨齿,其内力之深厚,真气之磅礴,可谓卫庄生平仅见,连他师傅鬼谷子都做不到。 所以卫庄很干脆的放弃了。 认输!这尼玛打个锤子! 当然,事实上七子金钟罩,就是用来防御真气攻击的,防物攻不是它的正职,也就是古寻内功修为够强才能接住卫庄的剑,不然就是换七侠来,也只有虹猫和蓝兔能直接用金钟罩抗。 所以说这玩意其实也有些鸡肋,至少在秦时世界里,面对喜欢用物攻的剑客时对古寻的用处不是很大。 卫庄的剑气再锐三分,就可以配合鲨齿破开金钟罩了。 古寻看着卫庄拎着剑离开的背影,一脸无辜的对紫女问道:“他这样,应该算是没问题了吧?” “扑哧!”紫女此时也正扭头看着卫庄负气离开(不是打输了生气,而是觉得有些小小的抹不开面的傲娇气,毕竟卫逼王嘛)的身影,听到古寻的话,不由笑出声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傲气十足的白毛这种表现呐。 感觉很新鲜!也很不错! “咯咯咯,他没问题了,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在武功上吃瘪呐。” 所以你就笑那么开心? 古寻微微斜眼一瞥,然后……也跟着笑起来了。 毕竟禁欲系的霸总型男神,很难得能看到面临这种窘境的。 紫女看到古寻也一脸的坏笑,反应过来自己笑话自己的好友似乎有些不体面,于是轻咳了两声,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说回正题: “咳咳!” “好了,别笑了。” “你和我……紫兰轩的事已经算说清了,现在该说说其他事了。” 古寻勉强憋住了笑意,听此一问,不由反问道: “什么其他事?” 第四十九章 见见肉票 看着没事人一样,好似失忆一般的古寻,紫女气的胸口直疼,“铁血盟啊!被你打伤的两个铁血盟的人你不管了?” “哦!那俩钱袋子啊!”古寻立时恍然,想起来还有俩人质没处理呐,不过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漏掉了,反而倒打一耙,“都怪你和卫庄拉着我问东问西的,分散了我注意力,才把那两个人给忘了的。” 嗯,其实也不算污蔑。 紫女懒得和他争论这些有的没的,这样容易被他把话题带偏,还是抓重点,讲正事为好,“你还真的打算勒索铁血盟啊?” “这不废话吗?”古寻一脸理所当然,“不是为了留着当人质,我直接把他俩做了不好吗?” 紫女长叹一口气,“唉!你这是要把铁血盟往死里得罪啊!” 接着劝说道:“为了钱,不值得。” 古寻摇摇头,对紫女的话视若无睹,“不,紫女你不懂,钱很重要!” 本少侠的武功还等着钱提升呢! 虽然如今古寻的实力在这个世界里已经足够强了,但是终究是没升满级的状态,对于略微有些强迫症的古寻来说,这很让他难受。 没升满级怎么可能有游戏体验? “不是,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又不是势力领袖,手底下有一大帮人要养活?”紫女真是纳了闷了,古寻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如果是为了享乐,那他的钱已经绰绰有余了,足够他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甚至酒池肉林了。 怎么还不择手段的坑……赚钱? 前脚算计夜幕的翡翠虎,后脚又要勒索铁血盟,你至于吗? 呵,很至于! “哼!你管我要钱干什么,反正有大用。”古寻冷哼一声,不做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快带我去见那两个钱袋子,我要和他们友好交流一下。” 紫女又是一声长叹,再次试图用言语打动古寻,“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强,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卫庄放弃的这么痛快,也大致可以看出来你确实非常强,但是铁血盟是一个势力,不是个人。” “这一次他们只派了两个人,可下一次呢?十个?还是上百个?而且来人的实力也很可能变强,古寻,你能赢一时,不能赢一直啊,收手吧!” 看着紫女顶着年轻靓丽,妖娆妩媚的秀脸,却露着一副操碎了心的老妈子表情,语气还是苦口婆心的那种,如此反差,可谓真情流露,即使爱钱如古寻,也不禁心中一叹: 这说的都什么玩意! 就这实力,真来百十个我也不在乎啊!还‘收手吧’?我是让龙叔包围了吗? 理所当然的,紫女又一次白费劲了。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我心里有数,铁血盟再厉害,还能拿军队来围剿我吗?”古寻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放到了紫女身上。 紫女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能!” “在新郑,就算是姬无夜这个大将军也不能无故调兵,何况是铁血盟一个江湖组织,除非他们能说动韩王安。” 啊,你这最后一句添得,有种插旗的感觉啊,古寻默默在心里想道。 不过真的派军队也无所谓,况且概率其实小的几近没有,没有足够的缘由,韩王安也不可能轻动大军,因为他又不可能亲自指挥军队,实际控制军队动向的一般还是姬无夜这个兵马大将军,作为一个君王,韩王安也许无能,甚至有些愚昧,但不是傻子,权力的平衡人家还是知道的。 自然也明白,一国都城,国君所在,岂能任由他人擅动刀兵? 原作动漫里,姬无夜能调兵全是韩王安先下的令,而韩王安下令,则都是出现了较为严重的动乱,也就是天泽等百越天团……呃,对韩王安来说应该叫百越逆贼团,不是在刺杀自己,就是绑架太子,再不然就是杀害他国使臣,不调兵干掉他们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军队围杀一事,稍稍在古寻脑子里转了一下,就从耳朵出去了。 “既然不能调军围杀,那我就不会出事,所以,走吧。” 紫女见古寻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想再扫他的兴,至少目前看来,古寻说到的都做到了,不像是说大话的人。 于是,紫女手臂一支坐塌,站起身,“走吧。” 古寻在后面看着那妖娆的身姿,以及高叉长裙和黑色裤袜,不由感叹,艺术为翼真好啊! …… 不久之后,在某紫兰轩的某地下室里,古寻坐在一张椅子上,借着四周的火光,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被五花大绑在十字形立木上的两个钱袋子。 因为不能让紫兰轩牵涉过深,所以紫女带古寻来这之后,就被他给撵走了,只剩下古寻自己,和二人交流。 顺便一说,本来紫兰轩的人也没有把人绑起来,是古寻让他们这么做的。 古寻首先打了两道真气,把这俩货叫起来。 被大量异种真气在体内乱冲乱撞,没有古寻化解,就他们俩这实力,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醒过来,能昏迷到死。 接着,古寻就坐那,看着俩倒霉蛋慢悠悠的醒转过来。 不过醒了归醒了,伤还是在的,古寻的真气可没有疗伤的效果,两人之前吐的血,就是没有达到单次献血上限,也差不多了,况且用注射器从血管里抽,和从食道里喷出来,也不是一个概念,理所当然的,这俩人虚弱的很。 古寻没有取下他们的面具,他又不是来拷打情报的,也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嗯,面具带着就好,多有逼格啊! 看到两人在进行着无力的挣扎,应该是完全醒了,古寻微微咳嗽了一下,表示我要说话了: “咳咳!” “两位就别乱动了,就你们现在的状态,我解开绳子你们都站不稳,歇会吧。” 古寻这么一说,他俩也就真的不挣扎了,估计心里也有数,确实使不上劲。 随后其中一人开口了,因为虚弱的原因,声音有点小,好在这地方面积也不算太大,古寻又耳力过人,可以听得清,不耽误事。 第五十章 你们说个数 他开口第一句话,没有问自己在哪里,而是问为什么: “古先生既然实力远超我二人,为何不杀了我们,反而……绑在这里?” 古寻偏着头,很好奇的问道: “你很想死?” 这么忠诚的吗? “……”废话,能活着我为什么会想死?你特么会不会聊天啊? 这人心里mmp,但是肯定不能说出来,毕竟他真的不太想死,“如今我二人生死皆操之于先生之手,想杀我们易如反掌,可既然没杀,自然是别有他用,先生不妨直说。” 嗯~ 古寻听的直点头,这铁血盟的人素质不错嘛。 “猜得不错,留着你俩是有点用。” 接着,古寻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沉吟稍许道:“嗯……首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呵!”对面二人同时哂笑了一声,不过声音过于低沉无力,“我等虽不想死,但先生也别指望我们出卖本盟。” 听这意思,确实还是有些忠心的,古寻撑着脑袋随意的琢磨着,怎么说也是把信义当作宣传口号的组织,对自己的成员想来也会做一些思想宣传吧! 不过到底有多忠心却不好讲了,口号喊得响没什么用,能不能撑住酷刑,尤其是生死之间的抉择,得看真正面对时候的表现。 好在古寻也打算问出什么重要信息,也就省了严刑拷打的步骤,何况他也不会相关的技能。 “没说让你出卖铁血盟,我随便问几个问题而已,你们觉得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就不说。”反正你们的主要作用也是换钱。 “……”两人一个搭话的都没有,原因很简单,就算你这么说,人家也不能开口说:好啊,你问吧。 这显得多不忠诚啊,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听着呐! 古寻看他俩都是沉默以对,不知是连这条件都不同意,还是默认同意了,不过无所谓,了不起你们一个问题都不答。 “咳,不说话我当你们默认了。”古寻清了清嗓子。 “……” 仍然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 “那第一个问题,你们的实力在铁血盟里算强吗?” 闻言,绑在木头十字架上两位难兄难弟勉力扭头对视了一眼,隔空交流了一下意见: 能回答的一起回答,不能答的一起沉默。 好! 反正不能一个说一个不说。 意见达成一致后,两人又将头转了回去,同时开口回答: “我二人的实力在盟中上不得台面,还有大量高手在我等之上。” 其实二人说的不太一样,不过归纳总结一下,就是上述的意思。 毕竟只是搭档,不是同卵双胞胎,哪能有这种默契程度,不能要求太高。 而这个总结后的答案,对古寻也没什么用,大量是多少呢?在你俩之上又是上了多少呢? “那你们有盟主吗?有的话你们知道是谁吗?” “……” 这次沉默了。 接着,古寻又问了不少关于铁血盟的问题,少部分得到了一些或模棱两可,或含糊不清的回答,而大部分则完全就是沉默以对。 确切分一下类的话,凡是牵扯到具体人物或地址的问题,一概不答,只有比较笼统的问题给出了答案。 所以整体价值不大。 不过这都不重要,接下来古寻要问的才是重点。 “好,不重要的的事情都问完了,接下来,我要问的才是我留你们一命的真正原因所在,希望二位好好回答。” “……” 仍旧是沉默以对,不过两人的心理活动倒挺丰富。 刚才古寻问了那么多问题,他们几乎一个有意义的回答都没有,本来都以为今天要为组织献身了(刀斧没有真正加身之前,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可以坚持忠诚,至于是否能真的坚持住,那就见仁见智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说那都不重要。 这岂不是说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之所以留你们俩一命呢,主要就是为了当人质。” “古先生想用我二人的性命来使本盟投鼠忌器?”其中一人听到古寻的话,忍不住破坏了和自己搭档的约定,开口问询。 “不不不,两位不要误会,我不需要铁血盟出现什么投鼠忌器的状况。”古寻急忙连声否定,然后两个手指捏到一起,比划着说道:“拿两位当人质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向贵盟索要一点点的赎金。” “所以……”古寻此时表情十分严肃正经的问道:“二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觉得自己在贵盟,值多少钱?” “???” 两人被古寻的目的震撼了。 闹了半天,你特么是在绑票勒索?还让肉票自己说赎金的数目?还有没有一点点高手的自尊了? 其中一人忍不住质问道: “你就是为了一点点钱,和本盟为敌?” “当然不是。”古寻摆手否定,“那可不是一点点钱,是很多钱。” 十万金呐! 至于这俩货,古寻也没打算靠他们再捞一大笔,毕竟几个成员而已,对方能给多少赎金? 本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原则,古寻不想浪费,何况这一笔就算不多,也不至于和蚊子腿划等号。 反正为了十万金已经得罪对方了,人家上来就直接杀,摆明无意和谈,既然要打服对方,过程中的衍生价值就不能浪费。 “行了,别说废话了,赶紧说个数。” “……” 我回答个锤子! 这俩人现在也是进退维谷,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可问题是怎么回答呢? 数说少了吧,一方面是没面子,更重要的是怕古寻不满意,直接把自己咔嚓了,可数说多了的话,盟里未必会愿意支付啊。 虽然自家的铁血盟以信义为口号,但主要活动还不是为了盈利,花钱赎人他们愿意,可花太多钱赎人,他们可就未必愿意了。 不愿意付赎金的话,对方估计会撕票,还是个死。 就很为难! 两人纠结到最后,再次选择了沉默以对。 索性不说算了,反正他要拿我们还钱,应该不会一言不合就杀人。 古寻等了半天,就换了个大眼瞪面具,没一个回答他的,不由抽了口气,疑声道: “嘿,说个数都说不出来吗?” 第五十一章 怎么来钱快 始终得不到回答,古寻也只能放弃让肉票自己说出赎金数额的打算了。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说,那就只能我自己来了。” “我说一个数……一人五千金!”古寻拉长声音,伸手张开五指。 “你杀了我们吧!”这一次对面两人默契爆表,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完全一样的话。 一人五千金,你怎么不把我俩刮了看能不能刮出五千片出来?!!! 果然是想钱想疯了,真当我俩是啥重要人物吗?两个人质想要一万金,你怎么不直接冲到我们总部去抢?!! 也就是古寻不知道这俩人的心里话,不然肯定会告诉他们,要是我知道地方,说不准真要抢你们一波。 古寻会先坑翡翠虎,再勒索铁血盟,归根到底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日子渐渐平稳,人就有点故态复萌了。 什么固态? 一个字:浪! 之前在动物世界,社会结构成迷,古寻根本没有有效的手段正常(快速)赚钱,所以攒钱的方法就比较粗暴,一个字:抢! 系统对金钱归属判定较严格,古寻若是想抢,必须把对方杀光或者全部驱逐,让钱成为无主之物。 这种方法肯定不能随便对富豪商贾使用,太不道德,所以古寻选择抢一些合适的人。 然后天下的绿林巨盗,山贼匪寨,让他扫荡了一小半,最夸张的时候他一个月连续扫荡了湘北八家大型土匪山寨,然后就被两广两湘(这里的湘指湘江,两湘指地理上的湘南湘北而非代指湖南的三湘四水)三十二家匪寨联名一同追杀,上千号武林人士成天追在屁股后头,撵了他大半年,最后还是七侠联手帮他解决的。 嗯,全都解决了。 不过自那以后,古寻也稍微收敛了一些,没有再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了。 嗯,书归正题。 古寻听这俩货求死的话说的那么坚决,也就明白了,指望这俩人勒索铁血盟一万金是不现实的。 md,两个废物! 早知道那六个扛鼎也应该拦下来的,失算了!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心气不顺的古寻,语气很不耐烦的对两个便宜货说道: “一万金都换不来,真是废物。”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个数给我!” 听到古寻的语气不再像之前一般始终平静,开始变的烦躁不耐,两人心里明白这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继续沉默以对了,万一一怒之下被砍了呢? 又是一次对视,确认了答案,然后同时回道: “一千金!一人一千金!” “这是应该是极限了,再多本盟是不会支付的。” 好家伙,看来真的不能再多了,这俩便宜货把话都说这么直白了。 古寻心里一叹,真的深深一叹,彳亍口巴,两千金就两千金吧,积少成多嘛,有总比没有强。 “唉!两千金就两千金吧,有总比没有强。”心里惆怅着惆怅着,古寻还给惆怅的说出来了。 “……”对于此等羞辱人的扎心之语,两个受制于人的阶下囚,只能权当没听见了。 “咳咳!”古寻假意咳了两声,也装作刚刚没说话的样子,就算是便宜货也不能气太狠,万一气出好歹了呢? “这个,你们知道铁血盟下一波人来的时间吗?”古寻问出了最后一件需要知道的事。 “……”没人作声。 开玩笑,这事告诉你你不就可以提前防备了吗?就不说,打你个出其不意,说不定我二人就得救了。 还真是非暴力不合作啊。 古寻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冷笑着威胁道: “你们要是不想回答,那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们,一旦铁血盟的人突袭,我先弄(neng)死你俩。” 果断认怂! 这又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你想知道我们肯定说啦: “任务开始后两个时辰,如果我们还未回去复命,盟里就会认定我们出事了,立刻组织第二批人手前来。” “说关键的,具体要多久?”古寻懒得听这些虚的,还得自己算时间,直接问他们不好吗? “……” “算上集结人手,赶路的时间,大概要三个时辰以上,再具体的我们也无法推测出来了。” “嗯。”古寻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谢谢配合。” 然后一抬手又是两道真气打进二人体内,“两个半时辰后,你们体内的这道真气会爆炸,将你们炸死,如果铁血盟的人没来,我会来打散真气,救你们一命,可如果他们提前来了,我可能就顾不上你们了,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话一说,面具底下的两张脸同时都绿了。 这么阴险的吗? 我们只是预测,不能肯定啊!你就不考虑一下他们可能提前行动吗? 可惜没等两人说话辩解几句,古寻身影一闪烁,已然不见了。 两人只能虚弱无力的在地下室里骂街。 对他们而言最大的好消息就是,刚才没有耍小聪明,故意说个很晚的时间点来误导对方,按照正常流程,确实至少要三个时辰后,才会再来人。 嗯,活下来的概率还很大! 地面上,古寻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往客室去找紫女去了。 他是故意不听那俩货要说的辩解之话的。 反正要真是晚了,被真气炸死就算古寻倒霉,少赚两千金。 问了这两个货半天,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想说,动不动就沉默,搞得跟沉默真的能变出金来似的。 古寻说是不计较,实际上……看在钱的面子他确实可以不计较,但前提是大钱,蛐蛐两千金…… 别说古寻心眼小,他可是给了两人活路,只要运气不太差,应该不会死。 …… “那两个人你处理好了。”紫女侧躺在软榻上,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展现着自己的身材曲线,语气慵懒的对走进门的古寻问道。 古寻见到这一幕,十分正人君子的目不斜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软榻,“啊,处理好了。” “他们说铁血盟再派人来估计要三个时辰以后才能到,你可以去休息了,看着一脸的疲惫,可不能再熬夜了。” 紫女忍不住抛了个白眼,要不是你老娘能这么累,还是心累的那种? 然后扭动着细腰,从榻上起来,“休息一下也好,我这就安排人带你去休息。” “不用。”古寻抬手制止了紫女,“我就在这守着就行,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再出现了。” 看着古寻面上一脸坚持之色,紫女冷哼一声,“随你,当我愿意管这破事!” 第五十二章 各方面的七国之耻 紫女扭着腰,气呼呼的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的离开了,顺便还把整个后院的人都带走了。 这也是古寻的要求。 接下来,就是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次日上午,一直到正午午时,古寻又在紫兰轩吃过午饭,顺便还打包了一份,才施施然的离开了这座风月场所,脸上还一脸满足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必是度过了令人身心愉悦的快活一夜。 呵,快活谈不上,不过古寻身心愉悦倒是事实。 正所谓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铁血盟昨夜后半夜,寅时时分,派来了第二拨人,这次来的就多了,一下来了十五个人,实力比先前的那俩炮灰都是只强不弱,然后……紫兰轩的地下室里又多了十四个十字架。 放走了一个用来传信,毕竟这年代又不能打电话去苦主家里索要赎金,自己派人传信又不知道地址,古寻只能忍痛放了一个。 好在这次数量比较大,丢了一个,加起来还能剩下十六个,古寻初次开业大酬宾,给铁血盟稍微打个折扣,凑个整数,要了两万金。 四舍五入,向上取整,都是这个结果,没毛病! 至于铁血盟会不会答应? 呵,不答应不行了。 两个人他们能随便放弃,可十六个人,要是全部放弃,很影响士气啊!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况且古寻又没有狮子大张口,要他个十万八万的,不过两万金而已,想来铁血盟还是愿意做成这笔交易的。 而对古寻而言最重要的是,这未必是一锤子买卖。 依照古寻对所谓大势力的理解,他们肯定不会轻易低头,尽管古寻让送信的传话说下一次再来人,不带着钱就直接撕票,铁血盟也未必老实。 最大可能是派实力更强的一批人,既带着钱,也拿着刀,这边交了钱换回人质,那边提起刀就要继续对古寻下手。 诶,然后古寻又能获得一批肉票,顺便还能把之前的一批再绑一回。 子又生孙,孙又有子,子子孙孙,肉票无穷尽也! 当然这只是理想环境,基本属于做梦才能梦到的场景,下一批人有没有还是两讲呐。 毕竟昨夜的第二批人手实力已经很不错了,十五个人都不是庸手,还颇为擅长合击之术,联手的实力比之玄翦也相去不远了。 大概就是在双方都不逃跑的情况下,玄翦拼着受伤,可以把他们全干掉。 但古寻是把他们全部生擒了,这之间的难度差异可以说云泥之别。 只要传信的人把情况说明了,铁血盟也有可能就直接交钱了事,破财消灾,并且默认了这次古寻冒用他们名义的合法性。 两种处理方法都有可能吧。 古寻自然希望是前者,因为那样他又能进账几万金。 但如果不是,他也不能强求,并且也不会继续作妖了。 说到底和铁血盟之间的恩怨属于古寻恶意碰瓷,坑他一次也就可以了,一个劲撵着人家不放,那就是要撕破脸斗到底了。 会破坏古寻的(并不)平静生活。 …… “你的事情都解决了吗?”惊鲵抱着小阿言,柔声向坐在一旁的古寻问道。 昨夜紫兰轩的人来送信,惊鲵一看内容就知道,肯定是因为最近古寻的各种操作招惹来的敌人。 当然,惊鲵并没有因此埋怨古寻,毕竟和罗网比起来,这些都只是小事而已,不是她自大,而是新郑城,乃至整个韩国,实在没有多少实力上台面的江湖人士,以她前天字一等的段位,就算抱着孩子也绝对足以自保无虞。 七国中,秦国的江湖势力最强,因为那里同时有罗网,道家天人两宗,以及阴阳家,加在一起战斗力简直爆表了。 其次就是燕赵之地和齐楚两国国,分别是墨家,农家和儒家势力活跃的范围,而且还有大量的其他江湖势力。 最弱的就是魏国和韩国,其中魏国又比韩国强不少,因为昔日信陵君魏无忌门下供养了大量食客,大部分都和江湖势力有所关联,其中大梁的披甲门实力就很不错。 韩国跟其他各国一比,啥都没有,自然就成了弟中弟中弟,简直弱到没边了。 唯一一个值得一提的组织就是夜幕,可惜夜幕强大在官面上的实力,至于江湖中的,也……就那样吧,说强不算强,说弱也稍微有点实力,聊胜于无。 古寻两手摆在桌面上,一点头,“算解决了,还差点收尾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搞定。” 铁血盟的下一步行动不论是单纯交钱,还是再做一搏,都不是短时间内能搞定的,等个一两天也不足为奇。 惊鲵迟疑了一下,大概是犹豫是否该询问,最后还是古寻主动说了一句: “想说什么就说吧,咱俩谁跟谁呀,没必要顾及什么。” 惊鲵一想,也是,没必要,“是哪一方势力?夜幕,还是铁血盟,亦或是其他势力?” 古寻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回答了:“铁血盟。” 回答之后,古寻看惊鲵脸色有异,于是追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上次你问我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想太多,后来闲了之后我思索了一番在罗网中看过的记载后,发现铁血盟似乎和罗网很不对付,而且……和山东六国的王室关系密切。” “哦!”古寻听了之后……也没多意外,和六国王室关系密切,可以理解,原动漫里铁血盟为韩国王族景伦君和翡翠虎对赌作保,景伦君不仅输尽家财,甚至夺爵除地,甚至堂堂王族最后饿死街头,这事只有韩王安默认才能发生。 虽然总说韩国是七国之耻,但好歹人家也是战国之一,除了其他六国官方,没人能强逼韩王安低头,铁血盟也好,还是翡翠虎也好,他们可以赢走景伦君所有的钱,但不能让一位王族死的如此没有体面。 能让韩王安让步,肯定不是翡翠虎一介商贾的面子,只能是铁血盟的面子了,关系自然不差。 而如果铁血盟和山东六国关系好,那和罗网关系肯定不咋地了,从根上有矛盾嘛。 第五十三章 估计是要从心了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古寻微微睁大眼睛,拉了一个拖长音,以作询问。 “如果你和铁血盟的矛盾没有尖锐到不死不休,无法化解的程度,我认为没必要和对方过分交恶。”惊鲵仍然是略微有些犹豫的态度,许是在想该不该过分插手古寻的行为。 懂了,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呗。 这话一说,古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虽然觉得没必要,但是难得惊鲵这个闷葫芦少妇舍得说些孩子以外的话题,古寻不想打击她,所以十分善意的回道: “不用担心,我和他们之间只是小矛盾,很容易就能说开,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晚上就搞定的七七八八,对吧?” 古寻觉得自己没骗人,自己一个铁血盟的人都没杀,只不过要了一点点对他们而言微不足道的金钱罢了,权当他们为了交好自己这位强者而付出的一点投资不就行了,关系明显不算太紧张。 惊鲵听了之后,嘴角微微抽动一下,抬眼扫了古寻貌似和善的俊朗外表: 信你我就是个傻子!就是因为你一晚上就搞定了,我才会怀疑你已经把对方得罪死了。 惊鲵心里活动很丰富,但是面上还是维持着冰山脸,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这种事情稍微一提也就可以了,多的不需要她过分操心,真要出了什么事,大家一起扛就是了。 …… 转眼五日过去,新郑城基本算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唯一一件比较受关注的事情,就是韩国首富翡翠虎先生,开始变卖一些固定资产,似乎是为了筹集钱款,但是各方打探的结果却是翡翠虎商号的现钱很充足,所以大家猜测这只贪婪的肥猪恐怕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嗯,如果他真的能开拓出新世界的伟哥事业,那确实是大动作。 之所以闹出这些动静,是因为翡翠虎将契约的事情传出去好几天了,古寻仍然还是能安然无恙的坐诊治病,紫兰轩也依旧是夜夜笙歌,所以这个胖子打消了心里最后的疑虑,正式开始筹钱了。 而几万金的大数目,翡翠虎也做不到秘密筹集,闹得人尽皆知实属正常 而今天,古寻又一次来到了紫兰轩。 不是像前几天一样,为了某些大事(涉及金钱较多),而是来送药的。 翡翠虎那边钱没凑够,紫兰轩的小药丸生意还是要继续做的,然后紫女顺便跟古寻说了对方已经开始筹钱的事情。 古寻表示了一下很开心就算完了,毕竟钱还是没到手。 “紫兰轩最近卖药卖的很厉害啊。”因为时间临近正午,古寻决定蹭顿饭,此时正和紫女闲聊,等着饭菜做好。 这几天小药丸销量暴涨了一截,五天的时间,算上这次,古寻送了三回药,频率远超之前。 而紫女听了古寻的感叹,却不禁用白眼瞟了他一下,笑骂着说道: “还不是你,这生意眼瞅着做不长了,我肯定要在时间结束前,尽可能多的卖出去一些药啊。” 这几天紫兰轩开始大力推销兜售小药丸,效果还不错,销量涨了不少。 对于紫女的回答,古寻略带尴尬的耸耸肩,“呵呵,你开心就好。” 紫女见此,嘴角翘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捧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 就在气氛略尬的时候,古寻突然察觉到外面传来了一些异动。 “嗯?”古寻头一偏,看向门外,嘴里发出一声轻咦。 紫女刚刚放下茶杯,不由问道:“怎么了?” 古寻腰腿一发力,刚想站起来,不过屁股抬了抬,又坐了回去,嘴上则回答道,“来客人了。” “啊!?”紫女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转头也看向门口,不过此时屋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甲胄,不过是轻甲的人,看起来很接近铁血盟那些人的同款服装风格,不过没带面具。 来人的个头不矮,皮肤略微有些泛黑,脸型端正,看着长相还不错——事实上,这个世界里长相丑的人寥寥无几(@姬无夜)——不过带着些许骄傲之色,大概……自命不凡? 这么说也有些夸张,人家确实不凡,至少身手不凡。 古寻不能精确判断对方的实力,但是根据他并非刻意展露出的气势,大致可以看出,实力位列顶尖,不逊于罗网天字一等。 感谢罗网,弄了天字一等这个实力标杆出来。 紫女和古寻作为主家还未开口,来人先说话了,声音洪亮有劲,“哈哈,不愧是击败了我铁血盟十几位执行使者的人,古先生实力果然非凡,我一出现你就察觉到了。” “铁血盟的人?”古寻稍稍抬起头看向对方,觉得姿势有些不舒服,于是抬手往下一摆,十分不客气的说道:“你先坐下,我不喜欢仰头看人。” 对方也不觉得古寻说话太失礼,十分干脆的在下首坐下。 虽然脸上始终都有一股自得傲然之色,但是面对古寻他的态度却相当不错,而形成对比的则是紫女,他压根就没怎么看过。 原因很简单,古寻的战绩很dio啊。 前几天,铁血盟派人来杀掉古寻的时候,第一拨人失败,失去了联系,盟里普遍认为和紫兰轩里的那个鬼谷传人有关,所以很快派了第二拨,而且人数众多,目的就是拖住卫庄。 杀卫庄这件事铁血盟是不敢做的,虽然他们横行霸道,但是也分对象,鬼谷子他们惹不起,自然也不敢对人家的爱徒下死手。 可结果却是第二拨人也全折进去了,唯一回来的一个还是人家放回来传话的,更出人意料的是过程,己方十几个高手,联手合击,还没撑过百招就被人家全部放翻,还都做到了伤而不死。 有这种实力的人,铁血盟也不太招惹的起了。 不是说不能继续打,铁血盟也是有几个实力顶尖,足以媲美罗网天字一等的高手的,不过数量确实很有限,万一再折进去怎么办? 这种层次的高手,其本身实力的重要性不说,每一个还都有比较复杂的身份背景,不能出事。 第五十四章 得找个由头打一顿 铁血盟处于各种各样的考量,最后决定破财消灾,不再和古寻继续死磕到底了。 毕竟这件事目前为止,只在他们双方之间发生,没有被旁人得知,即使铁血盟退一步,对外,在旁人眼中只是铁血盟一反常态的担保了一份商业契约,不失面子,而对内,铁血盟付出一些金钱,保住一大批高手的性命,及时止损,勉强也算保住了些里子。 如此,里外皆佳,他们做出这个选择也不意外。 不过,尽管选择了低头,铁血盟还是找了个顶尖高手来完成这次的人质赎回,一方面怕去的人弱了,对方得寸进尺,又给绑了,要求加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展示一下肌肉,向对方表明,我们不是没有高手,只是觉得继续斗下去对我们双方都不是好事,这才大人有大量的主动退一步,以示友好。 嗯,一个成熟的大势力,有这些操作才是正常的。 古寻不知道铁血盟内部做下的决定,但是看眼前这个人的态度大致也可以猜出来,铁血盟估计是选择退步了。 而古寻能看出来,紫女自然也能看出来。 紫女作为东道主,拿出了一个新茶杯,替这人倒了杯茶,很客气的说道:“慢用。” 这人对她的态度好不好紫女无所谓,她什么奇葩客户没见过,再恶劣的态度也都面对过,完全不受影响。 古寻倒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决定待会找个由头打他一顿,当然要等钱到手。 “你既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带着面具,想必不会介意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 “某名陈和!”来人,也就是陈和中气十足的回答道。 “陈和?”古寻是没听过这名字,不管今时,还是现代看的动漫里都没有,所以眼微微一偏,看向紫女。 她见闻广博,说不定知道。 很不幸,紫女看懂了古寻的意思,可惜她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陈’氏的话…… “不知阁下自何方而来?”紫女试探着问道。 “自然是从东边来的。”面对紫女,陈和的语气就变冲了一些。 古寻觉得莫名其妙,就算你瞧不起人家的实力,也不至于这种态度吧?怎么说也是个美人,难不成……!!! 想到现代时偶尔听说的战国时的一些社会风气,古寻默默的挪动了自己的位置,并且身体后仰,尽量拉开了和陈和的距离。 紫女不知道古寻的想法歪到天际去了,自顾自的思索着,她对陈和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田陈一族,阁下是齐王室的人?!” “哼!”十分傲然的一声冷哼,无疑是默认了紫女的猜测。 对这件事,紫女的吃惊程度明显高于古寻,毕竟她不知道铁血盟和六国王族的关系。 而古寻仅仅在心里略微感叹了一下,铁血盟果然和六国王室极为亲密,甚至可以派出一位齐国王族来为自己办事。 令古寻比较意外的是,齐国王族竟然还有这种高手。 不过这都不重要,待会那顿打不能省。 “不知道方不方便告知,你在铁血盟里的身份职位啊?”古寻有些好奇,贵为王族,他地位会如何。 面对古寻,陈和态度又转变的温和了一些,“在下是供奉,不算任职,偶尔替盟里处理一些棘手事件。” “呵,那这次的事看来已经被认定为是棘手事件了呀。”古寻嬉笑着,脸上还颇为自得的样子。 陈和没有因为古寻的嚣张态度而不满,反而顺着说道: “本盟这次冒然招惹先生,确实不妥,有些莽撞,对待先生这样的高手,不该如此失礼。” 感觉像是在说反话嘲讽对方,可是无论古寻还是紫女,都能看出,这人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合着铁血盟派了个实力至上主义者……呃,可能不太准确,大概就是个认为强者应该受到尊敬的人吧。 这一次就轮到古寻比较稀奇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性格的人,紫女对此接受度反倒高一些,相比各种奇葩,陈和这一款也就那样吧。 这边陈和继续说道: “对于这次误会,本盟愿意支付两万金,作为赔礼,缓和双方关系,以示谢意(此处谢为道歉之意)。” 不说赎金,而说是礼物,表现得好像是自己为了和解主动送给古寻,而不是被逼交的赎金。 嗯,这操作也很正常。 古寻没有去特意较真,他只在乎对方交不交钱,至于用什么名头,无所谓,只要不占他便宜就行。 钱人家也带来了。 十个铁血盟的人各扛着一个大箱子,紧跟着陈和一起来到的,箱子早就摆在门外不远处,盖子也都打开了,阳光直射下,一片闪瞎狗眼的金光。 要不是看见钱了,古寻怎么可能会让他安稳的坐下和自己聊,早就先打一顿了。 说完话后,陈和站起身,走到门口,手微微一伸,“每箱两千金,共计两万金,古先生可以找人点点。” “不用了。”古寻一摆手,难得真的客气了一番,“对于贵盟,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数就不用查了。” 接着,古寻也站了起来,朝屋外走去,“走吧,我带你们去接人。” 人家态度又好,付钱也很爽快,古寻自然不能没事找事,只好痛快放人了。 片刻之后,所有人质都被铁血盟的人扛走了。 这些人这几天一直被绑着,而且基本没吃多少东西,连水也只喝了一点,虚弱的完全站不住了,完全要靠别人带着。 不过陈和还没走,这也正和古寻的意,他还要打对方一顿呐。 一码归一码,虽然陈和对他的态度不错,可惜对紫女态度太差,这顿打不能免。 反正这人看起来是个对武功很看重的主,只要古寻用一个以武会友,比试切磋的理由,就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和自己打一架了。 很巧的是,陈和也是这么想的。 只见对方对着古寻一抱拳,“实不相瞒,陈某想和古先生比试一场。” “啊?”古寻惊叫一声,这算什么?这么贴心,都不用我提,自己送上来挨打。 不过古寻的一时惊讶,让陈和有些误会,急忙解释道:“古先生不要误会,本盟与先生的恩怨到此已经完全了结,日后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合作,比武之事完全是陈某个人的请求。” 第五十五章 需要一些准备 古寻当然没有误会,不管是陈和自己送上来挨打,还是铁血盟在打小算盘,他都不在乎,相反还很开心。 脸上荡漾起和煦的微笑,古寻从容的回答道: “陈……”吐了一个字就卡壳了,古寻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光知道是王室的人,不知道是公子,公孙,还是其他偏远旁支,亦或是某地封君,顿了一下后,决定索性还和之前一样,忽略称谓算了。 “呃……我没有误会,能够和你比试一番,我也很乐意。” 陈和刚毅的脸上不由浮现了笑容,“那真是不甚荣幸。” 接着就是“嗡”的一声,陈和一把拔出之前被铁血盟的人留下来的,插在一旁地上的兵器,一杆通体由金属打造的寒光凛凛的银白色长枪。 双手共持,华丽的舞了个枪花,划出一道道缭乱的枪芒,最后枪尖一指正前,大喝一声,“请!” 说实话,场景乍一看还挺热血,古寻也无意故意去破坏风景,但是他还是得说: “容我先去拿件兵器。” “……” “铛!”陈和收枪立于身侧,枪柄砸地一声响,“抱歉,是陈某太过心急了,先生请去。” 于是古寻就回头去找紫女要把剑去了。 长虹剑因为之前跟罗网纠缠的时候已经暴露了,外观又比较显眼,所以古寻决定先不用它了,不是害怕罗网,单纯想玩玩而已。 而空手和陈和打的话,不是说不能打,能打,只能打一点点。 拳脚功夫七侠不是不会,但古寻确实不咋会,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才是男孩子的梦想,抡拳头打人多没逼格啊! 所以这方面古寻没下过功夫(没花过钱),唯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就是冰魄剑法的变招,冰魄掌,刚刚入门,强行用当然可以,但是容易控制不好力道,直接把陈和打死。 本质上这和直接用自己磅礴的真气以势欺人差不多,招式的精妙是别想着能用出来了。 至于从系统里兑换? 呵呵!好剑太贵,便宜的没必要,直接找紫女随便要一把就是了。 回到室内,紫女正准备安排侍女上饭菜,已经到饭点了,午饭也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古寻回来,以为他已经处理好铁血盟的事了,很自然的招呼道:“快坐下吧,马上就吃饭了。” “午饭先不急了。”古寻微微一摆手拒绝了约饭,“先给我找把剑来。” “嗯?”紫女那一双明明是棕黑色却神奇的泛着紫意的眸子带着不解的看向古寻,“现在要剑干嘛?” “要兵器还能干嘛,跟人打架喽。”古寻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而紫女的眉头则立刻皱起来了,疑声问道:“铁血盟那里……还有麻烦?” “没,没什么麻烦,只是陈和要和我比试一场,切磋切磋而已,我没带武器,所以找你临时借一把。” 紫女舒了口气,没出意外就好,陈和比武的目的紫女大致也能猜到,不算大问题,于是没再多赘言,唤了个侍女过来,吩咐她去取一把剑过来: “对了,你对剑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是把正常的剑,没有生锈就行。” 锈剑也能打,不过古寻担心陈和会感染破伤风而死…… 等剑的时间里,紫女顺便跟古寻聊了两句: “陈和的实力很强吗?我看你之前对敌都不需要武器的。” 古寻一点头,“嗯,确实算得上当世顶尖了,卫庄一对一的话,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连卫庄都不是对手吗?”紫女有些讶然,在新郑城待了几年,几乎从来没遇到过能被卫庄视为棘手的敌人,结果这几天却冒出来两个。 “肯定的啊,实力不强的话铁血盟怎么会派他来平事呢?” 紫女若有所思的点头应和,“倒也没错,估计这人不仅实力是铁血盟精挑细选的,连性格都是他们特意挑的,一个尊重武道,崇尚强者的人提出比武,既能合理展示铁血盟的高手实力,又不会过于生硬,破坏和你刚刚缓和下来的关系。” “安排的很巧妙。” “哦。”古寻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他才不在乎这些算计呢,只要铁血盟不再主动下手,他也不会无故去撩拨人家了,至于派高手来亮肌肉,古寻更不在乎,反正挨打的是对方,打人的是自己,这不挺好吗? “无所谓了,他不提出比武,我也要寻机会打他一顿的。” “你又发什么疯?太平一点不行吗?”紫女明明响亮的声音却无形中透露着无力。 这一次人家铁血盟主动让步了,所以想找机会展现实力,挽回点面子很正常,可古寻已经算是占了上风,还要动手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嘁!刚才那家伙态度太差,不打一顿我气不顺。”古寻一撇嘴,说出了缘由。 “人家哪里态度不好了,不是对你挺尊……”紫女话说一半才意识到古寻说的是陈和对她的态度而不是对自己的态度。 没有什么脸红心跳等小女孩的反应,那是未经人事的怀春少女才会有的情绪,紫女嘛,当然也未经人事,不过这个人事和前一个人事它不一样,阅历(也非彼阅历)丰富,心智成熟的她反应要平和的多。 嘴角微微绽放一丝笑意,紫女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到了下一环节: “这只是小事,对方并未抱有恶意,你没必要这么小气。” 古寻嘴唇弯起弧度,露出一抹笑容,呵呵,连七侠里神经最粗大的大奔都知道,我古某人,最是大气了(心眼小)! “我只是好心给他个教训罢了,这会对他的人际关系改善有很大帮助。” 紫女撇撇嘴,表示根本不想听他的鬼话,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暖意的。 至少证明,自己这些天不是帮了个白眼狼。 两人还想再聊,侍女已经把剑拿来了,于是就停下了。 紫女将剑接过手,撂给古寻,嘴上没好气的抱怨道: “天天在我紫兰轩的后院交手,上次造成的破坏我才修好,这一次估计会坏的更厉害了。” “哈哈。”古寻尴尬的挠挠头,“这个,我回头赔偿,赔偿。” 第五十六章 剑与气 关于赔偿的问题肯定要等到打完以后再说,应该不会太贵,反正紫女可以从铁血盟带来的两万金里扣,怎么扣都够用。 拿着一把造型普通,毫无特色的长剑,古寻回到了院子正中,陈和正握着长枪矗在那里。 “这是在城里,今天的事也不适合被太多人知晓,所以咱们都克制一下,点到为止怎么样?”古寻建议道。 他不提的话,陈和这人有几分武痴,估计打起来会不管不顾,那造成的破坏就大了。 金钱损失倒还在其次,万一被翡翠虎或者夜幕的人注意到,搞砸了自己的十万金就不好了。 况且以他们俩的实力层次,真要是放开了打,估计不仅这片宽阔秀致的后院要毁于一旦,前边的紫兰轩正堂也会被拆个七七八八,到时候紫女一定会杀了古寻的。 事实也确实跟古寻猜测的一致,听古寻这么一说,陈和眼里露出了几分差点忘了的恍然感,估计是来之前铁血盟里的人也嘱咐过他,不过被他一上头给抛掷脑后了。 “古先生说的有道理,是陈某疏忽了,我会注意控制的。” 古寻对此表示很怀疑,一旦打嗨了,他觉得陈和很可能会再一次上头,不顾一切,不过无所谓了,该提醒的自己已经提醒了,如果陈和控制不好自己,古寻只能强行以暴制暴,在他没来得及真正发挥实力前,彻底放倒他。 当然,副作用就是原本他只需要轻伤,而上述情况发生的话他至少是个重伤。 不过谁在乎呢?至少古寻不在乎。 一切说好,两人也终于要真正动手了。 而紫兰轩的三楼上,某个正适合的观战的房间里——这不是卫庄的房间,他的屋子看不到院子这边——紫女和卫庄都站在窗户边,等着大战一触即发。 这种高手之间的对决,可不多见,无论是对武功不算痴迷的紫女,还是十分热衷于变强的卫庄,都很感兴趣。 而下方,随着陈和的又一声请指教落下,他手中的长枪一抖,瞬时化作银龙,朝着古寻突刺而来,枪势锐利迅猛,急如骤风,席卷而至。 古寻也适时舞动了长剑,这一次他不用长虹剑,自然也不会用长虹剑法,而是改为了雨花剑法。 七侠剑法中,威力最大的是长虹剑,举火焚天,剑招最快的是青光剑,疾如电光,而剑势最繁密的则是雨花剑,细密如雨,繁华似花,讲究化实为虚,剑出为实,落点时却分化为虚,一打就是一片,当然代价是威力较弱,不过这也符合古寻现在的要求,是最合适用的剑法。 甫一交手,陈和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古寻的剑势细密如网,将他灵活多变,枪势迅猛的长枪完全锁住了,枪势根本挥舞不开,而且两人所处的几丈空间内还密布着古寻的剑气,细如牛毛,宛若流丝,根本没法完全躲开,唯一的好消息是,威力很弱,即使被命中,在突破他的护体真气后也造不成多大伤害了。 不过尽管处于下风,但是陈和情绪却很激昂,不时还会大喝一声,而与之相伴的则是枪势的进一步变强,即使被绵绸如雨的剑势黏住,也依旧变的越来越凌厉刚猛,屡次试图撕开古寻的剑幕,挣脱束缚,可惜屡战屡败,一直没能成功。 古寻没能很快打败他,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目的,是尽可能给他添点不重但是很难受的伤用以出气,另一方面是他现在也发挥不出全部实力,雨花剑法他练的一般,勉强登堂入室了而已,手上又没有雨花剑,只有一把普通长剑,不仅不能产生加成,他还得额外用真气护住剑体,以免它打着打着报销了。 雨花剑法从来都不适合单打独斗对付强敌,只适合用来清小兵。 不过坚持用雨花剑法的效果也很明显,短短一会儿,陈和身上没有被轻甲护住的非要害处已经遍是伤口了,很小的伤口,属于那种挺疼但是不值得治的伤口,通俗点来说就是不及时就医的话,伤口自己就愈合了的那种。 不过积少成多,还是挺让人难受的。 楼上,紫女对卫庄问道: “他们俩的武功路数你认得出来吗?” 卫庄眯缝着双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缓缓回答: “那个陈和,所用枪法应该是兵家一脉,至于传承自谁就不好说了。” “他的武功路数明显经过改造调整,不再适合于战场杀敌,甚至已经不适合于马战,而变得更适合少数人厮杀比拼,但枪法本身确实称得上精妙,他本人和枪法的契合度也颇高,实力很强。” 紫女就很好奇,“身为田齐王族,他既然不为战场厮杀,又为什么会选择修习兵家的武功呢?” 兵家重视的是兵法,而非武功,况且即使是不受重视的武功,也注重于马战而非步战,所用多为和寻常江湖人格格不入的长柄武器,或重型武器,而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在江湖厮杀中其实没那么靠谱。 齐国虽然现在国力大衰,但是想搞到一些江湖上的精妙武学应该不是难事,陈和身为王族,就算是旁支,也不至于合适的不练,非练不合适的吧? 卫庄沉默了片刻,也许是在思考,“谁知道田陈一族在打什么主意呢?齐王室本就是七国王族中最神秘的,能谋篡一国的人,他们有什么算计谁能完全清楚。” 紫女闻言,也不深究了,这个问题不是如今的他们能搞清楚的,于是将话题转到了古寻身上: “那古寻的武功呢?” 卫庄直接就摇头了,“看不出来。” “他的剑法很精妙,但是和江湖上一般的剑法有着本质的区别。” “我知道啊,他这剑法一看就不一般呐!”紫女寻思卫庄怎么说句废话呢? “我说的一般是指普遍的绝大多数剑法,甚至包括我鬼谷一脉的剑法,并不是说威力一般的剑法。”卫庄忍不住闭上微微跳动的眼角,闷声指正道。 “呃……”搞错了重点,紫女略微有些尴尬,“那古寻的剑法有着怎样的不同呢?” “他的剑法并不是招式精妙,而是行气之法精妙,剑气之间搭配的很完美,但占据主导的始终是气,而非剑。” 第五十七章 结束 卫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一些……怎么说呢,不屑?或者应该说不太认可。 至于原因嘛,可以参照华山剑气之争。 卫庄本人是最传统的剑客,以剑为本。 而紫女这时又想起了几天前古寻使用过的金钟罩,猜疑的说道:“这听起来似乎和道家武学比较接近啊?” 卫庄又摇了摇头,“接近,相似,但是仍然有着质的不同。” “道家天人两宗都注重练气,但是他们的剑法却不是以气为主导,对于他们,剑是剑,气是气,剑法是剑法,术法是术法,二者之间有所相辅相成,但配合程度上绝对比不上古寻的剑法。” “照你这么说,古寻的剑法高深玄妙程度还在道家和你们纵横家之上了?”紫女有些不可置信,这世上怎么可能凭空出现足以盖过诸子百家的武学功法? “当然不是了!”卫庄一贯低沉的声音难得的拔高了几个度,稍稍有些炸毛“你怎么会这么想?” “纯粹的剑也好,如同道家一般剑气分离,却又稍有辅佐也罢,亦或是如同古寻这样的完美的以剑辅气,并没有高下之分,不过是选择的路径不同罢了。” 紫女挂着浅笑,不住的点头轻哼来附和卫庄的话,表面上认可了他的说法,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古寻也在一旁听着的话,以他的性格,说不定也会附和承认卫庄的说法,毕竟单纯从武学理念上来说,剑气之间不管采用何种应用方式都没有高下之分。 可惜等到真打起来了就有区别了。 楼下院中的战斗业已接近尾声了。 陈和数次爆气,始终未能凭借手中的银龙长枪撕开雨花剑幕,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自己身上的伤势叠加的越来越重,尤其是手部关节和足部关节处的伤口,渐渐有些影响他的行动了。 他意识到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一个后跃,收枪撤步。 古寻的剑幕只能阻止他前进进攻,不能拦住他的后路。 “古先生的实力比陈某想象的还要强大,在下佩服。”陈和右手紧握长枪,两只手稍微靠近抱了个礼。 嗯?他要认输了?看样子不像啊,身上的气势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在聚拢。 古寻看着陈和的动作,心里猜测着。 果然,对方继续说道: “陈某还有最后一招,一招分胜负,今日切磋就此了结,先生以为如何?” “挺好的。”正和古寻的意,最后再给陈和来下一稍重一点的攻击,简直完美。 话音一落,陈和当即右手一抖,舞动长枪,右手在后左手在前,将枪尖微微斜向下指地,整个开始运气蓄势,准备着最后一击。 而不远处的古寻,所做的事情也差不多,海量的真气在其体内奔涌,最后流入手中的铁剑,凡铁铸成的寻常剑器明显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压力,整个剑体都在微微颤抖,发出阵阵如同悲鸣般的轻吟声,剑身上开始浮现隐隐可见的裂纹。 几息之后,两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陈和大喝一声,挺枪直刺,银色的枪芒包裹住枪身,进而又蔓延至持枪的陈和身上,一人一枪化为一体,宛如一只真正的银龙,呼啸着冲向了古寻。 而古寻,则握着长剑,静默的站着没动,等待着银龙突到自己脸前后,才挥动长剑与之碰撞到一起。 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枪尖顶在剑尖上,银色的枪芒和蓝紫色的剑气在剧烈交锋,空气中传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吱呀扭曲声,是二人的兵器发出的。 陈和那杆由特殊合金制造的韧性十足的枪身此时弯曲成了一个足称夸张的弧度,而古寻手里的普通长剑则只是微微扭曲,但是它可没有能和银枪相媲美的韧度,仅仅只是一丝弧度,就已经让其处于崩溃的边缘了,若不是古寻的真气支撑着它,早就崩碎了。 僵持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几息而已,古寻灌注在剑中的海量真气就完全爆发了,力量的角逐中,陈和立刻处于了下风,连人带枪一并被弹飞出去,也幸亏他的枪质量够好,枪杆进一步弯曲竟然还能撑住,没有截截崩断。 而紧随着陈和倒飞而出,古寻手中的剑也终于彻底崩解,碎成十几块大小不等的碎片,不过这些碎片既没有在重力作用下落地,也没有被反冲力冲向古寻这边,反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冲向了半空中的陈和,尽数打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些碎片没有一个打在了陈和的要害处,要么擦着边带出一道血痕后飞远,要么就是击中一些皮厚肉多或者被甲胄护住的部位,乍一看是挺惨,实际上却并不严重。 陈和接下来的动作也证明了这一点,等他从真气反震造成的麻痹中缓过来,人也快落地了,立刻虚空一个旋体转身,半跪着落地,紧接着立刻站了起来,全身真气一震,将身上的铁剑碎片全部震飞出去,整个人看着并无大碍,就是身上有不少血,原本整洁明亮的银色轻甲也有了多出破损,脸色也有些过分红涨,应该是之前真气碰撞造成的内息激荡还未平复。 “先生实力高强,陈某甘拜下风。”陈和稍稍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内息,然后就抱拳施礼认输。 他输的心服口服,刚才那一枪,几乎是他最强的杀招,当然是在尽可能控制破坏范围的情况下,然而这最强的一枪却没有对古寻造成任何麻烦,除了碎了一把普通长剑,毫无影响。 陈和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劲力全部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尽数化为虚无,好似在和大地较劲一般,几乎没有寸进。 嗯,他的感觉十分正确,古寻为了尽量降低对周围环境的破坏,不想直接让双方的真气对撞,那样动静太大,破坏范围也极广,所以直接用乾坤大挪移接住了陈和的劲力,尽数导入脚下大地,如此一来,陈和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在和大地较劲。 至此,比武落幕。 古寻的目的完美达成了,院子里除了二人交手的几丈方圆内地皮石砖被掀了起来,其他的一切都安然无恙,陈和受了一些皮外伤,让他很狼狈,但是都不严重,最多三五天就完全不影响了。 第五十八章 暂且落幕 一切落幕,所有人都很满意。 紫女很高兴自己院子里那些被她经年累月细细雕琢的花木景致没有毁于一旦。 卫庄很高兴能够旁观一场高手的对决。 古寻很高兴自己不用找借口就能小小教训失礼的陈和。 陈和最高兴,能和强者交手,是他最大的乐趣,尤其是在王室的诸多要求之下不能频繁露面的他。 最后,只有陈和受伤,但所有人都收获了快乐的世界,完美达成!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挨打了还很高兴的武痴?”紫女屈膝跪坐在软榻上,用手抚弄了一下之前在高出观战时被风吹乱的紫色长发,脑子里回想着之前一身是血,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陈和大笑着离开的场景,口中惊奇道。 原本只以为是个跟卫庄性子差不多的人,现在看来他可比卫庄更加武痴。 卫庄此时就坐在一旁,对于紫女的惊奇,他也颇为认可,他自己同样痴迷力量,痴迷武道,但是如果实力不如人而挨打了的话,尽管不会沮丧懊恼,但也绝对不至于会高兴。 那不是有受虐倾向吗? 这方面现代出身的古寻最有发言权,他觉得……还行吧,至少比基佬强。 “别管他了,日后会不会再见都是两说呐。”摇了摇头,古寻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肮脏思绪丢出去,决定赶紧翻篇。 紫女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想了什么,只当他不喜欢聊这些,于是笑着转头问道: “你的那些钱怎么办,我尽快派人送去你家?” “不用。”古寻摇头拒绝,“先存在你这吧,等翡翠虎的十万金到账,一并运给我。” 十个大箱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偷摸运走还是比较麻烦的,万一被翡翠虎的眼线注意到,又是个不稳定因素,索性等翡翠虎的一起,掺进去就不显眼了。 毕竟两万金这个数目不上不下的,想换点好东西又不够,不急着用。 紫女点点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存放一些钱而已,不是大问题。 接着她扭动高昂的脖颈,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古寻道: “铁血盟的事情到此总算落幕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以安分一点了吧?” “啊!”古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我认为你这是对我的污蔑!” “嗯?”一声鼻音从紫女小巧的琼鼻中传出,听不出什么意思。 古寻则自顾自的狡辩着,“翡翠虎找上门是因为他的贪婪,不赖我啊,冒用铁血盟的名义也是为了应付翡翠虎,不得已而为之。” “是吗?”紫女闻言不由笑了,声音里隐隐透露着嘲讽的意味。 “那你用诈骗的方式谋算翡翠虎的财产,用勒索的方式逼迫铁血盟掏钱,也是因为翡翠虎的贪婪,以及应付翡翠虎吗?” “况且以你的真实实力,也根本不需要借着铁血盟的名头去应付翡翠虎。” “呃……这只是顺便而已,有钱赚我为什么不赚呢?你不也是个商人吗?” “呵呵!”紫女皮笑肉不笑的假意哼了两声,“可别用‘也’,我没你的本事,也没你的胆子。”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死抓着不放嘛!”古寻摆摆手,故作轻松的样子,试图轻描淡写的翻过这一篇。 紫女冷哼了一声,没在继续挖苦古寻,毕竟事情确实已经发生,并且结束,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惨痛后果。 一直坐在一旁,一副面瘫脸的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卫庄看着眼前二人的交流,只觉得无聊,他应该离开的。 “话说,陈和是齐国王族,你也从来没在江湖上听说过他的名字,所以是齐国刻意掩盖了他的存在吗?”虽然对男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可是此时此刻他确实是个岔开话题的好借口,古寻决定忍一下。 古寻转移话题的技巧很拙劣,毕竟他自己才说过不要在意对方的话,不过紫女已经决定暂时翻过此篇了,所以只当听不出来就是: “应该是的,就是不知道齐国王室到底隐藏了多大的一股力量。” “齐王室这么厉害的吗?”古寻之前就有点奇怪这一点。 “当然。”紫女毫不犹豫的点头。 “齐国王族是山东六国中,王族力量最强的一国了,甚至只算这个时期,连秦国王族都比不过,毕竟现在相国吕不韦执掌大权,除了赵太后之外的赢姓王族都被压制了。” 古寻更加不解了,根据他那点浅薄的历史知识,战国末年的齐国不是…… “我听说现任的齐王,那个叫齐王……齐王……齐王什么来着的?” 名字实在想不起来,义务教育和高中貌似都不教这个,古寻只是隐隐有点印象,好在紫女主动提醒了他一下: “齐王建。” “哦,对,齐王建,他不是宠信某个权臣吗?齐王族既然这么强,为什么不解决那人呢?” “你这听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紫女抚了抚额头,“如今最受齐王建宠信的是他的亲舅舅,后胜,他可是君王太后的弟弟,齐王族谁敢去招惹他呢?” “何况……”紫女顿了一下,轻叹一声,“王族的实力越强,有些事就越是要避讳。” 毕竟王族是王族,齐王是齐王。 古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后半句他懂,但前半句就不太懂了。 君王太后……是哪位?齐王建的母亲吗?所以齐国的太后也跟赵姬一样,权力很大? 古寻决定回头自己查查书,就不问紫女了,看她的样子这似乎是常识。 这一会,厨房也已经把饭菜重新热好并端上来,古寻几人终于可以吃上这顿晚了个把小时的午饭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一手拿着酒葫芦往嘴里灌酒,骑在一匹白马上,穿着素色儒家弟子袍服,喝的有些微醺的俊秀年轻人,正慢悠悠的走在楚国淮北郡的土地上。 这就是正在归国途中的韩国九公子,韩非。 他出发已经一个月了,速度却可以与之前的古寻的马车相比,才堪堪走出齐国的地盘,进入楚国,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回新郑呢。 他本人是一点不着急,而且觉得很嗨。 但是对于某个默默跟在他后面的靓丽少女而言,就一点都不好了。 她虽然向往外界,想要多看,多经历,但没打算用这么慢的速度来完成自己的旅途,偏偏她不能用阴阳术干扰韩非,因为这个年轻人虽然不会武功,身上却携带着异力,并且脑子很好使。 这个酒鬼! 能不能走快点啊! 第五十九章 又来了一辆马车 远在千里之外的少女的抱怨,并不会影响到新郑城里的一切。 古寻照例的一顿吃拿卡要,吃完了还要打包一份,公然吃着外面的,还用着外面的供养家里的。 好在紫女姑娘为人大气,没有计较这些小事。 等到古寻离去,房间里只剩下紫女和卫庄后,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看着另外两人互动的卫庄开口了: “他的肆意妄为迟早会惹来大祸,你不该和他走的太近。” 这是警告,朋友之间的善意警告。 了解的愈多,卫庄就愈是不想和古寻有太多牵扯,对于他们这些有着各种谋划和算计的人而言,他这种做事毫无顾忌,完全不顾后果的人实在是个麻烦,很容易坏了大事。 铁血盟愿意和解的背后具体有多少考量卫庄不知道,但是这个组织在江湖上的名声相对而言算不错的,行事虽然霸道,但非常讲道理,可还有大量不讲道理的,声名狼藉的大势力,比如罗网,比如夜幕,这些势力是不会和任何招惹到自己的人和解的。 如果古寻招惹到这种存在,是否还能像这次一样,安全化解,甚至还坑了一笔钱呢? 尽管卫庄最相信的就是自己手里的剑,但事实上,在他看来,个人的勇武终究是比不上成建制的势力,尤其是古寻在他看来还是个纯粹的莽夫。 但是他也只能提醒式的警告一下紫女,毕竟二人只是朋友,而且紫女还对他帮助颇多,他无权命令或指责对方的行为。 紫女沉默以对,卫庄说的话很有道理,理智告诉她这是对的,但是感性却让她难以割舍和古寻的关系。 这不是爱情,至少还没到爱情的程度,但人生想要碰到一个性格合意的朋友已经殊为难得了,何况紫女的一些观点和这个世界的主流格格不入。 沉默持续了很久,紫女才苦笑着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一次不是安然无恙吗?所以……再说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是一个聪慧的女人,所以……感性压过了理智,因为人不能总是去顺从理性的判断,有时还是需要遵从感性的呼唤。 何况她还是女人!(并无歧视女性的意思) 卫庄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关于这件事,紫女做什么选择他都支持。 他虽然想要远离古寻,实际上却不讨厌这个人,不然之前对方实力没暴露之前他大可以坐视铁血盟的人对古寻下杀手,紫女的行为他不能干涉,反过来也一样,他如果不想救古寻,紫女也不能强迫他。 毕竟十几岁的少年人嘛,同样不可能完全顺着理智走的。 紫女自己独坐了一会儿后也离开了,紫兰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已经快到家的古寻自然不会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对话,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三世为人的他在智慧上没有多大进步,甚至见识上也没有多少增长,毕竟三世加起来他也仍旧才二十出头,但有些事情,或者说道理他却意外的深有领悟。 朋友,真正的朋友有时候不仅需要性格合得来,还需要一些缘分,就像七侠里性格最对古寻胃口的是憨厚豪爽的奔雷剑主大奔和潇洒自在的青光剑主跳跳,但实际上和古寻关系最好的却是相对而言最恪守正义的虹猫。 前者与后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缘分二字。 古寻觉得自己和紫女,甚至卫庄是可以成为真正的好友的,但最后结果如何,还要看个人的境遇和选择,看各自的缘法了。 俗话说的好,缘,妙不可言!言之不尽,近在眼前! ……………… 铁血盟之事了结后,古寻觉得自己也该消停一下了,当然他依旧坚持认为之前的事情起因不在自己,不过自己安分一点总是好些的。 但是事实证明,树欲静的情况下,风总是不止的。 古寻才安稳做了半个月的坐堂大夫,治疗不知道多少个感冒患者后,事情又找上门了。 这次的事情可以说来的莫名其妙,但硬要算起来,也可以说是之前的事引起的后续反应。 古寻医馆的门口又来了一辆豪华马车,但是不如翡翠虎上次派来的那辆气派,然而尴尬的是这是王宫派来的。 所以说一国之王竟然还不如一个商贾,韩王安这个王让他当的,太失败了! 王宫来的内侍告诉古寻,宫里有贵人生了病,奉韩王令请他前去诊治,说话间态度还不错,没有仗着自己貌似很高贵的身份盛气凌人,大概是因为古寻的身份和找他要做的事情。 给贵人看病,要是真的治好了,不说飞黄腾达,至少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内侍招惹的起的,态度自然谦卑。 古寻没有为难他,也没问贵人是谁,利索的上车了。 怎么说也还是要在新郑混一段时间的,不给韩王安面子不太好。 不过古寻隐隐觉得恐怕事情不简单,他在新郑城里的同行口中了解过,王宫里的那几个太医,实力都还不错,一般病症应该难不倒他们,就算治不好,也至少要经过一些天的治疗发现真的没办法之后才会考虑请外援,毕竟……这会显得他们很废物,没能力。 可最近古寻没听说宫里出现什么疑难杂症的消息啊。 别以为王宫里的消息就不会流传到市井,事实上小道消息真的是无孔不入,王宫也不能幸免,反倒是大将军府的消息保护的更严密一些。 所以说……算了,不说韩王安了。 古寻想了一圈,唯一能怀疑到的就是夜幕可能又要作妖,因为宫里有个潮女妖,可是又觉得不合理,就算夜幕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应该是这个宫里的王妃来试探乃至对付自己呀,况且翡翠虎的筹钱大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一点也不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 左右想了半天,古寻也没有想出头绪,直接放弃,桥到船头自然直(没错,就是桥到船头),管他谁呢! 第六十章 贤者模式 马车缓缓的从城东驶向王宫,由一个偏门进入了王宫。 路上他和古寻交代了一些事情,诸如面对贵人态度要尊敬一些之类。 不知道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还是秦时世界的特色,白身面见王公贵胄并不需要太多礼节,尤其是读书人更不需要,也不需要行跪礼,当然如果个人愿意也没问题,想怎么行礼都行。 古寻是个医术高明的正经大夫,在旁人看来绝对属于医家之人,属于读书人的范畴,所以不需要多礼,内侍也就只是稍微让他注意一些而已。 接着,古寻就下了马车,毕竟宫里不可能还让他坐车走,不过带路的内侍没有带他去见韩王安,而是一个劲朝王宫深处前行,不出意外的话,目的地恐怕是后宫的位置了。 事实证明古寻猜的没错,进了王宫,那个内侍终于肯说找古寻来给谁治病了,韩王安的宠妃——明珠夫人,其实也就是夜幕四凶将之一的潮女妖。 没想到还真是夜幕又盯上了自己。 不过这可真是个神奇的世界,健康男性能随便进后宫的吗? 古寻怀揣着某种对年老体胖的韩王安的恶意猜测,紧接着心里一惊。 不对,这不会把我骗进来意图陷害吧? 转念一想这想法不靠谱,毕竟一路上这么多人看到古寻是被人领着的,马车进宫也是详细登记过的,想诬陷也不太容易,最关键的是,夜幕如果想对付自己,估计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白亦非不在,就姬无夜那个莽夫憨批,肯定是直接派百鸟杀手来搞定自己。 古寻琢磨着琢磨着,就到地方了。 韩王宫其实不多大。 然后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内侍领着古寻到了明珠夫人的宫殿所在,在外面通传了一声后,就让古寻自己进去了。 他不跟着! 而且不止没有他这个内侍跟着,连个引路的侍女丫鬟都没有。 古寻心里对韩王安的恶意猜测更重了。 这后宫,也太随便了。 然后古寻就大步一个人迈进了明珠夫人的宫殿,明香宫。 美女嘛,谁都喜欢看,古寻也不例外,虽然动漫里明珠夫人的性格不太对古寻的口味,但只是单纯欣赏一下肉体还是没问题的。 明香宫是古寻一路走来看到最大的宫室,不过也没多大,古寻走过前庭院落后,就到了宫室大殿,隔着重重紫色薄纱帷幕,隐隐绰绰就看到了一个人影,也只有这一个人影,估计就是明珠夫人。 等到走进,人影真正引入眼帘,古寻就看到小半截裸露在外的雪白的肩背,在披散的黑色长发遮掩下若隐若现的。 古寻故意步子加重,制造出声响,同时屈身微微拱手一礼,朗声喊道:“在下医师古寻,见过明珠夫人。” 明珠夫人装作好似刚刚听到动静的样子,缓缓转过身,正面对着古寻。 两人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对方。 古寻只在动漫里看过扁平化的明珠夫人,而对方则只在下面传上来的情报里听说过古寻。 见到古寻的第一面,明珠夫人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好一个玉面怪医,长得真是俊朗(具体细节没什么好写的,大家把自己带进去就好)。 然后就心思就恢复了深沉,她这样的女人当然不会沉迷男色啦。 明珠夫人穿着一件紫色抹胸及地长裙,袖口,裙摆处皆有蕾丝装饰,在长袖的最上端也有蕾丝装饰,长裙的腰部有多出透明镂空图案,臀部被紧紧包裹,突出轮廓,腿部则是被长裙紧紧包裹直至地面,双脚穿了一双紫色的高跟长靴,颈上用白金项链带着一颗珍珠,耳上带有小珍珠耳坠。 脸型是下巴处略窄的瓜子脸,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眉毛细长密致,鼻梁高挺,粉色樱唇,随意披散在身后的及腰长发,头部带有珍珠发饰。 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个紫色的葫芦,是真的中间细,两头圆啊! 而且不知是天生媚骨,还是后天已成的习惯,面对古寻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明珠夫人眉眼之间就尽显媚态,勾魂夺魄的气息肆无忌惮的弥漫着。 而古寻也确实被对方的诱惑力给吸引到了,他涌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女人真圆……啊呸……是这女人真大,也不对,呃……反正大致意思都懂。 古寻心里早有准备,但是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感觉震撼,她这个车大灯啊,它……真的太大了! 别说紫女那虽然挺拔但是略显小巧的部位了,就是生过孩子后身材二次发育的惊鲵都比不过她,简直不合理! 当然也可能是最近惊鲵的穿衣风格偏朴素所以不显眼吧。 明珠夫人察觉的古寻目光触及的部位很失礼,但是没有着恼,男人看到她都这个反应,早就习惯了,更何况…… 所以她只是无声的扭动着婀娜的身姿,缓缓靠近了古寻。 而就在她身体移动的一瞬间,古寻从失神中醒转过来。 不对! 古寻马上意识到有问题,车大灯再吸引人,也不至于让自己失去思考能力。 是熏香! 清醒后的古寻很快就发觉到了空气中飘荡着令人迷醉的香味,这香味不仅令人的精神低迷,而且在无形的勾动人心底的欲望,让古寻不自觉地过分痴迷于明珠夫人的美色。 古寻很清楚,明珠夫人,也就是潮女妖最擅长的就是幻术和自己调制的效果奇特的熏香,二者结合让韩王安做了好些年的‘美梦’而不自知。 古寻也是没想到这女人上来就给自己下药放魅惑,一时大意了,没有防备。 找到了问题的源头就好办了,古寻没有选择屏住呼吸,或是使用屏息大法,这两个办法也许能防住熏香,但是对幻术毫无效果,虽然对方现在没有用这玩意,但古寻觉得还是提前防一手的好。 事实上古寻本身没有抵抗幻术的能力,动物世界里并没有这么吊诡的玩意,自然也就没研究过防备的方法,不过他有心平气和大法,这门神功应该是可以克制幻术的。 默默运转功法之后,果然,古寻立刻就平复了躁动的内心,完全不再受熏香的影响,不仅额外被勾起的欲望被压制了,连见到美女心底应该正常产生的漪念都被一并压制,直接进入贤者模式了。 第六十一章 明珠夫人 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神由迷醉恢复清明,显然是摆脱了熏香的效果影响,明珠夫人意外的并不觉得意外,呃……有些绕口。 翡翠虎为了帮助古寻摆脱所谓的契约,从而掌控逍遥丸的药方,需要花费十万金的巨款,而这笔钱走的是夜幕的公账,他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挪走这么大一笔巨款,就算得到了姬无夜的许可也不行,必须要向其他几位凶将知会一声。 血衣候白亦非此时在边关戍守,无暇管这些事,蓑衣客的行踪是个秘密,至少翡翠虎没资格联系他,剩下的也就只有潮女妖明珠夫人了。 在翡翠虎传来的信息中,明珠夫人同样看出了逍遥丸的巨大潜力,对于这笔生意她很支持,但是关于牵涉其中的重要人物之一的古寻,她却有些别的想法。 翡翠虎被巨大的利益蒙蔽了眼睛,选择性的忽视了一些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消息,比如说夜幕的情报网络没能查到古寻的来历,他只当古寻是某个医家圣手秘密培养的传人,近期才入世,以至于很多事情都不懂,也看不出自己的药物有何等的价值。 但同样精通药理的明珠夫人却知道,这种猜测完全靠不住,古寻的来历很有问题,他这个人也很可能有大问题。 不过这些她都没有派人告诉翡翠虎,因为这都只是猜测,没什么真正站得住脚的猜测,相比眼前真实可见,即将触碰到的巨大利益,猜测无足轻重,尤其是对于商人翡翠虎来说。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明珠夫人她不是很在乎翡翠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吃亏,也不在乎夜幕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吃亏,这些跟她关系不是特别大。 夜幕四凶将里和夜幕割裂最远的就是她了,毕竟韩王没有王后,身为夫人(先秦妃嫔等级,应该是仅次于王后的,胡美人的美人要低她一级)的她就是后宫的无冕之王,她的一身荣宠皆系于韩王安,或者说皆系于她的幻术和熏香,而不是姬无夜,或者夜幕。 呃……当然了,姬无夜不这么认为,他一直以为明珠夫人单纯靠美色迷惑住韩王安的,并不牢靠,虽然近些年越发做大,但夜幕还是能控制她的。 怎么说呢,就夜幕这个组织而言,姬无夜也是挺惨的了。 总而言之,虽然明珠夫人没有去知会翡翠虎,但她本人却对古寻升起了些微兴趣,尤其是在她让翡翠虎送来几颗逍遥丸的样品,研究了半个月,自认为所有药材配比都研究的差不多了,却始终做不出同样效果的药之后(紫女给你点赞表示认同),兴趣就更大了。 于是这几天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太医院的太医始终不能解决,让韩王安招古寻这个新郑城新晋名医入宫诊病。 也因为心里本就认为古寻并非寻常大夫,所以她对古寻摆脱了熏香这个意外,并没有太意外。 古寻站在下方,不知道明珠夫人心里会想什么,但是知道自己挣脱了熏香的控制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不过没办法啊! 他总不能真的任由自己被控制住,也不可能装作被控制的样子,他又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装的像。 古寻对自己的演技很有自知之明,骗骗翡翠虎那种被金钱迷瞎了眼的肥猪还行,对付心思深沉,善于宫斗的后宫王妃?还是歇着吧。 眼见熏香失效,明珠夫人没有试图再用幻术试探古寻,毕竟二者之间的意义并不相同,熏香可以是调情的物品,而用幻术会暴露太多的秘密。 她摆动着遮蔽在紫色裙摆下的修长美腿,进一步靠近了古寻,嘴角依旧保持着勾人的笑容,眉眼间的媚态也丝毫没有褪去。 可惜对于如今处在贤者模式的古寻而言,都是红粉骷髅,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明珠夫人的魅惑行为,不管是后天还是先天的,估计都已经彻底固化在她身上,成了近似本能的存在了。 古寻一脸圣如佛的面瘫表情,又是一拱手,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明珠夫人贵体有何不适?” 明珠夫人没有回答,又进了一步,身材高挑的她不比古寻矮多少,所以两人的脸近乎贴在一起,古寻可以感觉到对方粉唇中吐出的香气,可惜对贤者依旧毫无影响。 明珠夫人看到古寻对自己的引诱毫无反应,眼神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没有丝毫欲望升起,真的感到意外了。 这人是不是男人啊?就算不受迷情熏香的效果影响,你总该有点正常男人都该有的反应吧? 上一个能够用如此平淡的态度面对明珠夫人诱惑的,正是她的表哥,血衣候白亦非,那个男人有多深的城府,有多少秘密,有多么惊人的谋划,即使是作为他唯一亲人的明珠夫人都不能完全得知。 古寻的表现让明珠夫人更感兴趣了。 这个女人就是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古寻越有问题,她反而越开心。 “先生不像是寻常大夫,长得可真是俊俏啊!”明珠夫人头微微向古寻的侧面伸出,吐气如兰的对着他的耳朵说道。 古寻只觉得耳朵有点痒,丝毫没有旖旎的感觉,不由后退几步,再次发问道: “夫人还是先说说自己的病症吧!” 古寻也不在乎被她看见自己的表现异于常人了,进了这座宫殿以后就不可能藏住。 明珠夫人见古寻始终没有上钩,露出了一副你这人真无趣的模样,一转身,朝着里面摆放着的一张宽大的铺着古寻不认识毛皮的座椅走去,等她扭动着腰肢走到地方,一侧身慵懒的躺倒在上面后,才意兴阑珊的回道: “先生不是全城皆知的神医的吗?我也粗通医术,这望闻问切(这四个字真正放在一起联称应该是明代,这里是艺术为翼)还是了解一些的,先生既然医术高超,难道看不出来什么吗?” “呵。”贤者状态下,古寻只扯出了个僵硬的笑容,“我看夫人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面色红润有光泽,声音清晰明亮,比我都健康。” “是吗?”明珠夫人装模做样的抚弄自己的额头,似乎十分担忧的说道,“可这几日我总是莫名头痛,宫中的太医给开的方子毫无效果,这是为何?” 古寻闻言笑得更生硬了。 第六十二章 看上了你的脸 头痛,尤其是所谓莫名其妙的头痛,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不治之症。 古寻的高中班主任曾经深刻感慨过,学生因为头痛而请假是最让人为难的,因为你不知道真假,即使要求医生证明都不行,因为医生也不知道真假。 现在,眼前的明珠夫人说自己的病症的就是头痛。 你痛个**! 这就是古寻的第一个想法。 还头痛,我看你就是欠华佗给你开脑壳! 当然,心里话肯定不能说出口,多不文雅啊。 望闻问切,望和闻都做过了,只剩下问和切,切就没必要做了,只需要问问就行了。 “那夫人你一般什么时候头痛,持续时间又有多长呢?” “时间啊?”明珠夫人摆动了一下自己的大长腿,微调了姿势,左手支起来撑住头,看着古寻说道: “头疼的时间……不确定,持续的时间……也不确定呢。” 古寻故作姿态的咂了咂嘴,一副事情很棘手的样子,“都不确定……嘶……这就很难办啊!” “怎么,先生也没办法吗?”明珠夫人语气中带着玩味,丝毫不担心自己身上这从来不存在的奇怪头痛病。 “啊……不,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又一次出乎了明珠夫人的意料,不存在的病你都能治? “我给夫人你开个药方吧。”说着,古寻四面打量了一下,“这里有纸笔吗?” “哦?”明珠夫人又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不过语气依旧和她现在的姿态一样慵懒,“先生可以直接说,我能记得住。” 古寻也不客气,直接就用清晰的语调,快速的说了一大堆药材以及分量配比的内容。 明珠夫人在听了开头,确认这不是自己已知的某个方子后,就开始认真的在心里记录着古寻的叙述。 不管古寻有什么其他的秘密,至少对方的医术明珠夫人是查探清楚的,确实高明,说不准这药方真有什么奇效,日后用得上呐。 片刻后,等古寻陈述完药方,明珠夫人简单比对了其中的药材药性,迟疑道: “这药,好像是……安神的?” 古寻不诧异对方能如此快的琢磨出部分药物效果,毕竟‘粗通’医术,跟紫女的‘略通’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确切的说是,安眠。” “安眠?”明珠夫人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医师想干什么了。 “这个药方不是制成汤剂,而是药粉,和开水混合后服下,可以在很快的时间内入睡,这样夫人就不用担心头痛了,我保证,药效十足,头再疼都能睡着,不到时间绝对不醒。” “对了。”不等明珠夫人说话,古寻又补了一句,“如果夫人觉得兑水有些麻烦的话,可以直接口服,或者用鼻子吸。” 口服?吸? 明珠夫人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听他描述药效的时候感觉怪怪的,这哪是什么安眠药,分明是迷药! “呵!”明珠夫人不禁气笑了,“先生莫不是在寻我开心,这就是你给的治疗方式?!” 古寻一耸肩,语气很无所谓的回道: “恕古某才疏学浅,技艺不精,夫人的怪病我只能想到这一种治标之法。” “先生都没有仔细诊治,就说自己没有办法,未免太过敷衍了吧?”明珠夫人的声音开始蕴含几分冷意,不过不是真的恼怒,而是试图用这种方式给古寻施加压力。 不过古寻完全不在乎,一副论医术你能比我懂的表情,“请夫人放心,这不是敷衍你,我的医术绝对比你强,说没得治那就是没得治。” “先生,你的态度太无礼了!”明珠夫人坐起身子,勾人的狐狸眼瞪着古寻,恐吓道:“小心我告诉王上,让他治你的罪。” 古寻寸步不让,强硬的回复道: “我觉得不是我太无礼,是夫人你太无聊,竟然装病。” “是为了什么,博取韩王的同情心吗?”古寻假意猜测着。 “还是因为和宫中的其他妃嫔争斗,亦或是别的目的?” “都不是。”明珠夫人眼眸流转,动人的风情盘旋其间,脑子里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开口否定了古寻的所有猜测,同时起身,再度走到了古寻近前,娇笑着用娇媚撩人的语气对古寻勾引道: “我是为了先生你啊。” “哦?”古寻摆出很好奇的样子,“我?我和夫人认识吗?值得用如此大费周章的方式招我入宫?” “咯咯咯,先生不知道吗?你现在可是被称作玉面神医(也有叫怪医的,前者一般是穷人叫的称呼,后者是富人),全新郑城不知道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痴迷于你的丰神俊朗,茶饭不思呐!” 古寻面无表情的听着对方搁那瞎**吹自己,新郑城是由不少女性觊觎自己的美貌,打着看病的名义光明正大的看帅哥,甚至揩油,不过大都是中年已婚妇女,毕竟未出阁的少女一般不会抛头露面,即使有也没那么大胆。 当然,说是中年妇女,其实年龄也不算大,三十岁左右,一般不超过四十,而且都是容貌姣好,风韵犹存的那种,毕竟动漫世界,无论男女,纯粹的丑逼很少(再次@姬无夜)。 至于少女,听说过自己的是不少,但有多少人会痴迷于只存在于耳朵里的帅哥呢? 俗话说的好,没图你说个伄啊! 明珠夫人这基本就属于胡扯。 胡扯还在继续: “我也是听说了先生的名字,更是偶然间看到了先生的画像,自此,对先生便钦慕不已,想要得见真容,不过我居于深宫,你也应该明白个中难处,所以……不得已之下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不过先生放心,我今日特意遣走了我宫中所有的侍女奴婢,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古寻看着明珠夫人的一通手口操作——这里指她嘴上胡扯,动作上还做出逼不得已的为难和女性表达心意的娇羞,不要想歪——心里很迷。 所以,她是在搞什么鬼? 所有的行为都指向一个答案,那就是明珠夫人在勾引自己,企图让自己拜倒在她的紫色抹胸裙之下。 但是为什么? 因为贤者模式下的自己对她的魅惑力视若无睹吗?你是哪个十年前落伍都市爽文小说里的女主吗?因为被无视,所以来劲了? 古寻的心里半是疑问,半是吐槽。 第六十三章 追寻真爱 俗套的剧情虽然在现实中并不常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明珠夫人的刻意勾引,确实有部分原因在于古寻的冷淡态度,人,尤其是女人,在个人魅力这方面真的很不喜欢被他人质疑,尤其是在她本身确实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的情况下。 古寻不知道女性的复杂心理,但他实在没兴趣给韩王安戴帽子,何况这女人八成……不对,十成是假意勾引献身,实则想坑自己,真要敢有什么动作的话……这大殿里面是没其他人,可外面守着不少人呐,她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能进来,到时候自己就坐蜡(方言,指陷入麻烦)了。 黄泥巴糊裤裆里,人家说啥就是啥了,被韩王通缉都是小事,这事传出去,古寻的名声就报销了,马上就从玉面神医(怪医)变成魏武先祖了。 对于人妻,古寻并不介意,他本来就喜欢成熟点的,但是前提是没有丈夫,戴帽子的事他是不干的。 “夫人请自重,你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是王上的妃子,古某是不可能做这种不道德之事的。”古寻再度后退,避开又想贴上来的明珠夫人。 看到古寻退步,明珠夫人没有继续紧追不放,一味的倒贴就落了下乘,勾引男人这方面,她是老手了。 接着她一返身,躺回了靠椅上,语气又恢复了慵懒的女王风范,同时却又隐含一丝楚楚可怜,“先生的顾及我理解,可先生又能否理解我们这些深居王宫之人的内心呢?” “锦衣玉食,金玉珠饰,一切旁人看来至高无上的享受,却都敌不过空锁深宫的寒冷和寂寞,只能放任韶华逝去,人生不再,却无力挽回。”语气越说越低沉,神情越说越黯淡,似乎她心中真的如此空虚,苦闷。 口中适时的伴随着凄冷的气氛,吐出一声声叹息。 古寻依旧靠着心平气和大法维系着自己的面瘫脸,不带丝毫感情的听她搁这无病呻吟,心里则不由感慨,自己之前没有试图装作被控制的样子,在她面前表演一番真的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这女人演技真的强! 说实话,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潮女妖,根本不是普通的深宫王妃,就算有心平气和大法辅助静心,古寻觉得自己现在都有可能信了她的话。 不过实际上,有那么一小部分,明珠夫人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骗人,而是她的真实想法,正因为觉得宫里的生活无趣,她有时才会唯恐天下不乱,希望多谢乐子。 “这一切,先生能明白吗?”长吁短叹之后,明珠夫人维持着凄然的模样,质问着古寻。 “不明白。”古寻很直接的摇头了,发出了直男的声音。 明珠夫人让他的回答给噎了一下。 我都这么卖力了,你竟然还能无动于衷? “在我看来夫人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夫人厌烦的锦衣玉食是王宫外面无数人求而不得的生活,她们绝对不会在乎所谓的空虚寂寞,所谓的韶华易逝,能活着就很不错了,何况……”古寻适时的环视了这座装饰华丽的大殿一周,“还是如此富足的活着。” “呵!我倒是忘了,先生还是全城闻名的仁医,给穷人看病都不收钱的。”古寻的回答让明珠夫人气得不轻,但是和他往日行医的作风一对比,却又是情理之中。 “夫人谬赞了。”古寻还假模假样的客气了一下。 明珠夫人没有打算罢手,充满柔情媚意的双眸紧紧盯着古寻,继续问道: “可是,先生你不了解,我生在富足之家,一生本来就衣食无忧,王宫的生活对我而言,与对先生所说的寻常百姓而言意义是不一样的,这座充斥着阴谋,争斗,血腥和森冷的王宫对我只有伤害,夫人的身份对我只是一个枷锁,我不想麻木的活着,只想追寻一次真爱,这……难道有错吗?” 振聋发聩! 听的古寻眼皮子直跳,追寻真爱?你是从哪偷了份琼阿姨写的剧本吗? 这种剧情和你的风格明显不搭啊! 古寻觉得她这种女人不应该是相对霸道一点,主动一点的风格吗?怎么会开始走什么天降真爱,追寻爱情的纯爱风格呢? 其实是他自己没想明白。 从他进了这座大殿,就一直冷着一张脸(心平气和大法nb),对明珠夫人爱搭不理,甚至冷言冷语,还拿迷药耍她,这些和寻常男人截然不同的表现自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明珠夫人是那种偏女王风的女人,对自己的魅力十足自信,地位高,权力大,用现代词语来说就是女版霸总,而古寻的行为就相当于触发了“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扯淡的剧情。 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个女霸总她是有老公的,而且理论上来算,她的老公地位更高,权力更大,古寻面对她也不是处于一种绝对弱势的地位,所以二人的下一步进展肯定不能是类似签署主仆协议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明珠夫人已经多次试图直接依靠自己的魅力来勾引古寻上钩,可惜他完全不吃饵,甚至没有一丝的动摇,很明显,发直球对古寻是没有效果的,明珠夫人如果想要继续以一种相对主动的态势来吸引古寻的话,就到了脱衣服的十八x步骤了。 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魅力,以及找点乐子,不是真的看上古寻打算献身,这一步就大可不必了。 男霸总走这一步是占便宜,她这个女版的走这一步就是纯吃亏了。 所以她改为追寻真爱的模式,用所谓的爱上了古寻的理由去接近他。 男人的心思她最懂了,不管古寻是单纯的道德君子,不好人妻,还是害怕韩王,不敢妄动,内心都会对一个绝世美人钦慕自己而感到暗爽,甚至知道对方是在骗人都会有这种感觉,而只要他的内心对于自己的行为,对自己的话语不那么排斥,有细微的一小处缝隙,明珠夫人就有把握一步步让对方彻底沉沦,疯狂的爱上自己。 到时候,就是一箭三雕。 一方面,他有着巨大的价值,值得利用。 另一方面,可以给自己找点乐子,免得无聊。 最后一方面,等到他的价值被榨干,再一jio把他踢走,看着对方堕入深渊,就能一解今日之不爽,嗯,只是不爽而已,还到不了恨的程度。 第六十四章 需要你丈夫的同意 明珠夫人的算盘打的很好,真要是比拼算计,古寻绝对算不过她,但是二者之间巨大的信息差却足以抹平心机上的差距。 当然,最后结果如何也不好说,可能是她赢,也可能古寻赢,甚至还有可能是双赢。 书归正题,觉得对方拿错剧本的古寻心里不住的吐槽,脸上却依旧纹丝不动,语气生硬的回道: “追求真爱没问题,不过古某个人建议夫人应该先跟韩王商量一下,征得他的许可。” 我许你……不行,不能说脏话! 明珠夫人听了这个回答,差点就破口大骂出来。 之前古寻的话虽然气人,但都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只是觉得心里不快,可这次的回答可真是险些让始终秉持优雅的她破功了。 要不是身份不允许,她都想拽着古寻的脖领子,问问他,什么(tmd)叫(tmd)征得(tmd)韩王安的同意去追求真爱?!!! 你怎么不建议我直接去死呢? 尽管优秀的个人素养让明珠夫人没有骂出口,但是之前几乎始终被她维持的很好的勾魂夺魄的媚笑终于还是从她的脸上消失了,真的是有点维持不住了。 古寻看出对方的脸色大变,不过仍然无动于衷,他觉得自己的建议不过是最基本的道德要求罢了,脚踩两条船可不是好女孩该做的,真爱也不是法外之地。 嗯……虽然他自己杀人,诈骗,绑架,勒索,但他仍然觉得人应该用道德约束自己的行为。 呵,开个玩笑。 古寻当然不会去操心别人的道德三观,他只要自己心里过得去就行,不过谁让明珠夫人不安好心的非往他身上硬撞呐,那也就怪不得他嘴损了。 “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明珠夫人的声音再度转冷,不过这次是真的冷,不是人为控制刻意假装的。 “夫人不必生气,我只是想告诫夫人,既然享受着韩王妃子带来的权力,就应该恪守自己的本分,如果想要得到更多,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古寻不卑不亢的‘辩解’了几句。 他今天势必不可能像在翡翠虎面前一样,维持一个医术不错,颇有仁心,好财又同时好面子的普通医师的身份,所以他需要立住另一种人设,真正的玉面神医(怪医)。 医术高超,性情淡薄,坚持道德礼法的医家圣手,如果有机会,可以试着再表现一下自己出身神秘,但和韩国毫无瓜葛,如此应该能稳住翡翠虎那边。 如果明珠夫人找上自己真的是因为翡翠虎那边的事情。 “先生说的轻巧,可是进宫侍奉韩王难道是我的意愿吗?不,那是我的亲族为了权力和富贵做的决定!” “我又何尝不想放弃,但是这又是我能选择的吗?不,只有王上才有放弃的资格!” 明珠夫人心理素质就是好,气愤很快就被她再度压进了心底,只是心里默默又给古寻添了一笔,打算日后报复的时候手段要更残忍一些,然后立刻又接着演上了,整个人趴在椅子上,一脸凄苦无奈,令人心碎的可怜神情,大声的哭诉着。 古寻漠然的看着对方的表演,沉默不语,在旁人看来他是在思考明珠夫人的质问,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而实际上……他是在心里吐槽。 不,我觉得你有的是选择,韩王安哪有你能选择! 你都控制这老胖子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春梦,控制着他做了不知道多少对夜幕,对自己有利的决定了,还跟我哭诉你没的选择? 所以说,信息差真的要命。 就明珠夫人这一通表演下来,如果是不了解她背后身份的人,就算是卫庄……他就算了,那男人眼里只有剑……和师哥,就算是……呃……韩国这会儿也没别的适合的例子了,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钢铁直男也会为之动容的。 可了解真相的古寻却只觉得无聊,甚至有些想笑。 接着两人陷入了谜之尴尬的沉默。 明珠夫人等着古寻给反应,而古寻,则在思考怎么回答来维持人设。 又是片刻的寂静无声,就在明珠夫人心里感叹这男人意志真是牢固,打算放弃等对方主动开口的时候,古寻说话了。 “夫人说的也许没错,但是人都有无奈,你走到如今的地步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可世上千百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他们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上,更不是自己的意愿。” “古某也有着自己的无奈。”这一句是个锚,在明珠夫人面前锚定自己的神秘,同时也是个饵,引对方加深锚的饵。 而明珠夫人也真的咬住这个饵了。 她今天找古寻的本来目的是探寻他的来历,他的目的,看看有没有什么乐子可以寻,结果因为古寻的种种表现,偏离到用魅力征服他了。 但是这不代表原先的目的明珠夫人就放弃了,得知前者也能够辅助她现在的目的。 “哼!先生也会有无奈?你医术高超,又无牵无挂,无拘无束,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客,没人会主动为难你,天地之大,可由你逍遥自在,如此还会有无可奈何?我可不信!” 明珠夫人爬起身,脸上挂着带有讽刺意味的冷笑,似乎在嘲讽古寻的故作矫情。 古寻权当作没听见她这句话,又是一拱手,冷声道: “古某看夫人的病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就告退了。” 即使对方咬了饵,古寻也不能一下子就把自己编的过往给都秃噜出来,得佯装一下,故意表现出不想说的态度,然后一步步的,说出自己编出来的过往经历。 明珠夫人只以为是古寻被问到了不愿提及的痛处,所以不想继续谈下去了,没想到对方是装的,毕竟面瘫脸还是挺有迷惑性的。 她没有阻拦古寻的离去,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得慢慢来。 古寻发现明珠夫人竟然没阻拦自己,虽然奇怪原因,但是能走他还是挺开心的,于是没有犹豫,放弃掉用虚假的过往忽悠明珠夫人的打算,径直离去了。 第六十五章 不绿之恩 目送古寻离开大殿后,原本神情迷离,目光婉转的明珠夫人瞬间变了脸,什么妩媚柔情,哀怨凄婉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凛然,以及似乎固化在脸上,近似本能的一抹妖媚。 她现在真的很好奇古寻,除了刚见面是被迷情熏香影响而失态以外,他的神情始终如同古井一般,平静无波,没有丝毫起伏,这在明珠夫人的认知里,几乎是不存在的,别说男人,就是女的也会不自觉的失神于她的魅力。 即使真的有心志坚定的人,也做不到完全没有反应,就算是她的表哥白亦非可以靠着自己的寒冰真气压制情绪波动,也依然会偶尔的失态。 可古寻,真的完全无视了她(这只能说心平气和大法nb,跟古寻无关)。 这让一向强势的她,不由的升起了征服的欲望。 我一定要俘虏这个男人! 呵,主要是闲的没事干。 随着古寻离开大殿,一个侍女从不知什么地方走进了殿内,冲着明珠夫人行礼道: “夫人,古大夫要走了。” 这话的隐义是在询问明珠夫人该怎么处理古寻,她不敢直接问,声音有些哆嗦,因为恐惧。 明珠夫人没有一般后宫妃子都会有的心腹侍女,因为她宫里的人总是换的很频繁,真的太频繁了,每个人都呆不久,她也懒得特意培养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不知道靠不靠的住所谓心腹,反正很快就会换新人,谁知道的多了,谁就要换工作。 她今天明目张胆的一个人私见古寻这个外人,尽管没人听到他们二人的具体对话,但这件事本身就不适合韩王安知道,所以……她又要换不少贴身侍女了。 侍女害怕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的前路未卜。 明珠夫人懒散的挥了挥手,吩咐道: “你代我和外面说一声吧,就说没事了。” “是,夫人”侍女得了吩咐,立刻离开了,很惊慌,可见她对明珠夫人的恐惧。 等到古寻彻底离开明香宫的范围后,那名内侍仍在外面候着,而刚才的侍女则不知怎么抄到古寻前面,站在内侍旁边说着什么。 等到古寻靠近,她也离开了,内侍的脸上则带着笑意,显然是得了好消息。 古寻懒得理会她们之间交流了什么,只想赶紧走人,不过事与愿违,内侍没有直接带着古寻离开王宫,而是要带他去见韩王,说是明珠夫人吩咐的,说古寻治好了她的头痛,要让韩王赏赐他。 古寻没兴趣领赏,但是内侍也无权直接让他离开,必须去见一下韩王。 走路过程略过不提,最后内侍把古寻带到了韩王安自己的寝宫。 国王也不都是在后妃的寝宫里过夜的,偶尔还是要自己睡,毕竟牛是会累死的,何况韩王安还是头老牛了。 现在已经过了朝会时间,韩王安就要歇息了,人自然是在寝宫的。 韩王安的寝宫当然是有见外人的书房,偶尔会有紧急的政事需要他在这里处理。 古寻也终于见到了战国七雄的统治者之一,即使……是其中最丢人的一个。 和其他动漫里的角色一样,古寻可以基本将真人和记忆里的二次元人物对上。 穿着紫色的华贵王袍,带着冠冕,身型胖胖的,倒有几分憨憨的感觉,上唇边和下颌都留着整齐的胡须,看着保养的不错,皮肤不白也不算黑,脸上还真的可以看出些许威严之色。 到底是个国王,居移气,养移体,还是有些不怒自威的气质的。 就是有些隐隐的绿。 和见明珠夫人时的态度没差,古寻站在下首,冲坐在上首的韩王安略微躬身行了一礼,“乡野大夫古寻,见过王上。” 韩王安态度很和善,笑呵呵的虚抬右手,“古先生(有文化的人都可以称先生,包括正经大夫)无需多礼,不知明珠的身体可有大碍?” 内侍已经和他说过明珠夫人没事了,不过他还是自己问了一句,用来起个话头,顺便确认一下,他还是挺关心明珠这个宠妃的。 古寻对韩王安的态度感到很舒服,嗯,虽然……不说了,但是人家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当然,这是由于古寻属于知识分子,而且还是名医,很有用,韩王安才会态度和蔼,换成普通屁民就没这个待遇了。 “回禀王上,明珠夫人的病在下已经诊治过,开了方子,修养一下暂时应该没事了。”古寻没把话说满,那女人的的病完全是装的,万一之后他再装,自己却说治好了,那不是把招牌砸了?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韩王安很开心的抚了抚自己长长的胡须,古寻话留三分他觉得很正常,因为所有替王族治病的大夫都这么说话。 “古先生不愧是全城称道的神医,医术果然过人,太医院的那帮人研究了几天也没能替明珠解忧,真是废物!”说到后面,韩王安脸上也随之浮现了一丝阴郁,显然对于太医没能治好自己的宠妃略有不快。 不过韩王安性子还算偏软,没有真的处罚那群太医,要不然他们可真是倒了血霉,还是无妄之灾的那种。 古寻也小小的谦虚了一下,“王上过誉了,只不过正好略有了解明珠夫人的病症罢了。” 韩王安又是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先生太谦虚了。” 紧接着就招揽道:“不知先生可愿意入太医院任职,寡人愿以院正之位待之” 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管什么时候,能够做官都是普遍认知上的好事,韩王安愿意直接将太医院一把手的位置给古寻,也算是对他的奖赏了。 韩王安本身也希望身边有个医术靠得住的大夫,他还是挺爱惜小命的。 古寻自然是不会接下这个差事的,他就是当太医也不可能在韩国出仕。 于是谢礼推辞道: “多谢王上抬爱,不过在下懒散惯了,又喜欢云游,恐怕不适合入太医院,所以……” “哈哈哈,无妨。”韩王安没有为古寻的拒绝而着恼,“先生果然是高人风范,既然如此,寡人也不强求了。” 这年头不愿意出仕任职的多了,尤其是医家的医师,更常见,韩王安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习惯了。 “不过先生毕竟治好了明珠,必须要有所赏赐,那就……赐百金,锦缎十匹,珠玉一箱。” 韩王安还是挺大气的,赏的东西加起来价值有几百金了,不过古寻觉得自己不算愧领,虽然没有真治病,可他对韩王安有着不绿之恩啊。 给多少都不为过! 第六十六章 开个玩笑嘛 进了一趟王宫,还得了几百金的横财,可是古寻一点也不开心。 为了几百金被潮女妖盯上可一点都不值得。 在古寻看来,夜幕四凶将里,最难搞的就是她了,呃……这里指的是对韩非来说,对古寻自己而言的话,她如果制造太多的麻烦,那就只能让可怜的韩王安痛失一位爱妃了。 这对他也未必是件坏事,说不定可以把他头上若隐若现的绿光消掉。 这一次紫兰轩没有派来找出宫的古寻,不过他自己主动去了紫兰轩……到饭点了。 事实证明,尽管紫女没有派人来找,可她确实知道古寻之前进宫的事情,大概是猜到了对方会为了干饭而主动过来才不找的。 不知从何时起,古寻的待遇上升了,不再总是在卫庄房间旁边的那个屋子和紫女见面,取而代之的,是位于后院的会客室,也就是之前见铁血盟的人的时候待的位置。 紫女今天的衣服依旧是紫色紧身裙,不过发型变了,所有的紫色长发都高高的盘在了头上,眼角带着醉人的笑意,似笑非笑的樱唇微微张开: “这不是古神医吗?怎么,给宫里的贵人看完病了?” “看完了。”古寻一脸复杂的神色,坐到了紫女对面,端起桌上唯一倒满茶的茶杯,一饮而尽。 紫女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杯子,不过还没来得及动嘴。 “怎么样,可见到了明珠夫人的真容?我听说那可是为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妖媚众生,容貌绝伦,深受韩王安的喜爱。” “当然见到了,给她看病怎么能见不到本人呢?” “那古神医岂不是一饱眼福了?”紫女故意调笑道。 不是吃醋,也不是阴阳怪气,纯粹是朋友间的调侃。 “还行吧。” 古寻摸着下巴,神态做沉思状,似乎是在一本正经的回想明珠夫人的美丽: “确实是个美人,她的身个比你还要高挑两分,而且腿特别长,不过最显眼还要属她的胸大肌(这里主角说的肯定不是这三个字,不过我不方便写出来,大家明白就好),特别健硕!” 似乎担心语言不足以说明实际情况,古寻还加上了手势比划,“呃……就是这么大。” 说完,古寻还偷瞄了一眼紫女的相应部位。 这一眼,不是为了偷窥,而是不自觉的在做比较,嗯……差距确实不小。 他的小动作没有瞒过紫女,眼神里的意思也很清晰,把紫女气的脸都快绿了。 几个意思啊?! 这一次,紫女无师自通了阴阳家的绝学,真的阴阳怪气道: “呵,人家可是韩王宠妃,身份尊贵的夫人,风采自然不是我……” 不过没等怪气完就被古寻的一句话打断了,“我还是更喜欢你一些。” “啊!?”紫女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啊,我还是更喜欢你。” “谁要你喜欢啊!”紫女脸色通红的叫道。 呵,上面那一句是不可能的,紫女又不是哪里乱入的傲娇。 听着古寻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紫女从愣神中恢复过来,没有脸红,没有异样,除了眼中闪过的微不可察的异色,其他一切正常。 保持着惯有的恬淡微笑,紫女语气玩味的说道: “先生可真是多情呢,吃着宫里的,还要试图占着宫外的,一边夸赞着明珠夫人的美艳,一边……又来撩拨我这个风尘女子。” “嘿……你这话怎么说的?”古寻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就去给人瞧个病,怎么就吃着了呢?” 所以后半截你不否认吗? 紫女黑褐色的眼眸深深的映照着古寻的脸庞,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嘴角挂着揶揄的笑容,“寻常大夫看病可看不到像先生这般仔细。” 如今的男女大防没有后世严重,但不是没有,真以为谁去瞧病都能随便看的吗?还胸大肌,还大长腿,你能看着个胳膊都算不错了! “依我看,怕是先生的这张俊脸发挥了作用呐。” “明珠夫人久居深宫,韩王安又年迈无力,想来她是……寂寞了吧?” “我去,你在旁边偷看了吧!”古寻一惊一乍道。 “什么!你还真的和她发生什么了吗?”紫女闻言比古寻更惊讶。 她刚才只是调侃一下,可没想着他们俩真勾搭在一块。 勾搭后妃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你怎么敢?” “逗你玩的。” 紫女提起的心又落下去,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又听到: “哪有那么快,进宫一次就勾搭上的,不过我们处的还不错,大概再来几次就没问题了。” 紫女感到自己血压升高,可能青筋都要被他气出来了,“古寻,不要闹了,我跟你说正经的!” “能在后宫站住脚的女人都不简单,何况是明珠夫人这样几乎专宠后宫的存在,千万不要去试着和她们发生不正常的关系。” 看到紫女真的有些恼了,古寻也不敢继续皮了,不过嘴上还是嘟囔着,“这不是你先开我的玩笑吗?怎么玩不起呢?” 听到古寻是刻意报复自己先前揶揄她的行为,紫女瞬间气又消了,跟这个混不吝生什么气呢! “算了,反正你记着不要和王宫里的女人发生关系就行了。” “放心。”古寻一口保证道,“我对有夫之妇不感兴趣。” 然后默默在心里添了一句:寡妇不算,离婚的不算。 虽然得到的答复和自己希望的不太一致,不过紫女也不打算对古寻要求过高。 凑活过得去就行了。 紫女心里暗叹了一声古寻总是能给人添意料之外的麻烦,打算先去别的地方平复一下心情。 “我去看看厨房饭做好没。”说着,紫女就要起身,然后被古寻拦下了。 “别急,还有些事没说完呢。”古寻打算借这个机会告诉她潮女妖就是明珠夫人这件事。 紫女和惊鲵不一样,惊鲵性子要简单的多,古寻说的话,做的事,她都不会有太多想法,太多疑问,所以古寻可以对她没有丝毫铺垫的说出一些鲜有人知的秘密,可紫女不行。 她要复杂的多,想的也更多,虽然未必会说出来,可古寻还是希望两人之间能简单点,所以就想尽量在合适的时机说出合适的事情。 现在无疑是说出潮女妖真实身份的好时机。 第六十七章 潮女妖 “还有什么事?”紫女奇怪道,她想不到古寻还有什么事。 她一直没觉着古寻进宫诊病这事别有问题,因为紫兰轩的情报网络显示,明珠夫人确实已经患病几日,太医院束手无策。 虽然这么快就找外援有些例外,但是一方面明珠夫人地位尊崇,是后宫最受宠的两位后妃,韩王安急躁一些实属正常,另一方面,古寻和宫里确实没什么的关联,没理由惹到王宫中的麻烦。 至于潮女妖的问题,紫女压根就没考虑过,就算夜幕察觉到有问题,也轮不到这一位凶将率先对古寻下手。 “你刚才说的玩笑话里,有部分是真实的。”古寻一脸认真的说道,表示自己这次不是开玩笑了。 “部分是真实的?你不会是想说……”紫女以为古寻是想重提‘吃着宫里……’那句的后半截,脸色毫无变化,但心跳却不由加速了。 这人今天怎么了? “对,我想说,关于明珠夫人久居深宫,感到寂寞,这是真实的。” “啊???”紫女一脸问号。 古寻的话不仅和自己猜想的不一样,而且偏差很大啊! “这是什么意思?” 古寻看到紫女难得的露出一脸迷惘,莫名觉得有点萌,不禁有点想笑。 “呼呼,哈哈!”古寻赶紧捂住嘴,“抱歉,没忍住。” “你又在开玩笑?”紫女的情绪还算镇定,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了。 “没有,我现在说的一切都不是开玩笑,是事实。”古寻赶紧否认,现在是聊正事,刚才的笑只是意外。 “今天在宫里,我虽然没打算和明珠夫人发生一些超友谊的关系,但她却在主动勾引我。” “她的病是装的,为的就是见我。” “???” “她说她看过我的画像,对我一见钟情,说宫里生活很空虚,很寂寞,很冷,想要找我一起追寻真爱。” “???!!!” 紫女彻底懵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说什么!?” “我说,她痴迷于我的绝世容颜,要和我一起追寻真……” “好了,不要重复了。”紫女直接打断。 她不是没听清,只是不可置信下的质疑。 这是什么破理由,我承认你这张脸很有杀伤力,但是,也不至于威力这么强吧? 能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的女人,会是一个为了帅哥不顾一切的颜狗吗? “这明显是谎言!”紫女直接断言。 “我知道啊。”古寻没有犹豫,一点头认可了紫女的话。 接着没等紫女反应,古寻直接给她爆了大料。 “夜幕四凶将之一的潮女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坠入爱河呢?” “你的意思是明珠夫人就是潮女妖?” “没错。” 出乎意料的,紫女没有因为古寻的爆料而露出太惊讶的神情,反而异常的镇静,白净的俏脸上,之前的诧异,惊讶,混乱都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点点意外。 之前被古寻的一串话给带的有点混乱,不过听到潮女妖三个字以后她反倒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一下把所有事理清了。 古寻给出的消息其实不算特别让人吃惊,毕竟明珠夫人本就是潮女妖真身唯二的嫌疑人之一,有二分之一的概率是她,要是说了个此前不知道的人名才值得惊讶。 紫女现在脸上的意外不是对于潮女妖的真实身份,而是对于自己竟然突然就探明了这件始终没能查清的秘密而意外。 不过她还需要证据,尽管她相信古寻,也对古寻所说的明珠夫人的异常行为有自己的猜想,但还是需要证据。 “你有证据证明这个结论吗?” “证据啊……”古寻咕哝了几下嘴,寻思什么算是证据,考虑的一会儿之后回答道: “明珠夫人会武功。” “嗯。”紫女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只是个疑点,但还不够。 古寻继续道: “她会武功其实并不重要,实力很稀松,还不如你呐。” 紫女没有反应,她已经习惯古寻那张破嘴了。 “有意思的是,她擅长幻术,以及药理,似乎可以制造可以将人拉入可受控制的梦境的熏香,在潜意识上影响和控制陷入梦境之人,先前她用熏香试着对付过我,效果很不错,我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紫女眼神一跳,这个本事就很敏感了,如果只是幻术那还好,用幻术控制人痕迹很明显,早晚会被王宫里的高手看出端倪,但是如果配合上古寻所说的奇异熏香,就可以几无痕迹的暗中左右韩王安的行为了。 “这样的话,明珠夫人应该就是潮女妖无疑了。” 紫女不怀疑古寻说的话,以他的实力,这种事不会看错的,当然,也不排除另一个嫌疑人——胡美人同样也是潮女妖,或者和夜幕有所勾连的可能。 微微偏转一下目光,紫女暗中瞥了一眼装出一副‘我好不容易才猜到明珠夫人是潮女妖’表情的古寻,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紫女相信,这件事绝对不是他通过现有线索推测出来的。 这人的情绪表情管理能力实在不合格,紫女一眼就能看出有问题,不过……无所谓了,他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愿意装傻,紫女也就陪着他装傻了。 收回目光,紫女若无其事的开始说起其他话题: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特意装病来招你入宫,肯定是因为翡翠虎那边的事情。” 古寻略有苦恼的扒拉一下头发,“可是从我进宫到离开,不论是翡翠虎,还是逍遥丸的生意,甚至包括我的来历身份,她都一字不提,连隐晦的触及都没有,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一件都没有涉及吗?” “没有。” “那你们都说了什么?” “就是之前说的那些啊,她说倾慕我,觉得深宫寂寞冷,想和……” 紫女合眼用左手揉着眉心,右手抬起打断古寻的复读,“好了,不用再重复了。”她觉得古寻很可能是故意的。 “也就是说整个诊病过程她就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勾引你?” 古寻想了一下,基本没毛病,“对,就是这样。” 第六十八章 讲不讲道理得看情况 这事紫女怎么看都透露着诡异两字,就算要试探古寻的根底,也没必要一个劲勾引他啊! 明珠夫人这是什么毛病! 思索无果后,紫女觉得她需要更多信息,于是说道: “你把你们俩见面后的所有对话都告诉我,最好加上神情动作,尽可能细致一点。” “不要了吧?”古寻有点为难,工程量很浩大呀,而且明珠夫人的部分话语,他不是很想说啊。 “要!”紫女坚定道,“快说吧,待会儿就耽误饭点了。” 一听影响干饭,古寻也算被捏住软肋了,赶紧复述了一遍全流程。 古寻靠着一身武功,聪明是没变聪明,不过记性倒是很不错,十分详尽的阐述了整个过程给紫女。 给她听的也是眼皮子直跳,古寻说的倒是没错,除了最开始聊了一下明珠夫人不存在的病,剩下的就只有情情爱爱的了,明珠夫人的动作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是在刻意撩拨古寻的欲望。 紫女想不出在她看来完全合理的猜想,只能暂且猜测明珠夫人是为了让古寻放松警惕,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接近古寻。 她怎么可能猜到堂堂夜幕四凶将之一的明珠夫人单纯只是为了找点乐子呢? 唉!紫女心里一叹,总感觉什么事牵扯到古寻,都会以一种正常不该有的发展路线一路跑偏下去。 接着紫女对古寻提醒道: “明珠夫人这么做的真实目的我猜不出来,不过肯定是为了接近你,接下来你自己注意一下吧。” “日后她如果再以治病之类的理由招你入宫,切记要小心,不要踩中陷阱,更不要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听出紫女的担心,古寻开口安抚道:“放心,我有特殊的应对技巧。” 特殊的技巧?紫女用怀疑的目光瞥了古寻一眼,对他的技巧深表质疑,不过既然他今天能够抵挡住诱惑,日后应该也可以……吧? 这次紫女的质疑确实没有必要,心平气和大法之下,一切女人都是红粉骷髅,一切欲望都是虚妄,强无敌! “唉!你尽量注意一点吧,明珠夫人不比翡翠虎,她的身份太特殊,一旦招惹了她,很可能会被她借由韩王之手对付,尽管咱们的这位韩王很……,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王,韩国的掌控者,很麻烦。” 看来紫女对于韩王安也有些不屑啊!不过也正常,脑子清醒一点,知道的多一点的人都会觉得韩王安简直就是个废物。 古寻一边编排着韩王安,一边应付紫女: “我今天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呢,明珠夫人要怎么做我可管不了。” “我知道。”紫女将双手摆在盘曲着的大腿上,语气有些无奈,“我知道你管不了明珠夫人的行为,不过你可以管住你自己的。” “这段时间你尽可能的当一个正常的大夫,不要做和身份,以及你在明香宫里表现出的性格不相符的行为。” “知道了,知道了。”古寻头点的好似小鸡啄米,“肯定不能这个时候让她起疑心,我的钱还没到账呢。” 紫女不禁莞尔,这个财迷,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钱,笑骂着道: “就记得钱了,也没见你哪天关心一下……你的妻儿。” “什么q……我是说她们生活的其实很好,没什么需要关心的。” 虽然名义上和惊鲵冒充着夫妻这个身份,但是平时真的很少提到这一茬,紫女冷不丁的一说,古寻差点还给暴露了,好在最后圆回来了。 紫女狐疑的瞥了古寻一眼,感觉他之前的话似乎有问题,但最终还是没有怀疑什么。 主要是古寻平日的行为有些欺骗性,明明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见到了紫兰轩那些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也时有被车大灯之类的东西吸引住的情况,可偏偏洁身自好,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紫女无形中把这一切归咎到惊鲵身上去了,以为古寻是顾及自己的妻子女儿。 也因此刚才会突兀的提到她们。 三妻四妾归三妻四妾,寻花问柳是寻花问柳,在现代看来都是背叛婚姻,可在古代两者概念却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妻子不能过分干涉阻拦,后者却可以。 “好了,正事聊完,我的午饭还没好吗?”古寻为了掩饰,赶紧岔开话题。 紫女没有疑心,这家伙对吃的看重她可太清楚了,“我去厨房看看去。” 不过已经不用她去看了,一个穿着黄衫的娇小侍女进来告诉两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 此时的城南,豪华的大将军府中,姬无夜收到了夜幕四凶将之一的蓑衣客传递来的情报。 一旦有重要情报,蓑衣客会立刻派人送来,而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会尽量挑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每一个月定期送来。 这一次姬无夜收到的就是定期送来的情报,这意味着上面的内容没有特别重要的。 首先第一条,是关于古寻的: 经多方查证,仍旧未能找到此人来历,不过基本可以确定,与他在一起的确实是其妻儿。 第一条消息就让姬无夜脸上多了些阴霾。 对于古寻,他和明珠夫人一样,没有翡翠虎那般轻视,不过姬无夜不是因为谨慎,也不是因为聪明,他只是单纯的心疼钱,心疼十万金,所以让蓑衣客尽可能的彻查此人,可惜结果却不太如他的意。 对着写满情报的信笺,姬无夜脸色几度变换后,心里还是被巨大的利益诱惑住了,决定暂且忽略掉古寻的神秘,不过他也不是打算什么都不做。 回头他就会命令百鸟的人盯死古寻的宅子。 在他看来,只要把持住古寻的妻儿,就不怕他耍花招。 至于他是否有可能出自某个大势力,姬无夜也不在乎,只要夜幕出了钱,占理的就是他们,而姬无夜自信,在韩国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要占着理,没人敢和他们硬碰硬。 所以说江湖真是奇妙,越是不讲理的势力有时反而越需要道理的帮助,就像古寻当年满天下扫荡山贼匪寨一样,有不少在江湖上颇有‘侠义之名’的,擅长‘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义贼’,明明干着抢劫的勾当,却还会请一些白道势力来替自己说和,企图劝阻古寻收手。 第六十九章 不想起标题(一) 上来就看了个不那么好的消息,姬无夜脸色不禁有点黑,不过情报还得接着看,这第二条,也没多好,但也不坏,是件在他看来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韩王安九子,公子韩非归国,已至楚地。 韩非从桑海出发的时候蓑衣客也上报过,姬无夜当时就完全不关心,一个不被韩王重视的子嗣罢了,本将军手里稳稳的攥着储君太子,需要在乎吗? 姬无夜目光都没顿一下,就挪到了下一条请报上,他当然不知道这个不受重视的公子会把他坑成什么样,嗯,也许对他而言最后未必是坏事。 第三条情报: 罗网一个月多前,在楚国遭到重创,损失惨重,原因不明。 看到这条消息,姬无夜眼神中不由飘过了一抹幸灾乐祸,对于罗网吃大亏,他很开心呢,尽管双方是合作关系。 不过对此姬无夜也只是在心里偷着乐了一把,其余多的心思就没有了。 姬将军有些时候很自大,但有些时候却分外的有自知之明,现在他就处于后者的状态,夜幕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很有数,能顾好韩国的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外面的事,尤其是和罗网有关的,轮不到他操心。 第四条情报: 秦国相国吕不韦主持编撰的杂家巨著《吕氏春秋》即将成书。 无聊! 姬无夜又一次直接pass了,还《吕氏春秋》,《春秋》正传本将军都不读,有个卵用,本将军只信手里的刀,腰里的钱,还有帐下的士兵。 他这个莽夫,自然不明白此书编撰背后的意义。 第五条情报,这一条就是姬无夜感兴趣,而且是很感兴趣的事情了,他自己也关注很久了。 国库已备齐十万金边军军饷,韩王安正在考量押运人选。 姬无夜看到这行字后,眼神中满是火热和贪婪,立刻就是一声呼喝:“墨鸦!” 姬无夜身前的空地上应声浮现一道黑影,紧接着黑影就凝聚成了一个成年男子,长着一张妖异邪魅的俊脸,狭长眼部绘有奇特的纹路,身穿修长黑色紧衣,披着黑羽披肩,左手处带有臂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和脸型极为相衬的妖异气质。 这就是夜幕麾下百鸟杀手团的第一高手,姬无夜的近卫军统领,墨鸦,轻功高手,新郑没人比他更快,特别注明:在古寻来之前。 尽管墨鸦有着俊秀的外表,独特的气质,不俗的身手,但这些在姬无夜的权势面前统统没有意义,所以他只能半跪在姬无夜身前,听候调遣。 “大将军!” “你马上派人给宫里那位传信,让她按计划行事。” 墨鸦低垂的脑袋上,两只耳朵清晰的听着姬无夜粗犷的声音传进来。 “遵命” 旋即身形化作一阵青烟,好似鬼魅一般消失不见了。 十万金! 这就是姬无夜的目标。 原本他是不愿意动军饷的,这玩意太敏感,就算是他也很难全身而退,不过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仅数额极其巨大,而且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和谋划,保证可以安全的劫下军饷而不被韩王安怀疑。 以姬无夜的贪婪无度,对这件事本就颇为意动,再加上翡翠虎那里要开销十万金,立刻将姬无夜原就不多的犹豫给拍没了,彻底倒向执行劫军饷的计划这边。 这条让姬无夜心情大好的消息之后,就再没有有意义的情报了,也就无需赘言了。 …………………… 紫兰轩里,紫女笑意盈盈的目送着吃饱喝足的古寻离开,等到对方的身影确实看不见之后,她转头急匆匆的上了三楼,进入了卫庄的房间。 卫庄盘坐在桌几边上,看见紫女进来,没有立刻说话,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然后才问道: “他走了?” 卫二爷至今仍然不喜欢和古寻见面,尤其是还有紫女的时候,他们俩往往会忽略掉自己,互相聊的火热。 “走了。” “不过留下了很多重要的消息。” “嗯?”卫庄拿着酒杯的手微微抓紧,“看来,他今天进宫这件事并不简单。” 卫庄颇具磁性的低沉声音回荡在屋里。 紫女坐到了卫庄的对面,不过没有给自己也倒一杯酒,她刚吃完饭,不想喝酒。 “明珠夫人就是潮女妖。” 卫二爷不愧是卫二爷,同样是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表情控制的比紫女更好,不过是眼神晃动了一下,这也因为紫女和古寻独处的时候心神比较放松,不像卫庄,时刻都绷着高冷的风范。 他冷静沉着的向紫女确认消息的准确性: “可以肯定吗?” 紫女缓缓点头,“基本可以确定。” 她向卫庄转述了一遍古寻的发现。 卫庄神色依旧平静的听完紫女的叙述,语气略有玩味道: “有趣,看来姬无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蠢,竟然是使用幻术和药物控制韩王安而不是愚蠢的依靠美色。” 卫庄此前曾怀疑过,为什么潮女妖能位列四凶将,尽管王上宠妃的身份很高贵,枕边风也往往有着出人意料的威力,但是,都不稳定。 韩王安愿意宠幸她,愿意听她的枕边风,宠妃的身份才有意义,如果失宠,甚至不用失宠,只需要某个需要潮女妖发挥作用的关键时刻,韩王安没有被她左右自己的意志,就足以给夜幕带来重创。 现在看来,潮女妖,也就是明珠夫人,对韩王安是有着足够的掌控力的。 很可惜,卫庄想错了,姬大将军根本不知道明珠夫人的能力,他一直都很单纯的认为她是靠自己的肉体,以及夜幕的支持才能专宠后宫。 “潮女妖终于从水下的阴影中浮现,现在看来,擅长幻术药理而又深居宫中的她是一个远比我们之前所想的还要麻烦的对手。”卫庄嘴上说着敌人棘手,嘴角却浮现了惯常的夹杂着轻蔑和自信的笑意。 紫女挂着温和的笑容,提醒道: “不能排除胡美人也有问题的可能。” 卫庄没说话,无声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胡美人是百越之地的一名领主——火雨山庄之主火雨公的女儿,当年韩楚联军进军百越时,火雨山庄被盗匪洗劫,满门皆灭,是血衣候白亦非救下了火雨公的一对女儿,其中的妹妹被白亦非亲自送入宫中,陪伴在韩王安身侧。 所以她和白亦非,和夜幕有着密切联系的概率很大,之前也是被卫庄两人重点怀疑的对象。 第七十章 长虹剑你不知道的小妙招 紫女抬手端起酒壶替卫庄倒了一杯酒,明亮的双眸注视着对方冷峻的面容,柔声询问: “你现在打算动手吗?” “不。”卫庄晃着手里盛满酒的杯子,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你已经等了两年。”紫女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话里有没有潜藏的意思。 “合适的机会是通向成功的捷径,值得等待,而急躁,只会带来失败。” 卫庄又一次喝掉酒,站起身走到他的专属雅位——窗户边,低沉的声音顺着冷风飘荡。 “韩国现在如同一潭死水,我和它都在等着将它搅浑的人。” 身为纵横家,抉择最重要,卫庄是个极其果断的人,从不拖拉,但有时候待时而动是必要的,盲目做出决断无疑是愚蠢的行径。 紫女不禁摇了摇头,即使聪慧如她,也想不明白卫庄究竟还在等什么。 韩国这潭死水,卫庄自己不出手搅动,她看不出来还有谁能来搅。 这个国家极其稳定,稳定到所有人几乎都在坐视着它一丝不苟的走向毁灭。 不过卫庄说要等,她也只能陪着等,毕竟她是在帮对方的忙,属于客,不能反客为主。 “具体怎么做你做决定就好,可我希望……不要把他牵扯进来。”紫女向卫庄要求道。 “嗯?”卫庄略带疑惑的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转过身背对窗外。 等到他转过身来,人也想明白了紫女的意思,不要将古寻牵扯进自己所要做的事情里。 “他已经招惹了夜幕,避不开的。” 紫女摇头道: “他和夜幕的矛盾是他和夜幕的矛盾,与我们要做的事情无关,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卫庄沉默了一下,然后沉声吐了一个字,“好。” 如果紫女不是自己的好友,而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是敌人,卫庄此时八成已经开启嘲讽模式,一脸轻蔑笑容的说着诸如愚蠢之类的词语了。 女人卫庄不懂,但人心他懂。 在卫庄看来,紫女这和自欺欺人差不多。 不想将朋友拉入危险之中很正常,当初自己也不希望紫女掺和进自己的计划中,结果还不是徒劳。 在卫庄看来,紫女做事谨慎,性格小心严谨,不喜冒险,即使如此,也陷进来了,而古寻呢,都不用你拉,稍有一点苗头让他察觉到,估计这人主动跳的比谁都快,拦都拦不住。 以他现在和夜幕的联系,和紫女的关系,卫庄有理由相信,很可能自己还没等到真正合适的机会,他就先和夜幕撕起来了,拉都拉不开。 紫女心里也有数,不过人呢,总归不是机器,徒劳无功之事甚至蠢事难免都要做一些的。 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这个朋友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即使她心里很清楚,给古寻带来危险的往往是他自己。 ………………………… 黄昏近夜,晴朗的冬日太阳,带着余晖渐渐消失在地平线。 冬天的太阳即使耀眼,也无法给人带来真切的暖意,不过有总比没有好,随着太阳落下,气温也开始快速下降,寒气侵袭着新郑城里的所有百姓。 好在新郑的地理位置还不错,位于中原腹地,气温比北地强多了,冬天即使冷也冷的有限,至少生活在新郑城里的百姓能够有办法抵御寒冬。 至于韩国的其他地方,那往往就只能随缘看运气了。 古寻正在屋里陪着惊鲵和小阿言,明亮的房间里有着好几处光源,桌上的油灯,墙边的灯架,以及,摆在床边的长虹剑。 因为小阿言身体不好,天气冷了,小孩有点扛不住,点炭盆古寻也觉得不妥当,所以就拿长虹剑当取暖器了。 古寻往里头打一道真气,可以维持屋子里温暖小半天,而有真气贮存其中的长虹剑会散发微光。 这用法,虹猫看了只想……说一声挺好的,为了孩子,都可以理解。 其实会弄成这个局面也怪古寻自己,他这人有时很粗心,忘了天冷这一茬,原本他计划着找个巧匠试着做一套暖气设备的。 那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就是个烧水供水循环,古寻凭着一些印象让工匠试着做应该没问题,大不了多试验几次,做糙一点,能制热就行,不求美观。 但是因为忘了,所以没来得及提前做好,而新郑真正的寒天也没几日,等东西搞好估计都要过去了,古寻索性就不做了,等换到了比较安稳,确定会久居的地方再搞也不迟。 现在,就先拿长虹剑顶一顶算了。 惊鲵刚把孩子哄入睡,古寻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人儿,觉得真是太可爱了,果然孩子这种存在,只要不用自己照顾,看着都像是天使。 看了一会,强忍下去捏那张小嫩脸的欲望,古寻转过头看向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惊鲵: “马上要过年了,你说咱们需要准备什么啊?” “过年?”惊鲵浑圆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过年。” 古寻不意外,惊鲵回答不知道真的是太正常了。 对于先秦时期的春节(那时还没有这个叫法)过法,古寻自然不知道,他问惊鲵也是恰好这会儿想到了,要不然他肯定之前在紫兰轩问紫女了。 “你就没有一点印象吗?总不能每次过年你都在执行任务吧?”闲着无聊,古寻打算开发一下惊鲵的记忆。 惊鲵双眼上抬,搜刮自己脑海里新旧年交替之际,都有哪些特别的地方,想了有一会儿才略带着不确定的说道: “街上会有许多的祭祀活动,很多人会挂桃木,人们似乎会变的高兴一些。” “还有吗?”古寻追问道。 惊鲵又回想了一番,最后摇摇头,表示真的没了。 古寻咂了咂嘴,感觉有点无聊啊,不过也可能是惊鲵知之过少,回头有机会再问问紫女吧。 “行吧,不清楚也无所谓,今年我陪着你过一次,然后你就都知道了。” 过年吗? 一个很陌生的词汇,尤其是……有人陪伴的年。 惊鲵现在还不知道过年有什么意义,不过……她温柔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孩子,以及桌案旁的古寻……有他们陪着的日子就很好。 “行了,别想了,睡吧。” 古寻说罢,人就离开里屋了。 在一个没手机,没网络的时代,天一黑,啊不,应该说天哪怕还亮着,古寻也没什么事干,天黑之后就更不用说了。 实在是无聊,要不然他也不会坚持每天坐堂一段时间,还会去看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竹简,也由于这种无聊,刺激的他忍不住就想没事找点事。 第七十一章 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越过冬夜的寒风,城中央灯火通明的王宫内,明珠夫人的寝宫明香宫里此时的氛围却和古寻家里的平淡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气息,明珠夫人秘制的熏香缭绕在卧房内,韩王安肥硕的身躯不安分的躺在一张大床上,可惜双人床上却只有他一人,闭着双眼,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身体还伴随着一些动作。 不用猜,这傻胖子肯定是一个人做着自以为真实的春梦呢。 而理论上应该配合韩王安演出的女主角明珠夫人,却穿着一身既没有御寒,也没有遮挡作用的黑色透明蕾丝薄纱,屈腿坐在大概是她的梳妆台的前面,双手摆弄着一些瓶瓶罐罐,估计是在调和熏香。 片刻后,应该是熏香调好了,明珠夫人拿着其中一个小瓷瓶,站了起来,然后摆动那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一步步走到床边,手腕轻轻一抖,令人迷醉的芬芳气息倾泻而出,首先就笼罩住了躺在床上的韩王安。 原本还在无意识嘟囔和乱动的韩王安霎时就平静了下来,表情变的很安和,很享受。 明珠夫人满意的看着一切,然后开始在韩王安耳边叙述一些话。 之前姬无夜派人传来消息,让她诱导韩王安选择一些和姬无夜有关系的人选来押运边军军饷。 怎么说她也是夜幕四凶将之一,还是要为组织做些事的,况且姬无夜的那个计划她也了解过,感觉很有意思,她没理由不支持一下啊。 所以,她现在就在办这件事。 最开始的熏香作用只是让韩王安陷入似幻似真的春梦里,被她用来打发韩王安。 后来再加的熏香则是用来配合她的幻术,可以读取韩王安的思维,并且进行一定程度的暗示诱导。 之前说过,姬无夜只以为明珠夫人是靠美色吹枕边风来影响韩王安的,而这件事办的必须隐秘,所以他给了明珠夫人一张名单,上面全是有资格押运粮草,并且和夜幕勾连颇深的人。 他只需要明珠夫人不露痕迹的引导韩王安将押运军饷的人选放在这些人中随便哪一个上就好。 不过现实是明珠夫人想控制韩王安选谁就能选谁,而且名单上的人身份都差不多,全是韩王安的亲族,因为韩律规定,军饷押运之职必须由没有军职在身的王族中人担任,所以她就随便从名单上找了两个人,安平君和龙泉君。 其实也不算完全是随机选的,这俩名字她不久前才看过,在她搜集的古寻的资料里,这俩人曾经在古寻的医馆看过病,于是就顺手选了他们俩。 ……………… 同样是这个夜晚,齐都临淄,齐王宫之内,也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相比国力衰微至极的韩国,因为商业发达而富庶非常的齐国王宫,比之韩王宫要更加豪华,占地更广。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横竖不过住人的地方。 在齐王建的寝宫书房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穿着王袍,年岁大约四十左右,面容清瘦,气度威严,正是齐王田建。 而坐他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则只有三十岁上下,一副文人气质,这是齐王建的族弟,田儋。 他和齐王建没有多近的血缘关系,只不过是田氏一族的人罢了。 世人也许都想不到,铁血盟幕后真正的金主,或者说的好听一些,幕后的支持者,是齐国王室,田陈一族,尤其是最近的几十年中,更是在君王后暗中的大力支持下,铁血盟才得以发展壮大。 不过这些事即使在铁血盟内部也属于绝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两手之数。 而田儋,就是如今负责铁血盟内部事务的齐王族代表。 他的存在铁血盟里很多人都知道,不过铁血盟和山东六国的王族关系都很密切,派了代表的也不止齐王室一家,只不过田儋在背后拥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权力罢了。 此时,二人要谈的正是关于古寻的事情。 对于古寻的处理方式,田儋本来是不打算让步的。 如果是双方各退一步,古寻放了人质来换取铁血盟不再生事,田儋倒是愿意和解,可这人偏偏还要赎金。 这就不能忍了,在田儋看来,自家真正的高手还没有出动,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让步。 不过齐王建得知此事后却插手其中,命令田儋主动退步,交付赎金,并且安排由陈和去完成这个任务。 “和儿那边怎么样了?”齐王建用温和的声音询问道。 陈和并没有特殊的身份,和齐王建以及田儋都没有近亲关系,只是一个寻常的王族之人,其父母早年亡故,论辈分,比齐王建和田儋低一辈。 田儋先是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才回答: “禀王上,陈和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在返回即墨的路上。” “嗯,”齐王建微微颔首,继而问道:“具体情况呢?” “陈和发来的信函中说,他不是那人的对手,而且看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实力差距颇大。” “看不出来历?” “看不出,与陈和所知的百家各派的武功路数都不相符,但是……很强,也很特别。” “这样吗?”齐王建喃喃自语着,田儋安静的陪在一旁,等候着君王的回复。 小半会儿之后,齐王建突然转变话题问道: “我记得,和儿一直想外出走走吧?” 田儋稍一迟疑,委婉道: “陈和实际上只是希望能尽可能多的见识天下高手,他在即墨待的日子里,已经和咱们所有的好手都交战过了,所以……” 齐王建抬手摆了摆,示意他不用刻意遮掩,“我知道他的性子,我问这事也不是想追究什么。” “既然他想自己走走,这一次就放他去吧,让他去韩国,待在那个人身边一段时间。” 一直很平静的田儋听了这话脸色终于变了,一脸疑惑的问道: “王上,这……?” 田儋实在不理解,齐王建为什么会下这样一个命令。 “寡人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齐王建没有解释,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田儋听不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隐含着什么意思。 齐王建也没有为他解惑的想法,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又要晚了 rt,又停电了,so……md,烦死了。 《秦时之七剑传人》又要晚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就喜欢你这样 两个多月前(古寻来到这个世界那天),齐国的太史令(战国时负责观察星象的官员)上禀齐王建,说星象有变,但是却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变化。 之后不久,楚地淮北一带传来了罗网异动的消息,再然后就是罗网因不明原因遭受重创,据传是因为某个神秘敌人。 在这之后又过不久,韩国新郑出现了一名神秘的医家圣手,最有意思的隐藏在高超医术背后的是他同时有着一身足以立足江湖顶端的武功。 尽管中间有部分时间对不太上(即古寻御剑花了两个时辰穿越了魏国),可齐王建不相信这些都是恰好的意外,楚地意外出现了能重创罗网的高手,新郑也紧跟着意外出现一个神秘高手,更意外的是恰好在这些神秘的高手出现前,星象发生了不可知的异变。 他派陈和去古寻身边,就是想看看这人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至少现在看来,不过是江湖事而已,远不需要堂堂齐王亲自过问。 然而现实是,贵为齐王的他,其实挺闲的。 现在毕竟还是封建制,而不是中央集权,齐王室田氏又特别庞大,相当一部分的土地是不需要齐王过问的。 齐国此时也没有急需抵御防备的敌国,自己因为多年前的重创也无力侵犯周边的邻国(赵国,楚国,秦国,哪个现在它都搞不起),国内的环境非常稳定,齐王建自然也没有多少政事需要处理,都是一些日常性的任务,剩下的时间都是闲的。 而让陈和去找古寻,就是他在闲时间里下的闲棋。 最后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他不得而知,甚至可能毫无意义,不过此时的他也只能做一些这样的事了。 齐国现在状态很尴尬,实力足够自保,无论秦国,还是楚国和赵国,这三个邻国都不能轻易进犯自己,但也只够自保,无力对外。 简单来说,全国上下都一致坚持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的原则。 齐王建之所以纵容后胜弄权,一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舅舅,看在君王后的面子上,齐王建不想管他,二则是,后胜做的事影响其实不大。 他收受秦国的贿赂,齐国是闭门不出,不问天下事,他不收秦国的贿赂,也是一样,无所谓。 当然,以上的种种理由,都只是齐王建做出这个决定的部分原因,而且是不那么重要的一部分。 ……………………………… 古寻知道明珠夫人肯定还会再找自己,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二天那个熟悉的内侍又找上门了。 看着对方谄笑的老脸,古寻无奈的说道: “又有什么事?” “嘿嘿,这个,明珠夫人身体又感不适,劳驾古神医走一趟了。” 古寻眉头一皱,指正道: “不要叫我神医,我医术没那么好。” 在古寻眼里,能称之为神医的暂时只有逗逗,虽然这人……这狗有些时候靠不住,紫女调侃自己戏称一下还行,至于被人恭维就算了吧。 内侍急忙笑呵呵的改口,“是,是,劳烦古先生走一趟了。” 古寻叹了口气,没办法,总要给韩王安一点面子,还是去吧。 这一次跟上回又有不同,路上内侍给了古寻一块身玉牌: “古先生,这块身份牌是王上特赐给您的,凭这个以后您就可以随意出入宫内,下一次您来就不需要奴才陪着了。” 古寻呲牙接过了身份牌,明珠夫人够猖狂的,默认自己以后需要经常看大夫呗,让韩王安发了这么个玩意给自己。 走过熟悉的道路,古寻又一次来到了环境优美的明香宫,这一次内侍没有留下等待古寻出来,而是直接走了,只留下一句: “您诊完病自己出宫即可,想来您也应该记住路了。” 古寻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货走远,路是记住了没错,不说如今他的记忆力非凡,韩王宫本身也不算特别庞大,路线并不复杂。 所以就放任一个健康男性在后宫乱窜吗? 不是古寻恶意编排韩王安,可是这……他不绿才怪啊! 叹了口气,古寻摇摇头转过身,人家绿不绿也轮不到他关心,自己不绿他就算仁至义尽了。 走进熟悉的大殿,透过重重帷幕,熟悉的身影依旧站在熟悉的位置。 “古寻见过明珠夫人。”有气无力的施了个礼。 今天古寻不用特意运转心平气和大法了,因为明珠夫人没有点熏香。 “夫人身体又有什么不适啊?” 看着熟悉的深紫色长裙渐渐靠近,耳边满是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古寻出言问道。 明珠夫人笑颜如花,丝毫看不出哪里像是‘不适’的样子,勾人的狐狸眼微微弯曲,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古寻。 “古先生莫不是在明知故问,本夫人有什么不适,昨天不都告诉你了吗?” 古寻露出了笑容,“这个好办,昨天回去后,在下特意琢磨了一下有无办法可以解决夫人的问题,苦思冥想之下,还真让我找着个办法。” 说着,古寻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夫人,只要服下此药,保证可以治疗你的空虚寂寞冷。” 这是啥呢?每次有中年妇女来借着看病揩油的时候,他都会给对方拿这种药,就是那种去邪火的药。 明珠夫人走进,拿过药瓶,疑惑的看向古寻:“这是什么药?” 古寻一脸真诚的笑意,“去火药。” 明珠夫人没有生气,她有所预料,“昨日先生给我开了一副迷药方子,今日又给我一瓶去火药,莫不是先生以为本夫人对你另眼相看,就可以随意戏耍我不成?” “我从不胡乱开药,保证对病患有效果,无论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古寻不咸不淡的回复道。 作为一个大夫,古寻觉得自己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明珠夫人分明是污蔑。 明珠夫人表情依旧,腰肢一扭,转身躺回自己的长椅上,顺便还把高跟鞋给踢掉了,露出了一双白嫩的玉足,抬手对古寻一招,“古先生还是赶紧过来给本夫人仔细诊治一下吧。” “唉!”古寻不得不说出一句老话,“夫人你看上我哪了,要不我改?” “本夫人就喜欢古先生这个态度。”明珠夫人一撑脑袋,笑意盈盈的给出了回答。 第七十三章 你居然敢威胁我! 讲真的,古寻现在挺后悔当初没有让逗逗研制一些类似什么三尸脑神丸啊,豹胎易筋丸啊之类的可以用来控制人的毒药,到如今需要用了却没有。 虽然说即使古寻真的拜托它研制它也未必会答应。 作为神医,逗逗是从来不研究毒药的,它手上只有一些痒痒粉之类的与其说是毒药,倒不如说是整蛊道具的特殊药物。 毕竟这狗子虽然经常掉链子,还有些从心,但是人品道德是过关的,当得起侠之一字。 古寻看着笑意盈盈的明珠夫人,真的很想给她直接下药,下毒药,剂量致死的那种。 要不是看她养眼,又确实发了不少福利……啊呸!不对……要不是看在她一旦死了,很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十万金,古寻早就捏碎她那高昂的脖颈子了。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古先生?”明珠夫人催促道,“没有的话,就请赶紧替本夫人诊病吧。”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你非要我给你诊断一下,那我就给你治治! 古寻移步向前,走到了明珠夫人横陈的玉体近前,对方见状,手部一发力,支撑着整个人坐了起来,然后左手向前,五指张开,手心向上,递给古寻,示意他诊脉。 看着那只白嫩的柔荑,古寻心道,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送上门的便宜,也不能不要。 古寻一把攥住对方纤细的手腕,食指,中指,无名指瞬息间精确的扣在其腕部大动脉的寸关尺三部,似乎在静静的感受着脉象。 实际上当然不是在把握脉象,明珠夫人的脉象平稳有力,一摸便知,不需要细查。 古寻是在占便宜——试图收录对方的武功。 十几息后,收录顺利完成,古寻顺势撤回自己的手,并且表现出一副沉思的模样,似乎明珠夫人真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他苦思解决一样,实际上他是在浏览明珠夫人的武功列表。 普通患者说不定这会儿会被吓得提心吊胆,但是明珠夫人肯定不在此列,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自己的医术自己了解,就算比不过古寻,也不至于身体有恙还不自知,医者只是难自治,而不是难自知。 她猜测古寻是在想什么歪点子戏弄自己,就像此前这货给自己开迷药和去火药一样。 而古寻此时却皱起了眉头,不是为了装模作样吓唬明珠夫人,而是出现了他意料之外的情况。 明珠夫人的武功列表内容不少,比惊鲵都多,不过大部分都是没有价值的,比如说什么家传内功,以及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其中唯一一个在古寻看来有价值的武功,就是她的幻术。 幻术确实被系统承认为武功的一种,这一点非常幸运的让古寻猜对了。 之前他没有接触过任何幻术,自然也无从得知系统是否承认其为武功。 但是明珠夫人的幻术却有些特别: 【武功名称:迷香幻术】 【武功类型:奇术类】 【武功介绍:夜幕四凶将之一,碧海潮女妖的家传幻术,惑人心神于无形之中,即使在幻术解除后,也难以被中术者及旁人发现,隐秘性极佳,在诸多幻术中足以位列上等,唯一的严重缺陷是,此术需以调制手法特殊的熏香为辅助,否则效力大减。】 【综合评价:有熏香则很有价值/无熏香则十分一般】 这门幻术的兑换价格是一百个点,几乎算是最便宜的那一类,仅高于十点和五十点两个档。 但是在古寻收录的为数不多的奇术类武功中,它是最便宜的,没有之一,其他的至少都是一千点,价格普遍都要高于七剑剑法——不过奇术类武功大都不需要升级,即使需要,也花费不多,不像长虹剑法,学习只要一千点,升到满级却花了十几万。 一百点的价格无疑是因为介绍里最后提到的缺陷,对古寻来说很麻烦的缺陷。 对于系统来说,医术,锻冶,乐器等等等等技能都不属于武功一列——当然它们确实不算武功,这不是系统条件苛刻——而不是武功的话,就不能被系统收录,古寻也就没法用作弊的方式直接学习和提升。 就很麻烦。 “咯咯,古先生,你考虑好本夫人患了什么病没有?” 明珠夫人满含笑意的声音将古寻从分心中拉回现实,然后就看到了摆着一副‘我看你怎么编’表情的明珠夫人。 “啊。”古寻不在意的点点头,“夫人很健康,没有任何病。” 本来还想女票一下对方的幻术,结果却失败了,古寻更不想搭理她了。 “不,本夫人身体不适。”明珠夫人竟然否定了古寻的诊断结果。 “嘿!你哪不适啊?” “本夫人的头疼。” 古寻拍了拍脑门,我的头也疼! “昨天我给夫人开的方子你应该还记得吧?记得吃。” 明珠夫人恍若未闻,自顾自的给自己下了个诊断结果,“本夫人的头疼病很麻烦,极难根治,必须古先生经常进宫来为我诊治。” 古寻嘲讽道,“你既然都能自己给自己写病历了,就不用我来看了吧?” 说罢,古寻扭头便走。 “不!”明珠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古寻,手一伸,试图从背后勾住就要迈步离开的古寻的脖子,不过被他一个加速直接闪开了。 “必须先生来看,不然的话,本夫人恐怕就无药可救了。” “先生应该不想王上为了本夫人的安危,亲自派人去贵馆请人吧?” 这就是明着拿韩王安的名头威逼古寻了。 对于明珠夫人而言,用甜言蜜语迷惑古寻,用身体魅力勾引古寻,以及用韩王宠妃的身份威逼古寻,都是她降伏对方的途径,她认为古寻很难搞定,所以这三条她都要用。 古寻闻言适时的停下了脚步。 明珠夫人见状,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她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她并不知道,古寻的停步不是为了向她妥协。 古寻很讨厌陌生人或者敌人威胁自己,不管目的为何,不管手段如何,哪怕是没有恶意也不行。 第七十四章 不要越线 古寻其实对钱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不需要太多,足够自己……现在还得加上名义上的老婆孩子,够全家人吃喝的就行。 当然,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这个不太多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但是对于古寻而言的话,手里现有的钱够他挥霍很久……很久了,毕竟这个时代摆在这。 生产力不够发达,物资种类有限,对于他而言值得花钱的东西真的不多,要是放在现代,就他那个爱集卡的性子,光玩氪金手游都不知道要填多少钱进去。 古寻一门心思搞钱,不过是为了升级武功,并且将七剑完整的全部兑换出来,所以翡翠虎那里的十万金很重要,为了这笔钱他可以去隐忍一些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忍的事情,会做一些正常情况下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比如在胖虎眼前演戏骗钱,比如容忍明珠夫人的恶意挑逗,但是一切都是有限度的,古寻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她的威胁,正好超过限度。 明珠夫人正高兴着,等待古寻转身向自己低头。 可惜,古寻转身是转身了,可这一个转身,他人就直接跨过了之前走过的距离,转到了明珠夫人脸前,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的高度保持在和坐着的明珠夫人等同的高度上,紧紧的面对着她。 明珠夫人心里一惊,好快的身法,他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好在多年养成的深沉城府让她保持住了镇定,没有失言惊叫,也没有惊慌无措,依旧保持着雍容华贵的姿态,以及嘴边的笑意,仅仅只是稍稍沉下目光,掩饰其中的讶然和慌乱,开口道: “没想到,古……” 话没说完就被古寻粗暴的打断了: “我现在不想杀你,所以,安分一点,别逼我动手,好吗?” 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缓,但是却蕴含着冻结人心的冰冷,听的明珠夫人心底发寒。 她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古寻是个高手,也不该让自己如此惊骇,要知道就算是血衣候…… 这时明珠夫人的思维停住了,因为抬起双眼,也就正好和盯着她的古寻对视上了。 之前这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就给明珠夫人带来了很深的印象,干净,漂亮,有神,她此前从未见过。 唯一让她不快的就是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双眸子见识到了她的绝世妖媚却没有太多的情绪反馈,始终很平静,宛如死水。 今天见面后,虽然其中的感情变化变的比之前丰富,却还是没有多少欲望。 可现在,这双眸子里没有了光彩,没有了感情,连平静都没有了,有的,只剩下杀意。 这种感觉她在当年带兵杀的百越人头滚滚的血衣候白亦非身上感受到过,那是对生命最纯粹的漠视感,不过两人之间有所区别,古寻的杀意要远胜于白亦非。 古寻的声音还在继续,可炽烈的杀意震慑的明珠夫人脑中一切的思绪都停顿了,她什么都没法思考,什么动作也都做不出来,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意,媚意,以及……傲意,只剩下了一片木然,古寻的话她也只是机械的印在了脑子里,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你可以调查我的来历,但是,记住把握好度,一旦越线了,你就得死,韩王安保不住你。” “还有,关于我的一切事情,希望你不要泄露给其他人。” 话音落下,古寻消失不见了,而明珠夫人仍旧处在呆滞的状态……良久,直到守在外面的侍女觉得有些不正常,时间太久了,而且一点声响都没有,担心出了意外,大着胆子进来查看情况才惊醒明珠夫人。 此时的她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本就贴身的长裙紧紧的黏在身上,将她的曲线勾勒的更为明显,不过她顾不上管这些,整个人瘫软在靠椅上。 她想不明白,古寻到底杀了多少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神,连身为领兵主将,白衣染血的白亦非都比不过他? 明珠夫人自认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生死危机她不是没遇见过,可她为此紧张过,颤栗过,也害怕过,但每次她都会靠着自己的心机,手段,智慧去化解,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完全成了一块木头,真正的呆若木鸡。 古寻走在王宫的路面上,步伐很慢,他在收敛之前散发出的杀意,这玩意即使是他本人控制起来都有些费劲,幸亏现在有心平气和大法辅助。 至于杀意的来源,自然是杀戮。 杀人盈野这个词用在古寻身上,可以说一点也不夸张,是完全写实的形容。 在他扫荡天下匪寨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不下二十个人丧命在他手下,这样一直持续了数个月有余,是真的杀的血流成河,不然也不会引得群起而攻之。 之后他收手也是因为七侠都在劝他罢手。 这七位爷虽然被称为侠,可都不是圣母心,杀起人来丝毫不手软,他们不觉得古寻杀人有问题,反正都是死不足惜的货色,但是作为朋友他们肯定是不能坐视古寻这么杀下去,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古寻自己也觉得该修身养性了,之后才开始刻意控制出手的次数,可即便如此,如今的他手上,没有一万条人命,也总有三五千了。 论起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头数,哪怕是贡献了战国死亡人口近一半指标的人屠白起也不能和他比。 如此杀意,明珠夫人又哪里能挡住呢? 也正是靠着这股杀意,古寻才能顶住阿木入魔后的弥漫于其四周的磅礴蚀骨的魔气侵蚀,硬撼风雷拐。 不过虽然好用,缺点也十分明显,难以控制。 说实话,要不是现在有了心平气和大法的压制,刚才他任由杀意翻涌的时候,很可能就顺手捏死了在他潜意识里被划为敌人的明珠夫人。 古寻虽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她继续纠缠,但也没打算直接干掉她,毕竟车……不是,毕竟杀了她或者让她消失影响有些大,翡翠虎那边的计划能不破坏还是不破坏的好。 当然了,如果对方冥顽不灵,古寻也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了。 抱歉是对虹猫它们说的,自己又要开杀戒了。 之前杀人他也都会在心中默默说抱歉。 第七十五章 小红花 就在古寻压制住心底肆虐的杀意,打算快步离开王宫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呼喊: “喂!前面的那个人,站住!” 声音听起来清脆明亮,明显来自于一个少女,语气里饱含着不加掩饰的颐指气使。 古寻微不可察的晃了下脑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这声音的主人古寻猜得到是谁。 能在王宫里如此嚣张,大声喧哗,且有着少女声音的,只有韩王安的独女,同时也是幼女的红莲公主。 古寻更喜欢称其为小红花。 自古父母疼爱幼儿,红莲公主不仅是韩王安最小的孩子,还是唯一一个女儿,而且她出生后不久王后就过世了,所以自幼就没有母亲陪伴,多重因素叠加之下,韩王安可以说对其是纵容到了极致。 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不仅王宫里随她游荡,甚至还可以随时出宫在城里闲逛,别说她贵为公主,就是新郑城里随便哪个大户人家的未出阁小姐都不能这样自由,甚至出嫁的都不行。 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这也必然会让她养出一身的公主病,骄纵放肆在所难免。 古寻压下心里的轻叹,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顿时映入眼帘,少女活泼灵动的气质不禁让人耳目一亮。 这正是小红花,红莲公主。 其人内穿一身乳白色绕颈吊带杉,胸前有一个银环,下身为白色高开叉旗袍式长裙,墨蓝色腰封,桃红束腰腰带,外披一层桃色纱衣,墨蓝色纹路的翻领,下端印有红莲牡丹图案,外圈绣有锦缎花纹包边,脚上穿着一双桃红色的云纹坡跟靴子。 长发以银莲花冠盘成云髻,留出几缕垂在头部两侧,修长细密的眉毛,画有鹅黄色眼影的眼睛尾部微微翘起,小巧秀气的鼻子,桃红色的润唇,整张脸上满满的都是少女的娇嫩感。 双臂未着衣袖,仅有透明纱衣笼罩,腕部套有桃红色的云纹护套,上臂配有银钏。 整体看下来,各种桃红色衣物装饰,就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 见到古寻转过身,红莲手一抬,指着他的鼻子就要说话,在看到对方的脸后却顿住了,两颊随之浮现了一层红晕。 这人生的好俊俏啊,比哥哥还要帅! 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帅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原本想要质问的话语全被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还是古寻先开口,打断了沉默: “不知红莲殿下叫住我,所为何事啊?” 被古寻的声音的一吓,成功让她从失神中缓过来,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仪态,似是不想在美男子面前失态,不过嘴上说话的语气却仍然带着一股娇气和指示的意味,有几分……傲娇的意思,心里虽然软化了,嘴上却很硬。 “本公主叫你是……不对,本公主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应该本公主问你!” “你是什么人啊?本公主怎么从来没在宫里见过你呢?在这干什么?还有,你怎么会认识本公主?说,快说!” 看着这个傻孩子的一连串表现,古寻不由感叹一声,真可爱啊! 动作上尽显害羞的扭捏,说话却要强装作高傲。 “回公主,在下早就在城中听说王上膝下红莲殿下容貌冠绝七国,而此时能于宫中行走,又如此的天姿国色的,自然只有公主你了。” 古寻嘴不算巧,紫女,明珠夫人等人古寻没本事忽悠,但是如今的小红花,还如同一张白纸一般,那不是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吗?先恭维一番再说。 说话的时候,古寻还无师自通了中央空调一般的笑容。 “至于在下来此的目的,是替身体不适的明珠夫人诊病。” 红莲听了古寻的第一句话,脸上又不自主的浮现了红云,内心颇为羞涩,眼前的男人真的太帅了! 而后一句话又让她回神了,眼神中出现思索之色。 “替那个狐狸精看病?”红莲嘟囔着嘴喃喃自语,没有感到奇怪,宫中就这么大,明珠夫人得了怪病的消息她也知道,她还暗中期盼这个狐狸精直接病死呢,勾引的父王都没时间陪自己玩。 “太医院有你这么年轻的太医吗?我怎么没印象呢?” 自己不关心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他们都是谁,有多少人自己也不清楚,但是肯定没有眼前的年轻美男子。 古寻解释道: “噢,在下不是太医,只是民间大夫罢了,在城里经营一家医馆,这次明珠夫人的怪病太医院的诸位同道没能在短时间内解决,王上担心夫人的身体,正好在下对此怪病略有了解,就召我入宫诊病了。” “这么说你的医术比太医院的那群老头儿强喽?”红莲探着脑袋,身体微微前倾,好奇道。 古寻很虚伪的假意谦虚了一下,“公主过誉了,谈不上比太医院的诸位同道强,医术一道,博大精深,在下不过略懂而已,略懂。” 红莲不懂略懂就是特别懂的道理,但她心里清楚,对方医术不强的话自己的父王是绝对不会召进宫给那个狐狸精看病的,他可看重那个狐狸精了! 毕竟小红花只是有些单纯,不谙世事,最多算个憨憨,不是真的傻子。 “所以现在你是给她治好了病,要出宫了吗?”红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一丝不满,她不希望明珠夫人病好,古寻的行为在她任性的价值观里,相当于冒犯了自己,该惩罚! 不过他那么帅,就饶他一次吧。 就这一次! “呃……是的。”古寻听出了对方的不满,也想起动漫里这傻孩子对胡美人和明珠夫人都十分排斥,猜到估计是她不高兴自己给明珠夫人看病。 “明珠夫人的病不算麻烦,即使在下不出手医治,随着时间推移她也会自己好的。”古寻从不随便给病患下结论,这一句也不例外。 装病嘛,不管为了啥,总不能装一辈子。 “噢!不严重啊……”红莲的语气里有着想掩藏但没能藏住的失望,不过心里对于古寻的不满却无形消减了不少,听这意思他不治明珠夫人也会好,那就不能怪他了。 第七十六章 我不喜欢 活泼好动,生性跳脱的少女很快就把明珠夫人的事情抛之脑后了,既然死不了,自己也拿她没办法,那就只能搁置咯。 她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的美男子身上。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本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呢?”红莲凑近上来,扑闪着有光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古寻。 被缠上的古寻并不讨厌眼前这个麻烦精小丫头,红莲只是年少贪玩,外加有些公主病而已,相比潮女妖明珠夫人,跟她相处可太轻松了。 前世也是很喜欢的角色,放在眼前养眼不是挺好吗? 当然,只是养养眼,古寻绝对不对十八岁以下少女下手……已经结婚但是丈夫死了或者离婚的例外。 古寻乐呵呵的一拱手,“回公主,在下名叫古寻。” “古寻?还挺好听。”红莲又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她以为这么轻的声音古寻听不见,实际上…… 我觉得就我这张脸,就算叫狗蛋你估计都会吹嘘很有个性。 古寻保持着中央空调的亚萨西笑容,心里吐槽着,这孩子还真是颜控。 得到了名字以后,红莲泛着光芒的琥珀眼瞳一转,继续问道: “你不是说你经营一家医馆吗?” “啊,对。” “医馆叫什么啊?”红莲的两眼继续扑闪着,眨啊眨的。 “呃……天和医馆。”古寻不知道告诉这孩子自己的老窝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决定。 “开在哪里的?” “南街。” 红莲又嘀咕了一下,“南街啊。” 经常出宫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她,对新郑的各处还是很熟悉的,除了城北贫民窟禁军死活不让她涉足以外,繁华的城东,肃正的城南,以及稍微有些乱的城西,她都逛过,南街也不例外。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没去过,竟然冒出来这么帅气的一位大夫。 “你医术这么好,医馆的生意肯定很好吧?” “还行吧。” 一天就上班两个时辰,谈不上好不好,反正工作的时候是不咋闲的……天冷以后反倒清闲了不少,大都是伤寒感冒,古寻一确诊直接撂给对方几包包好的药就行了。 “那我去玩应该不妨碍你吧?” 古寻有些为难,多你一个人倒是没事,不过公主出行,身后一定跟着一堆禁军士兵,这就比较麻烦。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往医馆跑的好,毕竟最近天寒,不少人感染风寒,可能传……” 古寻话没说完,红莲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远了,远远的招手留了一句,“就这样说定了,等本公主有空了就去,现在我要去找父王了,回头再见。” 不想听的话就完全无视吗?可真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啊,算了,她要来玩就来玩吧,一个小姑娘而已。 另一头,已经跑远的红莲心里还在想着古寻,想着对方的脸,还有最开始见到他的背影时,那股奇怪的感觉。 之前她碰上古寻的时候,恰好是他刚刚用心平气和大法将翻涌的杀意压制下去的节点,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对红莲这个妙龄少女的心神有着异样的吸引力。 所以才会引得她主动搭话。 当然,之所以会产生这股异样吸引力,和红莲自身也有关,她只懂得粗浅拳脚功夫,不修内功,意志薄弱,才会轻易被影响。 …………………… 古寻离开王宫后不出意外的又去了紫兰轩。 没办法,这些人找他总是在靠近饭点的时候,然后各种破事三耽误两不耽误就拖到了饭点,那不就得去紫兰轩吃饭了吗? 春风楼的厨子手艺倒是不比紫兰轩的厨娘差,但是没有紫兰轩方便。 他们家生意好,客人多,等的时间长,而且不像紫兰轩,可以定制,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口味,都可以按照古寻的自己的喜好量身定制。 最重要的是,不要钱嘛! 能白女票为什么要花钱? “你又进宫了?”紫女单手立在桌上,撑着脑袋问道。 “呃……你尽量问详细一点,比如说‘你又进宫给人看病去了’,这样比较好。”古寻皱着眉头纠正道。 “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不,你不懂,之前的问法不吉利,隐含着一些莫名的恶意。” “好吧!”紫女叹一口气,改口道: “你又进宫给人看病去了?” 紫女问完不禁又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傻极了。 幸亏周围除了古寻没有第二个人。 古寻却觉得很满意,点点头,“没错,又给人看病去了。” “还是明珠夫人?还是装病?她就算想接近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昨日你才去过啊?” “今天她找我事情比较简单,不是想勾引我,而是让我上报韩王安,说她的病比较复杂,需要我时时入宫为其诊治。” “你同意了?”紫女试探道。 “没有。” “那明珠夫人……” “然后她用韩王的名义威胁我。” “你为了钱妥协了?”紫女不知怎得,又觉得有些不妙。 古寻一摇头,“不,她没有资格威胁我。” “所以你……”糟糕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我反过来威胁了她。”古寻轻描淡写的给出了最终回答。 紫女一拍脑门。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安分守己的! “就算不答应,也没必要反过来威胁她啊!”紫女的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古寻所说的反过来威胁,紫女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武力威胁对方的生命。 好家伙,在新郑城韩王宫威胁韩王宠妃,你当戍卫营的数千禁军是不存在的吗? “再说了,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如今她的目的还不是很明确,你至少应该尽量和她周旋一段时间,等到真的不能再虚与委蛇的时候再翻脸啊!” 古寻只用了九个字就堵住了紫女的嘴: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这话一说,紫女顿时不做声了。 人都有自己的一些底线,或者说不能触碰的忌讳,不能为了利益就去放弃它。 就像卫庄明明可以凭借着冰山霸总的气质和颜值,吸引众多的富婆为之豪掷千金,可他不可能为此就去做牛郎。 包括紫女也有许多自己的坚持,不然她也不会牺牲掉大部分利益来保持紫兰轩的独立性。 古寻既然不喜欢别人威胁他,那她也不能多说什么,作为朋友,她此时应该做的是帮他解决问题,而不是再给他添把火。 第七十七章 马上就要有本体了 紫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继续问道: “对于你的威胁,明珠夫人反应如何?” “没什么反应,就愣在那,一动不动。”古寻说着还稍微比划了一下。 “没反应?怎么会?”紫女一愣,追问道,“你怎么威胁她的?” “就稍微展露一些实力,然后随便威胁一下,说如果她不安分就得死诸如此类的话啊。”古寻一脸真诚的说着不完全的真话。 “明珠夫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吓住,不对,她有别的打算,或者是她仍然不想放弃接近你的打算。” 说着,紫女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边走边思考。 古寻瘫坐在软榻上,欣赏着紫女的曼妙身姿,任由她胡思乱想,没有试着跟她解释,明珠夫人当时一点也不‘轻易’。 这话不好解释,那种沸反盈天的磅礴杀意,没有真正接触过是无法理解的,古寻又不可能用杀意去吓唬紫女。 “别把事情想的太复杂,明珠夫人也许城府深不可测,也许心智成熟过人,但这不代表她不怕死啊。” “只要怕死,会害怕别人的威胁也很正常啊。” 紫女扭过头白了一眼古寻,“你说的真轻松,若是堂堂一国王妃会如此轻易的被威胁住,天下早就乱套了。” “王宫中每时每刻至少有一千五百名禁军戍守待命,一旦有发生乱象,出现刺客之类异常情况,就会立刻赶至。” “一千五百人,也不算多,别说我,想阻拦住卫庄都费劲。”古寻笑了,语气里饱含不屑。 铁了心要逃的高手,绝对不是千八百的人就能拦住的,除非是在完全开阔,毫无遮挡的平原区域上让人团团围住。 “这一千五百人里最少会有三百人的精锐强弩手。”紫女面无表情的提醒古寻。 “啊……这……”古寻不由被噎了一下,“这样的话,卫庄就跑不了了。” 有远程兵,和没有远程兵那是两种概念,飞行道具对于武林高手而言还是很致命的,尤其是强弩手,弩箭速度奇快无比,是江湖中人最大的克星。 三百个强弩手,现在的卫二爷肯定搞不定,稍微被对方找到一点破绽,就会被弩箭射成筛子。 卫庄:……能不能换个人举例子! 紫女都被他这么弃而不舍的黑卫庄逗笑了,“扑哧,你怎么老抓着卫庄不放呢?” 古寻一摊手,很无辜的样子,“因为咱俩和他都熟啊,我拿你不熟悉的人举例对你来说会有陌生感,不能清楚的体会到我要表达的意思,举例子的意义就没了。” 紫女也不是多在乎古寻迫害卫庄,又不会产生真实伤害,反而笑的愈发开心了。 “听你话的意思,三百强弩手,卫庄会死,你不会?” 古寻自信一笑,夸口道: “想杀我,三百自然不够。” 紫女颇为好奇的问道:“那你觉得应该要多少人呢?” “三百万吧。”古寻很认真的给出了一个数字。 这不是胡扯的,三百万大军,只要方位布置的合理,即使古寻会飞,也能杀,毕竟他不能一直飘在天上,一旦落地,又没了真气,随便来个几百人就足以解决他了。 “没个正经。”紫女只当他又在开玩笑,笑骂了一声。 “不要玩笑了,说正经的,明珠夫人那里到底怎样?” “放宽心,她……不会轻举妄动的。”古寻垂下眼睑,十分泰然的安抚紫女道。 身为现代人,古寻很清楚,世上除了真正的心如死灰之人,没有人不怕死,只是有些人愿意为了某些在他们看来更重要的目的而抛却生命而已,而这样的人里面,不说全部,但大都是广义上的……好人,就算是按照少部分的坏人来看,明珠夫人也明显不符合条件。 如果那女人被自己的杀意震慑之后,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杀不了她,或者以为她可以先下手为强杀了自己,那只能说时也命也,自己只好送她一程了。 紫女见到古寻难得的露出了肃容,知道对方不是说空话,便没有继续抓着此事不放。 “你心里有数就好,还是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她背后站着韩王,一旦发难,是不需要任何借口或者道理的,君王想要对谁下手,就可以对谁下手。” 古寻没接这句话,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你要说日后大权在握的秦王政生杀予夺,皆在己心,他倒是认可,韩王安?还是歇歇吧,你看他敢杀姬无夜吗? 古寻眼神里的轻视未加掩饰,紫女看得出,不过谁在乎呢?韩王安确实是个废物。 “行了,不说这些了,明珠夫人的事你且看日后就知道了。” 紫女眼神晃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心里犹豫几番后还是按下没说出口。 话虽没说出来,但是她的异色却被古寻看出来三分,于是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说?” 紫女压下心里的想法,展颜一笑: “是有件事,而且是你的事。” “啥事啊?” “你托我找的那样东西找到了。” “找着了?还真……紫女你真有本事。”古寻的话说半截改口了。 他本来要脱口说一句‘还真有这东西的’,不过吐了两个字之后发觉这么说不太好,搞得跟自己编了不存在的东西忽悠紫女似的,赶紧半道刹住了。 紫女所说的东西其实就是古寻会的那种乐器——二胡。 古寻不清楚二胡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基本可以确定先秦应该是没有的。 他在新郑城也没有找到这玩意,包括紫兰轩的众多歌姬,她们会的乐器五花八门,但是都没听说过,后来紫女说帮自己打听一下,古寻没阻拦,权当试试看吧。 本来以为是无用功,没想到还真找着了,果然还是这种半架空的世界好啊,一切皆有可能。 “那东西现在在哪呢?”古寻陡然觉得有些手痒,算起来也有段时间没拉过二胡了。 谁知紫女翻了个白眼,“东西?东西远着呢,你且等着吧,估计还需要荀月才能到货。” “怎么又要等!?”古寻觉得世界在针对自己,最近总是各种等。 “废话,你说的胡琴只有北地才有,我托了好几圈关系才打听到,离得那么远,就算加急送来也得个把月。” “从赵国运来,是挺远的。”古寻点头做恍然状。 “什么赵国,这东西只有北方狼族那边有,得走私过来。”紫女没好气的冲着古寻又是一个白眼,本来以为只是把乐器,不费什么事,谁承想竟然这么麻烦。 第七十八章 不想起标题(二) 冬季的新郑城天气属实不错,基本上都是艳阳高照,很少会出现阴天,偶尔会出现雨天,而雪……是几乎不可能见到的。 今天的天气就是一个大晴天,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竟然还能带来一丝丝的暖意。 而此时的天和医馆,也迎来了自开馆以来,最热闹的时刻,门口站了好几十号人,全都身着铁甲,手持战戟。 没错,他们都是禁军。 谁带来的也不用多说,自然是红莲公主。 四周铺子的老板伙计也不时探头看热闹,不过没人觉得是古大夫摊上事了。 天和医馆时有大人物来看病,随身带兵保护的也有,并不鲜见。 不过往日那些带的都是私兵,今日来的却是禁军,数量还特别多,相对稀罕一些,所以才引得众人瞩目。 唉~ 古寻心里一叹气,这孩子说回头来,结果这头回的可真快,下午就来了。 “古寻,这是什么呀?”红莲兴致勃勃的在药柜上胡乱扒拉着。 “那是金疮药。”古寻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那这个呢?” “去火药。” “这个呢?” “清灵散。”古寻终究有些遭不住无穷无尽的问题,“好了,公主啊,这些都是药物而已,没什么好玩的。” 红莲顺势放下了手里的药瓶,也觉得单纯的问药名没意思,两眼骨碌一转,娇声喊道: “你不是说你这儿的生意不错吗,怎么我来这么久,都没见一个人呢?” 古寻苦笑一声,两手摊开做无奈状:“公主你带来了几十个禁军守在我这小医馆的门口,谁还敢进来看病呢?” 老百姓疯了才会往禁军里面走,有资格让禁军保护的一般都是王族,万一被认为意图刺杀,直接就可以当场格杀,无需任何交待。 红莲一想也是,立刻走出门口,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禁军的带队小头目呼喝道: “你,快把他们都给我带走,快!” 禁军头目满脸苦笑的抱拳告罪: “公主殿下,恕臣不能听令,我等负责护卫您的周全,岂能远离。” 红莲两眼一瞪,“你敢不听本公主的,信不信回头我让父王治你的罪!” 对于红莲的威胁,禁军头目不为所动,他不是傻子,什么事能由着这位小祖宗胡闹,什么事不能,他心里门清。 公主安危是首要大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步,这事即使说到韩王那,他也不会怪罪自己,最多为了安抚公主的情绪,不让自己再负责保护公主。 可……这是好事啊,他求之不得呐! 跟在红莲公主身后保护她虽然比较轻松,没什么危险,但是心累啊,这位小祖宗可太能折腾了,万一真因为磕磕碰碰有点闪失,虽然按道理不应该怪罪到自己等人头上,但……韩王安是讲道理的人吗? 公主只要出了差池那就是尔等无能,该死! 见到禁军头目完全无视自己的命令,红莲气的直喘气,年纪轻轻却已颇具规模的胸脯起伏不定,很吸引人眼球,然后迈步上前就要打对方。 古寻见状赶紧一把把红莲拉回屋里。 那禁军一身的铁甲,包的严严实实,就算光挨打不还手,红莲那点粗浅拳脚也只会打的自己手疼,除此以外毫无意义。 “好了,公主息怒,你跟他们这群大头兵计较什么呢?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 “尽忠职守?我呸,竟敢无视本公主的命令,等回宫我一定要向父王告状,把他们全部处死,哼!” 红莲因为心情激荡,小脸气的通红,看起来煞是可爱,古寻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咳咳,公主千金之躯,何必和他们计较,算了吧。” 古寻的几度劝说终于还是有点用,红莲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暂时将对禁军头目的气恼按压下去,不过事情没有解决怎么办呢? 她垮着脸望向古寻,询问道: “可是,你的生意怎么办呢?我……我是不是……” 红莲对古寻确实很有好感,因此有些担心古寻会怪她破坏了他店里的生意。 “这个啊,无所谓,一下午的生意罢了,也不重要。” 新郑有钱人也就那些,该刮的都刮过了,普通老百姓身上没有油水,现在古寻每日坐诊不过打发时间罢了,运气好能挣个几十金,运气不好就是白干一天,横竖都不算多。 都是打发时间,陪人看病也是过,陪小姑娘也是过,后者还能养养眼呐。 而红莲听到古寻表示不在意,心里不禁一喜,觉得这是对方在意自己才会这样,眉眼间尽是喜悦。 “嘻嘻,本公主可不会让你吃亏,回头我补偿你。” 古寻两眼一抬,扫视了一番娇笑着的红莲,补偿我?怎么个补偿法? “我让人给你送钱,就当本公主在你这看病了。” “童言无忌,无病岂可自称有病,不要乱说话。”古寻挥了挥手,示意红莲住嘴。 “嘿嘿!” 傻孩子听了心里更欢了。 “行了,别傻乐了,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我包药吧。” “包药?”红莲顶着一脑袋问号看着古寻从柜台下掏出一大筐药材。 “这都是干啥的呀?” “伤寒药的药材。”古寻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入冬天寒,百姓得的最多的病症就是伤寒,所以我就备了些。” “可我看你铺子里不卖汤剂啊?”红莲撅着小嘴问道。 她刚才在药柜翻了好一会,见到的都是瓶装的药散和药丸,没有汤剂,也没有散称的药材。 “只卖这一种而已。” “其实也不是卖,药材的价格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大把的百姓吃不起,我就顺手做一些,有人来看病,又是穷苦人家的话,就送给他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谈不上什么仁心不仁心,只是作为一个大夫,既然人家寻医上门了,古寻怎么也不能让对方因为感冒死掉。 “哦。”红莲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 她自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不过到底经常出入宫外,对于人有贫有富这事是有概念的,但也仅此而已,不会说什么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荒唐之言,也不会产生额外的恻隐之心,感叹百姓不易。 同样,对于古寻的善行,她也没什么感觉,因为在她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 只要帅哥高兴就好。 第七十九章 苦酒入喉 “那……我该怎么做?”红莲虽然从来不干活,但是既然古寻开口让她帮忙了,她还是愿意屈尊降贵的。 不过……怎么帮呢?红莲看着眼前的一大堆药材,毫无头绪。 “简单,我把药材抓好,你包装,不需要包的多美观,不漏就行。”说着,古寻又掏出来一摞包装用品。 纸是不可能用的,那玩意可比药贵多了,所以这一摞大都是边角碎布,不能用来制衣,只能打补丁,价值也不高。 拿这玩意包药材其实不怎么好,不过没得选啊,总不能用油布或者皮革,反正包个感冒药,回家就煮了,怎么都行。 红莲得了指挥,就开始尝试着包药材了。 确实不难,古寻把药材捡好,红莲只要拿碎布叠一叠,再用细绳缠几圈就好。 她一边包着,一边不时的抬头看捡药的古寻,感觉对方更帅了! 外面的禁军头目可以看清屋里的发生的事情,照理说他是应该干预一下的,公主千金之躯岂能做这等贱活,还跟男子走的那么近? 不过他也算是个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一些关于古寻的事,救了明珠夫人的神医,无论韩王安,还是明珠夫人,都对其颇为看重,准许其随时出入宫闱。 这样的人,他不想招惹,惹了他,相当于同时在找公主,宠妃,韩王三人的不痛快,那不是嫌命长吗? 反正一切他都看着呢,包个药材而已,既没有出格的动作,又没危险,权当公主在玩了。 …………………… 说是一筐药材,其实筐不大,很快就处理完了,包出来了一百多包感冒药,足够二十个人的用量了。 看到活干完,红莲也是长出一口气。 不是累的,她天天闲逛,体力可不差,只是莫名觉得就该舒口气。 大概是新奇劲吧。 “好了,药已包完,公主可以歇会了。” 红莲闻言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古寻每日坐的那把躺椅上。 之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东西坐着肯定舒服,现在往上一躺,果然如此。 古寻不介意专座被抢,拉过一旁给病人坐的高椅坐倒,然后说道: “公主,等你歇一会后,就回宫去吧。” 红莲一下子睁开了因为躺的舒服而闭上的双眼,不满的娇喝道,“你竟然赶本公主走?”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 “不是我赶你走,只是现在医馆里已经没有事可做了,就咱俩在这大眼瞪小眼吗?” 红莲一想也是,不过她现在心里正紧着古寻,又不太想走,就想多呆一会儿。 “唔……你带我去你家后宅看看呗。” 没事做可以找点事做嘛,红莲觉得自己很机智。 不料古寻竟然摇头拒绝了,“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红莲差点没蹦起来。 “后宅有人,不方便见公主你。” “哦,是你父母家人?”红莲想起来这一茬。 听到父母二字,古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晦暗,一闪即逝,没有让红莲发现,神色自若的回答道: “呃……是我的妻儿。” 古寻并没有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尽管是假的。 他又不是欺骗无知少女的某吕氏子弟,不怕翻车,不过肯定不能让她和惊鲵见面。 就红莲这骄纵的小脾气,说不准俩人就杠起来了,到时候惊鲵说不得要拿惊鲵剑cos鲨齿,给红莲梳个头了。 不过古寻的坦诚相告威力属实是大,红莲这下真的一个鲤鱼打挺,瞬间从躺椅上跳到了地上,“你说什么?你已经有妻儿了?” 自己还幻想着……怎么就突然名花有主了!!! “呃……是的。”红莲的反应有些出乎古寻意料的大。 “你……你……怎么就……”红莲的声音颤抖着,并不是生气,而是带着委屈的意味。 尽管古寻觉得自己没有欺骗无知少女,可无知少女本人还是觉得受到了欺骗,心里苦啊! 不过再委屈她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来,人家成家结婚又不犯法,况且这个年岁(二十出头)已经成家立业才属正常。 可是……有家室的人肯定是没资格娶公主了。 现在的红莲还以为一向宠爱她的父王会允许她自己选择心仪的夫婿,但她也清楚,父王再宠自己也不可能同意有家室的人娶自己,哪怕对方休妻。 哇!帅哥飞了! 最后红莲委屈着跑掉了。 禁军头目赶紧带着手下的兵卒追上去。 他刚才就在门口看着,虽然得知了残酷真相的红莲公主很伤心,可他却觉得挺好。 古寻已然成家,并且毫无掩饰的意思,就代表他没有对公主动歪心思,他这个护卫也不用左右为难了,又害怕公主上当受骗,又害怕触怒王上王妃。 古寻站在柜台旁,目送着小姑娘伤心的离去,没有对自己的坦白感到后悔,也没有试图挽留,这么做不真成骗子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对于少女的情窦初开感到些许无奈。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始于颜值罢了,没有日久天长的陪伴,也没有刻骨铭心的惊险,产生不了真正的爱情,小姑娘回去郁闷几天也就好了。 不打紧。 …………………… 入夜,日落月升,流光下照,红莲公主的宫室院落内,亮着一盏盏灯火,而火光的中间,正站着红莲。 她手持一把木弓,身侧放着箭筒,正在练习射术,不过她射的靶子比较特别,上面挂着古寻的画像。 嗯……不得不说,红莲的画工不错,古寻的帅气容颜基本完全被她表现出来了。 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画上的古寻头部和身上都中了好几箭。 红莲一边搭弓射箭,一边嘴里碎碎念,“你个死古寻,让你欺骗我,让你成亲,看本公主射死你……” 要是让古寻看见了,说不得又要说一句:socute! 又射了几箭,红莲始终觉得心中一口气出不出来,恼的把弓一把掼在地上,小脸气的鼓成了个包子。 这口气她是没办法出了,不管怎么说,古寻都没做错事,看在那张脸的份上,红莲也做不出迁怒的事,所以这事,她只能是所有委屈往自己肚里吞了。 苦酒入喉心作痛啊! 从今天起,除了明珠夫人和胡美人,红莲公主又多了人生一大恨,不过与前二者针对的是人不一样,这一恨,针对的是事。 第八十章 我就是闲的 少女的复杂心思暂且按下不表,韩王后宫的另一端,有个未经人事的人妻心思比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更为纠结。 这个人妻自然是明珠夫人了。 白日古寻走后,侍女将惊恐失神的她惊醒,之后她就一直一个人待在寝宫里思考,考虑自己该怎么做。 现在的她心里很清楚,翡翠虎一定是被骗了,而且被骗得很惨,古寻以逍遥丸药方引诱其筹备十万金,绝对抱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很可能是冲着夜幕来的。 心思复杂的人难免会把别人也往复杂里想,尤其是古寻白日的那股杀意,让明珠夫人下意识的认为这样的人出手,应该不是单纯的为了骗钱。 这一波,古寻在第一层,明珠夫人在第三层,但是她认为古寻在第五层,四舍五入一下,等于古寻在地下十八层。 虽然明珠夫人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但是这种敌人目的不明,极有可能造成重大损失的情况,她是应该通知姬无夜一声的,毕竟也有可能波及到她,殃及池鱼啊。 可……她真的有些害怕。 古寻白日里的那个眼神,那股杀意,还有那些警告,都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一直在思考,如果通知姬无夜,再上禀韩王安,是否能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解决古寻。 思来想去,没想出头绪。 今天古寻根本没显露出多少实力,谁知道他到底多强呢? 万一,他很强,强到足以顶住夜幕和韩王的围杀,先杀了自己呢? 就凭那股杀意,明珠夫人不敢保证没这个可能。 同样,她也不敢去贸然试探对方。 古寻说如果过线就会死,但是怎么算过线呢? 万一自己一动他就说过线给直接杀了,岂不是很冤? 她生平第一次陷入如此境地,说,有可能死,不说,也有可能死。 明明只是一个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明珠夫人生平第一次被人用武力碾压,感觉很难受。 对于她这个韩王宠妃来说,背靠着数千新郑守卒,什么时候被人武力威胁过? 她此前也从没想过会面对这种情况,本夫人食脑的,为什么要怕这些肌肉莽夫? 但真的遇到了真正的江湖高手,她才发现,有时候智者真的是拿莽夫没招啊。 明珠夫人思绪不住的飘飞,一不小心又回忆起了那个该死的眼神,即使已经过去一天,心中还是忍不住再次惊悸。 “唉!”思虑再三,明珠夫人还是打定主意,先苟着,等自己的那个表哥回来再说。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算不上真的好,各自都有着茫茫多的算计,一个城府比一个深,不过是表面兄妹,但好歹总体上还是利益同盟,他不会坐视自己出事。 对于禁军和姬无夜的能力,明珠夫人的信任度一般般,但对于白亦非的实力,尤其是武功,她很有信心。 现在,暂且静观其变吧。 夜幕出事和自己出事,两害相权取其轻,静观其变……想来更好。 “看来夫人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一道蕴含着笑意的男声,陡然响彻在明珠夫人的寝宫中。 明珠夫人闻声,心中一颤,这声音她很熟悉,白天刚跟人见过面,尤其是他最后说的几句话,简直称得上刻骨铭心。 “古寻!” 循着声音看去,一身宽大袍子的古寻正站在墙角灯火未曾顾及到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侧躺在软榻上的明珠夫人。 今夜明珠夫人一人在寝宫沉思,没有点亮太多灯火,所以室内有些地方处于火光下的阴影中,而古寻,就站在其中一处阴影之内。 已经暴露位置的古寻也没有继续待在小角落的意思,抬步走了出来。 古寻今晚上特意来看看明珠夫人是否有异动的。 明珠夫人强压下随着古寻出现而再度浮现心底的恐惧,勉力维持住镇定,双腿扭动,由躺姿转为坐姿,两眼避开古寻的目光,垂首质问道: “先生是来取我性命的?” 古寻眉头一挑,挂着温和的笑容,说着气死人的话,“怎么会,想杀你还用特意露个脸吗?” “看夫人刚才的表现,应该做好决定怎么处理我了。” 明珠夫人听着古寻温柔的声音,心神不禁恍惚,这个模样的他,看起来和白日里骤然出现又转瞬即逝的煞星,好似完全不是一个人,一个善良温和,一个……却杀意沁骨。 生死危机当头,明珠夫人勉强收拢起纷飞的思绪,咬紧银牙,吐出一句话: “古先生真的不怕这宫中数千禁军吗?” “那要看你怕不怕死了,数千禁军能不能杀我未尝可知,但是我一定能杀你,所以……你可以赌一把。” 你现在离我就几步远,跟我说可以赌一把? 拿了三个骰子,让我赌点数是否大于二,是吧? 我有的选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明珠夫人第一次明明不想笑,却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先生放心,我不过一介宫中妇人,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倾慕先生所以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既然先生不愿,此事就此了结,我绝对不会和王上提起。” 古寻摇了摇头,“不,只对韩王安隐瞒还不够。” “应该说他反而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夜幕,你说我说的对吗,潮女妖夫人?” 古寻懒得和她演戏了,直接把话完全挑开。 明珠夫人没有太意外,她之前就隐隐感觉,古寻恐怕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简单。 “说实话,今天的事完全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你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夫人不好吗?我和翡翠虎之间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非要插一手,给我添这么多麻烦。” “你说我不管你吧,一趟一趟的被你借着装病叫进宫去,没事你也能造出点事,万一打乱了我的计划,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没办法啊!” 古寻一副全都是你的错的神态,指责着明珠夫人。 他这不是单纯的在故意恶心明珠夫人,而是真的这么想的,确实平添了麻烦,尤其是紫女那里,那女人又不知道要多想多少无谓的事情了。 明珠夫人觉得……说的真对,自己就是没事闲的,非去招惹他做什么! 第八十一章 不想起标题(三) 其实说白了,主要原因是夜幕在韩国一家独大,山中无老虎的时间太久,猴子就飘的没边了。 换做当年姬无夜还没有权倾朝野,夜幕还没能笼罩韩国的时候,明珠夫人绝对不会这么作死。 不过事已至此,明珠夫人也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自己的隐藏身份对方都一清二楚,也没什么好谈的,直接全压上,开门见山就完了。 “先生到底希望我怎么做?”明珠夫人敛去脸上的假笑,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疑惑,面无表情的问起古寻的真正要求。 “很直接,挺好的。”古寻先是虚伪的夸赞了对方一句,然后说出了要求: “我不为难你,要求只有一个,无论如何,不能让翡翠虎因为你的任何动作,而中止和紫兰轩的交易。” “一旦翡翠虎察觉到了不对劲,导致交易失败,只要我认为原因在你,那你就得死。” 要求不算严苛,只要明珠夫人以后不再做多余的小动作,基本上就等于没事。 明珠夫人心里很清楚,那个贪婪的胖子现在已经一心钻到逍遥丸的利益里出不来了,只要不出大的变故,交易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照理说这个时候她直接应下古寻的要求,此事了结就最好,偏偏这会儿心里的害怕不知道又跑哪去了,没有一口应好,反而问了一句: “先生既然知道的我的特殊身份,为何不借机……索要更多?” “哈!”古寻咂巴了下嘴,颇有些疑惑的看向端坐在榻上的明珠夫人。 此时的她没有穿着平时的常服,腰部,腿部,还有手腕处绑有蕾丝细带,身上仅有臀部穿着蕾丝短裙,胸部则是一个蝙蝠形状的呃……bra?最外面罩着一层薄纱衣,所有的衣物尽数为黑色,与明珠夫人白嫩的肌肤形成了令人痴迷的对比。 古寻一边用眼睛占便宜,一边奇怪,这女人……是吓得还不够吗?看之前的样子不像啊,可是……怎么不老实呢? “不知夫人说的这个更多,是怎么个多法啊?” 明珠夫人当然不像古寻想的那样不怕,事实上她话说出口后就后悔了,怎么就是管不住嘴呢?本想寻个话头服软,不过一看到古寻那副好整以暇的态度,她莫名的又来劲了。 女王的骄傲劲又上头了。 “呵,先生真的不知吗?控制住我,就可以通过我,暗中借用夜幕和韩王的力量,庙堂之上有韩王相助,江湖之中有夜幕为用,届时先生在韩国就是真正的万人之上,无冕之王,就连韩王安和大将军姬无夜也不能和你相比。” 饼画的不错,可惜在根上有问题,基本盘太差,在韩国万人之上有个伄(发音为迪奥)用,虽然理论上大多数人都崇尚宁为鸡首,不做凤尾,但问题是这个鸡眼瞅着没几年就要砍头了啊! 古寻闲了没事干才会试图当韩国的无冕之王,尤其是还要通过控制明珠夫人这样心思深沉的后宫宠妃来达成,天晓得其中会有多少算计,多少阴谋。 何况,明珠夫人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夫人若是真的这么厉害,何不自己做这个韩国的无冕之王呢?”对于明珠夫人的饼,古寻一脸的兴致缺缺,压根不信,就差没把我信你个鬼这句话刻脸上了。 明珠夫人心念电转,脑海中飞速流过无数想法,话已经说到这里,她也不能戛然而止了,只能尽量试着抬高自己的价值,改变此时我为鱼肉的状况: “我不做是因为我做不到这件事,我没有完全操控韩王安的实力,姬无夜也不允许我做大,但是先生你可以。” 这句话是大实话。 名义上夜幕的领袖毕竟是姬无夜,虽然四凶将各有各的谋算,小心思,但是姬无夜的话语权还是最大,至少在五个人完全闹翻之前是,他对于地位特殊又不易监视的明珠夫人一向忌惮不已,除了帮助她稳固地位的时候会愿意动用夜幕的力量以外,其他情况都是完全不管她的。 而韩王安呢,则是她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操控,借助幻术和熏香,她可以隐蔽的对韩王安进行心理上的暗示,但暗示终究只是暗示,效果是有上限的,当然,对明珠夫人来说这个上限还是挺高的。 “以先生的实力,足以帮助我应付王宫内的高手,进一步掌控韩王,再由我为内应,对付姬无夜,想独揽大权不是难事。” 说着话,明珠夫人站起身,迈着猫步,扭着纤腰,一步步的靠近古寻,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将脑袋放到了古寻的的肩上,吐气如兰的诱惑道: “不只是大权,先生还可以得到我。” 古寻脖子一痒,鼻腔中尽是明珠夫人身上的味道不明的香气,不在贤者模式的他顿时心猿意马起来,好在只是肉体诱惑,不掺杂幻术和熏香的力量,古寻还能控制得住。 古寻勉强稳住激荡的心神,后撤一步,拉开距离: “我从不对有夫之妇下手,夫人请自重。” “至于其他的,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与我无关,不过,记得我的要求,如果出了岔子,后果……你应该清楚。”留下最后一句话后,古寻就消失了。 古寻离去后,明珠夫人发掘自己身上有冒了一层冷汗,刚才试图蛊惑对方的时候,整个人的心弦都是绷紧到极限的。 不过,她看得出,古寻对她画的大饼,对所谓的韩国无冕之王,万人之上,统统不在意。 不是不相信,而是根本不在意。 明珠夫人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对权势趋之若鹜,无论是已经身为韩国最尊贵之人的韩王安,一人之下的大将军姬无夜,还是心思深沉的血衣候白亦非,乃至于韩国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以及翡翠虎这等商贾,亦或是蓑衣客这个脸都不露的间谍,莫不如此。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对权力毫不关心?可如果他不贪恋权势,算计翡翠虎又是为了什么呢? 呵,为了钱啊! 一切都是为了搞钱。 不过明珠夫人恐怕永远也无法靠自己想明白古寻的真正目的了。 古寻对韩国大权的轻视,让她更不会将对方的目的往钱财上联想了。 这种人物,岂会痴迷于黄白之物,又不是翡翠虎那头蠢猪! 他到底是什么人?目的究竟是什么?明珠夫人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等不到解答,只能在心中反复念叨。 古寻是不知道这女人之后一直在心情复杂的念叨自己,他的心情是很不错的。 明珠夫人这边暂时算摆平了,新郑城里应该不会再有其他意外。 至于明珠夫人是否会一直老实安分? 这事古寻管不了,他不是诸葛丞相,没那么能算,一直都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如果真的出事,那就再想法子解决,解决不了就把桌子掀了。 第八十二章 不想起标题(四) 等古寻乘着月光,踩着别人家屋顶回到家时,天已经很晚,戍时过半了(八点)。 按照古人的作息来算,在冬季夜长的时间段,已经早就入睡了,毕竟油灯很贵的。 动物世界的情况也差不多,没有娱乐,也没有合适的光源,人(型动物)就只能干两件事——睡觉,还有不可对人言之事——指违法犯罪,例如盗窃,不要想歪。 古寻在现代是从来不在十一点半以前睡觉的,一般都要过零点,在动物世界别了三年,睡觉时间也被提前到了九点十点,再早就不行了,实在睡不着。 期间他也不是没有自己创造一些娱乐方式,例如打牌,狼人杀之类的,不过每一样玩个个把月之后他就受不了了,尤其是打牌,一连打了几个月,简直患了ptsd,一看见就想吐。 他本来就是个现代宅男,热衷的是追剧,追番,打游戏,其中桌游类,纸牌类都不在他的喜好范围内,实在没本事一直玩下去。 倒是七侠它们始终乐此不疲。 来到秦时世界后,古寻虽然夜间仍旧无聊,却没有兴致再搬一边那些的现代的娱乐方式了,至少现在没兴趣,他宁愿看书,实在无聊就去紫兰轩找小姐姐。 咳咳!扯远了,书归正题。 古寻推门而入的时候,惊鲵正坐在外屋等着她。 “阿言睡了?”古寻一边问惊鲵,一边脱掉外袍随手挂了起来。 惊鲵点点头,浑圆的大眼睛盯着古寻,轻声问道: “你的事办完了?” 一般情况下,古寻晚饭会和惊鲵一起吃,吃的是中午的剩饭剩菜——古寻吃饭挑剔,却并不在意吃剩的,只要味道好就行——他每次中午带饭都会带超量,所以家中永远有剩饭菜,这也是为了保障惊鲵在任何时候都有足够的食物。 偶尔也会有晚上也给惊鲵带饭的情况。 极少数时候,他会一直在外面待到彻底入夜,晚饭就只有惊鲵母女两人吃——惊鲵吃着,阿言看着。 今天的情况却和以上都不相符,古寻在家吃了晚饭,饭后却又出去了,这是从没有过的,古寻从不在晚饭后离家,除非他一直没回来。 明显是有事。 惊鲵故才有此一问。 “事算办完了,但也算没办完。”古寻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床榻上,朝惊鲵一摊手,撇嘴一笑道。 “嗯?”惊鲵不明白古寻话里的意思。 “眼前的事暂时了了,可日后说不准还有事呢。”古寻简单解释了一句。 在动物世界待了几年之后,再回到人类社会,让古寻颇有些不习惯。 倒不是什么动物比人淳朴,比人类简单,那都是胡扯,那群所谓动物除了形象和人不同以外,其他一切都是一样的,善恶,是非,欲望,都是一样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山贼土匪了。 不过动物世界的社会结构要简单的多,准确一点说,就是近似于无政府,相对原始野蛮。 大家行事都非常的无所顾忌,横行霸道,古寻更是其中翘楚,因为他什么都不用怕,他本人特别能打,仅有的几个朋友也特别能打,没有后顾之忧。 那时他的生活总结来说就是八个字: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对比一下现在,可就差得远了。 当然,如果让他选,他还是喜欢待在人类社会,整天看那些动物头真的让人心塞,古寻最开始穿越的时候差点没被吓疯。 小时候看动画时觉得它们都很可爱,如同童话,可等见到实物的时候,那只能用一句儿童鞋垫来形容了。 刺激! 不过在人类社会待着确实要更累一些,心累。 “人活着就总是要有事的,你应该试着习惯。”惊鲵试图劝慰一番古寻,不过说话的时候感觉有些别扭,大概是因为人生二十多年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吧。 “蛤?”古寻一脸震惊的看向惊鲵,这个眼里只有孩子的闷葫芦少妇竟然还知道宽慰人? 稀奇啊,真稀奇。 “没想到惊鲵你还会安慰人!”古寻故意调侃她道。 “话说你让我试着习惯,你自己呢?” 惊鲵:…… 简直是对驴弹琴! 用冰冷的目光扫了古寻一眼,惊鲵直接起身进到里屋,根本不搭理试图挽留她继续聊聊的古寻。 “唉,别走啊,我说真的,你也该试着习惯一下正常人的生活,别老是闷在屋子里了。” 可惜惊鲵头也没回,直接回里屋了。 “呵!”古寻收回试图招呼惊鲵回身的双手,摇摇头,陡然笑出了声。 “夜已深,睡觉吧。” 惊鲵不想出去就不出去,现在古寻不是很强求这个问题。 这里是新郑,在古寻眼中只不过是个中转站,待不了多久,等到翡翠虎的十万金到账,再搞到鬼兵劫饷案的十万军饷,韩国就没有继续呆下去的价值了。 二十多万金的现钱,差不多是韩国,也是夜幕在短时间内能提供的所有财富了。 人嘛,知足常乐,随便捞点差不多得了,多少钱是多啊,对不对? …………………… 接下来的几日,古寻得到了难得的清净,红莲公主在宫里生闷气不想找古寻玩,明珠夫人在血衣侯白亦非未回都之前不敢轻举妄动,连小药丸都是紫女派人来医馆取,古寻每日就跟托马斯小火车一样,逛吃逛吃逛吃…… 而随着时间推移,年关也越来越近了。 此前古寻问过紫女了,过年其实不算多热闹,和惊鲵说的也差不离多少,主要就是换桃符和祭祀鬼神,目的是敬神驱邪,其他的都是看个人,有钱的并且愿意折腾一番的人家,会热热闹闹的过个年,置办新衣,吃点好的,合家团圆一下。 古寻嘛,不差钱,也愿意折腾,自然是打定主意要热热闹闹的过个年,这是多年的习惯了,即使在动物世界他都要拉着七侠过年的。 在这个人类世界就更不用说了。 顺便一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有火药了,公输家造的。 不过公输家全族都投靠了秦国,所以火药也主要被用在战争上,制造武器和机关兽用,民间甚少流传,鞭炮什么的,自然都是虚妄,现在听响主要靠爆竹,就是不装硝石,直接用火烧真竹子,劈里啪啦响的那种。 古寻托紫女想办法搞点火药过来,虽然自己不会做鞭炮,但是做些个威力大点的简易土炮仗应该不成问题,能听听响就好。 第八十三章 大不了本公主退一步 新郑城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不过天气日渐寒冷,太阳的所能带来的温暖也随之减少。 不过冬日已过泰半,没几日就要过年,等到新年,天气就会开始回暖了。 古寻此时正在医馆内给人瞧病,这是他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位患者: “你这火毒在体内堆积的有些严重了,吃药太慢,我还是给你施针吧。”古寻对着一个身形富态,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说道,同时探身去柜台下取了针灸盒出来。 相比配药开方,逗逗最擅长的还是金针渡穴之法,古寻学艺于它,自然也是擅长针法。 “来,来这边的隔室,我给你施针。” 有些病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治疗,甚至是不适合谈论,所以古寻在医馆中隔有一个小偏房,以作遮掩。 不过这个富态男人明显对于针法有些……不太信任。 虽然说古大夫是全城知名的名医圣手,可是这针如何能往人体里扎,那不得痛死? “古大夫,这个……这个有必要吗?吃药不行吗?”富态男人略带尴尬的试探问道。 古寻表示无所谓,“都行,吃药的话,少则五七天,多则半个月好,扎针快,一次就足以泄掉大半热毒,然后你随便吃点去火药,两三天就完事。” “你选哪一种,吃药,还是施针?” 那人急忙道:“还是施针吧。” 他被身上的火毒折腾的不轻,不仅身上冒出多处脓疮,口中也尽是烂疮,而且夜间还睡不好觉,总的来说就是吃不好睡不好,要是还得受十天半个月的罪……相比之下,被针扎也可以接受。 “这个……古大夫啊,你这个针扎下去疼吗?”尽管做了决定,这人还是有些胆怯。 毕竟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翁,哪里又被针扎的经历,这是他第一次听说针灸。 古寻不耐烦的一摆手,“放心,不疼,要是扎的病患嗷嗷疼那就不是救命了,是害命。” 这人事真多,要不是看在金币的份上,真不想管他,横竖不过热毒罢了,肯定是烤火烤的太严重导致的,要不了命。 对方见古寻有些不耐,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相比之前大多数贵人对古寻的态度只是敬不同,现在许多人对他的态度还带上了畏。 这些天关于古寻入宫为明珠夫人诊病的事都传开了,新郑城凡是有点势力的人都知道韩王和明珠夫人对其很满意,故此,他们这些不过有些金钱家资的商贾哪里敢招惹古寻。 患者开始配合了,施针也就不难了,何况古寻精通针法,闭着眼睛都不会扎错。 一时三刻之后,针灸结束,再给他拿了点去火药——正经的那种——一切搞定,五十金到手,就在富态男子付完钱要走之际,不速之客来了。 “古寻!古寻!本公主又来了。”红莲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医馆外传了进来。 古寻惊讶的把头偏向了门口,这妮子这么快就缓过来劲了? 他原本寻思这小妮子说不准以后都不会再主动找自己,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就又来医馆了。 而那个付钱就要走人的富商闻言则浑身一哆嗦,他不认识红莲,但也认识红莲。 说他认识是因为全城百姓都知道韩王安膝下只有一女,即为红莲公主殿下,深受宠爱,平日常在城中闲逛,看病的富商也不例外,所以一听来人自称本公主他就知道是红莲公主。 说不认识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有幸得见公主殿下的真容。 他简直三生有幸……个屁啊,他都快吓尿了,谁不知道红莲公主性格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要将人砍头治罪,刚才听红莲公主那声音,透着一股娇气,再想想这位古大夫的俊朗容颜,这俩人之间…… 这种事让自己撞到了,红莲公主怕不是让自己全家一起上路! 一想到这,富商的脸瞬间变的煞白煞白的。 古寻不知道这货想歪到不知多远以外,只当他是被公主的身份吓到了,毕竟全新郑城都知道红莲公主刁蛮任性。 而此时,红莲也迈着欢快的步伐,一蹦一跳的走进了医馆。 “古寻,我看你门口停了辆马车,是有病人吗?” 马车自然是来看病的富商乘坐的。 不过现在已经被红莲身后随行的禁军士兵给撵到一边去了。 红莲话说出口,也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富商,不用古寻回答也知道,确实是有病人上门求诊。 富商见到红莲进门,赶紧收敛起脸上的悲色,勉强挤出来个笑容,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小人见过公主殿下。” 红莲不认识他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一个中年胖子是谁,随意的摆了摆手,没多搭理对方,兴致勃勃的问古寻: “你这是要给人看病?” “不。”古寻打破了她的幻想,“已经看完病了。” “啊!”红莲失望的出了口气。 富商站在一边很是尴尬,有些害怕因此被迁怒,还是古寻看在他付钱很爽快的面子上,冲他挥了挥手,“你赶紧走吧,这没你事了。” 见到红莲公主没有异议的样子,富商讨好的对着古寻笑了笑,表示感谢,然后僵着身子在一众禁军的注视下,飞快的跑向自己家被撵到几百米外的马车处了。 无论古寻,还是红莲,都对这个普普通通的富商不甚在意。 走了才方便聊天嘛。 “公主怎么今日舍得再度光临古某的小医馆了。”古寻转过头看向红莲,依旧是一身桃衣白裙,笑颜如花的可爱少女模样。 听到古寻略带调侃的话语,红莲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前几天得知古寻已经成家之后,她是打算再也不见这个骗子的,不过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思,最是多变,古寻的面容,气质,尤其是初次见面时给她带来的奇异感觉,让她难以忘怀,一个人没事做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起来,然后…… 越想越难以割舍,越想越不愿意彻底断掉联系。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过红莲的回响全是她自己制造的,不是古寻给的。 然后她又翻阅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史书野记,研究了一番后发现,就算成家了,也不一定就不能娶公主了嘛。 大不了,本公主退一步,让他现在的妻子做个小的,继续陪在他身边就是。 第八十四章 都住手 心有所思,意不能平,总是想着古寻,红莲心绪始终处于混乱状态,没办法,她决定自己主动一些,来看看古寻,当然,行动上她愿意让步,但嘴上可不能输阵. “哼!本公主才不是来看你的呢!” 古寻:??? 我没说你是来看我的啊。 你这是照着教科书跟我搁着硬尬演傲娇吗? 顾忌着小姑娘得顺着来的毛病,古寻权当作没听见她说的什么,自顾自的拿着针灸盒子往柜台里放。 红莲眼多尖呐,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盒子,伸手就去抢: “这是什么啊?特别的药吗?” 古寻没有阻拦红莲的小白手,任由她夺去了针盒,只是提醒道,“小心点,不要伤了自己。” 他话没说完,心急好动的红莲已经把盒子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形式各异,长短粗细不一的闪着金属寒光的银针,其中几个造型比较别致的,没有专业人士介绍的话谁也不会用针这个字来称呼。 “这都是什么?针吗?你要针有什么用?”红莲一脸懵的问古寻。 这玩意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 红莲从小到大不是没生过病,汤剂,药丸,药散,也都服过,不过针灸治疗,从来没有过。 存粹的针法治疗,一来难度颇高,会的大夫不多,不像开药,会几个药方就行,二来,技术不到家的话,有那么一丝丝的危险性,她身份尊贵,如无必要,太医是不会采取这种方法为其治病的。 “这是用来施针的。” “施针?”一边问,红莲还一边伸手去触碰盒子里的银针。 古寻急忙阻止,“你不要乱碰,弄脏了我还得清洗。” “哦!”尽管有些不快,但红莲还是听话的停手了,紧接着把针盒放到了柜台上,继续追问道: “你还没告诉我施针是个什么玩意呢?” “就是用针刺入人体,来刺激对应的穴位,以治疗疾病。” “啊!用针扎,治病?那不疼死了?”红莲发出了和之前治病的富商一样的质疑。 “放心,只要技术好,是绝对不会疼的。” 只要银针没问题,足够锋利,施针之人穴位认的准,下手迅猛准确,是一点疼痛也没有的。 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所以针法使用的才少。 红莲点点头,一副涨知识的样子,丝毫没有怀疑古寻的话准确与否的意思。 帅哥怎么会骗我呢?他连自己有妻子都没有对我隐瞒。 全然忘了正是自己之前在背地里大骂对方是骗子。 不过红莲虽然相信针灸不疼,也喜欢体验新奇玩意,但没有在自己身上试验的想法——就算不疼,身上扎一堆银针也怪瘆人的,本公主才不要呢! 扎别人就没问题了。 “等下一个病人来,你给他扎针,我看看。”红莲用着略带撒娇意味的语气,听起来是命令,实际上更像是请求一般的对古寻说道。 声音很好听,古寻也很喜欢小姑娘这副姿态,但还是拒绝了: “治病又不是闹着玩,岂能你说施针就施针,得看病症,况且现在也没有下一个病人了。” “别嘛,既然用针扎能治病,吃药也能治病,你就用针治嘛,至于病人,我让那群禁军让开,你放心,这回本公主肯定能让他们让开。” 古寻不为所动,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说动那群禁军,但问题又不在禁军上: “跟你的那些护卫无关,我每日上午只坐诊一个时辰,此时已经到点,我该休息了。” “休息了?可……可现在才巳时中(十点)啊。”红莲掰着手指头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时辰,讶然道。 这么做生意,真的能挣钱吗? 红莲很怀疑。 古寻点点头,“没错,已经休息了,反正也不指望靠这个挣多少钱,不用太拼。” “哦。”红莲没有多在意,休息就休息呗,她自己也不是个勤快的人,更不热衷于赚钱,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那你接下来干什么呢?” “一般来说,我会关上门,开始看书,偶尔也会出去溜街。” 看书没意思,不过溜街好啊。 红莲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 “那你今天要做哪一样?要不要和本公主一起去逛街?” “你放心,不会让那群禁军干扰到你的。”没等古寻思考,红莲自己率先保证了解决禁军的问题,毕竟没几个人喜欢逛街的时候身边贴着一长串人。 嗯~和小红花一起出去逛逛,也不错。 古寻考虑了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少女逛街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想应下,外边就传来了禁军的呼喝声,显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停止上前,否则格杀勿论!” 二人出外一看,禁军已经操起兵器,摆出了迎敌的姿态,而兵锋所指,则是一个男子,穿着银白轻甲,拿着一杆寒光凛凛亮银枪的男子。 原本街上还算人来人往,此时古寻医馆门口这一段已经彻底空了,只有禁军和那位不速之客了。 当然,也不是整条街都空了,远处站着大把的人凑着看热闹呢。 天下七国中,除了秦国对民间私有兵器管的比较严格以外,其他六国管的都很松懈,其实秦国管的也只是相对严格,毕竟社会风气在那摆着,习武之人众多,这种事管不了,而且百姓有私兵也便于自我保护。 但是持有兵器也看情况,一般人拿个刀啊剑啊的也就行了,很少会有拿枪或者戟这种长兵器的,而穿着甲胄的就是少之又少了,因为甲胄管的比武器严,这一点七国皆然。 所以此人很扎眼。 这也是禁军异动的原因,寻常百姓靠近一点点他们不会这么大反应,毕竟路就这么宽,他们占着一大半,总不能让百姓走墙里。 但是此人不仅拿着长枪这种扎眼的军中兵器,还穿着甲胄。 这种人,禁军是断然不敢让其随意靠近的,尤其是看起来对方的目标赫然就是天和医馆。 来人完全不在乎自己身前这几十号严阵以待的禁军,仍旧自顾自的往前走。 就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古寻和红莲出来了。 红莲看了一眼那人之后没什么反应,这人远没有古寻帅,才不关心他是谁呢! 倒是古寻看清楚来人后,不禁露出了惊讶之色,然后立刻阻止道: “且都住手。” 第八十五章 古先生,我想学…… 持枪人闻声顿步,不过禁军仍然是斜举长戟呈战斗姿态。 他们责任是保护红莲公主,古寻的命令他们自然不听。 古寻见到禁军没动作,不由皱了下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尽忠职守而已,没必要和几个大头兵计较,反正对面那个人不动了,他们也不会做过激举动。 倒是红莲看不过眼,指着一众禁军娇喝,“没听见古寻说的话嘛,都给本公主把武器放下!” 禁军仍然不为所动,听公主命令得分时候,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红莲气的一跺脚,小脸憋通红。 这群禁军最近是越来越不顺自己的意了,回去一定要父王把他们都撤走,都撤走! 古寻拍了拍气恼的小姑娘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偏过头看向持枪之人: “你怎么又来新郑了?” 对方持枪一抱拳,“正是来见古先生你的。” 古寻眉眼一挑,这是铁血盟又想作什么幺蛾子,给自己送钱吗? 来人不用说,自然是那位齐王室的陈和。 古寻不知道对方目的是何,但是不管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把事情闹大了。 天晓得新郑城的各方势力——尤其是夜幕——认不认识他。 “先进屋里再说吧。” 接着古寻又对禁军头目解释道: “这是我认识的人,他不会对红莲公主图谋不轨的。” “这……”对方有些迟疑,虽然古寻现在身份地位不低,可是红莲公主的安危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贸然让一个来历不明,且一看就是危险分子的人接近…… 古寻无奈,进一步保证道: “我怎么敢让红莲公主在医馆里出事呢?” 这个解释倒是打动了禁军头目,公主倘若在医馆出事,古寻这个主人家就是再受韩王和王妃信任,也落不了好。 “还请古大夫见谅,小人等也只是职责所在,既然此人是先生的朋友,那我便不多阻拦了。” 古寻随意的摆了摆手,懒得和他多说,只是示意陈和赶紧进屋里。 就这一会儿,这附近少说也有几百个人挤着看戏呢。 陈和见状,几个健步就跟着古寻踏入了医馆。 进了医馆,古寻和陈和还没说话,红莲反而兴冲冲的问道: “古寻,他是谁啊?” 陈和她不关心,可是和古寻有关系就不一样了,古寻的事情她都感兴趣,一个大夫和一个武将扮相的人,肯定有故事。 听到她说话,陈和瞥了她一眼,然后……就挪开了目光,权当她不存在了。 上肢无力,下盘不稳,气息混乱,两眼飘忽,明显是个菜鸡,比上次紫兰轩里那个还要菜的多,不值得关注。 就算她是个公主。 “陈和。”古寻随口告诉了她名字。 没必要隐瞒这个丫头,反正她的人际网络就那么一点大,除了自己,估计也就剩下她爹韩王安了。 陈和?嗯……没听说过啊,红莲小脑袋冒出个问号。 没等红莲再问,古寻和陈和聊上了: “你又来找我,是铁血盟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陈和没有回答,而是再度看了眼红莲,意思很清楚,是否需要避开这个菜鸡? 陈和自己是不在乎秘密泄露的,他行事一向大胆,从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不过考虑到古寻可能会讲究,才多此一举。 红莲也大致看出了这人眼神里的意思明显对自己不是好事,刚想发作,古寻就先开口了: “没事,你直说吧。” 接着又扭头对站在一旁的红莲叮嘱道: “你不要把我和他之间的谈话告诉任何人,记住没?” 红莲原本就要炸毛找陈和麻烦,听到古寻的话瞬间心情就美妙了,眉眼间尽是喜意,赶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古寻愿意让自己知道这些旁人不能知道的事情,在她看来也是个很微妙的信号。 况且正处于好奇心旺盛年龄的她,对于一些秘密最是好奇了,尤其是古寻的。 总之就是很开心。 陈和见古寻不在意,也就继续把红莲当作的不存在的人,说明起来意: “陈某此次来找先生,和盟里无关。” “和铁血盟无关?那……” 没等古寻细问,红莲迫不及待的插嘴道: “古寻,铁血盟是什么?” “呃……一个江湖组织。”古寻先是下意识的回答了问题,然后才没好气的叮嘱道,“我跟他聊正事呢,你先别插话,等我们说完。” 看着红莲拉着脸点头,表示知道了,古寻才满意的一笑,继续问陈和: “咱们继续。” “你来不是受铁血盟的命令,那是因为什么?” “受家族命令而来,想跟在古先生身边学习一段时间。” “当然,不仅是族中命令,我本人也十分愿意跟在古先生身边见识一下天下高人。” 嗯? 陈和的后一句话直接被古寻无视掉,这个武痴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主要的是第一句。 竟然是齐国王族让他来的,目的还是跟着自己学习!? 古寻当日和陈和动手之后就明白,因为他的身份,自己不仅会被铁血盟记住,而且很可能同时被齐王室注意到。 不过当时他不在意,让齐国注意到无所谓,只要不是罗网就行,而且齐国天天缩在东边当宅男,根本不理天下事,不影响古寻。 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了动作,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动作。 就算古寻打败了陈和,也不至于就要他来自己身边学习吧? 学什么呢?古寻又不是用枪的,学绑架勒索吗? “不是,你跟我身边学什么啊?”古寻一脸茫然。 红莲在一旁听着,光想问问题,不过还是记着古寻的话,强忍着憋住了,憋得那是相当难受,脸都通红了。 陈和沉默一下,才答道:“所有。”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 当初田儋给他下命令的时候没说学什么啊,只说去学习,可自己一个用枪的,古寻是个用剑的,根本不对路啊! 就是因为想不出来学什么,之前陈和才说自己的目的是跟在古寻身边见识天下高人。 所有……这个答案真的是……和随便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正常人都不喜欢。 古寻也不例外。 第八十六章 我教你啊 古寻对齐国王室,田陈一族没有任何了解,因为在现代的时候,动漫里没放,相关历史他也不知道。 所以此时的他,对于对方派陈和过来的目的,一头雾水。 古寻甚至连稍微合理一点的猜测都想不到,因为完全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只有凭空乱想,千头万绪却没有一根思绪之线能真正延伸出来。 挤着眉头想了良久,古寻决定放弃,算了,不想了! 动脑子不适合自己,回头问别人吧。 抬眼看向一本正经的等着古寻回复的陈和: “你要留下没问题,正好在医馆当个帮工,不过学习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你练的枪法我没法指点,我的武功也不能轻易教给你。” 陈和默默的点点头。 能留下就够了。 他的任务是留在古寻身边,至于学习,没说学什么,就相当于没有咯。 而他自己的目的则是通过古寻来接触更多的高手。 像古先生这种高手,一定认识许多同道中人。 是啊,他认识的高手是不少,还都是超级高手,可惜跟你差着一个世界呢。 “唔……唔……” “你在新郑城有住处吗?”同意了陈和的请求后,古寻先是一把捂住认为他的事已经谈完,想要开口问话的红莲,接着对陈和问道。 “有的。”陈和微微颔首,“族中给我安排了住处,就在医馆不远。” 齐国,最多的就是钱,而陈和的实力整个王室都少有人能匹敌,其待遇自然是最佳的,从来不用考虑生活起居的问题,即使这一次他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即墨城也一样。 古寻满意的点点头,听陈和的意思,齐王室应该会自行负责他的一应生活开支,这样就不用自己提供食宿了。 这不就白得了一个免费劳动力。 至于陈和背后的人,有没有什么深层次的谋算,可以以后再慢慢计较,反正放在古寻眼皮子底下的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那行,从明天起来医馆上工吧,今天……你回去收拾收拾。” “收拾什么?”陈和一脸不解,他有什么可收拾的,一切生活起居田儋那边都安排好了。 古寻没好气的回道: “找些正常的衣服穿,不要再穿着这身亮银甲了,更不要没事扛着你的武器了,要不然回头人家以为我兼职卖武器装备呢。” 陈和:…… “陈某知道了。” 古寻没回话,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 等到陈和离开,古寻才松开捂着红莲的手。 小公主恢复自由,没有上来就大呼小叫,反而脸蛋红红的不说话,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还是……羞的。 看她略微有些扭捏的姿态,应该是羞的,虽然古寻只是伸了一只手,并没有去触碰她的身体,也算是亲密接触了。 当然,傲娇的本质是不能变的: “古寻,你竟然敢对本公主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让父王治你的罪!”掐着小腰,红莲平复了一下羞涩激荡的内心,指着古寻小声的问罪。 不敢大声说,她知道不能让外面的禁军听见。 古寻:…… 先不说我没有动脚,为什么你说话的神态搞得跟咱俩偷情似的!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不是要逛街吗,走吧,逛一会儿之后正好可以吃饭。” 一听逛街,红莲当即就要应和,不过又想起来之前古寻和陈和说的话。 “唉,古寻,听刚才那个叫陈和的话,你会武功是不是?” “医家的人大都会武功,我会也不稀奇啊。”古寻仍然没有隐瞒的意思。 事实上古寻从来也不是喜欢隐瞒的人,不过大多数人的想法太复杂,知其然还想知其所以然,古寻没兴趣解释,也就懒得说。 红莲嘛,脑子比较简单,想的浅,古寻只需告诉她表,满足以下少女的好奇心就可以了。 “可我听他的意思,你武功很强啊。”红莲看向古寻的眼神里带着希冀。 “很强又怎么样,你想干什么?”古寻似笑非笑的盯着小姑娘,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想学武。 “你教教我呗。”红莲又发出了撒娇般的语音。 “你想学武还不简单,找你父王,王宫里有的是高手。” “哎呀!你不知道。”红莲跺跺脚,有些气恼的解释说: “我想学武,父王却不乐意,求了他好久才同意,不过我觉得他给找的武功教习实力都很差,教给我的也都是花拳绣腿。” “我想学厉害的武功,你教我嘛。” 说着,红莲两只手拉住古寻的胳膊晃呀晃的。 尽管在求人,少女的声音听起来仍旧清脆悦耳,并不嗲,可还是叫的古寻骨头都酥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教你。” 一听古寻答应了,红莲立刻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消去了祈求之色,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说定了啊,可不许反悔。” 对于小姑娘的突然变脸,古寻只是笑笑,意料之中的。 红莲可从不是个乖巧的孩子。 “你想学什么?” “当然是剑法。”红莲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这个世界的主流武功就是剑法,而且一个姑娘用剑也最优雅了。 “剑法啊……”古寻嘀咕了一声,手指轻轻的在柜台案面上敲击着。 动物世界最强的武功就是七剑,没有之一,但巧的是,除了七剑以外,动物世界就没有多少擅使剑的高手了。 什么拳脚,斧子,流星锤之类乱七八糟的倒是不少。 可是七剑武功古寻不能随便乱传,红莲并不是他中意的剑主人选。 思索片刻,古寻有了决断,“等过两天,我就教你。” “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别指望我能指导你,我只能教你功法,学成什么样就看你自己了。” 红莲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胸脯,引起一阵涟漪,“这就够了,本公主天资聪颖,什么学不会?” “呵呵,你有这个信心就好。” 说真的,古寻是看不出来一个人练武的天分如何。 红莲的年纪倒不算太大,但到底能不能成为顶尖高手,是个未知数。 反正原剧情里成为了赤炼的她,武功在古寻看来是真的一般。 第八十七章 十八岁以下的都是孩子 得了古寻准信的红莲欢天喜地的就要拉着他去逛街。 事实证明,这个是她记得最清楚的事情。 古寻也没打算食言,答应了就会做到,可惜天不作美,又出现了意外,紫女遣人来找古寻。 “古先生,紫女姐姐让你去一趟,说有事找你。” 古寻看着眼前一身鹅黄衣饰的娇小侍女,问道: “红瑜,你知道她找我什么事吗?” 红瑜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紫女姐姐没跟我说,不过应该不是急事。” “这样啊……”古寻沉吟思索了一下,决定先不去紫兰轩见紫女。 答应了小红花,不能食言,等到饭后再见也不迟。 “你先回去吧,告诉紫女我有点事,要等到饭后才能去见她。” 红瑜晃晃小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古寻几乎被紫兰轩的所有员工视为半个老板,他做什么都没人会多嘴,尤其是他和紫女之间的事情。 红莲在一旁看着二人交流,意外的竟然始终没有插话,但眼神中闪烁的凶光表明她不是没有任何想法。 等到古寻打发了来传信的红瑜,屋里再次只有古寻和红莲两人后,她才原形毕露,一步窜到古寻面前,拽住他的衣领,低声质问道: “刚才那女人和你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她就是帮忙跑腿传个信的。”古寻一脸无辜的神情,这是真的无辜。 红莲没有继续追问红瑜,看刚才二人的交流,她确实只是个传信的,但是另一个人名就比较重要,或者说可疑——对红莲而言。 “她说的那个紫女,是你什么人?” “呃……一个生意伙伴。”古寻仍然一脸正色,不过这次就有些装的成分了,但话还是实话。 “她和我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其实也就是大批量的找我进药。” “什么药啊?”红莲追问道。 “滋补药,强身健体(短时间内)的药物。”这一次古寻的正色就基本全是伪装的了,但话仍然是实话。 红莲狐疑的观察着古寻的神态,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从认识以来对方从来没骗过她,包括自己有妻儿这件事,这又让她相对而言比较愿意相信古寻说的话,外加上她看人的阅历其实不多,最终没发现问题。 古寻见状稍稍松了口气,没等红莲继续说话,抢先岔开话题: “你还逛不逛街了?” 这件事在红莲心里的优先级还是挺高的,成功让她放弃了要继续问的问题,“当然逛啊。” “那就走吧,逛完了我还得去见她呢,她可是我的大主顾,尤其是最近她药量需求特别大,估计今天找我是为了这事。” 古寻的话进一步打消了红莲心里的疑虑,终于让她彻底……暂时的放下了这件事,拉着古寻开开心心的出门了。 古寻也彻底放下了心。 古寻骗她不是担心她见到紫女,都说了不对十八岁以下的小姑娘下手,名义上的妻子都不怕她知道,何况什么都没有的紫女。 主要是怕她知道了具体细节,又闹着要去紫兰轩凑热闹。 虽然古寻没有看不起紫兰轩的意思,但是红莲一个公主去那里不合适,尤其是她身后还跟着禁军。 如果禁军拦着不让她去的话,就得跟人小姑娘解释紫兰轩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能进,到时候面皮薄的小姑娘生气了,麻烦全是古寻的。 而如果禁军没拦住她的话。回头韩王知道了,古寻有没有麻烦在其次,紫兰轩肯定会有麻烦。 横竖都是事,不如古寻欺瞒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古寻说的也全都是实话,就是用词稍微做了一点点美化调整。 ……………… 古寻准时准点的掐着午时的末尾来到了紫兰轩。 时隔……几天,古寻再次见到了紫女,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风姿绰约,落落大方,简单总结一下就是啥也没变,包括发型和衣物。 反正秦时世界的人都不换衣服,很正常。 古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懒洋洋的开口问道: “找我什么事啊?” 由于古寻经常光顾,又不喜欢跪坐,紫女特意在客室里布置了几把椅子。 别说,坐习惯以后,紫女也觉得比跪坐舒服,不过终究是不符合当世的礼仪规矩,用于见客会被认为不尊重人,也只有见古寻这样关系亲密,不需计较礼节的人才能用。 紫女同样坐在靠背椅上,身姿舒缓,两腿并紧沿着椅边微曲及地,双手摆放在丰润的大腿上,一双狭长凤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古寻: “古先生最近可过的潇洒,竟然还和红莲公主殿下一同游街呢,玩的可还尽兴?” 古寻摆摆手,好似完全听不出紫女话中的深意,一脸正色,“一般般,新郑城就这么大,能逛的地方我都逛遍了,能有什么意思?” “逛街自然无趣,可有佳人相伴就不一样了啊。”紫女没有罢手,继续调侃古寻。 古寻此时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说红莲啊,她算哪门子佳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罢了。”虽然这个小姑娘发育的很不错。 “对于我而言,十八岁以下的,都是孩子,我是不可能对孩子起不该有的想法的。” 末了,古寻还故作姿态的鄙视了一下紫女,“紫女啊,你思想很不对劲,想得太多。” 紫女:??? 十八岁以下,孩子? 八岁以下的叫孩子还差不多。 十八岁,要是个好生养的,说不定孩子都有俩了。 人口作为古代最重要的劳动力,始终都是不够的,列国争相伐交之际更是匮乏,从先秦至隋唐皆是如此,所以寡妇一般是不允许搞什么守贞死节的操作的,必须改嫁,直到宋明理学兴起以后……大约也是人口比较多了,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吧。 秦时的世界里虽然乱七八糟的玩意很多,但是人口没有和正史里出入太多,也就是说,女子普遍在十五岁及笄以后便会成亲,本身笄礼也就相当于成人礼,代表成人,自然应当成家。 而有些家庭还会更早,十二三岁孩子便成亲。 像紫女和惊鲵这样……不对,惊鲵虽然没成亲,但已经生了孩子……像紫女这样过了二十岁还没成亲的人实属异数,官府一般都是要罚钱的。 第八十八章 不想起标题(五) 从古寻的神态来看,紫女觉得他不是在说谎话,可是他这个思想……未免太异于常人了吧。 紫女心里惊叹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古寻嘛,想法独特……不是很正常吗? 他要是和寻常人一般反倒不正常了。 “先生怎么看待红莲公主,可轮不到我一个风尘女子置喙,要管,也是尊夫人来。” 不咸不淡的回了这一句,紫女算是把这一篇翻过去了。 本来嘛,没名没份,她也没资格管这事,不过是见到古寻……忍不住想多嘴几句,调侃挖苦一番。 听到古寻真心实意的解释,心里微不可察的一丝不愉快立刻就消散了。 她当然不知道,有个词叫养成,别名幼驯染…… 古寻满面笑容,尽是诚意。 不论应付红莲,还是紫女,他说的都是实话,身正不怕影子斜,虽然演技不好,但是……小鲜肉演小鲜肉能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啊! “好了,你还是说说找我什么事吧?”古寻重新将话题扯回最初的正题上。 “还不是你要那件乐器——胡琴,已经送到了。” “送到了?不是还要荀月吗?”古寻一怔,反问道。 紫女解释道:“我委托的那家商队正好在赵国境内发现有人手里有一把,就出价买了回来,所以省了不少时间。” 接着她朝外面一喊,“红瑜!把东西拿来。” 很快,小姑娘就抱着个大木盒子走进来了。 盒子体积不小,重量还不轻,红瑜身个娇小,抱着走的怪费劲的,古寻见状直接抬手一招——吸附神功。 “啊!”红瑜惊叫一声,因为她感觉怀里抱着的盒子上传来一股拉扯力,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盒子瞬间就被这股虚空拉力扯走了。 然后小姑娘眼看着盒子径直飞到了古寻手里,稳稳的被其托在手上。 红瑜不由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胸脯,刚才因为盒子脱手而悬起的心落下了,东西没掉到地上摔着就好,之前可听其他姐姐们说了,这东西从北边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的,很贵的。 紫女不满的白了一眼古寻,“你动手也不说一声,差点吓到红瑜。” 古寻也看到了红瑜的动作,知道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孟浪,讪笑着赔了个不是: “见谅啊,红瑜,我一时着急,没吓着吧?” 红瑜甜甜的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没事的,古先生,东西没事就好。” 照理(此时的道理)说,以古寻的身份是无需向她一个侍女道歉的,不过古寻出入紫兰轩的这些天里不是第一次跟她们这些侍女或者舞姬乐姬说抱歉,也算有些习惯了。 这也是紫兰轩上下都喜欢古寻,甚至愿意直接将其视为半个主人的原因之一——他和紫女一样,都对她们很好,也没有轻视她们。 随后,红瑜朝着古寻行了个礼,然后就走了。 古寻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把二胡。 粗略一打量,基本和以前用的没什么差别,不过具体怎样还需要调试。 “怎么样,东西有问题吗?”紫女面带好奇的问了一句。 她很好奇这种乐器奏出的音乐是怎么样的。 紫兰轩基本上所有姑娘都会舞乐,除了类似编钟这一类的寻常百姓不能用的乐器以外,囊括了筝,筑,琴,瑟,笙,箫,埙等所有常见于中原地区的乐器种类,其中紫兰轩首席琴姬弄玉的琴艺可以说的上是闻名天下。 可是这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听过古寻要找的这种乐器,紫女满城的打听才从一些自北地而来的客商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对于自认为见多识广的紫女来说,这种情况绝对称得上稀罕。 古寻伸手重新合上盖子,抬头一笑,“没问题,不过需要调试一番,等我搞定了就可以让你欣赏一番了。” 紫女也是一副笑颜,“那就好,我可等着先生一显身手呐。” 接着她笑脸一收,直接就送客了,“东西既然没有问题,况且先生也已经吃过午饭,那就可以走了。” 看来心里还是不怎么爽快。 古寻不急不忙的喝了口茶,摆手道: “别急,你的事说完了,我还有事呢?” “你又有什么事?”紫女有些色变,声音都不由拔高了几度,凡是古寻说有事,从来都不是小事,也很少是好事。 她是有些怕了古寻这张嘴了。 “之前陈和到医馆找我了。” “嗯?”紫女神色一怔,紧接着做出了和古寻一开始一样的猜测,“铁血盟又要生事?” “不。”古寻摇摇头,“是齐王室。” “他说他族里的长辈让他到我身边学习一段时间。” “跟你学习?学什么?绑架勒索吗?”紫女一脸诧异。 古寻脸一黑,这叫什么话,虽然当时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己想和别人说,那能一样吗? 略带幽怨的瞥了紫女一眼,古寻心中冷哼一声,算了,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古寻当作没有听见紫女的嘲讽之词,神色自若的接着问道: “你有没有查到陈和的具体身份?” 现在两人对陈和几乎是两眼一抹黑,除了知道他是齐国王族以外,啥都没了。 想要知道对方的目的,首先就要了解对方的底细。 可是紫女却给了一个令人失望的答复,“没有,查不到任何关于陈和的信息。” “查不到吗?”古寻不由摸着下巴嘀咕了两声。 紫女解释道: “田氏一族太过庞大,不仅是势力遍布齐鲁之地,而且人丁众多,况且身为一国王族,紫兰轩的情报网络也不敢过分查探,所以查不到详细信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和齐王建并非近亲。” 这唯一的信息意义也不大。 “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猜测吗?”古寻想看看紫女会不会有什么女人的直觉。 紫女翻了个白眼给他,“有,而且有很多,看你愿意相信哪一个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只能胡猜一气。 古寻呲了呲牙,胡猜的话还需要紫女来吗,他自己就可以。 第八十九章 不想起标题(六) 完全没头绪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发生,就有可以分析的地方,凭紫女的才智,还是可以分说一二的。 她只是习惯性的想要戏耍古寻一下而已,嗯……打是亲,骂是爱,这代表她对古寻的偏爱,其他人可享受不到这待遇。 当然,齐王室的具体目的她肯定想不到,这没头没尾的情况她要是一语道破真相,就可以改行算命了。 “陈和既然受命于齐王室,那这件事的目的就最有可能在两方面。” “嗯?”古寻立刻正襟危坐,一副计将安出的求教姿态。 紫女满意的点点头,才继续说道: “其一,他们的目标在于你,其二,他们的目标在于陈和本身。” 古寻闻言附和着点头,这是概率最大的两种可能,虽然也有其余的可能,不过概率太小,没有参考的价值。 紫女紧接着转头说起目前,他们,或者说是她对于陈和,以及古寻的相关信息的了解: “对于陈和,我们所知不多,基本能确定的就是他是一个武痴,实力天资俱佳,是齐王室秘密培养的绝顶高手。” “而你!”说完陈和,紫女的话头自然就接着转向古寻,她凤眸一瞥坐在对面的古寻,“我对你的了解也不多。” 尽管二人关系今非昔比,十分亲密,但是,真要说互相之间有多了解,尤其是在过往经历这方面,那确实够不上,好在二人交心不交利,不太在意这方面。 “你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同样是也是个绝世高手……比陈和还要强得多的高手,他对你的实力应该极为推崇。。” “他们派陈和到你身边,可能是为了陈和,借用你的力量进一步磨练他的实力,也可能是看上了你的实力或者医术,想依靠陈和和你搭上关系,还有可能是二者兼具,既要提升陈和的实力,又要接近拉拢你。” “当然,这只是我基于对你和对陈和的认知而做出的可能性较大的猜测,至于齐王室是否掌握有不一样的信息从而有更深层次的目的……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了。” 说到这,紫女还促狭的看了一眼古寻,说真的,就目前她知道的信息而言,她认为齐王室的行为并没有足够的内在逻辑支撑。 就算陈和上报说古寻实力高强,齐王室会信多少呢?即使信了也很难对古寻的实力有足够的认知概念,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深入人心的道理,这些相对浅薄的认知,应该不足以让他们做下紫女猜测的决定。 偌大一个齐国,会找不到能进一步提升陈和的方式吗?会为了一个不知来历,不知深浅的人而把自家秘密培养了多年的重要子弟派到异国吗? 所以紫女内心真正的猜测是其中有着更深的隐情,而这道隐情,古寻可能知道,也可能不太清楚。 古寻看出了紫女眼神的意思——我只能猜到这里,因为你给的信息不足。 今天这事的主角是陈和和古寻,陈和是齐国王族的人,查不到太多信息也就罢了,没办法的事,可古寻这里有用的情报也不多,就不太地道了。 好在紫女心里和古寻还是有着默契的,只是用一个眼神稍稍表示了不满和无能为力,没有深究,即使……她看出了在她话说完后,古寻的神色不太对,明显是确实有事隐瞒的样子。 古寻想到的自然是罗网的事。 说到底,就这个世界的经历而言,古寻对紫女隐瞒的事情其实不多,无非就是和罗网之间的恩怨而已——惊鲵母子的事情也可以归进前者里面。 倘若齐王室因为某些和古寻有关的深层次的原因才派陈和来新郑找他的话,也只能和罗网有关。 经过紫女的提醒,古寻想到了这一茬,那么更多内情也就可以顺势猜下去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罗网和自己在楚国的淮北之地争斗了一个月,期间罗网同时调动了那么多人手,动静不可谓不大,就算罗网再能掩饰,也难免会泄露出去部分情报。 而淮北,又是和齐国接壤毗邻的地方,齐王室很可能会得知一些罗网异动的内情,比如说,罗网杀手伤亡无算,损失惨重,再比如说,这些损失全都是由一个人造成的。 当然,他们应该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导致罗网损失惨重的就是自己这件事,他们不可能知道,毕竟罗网本身都不知道。 可是就如同此时的自己和紫女一样,他们不知道可以猜啊。 古寻思绪流转,片刻间就想明白了这样一种可能。 不是古寻脑子多好使,而是如果要从他自己身上找个原因的话,来到秦时世界统共就几个月时间的古寻,能发掘的地方就这么一处而已。 看到古寻的神色恢复正常,紫女笑意盈盈的问道: “怎么样,先生心里有猜测了?” 古寻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啊?” “有所猜测,但是……仍然不够。” 古寻只答了这一句,多的他暂时还不想和紫女说。 因为即使齐国方面知道了自己和罗网的恩怨,也借此大致了解到了自己的实力,他们的行为仍然没有足够的理由。 猜测终究是猜测,其他可能也有,特别是原因很可能是在陈和的身上,自己和紫女根本不得而知。 而且紫女这女人有些时候会很多愁善感,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和罗网还有这么深的恩怨,不知道又要怎样惆怅呐,索性……先瞒着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了。 相比于时常情不自禁的对古寻作死行为的担心之情,紫女对自己的好奇心控制的就很好,见到古寻无意细说,就没再追问了。 不过并不是完全不介怀,红莲的事也才翻过去呢,所以……又送客了: “陈和的事情说完,先生没事可以走了。” 古寻摇头叹息着,“如此无礼,和你生意人的身份可不太……” “赶紧走!” 古寻不想和处在不讲道理状态中的女人多说,抱起盒子飞快的离开了。 第九十章 凑活用 是夜,古寻宅第。 今夜的天气不太好,云雾缭绕,月亮总是时隐时现——被隐藏在云后的时候偏多,但是月光其实很明亮,只是被遮挡住了,月明星稀之下,星星也稀疏暗淡了。 既无月光,也无星光,地面自然一片漆黑,古寻的小院也不例外,不过屋里有灯火照明,光透过窗户,映照到了院中,古寻在半光半影中,从厨房出来,向寝房走。 进到屋里,才吃过饭的惊鲵正抱着孩子坐在古寻床上给她喂奶,听到古寻进屋的动静,同时把目光投了过来。 惊鲵是直视他,而原本在埋头喝奶的小阿言则是微微偏转了自己的小脑袋,斜眼‘睥睨’古寻。 一大一下两个女……孩子——孩子他妈姑且也算女孩子吧——都只是看了古寻一眼就不关注他了。 小阿言忙着喝奶,而惊鲵,对于在古寻面前喂奶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习惯的力量嘛,都懂的。 古寻坐到凳子上看着惊鲵喂奶,主要是看孩子,其他的不重要。 不过不得不说,古寻觉着惊鲵这胸,好像越来越丰硕了,喂孩子喂的吗? 可惜没人能给他一解心中之疑惑。 两人之间响彻着小阿言嘬奶的声音,“吧唧吧唧!” 惊鲵给孩子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吃的更舒服,然后和古寻说道: “你之前拿回来的盒子,里面是什么?” “二胡。” “嗯?”这个名称惊鲵没有听过。 “一种乐器,我会的乐器。”古寻笑着解释了一下。 “这东西中原没有,托朋友从北地运来的,费了不少功夫。” 惊鲵释然,难怪自己不知道。 虽然她对不少常识了解的还不如古寻,但是乐器恰恰是她为数不多了解的东西。 她当初为了接近信陵君魏无忌可是特意学了一段时间的琴技,学的不是多出彩,但也过的去了,期间自然也了解过其他乐器,不过都是常见的,如果是某些异族,或者偏远地方的特色乐器,不知道很正常。 “今天我才从朋友那拿回来,下午的时候调试了一下。” 听着古寻兴致勃勃的话语,惊鲵只是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古寻接着问道: “要不要我演奏一曲给你听听?” “好。” 见到惊鲵点头,古寻很兴奋的就要去拿盒子取二胡,不过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下了,冲惊鲵尴尬的笑了笑: “还是明天吧,现在太晚了。” 古寻虽然很想在姑娘面前表现一下,但还是忍耐住了,晚上拉二胡,实在不道德,太扰民了。 惊鲵仍旧只是温和的笑着点点头,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什么时候听曲子根本无所谓。 二胡的事只能算个小插曲,而插曲过去,古寻就要说些正经事了。 其实还是陈和的事,他不需要惊鲵帮自己分析什么,但是留陈和在医馆打工,肯定要知会惊鲵,免得他们俩一不小心打起来。 “我招了个医馆帮工。” “嗯?”惊鲵不解的看向古寻。 虽然自己从来不朝前面去,但是也知道医馆的事情根本就不多,古寻一个人尚且过的很闲,哪有必要再招一个帮工。 古寻及时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个人不简单,实力很强,不弱于你,而且是主动找上门的。” 原本表情,神态,乃至气质都十分温和,完美符合一个幼儿母亲身份的惊鲵,瞬间气势一变,眼神中闪烁起厉芒,好在还是顾及怀里的孩子,有所控制,没有露出杀气: “罗网!?” “唉!”古寻叹了口气,赶紧摆手示意她太平一点,“不要什么都往罗网上想。” “陈和是铁血盟的供奉高手,出身齐王室,他接近我也是受齐王室的命令。” 听了解释,惊鲵这才稍稍放下提起的心。 她对罗网始终是难以释怀,即使知道古寻能够御剑行空,无需太过忌惮罗网,也还是放不下,说起来有点ptsd的意思。 “你和齐国有关系?” “没有,除了紫兰轩,我和任何势力都没啥关系。”古寻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至少没有良好的关系。” 古寻接着说道: “齐国的目的现在我还不知道,但齐王室和罗网想来应该关系一般,所以很可能和我们跟罗网之间的矛盾有关,也就是说……未必抱有恶意。” 惊鲵此时眼中凶光渐弱,但表情上却仍是一副凛冽寒意,语气冷冷的说道: “那也未必就抱有善意……任何大势力都不值得相信,你不该和那人接触的。” 惊鲵罕见的直接否定了古寻的行为。 古寻没有多在意她说的内容,只是有点怀念,自从关系亲密以后,就再没有听这个小少妇这么说话了,一直都是和声细语的,不知道的人绝对无法将她和罗网杀人不眨眼的天字杀手联系到一块。 “我知道。”古寻点点头,“这些大势力,有一个算一个,绝对都和善良不沾边,不过陈和是陈和,齐王室是齐王室,这是两茬事。” “陈和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所以我才会同意他留下。” 白得的免费劳力,古寻并不想放弃,毕竟陈和的身手在这个世界上,属实是不错了,又是个一心向武的武痴,心中没有太多算计,这样的劳工,不好找。 而且齐王室绝对是天下最富有的团体之一,说不定能借机扣点出来。 “你和他很熟?”惊鲵疑惑道。 “我和他人不熟。”古寻头摇的飞快——但和他家的钱很熟。 惊鲵不说话了,只是瞥了他一眼——给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不熟还敢说他靠得住? “呃……” 古寻沉吟了一下,最后直接乾纲独断的说道,“你不用操心这些,只需要知道前面大堂会多一个人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 人他确实不熟,不过一来古寻相信紫女看人的本事,她既然敢说陈和是个武痴,基本是不会错的,而二来嘛,古寻相信自己的实力,就算陈和演技精湛到足以骗过紫女,但只要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只能老老实实的。 “陈和的活动范围我会规定好,只限于大堂,如果在我不在家的情况下他进入后宅院,你直接带着孩子去紫兰轩。” “他的实力和你相仿,你要保护孩子,真打起来,在他手上讨不了好。” 古寻的行为在惊鲵看来,还是那么的聊无头绪,明明就不相信陈和,却偏偏要留下这个隐患。 嗯……也不是第一次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所有举动都是导向自己希望的结果。 惊鲵低头看了眼还在嘬奶的孩子,小家伙吸得很用力,累的自己直喘气。 “呼呼!吧唧吧唧……” “嗯,我知道了。” 她,还有阿言,都会永远相信古寻。 …………………… 第二天上午,古寻才打开医馆的大门,就见到换上了一身贴身劲装,身形利落的陈和,好似一根标枪般笔直的站在门口。 陈和见到古寻开门,抬手一抱拳,中气十足的说道,“见过古先生。” “你来这么早?” “不敢耽误先生的事。” “……”古寻很想说自己没什么事可耽误的,但觉得这样说似乎有些对不起人家的一片热忱,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然后侧开身子,示意陈和进来。 “你可以的,进来吧。”。 昨天下午,古寻做了好几件事,其一是调整二胡,其二是抄录要教给红莲的武功——毕竟古寻不会意念传功,系统也不支持兑换纸质版——最后则是在医馆里布置陈和的办公区域。 故此时,陈和一进门,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和昨日店内布局不相同的地方——药柜的最边上,摆了一张新的高脚桌案,后面放着一把椅子。 古寻冲那里一努嘴,“那就是你以后工作的位置了。” 陈和走到跟前,抬手摸了摸桌椅。 齐王室出身的他,大小也算个贵族,自然遵循普世礼法,从来都是跪坐,椅子……只见过,还是昨天才在古寻店里见的,不免有些稀奇。 不过也只是稍微多看了两眼,陈和立刻就收回了注意力,转身看向古寻: “不知我该干些什么?” “很简单……”古寻又一次拎出来一大包药材,“最主要的就是帮我包药。” “对了,称重这活你会吗?”古寻抬眼看着陈和。 陈和:…… 这份工作……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沉默了一下,陈和嘴唇动了又动,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古寻给他安排的活。 “没问题。” 他的枪法走的不是刚猛的路子,而是以技巧为主,力道把控非常重要,所以对他而言,称重都不需要额外的器具辅助,只要有对应重量的权器(相当于天平砝码)就够了,两手一过,绝对分毫不差。 古寻很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接着,他又掏出一叠药包,以及一套权器,“嗯,就拿这些称就好,我告诉你药材配比。” “巴拉巴拉……”(老规矩) …… 片刻之后,看着坐在不远处慢慢包药的陈和,古寻心里很是惬意,正好这段时间他包药的包的有些烦了,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真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陈和称重还需要权器比对,整体速度慢得多,不像古寻,上手一抓重量就是正好的,一份药只需要几息就可配好。 这不是武功高低造成的,只是因为陈和不是大夫而已,像七侠中,也只有身为神医的逗逗和身为神医半个传人的古寻能做到。 整体而言,古寻对陈和很满意,不会累,不怕苦,能力强,最关键的是——不要钱嘛! 还要啥自行车! 第九十一章 玉女剑法 很快,一个时辰的坐诊时间就到了。 陈和在这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里,只包了堪堪一百包药,速度不可谓不慢,当然,只是相对于古寻的速度而言,比普通人快的多了。 古寻估计要支撑到这个冬天过去,至少还需要一千多包药,陈和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过时间很充足,来日方长嘛。 等到古寻说可以休息了,陈和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是真的不想包药,准确的说除了武功他啥也不想。 “古先生,难不成你每日就是这样过的吗?”陈和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我是个大夫,不给人看病开药,还能做什么?” “可是……”陈和满脸的纠结,“将时间都花费在这些杂事上,你的武功怎么精进呢?” 靠花钱呗! “呃……”古寻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说实话,实话太刺激人了,得委婉一点,“我主要是靠天赋。” 陈和:…… 这算什么答案? 我承认你天赋确实过人,自己比不上。能以弱冠之龄拥有这样的实力,除了天赋没有其他的解释,单靠努力是决然不够的。 但是,再天才的人也没听说过能靠天赋就让实力自动往上涨的。 天赋,最重要的作用是让人有更高的上限,有的人实力到达一定层次后,就终生难有寸进了,这就是天赋所限。 陈和一本正经的劝诫道: “先生应该明白,武学之道,勤勉方为正途,天赋……终究只是辅助而已。” “嗯……嗯!”古寻装模做样的点头应是,实际上一句也懒得听,勤勉也好,天赋也罢,和我古某人有什么关系?我到现在对那些武学理念还一知半解呐! 古寻对武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就是能用,却不能真正理解融会。 “陈和啊……”听完陈和的话,古寻决定忽悠他一下,免得他总是心思不定,“我知道你一心尚武,无心旁事,但是实力到了你这种层次,一味的勤修苦练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离开齐国,为的,就是和天下高手交手,以此来达到更高的境界。” “这样还不够。”古寻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够?”陈和疑惑。 “对,还不够,你在齐国的时候没有高手和你过招吗?” 不等陈和答话,古寻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 “肯定有,但是你现在发现和他们交手对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用了。” “没错,所以我希望见识到天下间其他的高手。” “唉,这你就走到歧途了。”古寻脸上露出了笑意。 “比武交流,作用是让双方对各自所学通过实战的方式加深掌握,他不能让人无中生有,凭空增长实力。” “也许有人能够临战突破,在生死危机之间突破自我极限,实力更上一层,但这种事是不可为之为,九成九的概率是死,而不是突破自我,不是个办法。” “你刚才也说了,武学,需要的是勤勉,勤学苦练,厚积薄发方是根本,其他的,都是辅助而已。” 陈和眉头皱成一大把,“先生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苦练?可……我已经很久没有进境了。” “并不是让你苦练,所谓厚积薄发,你需要知道自己积的是什么。” 陈和的眼中满是对武学的向往和渴求,庄重的起身一礼,诚挚的恳求道: “请先生教我。” 他这副样子,搞得古寻都快不好意思继续忽悠他了。 “看你一片赤诚,我肯定不会吝啬。” “厚积薄发,要积攒的,不仅是武功,这只是一部分,你对自身武功的掌握程度,你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程度,以及最后的,也是对如今的你最重要的——对武道的认知程度。” “我辈习武,根据修炼之法,锤炼身躯,锻炼技巧,磨练心性,这些都是技,而技是有极限的,再往上,就要进乎道了。” “到了这个程度,你就需要去贴近道了。” 陈和听的只觉恍然大悟,今日方知我是我啊,先生讲的真有道理。 “那,我该如何贴近道呢?” 古寻笑而不语——我怎么知道! 陈和见状不免失落,“此法,先生不便外传吗?” 古寻摇头,“非是不便,而是不能,技可以传,但道不可,如何达到进乎道的层次,是无法教授,也无法学习的,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想要做到这一点,你就不能眼中心中只有武功,一味的追求只会陷入死结,要试着去着眼其他,观察天下众生,体会世间万事。” 尤其是在医馆打工,一定要任劳任怨,勤勤勉勉,不要想着跑路走人,更不要想着找人打架。 陈和听完,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似恍然,又似迷惘,踉踉跄跄,神思不属的离开医馆,自行回他的住所了。 古寻觉得效果还不错。 武功自己不太懂,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用嘴炮忽悠个武痴还是不在话下的,改天也可以试着用这套说辞去忽悠忽悠卫庄。 说不定也效果拔群呢。 陈和走后,古寻想关了门回后院去看惊鲵,顺便把昨天晚上承诺的事情给办了,腿才刚迈开,熟悉的声音就传来了: “古寻!” 哒哒哒……哒哒哒 然后,红莲就伴随着自己的喊声和脚步声冲进来了。 古寻对这个孩子的先声夺人有些无奈,简直就是傻白甜少女版王熙凤。 “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你不要总是这般风风火火的。” “本公主偏要这样,你管得着吗?哼!”红莲一扬头,对古寻的说教不假辞色。 “别说这些废话了,快点,快点,你昨天说了教我武功的,快点教我。” “好好,别急,别拉我。”古寻好不容易才让激动的红莲松开抓着自己的手。 松了手后,红莲没有再做过激行为,只是卖萌一般的扑闪着大眼睛,眨呀眨呀的看着古寻。 “呐,给你。”古寻从柜台地下拿出一沓子纸。 “这是什么?”红莲接过纸张,一头雾水,给我一堆纸干嘛,本公主可不缺这东西。 “你要的武功秘籍。” “秘籍?”红莲撅着嘴,面带疑虑的看向手里的纸,只见第一张纸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玉女剑法》——古寻虽然学会了认字,但是篆文写的暂时还是惨不忍睹,还不如大奔爬。 这还真是秘籍?字也太丑了! “你这本武功秘籍也太……”一时间尊贵的红莲公主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了,生平就没见过比这‘本’武功秘……不对,是就没见过比这更寒颤的书,别说封皮了,连拿线装订都没装订。 对于红莲眼神里和动作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古寻忍不住青筋直跳,我辛辛苦苦抄写了一个多时辰,还搭进去八百块,你就给我这反应? 玉女剑法是蓝兔的武功,她还有一把玉女剑,不过不管是剑法,还是剑,古寻都没见她用过,实际使用者是紫兔。 这是古寻功法库里为数不多的威力不俗的非七剑剑法,还有一门就是马三娘的金蛇剑法,二者都是八百块,也都有配套的剑,不过古寻觉得红莲恐怕不会喜欢那门剑法,于是就选择了玉女剑法。 顺便一说,这个玉女剑法,和古墓派的不是一个概念,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书归正题,古寻看红莲一脸嫌弃样,忍不住朝她手里的纸……秘籍一伸手,作势要夺回来。 “练不练?不练还我!” 红莲也不傻,看古寻略微气恼的样子就知道,货应该没问题,不过是外观磕碜了点,于是一把将呃……秘籍捂进怀里,避开他伸过来的大手。 “嘻嘻,本公主练,当然练了。” 古寻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手,他当然不是真的要抢回秘籍,只是吓吓红莲,见她态度放端正了也就不计较了。 红莲低下头,开始翻阅手里这一沓子纸中的内容,越看心里越高兴,虽然以她的武学造诣看不出来这门武功的具体威力如何,但是看内容,不明觉厉。 绝对比王宫里自己的那些所谓武术教习教的强多了! 粗略翻看了一遍后,红莲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门剑法绝对强大。 见她一喜色,古寻知道没问题了,于是向后一瘫,人坐到了躺椅上,姿态懒散的叮嘱道: “这本秘籍里兼具内功心法和剑法招式,足够你修炼了,至于身法轻功,你让王宫里的人随便教你一点提纵轻身之法就够了,贪多嚼不烂,等你把内功练的有几分火候了再考虑高深轻功也不迟。” “具体修炼过程,我之前就说过,我教不来人,所以你自行去研究吧。” “嗯,本公主回去练功了。”红莲喜滋滋的应声后,将手里的纸张收拢整齐,揣进怀里就要走人。 少年人的新鲜劲上来,连帅哥都可以暂且抛之脑后了。 其实也不是就忘了古寻,红莲只是想等自己练出一点头绪了,小有所成再来和古寻炫耀。 她觉得是炫耀,其实本质上更接近找古寻撒娇。 “别急。”古寻出声拦住了要走的红莲。 “回去后,你把心法内容尽快全部记下,然后直接销毁了它,不要外传。” “哦,好的。”红莲一口应下,笑嘻嘻的说道,“嘿嘿,本公主懂,武功是不能轻易外传的,你放心,我会以最快速度背下来里面的内容,然后烧掉它,绝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之后古寻没再赘言,红莲蹦蹦跳跳的带着一票人马回宫了。 第九十二章 吕氏春秋 红莲走后,古寻收拾了一下,关了店门回后院了。 惊鲵仍然在屋里抱着孩子,娘俩一个嘴抿着,面无表情,一个嘴咧着,喜笑颜开。 小阿言坐在惊鲵并拢一起的双腿上,脸侧对着门口,看见古寻进来,马上高兴的拍起小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惊鲵转过脸,和自己闺女保持在同一个方向。 古寻不紧不慢的先取出了装在盒中的二胡,才回答惊鲵: “昨晚上不是说了要拉二胡给你听吗?我回来履约啊。” “你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惊鲵没有思索,直接回答: “都可以,你挑你擅长的就好。” “都行啊……”古寻无意识的随手拨弹着琴弦,琢磨该拉哪首曲子。 他会的正经二胡曲目不多,在现代的时候觉得好玩随便学了一点,勉强能拉几首在网络上广为人知的曲子,曲谱背了不少,真正能完整演奏出来的不多,还是后来到了动物世界,因为练了武功,手速,反应等客观条件大幅增强,再加上音乐大家达达的教学,才算技艺有成。 不过还是被达达认为是朽木不可雕,因为古寻的乐曲里丝毫不带感情,存粹是技艺手法的表现,尤其是他拉的曲子还都不怎么……主流。 思索片刻后,古寻觉得就按照惊鲵说来,挑真正拿手的。 …………(你们谁知道该怎么用文字来描述一首纯音乐啊?我特么坐在电脑前研究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放弃了)………… 几分钟后,一首旋律舒缓,蕴意哀伤,曲风悠远的钢琴改编二胡曲就被古寻静静的拉奏完了。 这首曲子曲调平缓,惊鲵听的很认真,怀里的小家伙也一样听的很陶醉,尽管她还无法真切理解其中的意味,但音乐之美,却可以欣赏到了。 这也是古寻选它的理由之一,要是选赛马……可能会吓着孩子。 惊鲵张开欣赏乐曲时合上的双眼,漆黑明亮的双眸注视着古寻: “这首曲子叫什么?” “孤独的巡礼。” “很特别的名字,给人的感觉也很特别,我很喜欢。”惊鲵的眼神有些复杂,这首曲子里的孤独感很让她共鸣。 曾经听命于罗网,盲目追寻着一个又一个目标的她就是如此孤独,直到她体内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想到这,她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正在傻乐的小阿言感觉到声音停止了,正伸长小手去试图抓古寻。 惊鲵脸上露出了慈母的微笑。 “古寻。” “怎么了?”古寻此时正在伸手逗小阿言。 “你帮我买一架琴回来吧。” “好啊。” 古寻一口答应,这个整日宅在屋里的小少妇愿意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当然不会阻止,实际上之前古寻就提出过给她买架琴回来,没事弹弹,聊以**,不过被拒绝了。 ------------------------------------- 古寻现在算是新郑全城闻名的神医,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有一颗医者仁心,最重要的是,长得特别帅,那张脸特别有辨识度。 过去古寻走在路上,总有不少人会因为他的俊秀面容而格外关注他,现在情况就好很多了,毕竟新郑城就这么大,人口就这么多,古寻又经常上街晃荡,大家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不过今天情况却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古寻走在东大街上,道路上往来的行人中,不少人又开始将目光投放到古寻身上,只是这次关注的重点不是脸,而是呃……腰部。 因为他身体左侧腰部,有一大块谜之凸起。 那是什么呢? 呵,当然是二胡了。 古寻用一根绑带,将二胡绑在了腰上,再用宽大的袍子遮住,还别说,这袍子就是宽敞,还真能遮挡住,除了走动时衣袂飘动会露出部分以外,其他时候都遮的挺严实。 古寻一脸镇定自若的接受着路人不时的目光洗礼,直奔紫兰轩而去。 给惊鲵的承诺完成了,还有紫女的呢,做人啊,绝对不能偏心。 到了紫兰轩以后,古寻随手抓了个没睡觉的侍女问了下紫女在哪,得到三楼的答案后,就直奔目的地去了。 而此时,三楼卫庄房间内,紫女和卫庄两人正在密谈。 “秦国方面传来消息,吕不韦主持修撰的吕氏春秋,正式成书了。”紫女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给自己和卫庄各倒了一杯酒。 卫庄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用着略带嘲讽意味的语气重复道:“呵,吕氏春秋?杂家?” 无怪卫庄态度轻蔑,吕不韦编撰吕氏春秋,号称取百家之长而弃其短,成一家之言。 说好听点,叫借鉴,说难听点,就是抄袭,虽说天下文章一大抄,儒墨法道之间更是互相抄了几百年,但是也没人像吕不韦这般,直接就是我全都要,好家伙,儒墨法道兵农阴阳名一个不落。 唉?好像漏了什么呢? 不管了。 反正对于此书,诸子百家普遍持鄙视的态度,尽管大家都抄袭,但是吕不韦你这太过分了。 紫女再给卫庄倒了杯酒,笑道:“吕相国此时在秦国独揽大权,一应国事,尽决于其手,又编撰了这样一本阐述其治国理念的巨作,恐怕……意有所指啊!” “他想要改变的秦国的国本,让自己的名字,取代商鞅的名字。”卫庄冷笑着说出了吕不韦那路人皆知的野心。 “这种事,他真的能做到吗?” “……”卫庄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 尽管卫庄对吕不韦的抄袭行径很不齿,但是他必须承认,这位吕相国,手段是真的强。 奇货可居,封侯拜相,庄襄王薨,大权独揽,一桩桩一件件,绝不是靠运气实现的,他能否斗过盘踞秦国上百年的法家学派,确实是个未知数。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卫庄话头一转,不再操吕不韦的闲心了,人家成不成功也不是如今的他可以比的上的,还是先顾自己吧。 “吕不韦此举,必然导致秦国内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秦国的兵锋时刻威胁着羸弱的韩国,倘若秦国内部动乱,就可以多为韩国争取一些喘息之机。 正常来说,吕不韦和秦国传统法家势力争斗,即使对面得到即将成年的秦王政的支持,双方少说也要争斗数年,甚至更久。 可惜,卫庄不知道,赵姬和奸夫转轮王嫪毐的一通骚操作,直接将吕不韦逼上了绝路,虽说这件事,吕不韦自己要担相当一部分责任,但是…… 总之,政哥直接成最大赢家。 第九十三章 不想起标题(七) “什么机会啊?”古寻的声音陡然响彻在卫庄二人耳边,紧随着的就是开门的吱呀声和古寻走进来的身影。 看着推门而入的古寻,紫女不动声色的对卫庄使了个隐晦的眼色,示意中止话题,自己则笑着开口说道: “今日还没到饭点呢,古大夫怎么有兴致来我这紫兰……你腰那是什么东西?” 紫女看见了古寻腰腹部的谜之凸起了。 古寻被她一问,也不关心之前听到的什么机会了,咧嘴一笑,伸手一把扯开衣袍,露出了里面的大宝贝——二胡: “看,二胡,我已经调好了,昨儿不是说要演奏给你听吗?我来履行承诺啊。” 紫女有些无语,“你要带着这个二胡不能用点正常的方式吗?装盒子里不行?” 古寻摆摆手,顺势一屁股盘坐到了紫女旁边,“那多不方便,以后我可是要随身携带的,还是绑腰上好。” 紫女:??? “没事你随身带着乐器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用啊!” “……” 你是哪里来的流浪艺人吗?随时要在大路上给人表演? 紫女揉了揉眉心,不打算跟古寻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累的不是自己。 古寻见她不说话了,就解开了腰间的绑带,调整了一下坐姿,右手持弓,左手持琴,“说吧,你想听什么类型的曲子。” 卫庄端起酒杯,默然不语的喝了一口,要不是这是他的房间,这会儿他已经走了。 好在紫女没有让他难受太久。 “这里可不是听琴的地方,去琴阁吧。” 虽然看古寻的架势,这个二胡似乎和琴不太一样,但是既然别名叫胡琴,紫女觉得用听琴来形容也没问题。 古寻愣了一下,“这还需要特意去琴阁听吗?再说了,我这也不是琴啊。” 琴阁,顾名思义,是听琴的地方,也是弹琴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是专属于紫兰轩的第一琴姬弄玉弹琴的地方,并且……不对外人开放。 “走吧。”紫女不管古寻,自顾自的起身朝外走,“正好让弄玉也听听,顺便点评一下,先生你的技艺如何。” 古寻撇撇嘴,也起身带着二胡跟了上去,让弄玉点评就点评呗,反正不谈感情论技巧,古寻自问不弱于人,熊猫不算人。 两人大剌剌的走了,独留下卫庄一人在房间饮酒。 紫女没有忘记他,但是卫庄一向对听音乐不感兴趣,弄玉过去弹琴他几乎一次也没听过,所以没叫他。 至于古寻,他是真的把卫庄忘了。 ------------------------------------- 琴阁说是阁,位置其实在一楼,是紫兰轩后院里的一座独立房屋,面积很大,墙上开有一个圆形门洞和一个八角形门洞,对着东南两个方向,而弄玉摆琴的琴台就处在南面圆形门洞的前方,东面八角门洞处摆放的则是听琴之人的坐塌。 古寻和紫女此时就坐在坐榻上,等弄玉过来,紫女之前吩咐侍女去叫她了。 未及片刻,一阵脚步声传来,正是弄玉到了。 其人身穿黄白交叠的长裙,头戴翡翠珠玉发饰,插着一根翠绿镶珠发簪,一头柔顺的酒红色长发长垂及腰,素面如玉,眸如星水,肩部戴有镂空金饰,腰部挂着一块品质上乘的火雨玛瑙,整个人的气质温润如玉,好似一汪平静的秋水,透着一股静气。 进了琴阁,弄玉冲着古寻的位置微微欠身行礼,“弄玉见过古先生。” “弄玉姑娘。” 古寻和弄玉也算熟悉,他听过好几次弄玉弹琴了。 对于这个女孩,他以前看动漫的时候,就觉得对方很惨,真的太惨了。 当然,自己既然来了这个世界,肯定不会让悲剧重演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她往事的时机,再等一段时间吧…… 接着弄玉又对紫女微微颔首问道: “姐姐,你找我来是……” 她本以为紫女叫自己来是弹琴的,不过看见古寻手里的二胡以后猜测可能是有别的事。 她知道这东西是古寻托紫女帮他找的北地乐器。 此前二胡送到之后,紫女特意让整个紫兰轩的姑娘都浏览了一遍,毕竟以前都不认识,也属于是新鲜玩意了,弄玉也不例外。 只是单纯的听琴的话,肯定不需要再自带一把乐器的。 紫女笑着对弄玉挥了挥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专属位置——琴台前去。 等弄玉坐定,她才继续说道:“古神医说要表演一番,我让你也来欣赏欣赏。” 古寻顺便补上了紫女之前的说的后半句,“顺便也可以点评一下我的技术。” 弄玉急忙低头说道: “先生过誉了,弄玉自己技艺尚未有成,岂敢妄自点评他人。” 古寻耸耸肩,对弄玉的谦虚没说什么,中国人的习惯罢了,反正等听完了,该说的她肯定一句也不会少。 “行了,不说废话了,我要开始了。” 这一次古寻没有再问紫女想要听什么,因为他想到了一首绝佳的曲子——对弄玉而言。 随着古寻手上的动作,琴弓拉动,琴弦振动,琴皮共鸣,一幅空山无人,百鸟飞鸣的空灵悠远之景象伴随着乐曲声缓缓铺陈在紫女和弄玉的脑海中。 ………………(还是写不好,算球。)………… 等到一曲终了,紫女不由的拍掌叫好,“啪啪啪……” “先生的技艺,竟然出乎小女子意料之外的好。” 紫女真的很意外,她本来真没觉得古寻的技艺能有多高超,毕竟在她眼里,古寻近似于一个憨憨,和音乐,说实话,不太搭啊。 弄玉的反应要比紫女大的多,她的脸上因为受这首曲子活泼轻快曲调的影响,浮现出了难得的快意和喜悦,整个人感觉都突破了往日的心中桎梏。 “先生,敢问这首曲子的名字是?” “空山鸟语。” “空山鸟语……空山鸟语……”弄玉嘴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本就明亮有神的双眼中,光彩更盛。 这个名字真的太和她的心境。 紫女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个妹妹,没想到古寻一首曲子能给她带来如此大的震动。 古寻也很诧异。 我记得她的那首心弦之曲的名字就叫空山鸟语吧,怎么看她的反应,有点平淡呢?你不应该当场给我表演个无杖施……不对,表演个无琴弹奏吗? 古寻愣神想了良久,才算想出合理的解释。 啊,估计是还没学会弹心弦之曲,毕竟这个时候的她,许多事还未曾经历,此时的她心中最大的心结还是自己父母的身份。 弄玉这会儿也从之前的失神中恢复过来,继续问道: “这首曲子弄玉之前从未听过,是先生所作吗?” “不是,不是。”古寻赶紧否认,“我可没这个本事,这是刘天华先生所作。” 刘天华的名字就可以直接说了,不像川井宪次。 “刘天华?”弄玉眉头微蹙,“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乐曲大家,不知他是哪国人?” 哪国人? 这你就是在为难我古寻了。 “不知道。”古寻怕她继续问东问西,干脆直接把话堵死,“这曲子是我偶然所得,上面记录着作曲者的名讳,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弄玉有些失望不能和作曲之人见面,不过现实如此,为之奈何? 紫女看自家妹妹难得的兴致又没了,开口转移了话题: “弄玉你觉得古先生这首曲子弹……拉奏的如何?” 弄玉被这一问,也暂时释怀了之前的纠结,思索一下后答道: “虽然这种乐器我不了解,但是听曲子,古先生的技巧应该已经臻至化境,只是……” 说到后面,弄玉的面色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说人家的短处。 紫女见状来了兴趣,追问道: “只是什么?” 弄玉仍在迟疑,古寻直接替她说了出来: “只是丝毫不带有自己的感情,对吧?” 弄玉脸上闪过一丝讶色,“先生知道。” “知道呀。”古寻一点头,“以前一个朋友就这么说过我。” “看来先生的那位朋友,也是乐道大家了。” “没错呀。”古寻说及此,略微叹了口气,“它也是弹琴的,琴技……比如今的你要强上一线。” 日后能弹出心弦之曲的弄玉技艺达到何种层次古寻不清楚,但是此时她弹奏的乐曲,比达达确实还要差上一丝味道,尤其是她弹的曲子意境大都偏向哀婉,不够灵动。 “是吗?”弄玉垂下脑袋,轻微的应了一声,她不认为古寻会信口开河,既然说比自己强,那就是真的比自己强。 弄玉其实很想见识见识天下的其他乐道高手,可惜,她不能离开新郑,而其他琴道大家,则不会往新郑来。 紫女看着古寻的脸,心里不由想起了多日前,古寻说及自己过往时,提到的那几位再也不能相见的好友,想来,这位琴道大家就是其中之一吧。 第九十四章 把水搅浑 陈和成为医馆帮工后没几天,齐国方面就收到了回信,禀明了此事。 田儋不敢耽误,当即就入宫去密见齐王建,这件事是他吩咐的,下一步怎么做,田儋可不敢自己作主。 齐国地区的气温普遍比韩国要低,除了临海城市会好一点,不过齐都临淄离海不算近了,不在此列,所以整体偏冷,此前还下过一场雪。 齐王建如今已有四十多岁,按照古人的平均年龄,可以称得上是老年人了,虽然身体还不错,但也扛不住冻。 好在他是齐王,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之一,可以享用很多寻常人家用不到的取暖方式。 此时的齐王建就身处在齐王宫的暖房之中,暖房的宫墙四周设有火道,宫人在火道内烧炭,热力就顺着墙壁地面传导到宫殿内了。 除了费钱费人,这取暖方法啥都好。 田儋见到齐王建后,汇报了陈和的动向,和齐国情报网络收集的进一步和古寻有关的情报。 “陈和已经顺利进入了古寻的天和医馆之中。” “还有关于这个古寻的进一步详细资料………………(略,不水字数了)” “这些,就是现在我们所能查到的所有信息了。” “王上,不知我等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齐王建听完后,闭目沉思起来,手指无意识的在身前的桌案上轻点,“哒……哒……哒……” 半晌后,齐王建才开口说话,双眼仍旧闭着: “和儿那里,你不要管了,他想要怎么做都随他去吧。” “是,王上。”田儋恭敬的行礼遵命,然后迟疑着问道,“关于那个叫古寻的大夫,我们是否要做些什么?” 从现有的情报明显可以看出,古寻在设套坑翡翠虎,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大夫会干的事情。 “呵!”齐王建脸上浮现了莫名的笑意,似乎是对什么是感到期待,略微还些缺德的意味,“古寻……不要招惹,不过翡翠虎那里我们可以帮他一把。” “王上的意思是……” “他不是正在筹钱吗?让我们的人帮他一把,让他能尽快筹集齐全。” 田儋脸色有些复杂,齐王建这是要推翡翠虎尽快入坑啊,不过他没多问,一个翡翠虎而已,在韩国他算个人物,在齐国他就算个球! “是。” “还有,等他们的交易完成之后,找个机会,让铁血盟方面,隐晦的告知他部分真相,其中分寸你自己把握就好。” “是。” 齐王建挥了挥手,示意田儋可以走了。 “臣告退。”田儋躬身行礼后,就要离开。 “等一下。”齐王建突然拦住就要出门的田儋。 “不知王上还有何吩咐?” “事情尽量做得隐蔽一点,尤其是不能引起罗网的注意。” “是。” “还有……派一队稷下密卫去新郑。” “啊!”田儋的脸色骤变,“王上,这……” “照寡人说的去办就好。”齐王建堵住了田儋就要说出口的劝阻,表示自己心意已决,让他服从命令即可。 “……是,臣告退。” 稷下密卫,也可直接称稷下卫,是齐国内部,直属于齐王的一支隐秘部队,其成员全部由田陈一族的人组成,实力不俗,在江湖上可称好手,直白点说,就相当于罗网的杀字级杀手中,实力最上乘的那一批。 这支部队的前身其实是齐王室设立来暗中守卫稷下学宫的护卫部队,当初齐桓公草创稷下学宫,经由威宣两代发展,达到鼎盛,几乎达到天下贤才皆出入于此的地步,然后……那个姓乐的男人就来了…… 后来田单收复失地,将这支护卫部队改建,成为了如今的稷下密卫,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到现在其成员总数不到二百人,齐王建刚刚下令调一队去新郑,而一队的标准人数,是十二名,几近总数的十分之一。 这万一要是折在了韩国,可以说是损失惨重,故此田儋才会想要劝阻。 田儋离开后,齐王建继续合眼沉思着,手指仍旧在无意识的敲打,“哒……哒……哒……”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韩国,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古寻周遭的水搅浑,他看的出,这个男人在压制自己的行为,以保证新郑的安定,就是目的不太清楚。 而齐王建,就是要掀起尽可能多的波澜。 “唉!”思绪翻飞,齐王建不由叹息一声。 其实这些事他不想交给田儋去做,可惜……齐王室虽大,可堪一用的人才却不多,齐王建的长子田升,次子田桓以及亲弟田假都是平庸之辈,自保无虞,可指望他们办成事,却难。 偏偏田儋三兄弟能力俱是不俗,无可奈何,只能用之。 ------------------------------------- 腊月二十九(不要纠结先秦历法的问题),天大寒,新郑城下起了罕见的雪,尽管只是一场小雪。 百姓基本都缩在家里了,路上空荡荡的,这个时代的御寒衣物效果毕竟还是一般,雪天,他们遭不住。 古寻一个人独自走在大街,腰间依旧挂着他的二胡,身上披着一层莹白雪花,四周也尽是白地。 今天是紫女派人找他,不然他也不太愿意出门。 到了地方,古寻身躯一震,抖掉所有的雪花,被侍女领到了紫女所在之处。 并非往常见面所在的宽大的会客室,而是一间小房间,屋里很暖,因为烤着熏炉且空间狭小。 古寻估计是紫女有些遭不住这冷天了才选的这里。 紫女此时就坐在熏炉旁。 这玩意烧的不是炭,主要燃料是香料(不是现在吃的那种),没有一氧化碳中毒的风险,但是味道太重了,尽管是香味,古寻也有点遭不住,只能用屏息大法收敛呼吸,改为内呼吸。 “先生,过来坐吧,这边暖和一些。”紫女见到古寻进门,冲他招手道。 古寻虽然不冷,但是美人相邀,哪能拒绝?一点不客气的挤到了紫女旁边。 “找我什么事啊?” 紫女没有在意古寻的无礼,举止优雅的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展颜笑道:“好事!” “好事?能有什么好事?有人要给我送钱吗?” “对。” “啊?” 第九十五章 丢了 “哦,原来是翡翠虎那头肥羊凑够钱了啊。” 听紫女解释清楚后,古寻终于知道谁来给自己送钱了。 “这可比他原先给的预计时间要提前了不少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据说,似乎是和齐国来的富商做了一笔大买卖,用一个还不错的价格卖掉了许多珍宝玉器,凑够了钱。” 紫女说话的时候,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古寻,带着些许好奇的意味。 在旁人看来,有齐国富商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钱买下翡翠虎的东西不算太稀奇,因为齐国真的太富有了,人家有钱,又愿意做这比买卖,很正常啊,毕竟翡翠虎是急需用钱的一方,卖东西肯定要被压价,这买卖是有赚头的。 但对于紫女来说,就要这事就要特别一些了。 齐国王室出身的陈和加入医馆没多久,翡翠虎就意外的得到了齐国富商的帮助,加速掉进了古寻设的坑里,这是个巧合吗? 聪明人都不喜欢相信巧合。 呃……不那么聪明的人也不太相信,比如说古寻。 他对紫女的答案一脸懵,但是,脑子里下意识的也在怀疑齐国。 不过他怀疑的是齐国在打歪主意,而紫女在怀疑古寻和齐国有些不为人知的关联。 “先生你真的和齐王室没有关系吗?” 犹豫了一下,紫女还是直接问了出来,大家现在这么熟了,问一下不妨事,只要不过分深究,死缠烂打就行。 “嘿!”古寻冷笑以对,“你看我像王族吗?” “……” 古寻确实没有丝毫贵族身上常见的自命不凡,对(陌生)人平等,对(不关自己的)事平等,但是…… “如果说你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的话,确实很像。” 古寻嘴角一抽,为自己辩解了一波,“我那是潇洒,是恣意,是纵情人生,不是嚣张跋扈,我跟那些飞鹰走马的纨绔子弟可不是一类人。” 这可不是胡扯,以前在动物世界,你满江湖问去,谁不承认这一点? 而紫女,只是回了一个带有些许嘲讽意味的笑容,没有试图和他争论。 “照你的意思,这件事是个巧合?” 古寻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齐国那边一定有问题。” 紫女目光变的凝重起来,听古寻这话的意思,他和齐王室应该真的没有关系,但是,齐国绝对盯上他了。 “齐国到底因为什么盯上你的?” “谁知道呢?”古寻咧嘴笑笑,没有正面回答紫女,只是叮嘱道,“这段时间,让你的人尽量多关注一下齐王室的动作。” 紫女皱着眉头道,“做不到,紫兰轩的情报网络根本照顾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齐王室何其庞大……” “那尽量多关注一下就好了。”古寻本来也没指望紫兰轩真能查出什么,就是随便玩玩罢了。 “对了,翡翠虎那笔钱是已经送到了吗?” 紫女见他刻意转开话题,不想再说齐国的事,于是敛去了脸上的异色,恢复成平时的恬淡笑容,好似完全忘了齐国的异动一般,不过心中却在默默思索着,同时希望古寻自己能有点数…… “当然没有,倘若钱已送到,你以为你还能安稳的来紫兰轩吗?” “他派人来紫兰轩提前通知我说,明日钱就会彻底筹齐,遣人送过来,交换契约,想必契约一到手,他就会找你了。” “这样啊。”古寻脸上的喜色简直掩饰不住……他压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自己的十万金小钱钱就要到账,简直爽坏。 即使在动物世界里,他闯出了那么大的凶……威名,也没有一次进账十万点这么多过。 紫女见他这个反应,不禁笑骂了一句:“财迷。” “嘁~”古寻撇了撇嘴,对紫女的鄙视不以为然,搞得跟你不需要钱似的。 紫女摇摇头,懒得搭理这个货,转而问道: “明天钱送到以后,你打算怎么做?直接和翡翠虎翻脸?” “那怎么会?我可是个实诚人,说把药方给他,那就会把药方给他,当然,能不能用就是他的问题了。”古寻两手一摊,坏笑道。 反正他古大夫是不会率先撕破协议的。 要是翡翠虎自己翻脸,那自己怎么反击,都属于自卫,是占据着道义的。 怎么说也是张家界七侠之一,道义礼法不能丢。 紫女也懒得管他怎么戏耍翡翠虎,不过还是关心了一下别的地方: “你和翡翠虎翻脸之后,夫人和孩子的安全问题考虑好没有,需不需要我派人保护她们?” 紫女说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有一丝幽怨——针对古寻的。 “呃……不用。”古寻愣了一下,没想到紫女会关心这个,回神后拒绝了。 “有陈和在,夜幕的人连我家后院都进不去的。” “他可信吗?”紫女对于陈和抱有不小的敌意,毕竟此时齐国用意不明。 古寻咂了咂嘴,面色复杂的回道: “齐国到底在想什么不好说,但是陈和这个人,应该是没啥问题的,真的,满脑子都是武功,而且现在对我很信服。” 最近这孩子让古寻折磨的不轻。 鉴于多了这个免费劳动力,古寻进了不少药材,现在他给人提供的药物已经不仅是感冒药了。 代价就是陈和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处理药材,包装成比较常用的药物,要不是他死活不愿意学习医术,古寻都想让他承担一些简单病人的治疗了。 对于一心武学的他而言,只能说是痛不欲生。 可是古寻每天又会给他灌输大量的乱七八糟的所谓武学理念,什么唯快不破,什么无招胜有招,反正金古黄梁温,想到什么扯什么,忽悠的他五迷三道的,既痛苦,又不想离开。 因为他听古寻的这些鬼扯,觉得挺有道理的。 紫女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然到时候还是让她们先来紫兰轩避避吧?陈和……毕竟不是同道。” “没事,相信我,我不会拿她们母女俩的性命开玩笑的。” 开玩笑,没有陈和的保护,夜幕又能拿惊鲵怎么样? 我就不信血衣侯白亦非会从边关回来攻击惊鲵! 紫女对他的执拗无可奈何,有些气恼道:“随你吧。” 古寻看着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意思的紫女,笑笑不说话,心里还是挺暖的。 人生能有几个好友不容易,尤其是古寻前不久一下子丢了七个。 第九十六章 琐事缠身(二合一) 主要枝干聊完了,古寻又开始纠结起细枝末节了: “说起来,明天可是三十,翡翠虎那只肥猪非得调这个日子交钱吗?” “怎么,三十不宜交易吗?”紫女有些疑惑了,三十怎么了? “三十,初一可是跨年的两天啊!” 紫女奇道:“我发现你对过年似乎很重视啊。” “是你们太不重视了而已。”古寻反驳道。 紫女摇了摇头,“先生啊,对于百姓来说,所谓的过年,和其他日子没什么区别,生在这样一个时代,他们能勉强活着已是不易,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新郑的百姓比之韩国其他地方的人要强上一些,但也只是一点点罢了。 紫女又说道:“原本这两天街上会热闹些,不过今日这一场雪,一切也都成泡影了,如此寒天,除非没办法,不然百姓是不会出门的。” 古寻无话可说,大势如此,他能怎么办呢?归根到底,社会生产力低下,这事没人能解决,悲天悯人也不是他的风格,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就行了。 “明天要不要到我家过年?”古寻抛开杂念,向紫女邀请道。 只有自己和惊鲵母女的话,未免有些冷清,过年就得热闹一些。 上次过年他和七侠一起过的,一人七动物,很热闹,虹猫,大奔,逗逗,跳跳,达达,加上古寻六个货喝醉了,差点没拆了冰魄宫,然后被蓝兔挨个插到外面雪地里做活体雪人了…… 那年冬天真的很冷,尤其是冰魄宫外面的雪地,冻人心魄…… 紫女听了古寻的邀请,心里一颤。 好大的狗胆! 竟然敢堂而皇之的让我去你家,和你妻儿一起过年? 紫女冷笑着,斜眼睥睨着古寻。 “我说你那是什么破表情啊,不想去就不去呗!”古寻偏开脑袋,躲过紫女的目光,略微有些心虚的叫喊道。 大家都是朋友,一起过个年怎么了,反正都是无父无母的人。 虽然关系上理论有些微妙,但我这不是还什么都没做呢吗? 想到这,古寻顿时又行了,重新把头转回来,人也挺胸抬头,变的理直气壮。 “到底去不去啊?” 古寻看紫女这副表情,觉得估计是没戏了,然而,紫女怕过谁? “我去。” “嗯……嗯?”古寻先是下意识的点点头,想要表示我知道你不去了,然后发现,内容好像跟自己预想的相反。 “你愿意去?”古寻惊讶的反问道,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喜悦,他内心里还是希望紫女陪自己过年的。 紫女听出他话音里的喜意也不由露出了笑意,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真心实意邀请自己的。 “难得可以一起热闹一下,为什么不去呢?反正这几日天寒,紫兰轩的生意一般,没什么要忙的。” “那就说定了,明晚你来我家吧,嗯……当然,中午想来也行。” 古寻挠挠头,“其实,你想来啥时候都可以来的嘛,没事也可以去医馆找我闲聊。” 紫女笑了笑,双眼偏斜一边,对此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 “你的钱,回头让我派人去你家吗?” 古寻沉吟一下,“嗯,全送我那里吧。” 其实放在紫女这里,自己抽空给全收进系统也行,不过,在明面上送到医馆那边,可以吸引翡翠虎的火力,省得牵连紫女和紫兰轩。 “行了,就这样吧,我走了。”该说的说完,古寻起身要离开。 紫女挽留了一下,“不吃过饭再走?” “不了,离午时还早,今天就不在你这吃了,正好我回去找陈和聊聊。” 紫女一听古寻要去找陈和询问齐国方面的事,也不多留他了,“也好,确实应当尽快查清齐国的目的。” 古寻走到门口后,脚步一顿,又说了一句: “对了,记得问问卫庄,明天要不要一起。” “他?”紫女一想卫庄的那张冷脸,“算了吧,他可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紫女觉得,他肯定只会给自己一个无聊的答复。 “顺便问一下吧,省的以后他说咱们把他给忘了。” “好。” 卫庄:你俩把我忘得还少吗? ------------------------------------- 古寻离开紫兰轩后,径直就要去陈和的家。 他每次离开医馆的时候,都会让陈和下班。 陈和知道这是因为古寻在防备自己,但是……他不介意,甚至还挺开心,他是真的不喜欢待在医馆里处理药材。 古寻又不和他切磋武功,所以他宁愿自己在家里思考古寻所阐述的(陈和自以为的)武学至理。 走在路上,古寻抬头望了望天,不见太阳,但在地面一片莹白的反照下,天地间一片大亮,风刮得愈发快,雪也正下的紧(林冲:……)。 就在这时,古寻突然听到自己头顶上方传了一声女性的娇喝,“嘿!” 然后就是一道剑刃破风声: “嗖~” 不用想,有人从房顶上偷袭自己,不过,听这动静,出手的人既无力道,速度过慢,根本没有威胁性。 按照古寻的一般应对方式,直接朝天就是一个日照九州,拍死再说,不过……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 抬头一看,果然,是红莲,不晓得又在作什么妖。 穿着一身白,手里握把剑,脸上挂着偷袭得逞后的傻笑,剑锋直指自己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发生的其实很快,但是那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于古寻当然是跟三十二倍慢放差不多,他不紧不慢的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噌~”的一声,夹住了正好伸到近前的剑尖。 红莲的那把普通精铁长剑被古寻牢牢的夹在双指之间,既刺不进去,也抽不出来,她小脸憋得通红也拿这两根手指没辙,气的一跺脚,直接松手不要剑了,“不玩了!” 古寻两指一抖,剑体顿时他的巧劲抖得翻转一圈,剑柄直直的落入他手里,接着手腕一甩,就把剑插回了红莲手中的剑鞘里。 “所以说,你这又是玩哪一出啊?”古寻语气无奈的问道。 这妮子不知道从哪远远的看见了古寻,早早的埋伏在了别人房顶上,恰好今天天冷,她外面穿了一件厚实的细绒连帽披风,纯白的,和雪一个颜色,猫在屋顶上,古寻又没有仔细感知周遭,还真让她埋伏上了一手。 差点就被自己给一巴掌拍死了。 “我这不是练了几天你给我的那个玉女剑法了吗,想找你试试效果怎……你腰那里是什么?”红莲语气轻快的回答道,直到她看见古寻腰间的凸起,注意力瞬间被拉偏了 果然,二胡才是本体,就是引人注意。 “一种乐器,叫二胡。”古寻随口解释了一下,然后警告了红莲一番。 “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多危险呐!” “不会。”红莲立刻被转开了注意,抛开乐器的问题,一脸自信的娇憨回道,“我控制着力道呢,就算你躲不开也挡不住,我最后也会偏开剑锋的。” 您可真自信呐! 古寻都不知道说她啥好,“我说的是你危险,不是我!” “我?我能有什么危险?”憨憨仍然一脸的自信,对自己的菜一点数也没有。 可以的,你可以的,古寻无话可说,只能加重语气告诫道: “你……算了,记得下次不要什么人都偷袭!” “好了,知道了。”红莲见状,撅着嘴哼哼唧唧的答应了。 不过少年人,想法来的快去的快,她马上又兴高采烈的问起别的事了: “对了,你刚才唰的一下就夹住我的剑那一招,看着很潇洒啊,教教我呗。” “想学啊?” “嗯嗯嗯!”红莲疯狂的点着小脑袋。 “教不了。”古寻一摊手,露出爱莫能助的笑容。 “为什么啊!?” “那不是什么武功招式,纯粹是将真气灌注到两指,用蛮力钳制住敌方兵刃,只要你内功修为够高就行,别说夹住剑,内力够强你夹门板都不成问题。” “那你说我要练多少年才能做到像你刚才那样?” “唔……大概要六七年吧。” 古寻给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时间,不过这个时间对红莲来说却很漫长了,“要这么久啊!” “内功修行本就是一个熬时间的过程,内家高手动辄都是几十年的功夫,区区数年哪里算得上的长。” “好吧。”红莲只能失望的接受现实。 然而,古寻告诉她的是练到能夹住她自己刚才从天而降那一剑需要的时间,她以为的却是六七年就能练到和古寻现在差不多的水平,其中的差距…… 就挺大的吧。 希望她不会觉得受到欺骗。 “那你觉得我现在实力练的怎么样了?”红莲还是那个精力旺盛的公主,立刻又开始问起别的来。 这个问题让古寻一愣,“什么练的怎么样?” “武功啊!”红莲不满的娇声说道,“本公主这几天可是一直都在勤学苦练你给我的玉女剑法,你觉得我现在实力怎么样,是不是变的很强?刚才我可是差点偷袭到你了。” 然后满眼期待看着古寻,等待着他的回答,或者应该说,等待着他的肯定。 古寻:???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也有外挂傍身似的。 你刚才之所以能差亿点点偷袭到我,就是因为你太弱了,根本引不起我的本能警觉。 可惜古寻终究不是卫庄那等不解风情的二傻子,面对少女的殷殷期许,他实在不好意思说的太……生硬直接。 “你要说和之前比的话,那可以说是提升巨大。” 从一提升到二,翻了一倍,当然是提升巨大。 “是吧!”红莲得了满意的答案,自得的笑了。 古寻只好陪笑了几下,“呵呵呵……” “嘻嘻,你现在要去哪啊?” “哦,我有点事,要去找陈和。” “这样啊……”红莲脸上浮现了失望。 她原本想跟着古寻的,毕竟今天大街上根本见不到几个行人,根本没有闲逛的价值,她出宫就是为了找古寻玩,结果他却要去陈和那里。 红莲很讨厌陈和那个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特别让人不爽,饱含着轻视,甚至蔑视的意味。 她红莲公主何事被人这样看待过? 陈和:看菜鸡能用什么眼神?我愿意看你一眼就不错了。 “算了,今天也没什么好玩的,我直接回宫了。”红莲不爽的踢了下脚,语气不甘的说道。 “也好,现在还下着雪,万一伤寒了也不好。”古寻很意外这个能闹腾的小公主愿意自己回家。 “嗯,等本公主回去继续苦练,迟早打败你。” “呃……红莲啊,这个练武是循序渐进的,玉女剑法重气而不重剑,所以你要花很多时间在内功修行上,这必然是个长时间过程,不能一蹴而就的。”古寻觉得还是得劝说一下,免得这孩子到处作死。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练武之路才刚开始,除了我以外,最好不要和其他人动手。” 万一碰上个心狠手黑的,那可就万事大吉了,王老吉的吉。 “你……” “唉……唉,不是说你弱,只是江湖太险恶,你太单纯,容易被暗算,巴拉巴拉……” 古寻一通忽悠,总算说的红莲开开心心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送走红莲以后,古寻再没被其他人耽误,顺利的来到了陈和的居所。 也在南街上,就是在街尾,相对而言没有什么人流,但离医馆不算远,也不是什么大院子,很小,正合适陈和一个单身汉住。 “噔……噔……” 古寻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陈和就过来开门了。 毕竟他这是个只有三间房——堂屋,卧房和茅房——的小宅子,凭他的耳力,稍微一点大的动静都躲不过去。 “先生!?你找我……有事?”陈和见了古寻很意外。 打他进了医馆算起,古寻只来过两次——加上这次。 第一次是为了认个门,用古寻的话说,就是为了防止需要找人的时候找不到而已。 之后他再也没来过,连路过都没有。 “不先让我进去吗?” “哦,请进。”陈和不擅长社交,也知道把客人堵门外不好,急忙侧开身子给古寻让开一点道。 两人进了房间,到堂屋,也就是客厅坐下,也别指望陈和能提供什么茶酒,啥都没有。 古寻不待陈和发问,自己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找你问点事,能回答你回答,不能回答你不回答。” 某不知名的铁血盟炮灰:这话的意思听着很熟悉啊。 看到古寻的态度颇为严肃,陈和正色道: “先生请问吧。” 第九十七章 白亦非 “你知不知道我给夜幕四凶将之一的翡翠虎设了个套,想坑他一把?” “呃……”陈和回想了一下。 来之前自己那个便宜叔父田儋给的资料里,好像是提过这一茬事,“知道,好像是……他要凑钱交换先生你的一张药方。” “对,大致就是这个样。”古寻点点头,继续补充道:“原本翡翠虎想凑够这笔钱还需要至少个把月的时间,但是,现在他提前凑够了。” 陈和一脸茫然,所以这和陈某有半厘钱关系吗? “据传,是一个齐国的豪商从他那买了大量不好出手的珍宝,才得以直接凑够钱的。” 加上这一句,陈和算品出味儿了。 “先生是在怀疑我……家族的人在背后做了小动作?” 古寻很不客气的点点头,对,就是怀疑你们姓田的。 陈和一贯僵硬生冷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丝苦笑,解释道:“这陈某真的不得而知了,我很少关注武学之外的事情。” “那你家里人让你来新郑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他们只说了一句让我以跟随先生你学习为由来接近你,但是其他的……就没有了。” 古寻觉得自己又遇见了个和惊鲵同等实力的选手,一问三不知啊。 “那你有什么知道的吗?” “……” 陈和沉默了。 “……” 古寻也沉默了。 这特么几个意思,啥都不知道? 憋了半天,陈和总算憋出一句几近废话的……废话,“我只能确定族里对先生你确实抱有某些特定的目的,但不确定是善意,还是恶意……” 古寻:…… 算了,本来也没指望这个武痴能提供多少有用信息,还是先试着忽悠他成为自由的打手吧。 “如果齐国对我抱有的是恶意,你会怎么做呢?” “陈某的一身本事,皆赖由族中培养,所以……我只能希望不会和先生为敌。” 嗯,正常的回答,他要是愿意为了自己这样一个相识不过几天的人违背家族长辈的命令那反而有问题了。 “可是,我不是孤身一人啊,我还有妻儿,她们会不会受到伤害呢?”古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陈和。 这话其实也就是冲他去的,毕竟,他是个高手,而且还在医馆帮工,近水楼台嘛。 陈和又一次从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家族对我有恩,我必须报答,但是……陈某只做自己能做到的,有些事陈某做不来,那就没办法了。” 古寻也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道:希望如此吧! “我和夜幕应该很快就会撕破脸,他们恐怕会不惜代价的对付我……还有我的家眷。” 古寻现在基本可以完全自然的说出自己那不存在的妻儿了,“我一个人终究分身乏术,所以希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二。” “这是我分内之事,先生放心。” “那就麻烦你最近没事都待在医馆吧。” “好。” …… 没有多做停留,古寻离开了陈和家。 告辞前,古寻再度和陈和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因为他的脸总是僵硬着,毫无表情。 这人究竟靠不靠的住,古寻还不能确定,虽然说的很好听,但是事实如何还是得看作为。 这一次,刚好也是个机会,如果靠得住,多个朋友(免费劳力)自然好,如果不行的话,尽早发现,尽早解决掉也不是坏事。 ------------------------------------- 是夜,风雪未停,韩王安为了避寒而居于王宫暖阁中没有去任何后妃的寝宫。 但是他心爱的明珠夫人的寝宫明香宫还是在被白雪映亮的黑夜中,迎接了一位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客人。 还是位男宾。 皑皑血衣侯——白亦非。 趁着夜色风雪,一身红袍似血,肤色比地上的晶莹白雪还要白上三分,眼神中尽是冷漠和睥睨的新郑第一霸总,韩国最强白甲军的总扛把子,世袭侯爵白亦非,悄无声息的摸进了自己亲表妹的寝宫。 明珠夫人此时正在她的卧榻之侧,调制熏香,其中有用处特殊的秘制熏香,也有普通的熏香。 白亦非没有产生一丝动静,如同鬼魅一般的站到了明珠夫人的身后,负手而立。 明珠夫人没有听见他的出现的声音,但是从身前的铜镜里看到了白亦非的身影,没有惊吓,仍旧神态自若的摆弄着手里的瓷瓶,不慌不忙的调和熏香。 情况基本在她的意料之中,因为白亦非可以说是被她叫回来的,唯一意外的就是人回来的比她预料的早。 明珠夫人被古寻威胁后,没有知会姬无夜,也没有去找韩王安,这俩猪队友她信不过,怕被坑死,但是她派人去通知了血衣侯白亦非。 她更相信白亦非的实力。 但不仅仅是因为实力的问题,她其实是就是想看白亦非和古寻撕起来,谁赢她都无所谓。 白亦非赢她就少了一个威胁,而倘若古寻赢了的话……她更高兴。 这兄妹俩的关系,可着实不怎么滴。 明珠夫人比谁,都更想看到白亦非失败,乃至死亡! 等她把手上的东西处理完,才扭过身,媚声媚态道: “呵呵,表哥你竟然擅离职守,私自回都,还夜探深宫,若是让人知道了,可是大罪,这和你一贯谨慎的作风可不相符。” 白亦非从表情到身形,没有丝毫变化,好似被暂停在那里一般,好在他说话了,用着低沉而平缓的磁性声音,不紧不慢道: “倘若不是你贸然招惹了未知的敌人,我自然不会如此作为。” 白亦非不在乎自己表妹明珠的生死,但是潮女妖必须活着,不然他的谋划就会被破坏掉重要的一环。 明珠夫人坐回原样,背对着白亦非梳理起自己乌黑的秀发,嘴上不咸不淡的回道: “人可不是我招惹的,是翡翠虎那头蠢猪,我是替他试探对方才被威胁的。” “你应该直接提醒翡翠虎,而不是自己动手。” 明珠夫人轻蔑的笑了,“呵!那头贪婪的肥猪,眼睛已经完全被巨大的利益蒙蔽了,我一个深宫妇人,哪里劝得了?” 白亦非轻哼一声,不打算和明珠夫人在这种问题上争执。 第九十八章 夜谈 白亦非挪动了一下脚步,将身子侧了过来,用自己的半边的身体对着明珠夫人半露的脊背,问道: “能让你不惜派人向在边境的我求援,古寻,你到底觉得他有什么威胁?” 自己这个表妹有多骄傲白亦非很清楚,尤其是她一向自诩能玩弄天下男人于鼓掌之中,逼得她求援,古寻这个大夫,一定不简单。 他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对自己的权势,对自己的手段都有着近乎自傲的自信,可自信总归不是自大,对于已知的敌人,他敢重拳出击,但是未知的,就要小心谨慎一番了。 特别是,他从蓑衣客那里,根本得不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有价值的情报。 “就现在来看,没什么特别的,仅仅就是个人实力强,他曾经和你一样,寅夜潜入我的寝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双手抱在胸前,白亦非无意识的轻点手指,思索着明珠夫人的话, 其实这一句的可参考价值不大。 韩王宫里真的没有几个像样的高手,而且全部集中在韩王安身边,只要他没有在明香宫就寝,悄无声息潜进来其实……不是太难,就白亦非所知,百鸟里都有俩人能做到。 “你,或者其他人看见过他出手吗?真正的出手。” “没有。”明珠夫人摇了摇头,“就我所知,目前无论是姬无夜,还是翡翠虎,都只当他是个来历神秘的医家高手,除我以外,甚至都没人知道他武功很高。” “但是……”明珠夫人抛了个转折,隐晦的说明了杀意的存在,“我能感受到,他杀过人,很多人,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恐怕未必比你这个沙场将军要少。” “你能确定吗?” “当然。”明珠夫人一口肯定。 她想要看的戏,是白亦非和古寻互相之间试探,交锋,厮杀,过程越激烈越好,而不是让白亦非以为古寻是个菜鸡,两眼一抹黑的楞头撞上去,被直接磕个半死。 那就没意思了。 所以能给的信息她一样都不会隐瞒。 白亦非微微扬了扬头,眼神下沉,手指点动的频率加快。 杀人无算? 寻常江湖人手上可不会有着多到可以和一国大将相提并论的人命,尤其是他这个凝血染白衣的血衣侯。 满足条件的选项可不多。 杀手? 这是最可能的一种。 但这种身份,一定意味着大麻烦。 身手不俗,医术高超,杀人无算,出身不明,针对夜幕,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针对翡翠虎。 他明知道明珠就是夜幕四凶将之一的潮女妖,却对其不管不问,只是不许她干扰翡翠虎的行动,相比夜幕,白亦非觉得古寻更加像是在针对翡翠虎。 所以,缘由是什么? 翡翠虎还能招惹到这种人? 或者是招惹到其背后的势力? 但是,倘若真是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干掉翡翠虎呢? 还是说,他根本上还是在针对夜幕? 思绪越来越发散,可能也越想越多。 其实对付古寻的办法白亦非心中有的是,毕竟这里是新郑,是夜幕的大本营,实在不行他们甚至可以派出军队配合百鸟的高手去围杀对方。 几千守军还杀不掉你? 他考虑的主要是与之而来的后续连锁反应。 如果古寻真的如此不简单,那白亦非不相信这人是个无根浮萍,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势力的支持,这才是重点。 见到白亦非久久不说话,明珠夫人开口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直接调集人手,解决他?” “呵呵!”白亦非中止了思考,嘴角微微翘起来,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行事要谨慎,但是姿态上不能输人,最重要的就是逼格。 卫庄表示有道理。 “不急,先看看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什么意思?”明珠夫人怔了一下。 “今天蓑衣客告诉我,翡翠虎遇见了一个出手阔绰的齐国商人,成功的筹集齐了十万金,明日就要和紫兰轩交易。” “他不是想要这笔钱吗?本侯倒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明珠夫人的关注点则成功的移到了齐国商人这四个字上,“齐国商人?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难不成……” 果然,聪明人就是不喜欢相信巧合。 “齐国又怎样呢?这里是韩国的土地,是……我们的天下,轮不到其他人放肆。” 白亦非说着霸气十足的台词,眼中尽是睥睨之色。 呵,也就是欺负齐国离得远,你换成秦国试试,人家想怎么放肆怎么放肆。 明珠夫人这时候终于收拾好了她的秀发,顺便也把一桌案的零碎东西给整理干净了,偏转过身体,手指扶着脸颊,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不直接阻止翡翠虎,就不怕这十万金打了水漂?” 十万金,一笔绝对的巨款,要是平白损失掉,夜幕可以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还是那句老话,虽然夜幕名义领袖是姬无夜,但是实际上嘛,呵呵…… 白亦非可是将整个夜幕视为自己的囊中物,他愿意接受这种损失? “呵呵……”熟悉的讥笑浮现在白亦非脸上,冷漠的语气随之响起,“如果他做得到。” 十万金,不是个小数目,无论是从价值,数量,还是重量和体积上,都不是。 只要夜幕不同意,谁也别想从新郑城运走数目如此庞大的一笔钱! 当然,如果是涉及到了其他各国的大势力,诸如铁血盟,各国王室,诸子百家等等的情况,夜幕肯定不能无故扣住人家的钱,该放就得放。 明珠夫人清楚这个事实,姬无夜和翡翠虎也清楚,所以,他们才敢毅然用十万金来搏一搏。 “你还有别的要问吗?”明珠夫人起身走到榻上,身姿摇动间,轻飘飘的横躺在侧,慵懒的问道,“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白亦非侧目瞥了一眼,转身向宫门走去,同时说道: “等到交易完成后,我需要你再一次召他入宫。” 明珠夫人故意打了个哈欠,佯装不愿意的回绝道: “我可不想再找他了,万一他突然下杀手了呢?” “你放心,届时我会在旁边。” “呵!”明珠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这样的话,可以。” 在生命有保障(自以为)的情况下,她不介意看到两人正面对决。 “好,等我的通知吧。” 话音落下,白亦非已然离开了。 第九十九章 钱终于要到手了 腊月三十,年末,持续了一日一夜的风雪总算停了,不过整个新郑城也成功的换了件白衣裳,一片银装素裹。 下雪不冷化雪冷的原理先秦百姓不了解,但是这个事实他们很清楚,今天肯定比昨天下雪更冷,所以整座城池都陷入了难得的沉寂,街道上毫无人烟,原本会有的祭祀敬祖也全都取消了,人们只是默默的新桃换了旧符。 不仅是寻常百姓蜷缩在屋中享受着炭火的温暖,连繁华的商业街道上的店铺,也几乎尽数关门休息。 虽然此时没有春节,过年不是多么盛大隆重的节庆日,但怎么也是一年一次,辞旧迎新的特殊日子,又碰上了雪天,天气格外的寒冷,大部分商家就干脆放了个假。 不过这一片沉寂中,却又一处例外。 翡翠虎今日给紫兰轩送钱。 十万金,分装在十个大箱子里,由十辆马车拉运,队伍也算的上浩浩荡荡的了。 虽然翡翠虎啊想要悄无声息的把钱送去,但是,实在做不到啊,马车载重摆在那,必须得有这么多辆车。 好在今天路上人不多,钱又是从城外的揽秀山庄运过来的,从东门进新郑城没多远就可以抵达紫兰轩。 这件事翡翠虎办的很着急,一大早就起来命令下人点数,点齐之后立刻派人押运,等到金子送到时,不过才巳时过半(将近十点)。 紫兰轩后院中,紫女看着眼前摆放整齐的十大箱黄金,心里松了口气,等了这么多天,钱终于落到手里了——虽然不是她的手里。 不过她脸上却刻意摆着一副阴沉的脸色,让人一看就知道,本人现在很不爽。 “哈哈哈!”翡翠虎挺着他那浑圆挺翘的肚皮,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一下子挣了十万金,紫女当家缘何一副郁郁不开心的神色呢?” “哼!”听见胖虎的话,紫女适时的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故意讥讽道:“翡翠虎大人可真是大手笔,竟然真的舍得花费十万金来抢走这门买卖。” “唉唉唉!紫女当家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哪里有‘抢’这一说呢?”翡翠虎摸着自己整齐的胡须,反驳道。 “古大夫愿意和老虎我做生意,我也愿意掏这笔违约金,一切合法合理。” “再说了,嘿嘿!”翡翠虎操着蔫坏蔫坏的笑容,好似前辈一般语重心长的劝道:“紫女当家你经营紫兰轩已经殊为不易了,这逍遥丸的生意在你手上也挣不了大钱,现在白得十万金,不好吗?” “哼!”紫女冷哼一声,“十万金是不是到我手里,翡翠虎大人心里应该很有数。” 接着随手将‘契约’扔给了翡翠虎,“这是你的了。” 撂下东西,紫女直接转身回屋,十分失礼的留下翡翠虎这个客人不管了。 “呵呵!”胖虎也不在乎,仍旧开心的笑着。 紫女的表现在他看来很正常,换他丢掉了这么挣钱的一门生意,表现得只会比这女人更暴躁,换位思考一下,她能克制到这种程度,心性之坚韧已经远远超乎常人了。 更何况本可以用来聊做安慰的十万金,估计也落不到她手里几分,不说紫兰轩背后那些盘根作结的韩国贵族,光是铁血盟,都不知道要分润走多少。 翡翠虎身边跟着的管家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契约书,递给了自己的主子。 翡翠虎眯着眼睛,逐字逐句的细细浏览的了一遍,看到末尾有着真正的铁血盟徽记和紫女,古寻二人的签名手印,确定了是上次自己看到的真品契约,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将之收了起来。 铁血盟做担保,从不自己保留一份契约,有契约的只有立约双方,古寻手里那份早就给了翡翠虎,回头再毁掉这一份,昔日的契约就彻底成为尘埃了。 “哈哈哈!”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翡翠虎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离开紫兰轩,登上马车回府前,他吩咐自己的管家,让他去将古寻立刻请来。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找古寻了,一旦药方到手,他就会……嘿嘿……当然不会杀古寻,怎么说也是新郑的名医,岂能乱杀,不过以后应该就不会打什么交道了。 ------------------------------------- 城外,揽秀山庄。 这是古寻第二次来到这里,以后会不会再来就说不定了。 如果以后不来了的话,古寻按照自己的进账算一下,等于来一趟就挣了五万金,回报率高的惊人。 所以说,你看胖虎这个形象,胖乎乎的,圆滚滚的,一看就是好人。 送钱送的多积极啊! 山庄里的雪都已经被仆人清扫干净了,古寻很快就再一次来到了大堂正殿,才一进门就听到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古大夫你可算来了,老虎我等你多时了。” 搭眼一瞅,胖虎就坐在上首,手上不停的往嘴里灌酒,很显然心情愉悦的很。 也不知道还能高兴多久。 古寻见到他,也咧嘴笑了出来,谁看见送财胖……童子不开心呢? “翡翠虎大人今日找古某有什么事吗?”笑完之后,古寻还是要明知故问一下。 “先生请看……”翡翠虎一招手,立刻就有一位侍女走过来,将契约呈递给古寻。 “这是……”古寻脸上做出虚假的惊讶,伸手拿起契约装模做样浏览起来,“这是紫兰轩手里的那份契约!这么快就把它拿到了吗?” “呵呵,这就是老虎我想和古大夫你做生意的诚意呀。”翡翠虎不无自得的笑道。 古寻顺手将契约还给那个侍女,她立刻就转呈给了翡翠虎,然后就被他随手丢进火盆里。 “嘿嘿,古大夫,现在,就可以谈一谈接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了。” 可古寻却没兴趣再谈什么生意了。 谈?谈个屁! 古寻抬起手,示意翡翠虎先听自己说,“是这样的,想来翡翠虎大人也知道古某最近在城里行医挣了不少钱,虽然跟你的生意没法比,不过却也足够我的花销了,所以这逍遥丸的事,我是不想再继续了。” 第一百章 不提供售后服务 翡翠虎脸上的肥肉一挤,额头顿时裂出几道沟壑,“古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得了自由想跑路? 也不想想你有本事跑吗? 古寻露出了用意不明的笑容,解释道: “翡翠虎大人不用担心,你帮我解除契约的恩情我是不会忘的,所以我决定把药方和炼制手法交给你,以后再不炼制此药了。” 翡翠虎一听,眉头立刻舒缓了下来,但是心里反而警觉了。 我刚想着怎么威逼利诱你交出药方,还没来得及做呢,你就自己全上交了,有这么贴心?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翡翠虎假意推脱了……半句,紧接着问道,“不知古大夫你有什么要求呢?” “要求的话,有一个……” 这才对嘛! 翡翠虎心里不由想到。 “我希望自此以后,逍遥丸和古某不再有任何联系,翡翠虎大人你也不能和别人再说起此药和我有关。”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要求,古寻也没办法,他倒是想要再索取个几千几万金,但是不说翡翠虎愿不愿意,就是他愿意掏,也没有钱了,这一次两人随时会翻脸,哪里还有时间继续骗他筹钱。 翡翠虎眯缝着在自己大脸上本就显小的小眼睛,稍微有些狐疑。 这个要求未免太简单了,完全对自己没影响。 唯一可能造成不良后果的可能,就是这个药方背后其实牵涉着其他势力,容易引起纠纷。 想法在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就被翡翠虎抛开了,不管怎么说,利益为先,自己十万金都掏出去了。 “这当然没问题了,古大夫放心,那……你看……”翡翠虎一口应下,没有继续推脱,直接就示意古寻可以交出药方了。 “请翡翠虎大人找来一些医师吧,要医术过关,最好擅长制药的,逍遥丸的炼制方法比较繁琐麻烦,寻常大夫未必能做好。” “好好好,这不成问题!” 很快翡翠虎就找来了十位年岁不小,看着就医术精湛的医师。 这年头想找靠谱的大夫当然没那么容易,翡翠虎能这么快是因为他提前找好了。 本来嘛,他就打算今天无论是巧取,还是豪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要把药方拿下,有了药方肯定还要有制药的医师,逍遥丸又不是汤剂,按方抓药熬就行。 接下来,就是一个漫长的制药过程。 古寻先是自己按照药方中的药材做了一回,让那些医师旁观观摩,然后再指导他们亲自制药,最后翡翠虎再细细的将所有人做好的药进行测试。 逍遥丸的制作确实很麻烦,翡翠虎精心寻找的十位医师,最后也只有四个人在当时就成功学会,剩下的六个还要练习。 不过这就和古寻没什么关系,该教的他都教了,一切也都是在翡翠虎的人眼皮子底下进行的,那四个人也都是自己做出的效力合格的药物,当然,古寻暗中提供了亿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一切搞定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申时(下午三点),古寻忙的午饭都没吃。 他谢绝了翡翠虎虚情假意的挽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揽秀山庄。 回到了新郑城后,闻着冰冷的新鲜空气,古寻简直爽翻了。 忙活了这么多天(翡翠虎:是我忙还是你忙啊?),十万金终于到手了,而且还维持住了七侠的道义礼法,没有大开杀戒,要是虹猫它们知道了,一定会对自己大加赞赏的。 完美! 当然,后面要是翡翠虎做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就不能怪古寻合理自卫了。 毕竟一手钱,一手货,双方两清了,我古某人不欠你的。 先秦可没有售后服务一说。 ------------------------------------- 与此同时,在流经新郑的洧水支流之上,飘荡着一架孤零零的小舢板——今天天寒,新郑城的死水几乎全部上冻,但活水不会。 小舢板上,站着一个人,坐着一个人。 站着的人一身血色红衣,正是血衣侯白亦非,而坐在船边,穿着一身蓑衣,拿着根钓竿装模做样钓鱼的,自然就是夜幕四凶将中,负责情报网络,最神秘的蓑衣客。 此时新郑城中,只有两个人知道白亦非秘密回都了,一个是明珠夫人,一个是蓑衣客。 嗯……都没有告知姬无夜这个名义上的老大哥,所以……算了,不说他了。 之前他们俩聊了不少事情,涵盖了七国天下最近所有的大事,包括吕氏春秋成书背后的影响,楚王熊完的病危,赵王偃过分宠爱幼子,有废长立幼之意,燕太子丹与燕王胞弟燕春君不和,秦国又要发兵攻魏等等…… 不过引得白亦非秘密回都的罪魁祸首古寻,二人却没有多谈,因为现在没什么可说的。 还有就是齐国也没有提及,因为这个国家,太安静了。 从齐王建登上王位,无论是其母君王后摄政期间,还是如今他亲政,齐国都是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一般,哪怕邻国之间都快打出狗脑子了,也岿然不动。 所有国家都不由自主的去忽略它。 不过今天白亦非俩人虽然没有关于齐国的大事聊,却有小事要谈。 “关于那个恰巧来新郑的齐国富商,你查到了什么吗?” 蓑衣客的回答从斗笠之下厚厚的蒙面巾中传出来,“一切正常,所有情报显示,他就是为了做一笔投资,没有和任何势力有太复杂的牵扯。” “哦!”白亦非笑了,用缓慢低沉的语调,以匀速吐着字,“有时候,太过正常,也许就不正常了。” 蓑衣客的钓竿平稳的把持在手中,没有在河水里引起丝毫波澜,沉着的答复道:“我知道。” “调查还在继续,结果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们现在或许恰好……没有你需要的时间。”白亦非点明了一个事实。 此时敌人(指古寻)目的未明,行动未明,时间自然也不明。 蓑衣客不为所动,“要想查清情报,时间不可或缺。” “他身边的人呢?” “也在查了。”蓑衣客说到这,晃动了一下鱼竿,“他的妻儿没有露过面,紫兰轩方面无需多说,唯一特别的就是最近才到天和医馆做工的伙计——陈和。” 第一百零一章 各方的动作 “陈和?”白亦非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意味深长的说道,“陈氏……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个姓氏,似乎并不寻常。” 田陈两个姓氏之间的特殊关联,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白亦非和蓑衣客显然都是消息通达之人。 蓑衣客脑袋微不可察的上下晃动了一下,“已经在追查了,但是,还是需要时间。” “他同样是秘密出现在新郑的,具体来历虽不像古寻一样完全无迹可寻,但是追查这些细微的蛛丝马迹并不容易。”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是你需要注意的。” “哦,是什么?” “他是个高手,我派去调查的他的手下,凡是稍微靠的近了一点的,都被他发现并且……杀死。” 白亦非手上不自觉地抓紧了一些,两眼目光微微凝重。 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都和齐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古寻,陈和…… 如果真是如此,情况就比他预想的更加棘手。 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果是真的,齐国为什么要针对夜幕? 完全没道理啊! 这个时候,一个意外来客打断了白亦非的沉思。 咕……咕…… 一直鸽子飞到了蓑衣客身边。 他熟练的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笺,看了起来。 “翡翠虎那里已经成功的得到了完整的制药方法!” 隔着蒙面巾而变的低沉混杂的声音中不由透露出了一丝疑惑。 “古寻主动交出来的。” 白亦非转身问道: “确认制药之法没有问题?” “没有,翡翠虎仔细做了试验,至少目前为止,所有服药者的表现和在紫兰轩服用逍遥丸的表现并无二致。” “药没有问题……”白亦非也有些疑惑了。 倘若药没有问题,那夜幕不是赚大了? 他们都是人精,这药背后代表了多大的利益他们很清楚。 可,这可能吗? 如果古寻真的只是一个神医,那倒是有可能,但是,现在各种迹象都在表明,这人很有问题。 那他的药,自然不会没问题。 “看来,我该去一趟揽秀山庄了。” 说完这句话,白亦非直接踏步走出了小船,而随着他脚步落下,冻人心神的寒气蜿蜒盘旋而下,流淌不息的河面上,顿时凝结出一道冰路。 白亦非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走向了河岸,而蓑衣客也不知什么时候,驾着小舢板离开了。 ------------------------------------- “陈和大人!” 陈和的小院子里,一名衣着普通,面容普通的普通中年男子,正在对陈和抱拳行礼。 “有事吗?”陈和冷着脸问道。 没事的时候,齐王室的人手从不找他,因为知道他的性子。 而如果有事……陈和不由想到了之前古寻找自己的原因。 “王都派来了一队稷下密卫,已经抵达新郑。” “嗯?”陈和僵硬的脸上出现一丝错愕,“稷下密卫?为什么?” 哪怕是他这个武痴也知道这支部队的……稀有性。 往这个偏僻之所(韩王:?)派稷下密卫做什么? “小人不知。” “上面只是传达了命令,大人您如果有需要,可以指挥这支小队,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了。” 陈和沉思了一下,说道: “让他们帮我查一下前几天跟踪我的人是谁派的。” “这个……”汇报之人脸上浮现了一些尴尬,“这件事我们已经查清,是夜幕所为,跟踪您的人是蓑衣客手下的探子。” 陈和受到了跟踪,不用他说,齐国在新郑的人也会去查,没费多少功夫就查到了正主,是蓑衣客所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只是做了些掩盖去防止陈和的底细被对方查到,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夜幕和齐国国相后胜的关系不错,齐王室的人手也就懒得和对方计较,何况这里还是人家的主场。 “……” 听到这个答复,陈和沉默了一下,没有质问为什么没通知自己。 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们不告诉自己,肯定是知道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事。 说实话,陈和自己都快忘了这茬事了。 不过是顺手杀了几个菜鸡,在他心里根本不算事,人杀过他就懒得去想了。 要不是出于某些考量,让他想要给这支突兀出现在新郑的稷下卫找点事做,这篇真的就直接翻过去了。 “您还有别的事需要他们做吗?” “……” 犹豫了一番后,陈和还是放弃了让这队稷下卫去暗中保护医馆的决定。 自己决意帮助古先生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恩,教授了自己不少武学理念,虽然……有些过分庞杂,难以领悟。 呃……不管怎么说,都是恩情,需要报答,但这是自己欠古先生的,和齐国没有关系,他没有假公济私的习惯。 而且……此时王族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还不清楚,陈和不想让他们多掺和跟古寻有关的事情。 “没事了。” “那……小人就先离开了,大人你若有事可以再找我。” 陈和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人走以后,陈和望着院子里立着的自己的霹雳银枪。 新郑的事似乎变的越来越复杂,古先生和紫兰轩,夜幕,以及王族…… 对于陈和而言,这些事真的太复杂了。 他走到银枪旁,将其握住,随手舞动了几下,凛冽的枪风在地上撕出几道裂痕,好在他处理事情的方法一贯简单: 干就完了。 ------------------------------------- 翡翠虎此时正在自己的揽秀山庄里作妖。 其实就是吩咐下面的人去进一步试验逍遥丸有没有问题。 他无比贪婪,追逐利益,甚至被金钱一定程度上蒙蔽了耳目,但不是傻子,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成为夜幕四凶将之一——即使是最辣鸡的一个——他肯定不是只有一层足以当作防弹衣的厚厚油脂,脑子里还是有些货的。 他打算将逍遥丸推向七国天下所有的权贵阶层,这些人里什么样的主儿都有,好色强欲的,年老体弱的,肾虚血亏的,甚至是大限将至的,他必须找到足够多不同的试验样本,去细细的观察服药反应,确定什么样的人能吃,什么样的人不能吃,不同体质的人在多长时间间隔后再次服药才会安全无恙。 要不然,万一吃死人了,他这一身肥油也就完了。 第一百零二章 包饺子 在古代这种没有人权的社会里,试药无疑是个造孽的过程。 逍遥丸其实是很危险的东西,短时间内连续服用的伤害很大,即使是古寻这个制药者也不能完全把控住体质不一样的人服药间隔期,只能给一个确保安全的间隔时间,也就是一天。 但翡翠虎试药可不会管服药者的死活,他肯定是尽可能试探服药间隔期的极限,不知道会害死……死的情况比较少,不过终身不举是绝对的,半身不遂也很大概率。 好在,估计他也试验不了几天,这事就黄了。 古寻:我真是功德无量啊! 翡翠虎一通挥斥方遒,安排好了试药的事情后,一个人回了揽秀山庄的暖阁里,打算暖和暖和——虽然他有一身肥肉,但是明显不顶寒。 坐在暖阁里,翡翠虎喝了口热酒,美滋滋! 他现在就等着一切搞定,正式兜售药丸,开启他的天下帮人布种之旅,顺便自己赚点钱。 “你似乎很放心。” 一道冷漠的男低音突兀闪现在幽静的暖阁里。 “嗯!?咳……咳咳……咳!”翡翠虎被吓得一口酒没品完直接咽肚子里,差点没呛死。 不过他顾不上呛不呛嗓子的问题,现在那道声音才是最重要的。 这声音他可太熟悉了! 血衣侯白亦非! “侯……侯爷!?” 看着在昏暗的灯火映照下,更显血意的红衣,翡翠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您怎么会……您现在不应该在雪衣堡吗?” “有些事需要处理,所以回来了。”白亦非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也坐了下来。 翡翠虎赶紧十分狗腿的给倒了杯酒。 同时面带疑虑的问道: “侯爷您这突然回来,不知道王上和大将军那边……” 白亦非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王上那里,我已经遣人通禀,要不了多久就会得到同意了。” 毕竟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白亦非理论上可以回都述职了。 虽然刚过完年就回来有些奇怪,但韩王对白亦非一向是比较宽松的,怎么说也是为他所倚重的重臣,白亦非做事又规矩,比姬无夜可好多了。 在得到韩王安同意后,雪衣堡那边会做出白亦非得命回都的假象,然后他在适时的现身就没问题了。 “至于大将军……稍后我会知会他的。” “呵呵,侯爷说的是。” 白亦非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对自己名义上的老大有些许敬意,翡翠虎对此也不觉奇怪,只是陪笑着应和。 接着翡翠虎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您这趟回来是为了什么要事?” “我出现在这里,你觉得是为什么?” 白亦非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反问一句。 翡翠虎头上不自觉冒了点冷汗,尬笑着说道,“哈哈,这个……侯爷的意思是,关于古寻那个大夫,和逍遥丸的事情,有什么问题?” “哼!”白亦非冷笑一下,没有正面回答翡翠虎的意思,“个中细节,你没必要知道。” “是是……那侯爷需要老虎我做什么?”对此翡翠虎很没骨气的也不多问,点头哈腰就完了。 “药方……你是怎么得到的?” “药方是古寻主动提出交给我的,而且他除了不让我对别人泄露这药跟他有关系以外,也没有其他特别的要求。” 这话听着就让人感觉这药背后隐藏着大坑。 白亦非也成功的被古寻给带沟里去了,不由自觉地就去各种多想。 “药物试验的如何了?” “现在只是简单的试验了药效,应该没问题,进一步的测试我已经安排人去做了。” 翡翠虎试探着问道,“侯爷,需要我派人去将那个大夫抓回来吗?” 白亦非一口饮尽杯中之酒,脸上露出讥讽,“抓他?你可没有这个本事。” 翡翠虎心里一惊,血衣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问出口,白亦非直接站起身,吩咐道: “尽快完成测试,还有……去联系铁血盟。” 前者翡翠虎理解,可后面的要求…… “铁血盟?找他们干什么?” “让他们作保,为你和古寻之间签订一份契约,内容……你自行决定吧。” 现在关于古寻的事,夜幕知之过少,白亦非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试探,铁血盟就是一个在白亦非看来绝佳的试探工具,不管铁血盟还是古寻,只要一方有些不寻常的反应,白亦非就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翡翠虎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准确的说他现在一脑袋糨糊,除了大概知道古寻身上有大问题,其他细节方面啥也不清楚,但是尽管他还想再问,可惜人已经没影了。 翡翠虎一个人在房间,脸色不停的变幻。 也许是有很多事情他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大概是能确定的,那就是逍遥丸的生意很可能要凉! ------------------------------------- 夜幕这几位凶将的鸡飞狗跳和此时的古寻都无关系,他可是忙着过年夜呢。 虽然厨艺一般,没本事亲自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但是,至少饺子古寻还是能亲自包的。 古寻轻松惬意的挥舞着菜刀,切出一片连续的刀光,仅仅几十秒,一大块整猪肉就被细细的切做臊子,然后又是一片刀光,青菜和葱姜等其他配料也化作碎末了。 他调味不行,但是食材处理简直完美,别说肥瘦肉,就是寸金软骨他也能切成臊子。 再之后就是搅拌馅料。 最后和面,搓团,切丁,擀平。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古寻就带着只差最后一个步骤的饺子离开厨房,回了卧室。 一个人包饺子多无聊。 阿言此时没有睡觉,正在惊鲵怀里咿咿呀呀的叫嚷着。 两人听见声响,整齐划一的看向端着大盆小锅进来的古寻。 “呀……呀……” “你这是做什么?”惊鲵跟着小阿言的咿呀声问道。 古寻将东西放到桌子上,一挑眉答道:“包饺子啊!” “……” “那是什么?”惊鲵从没有听过这玩意。 “呃……吃的啊,你没吃过吗?”古寻疑问道。 惊鲵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没听说过这种吃食。” 古寻粗略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没有在新郑城任何地方见到过有饺子,亦或馄饨之类的东西存在。 也就是说,虽然这个世界的食物种类极为丰盛,但是没有饺子? 第一百零三章 夫人惊鲵(二合一) 饺子现在存在不存在古寻也不关心,反正又不可能靠它挣钱,所以只是对惊鲵母女笑笑,“没吃过无所谓,待会儿你就可以吃到了。” 惊鲵呆呆的点点头,没有多问饺子是什么,等做出来了吃就行了,她不挑食。 包饺子嘛,没什么技术含量,有手就行,最多也就是美观程度的差别,古寻包的饺子造型规规矩矩,没什么花活,就是速度比较快。 惊鲵旁观了没一会儿,也学会了,抱着孩子坐过来,帮着一起包了起来。 俩人手脚一个比一个利索,合力的情况下,没多久就包好了几百个饺子,摆的到处都是。 “好了。”古寻拍了拍手,内力一震,将面粉什么的都抖掉,来了个空气洗手,然后对惊鲵说道,“就包这些吧,足够我们吃了。” 也就今晚吃一顿,明天吃一顿,四百多个饺子,足够给五六个人吃了。 惊鲵无所谓的点了下头,够不够吃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包饺子这事她纯粹当作是娱乐放松行为,接着她也去清理了一下双手,顺便给小阿言也清理一下,她抓了一手的面粉。 古寻收拾了一下残局,将包好的饺子和锅碗瓢盆的什么的送回厨房。 等出了厨房,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不知不觉,他从揽秀山庄回来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了。 古寻没有耽搁,立刻又去收拾后院的堂屋,将吃饭的大桌子摆好,东西放好。 今天是要来客人的,他总不能还在卧室里吃饭见客。 等到收拾妥当,一切准备工作就都完成了,古寻走到前面医馆大堂,往躺椅上一瘫,只等客人到来。 未几,古寻就等到了客人,不过不是受邀而来的紫女,而是陈和。 古寻面带讶色看着进门的高大身影,问道,“不是告诉你今天休息吗?” 陈和一抱拳,“今日城中似乎有些不太平,某觉得还是待在医馆比较好,以防不时之需。” 稷下卫的突然到来,让陈和心里不自觉的有些多想,为了医馆的安全起见,他决定最近都要一直守在这。 “呃……”古寻略一思量,“也好,正好一起过年。” 夜幕今天动手的概率不大,但是陈和既然来了,留下一起过年也行,人多一些就热闹一些,况且自己今晚有事要离开,多个人看护也不错。 “过年?”陈和不解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要做什么吗?” 古寻诧异的看向他,“你别告诉我你也没过过年!” 可惜,陈和点了点头,肯定了古寻的话。 “那你以前年尾都是怎么过的?” “……练武,睡觉。” “彳亍口巴。”古寻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他也习惯了。 “那今年你和我们一起热闹一下吧。” 陈和才想开口拒绝,古寻先行打断了他,“别拒绝,我之前可告诉过你,若想更上一层,就不能一味的执着于所谓的武道。” “……”陈和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默认了,然后语气生硬的问道: “不知道某该做些什么?” “……”古寻有些无语。 说实话,看着他视死如归一般的表情,外加上豁出去似的语气,不知情的人估计会认为这货是要去跟人搏命。 “不需要你做什么,就是大家坐一起,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 陈和还是很紧张的说道,“可是……某不会喝酒。” “啊?” 这可稀奇了。 就古寻这段时间喝的酒来看,黄酒是主流,度数也就十来度,味道醇厚柔和没后劲,基本上谁都能喝,想陈和这般出身的人,又是习武的,很少会不喝酒。 “无所谓,到时候你喝一点试试,能喝就喝点,不愿意喝就算了。” 陈和勉强将悬着心放下一点点。 “对了。”古寻突然给他分配了个活,“正好,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去后厨烧锅水吧,我得在这等人,抽不开身。” “好。”陈和一口应下,这事没问题。 古寻带着他去了厨房,留下陈和在那烧水,然后回了一趟卧室,跟惊鲵说了一下陈和的事。 惊鲵没啥意见。 对她而言,不喜欢见外人,但不会害怕见外人,而且见一个还是见十个都一样。 陈和就有些害怕人多的社交场面了,除非有高手能陪他过招,比如说第一次见古寻。 交代完一切,古寻再次回到大堂坐了下来,等待紫女。 然后…… “阿……嚏!阿……嚏!古寻,古寻!阿……嚏!” 少女吵闹的声音夹杂着冬日的寒气,蹿进了古寻的耳中。 红莲? 大过年的不在王宫陪她爹,跑出来做什么?而且好像还染上了风寒? 紧随着声音,红莲推门而入,而古寻看到她的脸之后也确定了她确实感冒了,还挺严重,小脸冒着不正常的潮红。 红莲照旧穿着她美美哒小红裙,外面披着厚实的绒披风,但是显然不够暖,冻的她忍不住哆嗦,“阿……嚏!古寻,你这屋里也不摆几个火盆,一点也不暖和!” 我又不冷为什么要点火盆? 可是见到小姑娘冻的不行,古寻也不好意思这么呛她,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坐下吧,坐下就暖和了。” “怎么可能嘛!”小红花撅着嘴嘟囔着,不过身体还是乖乖的坐到了客人常做的那张椅子上,然后就感觉到一阵温热之感在自己身体四周弥漫开来,整个人瞬间都不冷了。 “唉,真的不冷了,好神奇啊!你怎么做到的?” 当然暖和了,我的飞虹真气,能不暖和吗? “努力修炼内功吧,等你武功有成以后就不会再怕冻了。”古寻懒得和她解释,直接画个饼就完事了。 “内力这么方便吗?”红莲仰着小脸感慨了一句,然后给自己打了个气,“我一定要尽快练好武功。” 古寻对此表示,开心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怎么染上风寒的?”见到红莲已经从寒气中缓过来,古寻问道。 红莲的小脸瞬间垮下来,“昨天跟你见完面回去就感觉很冷,然后我没在意,又在雪地里玩了许久,等到今早睡醒后,就这样了……” “……” 好吧,也不算出乎意料,古寻昨天就觉得她穿的略少,容易感冒。 “那你今天不在王宫陪你父王,顺便好好养病,跑我这干什么?” “别说了!”红莲原本就够灰暗的脸色更难看了,“父王又去找明珠夫人和胡美人那两个狐狸精了。” 啊……这……天这么冷,他想找自己心爱的宠妃暖和暖和也不过分。 “而且他还不许我外出,让我乖乖待在房间里,哼,我偏不听他的!” 你感冒这么严重,他肯定让你继续在外面乱跑才怪了。 “所以你现在?” “我趁人不注意,偷跑出来的。”红莲笑嘻嘻的得意道。 古寻不由抚额,你在这里是笑嘻嘻了,等韩王安发现你不见了,找你的人就该mmp了。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不然风寒会变严重的。” “不要!”红莲一口拒绝,“我才不要听父王的,他宁愿找两个狐狸精都不陪我,我要待在你这里” “阿……嚏!” 说着红莲又打了个喷嚏。 古寻的真气只能解寒,不能治病,呃……也不是不能。 古寻想了想之前乱入的陈和,再看看面前可爱的小红花,算了,都是命数,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痒,一起就一起吧。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彳亍口巴!” “你要留就留下吧,正好今天过年,我家里比较热闹。” “唉?”红莲闻言好奇道,“你家来亲戚了?” “呃……没有,只是几个朋友。”古寻本来想说自己没有亲人,不过感觉好像在骗小女孩的关心。 “这样啊……嗯,也好。”红莲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主,一点不怕人多。 红莲刚想起身往后院跑,古寻就听到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一个人影推门而入,这次,来的终于是紫女了,不过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卫庄。 今天可真是邪了门了,陈和,红莲的出现古寻还能理解,不过就是亿点点巧合罢了,可卫庄……你怎么也开始凑热闹了? 就在古寻震惊于卫庄的反常时,紫女和红莲对上眼了。 紫女解开披在身上的紫绒披风,露出了妖娆的身姿。 她没那么怕冷,而且此时屋里在古寻的飞虹真气蒸腾下,温度很适宜,披风就没必要了。 “没想到古大夫你还有客人?”紫女狭长的凤眼瞥了眼柜台后的古寻,然后满是笑意的看着红莲。 红莲公主她认识,或者说知道,韩王安最宠爱的独女,新郑城不知道她的人才少,尤其是在古寻和红莲关系变好以后,紫女对她的关注又加强了几分。 “你是谁啊?”红莲不甘示弱的同样盯着紫女,语气不满的质问道。 古寻顾不上管根本不重要的卫庄,赶紧上前介绍,“红莲啊,这是紫女,我的客户,之前跟你提到过的,还记得吗?” “紫女,这是红莲公主,你应该知道。” 紫女笑意盈盈的微微欠身,“见过红莲殿下。” “原来就是你啊……”红莲看着一身紫衣的紫女,也想起来之前的事了。 原先她就猜想这个叫紫女的女人肯定不简单,叫这么奇怪的名字,现在见到真人了……果然不简单,尤其是…… 红莲隐晦进行了一下通盘对比,发现自己完败,不由气恼的咬着嘴唇,冷哼一声,“古寻,我要去后面,你快带我去!” 紫女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闹脾气,只是柔媚的笑着,充满了大姐姐的气质,让红莲更不爽了。 “好好好。”古寻安抚一下好似领地被入侵而炸毛的小红花,“正好人都齐了,咱们一起走吧。” 卫庄早已习惯了自己被无视,很淡定的在一旁抱着自己心爱的大梳子,嘴角上挂着轻蔑不屑的冷笑。 哼,女人果然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 不过他同时也在心中暗自惊讶古寻的内力之雄厚,尽管早就领教过,但是这种外放真气取暖的行为……真的太奢侈了。 红莲对于紫女还是抱有莫名的敌意,不过说到底她们都是古寻请来的客人,她也不能闹小脾气非说不许紫女来,只能气鼓鼓的跟在古寻身后,往后院去了。 此时,陈和正巧也从厨房走出来,水已经烧好了。 其实也不是巧合,陈和之所以出来是因为感受到了卫庄的剑意。 院中,两人甫一见面就对上眼了。 卫庄上次就想和他交手,不过古寻先一步把人打伤了,也就不了了之。 而陈和上次虽然没有见到卫庄,但这股锋芒毕露的锐利剑意却很熟悉,知道对方就是藏身在紫兰轩中的当代鬼谷横剑传人,同样,要不是上次被古寻打嗨了,他说啥也是要和卫庄过一手的。 现在再度重逢,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卫庄手痒的就向往剑柄上摸,陈和也不禁想去取来银枪——枪他之前带来了,放在大堂里。 古寻看出这俩货蠢蠢欲动的苗头,赶紧给掐灭,“今天是年夜,你俩老实点,要是敢动手,我保证接下来三个月你们都没法在和人交手了。” “哼!”卫庄冷哼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从心。 陈和也安抚了躁动的双手,内心安慰自己,没事,反正见面算认识了,再找机会去紫兰轩打也一样。 见二人给面子,古寻满意的笑了,“你们之间都算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对了,陈和,水烧好了吗?” 陈和点了点头,没说话,人多以后他似乎有些沉默。 “好,那诸位就坐吧。” 古寻领着几人来到堂屋,屋中央摆着一张圆形大桌子。 幸好古寻准备椅子的时候没有按照预定的人头来算,而是摆满了八张。 对于只有一张桌子,不是按照一般会客礼仪的分餐制,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陈和卫庄不在乎,紫女早就习惯和古寻一张桌子吃饭,而红莲,她不是自己吃饭就是和韩王安吃饭,也没有分餐的概念。 古寻招呼众人落座。 五个人以古寻为起点,坐成一串,古寻的右手是强行挤走紫女的红莲,她的右手则是被挤走的紫女,再右边是卫庄,最后是陈和。 古寻的左手没人去坐,因为都知道那是他夫人的座位。 坐定后,紫女率先笑问道,“古大夫,还不将尊夫人请过来吗?” “这就去了,你们稍等。” 留下紫女和红莲好奇的等待着,卫庄和陈和对此倒是毫无兴趣,只是不时充满战意的和对方对视一眼。 很快,古寻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浅色素服,不着装饰的绝美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孩。 对于惊鲵的美貌,没人太过惊讶。 古寻这样的人,这样的脸,要是娶了个面貌普通的妻子才值得惊讶。 不过,相比较终于见到古寻妻子而一解好奇之心,比较放松的紫女与红莲,陈和和卫庄这两个高手的脸色却稍微变了变。 虽然惊鲵没有刻意显露,但是,他们还是能看出,这人是个高手,绝顶高手。 古寻的声音适时响起,“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夫人,惊鲵!” 一道惊雷同时炸响在紫女,卫庄,陈和三人耳边,引起一阵神色巨变,好在紫女和卫庄靠着自己的城府,陈和靠着自己的表情僵硬,都勉强收敛住了心中的骇然。 但脑海中的思绪却不由自主的飞散了。 惊鲵,江湖皆知,越王八剑之一,罗网天字一等! 第一百零四章 过年 罗网的天字杀手还能结婚?福利待遇这么好? 同一个疑问同时浮现在三人的心头。 呵,古寻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嗤笑以对,他们待遇要是这么好就不会被自己干掉二百来个人了! 所有人里,只有红莲对江湖事一点不了解,不明白惊鲵这个名字的特别之处,还傻乎乎的说了一句: “惊鲵?好特别的名字,听起来很有气势啊!” 惊鲵闻言瞥了红莲一眼。 咦!红莲看见对方冷漠的双眸,感觉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碎碎念,古寻的妻子似乎不太好相处啊。 实际上,惊鲵刚才那个眼神属于善意的,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的。 红莲是在场最菜鸡的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对惊鲵这个名字没什么特殊反应的人,惊鲵对她的初始好感比其他几个人要高一些。 大概就是他们好感五点,红莲十点的样子。 满分千分制,古寻就是满分。 对于紫女三人的异常反应,古寻心知肚明,他早在决定直接说出惊鲵的名字时就猜到了这个场面。 这也是他故意为之。 紫女和卫庄是可以相信的,透露给他们无伤大雅,至于陈和……这就是对他的试探。 接着,古寻手一伸,指向众人,对身旁的惊鲵说道: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王的爱女,红莲公主殿下,这位是紫女,我和你说过,这位是卫庄,紫女的好友,还有最后的,陈和,你也知道,咱们医馆新招的那个帮工。” 古寻一一介绍完后,惊鲵一脸清冷之色的冲众人点点头,算是见礼了。 众人也起身还了一礼,虽然紫女三人心里还在琢磨对方的身份问题,但是面上的礼仪不能少。 不过四人的称呼并不一致。 陈和是抱拳一礼,“见过古夫人。” 卫庄只是同样的略微一点头。 紫女这时候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欠了下身,选择了一个很奇怪的称呼,“惊鲵姑娘。” 而红莲,她稍稍斟酌了一下,选择了比较亲近的称呼,打了个招呼,“惊鲵姐姐好。” 她面对似乎是竞争对手的紫女态度极其恶劣,但是面对惊鲵,却莫名心虚几分,不自觉地语气就有些软糯。 对于众人各不相同的打招呼方式,惊鲵没什么反应,只是顺着古寻的指示,抱着孩子坐到了属于她的位置。 因为惊鲵的身份问题,此时众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其实也不知是惊鲵的原因,在座统共六个人,陈和,惊鲵不喜欢讲话,卫庄不想讲话,就剩古寻,紫女和红莲了,沉默了一半,能不尴尬吗? 古寻之前也有所预料了,彼此之间有的熟,有的不熟,这样很正常,反正……总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嘛。 当初七侠也不是说刚认识就如胶似漆,亲密无间的。 没人说话他来说就是: “紫女啊,忘了跟你说了,怎么没把弄玉也叫来?” 紫女扭头看了一圈,重点关注了一下自己,惊鲵,还有红莲,巧笑倩兮的问道,“古大夫可真是情中圣手,怎么,现在还不够,还要盯上我那可怜的妹妹?” “呵!”古寻冷笑一声,果断从心,“当我没说。”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能让你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的地方吗? 红莲原本浑身不自在的侧脸对着紫女,因为惊鲵的存在她不好意思一直面向古寻,听到这话也不管了惊鲵了,一脸不善的看着古寻,“弄玉又是谁啊?” 古寻一歪头,跟你这个小女孩有关系吗? “你没听紫女说吗,弄玉是她妹妹,跟你一样,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当然,也跟你一样,发育的很不错。 “我才不是小姑娘,我马上就成年了!”一听古寻把自己当小孩子,红莲也顾不上管什么弄玉了,急忙替自己辩驳。 “怎么,你要十八岁了吗?” “啊?”红莲两眼一懵,“不是啊,跟十八岁有什么关系,我是要十五岁了啊。” 古寻回以轻蔑的一笑,“呵!” 十五岁你蹦跶个锤子! 红莲看出古寻的眼神和笑声中的深意,当即就不愿意了,大呼小叫着,“十五岁就是成年了啊!明年,不对,过了今天我就十五岁了,父王都说我就要及笄,可以嫁人了。” “呵,那只是你父王说的,在我这可不认。” 紫女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她是了解古寻那迥异于常人的年龄观的,十八以下就是孩子,不管是红莲这样性格跳脱的,还是弄玉那种恬静沉稳的,一视同仁。 惊鲵抱着孩子也在看着二人的交流,丝毫没有身为正牌妻子看见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时的愤怒,眼中只有一些新奇,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和古寻以这种模式交流了。 紫女在一旁瞥见了惊鲵的反应,心中又有了一些猜测。 卫庄也在盯着惊鲵,当然不是直勾勾的那种,那样太无礼了,只是余光不时的瞥一眼,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在意惊鲵身份的人。 陈和则老老实实的当一个透明人。 惊鲵的身份也好,众人的交流也好,都和他无关,尤其是前者,虽然初一听很震惊,但他没有过多探求的意思。 虽然铁血盟和罗网不是很对付,虽然齐国和秦国也称不上友邦,但是,看在古寻的面子上,他的妻子即使真的是罗网天字一等杀手,陈和也会视而不见,除非对方率先主动对他下手。 就在古寻和红莲如同孩子一般争执着成年长大与否的论题时,院中传来了一些动静: “古大夫,古大夫!” 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齐齐看向古寻这个主人。 “哦,是春风楼的人,你们稍等。” 古寻起身出了房间,只见院中站着一个人,是春风楼的跑堂。 他看见古寻出现,赶紧凑上前,“古大夫,小的刚才在大门叫人一直没人应,于是就自作主张推门进来,见谅,见谅。” “啊,没事。”古寻摆摆手,浑不在意,“东西都送来了?” “送来了,就在前面大堂摆着呢,我给您搬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古寻说着自行朝大堂去了。 那跑堂的想要阻止也没办法了,只能跟上,嘴里念到,“这怎么好让您这个客人来呢,还是我给您拿吧。” 古寻没答话,只是摆摆手。 到了前面大堂,只见柜台上赫然摆着两个大食盒,以及四大坛酒。 这些东西明显不是一个人能送来的,估计其他送货的人把东西搬进来就走了。 年夜饭古寻没本事做,但不能没有,总不能光吃饺子,所以他特意又去春风楼订了十二个菜,数量不多,因为之前没想到陈和等人也加进来,好在都是硬菜,质量和份量十足。 酒嘛,应该也够,古寻当初要的时候奔着把紫女和惊鲵一同灌翻去的,考虑到紫女可是风月场所的老板娘,酒量一定很好,惊鲵又是个高手,所以要的量很大。 没打什么歪主意,只不过他一向秉承过年要喝醉的原则而已,以前和七侠在一起也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 现在把人都灌醉是不太可能了,但也足够喝个尽兴了,差不多也就行了,喝多少是够啊! 说起来也幸亏古寻是他们家的svip,不然人家未必愿意特意把已经放假了的厨子又给叫回来做菜。 给了一点小费把人打发走之后,古寻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大小顶小半个人的食盒,身后飘着四个酒坛,悠哉的回了后院堂屋。 “来来来,我给你们准备的年夜饭。” 古寻没有直接让酒坛飘着进来,而是先留在了门外,特地又搬了两趟,不然的话,其他人不说,红莲肯定又要问东问西,还是少点事好。 紫女帮着古寻将碗筷都摆好,同时问道: “春风楼的菜?” “当然了。”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给你送呢?” “那不行,说好了请你吃饭,肯定不能让紫兰轩的人做饭。” 好吧,紫女无话可说,原则性还挺强。 不过如果你能少白嫖一下紫兰轩的午餐服务说服力也许更强。 陈和看着眼前的饭菜,心中的疑惑终于消去了。 之前古寻说主要活动是吃喝,可他在厨房除了一些奇怪的白色半月形物体外,连个馒头都没看到,还奇怪吃什么呢。 一切摆好,古寻重新落座,一伸手道,“诸位动筷吧,咱们就不讲礼节了,怎么随性怎么来。” 随着古寻的起头,惊鲵很自然的就动筷了,其他人见主家夫妻都开始了,也不再犹豫。 期间,古寻打开了酒,给所有人都倒上了……除了红莲。 “呀!古寻!为什么不给本公主酒喝?” “乖,你太小,不能喝酒。” “啊……我不管,我在王宫都能喝酒,出了宫还不能喝了?!” “想也别想!” 又是一番打闹……最终红莲还是没能缠过古寻。 “是吧,多吃点菜,喝什么酒啊,来,你多吃点羊肉,驱驱寒。” “好吧。”红莲满脸挫败的接受了古寻的提议,“嗯!味道不错啊,比王宫的厨子都不差了。” “好吃就多吃点。” “惊鲵,你多吃点这个乳猪,呃……反正多吃就好。” “还有紫女,你不喜欢荤食,就多吃豆腐吧。” 说是六个人,其实还是只有四个人,算上阿言有五个。 卫庄(专心喝酒):…… 陈和(埋头吃饭):…… 众人吃着喝着,不自觉的在酒力的作用下,就渐渐变的……豪迈起来了。 红莲趁古寻不注意,偷了紫女几杯酒喝,脸色变的红扑扑的,可爱极了,不停缠着古寻闹腾。 紫女一连喝了十几杯酒,脸色也开始飘红,两眼水汪汪的,不时凝视古寻,眼神中夹杂着莫名的思绪。 惊鲵表现的最好,因为没喝多少,她还要照顾小阿言。 卫庄喝的最多,他喝了大半坛,至少五斤,人看着还一切正常,但脑子明显飘忽了,注意力都从惊鲵身上挪走,跃跃欲试的想和陈和动手。 好在陈和目前为止一口酒没动,人很清醒,不然八成打起来了。 古寻还是高估了所有人的酒量。 大概是没有像古寻这样喝惯白酒了,对黄酒抗性高的缘故。 古寻喝的也不少了,一直蛊惑着陈和,“陈和啊,你也喝点,亿点点就好,只要不想卫庄那样猛喝就没事的。” 让劝了几遍,陈和有点心动,也许是该像古先生说的那样,尝试更多的东西。 于是小小的喝了半杯,对于黄酒而言绝对不多。 然后…… 看着冲到了院子里取回长枪,无双乱舞的陈和,古寻满目茫然,“他这是咋了?” 紫女不确定道,“大概是……喝醉了?” 这特么才半杯,连一两都没有,不会喝酒也不至于就醉成这德行吧! 这时候卫庄忍不住,苍啷拔出鲨齿,两人就打起来了。 不只是醉酒意识不集中,还是没有完全昏头,刻意的在收敛力量,两人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仅仅只是……将院子里的石板路毁了七七八八。 这已经很严重了! 古寻现在贼特么理解当初蓝兔的感受,你们这群挨千刀的! 不能再让他们打了,必须制止。 很快,古寻的院子里就多了两棵新的……绿植。 相信就如古寻理解蓝兔,他们日后也会理解当时的古寻——今年新郑的雪,真冷啊! 插完葱,古寻果断彻底放弃他们俩,给剩下的人煮饺子去了。 紫女看了欲言又止,最后也决定不管了,反正功力深厚,冻不死。 紫女,红莲,站在古寻两侧,看着他往锅里丢白花花的饺子。 “古寻,这是啥啊?” “饺子,一种食物,也是咱们今天的主食,你得多吃点,也是驱寒的。” 紫女疑问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食物。” 很好,现在古寻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真的没有饺子了。 “这是我……故乡的食物,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吃的。” 紫女和红莲都不知道他的故乡是哪里,也没敢问。 其实是她们想多了,古寻早就不伤感过往了,不过她们问了他也给不出答案就是了。 很快,饺子就煮好了,毕竟水是烧开过的,再次烧开很快。 四个人坐在屋里,通过已经被毁了大半的房门,一边暖洋洋的吃着暖心的饺子,一边看着栽在地里的卫庄和陈和。 嗯……感觉更暖了。 可惜紫女没能弄来火药,古寻找她的时间有点晚了,这玩意秦国管的太严,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弄到手。 红莲一边吃饺子,一边满是憧憬的问道: “古寻,咱们以后还会这样过年吗?自从我大了以后,父王就很少陪我了,更不要说像今天这样了,很开心。” “当然了。”古寻笑了笑,给一个饺子蘸了醋,一口咬下,“以后一样可以,永远都可以。” 紫女看了看地里的卫庄,又看了看了一副怀念之色的古寻,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了笑容,真正的笑容。 惊鲵小心的摇晃着睡着的阿言,裹紧盖着她的被子。 …………………… 一直到了子时以后,古寻才将晕晕乎乎的红莲送回宫里,然后再帮着紫女将被处于昏迷状态的卫庄拖回紫兰轩,最后,将陈和丢回了他家。 至此,新年来到。 第一百零五章 内功登峰造极 子时末,古寻终于处理完了一切琐碎杂事,该送的人送走,该扔的垃圾扔掉。 接下来他就该去办点正事了 “你今晚上多注意点吧,我可能需要花点时间才能回来。”古寻对惊鲵嘱咐道。 惊鲵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床榻上,盖好被子,然后并没有问古寻半夜出去要做什么,只是关心道,“知道了,你小心。” “可惜,本来还指望陈和能帮着守一下夜,谁能想到这家伙一杯酒没喝完人就不行了,别说守夜了,连我的院子也被这个混蛋毁了,简直……无话可说,早知道不该劝他喝酒的。”古寻悔不当初的懊恼道。 惊鲵没有说话,只是冲古寻抿嘴笑了一下,她不需要陈和的保护,也不在乎院子遭到的破坏,但是对古寻的关心很高兴。 “行了,我走了,等我回来吧。” 语罢,古寻闪身离去。 他没有带走长虹剑,只是用轻功赶路,大晚上的御剑有些太显眼了。 古寻今夜外出的目的很简单,找个荒凉僻静,了无人烟的地方,然后,突破!(花钱升级) 之前送紫女会紫兰轩的时候,他已经将库房里的十二万金尽数收进系统里了,此时,他已经可以将内功升到满级,登峰造极! 出了新郑城,外面其实大片的都是郊区野地,都没什么人,不过还是不满足古寻的需求。 他要的是那种彻底没有人烟的地区。 不过也不是特别难找,没花太多功夫,古寻成功找到了一座小山包,不过一百多米高,附近都没有村落屋舍,非常符合他的需求。 古寻的内功很特别,是由系统免费赠送并且他唯一可以使用的内功心法,名字叫做——零式心法。 名字很挫,但是重要性却是远远超过其他任何武功的。 零式心法与其说是个内功,不如说是个内功心法装备栏。 它本身没有丝毫威力,等同于不存在,连十块一本的江湖大路货——基础内功都不如,真气运转必须依赖于其他内功模板。 这也就是它唯一且最重要的功能——完美模拟运行其他任何内功,所以古寻既可以使得出飞虹真气,也能运转雨花真气。 最关键的是,省了很多钱。 古寻不要去花钱升级其他任何一本内功,只需要升级零式就足够了,想要运行其他内功只需要买下来,往上套就可以。 当然,一般情况下,同一时间只能模拟一种内功,两种内功一起的话,由于运气线路的冲突,往往会造成真气紊乱,受内伤,尤其是一些属性冲突的内功,古寻试过同时运转飞虹心法和冰魄玄功,嗯……代价是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被逗逗治好。 也有一些内功之间属性高度相合,可以同时模拟运行,来个左手画龙,右手画彩虹什么的,比如说耀光心法和奔雷心法。 古寻此次突破所运行的功法自然是飞虹心法。 根据他上次突破的场景来推断,届时场面一定很大。 所以他才要郑重的选择突破地点,以免造成无谓的误伤。 现在是冬天,山上的树草植被近乎全部枯死,估计等古寻突破完,这座小山也会被烧个干净。 真正的放火烧山。 今天白天,新郑附近的天气一直都比较阴沉,昨天堆积的雪自然也就没有完全化掉,城里的自然是该清理清理了,但是山上的,基本纹丝不动。 古寻盘坐在白雪群树中央,打开系统,花钱!升级! 随着十万块的流逝,古寻体内的飞虹真气开始剧烈奔涌,其身体表面浮现灼热的红光,四周的白雪如同遇见骄阳烈日一般,迅速化为流水,在土地上肆意流淌徜徉。 古寻的真气波动在短时间内剧烈增强,周身的红光也愈加耀眼夺目,远远向山上望去,好似一轮红日自山头升起。 周遭环境中的所有物体中,雪最先开始融化,湿润了土地,而后土地又被炽热的外溢真气腾干,渐渐的,红光变的凝实,就如同真正的火焰一般,飘摇直上,冲天而起,古寻周围的空间里,光线被高温灼烧的扭曲,他人在中间变的朦朦胧胧,似幻似真。 火焰开始肆意蔓延,朝着四面八方,天上,山下,草木皆燃,似乎连空气都在燃烧。 不多时,整座山成为了一座喷发中的活火山,山雪融化汇为河流,河流蒸发化作云雾,土地龟裂变为焦土,树木燃烧升起滚滚浓烟,黑色的烟,夹杂着白色的雾,笼罩着整座山头,既像仙境,又如地狱。 熊熊的山火,引动呼啸的狂风,映亮了天空大地,即使是远在几十里外的新郑城都可以看见,城外的百姓更不必说了,即使处在深夜,也还是有大量的人亲眼目睹了这如同天罚般的场景,不少人当场就跪了下来,念叨着各路神明。 好似神明怒火的烈焰自然听不到这些人的祈祷,仍旧向着四面八方肆虐席卷,开始将山下的区域也一并拉进自己的范畴。 火焰一直蔓延了近两个时辰,山包方圆十里之地尽数化为地狱焦土,草木尽皆化作灰炭,地面灼干开裂。 而就在此时,一切的起源之处,所有火焰所笼罩包围的中心,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罡风,迅速转化为一道接天连地的火焰龙卷,冲霄而起,如同一根擎天火柱。 火焰龙卷将的原本四处燃烧肆虐的无序流火全部吸纳进自己的身躯内,在短短片刻间就熄灭了这场焚天煮海的山火。 随着山火熄灭,火焰龙卷也开始萎缩内坍,最终,全部的火焰尽数流进古寻的体内。 他也适时的睁开了闭合了一晚的双眼,内功终于进入满级——登峰造极之境! 尽管周围全部烧成了光地,古寻却毫发无损,连素色的长袍都是纤尘不染的状态。 “呼!” 长出一口气,古寻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不出他所料,动静大的不是一点点啊。 突然有一种自己练武练着练着练进修仙里的感觉。 其实也还好,要是把虹猫手里的那一大把火山石晶石全引爆了,效果也不比这差,火这种东西,一旦烧起来了,放火的人也难以把控其具体破坏力。 第一百零六章 钱已经莫得了 大年初一,韩国的低气温仍然没有过去,局部地区……算了,韩国现在屁大点地方,也没有什么局部了,全国地区都是阴天。 不过今天的新郑城虽然气温没有回升,但是却人烟气却变多了,因为昨夜的山林大火,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件事,各种流言层出不穷,什么山神发怒,什么天神降罚诸如此类的。 最大逆不道的,就是说韩王安无道,大将军误国的流言。 呃……这个不算流言,基本属实。 古寻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一宿没睡,但依旧神采奕奕……好吧,和喜事无关,本来一夜不睡也不会造成影响。 “古寻!!!” 一声明显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喊声响彻在古寻那破碎的小院里。 古寻正在厨房下饺子,今天的午饭就是饺子。 昨天古寻,紫女,红莲,惊鲵四个人加起来一共也只吃了一百来个饺子,厨房里还剩了三百多个,不能浪费啊。 听到声音,他赶紧跑出厨房,就看到了扛着鲨齿的卫庄,站在院中央,一贯漠然的酷哥表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颇有些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意味。 “你昨晚都做了什么?” 看见古寻出来,卫庄先发制人的质问道。 古寻摇摇头,无奈道,“问这话前,你应该看看四周,你昨晚干了什么。” 院子里的狼藉古寻昨晚并没有清理,全是碎石残渣,不好清理,还是回头找工匠来修院子的时候让他们处理吧。 “……” 卫庄沉默了一下。 他昨天醉的其实不算太严重,只是一时上头,没忍住陈和的勾引,技痒之下才动的手,相关的记忆他是有的,毁坏别人宅院这事,确实错在他。 “院子……我会赔偿的。”卫庄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个破院子而已,卫二爷会赔不起? 整座宅子也不过蛐蛐百金,卫二爷衣服上的金饰抠下来都绰绰有余了。 “但昨晚的事……没完!” 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堂堂鬼谷横剑传人,不世天才,绝顶高手,竟然……被人给插到地里,好似一颗大葱,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尤其是师哥,他就没脸见人了。 这事没完,没完!!! “那你想怎样?”古寻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呃,不太恰当,一副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 你能拿我怎样? “……” 卫庄又沉默了。 他想怎样? 他当然想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亲手把古寻也种地里,但是…… 打不过。 昨晚上他和陈和两个人虽然一个醉了,一个醉死了,但是实力至少还有个五六成,结果两人啥都不知道就被古寻给插地里了…… 卫庄扭头就要走。 放狠话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你给我等着,迟早这笔帐我要跟你算清楚! “别走了,一起吃点吧,昨晚上你和陈和没有吃到饺子。” 卫庄不为所动,依然想走,这时又有另一个人进来了。 陈和走了进来。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院中的情景,“古先生,你的院子……是怎么了?” 很好,听他这意思,昨晚上的事他是彻底断片了,古寻也没兴趣给他回忆一遍,摆摆手,“别在意这些细节,出了点意外而已,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今日该上工了,陈某已经来晚了。”陈和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古寻一拍脑袋,“哦,对了,忘了就给你放一天假,今天该上班了。” 今天别说陈和了,他自己也忘了这茬事,上午医馆根本就没有开门营业。 不过陈和不是忘了,他是刚醒没多久。 “还有,也要和先生说句抱歉,昨夜还劳烦你送我回去。” “这都小事。”古寻一摆手,不在意道 “不过下次你注意点,千万不要喝酒了,酒……对你可能有些特殊反应。” 陈和扯出一抹僵硬的苦笑,“先生不说,我也不会再碰酒了。” 从他记事起,就没有出现过昨天晚上那种彻底失去意识的情况,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此为大忌,他绝对不容许自己再犯。 “记住就好。” “对了,你吃午饭了吗?” 陈和摇摇头,他一醒过来就来医馆了,当然没吃饭。 “正好,你们俩都在,一起吃点吧,很快的。” 说完,古寻重新进了厨房,继续倒腾饺子。 陈和对此自无不可,他也是个不在乎吃的主。 卫庄犹豫了一下,最后也留下了,什么都不薅点走,他觉得未免太亏了。 ------------------------------------- 又一次在洧水河面上,白亦非和蓑衣客会面了。 今天的水面上,气温比其他地方更低,不过白亦非很喜欢寒冷的感觉。 “昨天晚上,天和医馆都发生了什么?”白亦非同样遵循着一套衣服穿到死的原则,照旧血衣长袍,银冠战靴。 蓑衣客一挥手中钓竿,将鱼钩甩到了水里,“昨夜,紫兰轩当家紫女,鬼谷横剑卫庄,红莲公主,还有那个陈和,一起前往了古寻的宅子,具体做了什么,不得而知,那个小院里那么多高手,我的人可靠近不了,不过,古寻从春风楼订了一桌子菜,也许,他们是去饮宴。” 对于蓑衣客最后的猜测,白亦非直接当没听见,他是不相信这个当口,这群人聚在一起恰好是为了吃顿饭。 蓑衣客自己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有一个人白亦非却不得不注意。 “红莲公主也和他们搅在一起了吗?”白亦非语气飘渺的喃喃道。 红莲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无论白亦非,还是姬无夜,都将其视作一个绝佳的工具,一个很可能发挥巨大作用的工具。 他可不希望工具没有发挥作用前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根据我的人探查的情况来看,是古寻被潮女妖召进宫里的时候和她认识的。” “……”白亦非眉眼一动,这个潮女妖,总是不经意就惹出麻烦。 “那个陈和,查到什么了吗?” “呵,暂时还是一无所获。” 闻言,白亦非嘴角翘了一下,一无所获,足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紫兰轩里的十万金有动静吗?” “没有,紫兰轩很安静。”蓑衣客答道。 “盯紧那里,不能出差错。”白亦非特意强调了一下十万金的重要性。 “放心,我的人已经把紫兰轩盯死了。”蓑衣客很有自信的说道。 虽然……钱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零七章 离奇的火 插完旗之后,蓑衣客转而提起了翡翠虎的事: “翡翠虎那里有些特别的情报,你应该会感兴趣。” “哦,你是说……铁血盟?”白亦非猜道。 “不错,昨天得了你的吩咐以后,他立刻派人去联系铁血盟,希望他们可以做保,为他和古寻签订一份契约,契约内容是翡翠虎愿以逍遥丸出售所得纯利的一成作为酬金,换取完整的逍遥丸制作方法独属于自己,同时将一成纯利作为担保费用支付给铁血盟。” “让我猜猜,想必铁血盟拒绝了为这份契约担保吧?”白亦非饶有兴致的插话猜测道。 “不错。”蓑衣客的斗笠晃动了一下,“不仅如此,翡翠虎随后又提出了一个赌约,希望和古寻对赌逍遥丸的炼制之法是否有问题,铁血盟再度拒绝。” 翡翠虎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 白亦非离开后他就反应过来,找铁血盟是个试探,所以在提出担保契约这项铁血盟此前并不经营的业务遭拒后,立刻又提了一个铁血盟的主营业务。 如今两者皆被拒绝,背后蕴藏的深意可就很有趣了。 “铁血盟拒绝入局,再次印证了古寻的不简单,但这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白亦非淡然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但到此仍没结束。”蓑衣客却给了白亦非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铁血盟再度拒绝翡翠虎后,却透露给他了一个消息,古寻之前所拥有的那份铁血盟担保的契约是假的。” “嗯?这就有些意思了。” 古寻伪造了契约白亦非可以接受,但是铁血盟的行为却很有意思,之前漠视翡翠虎相信契约是真的,等到如今十万金已经掏出去了却又告知契约是假。 他们似乎在刻意坑翡翠虎,而且……想要挑动夜幕去对付古寻。 “你觉得他们是在针对谁?翡翠虎?夜幕?亦或是古寻?”白亦非冷笑着问了蓑衣客一句。 蓑衣客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一句,“这和铁血盟往日的风格并不相符。” 铁血盟在江湖上一向行事中正,从不做超出担保人身份的事情,唯一不对付的就是罗网,两家之间偶有摩擦,但那是极少数情况,即使是对罗网,铁血盟也很少主动招惹。 夜幕和铁血盟之间关系平平,但绝对没有矛盾,他们没有针对夜幕的理由,一家大势力,不可能做没有缘由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们更大可能是在针对古寻,不过是借夜幕做刀罢了。 “越来越有趣了。”白亦非呢喃着。 果真如此的话,铁血盟的目的是什么呢? 反正不是为了要古寻的命。 在白亦非看来,这种事情,铁血盟不必要借一把刀来完成,古寻伪造契约在先,他们出手杀死古寻合情合理,师出有名。 那是为了什么呢? 内部权力的角逐争斗?亦或是为了挑动外部的争端? 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为了想要将逍遥丸据为己有。 这时候,蓑衣客提起了一件之前的情报: “三个月前,罗网于楚国淮北一地追杀一神秘人未果,不仅人跑了,而且损失了大量人手,而这位古神医的出现,似乎就在那不久以后。” “罗网……”白亦非重复了一遍这个秦国手中的大杀器。 蓑衣客的猜测,意思很明显,他认为古寻很可能就是从罗网手里走脱的神秘人。 这并不是无端的臆测。 古寻的实力很强,出现的时间也很巧妙的对的上(夜幕情报网不如齐国,也就不知道罗网最后一次袭杀神秘人和古寻出现在新郑城是同一天),拥有逍遥丸的古寻也有被罗网针对的价值,白亦非对这个猜测颇为赞同。 而且淮北紧邻齐国,论及距离,楚都寿春离得甚至比齐都临淄还要远,也可以解释齐国的莫名乱入。 只是这样的话,又有一个大势力参与进来了。 罗网,齐国,铁血盟,加上自家的夜幕…… 韩国这片小地方,很久没有遭遇这么大的阵仗了。 蓑衣客提醒道,“从现在的情报来看,这位古神医背后的牵扯实在是太广,太深,确实不好招惹……你打算怎么做?” 白亦非依旧是睥睨天下的表情,挂着邪魅的笑容,“混乱即将到来,但秩序总会恢复,而这片土地上……我们就是秩序。” “接下来,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做就好,我……该去见见大将军,继续下一步的计划了。” 蓑衣客隐藏在斗笠之下的眼眸低垂,静默的看着白亦非踏冰远去。 虽然在新郑,夜幕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但是……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身为一个情报头子,他很清楚,有时候直觉是最关键的,可以从最微不可察,细枝末节的信息中得到最重要的情报。 这时候,又一只和昨天同款的信鸽飞了过来。 取下信笺,蓑衣客快速浏览了一遍其上的内容。 是一件跟古寻无关的事,也是一件正常来说不该当作情报的事情。 昨夜的山火。 冬天虽然天冷,但相对干燥,又会有许多枯枝干草,发生山火是常有的事,昨夜的那场火以正常的视角来看,也不过是大了一点,不值得稀奇,更不应该在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场火,来的突然,熄的莫名,尤其是最后的擎天火柱,更是离奇诡谲。 许多当时离得比较近的百姓,是突然就发现天空都被火光染红的,然后又看着火柱出现后,火突然熄灭,于是,很自然的就流传起各种神鬼之说。 之前蓑衣客也没有关心山火的心情,毕竟古寻的事才是首要,但是因为流言波及到了姬无夜,才命人顺便查一下。 这一查,最后得到的结果,让他有些惊骇。 那些流言不是假的,呃……不是说姬无夜那段,是山火的离奇出现,和离奇熄灭不是假的。 蓑衣客手下的情报探子问询了山火发生之地周围的所有村户人家,得到的答案都是如此,亲自去那座山勘察的结果也显示那场火很诡异。 大火总共燃烧不过两三个时辰,怎么可能烧成这种地步,而且烧到这种程度的大火,也不可能短时间熄灭,一连烧上几天都很正常。 一切都透露着诡异,所以他们赶忙飞鸽传信上禀了此事。 蓑衣客不信神鬼传说,但是……事实摆在这。 而且这个消息让他心头的不安更加剧烈了。 可惜,他只是一个情报头子,地位,也仅仅比翡翠虎强点罢了,没办法用自己的感觉去说服白亦非改变策略。 第一百零八章 早都说钱没了 新郑城外,揽秀山庄。 翡翠虎一个人单独坐在暖阁里,脸色阴沉的几乎往下滴水了。 从昨天见了白亦非,再到后来两度遭铁血盟拒绝,以及得知了古寻的契约是假的,一连串变故,让他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 最重要的是,他始终不知道古寻给的逍遥丸方子是不是有问题,如果有又到底是什么问题,这件事没有得出结论前,他连觉都睡不着。 嗯,很快他就可以睡着了。 duang!duang! 两声低沉响亮的敲门声响起,随着而来的是翡翠虎的那位管家的声音,语气里透露着些慌张,“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啊!” “滚进来!什么就大事不好了?” 翡翠虎本来气就不顺,听了管家慌慌张张的话,更加来气,当然,他这心里其实咯噔了一下,对于所谓的大事不好有所预感,所以表现出了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恼羞成怒的态度。 管家推门进来,哭丧着脸说道: “老爷,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几位大夫后来炼制的逍遥丸,都没有效果。” “什么!” 管家的话,宛如晴天一道霹雷打在翡翠虎油腻的心脏上,让他顿时心肺骤停,两眼发昏,险些直接瘫在坐榻上。 有所预料归有所预料,真正听到切实的消息,得知了自己不仅一年百万金的进项没了,而且还倒贴进去十万金,翡翠虎肥大却脆弱的心脏还是受不了。 勉强维持住不昏过去,翡翠虎声音发颤的确认道: “确定药没有效果了吗?” “没有。”看见自己主子的表现,管家脸色更加丧了,“服药的人只是感觉有些燥热,其他的效果完全没有。” “那几个大夫怎么说?” 翡翠虎想咆哮,但是实在提不起力气,只能有气无力的问道。 “他们只说不知道,炼制过程和之前明明完全一样,但……但药就是没效果。” “啊!一群废物,完全一样怎么会无效!都是废物,废物!” 翡翠虎心里那个疼啊,当即大怒着就想要让人把那些庸医给全宰了,不过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还是让他没有将之说出口,现在情形未明,暂时还不能直接砍了这几个大夫。 “去,找古寻。” 翡翠虎咬牙切齿的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 ……良久之后…… 管家终于回来了,不过只有他一个人。 翡翠虎阴着脸问道,“人呢?” “老爷,他不来啊,而且……”说到后面,管家有些吞吞吐吐。 “而且什么,快说!”翡翠虎没好气的喝道。 “是是,而且他还说什么逍遥丸之类的东西他不知道,也和他无关,让老爷您不要再烦他。” “好好!”翡翠虎怒极反笑,“好一个与他无关。” “难怪说自己什么都不要,只要求再不和此药扯上关系,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说真的,翡翠虎现在就想点齐府上的护院打手,将古寻抓来严刑拷打,但是昨日白亦非的言行无疑表明了古寻并不好对付,翡翠虎也只能强压下怒火,转换目标。 “快,命人备车,去紫兰轩。” “是,是,我这就去。”管家也是害怕翡翠虎迁怒自己,忙不迭的应声离开。 ……………… 紫兰轩中,紫女接待了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翡翠虎。 “呦,竟然是翡翠虎大人,您怎么有兴趣来我这紫兰轩了?” 紫女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是知道方子没用了,故意用言语挤兑他。 “呵呵!”翡翠虎挤了一下脸上的肥肉,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来这里,自然是有事找紫女当家。” 风水轮流转,上次是翡翠虎用言语挤兑紫女,这次就轮到他了。 “那不知翡翠虎大人有何事找我呢?”紫女用着慵懒的语气随意的问着,让人听着就来气。 “吱……吱……”翡翠虎牙咬得直响,却还是不得不压下怒火,毕竟他没有足够的理由对紫兰轩下手,“不知紫女当家可知,古寻手中逍遥丸的炼制之法是无效的。” “这个啊……”紫女刻意拉了个长调,“知道,但不是很清楚。” “当初我和他合作的时候,也想直接买下方子,可惜他说此药炼制不易,而且手法独特,除他以外没人能炼制成功,紫兰轩比不得翡翠虎大人您,也不敢逼迫过甚,害怕他另择他出,也就没有再多问。” “既然方子无效,那还请紫女姑娘归还我的十万金吧。” 听到紫女真的承认了,翡翠虎当即就直接开口要钱。 他问这个问题就是为了要钱,方子有没有问题他还需要紫女给答案吗? 紫女嫣然一笑,“翡翠虎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十万金是违约金,和药方可没有关系,焉有退款之理?” “呵呵!”翡翠虎阴笑一声,“紫女当家,违约金确实和药方无关,可前提是契约是真的,昨日铁血盟已经告诉我,你和古寻手里的契约根本就是自己伪造的!” “我可真是佩服你啊,连铁血盟的契约的都敢伪造!” 紫女‘大惊失色’,“什么!?契约是假的,这……这小女子可不知道。” “你不知道?”翡翠虎冷笑道,“你签的契约你不知道?紫女当家莫不是拿我翡翠虎当傻子戏耍。” 紫女假模假样的叫屈道: “这大人你可就冤枉我了,契约是古寻拿着上门让我签的,我看上面确实有铁血盟的徽记,就签了。” “我跟您一样,哪里想得到他竟然敢伪造契约呢?” 末了,还反问一句,“对了,既然契约是假,为何……大人您现在才得到契约造假的消息呢?” 翡翠虎闻言脸一黑,为什么?老子还特么想知道为什么呢? 于是语气生硬的呛声道:“怎么,紫女当家怀疑我在骗你?” “那当然不是,我想……翡翠虎大人您也不敢拿铁血盟的名头乱用,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紫女当家相信就好,那就烦请你把十万金的违约金退还给我吧。” 紫女素手一摊,摇了摇头,幽声叹道: “既然契约是假,那小女子确实该退还这笔钱,但是……我现在已经拿不出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气急败坏的胖虎(二合一) “你什么意思?”翡翠虎神色一呆,感到一丝不妙,他感觉自己的小钱钱可能要飞了。 紫女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语气却是深表遗憾的意味,“就在不久前,十万金我已经送到古大夫的医馆了。” “怎么可能?”翡翠虎不可置信的惊声问道,“我的人明明……” 后面半句翡翠虎没说出来,毕竟和紫兰轩没有撕破脸,不好直接大庭广众明说自己派人监视的事情。 紫女却毫不留情面,没有遮掩的意思,‘好心’的提醒道: “翡翠虎大人,钱刚送走没太久,您的人……可能还没来得及把事情通报到你府上,嗯……也可能现在送信的人已经到了揽秀山庄。” 翡翠虎脸色一黑,他离府是临时安排,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负责盯梢的暗探肯定不在其中,所以……是他刚好错过去了。 “那笔钱为什么要送到他那里?”不想多提自己的乌龙事,翡翠虎转问其送钱的缘由。 紫女满脸笑意的提醒道:“翡翠虎大人,上次您来送钱的时候,我就告诉过您,我可能留不住那笔钱。” 翡翠虎感觉自己的体重都被气的上升了几个点。 好家伙,古寻摆我一道,口头上撇清和逍遥丸的关系,没想到你也摆了我一道,提前撇清了和钱的关系! 紫女不理会翡翠虎黑的发绿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道: “那份契约……啊,那是假契约……那份假契约上规定违约需要支付十万金的违约金,但是钱并不是明确属于紫兰轩的,之前古大夫来这里说这十万金要支付给铁血盟,小女子不知有假,哪敢不答应,只好乖乖送去了。” “你……紫女当家,你果然厉害的很啊!这一次,我翡翠虎认栽,哼!我们走!”翡翠虎抛下一句话,径直离开了。 紫女还在后面故意气他道: “翡翠虎大人慢走,有空……下次再来啊!” 翡翠虎头都没回,只是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紫女笑意盈盈的看着翡翠虎狼狈离开后,就收敛起了脸上的喜色,恢复了沉静,看翡翠虎倒霉固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还不至于让她喜不自胜,人既然已经走了,她也就不需要继续佯装幸灾乐祸的样子了。 返身上了三楼,紫女走进卫庄的粉嫩居室。 他正合眼盘坐在榻上,面对着门口,听见紫女进门的声响也没有动作。 紫女拉上房门,走到桌案旁,面对卫庄跪坐了下来,语气很好奇的问道: “上午你去天和医馆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这里闭目沉思?” “……” 卫庄不回答。 他能怎么说,自己去要个说法,结果说法没得到,还被人羞辱了一顿,唯一的收获就是一顿午饭? 不过还别说,冬天吃那个叫饺子的东西,确实不错。 当然,一顿饺子还不至于让卫庄释怀掉古寻对自己实力的蔑视。 紫女看他不说话,不由玩笑道:“古寻不会打了你一顿吧?” 问完后又像模像样的扫视了卫庄一下,自己回答道:“不像啊,身上没伤啊!” 卫庄终于睁开了双眼,锐利的长眸夹杂着厉光看向紫女,压迫感十足,可惜对紫女无效,她笑着又想开口调侃卫庄。 “翡翠虎走了?” 卫庄抢在她之前开口问道。 不管她想说什么,卫庄觉得都不应该让她说出来。 “呃……”紫女看卫庄不想聊,刻意的转移话题,也就不再继续调侃他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对,翡翠虎走了,这一次,这位豪商凶将可真的是气急败坏了。” 卫庄冷冽的低沉声音响起,“十万金的损失,对于夜幕来说足以伤筋动骨,接下来,他可不仅仅会生气,整个夜幕都会陷入疯狂,不顾一切的报复惹怒他们的人,并夺回黄金。” 紫女有些担忧的问道: “你觉得古寻能应付的了夜幕吗?” “……”卫庄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说,“昨夜之前,我认为他不能,最多不过是保住一条性命离开韩国,但昨夜之后……” 后面的话,卫庄没有说出来,但是背后的意思紫女已经猜到了: “你是说……那位惊鲵姑娘?” 卫庄疑惑的瞥了紫女一眼。 昨晚上他就不明白为什么紫女要用姑娘这个称呼来叫惊鲵这个人妇。 不过也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下,现在这个问题不重要。 “惊鲵……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你应该也清楚。” 紫女眼中满是凝重,“越王八剑……” 稍微了解江湖事的人都知道,昔日越王寻铸剑名师欧冶子以昆吾赤金为材,打造出八件(也许应该说是九件)稀世神剑,一名掩日,二名断水,三名转魄,四名玄翦,五名惊鲵,六名灭魂,七名却邪,八名真刚,合称之为越王八剑。 同样,也都知道,如今这八把(九把)名剑尽数归于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罗网手中,为其麾下以对应剑名称呼的天字一等杀手执掌。 “你怎么看她?”紫女压下心头浮念,向卫庄问询道。 “她是一个高手,尽管她在尽量收敛,但是做不到像古寻那般,丝毫不露破绽。”卫庄的语气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忌惮,既是对其实力,也是对其可能存在的背景。 “照你这样说,她难不成真的是罗网天字一等?”紫女不太相信古寻会和罗网有关系。 他实在不像一个出身于冷血杀手组织的人。 卫庄摇摇头,“当然不是,罗网的杀手怎么可能结婚生子。” 紫女却笑了,意味深长的反问道,“你真以为她和古寻是夫妻吗?” “???” 卫庄一脸懵,啥意思啊? “你是说,他们是假夫妻,可是……都有孩子了!” 卫庄之所以排除掉伪装身份这个可能,就是因为小阿言的存在。 昨晚上惊鲵抱着孩子的时候,脸上的柔和光辉绝对不是伪装,卫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紫女摇摇头,“孩子是真的,惊鲵确实是孩子的母亲,但是古寻应该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们俩不是夫妻。” “你怎么知道的?”卫庄头上全是问号。 紫女捂着嘴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模棱两可的解释道: “真夫妻和假夫妻,二人相处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古寻和惊鲵之间虽然很有夫妻之间的温馨和谐之意,但是还差了一点意思。” 卫庄木着脸,更加迷惑了,“可我看他们……很正常啊?” “这些事,你不懂。”紫女只是如此敷衍了他一句。 卫庄回以冷笑,呵,我不懂,你就很懂了吗? 不过,卫二爷没兴趣和别人争论自己是否懂男欢女爱,夫妻关系之类的事情。 “即使她不是古寻真正的妻子,可孩子肯定是真的,罗网更不可能让自己的杀手成为一个母亲。” 卫庄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即使出现这种情况,孩子……也一定会被罗网掌控住,而不会在她自己手里。” 这一点紫女倒是无法反驳了。 卫庄继续说道,“但是,要说她和罗网没有关联,那也不可能。” 紫女维持着沉默。 局势远比她想象的混乱和复杂,太多的迷雾未知,她也无法从乱局中看清道路,尤其是,如今的紫兰轩其实并没有真正入局的能力。 “翡翠虎都说了什么?” 卫庄陪着紫女沉默了片刻后,不再继续聊惊鲵的问题。 有关罗网的事,实在不好掺和,卫庄只是心高气傲,不是憨批。 更何况,此时的惊鲵是友非敌。 紫女闻言也暂且抛开惊鲵的问题,收拢了零散的思绪,回答道: “没什么重要的,目的就是想找我索回那笔钱罢了。” “不过,有一件比较特别的。” “嗯?”卫庄哼了个鼻音出来。 “翡翠虎已经得知了契约是假的,并且他说是铁血盟透露给他的。” “铁血盟?他们想借夜幕做刀吗?”卫庄立刻给出了和白亦非等人相同的猜测。 “很有可能。”紫女附和道。 接着一声轻叹,紫女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路上的行人: “唉!” “杀机迫近的夜幕,浑水摸鱼的铁血盟,用意不明的齐王族,古寻这一次,可真是……” “他走的路,他应该很清楚后果。”卫庄开解了紫女一句。 “希望如此。”紫女一声呢喃。 ------------------------------------- 此时,一切乱象的中心,我们的古大少侠,正在自己的小窝里,和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上演一出琴胡合奏。 两人一人坐在琴案前,十指拨弹,琴弦跃动,一人坐在椅子上,手持二胡,琴弓颤动。 音色深沉,余音悠扬的琴声,伴随着凄凉哀婉的二胡声,奏响了一曲曲意略显苍凉悲怆的……现代乐改编曲——天行九歌。 古寻挺喜欢这首歌的,尤其是用二胡拉奏的版本,所以特意还教给了想要弹琴解闷的惊鲵,来了一个两人合奏。 等到一曲终毕,惊鲵转头看向古寻问道: “这首曲子叫什么?感觉……很奇怪,和我过往学的曲子截然不同。” 古寻撇了撇嘴,当然不同了,这是现代乐,能和先秦的乐曲一样吗。 “天行九歌,曲名天行九歌。” “天行……九歌。”惊鲵重复呢喃了一遍曲名。 约等于半个丈育的惊鲵对于九歌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名字很上口,并记下来,如果换成学识不凡的紫女,就会疑惑,这首曲子和的九歌中任何一首神乐歌的风格都完全不相匹配。 “啊……啊……”听到音乐声停止,原本安静躺在床上享受的小阿言立刻不愿意了,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 惊鲵赶紧过去安抚自己的闺女。 古寻凑过去笑道: “这孩子还挺喜欢听音乐。” 惊鲵一边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提起之前翡翠虎派来的人被古寻直接撵走这件事: “你已经彻底和翡翠虎撕破脸,夜幕的攻击应该不远了,需要我怎么做?” “呵,你啊,什么都不用做,待在家里看好阿言就好。”古寻笑着摆了摆手。 惊鲵迟疑一下,又问道:“陈和那里……就放任他待在这儿吗?” 惊鲵对他,仍旧抱有怀疑。 古寻其实也一样。 “嗯,不用管他,你只需要管好自己和孩子即可,但是我不在的情况下,不要让他靠近你,以防万一,遇到强敌的话,带着孩子率先逃往紫兰轩,找卫庄。” “强敌?此时的夜幕应该并无高手。”惊鲵印象里,夜幕这个不大不小的组织里,只有两个绝顶高手,分别是首领韩国大将军姬无夜,和血衣侯白亦非,如今后者不在都城,前者不太可能亲自出手。 “我知道,但是……肯定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意外发生了。”古寻眯起眼睛回答道。 算算时间,再加上之前翡翠虎派人来这事,肯古寻断定他们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做不出有效果的小药丸,以翡翠虎对古寻原本的认知,他肯定第一时间派麾下的杀手之类的来找古寻的麻烦。 但现在没有,一直没有。 明珠夫人,铁血盟,齐王室,这三者一定有一个甚至多个做了一些额外的小动作。 古寻最怀疑的还是明珠夫人。 …… 等回到揽秀山庄,翡翠虎终于从自己的手下口中得知了黄金已经送至天和医馆的消息。 他心里大骂,都是一群废物,等到自家主子被人取笑了一通才把消息传上来。 管家不了解太多内情,看到翡翠虎如此生气,想献个殷勤,佝偻着身子站到翡翠虎近前,试探着建议道: “老爷,要不要我带人去医馆,把那个古寻给……” 翡翠心里正不爽呢,听见这话,抬脚就是一踹,“都是些没脑子的废物,给我滚!” 能特么动他老子不知道吩咐人去! 听白亦非昨天说的话就知道,自己的手下肯定拿他没办法。 管家忍住疼痛,慌不迭的点头哈腰认错,急急慌慌的告退了,独留下翡翠虎一个人在屋里喘着粗气。 好在,在翡翠虎看来,此时的局面还算可控,毕竟,钱只是从紫兰轩的库房转移到了天和医馆,总的来说还在新郑城,夺回来只是迟早的事。 只要钱还在,一切就不算糟。 第一百一十章 墨鸦 夜晚,新郑第一豪宅,姬无夜将军府中,一片灯火通明,人影闪动。 姬将军最近日子过的依旧潇洒,除了因为昨夜山火而升起的流言以外,他一切正常。 是的,尽管各大势力风云涌动,但是姬将军始终八风不动,啥都不知道。 他还一心等着翡翠虎搞定逍遥丸的事情,挣上一大笔呢。 而白亦非此时就如同前几日夜入王宫一样,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大将军府。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在这样的寒冷冬日,都会待在相同的地方,自家的暖阁,姬无夜也没有例外,虽然一身横练的硬功足以保障他不惧风寒,但是……姬将军可是个爱享受的人,能暖暖和和过日子,为什么要挨冻呢? 半躺在加高加长的定制款卧榻上,姬无夜左腿垂在地上,右脚踩在榻上,手里拿着酒爵,舒爽的喝了一口热酒,他的兵器战刀八尺就摆在一旁。 这两天天冷,又是年关,所以没有早朝,他一天到晚就只是在吃喝享受,只有今天例外,他额外做了一件事——吩咐手下的人去查探城中的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关于什么天神降罚之类的无稽之谈,姬将军是不信的,所以他没有去关心山火的详情,只是认为有人想要借机搞一下他这个韩国大将军。 他首先怀疑的就是相国张开地那个老东西。 只有他会和,也敢和姬无夜,和夜幕作对。 就在姬无夜美滋滋的等着手下的消息时,白亦非到了。 “谁!?”姬无夜突然感觉到有异动,身形一晃立刻站起身来,同时八尺战刀也被他握在了手里。 不说脑子的问题,但就警觉性来说,姬无夜还是不错的,兵器从不离身。 白亦非的身影伴随着他阴冷低沉的声音一同出现,“大将军不用惊慌,是我。” 等看清来人,姬无夜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浮现了惊容,“白亦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不在边境雪衣堡守关,怎么敢私自回都?” 姬无夜又惊又怒,眼神中既有气愤,也满含忌惮和凝重。 对于手握实实在在的重大兵权的白亦非,姬无夜心中忌惮不已,毕竟他虽然是韩国大将军,总领全国兵马,但实际上在他掌控中的也只有都城的数千禁军罢了,对于边军,他已经失去了绝对的控制权。 当然了,禁军的重要性和意义远高于边军,而且战斗力差距也不小,呃……白甲军除外。 现在白亦非竟然不通知他这个名义上的老大,就私自回都,还潜入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可以说是肆意妄为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得到关于他的消息。 百鸟的那群废物! 但是姬无夜尽管恼怒,却不愿意轻易和白亦非翻脸,干系太大,后果太重,他有些承受不起。 “大将军息怒。”对于姬无夜的恼火,白亦非不为所动,神色不变的解释道,“此番暗中回来是有要事。” 姬无夜压下心中的种种复杂情绪,重新坐回自己的长塌上,手里拄着八尺战刀,语气不阴不阳的问道: “侯爷有什么事,竟然紧急到连通知本将军一声都来不及?” “为了逍遥丸一事。”白亦非毫不迟疑的给出答案。 “逍遥丸?出什么事了?”姬无夜一听,又站了起来。 这玩意不仅牵扯了十万金的前期投入,还有后期数百万金的收入,可不容有失。 事关重大,姬无夜心里不由暂时放下了追究白亦非私自回都的事情。 “逍遥丸的制造者,那个名叫古寻的大夫有问题,背后牵涉到很多势力。” 一听这话,姬无夜顿时一脸豪横的不屑道: “牵扯其他势力?能有什么势力,在新郑,本将军就是天,谁也不好使。” “罗网,铁血盟,齐王族,目前来看,这三家都有可能。” “……” 这比天都要大一些了。 我尼玛! 姬无夜差点没骂出口。 翡翠虎你个一身肥膘的废物,这特么就是你说的寻常大夫,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大佬势力? “侯爷,你不是在耍本将军吧,一个大夫怎么可能同时和它们三家势力有关联,尤其是罗网,它和后两家关系可不怎么样。” 傻眼过后,姬无夜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怎么能和三家势力同时牵扯上,吕布认爹还得一个一个来呢。 “大将军,关系,可未必都是好的。”白亦非双手负在胸前,冷漠的回答道。 “有仇?他们也盯上这药了?”姬无夜猜测道。 在他看来,古寻最大的价值就在于逍遥丸了,百万金的巨利,足以勾动任何一个势力。 “这不就好办了吗?” “大将军,就我所知,这三家盯上古寻很可能是在他来韩国之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能力摆脱罗网等势力的,这个古寻,恐怕不是易与之辈,其背后,也不好说潜藏着怎样的阴影。”白亦非提醒了一句。 “呵!”姬无夜又恢复了天老大我老二的心态,傲然自信道,“在新郑城,管他是龙是虎,都得给本将军老老实实的。” 姬无夜心里还是有数的,事实果如白亦非所说的话,古寻肯定不一般,但是,这里终究是新郑,夜幕的地盘,任何势力都很难在这个地方,和夜幕争斗,更不要说个人。 反正自己的目的是钱,是药,不是人,事办的漂亮一些,尽量不留下话柄,事后了不起扯笔糊涂账,实实在在的利益到手了就别指望他姬将军吐口。 白亦非还想说什么话,门外就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将军!” 白亦非眉头皱了一下,身形消失在房间内昏暗的阴影之中。 姬无夜看见他藏好了,才对外面喊道: “进来!” 暖阁的门应声而开,一道漆黑的身影如落羽一般飘进来,闪至姬无夜身前半跪行礼。 修长挺拔的身姿,俊美妖艳的面容,如墨一般的紧身羽衣,眼角勾画着特殊的纹路,周身配有各种金属饰物,来人正是夜幕麾下百鸟杀手团的第一高手,姬无夜最得力的手下——墨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姬将军不准啊 “启禀大将军,翡翠虎大人命人传了急信,言明,古寻交付的逍遥丸炼制之法有问题,制成的药物没有效果。”墨鸦半跪在地上,声音沉稳却阴柔的说道。 “嘭!” 一声脆响,姬无夜身前的桌案顿时hp归零,被他一巴掌拍断了三条腿。 “你说什么!?”一声厉喝从他的大嘴中飞出。 墨鸦垂首跪在下面,没有吱声。 姬无夜听的很清楚,只是恼怒之下的不可置信,自己要真是再重复一遍,铁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呼……呼……”粗喘了几口气,姬无夜平复了一下心情,阴着脸问道,“翡翠虎没去找那个大夫吗?” 墨鸦急忙再度开口回答: “找了,但是古寻并未给出答复,反而说自己和此药无关,让翡翠虎大人不要再找他。” “与他无关!?” 姬无夜就要发作,墨鸦接着补充道: “紫兰轩方面,翡翠虎大人也去问了,他们说十万金已经尽数送交古寻手中,如今想要退款给我们也无能为力,让我们找古寻要钱。” “好大的狗胆,联手诈骗竟然骗到本将军头上了!” 姬无夜肯定不接受这种踢皮球式的推诿,这不摆明了合伙坑钱来了吗?大怒道: “翡翠虎不会直接派人去抓那个大夫吗?” “翡翠虎大人看古寻的态度有恃无恐,担心有诈,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来请示将军。”墨鸦说出了翡翠虎传来的最后一部分信息。 实际上翡翠虎按兵不动是因为白亦非的态度,但是他可不敢跟姬无夜这么说。 这位大将军对血衣侯的防备和忌惮,其他几位凶将心知肚明。 “哼,有诈?老虎真是越混胆子越小,在新郑城,本将军倒要看看谁能诈夜幕。” 说着,姬无夜就要命令墨鸦带百鸟的杀手去天和医馆,连人带钱一并都抓回来。 这时,原本藏于暗处,气息隐蔽,连墨鸦都未曾发现的白亦非主动现身了。 “将军息怒。” “嗯?” 墨鸦头依旧低着,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声音传来的位置,看见说话之人后,心里一跳。 这不是血衣侯白亦非吗?他什么时候回的新郑? 而且刚才他就藏身在这么近的地方,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墨鸦自己就是百鸟最强的杀手,隐息匿踪的技巧不说独步天下,自认也算不错,结果竟然让人躲在这么近的地方都没发现。 早听说血衣侯的武功深不可测,墨鸦今日算是窥得一斑了。 尽管心惊不已,但是墨鸦的表情和姿势丝毫未变,好像完全没听见声,也没看见人一样。 白亦非侧目瞥了墨鸦一眼,不由心道,确实是条听话本分的忠犬,难怪可以获得姬无夜的部分信任。 姬无夜见到白亦非出来,没有阻止。 一般的下人仆从他信不过,要是被人看见了白亦非私自回都,还私会自己这个大将军,万一传到韩王耳中,可是个大麻烦,所以肯定得灭口。 不过墨鸦嘛,就无所谓了,可以相信。 “侯爷拦着我是干什么?”姬无夜闷声没好气的质问白亦非道。 白亦非手背在身后,踱步上前建议道: “翡翠虎的考量未必没有道理,倘若古寻早有准备,布置了陷阱,我们的人毫不知情的一头扎进去,未免太过愚蠢,传出去,恐为人所笑。” 后面的话打动了姬无夜,他这个人好面子。 按照白亦非所言,此时新郑城里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少,万一真丢了人,面上无光啊。 姬无夜脸色几度变换后,冷笑着斜眼看向白亦非,问道:“不知侯爷可有什么高见啊?” 白亦非的脸上浮现饱含轻蔑之意的邪魅笑容,冷声缓缓说道: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这片天空下挑战我们的权威了,既然要惩罚,那就确保雷霆一击,将对方彻底摧毁!正可借此震慑旁人。” “……”姬无夜眯眼沉思了一下,白亦非的建议他挺中意的,雷霆一击,顺便杀鸡儆猴,是个绝佳的选择,不过……白亦非…… 他打心底忌惮着白亦非,担心对方有其他的打算。 “侯爷打算怎么做?” “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计划好了,大将军很快就会知道。”白亦非卖了个关子。 姬无夜没有追问,因为白亦非这样一副智珠在握,稳操胜券的模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人就喜欢装一手,姬无夜也不好对人家的个人兴趣说三道四,反正事办砸了责任不是自己的。 “哼!”姬无夜冷笑了几声,“那本将军就等着看侯爷的手段了。” “将军拭目以待。”留下最后一句话,白亦非就欲转身离去。 “侯爷可别忘了,那个大夫可还有着很大的价值,不能直接弄死。” 姬无夜语气平淡的提醒道,他可还惦记着翡翠虎给自己画的饼呢。 “我省得,将军放心。” 姬无夜看着渐渐消失的血色衣袍,脸色阴晴不定。 墨鸦老老实实的跪在下面,尽量削弱存在感,装作不存在的样子。 “墨鸦!”姬无夜眼露凶光,语气却很平淡的吩咐道,“命令百鸟的人,给我盯死了天和医馆,绝不能让里面的任何一个活物逃出新郑。” “是,将军。” “……”姬无夜想了一下,补充道,“清查全城,找出其他势力的人马,确保不要出岔子。” “还有,查一下白亦非最近的行踪,注意,隐蔽一点。” 墨鸦心中凛然,这是自家将军在猜忌血衣侯这位边军凶将了。 听起来,似乎这次白亦非秘密回都,好像有些隐情,难不成……他并没有得到大将军的首肯就自行回来了? 墨鸦心思闪动,脑中冒出一个又一个想法,但是脸上不露异色,沉声应道: “是,将军!” “去吧!”姬无夜挥了挥手,不耐的命令道。 墨鸦顿时化作一股黑烟,转眼消散在房间中,独留下心思复杂的姬无夜。 他原本还想质问一下白亦非远在边境雪衣堡,是如何得知新郑的近况的,但后来还是放弃了。 终究没有傻到家,心里清楚白亦非有的是说辞搪塞这个问题,索性不问了。 不过姬无夜有些自己的猜测——蓑衣客,以前就感觉他和白亦非走的比较近。 而且如今新郑出现乱局,自己这个夜幕的老大啥都不清楚,反而远在边境的白亦非率先得了消息,要说负责情报的蓑衣客一点问题没有,姬无夜是不信的。 四凶将里,白亦非日渐势大,蓑衣客疑似偏向白亦非,潮女妖态度暧昧不清。 唉,也只有翡翠虎还算忠心了——姬无夜心中盘算道。 姬将军对形势的把控还是不够准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来? 在姬无夜看来,古寻不是个麻烦,他迟早会被夜幕解决,只是时间和手段上的问题,白亦非反倒是自己的祸患,继续放任其做大,迟早会威胁到自己的权力地位。 但是,最让姬将军闹心的就是,他现在没法对白亦非动手。 夜幕四凶将不是百鸟的杀手,他们不是姬无夜的手下走狗,理论上都是他的合作伙伴,当然,地位略有差别,最垃圾的胖虎只是商贾,对其他几人都得陪笑,但就算是这个地位最差的翡翠虎,姬无夜也不能在没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对他下手。 翡翠虎代表财,夜幕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他名下的商会,这一块是完全握在他手里的,虽然姬无夜和白亦非等人都在里面安插有自己的人手,但是只有翡翠虎才能真正让这个商会正常运作,攫取金钱。 如果翡翠虎突然出事,夜幕的资金就会出大问题。 其他军、政、谍三位凶将的情况与之相同。 没谁是不可替代的,即使是姬无夜这个领袖,可一旦这些位置出现了短期空缺,就足以对夜幕造成重创,重新扶植新的,不知要多少时间,尤其是像手握重兵的白亦非,姬无夜要是真把他搞掉了,空出来的兵权可未必还能如愿落到夜幕手里。 姬无夜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了。 白亦非离开后,立刻就赶去了王宫,他要找明珠夫人。 等到了明香宫,确定韩王安不在,白亦非再次潜入了自己表妹的寝宫。 明珠夫人正慵懒的躺在卧榻上休息,穿着一身透明黑色薄纱裙,听见白亦非没有掩饰的脚步声后,睁开了风情迷离的双眼,看清来人,轻笑道: “呵,这么快就又来了,你打算见见那位古大夫了?” 白亦非停下脚步,冷声回道:“没错。” “什么时候,明天?”明珠姿势不变,只眨了眨眼,继续问道。 “不……”白亦非想了一下,“三天后吧。” 三天的时间,足够人手调动和安排了。 明珠夫人自无不可,哪天见都行,“好的,三天后,我会寻个理由找他入宫的。” “不过……”明珠夫人答应下来后突然又起了个转折,提前解释道,“他来不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从古寻上次的态度来看,明珠夫人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来,那也不错。”白亦非勾起冷笑。 明珠夫人大概猜到了白亦非想做什么,脸色有些变幻,疑问道:“你想借我的身份对付他?”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既然动手,自然要尽全力。”白亦非含糊的肯定了明珠夫人的猜测。 最后,白亦非估计是担心明珠夫人害怕古寻杀她,补充了一句保证,“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尽管看起来夜幕没有输的可能,但是不知为什么,女人的直觉让明珠夫人不想对古寻下手,总感觉……会倒霉,所以她拦下了要走的白亦非: “等一下。” “嗯?” “古寻明面上的身份不过是个大夫,还需要本夫人亲自对付他吗?” “你是想……”白亦非脸上露出了了然的意思。 ------------------------------------- “呼……呼……”古寻吹了吹夹住的饺子,接着蘸了蘸醋,最后一口咬下。 其实吹的步骤对他而言没必要,他还能怕烫吗?但是不吹就没灵魂了。 “你怎么还吃饺子?” 紫女坐在古寻正对面,奇怪道。 “昨晚上吃了一回,我听卫庄说今天中午你吃的也是饺子,加上这顿,你吃了三回了。” 古寻又咽下一只饺子,才回道:“废话,四百多个饺子到现在才吃了一多半,还剩近两百个,不吃不就浪费了。” 紫女不禁瞟了个白眼给他,“现在是寒冬,又不会坏,慢慢吃就是了。” “时间越久,越不好吃,反正惊鲵不挑食,我嘛,也可以接受。”古寻说着,咽下了碗里最后一个饺子,问道,“你吃了没,要不一起吃点?” 紫女摇头拒绝了,“我吃过了。” “行吧。”古寻抹了抹嘴,“找我有事吗?竟然不是派人找我去紫兰轩,而是自己亲自来我这。” “找你……当然是有事。”紫女扭了下身子,微调了坐姿。 “嗯?”古寻眉眼一挑,示意她说事。 “今天翡翠虎找我要钱。” “呦,还真能上门要钱呐!”古寻自认自己干不出这事儿……他一般用抢的。 紫女又白了他一眼,“十万金啊!换我我也会去要。” “你别打岔,听我说完。” 古寻手一伸,示意您请。 “要钱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唯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一声,铁血盟的人将你伪造契约的事告诉翡翠虎了。” “啊……”古寻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这算找着一个泄密的了,当然,也不因此排除掉另外两个嫌疑人。 看见古寻出了舒口气,啥反应都没有,紫女不由问道: “你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古寻一撇嘴。 “那你……” 古寻打断道:“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啊?”紫女反问一句,问完她就想到了古寻最可能给出的答案。 “当然是钱啊。”古寻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我不在乎铁血盟做小动作,反正……回头他得赔偿,一分钱都不能少。” “呵呵!”紫女僵硬的笑了笑。 真是死要钱! 古寻自顾自的继续感慨道:“说起来,这翡翠虎也确实仗义,不仅送了钱,还特意通知你铁血盟暗中坑我的事,没得说!” “呵呵!”紫女又是两声僵硬的假笑。 人家都快仗义到被气死了,当然没得说了。 “现在事情已经彻底暴露在夜幕的眼中,他们没有立刻报复你,显然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你……要不要我帮忙?” 翻过闲话,紫女不无担心的看着古寻,迟疑道。 “不用了。” 不出紫女意料,古寻一口回绝了。 “紫兰轩毕竟要在新郑做生意,不能和夜幕正面对上,这件事还是全部止于我为好。” 古寻解释道,顺便叮嘱紫女: “切记,不要让卫庄离开你太远,即使医馆有难也不要管,惊鲵如果遇到危险,会带着孩子前往紫兰轩,你不要让卫庄来医馆救人。” “……”紫女没有回答。 她在思考古寻话潜藏着的一些信息。 听他的意思,他对惊鲵的实力很有信心,确定她即使在需要保护孩子的状况下,面对危险也能从医馆跑到紫兰轩。 这种实力,难不成……她真是罗网的天字一等? 可是…… “怎么了?”古寻见状不由关心道。 “惊鲵……”紫女美目直视着古寻,犹疑不定道。 “嗯?” “惊鲵她是罗网的那位天字一等吗?越王八剑之一,惊鲵的持有者?”紫女下定了决心,直接开诚布公的问道。 古寻的眼睛眯了一下,笑了,“呵呵。” 然后饶有兴致的反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的呢?” 紫女一字一顿道:“你的朋友,你的……挚友!” 古寻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既然是朋友问的,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没错!” 紫女红唇轻启,微微张开,十分震惊于这个答案。 尽管是她主动问的,但是她真的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的答复。 接着她又听到古寻补充了一句: “不过是过去式了,现在她已经不为罗网卖命,离职做全职母亲了。” ??? 原本还在震惊的紫女更傻眼了,离职?罗网还有如此人性化的机制吗? 当然,震惊过后最先出现的情绪就是——质疑。 “你在耍我吗?罗网……别说罗网,全天下的杀手组织就没听说那个允许退休离职的!”紫女面色不善的看着古寻。 古寻难得的挂上了霸总的邪魅蔑笑,“其他人不行是因为他们不够强。” 紫女狐疑道,“一个天字一等,应该没本事抗衡罗网吧?” “……”古寻一怔,然后怒声道,“谁说她了,我说的是我!” “是我够强,才能帮她脱离罗网。” “所以……”紫女此时想起了之前得到的消息,神色复杂的确认道,“两个多月前,楚国淮北郡的事……是你们俩干的?” 古寻起身又盛了碗饺子——他俩现在在厨房里——继续吃起来,“对啊。” “罗网追杀我和惊鲵,所以……我只能自卫反击喽。” “为什么!?”紫女忍不住情绪激动的质问道,“你难道也是罗网的杀手吗?” “吧唧!”古寻边吃边答,“不是啊,你看我像杀手出身的吗?” 紫女就是因为觉得他不像,此时才会反应如此大,“既然你不是,为什么要掺和进去,为什么要救罗网的杀手?” “开玩笑,她可是我妻子,我不救她才不合理吧?” “她不是你妻子!”紫女忍不住直接戳破了这个事实。 古寻眉头一皱,“……嗯?你为什么这么说?” “……”紫女话说出口后有些后悔,她本来没打算这么直截了当的戳穿此事的,不过现在说都说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你们俩根本不像夫妻。” 古寻眼神里带着迷茫,“啥叫不像啊?夫妻应该什么样啊?总不能当堂表演……呃,当我没说。” 紫女虚眼瞪了他一眼。 古寻赶紧把话题扯回正路,“这个我不觉得我和惊鲵哪有问题啊?” 他这话的意思也就表明了夫妻关系确实是假的。 对紫女嘛,没必要刻意隐瞒,她既然猜出来了,不管是怎么辨别的,都不需要再过分狡辩了。 当然,古寻对自己的破绽还是很好奇的。 紫女摇了摇头,“问题……其实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她看你的眼神里有温情和倾慕,你看她的眼神里也有感情,但是……不像真正的夫妻,反而像是随时可以恋爱,但却没有真正确认关系的‘好朋友’。” 古寻呲了呲牙,说的内容他懂,但是……你一共才见过我俩同屏一次,哪里看出来这么多戏的? “你很懂啊?” 紫女巧笑着反问一句:“怎么,古大夫是认为医治的病人多了,就比小女子更加会看人了吗?” “不敢。” 这句话真心实意,古寻确实不认为自己会比紫女更懂人心人性。 紫女再次将注意力转回之前的目的上,“你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整个罗网的风险,救惊鲵一个杀手。” “为了孩子啊。”古寻没有继续扯开话题,很痛快的给出了答案。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没必要隐瞒。 “惊鲵背叛罗网就是为了腹中的胎儿,我碰见她时她正要分娩,杀手我可以不管,美人我可以不救,但是孩子……不该死,所以我选择了救人。” “而既然选择了插手,救一个,还是救两个就没什么差别了,让孩子有个母亲也好,省得我费事了。” 古寻简单的解释了自己救人的原因,脸色淡然,就好像说的是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完全没有招惹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紧迫感。 “……”紫女沉默了一下,她刚才忘了孩子这一茬,还以为古寻是见色起意呢。 “后来……你就带着惊鲵母女躲过了罗网的追踪,来到了韩国?” “嗯。”古寻一点头,“差不多吧,我们彻底脱离了罗网的视线范围,隐去了行踪,藏在新郑。” 听了这话,紫女心思有些复杂,坑害翡翠虎,勒索铁血盟,还用药物诈骗,你管这叫‘藏在’新郑? 古寻看出紫女眼神中的恶意,立刻试图辩解一二: “我的行为都有自己的考量,罗网短时间绝对找不着我和惊鲵。” “这次新郑乱局已成,罗网的视线要不了多久就会投放过来,你恐怕藏不了太久了。”紫女提醒他道。 “无所谓,也不需要再躲多久了。”古寻小声嘀咕了两句。 “你说什么?”紫女听不太清,光看见了嘴动。 “没啥。” 古寻敷衍了一句,这事和紫女说肯定解释不清的。 紫女还想追问,院中传来了陈和中气十足的喊声: “古先生!” 古寻赶忙应声:“这呢,厨房!” 陈和听到回应,立刻推门进了厨房。 厨房自然没有见客会面的地方,不过古寻家的厨房兼职饭厅,有桌椅。 “古先生。”陈和进了门,先是有礼貌的叫了古寻一声,然后很没礼貌的无视了菜鸡紫女。 古寻抢在他前面说道: “你现在还是铁血盟的顾问吗?” 陈和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先回答:“呃……是的。” “那就好。”古寻很开心的一合手,“你帮我给你们盟里传句话。” 陈和心里浮现了紫女常常会有的不妙预感,“什么话?” “他们暗中向翡翠虎透露我冒用你们名头,伪造契约的事情已经被我知道了,翡翠虎亲口说的,铁证如山,我限你们盟里……呃……七天之内,必须给我个说法。” 古寻琢磨,七天应该够他们筹措一笔w送至新郑了。 “啊?”陈和有些懵。 怎么就需要给你个说法了? 我记得,当初我来了结此事的时候,只说了自此以后铁血盟不再追究古先生你冒名造假的责任,没说不会跟别人透露啊! 所以……这又是勒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把孩子给我 “古先生,这个事……”陈和打算和古寻讲讲道理。 古寻一抬手,十分大气的打断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想替你们铁血盟道歉,不过不需要。” “???” 陈和目光呆滞的望着近在眼前的古寻,配上他的僵硬面瘫脸,十分喜感。 不是,谁要道歉了,我要讲道理啊! “不是,古先……” 古寻继续说话,不给陈和开口的机会: “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也不用多想,只需要帮我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你们盟里就好,看你的面子,我也没打算太计较这事,他们只要给个交待,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还意思意思? 你直接就说要钱不就行了吗? 饶是陈和对这些事不在意,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不过他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硬笑,放弃了讲道理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应声道: “好,回头我会代先生转达。” 他对这位古先生的嗜钱如命的怪癖也有几分了解,知道对方这是铁了心要讹一笔,既然如此,他索性不管了。 这也怪盟里自己作,没事又去招惹对方,反正铁血盟不缺钱,让他们自行折腾去吧,陈和觉得与其自己多一事,不如自己少一事。 “很好。”见到陈和上道,古寻满意的点点头。 紫女在一旁看着一切的发生,忍不住以手抚额,对于古寻想着法薅羊毛的做法十分无奈。 关键是,能不能换只羊薅啊? “啊……那个,对了。”钱的事情搞定了,古寻也想起来陈和进门好像是有事要说,于是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啊?” 陈和一听古寻问回自己原先的正事,也抛开了所谓的交待,说道: “是这样的,我族里的人给我传了一些消息,夜幕的人手开始大规模调动了,我认为这可能是他们要对先生你下手的准备,所以,来提醒一下。” 古寻还没开口,紫女率先问道: “有夜幕更详细的动向吗?” 陈和摇了摇头。 紫女有些失望,可惜不能白嫖一波情报。 古寻很无所谓的表示: “没事了,反正你们一切正常的过就行了,我才是夜幕对付的重点。” “先生,你……”陈和也不免有些担忧。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尽管古寻实力高绝,但是敌暗我明,夜幕又人多势众,情势怎么看都不太妙。 “没事。”古寻一抬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我说了没事,就一定没事。” 对于古寻来说,尽管夜幕内部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意外变故,但是……一个夜幕,还能翻天不成? 现在在古寻心里,能从铁血盟那再薅多少羊毛……不是,能得到多少赔偿金这事都比夜幕的动向重要,交了十万金的夜幕此时基本算是一滴不剩了,除了不动产,没什么油水了,没有压榨的价值。 “接下来,等夜幕出招就好。”古寻又一次吃完碗里的饺子,这次他吃饱了。 “陈和,你吃了没,要不来点?” 对于古寻的自信,陈和只能选择相信,紫女都不能改变的情况,他……更没什么用。 “不用了,某吃过了。” “好吧。”古寻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 三日之后,正月初四,新郑城持续了数日的低温终于结束了,太阳再次高悬于穹顶之上,而经历过雪寒天气的百姓也发现,以往认为没什么用处的冬日,其实还是能够带来的温暖的,至少阳光晒到人身上不会让人越来越冷。 街道上再次出现了为数不少的行人,古寻也开始正常经营自己的医馆了。 临近傍晚,古寻已经诊断完最后一位病人,即将关门休息的时候,医馆外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个穿着宫人服饰的人走进了医馆。 古寻头也没抬,整理着自己的工具说道: “今日休息了,明天再来吧。” “古先生。” 一道略显阴柔尖锐的声音响起,听的古寻眉头一皱。 这声音,可不像是正常人的。 抬头一看,果然,来人的衣服和以前来找自己的那个王宫内侍很类似,应该是同事,而且……是个纯正的宦官——顺便一说,宫人不一定是阉人,但阉人一般都是在宫里干活的。 “你是……” “奴才是来请古先生入宫,为明珠夫人诊病的。” 古寻咂了咂嘴,这女人……果然还是作妖了,自己之前没怀疑错人。 夜幕这是,想把我调走,还是……调入呢? 看到古寻不回话,来人催促道: “请古先生尽快移步入宫吧。” 古寻中断猜测,不耐烦的回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到。” “这……” “我有入宫令牌,也很清楚去明香宫的路,不需要你引路,入宫诊病有些东西要准备,需要一点时间。”古寻语气更不耐的摆手让这人离开。 对方见古寻态度坚决,不敢再多嘴,人家是接连入宫的当红神医,他一个阉宦奴才,可不敢惹,于是转身离开了。 之后,古寻关了店门,回到后宅卧室。 “惊鲵,我要出去一趟。”一进门,古寻就对惊鲵说道。 “嗯?”惊鲵闻言将疑惑的目光转过来。 “呵呵,夜幕有请!”古寻笑着说明了情况。 惊鲵原本放松的身体立刻绷紧。 古寻接着叮嘱道: “我走之后,咱家说不准会不会来客人,你小心一点。” “嗯。”惊鲵没有多言,只是点头应声。 古寻转身就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歪,想到了个更安全的……组队方式。 重新转过身,古寻走到惊鲵身前,“来,把阿言给我。” 惊鲵抬头,眼神里有些迷惑,这时候还要特意来抱抱孩子吗? “待会我带着她,你一个人在家里。”古寻解释了自己要做的事。 惊鲵很意外:“什么!?” “相信我,这是个更好的选择。” 古寻手一伸,示意惊鲵把孩子递给他。 惊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犹豫,将小阿言递给了古寻。 她相信无论如何,古寻也不会伤害阿言。 接过孩子,古寻冲她一点头,然后没有停顿,飒然离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各路危局 趁着天色未暗,古寻快步赶往王宫。 一路上不仅赶路,顺便还在逗弄孩子。 小阿言自打来新郑,就没有出来过,如今猛然重新见世界,倒没有害怕,反而很兴奋的挥动自己的小肉手,两眼圆睁,四处乱瞟,嘴上咿咿呀呀的叫着。 路上的行人频繁将探究的目光挪到这俩人身上,很是好奇,不时还指指点点的嘀咕些什么。 一方面,一个大男人抱着个没脱奶的孩子走在大街上这事很罕见,另一方面,这天寒地冻的,哪有抱着孩子乱跑的。 古寻无视掉各种异样目光,抱着孩子来到了韩王宫大门。 本来门口的守卒看见令牌是会痛快放行的,但是古寻这个…… “古先生,您这个……不太合适吧?”守卒认识古寻,知道这是个贵人,所以态度很良好的试图劝古寻不要将孩子带进王宫。 古寻当然不搭他的腔,强行辩解道: “宫里给我令牌的时候,可没说不能带孩子。” “这……宫里是没说不能,但是……这……”守卒苦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宫里肯定不会特意强调这种事啊,正常人谁会这么做,谁敢这么做? “既然没说不能,那就可以,所以不要再耽误我时间了,明珠夫人还等着呢。” 守卒犹豫了一下后,不再继续就此事和他争执,一个几月大的孩子而已,如今王宫中没有幼婴,也无妃嫔怀有身孕,不怕这个孩子惹出什么麻烦。 不过,古寻身上还不只是孩子的问题…… “那您腰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啊?” 古寻毫不遮掩,一掀衣袍,露出绑在腰上的二胡,“这是我的乐器,奏乐用的,不能带吗?” 守卒大略检查了一下,发现不是什么凶器,也就不扣留了,虽然他心里是想的,但看古寻的态度,也不可能愿意给他,索性算了。 这位古先生可是大夫,万一真耽误了明珠夫人看病,他有十颗头也不够韩王安砍的,况且只是个几月大的孩子,又不是什么凶器危险物。 守卒放行后,古寻冲小阿言一笑,开开心心的带着孩子进宫……进王宫了。 临近夜晚,路上有不少的宫人在急匆匆的行走,古寻抱着孩子,吸引到的注意更多了。 不过宫里人和外面不一样,不敢随随便便当面嚼舌根,这种能抱着孩子在宫里溜达的,肯定不好惹。 时间慢慢推移,夜幕——真正的夜空,不是姬无夜他们——渐渐降临,日落月升,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古寻也走到明香宫了。 靠近明珠夫人的寝宫后,他察觉到不对劲了。 屋里根本没有明珠夫人的气息。 里面根本就没有活人! 所以,他们想干啥? 都到门口了,古寻也懒得多动自己那颗小脑瓜了,直接带娃入殿,腰部还绑着他的二胡,造型很别致。 进入殿内,装饰摆放什么的都没有大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往日的那个风情万种的明珠夫人。 “这一个人也没有,是来耍我,还是说,调我离山?”古寻抱着孩子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里,自言自语道。 “医馆要出事?” 虽然这么想,但是古寻一点不着急,怎么说也是曾经的罗网杀手扛把子之一,哪那么容易出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灵敏的五感让他隐隐察觉到,好似有不少人在往这里靠近呢? …………………… 天和医馆中,惊鲵自进了新郑后,第一次一个人独处,连孩子都没在身边。 陈和今日似乎有些事,快下班的时候就走了,不然他会一直守在大堂。 同时,她也久违的换上了她的杀手战斗服——鱼鳞网袜贴身金属甲裙,尽显诱人身材。 顺便一说,她现在穿这套老衣服,胸部……略紧。 不止衣服,蜘蛛纹面具也戴上了,惊鲵剑也从箱子底取出,放到了手边。 本来古寻是打算把长虹剑给惊鲵用的,惊鲵剑还是有些扎眼,虽然不是很害怕,但能少一事少一事就最好,顺便还能阴对方一手,结果惊鲵第一次拿长虹剑的时候……没提起来。 七剑系出同源,主材料都是昔日的天外陨铁,不过落入张家界山林前陨铁一分为七,各自落到了不同的奇景,吸收各地的奇异灵气发生了各不相同的异化,最后在各大奇景异地被锻造为七把属性各不相同的神兵。 虽然特性各异,但还是有些相同之处,那就是沉。 最轻的冰魄剑重四十六斤,最重的长虹剑则重达六十斤,而惊鲵剑,不到十斤…… 她能用的了就出鬼了! 在秦时世界里,应该只有win7的巨阙能比长虹剑重了。 扯远了,书归正题。 惊鲵好整以暇的静坐于黑暗的屋中,连蜡烛都没点,等待着可能会出现的敌人。 天上的月亮被一朵路过的云彩暂时遮挡住,院中本来就没有灯火光,这下瞬间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幽暗之中,等到云彩飘远,院子里也多了个修长的人影。 惊鲵在屋中感受到了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顿时明白,来了一个高手。 可是……夜幕此时哪里来的高手? …………………… 陈和今天回去是为了自己的房子。 他的房子被马祸波及,一辆大马车横冲直撞进了……他家大门。 虽然住宿条件再艰苦他都可以接受,房子破点无所谓,但是我家大门常打开这也不是事啊。 他只能回去处理一下。 本来想尽快回来,但是很显然,他没能做到。 事情早搞定了,他又不用亲自去找人来修,只是回去通知齐国的人手让他们处理,但是,归途受阻啊。 一群乱七八糟的,穿着各种各样的夜行服,杀手服,大概率是百鸟杀手的人马,堵住了陈和的前路。 陈和握紧手里的银枪,面无表情的扫视着眼前的一群牛鬼蛇神。 有点麻烦,虽然都是菜鸡,但是杀鸡……也需要时间,而医馆很可能出事了。 ……………………………… 紫兰轩中,紫女正坐在卫庄的房间里,卫庄则侧立在窗边。 “收到了消息,夜幕的人手大肆出动,应该是开始对古寻下手了。” 紫女蹙着眉头问道:“具体情况呢?” “没有太多情报,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古寻人去了王宫,而陈和遇到了一些麻烦,医馆……就不清楚了。” 紫女想到了和古寻前几日的对话,照理说惊鲵没那么容易出事,但她想到了还有个小孩在,心中不由担心,看了看卫庄,最后还是决定稍微违背一下古寻的叮嘱,出声说道: “卫庄,要不然你……”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不行,紫兰轩这里,夜幕也安排了人手。” 紫女闻言立刻走到窗边,果然,紫兰轩周遭已经藏了不少百鸟的杀手,不算特别隐蔽,似乎也没有动手进攻的意思,可紫女卫庄一旦异动,情况就不好说了。 要上架了 rt,明日上架。 昨晚上临睡觉了,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发现了几个小时前编辑大大给我发的消息。 本来我是说推到下星期,不过她说这周上比较好。 这事我不懂啊,所以还是听大佬的好。 但是说好了以后,我突然想起来,我特么一章存稿都没有怎么办! 想反悔又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但是上架就两章的话,感觉不太好啊。 所以打算今晚上熬个夜,明天爆个肝,争取在星期六到来前五更。 这真的是极限了。 我每天还有其他事要做,实在力有未逮,望大家多多包涵。 顺便说一下,很多书友说期待上架以后多更。 说实话,很难,我要是能每日三更,之前就会经常加更的,实在是…… 但是尽量吧,每天两更固定,第三更,真的看运气,事少一点,不卡文,就可以,否则,是做不到的。 还是只能请诸位见谅包涵了。 最后,恳求大家明日支持一下首订吧。 真的拜托了(鞠躬)。 《秦时之七剑传人》要上架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宫内外 古寻离开寝殿,发现自己的感知没有问题,确实来了支大部队。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准确的说是士兵,拿着兵器,举着火把的向着自己的方位踏步而来,领头之人是个身着战甲,背披大红披风,看着威风凛凛样子的大汉。 古寻搭眼细看,很快就把这个领军之人和脑海中前世动漫里的一个角色对上号了。 韩国大将军,号称百年最强之将的姬无夜,姬大将军。 其人脸型方正,皮肤糙黑,深眼浓眉,胡须连鬓,发梢可见不少斑白的华发,整体而言,颜值可以在古寻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所有人里,排进前二,倒数的,另一位名列其中的就是仗义疏财的胖虎。 说起来,仗义疏财的事姬无夜也有一份,所以说……长得丑的都是好人呐!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算太远,古寻看见了他们,对方亦然,当然,古寻这边比对面暗,所以他们看的不是特别清楚。 姬无夜先是脸色一喜,很好,来了就好,看本将军怎么炮制你! 等一下,他怀里那是啥? “他抱着什么呢?” 姬无夜身边的亲兵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道: “将军,好像……是个孩子?” “孩子?”姬无夜觉得很荒唐,但是自己仔细看了几眼后发现,好像还真是。 ??? 抱个孩子几个意思啊? 难不成是人质? 不记得王宫里有孩子啊? 姬无夜有些懵逼,真是摸不着头脑。 算了,不管了! 姬无夜一挥战刀,眼中凶光大放,管他孩子哪来的,反正肯定不是韩王安的子嗣,就算误杀了也无所谓,紧接着对身后的士兵大声喝令道: “有刺客暗潜王宫,意图袭击明珠夫人,众将士听令,给本将军擒下此贼。” “是!” 众多士兵山呼海喝的应声回答。 古寻咂巴了下嘴,看着怀里的小阿言,语气似笑似无奈的说道: “阿言呐,咱俩莫名其妙就成奇才了呀。” “呵……啊……呵……”小家伙乐的很,尽管她啥都不知道。 ……………… 时间回转一点点,回到不久之前,古寻刚刚接近明香宫. 韩王寝宫中,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启禀王上,大将军有事上陈。” 韩王安脸上浮现疑色,问道:“大将军?他有什么事?” “大将军上禀,宫中守卫发现有贼人阴潜入宫,暗袭明珠夫人的明香宫,恐有不轨之心,正要亲自率队捉拿。” 韩王安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瞬间被破坏掉,脸色不禁阴沉下来,厉声呵斥道: “禁军守卫都是干什么的,竟然让不轨贼子潜入宫闱,还险些伤害寡人的爱妃!?” 这话内侍没资格接,只是跪在殿下,颤颤发抖。 这时,一道娇媚沁心的阴柔女子声音响在韩王安耳边: “大王息怒啊,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等大将军缉拿盗贼之后再说吧。” 说话者,赫然就是本该在明香宫等待古寻的明珠夫人。 随着明珠的劝慰,韩王安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语气缓和下来命令道: “明珠说的在理,赶紧去告知大将军,给寡人尽快抓住盗贼,肃清宫闱。” “是!”内侍战战兢兢的应声后,快步离去。 等人走后,韩王安对陪侍在身旁的明珠夫人说道: “幸亏明珠你来这里陪寡人了,不然恐怕会出事啊。” 明珠夫人媚笑着忽悠韩王安开心,“臣妾能够无碍,全赖王上您,若不是我想给王上送羹汤,此时就还在自己的寝宫里呢。” 这就是之前她给白亦非的建议。 只是空用她的名头,人却不见古寻,而是去陪着韩王安。。 对白亦非而言,这样做明珠夫人的安全性更高,反正古寻进了宫,黑白都是他们说的算,无所谓。 ……………… 古寻看着军容颇为整齐,全身铁甲,头戴全包铁盔,连脸上都戴着狰狞铁面的韩国禁军步卒大踏步飞速的靠近自己。 虽然前世在动漫里的已经看的很清楚,但等到实地见到以后,还是感觉很神奇,冶铁技术发达一些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有不少黑科技大师,但是你这个铁产量未免也太高了。 韩国这片地有很多富铁矿吗? 这特么的,就离谱!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间里,敌人已经逼近,这群禁军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战术,没有一拥而上,集体止步于数十步外,只派上来一支数十人的小队,拿着长戟朝古寻冲刺,然后百十名弩手前移到众军之前,持弩瞄准古寻,蓄势待发。 古寻直接无视掉后面虎视眈眈的弩手,歪头看着这群杂兵冲锋。 他连剑都懒得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随便夺了一个冲的比较快的送死鬼手里的长戟,真气灌注其中,高温升腾而起,再随手扔出去,长戟用蛇皮一般的走位,歪歪扭扭的盘旋着将剩下的几十号炮灰全部击倒。 少数倒霉一点被戟刃枪锋直接干掉,但是伤口全部灼烧焦黑,没留半滴血出来。 剩下只是被击倒的呢,其实更倒霉,击倒伤害一般,但上面附了不知道多少点的火焰伤害,至少都是三级烫伤,不少人被长戟接触到的部位直接焦了,全部躺在地上哀嚎。 生不如死! 见到步兵无用,负责具体指挥的将官没有再派更多人上去使用人海战术,而是下令让弩手准备。 弩兵也一样全身着甲,手持精巧手弩,上面已经布好弩箭,尖锐的尖锋在月光之下,反射着透亮的寒光。 随着将官一声令下,唰唰唰的声音不绝于耳,百十支弩箭瞬息而至,逼近古寻眼前。 姬无夜在不远处冷笑着,“哼,本将军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挡住我这五百精锐弩手?” 白亦非跟他说古寻是个高手,姬无夜相信。 刚才对方的表现也证明了白亦非所言不虚。 但是,高手又如何,本将军的强弩部队最擅长的就是对付高手! 只要箭矢够多,谁来都不好使。 看着近在咫尺的弩箭,古寻不为所动。 真气奔腾,内力涌动—— 七子神通——金钟罩! 叮叮当当…… 一声浩荡的钟鸣之声响彻王宫,夹杂着细微的金铁交击之声,直接压下了姬无夜的笑声,离得稍近的士卒甚至都被震的耳鸣目眩。 黑夜中,一道刺眼夺目的金光闪烁其间,一只圆形金光大钟,虚浮于他们的目标身体四周,奇异耀眼的金光流转变幻,好似神明护体,刺得人眼睛都不能看清内里的古寻了。 此时,古寻平静无波的嗓音清晰的响彻在姬无夜耳边: “姬将军既然想看,那就好好看看吧,不过这里不合适,咱们换个地方玩。” 话落,金光收敛,灵钟散去,重新露出古寻的本体,依然单手抱着孩子。 他没有停留,转身离去,闲庭信步般,一步踏出十步远,残影重重,好似瞬间挪移。 其实只是靠自己的速度欺骗人眼罢了,看着挺酷眩,实际效果很差,远不如直接用轻功。 但是帅啊! 而且古寻只是打算换个战场,没打算撒丫子跑路,跑太快别人还怎么追? 姬无夜有些恼羞成怒,感觉面子很挂不住。 竟然敢羞辱本将军! “都给本将军追,放跑了贼人,统统严惩,抓住了目标,重重有赏!” 禁军的战斗力一般,脑子可能也有限,但是素质不错,没等姬无夜话说完,就已经整队追人了,弩手边追还边射,可惜,这次虽然没有金钟给他们捣乱,但是弩矢一支也射不中影影绰绰的古寻。 古寻此时正朝着西北向而去,那里是昔日的郑国旧宫,也是如今的韩国冷宫。 僻静无人,空旷开阔,而且久不历人烟,阴风内聚,宫湖深锁,风水齐全,很适合用来动手——埋葬这千余名禁军。 ------------------------------------- 新郑南街街尾。 整条街的道路在近夜明澈透亮的月光照耀下,清晰可见,而路上的人自然也可以看的很清楚。 一方是单人独枪的俊朗男子,一方是蒙头遮面的杀手间谍。 陈和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抵地,缓步向前,地面上随之划出一串火花。 对面的杀手则全部手握长剑,遍布在街道,屋顶,墙头等任何可以站人的地方,眼神紧张的盯着自己的目标。 今天他们的任务是拖住目标,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但都是老手的他们很清楚,这种任务是最危险的,目标的实力如果不是太强,自己老板绝对不会选择拖延而是杀人。 陈和身上的气势随着他的步伐步步高涨,引的他的衣袍发丝,无风自动,这些杀手中的明白人知道,不能让他继续蓄势了。 欻! 随着一声剑刃破风,一名杀手悍然出手,大战,拉开序幕。 陈和眼神古井无波,持枪右手一抖,银枪如龙,撕开一片月光,枪影一闪,第一个出头鸟当即被枪风割喉而死。 不过更多人的立刻就扑了上来,百多名杀手一拥而上,陈和不为所动,足下发力,向前一踏,直接撞进人堆,同时右手转动,枪体前置,左手把住枪身前部,整个人和银枪融为一体,化作长龙,在众杀手中肆虐狂舞,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陈和尽情挥舞长枪,收割生命之际,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 不对,有高手! 恰逢此时,有一朵乌云遮月,街道霎时陷入黑暗,只有陈和舞动流转的枪锋之上些许的银色枪芒在闪动照亮。 一根通体乌黑,尖端却隐隐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鱼钩悄无声息的自陈和背后袭向他。 铛! 一声脆响响起。 陈和及时后撤枪身,用枪柄末端击飞了暗中偷袭的鱼钩。 云歇月现,街道再次恢复光亮,现场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陈和居中,偷袭者此时站在他面前不远,身后是剩下的百十号杀手,刚才那一会儿,陈和已经让他们已经倒下了近二十个人,死伤惨重。 偷袭者的样子此时也出现在了陈和眼中。 一个全身被蓑衣笼罩,头戴斗笠,手中拿着一根钓竿,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的神秘人。 看着对方的这身装扮,陈和想起了以前看的关于夜幕的资料: “月下蓑衣客?” “呵呵,此事只是夜幕和古寻之间的矛盾纠纷,阁下何必趟着这滩浑水呢?”蓑衣客那因为面巾阻隔而显得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在试图劝说陈和不要插手古寻和夜幕的事,但其实他不知道陈和和古寻到底什么关系,也不确定二人是否属于同一组织,针对夜幕的行为是否也有他一份,但是……这些都不妨碍他用话语来诈一诈陈和。 “没想到负责情报的蓑衣客,身手竟然意外的不错,真是太好了。”陈和压根就不搭理他的废话,有些兴奋的说道,他正嫌杂鱼打起来没意思呢。 这货一打嗨了,连医馆都给抛之脑后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医馆应该也不会出事。 陈和直接无视掉身后的杂兵,右手一抬,枪尖对着蓑衣客就去了。 蓑衣客也没想到这货是个二愣子武痴,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和古寻是什么关系,也只好迎敌。 两人一交上手,立刻就黏在一起,枪锋对鱼竿,斗得难解难分。 陈和的硬实力其实在蓑衣客之上,不过对方的武功比较吊诡,钓鱼竿不知是什么特殊材料所制,韧性和硬度俱佳,似棍又似鞭,软硬变幻之间,诡测莫变,与陈和的亮银枪交锋丝毫无损,加上鱼竿上的鱼钩在钓线的牵引下,游走于二人周边,如同暗中潜藏的毒蛇,时不时就会现身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偷袭陈和。 同时其他的杀手也没有干看着自家老板单打独斗,纷纷奋勇上前,试图帮忙,也有些干扰的效果,就是伤亡有点厉害。。 随着陈和对于蓑衣客武功路数的熟悉,即使有其他杀手从旁协助,这位谍报凶将也开始渐渐落入下风。 蓑衣客勉力应对着陈和狂风骤雨般的枪势,心中暗自心惊,他知道陈和应该不弱,但没想到会这么强。 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已经为时过晚,蓑衣客只好默默祈祷王宫和白亦非那边能顺利一些,在自己撑不住要撤之前搞定好计划的一切。 这可能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剑碎寒冰(求首订) 古寻的宅院已经陪了他两个月有余,也算有些感情了,可惜,今天晚上,这个院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惊鲵感知到的高手,就是夜幕的最强之人——血衣侯白亦非。 他的脸知道的人太多,尤其是军中士卒,几乎都能一眼认出来,不宜在王宫露面,所以,由他亲自来天和医馆擒拿古寻的妻儿。 嗯,现在只有妻了,儿已经被他本人带走了。 白亦非站在院子里,就如惊鲵感知到他一样,他也感知到了惊鲵。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以为最轻松的一件事,结果……好像成了最麻烦的。 这种气势,屋中之人实力非同小可,即使是他也不得不谨慎以待——其实他想岔了,最惨的还是姬无夜,他撞上的才是最硬的墙。 惊鲵穿着杀手服(她这身姑且算吧)移步出门,来到院中,两人正式见面。 阴寒的气息,俊秀妖异的面容,还有标志性的一身血衣? 惊鲵心中一动,这人是……血衣侯? 他竟然从雪衣堡回来了? 惊鲵心中有些讶然,但是面上依旧一片冰冷,漆黑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白亦非,杀气凛然。 白亦非也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神秘高手,这个女人就是古寻的妻子? 对方的绝世容颜白亦非没有多关注,对于美色,在明珠夫人多年有意无意的引诱下,他抗性很是不错。 但是这身特殊的服饰,还有她手中那把虽然收于鞘中,但显然很特别的剑器,都在表明,这位神医之妻,恐怕不仅身手不俗,而且身份也不简单啊。 她的气势,应该不是剑客所拥有的剑势,反而更接近杀气,不仅浓郁,而且纯粹。 似乎是个杀手? 那把剑,粉色的剑柄,形制特别的剑首,也有几分熟悉啊! 惊鲵没有想太多,白亦非突然出现固然意外,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的实力不错,但也仅此而已,还没到自己对付不了的地步。 惊鲵一抬剑,惊鲵剑连鞘直指白亦非,冰冷无情的声音随之响起: “离去,不然——死!” 言简而意赅。 要不是不想毁了自己的家,惊鲵连这五个字都欠奉,直接拔剑就是砍了。 “呵呵!”白亦非轻轻的冷笑了几声,“不知死活!” 什么玩意,都敢随便威胁我血衣侯吗? 虽然因为大意没有带剑,但是白亦非一点不怵,本来他也不会什么剑术,他的红白双剑是施法道具,有没有都行。 见对方执迷不悟,一心找死,惊鲵当然不会多废话,手腕一震,剑鞘托落,露出了惊鲵剑的剑身。 此时,惊鲵剑终于露出了完整的真容。 通体呈粉色,剑首为莲花头,剑格处有鲵鱼头图案,剑刃靠近剑柄的部位左右两侧各有三道凹痕,及剑尖处剑体收窄,中有一道细小长孔,整体外形显得十分优雅美丽,和持剑之人相映成辉。 白亦非此时也两手一抬,寒气开始自他周身四处蔓延,凝结成冰,化为藤蔓,盘旋着向惊鲵缠绕而去。 惊鲵无视掉冻人心魄的寒冰真气,脚下金属高跟鞋一踏地面,踩出一个小坑,身体直冲白亦非弹射而出,同时手腕扭动,惊鲵剑泛起粉色剑光,在黑夜中亮眼无比,伴随着剑光闪动,白亦非的寒冰藤蔓瞬间被切为碎块,掉落地面消散了。 好锋锐的剑气! 白亦非足下一点,急忙撤身,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惊鲵的第一剑。 这女人的剑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利,还要快。 还有这剑,越发觉得眼熟,到底在哪里听过? 惊鲵一剑未成,毫不失望,左脚前踏一步,身体反旋,右手紧接着又是一剑直刺,取白亦非心胸要害。 白亦非闷哼一声,双手挥动,真气剧烈奔涌喷薄,凝聚身前化作一面冰镜,同时数道冰蔓悄然蔓延盘旋而出。 哐当一声,惊鲵剑好似命中金石一般,未能破开冰壁,而这时白亦非用作后手的冰蔓也从左右两侧袭向惊鲵。 惊鲵眼神闪动,右手后撤挥摆,切断右侧的冰蔓,接着脚下一踏,身体顺势随着挥剑的方向,自旋一周,剑气四散将剩余的冰蔓全部绞为碎块。 嘭! 惊鲵借机剑气爆发,一连数十道剑气接连斩到白亦非的冰壁之上,将之一并打碎。 嘶啦! 白亦非躲闪不及,胸口铁甲被剑气撕裂一道沟痕,险些触及皮肤。 这个时候他终于认出了惊鲵的剑。 “越王八剑,惊鲵!” “你是罗网的天字一等!” 即使落入下风也始终没有显现惊色的白亦非终于变了脸色,失声喊道。 突然蹦出来一个天字一等这事着实有些惊着他了。 惊鲵对于自己的身份被看破,并不惊慌,越王八剑的名气不是盖的,知道的人太多了,她既然决定以惊鲵剑迎敌,就做了被认出的准备。 白亦非见到她根本没有辩驳的意思,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她确实是罗网的天字一等——惊鲵。 可是为什么? 白亦非此前猜测过古寻和罗网会有牵扯,但并不是关系良好的那种,他的身边怎么会跟着一个天字一等? 这个情况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虽然夜幕和罗网属于合作伙伴的关系,但是白亦非没有试图拉关系来让惊鲵罢手。 要是这个盟友的关系有用,自己胸前的剑痕就不会出现了,毕竟自己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可她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个势力的。 惊鲵依旧一言不发,连眼神都维持着毫无感情的漠然,只是继续挥剑直取白亦非身上各处要害,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白亦非此时真的觉得没有带自己的祖传宝剑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误了。 没有兵器和越王八剑这种凶器对战真的太吃亏了,真气近乎江流一般的消耗,可却仍旧挡不住对方一重又一重的剑气风暴。 粉色的惊鲵剑气随着战斗逐渐白热化,遍布于整座院落,一步步蚕食着白亦非的躲闪空间,同时将一切都撕得粉碎,植被,地砖,小亭,全部化为残骸,散落四处,其中不乏被白亦非的寒气侵蚀而冰化的物体碎渣。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白亦非心知肚明,自己是不可能完成原先的计划了。 越王八剑,名不虚传,果然厉害! 这一次,夜幕可能……要吃个大亏。 好在自己人没事。 虽然惊鲵很强,但是要跑路的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是呀,惊鲵手底下你是能跑,可你该跑的的时候不跑,等到想跑的时候的了,可未必还能跑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火舞旋风(求首订) 新郑南街的夜晚从未如此热闹,靠近街头的天和医馆里打的如火如荼,剑光四射,而靠近街尾的陈和住所门口也打得乒乒乓乓,清脆作响。 不过不只是南街,东大街这边也不安生。 卫二爷是什么人,会怕了夜幕的武力威胁。 救不救人什么的不说,他肯定不能放任紫兰轩被夜幕的杀手围住,自己还无动于衷。 这不显得我怕了你们吗? 所以……医馆那边他确实管不了了,不能离开紫兰轩太远,但跑出去在附近和对方磕一场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他的主要对手,就是百鸟杀手团里的四位顶梁柱人物——其中的两个,也是速度最快的两个,墨鸦和白凤。 两人一黑一白,皆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俊朗不凡,不过一个容貌妖异,一个面容清秀。 二者凭借着超凡的轻功,同时夹击卫庄,委实让卫二爷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双方之间的实力终究是有着质的差别。 他们俩防低血薄攻击差,只有速度快,是锥形奇才,而卫庄攻高防高血还厚,速度也不差,是个四边形战士。 两人联手,再加上大量的百鸟杀手从旁干扰,也只是拖住了卫庄。 但是卫庄本来就没打算走,根本不介意和他们干耗。 墨鸦白凤两人速度快,面对卫庄切金断玉的赤红剑气还能闪躲支撑,其他的白鸟杀手可没这个实力,不断地在增加伤亡。 墨鸦看着很心痛啊,培养杀手不要钱的吗?他跟噶韭菜似的杀了一茬又一茬! 但是再痛心,也不能停手,没有这些炮灰吸引火力,他和白凤根本拦不住人家。 上头下了命令,必须拖住卫庄! 夜幕兵分四路,王宫,医馆,陈和宅,紫兰轩,现在后三处全部陷入了苦战,但依旧在坚持,原因自然在于王宫的那一路,他们要尽量的拖住所有可能去援助古寻的人。 在另外三路人的眼中,王宫是近乎万无一失的一路,毕竟有一千五百名守卒,而且情势如果不好,姬无夜还可以再调人。 新郑有八千戍卒,就不信你不死! 而就在三路人马都即将顶不住,要撤退之际,王宫方向传来了异动。 火焰!无序肆虐的火焰! 赤红的火光燃尽了王宫的半片天空,照亮了小半个新郑。 所有人都看得见这场火,但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 郑国旧宫。 多年来这里鲜有人踏足。 而没有人烟气的地方,注定会变得阴森荒凉,潮冷幽暗,郑国旧宫也不会例外,但是今天这里出现了变化。 不仅有着上千人前仆后继的涌进来,而且遭受了一场火焰的炙热洗礼,洗去了它原本的阴暗与幽凉…… 姬无夜看着眼前的一切,握着战刀的手不住的瑟瑟发抖。 他想要用左手制止右手的抖动,却怎么也做不到,最后他发现,原来他不只是手在抖,他的全身都在抖。 此时,他孤身一人站在旧宫那铺满枯枝杂草的地砖上,身后是一片宫湖,身前是一片火海,那一千多名受他命令前来追捕古寻的士卒,已然不见。 这里地势开阔,一目了然,很明显,那些士兵要么在湖里,要么在火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姬无夜宽大的身躯不住的颤抖,嘴唇泛白,不断呢喃着同一句话。 时间转回到双方进入郑国旧宫后不久…… 姬无夜站在宫湖之前,看着已经被上千名步卒弩手团团围在中央,所有退路都被堵死的古寻,仰首就是一阵猖獗的狂笑: “哈哈哈哈……” “本将军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 古寻依然一脸淡然的看着姬无夜表演,一言不发,只是将孩子换到了左手,而空出来的右手虚空一招,长虹剑顿时出现在他手里。 这手凭空变物的绝活还吓了不少士卒一跳,连姬无夜都猛然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同时鼓舞士卒道: “不过是一手障眼法的把戏,没什么好怕的。” “听我命令,所有弩手准备射击。” 姬无夜清楚有那一招金钟护体的古寻根本不怕弩箭,但那种招式一看就极为消耗真气。 本将军看看你有多少真气和我耗,还敢抱个孩子! 古寻稍微扫视了一圈,发现……这群士兵站的还挺均匀,完美的一个圆啊! 你这……不是勾引我放大招吗? 就在姬无夜即将下令射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起风了! 而且风向好像不对劲? 旧宫中,地面石砖上遍布着的枯枝败叶,此时随着气流涌动,全部汇向一个地方——古寻! 长虹剑开始泛起赤红剑光,而且光芒越发炽盛,很快演变为纯粹的烈焰火光。 古寻一挥长虹剑,剑尖指天,在空中撩动出一条火线,剑体掠过地面时,直接将干燥的枯草引燃了。 姬无夜感觉不妙,心中一阵一阵的惶恐,惊慌失措的大喊着命令道: “射击,弩手全部射击!” 古寻飒然一笑,脚下发力,一踏地面,整个人腾空跃起,悬浮于半空之中。 剑上的火焰开始蔓延,赤色流光将古寻包裹其中,化作一轮黑夜红日,高悬半空,炽烈的高温将他周围的空气灼烧的扭曲升腾,弩箭甫一靠近,就直接被融为铁水,掉落地面砸成碎块。 姬无夜更加惊慌,但是他不敢上前,只能无力的呼喝着弩手继续射击,但依旧无用。 隐约可见红日中心的古寻正手持长虹剑,直指苍天,旋剑流火,带动整个赤色太阳随之自旋,四周被火焰引动的气流变的更加狂暴,微风化作暴风,卷集着周围的一切活动物体飞向风暴中心。 禁军士兵也察觉到潜藏在赤火风暴之下的危险,顾不上管上司的命令,想要逃跑了。 可惜为时已晚。 赤色流火好似有形有质之物,攀附在暴风之上,瞬息之间,红日化为炽焰流火风暴,席卷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笼罩住了整片空间,一千余名士卒无一幸免,全部被囊括其中。 几丈高的赤红风暴紧接着塌缩下沉,轰然坠地。 心中无我,方能无欲无求! 无畏无惧,无怨无悔,方能收发自如! 人剑合一,终能无坚不摧! 此为——火舞旋风!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白亦非:危!(求订阅) 所谓爆炸,就是艺……不对,爆炸就是在极短时间内释放大量的能量,在周围介质中产生剧烈的高压变化,造成巨大破坏,在相对狭小的空间内效果更佳。 火舞旋风的炽焰风暴在塌缩之后,风之肆虐,火之狂暴,尽数压缩至一点,而后豁然爆发。 嘭!!! 风暴夹杂余火,吹动地面上剩余的物质残渣,呼啸着朝四方汹涌喷发,而中心处则爆发出一道火柱,冲天而起,举火焚天,光照大地。 剧烈的罡风砸在姬无夜身上,发出隐隐的金属碰撞声,幸亏他练的是硬功,不然光是罡风余波就足以将他的身体撕裂的支离破碎。 而炽焰风暴的中心处,所有禁军,连同旧宫大广场的三尺地皮,都在这爆发的火焰中,付之一炬。 连尸体都未能留下一具。 肆虐的风暴将他们的躯体撕成碎块,而狂暴的烈焰则将之焚烧成炭渣,最后一场爆炸,尽数化为飞灰。 生于天地,还于天地。 ……时间回到现在…… 姬无夜所处的位置距离之前肆虐的赤火风暴较远,而且古寻有意克制了火舞旋风的威力,所以他得以成为唯一的幸存者,目睹一切的发生。 看着眼前地陷三尺,焰火连天的惨象,姬无夜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只是呆滞的看着,身躯不住的颤抖,口中重复着他现在脑海里的唯一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 往日他肆意挥舞的战刀,此时更像是他的拐杖,支撑他的身体,往日他号令为凶的军队,此时化作漫天的飞灰,无影无踪,而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横练硬功,此时也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硬功未破,但其实已经破了。 古寻抱着对周围熊熊燃烧却不会伤到自己的火焰很好奇的小阿言,从无物自燃的余焰中漫步而出,一眼就看见了好像傻了一样的姬无夜。 “呵,姬将军,怎么样,你那五百弩手有没有用?” 听到古寻的声音,原本就在颤抖姬无夜更是被刺激的猛地一哆嗦,不过这也让他成功从完全自闭中走了出来。 他看向古寻,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以及恐惧。 这种力量……这种力量……怎么可能是人所能拥有的? 姬无夜心中在不断的咆哮着。 他不知道江湖上是否有可以以一敌千的不世高手,也许有,但是他们绝对做不到这种破坏力,绝对做不到将上千人一招就尽数埋葬。 古寻看他不搭话,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姬将军现在是说不出话了,也罢,那就我不跟你多聊了。” 姬无夜一听这话,以为古寻是要杀了自己,之前就吓得苍白的脸色,这下更白了,身体抖动的频率也变的更快了,腿一软就要跪地求饶。 “放心,姬将军,我不杀你的。” 古寻心里默默加了两个字:暂时! 现在杀姬无夜收益太少,反而还会惹出更多的麻烦,还没到自己离开韩国的时候,所以……不急,他迟早会死在自己手里的。 一听不会死,姬无夜原本已经失去神采的双眼瞬间又亮了。 他以为古寻是有什么条件要自己答应,来换取活命的机会,立刻就做好了一口答应的准备。 至于条件是什么,姬将军才不在乎,只要能活命,量夜幕之物力,结古寻之欢心,都特么可以! 他甚至抢先谄笑着道: “古先生可是有什么要求,本将……我一定办到!” 出乎他意料的是,古寻并没有提条件。 “我不提条件,不过你虽然不用死,但活罪难逃啊。” 话音落下,古寻一个闪身飘到姬无夜近前,一掌拍出,印在对方胸膛,将对方拍飞几丈远,同时炽热霸道的飞虹真气顺着掌力瞬间强行破掉了他的硬功,侵入姬无夜的体内,灼烧着他的经脉内腑。 “噗……” 一口热血喷出,姬无夜没料到古寻竟然会这么做,倒在地上,手抬了一下又因为受伤失力垂下去。 “那么,今天咱们两个之间,就到此为止了。” 撂下最后一句话,古寻就要离开。 至于条件,虽然说自己现在提什么对方都会答应,可兑不兑现就两讲了。 真要是让姬无夜将全部家财送给自己,说不定转脸他回去了,立刻重新整军,带着全新郑的守卒一起追杀自己。 还还不如直接拍死他算了呢。 姬无夜这时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自己不会死了,心里的恐惧竟然消散了不少,声音哆哆嗦嗦的颤栗着问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古寻轻笑一声,肩膀微微耸动,“在下古寻,张家界山林七侠的第八位,同时,兼职大夫。” 张家界?那是哪里?山林七侠又是什么组合,为什么会有第八个人? 姬无夜心中随着这句话,冒出一连串的疑问,但显然,这些问题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看见古寻,姬无夜压下心头疑惑,急忙再问 “你为什么……咳咳……要和我们作对?” “从头至尾都是你们在找我,我何时主动找过你们了?”古寻转过身,看着姬无夜,反问一句。 姬无夜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什么。 确实,是翡翠虎先找上他的…… “归根究底,是你们自己贪婪罢了。” 这一次,姬无夜没来得及再开口,古寻已经消失了。 在漫天火光的遮掩下,一道赤红剑芒划破天际,悄然流过。 王宫之外,白亦非,蓑衣客,墨鸦白凤三路人全都看到了王宫方向的异变。 他们不知道大火因谁而起,也不能确定这场火对宫里的行动是否造成了不利影响,但他们清楚,不管如何,该撤退了。 只有蓑衣客心中有些许的猜测,这或许和前几天的山林大火有关…… 但是贾谊有句话说得好,攻守之势异也! 之前他们拦着不让人家走,现在人家自然也拦着不让他们跑。 其中情形最危险的,不是被惊鲵的剑气扫的一地冰渣的白亦非,也不是闪转腾挪,左支右绌的墨鸦白凤,而是蓑衣客。 陈和的实力还要在卫庄之上,比之惊鲵也相去不远,可蓑衣客的实力比白亦非可就差远了。 当然,实际最危险的是白亦非,因为长虹剑正朝着他破空而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幕一败涂地(二合一) 就在白亦非又一次躲过惊鲵剑气之后,发现对方竟然停下了动作,执剑静立,不再继续进攻,但白亦非并没有感到放松,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且她为什么用好像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自己? 之前她的眼里是杀意和冰冷,而现在则尽数化为死寂,好像是料定自己已经……没救了? 没等白亦非多想,他心中骤然升起一股芒刺在背的不安之感,转身一看,只见一道赤红剑芒刹那而至,白亦非只来得及稍微一抬手,勉强布下一面冰壁阻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结果很显然,这玩意连惊鲵的剑都挡不住,何况古寻。 嘭的一声炸响,冰壁应声炸碎。 紧接着是白亦非的闷哼声,他直接顺势被炸进了古寻家的厨房,掀起一阵尘烟。 而他之前立足之地,赫然插着长虹剑. 惊鲵之前罢手,就是因为看见了天上的流火剑芒。 这她可太熟悉了! 古寻的身形紧随着剑闪现至惊鲵身边,与其并肩而立,看着厨房的方向。 惊鲵瞥了古寻一眼,见他没有动作,也同样只静默的看着。 等到烟雾散去,厨房的废墟中已然没有了白亦非的踪影。 他逃走了! 对此,古寻只是一句感慨: “可惜了我的厨房啊。” 很明显,故意放走的。 惊鲵什么都没说,直接收剑还鞘,取下面具,第一时间从古寻手里把孩子抱了回来。 看着兴奋的直拍手的小阿言,惊鲵脸上的森冷和寂然瞬间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母亲的温暖和柔和。 古寻歪着头看着母女俩的‘久别’重逢。 打孩子生下来,惊鲵就没有和她分开过一分一秒,这一次阿言被古寻带走一两个时辰,确实是母女二人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久别。 惊鲵将孩子抱好以后,扭脸冲古寻问道: “怎么样,没事吧?” 古寻一摊手,还转了一圈,自得道:“你看我像会出事的人吗?出事的只会是对方。” “你这边呢?没想到白亦非真从边关回来了,还不要脸的袭击别人家眷。” 古寻寻思,以后自己还是别乱插旗了。 惊鲵摇摇头,“我无事。” 她一点伤没有,白亦非倒是挨了她三剑。 常言道久守必失,白亦非也不例外,只不过没有伤在要害,不致命罢了。 “你怎么没有杀了他?”惊鲵疑惑道。 古寻刚才那天外一剑明明可以直接取他性命,不过在最后他故意收剑了,不然白亦非必然被长虹剑穿胸而过,神仙难救。 而且刚才他逃跑古寻也坐视不理,任由其逃走。 古寻耸耸肩,简单解释了一句: “现在杀他,价值太低。” 在古寻看来,白亦非的价格绝对比姬无夜更高,杀了岂不更浪费,反正也多活不了几天,没差别。 惊鲵似懂非懂。 她明白古寻想通过对方的死获取某些利益,但不知道是什么利益,怎么获取——不过一定和钱有关。 “好了,带着孩子休息去吧,这小家伙还挺喜欢凑热闹,一直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早就该累了。”古寻对惊鲵说道。 惊鲵看了眼孩子,发现她在揉眼,看来真的是困了,于是点点头就要回房——二人的卧室是如今院子里唯一完好的建筑了。 “古先生!”陈和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破碎的小院里,其人伴随着声音大踏步走了进来,身上沾满了鲜血。 “止步!”古寻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陈和停步。 他不知所以,也只好先听话,停住了。 古寻紧跟着冲惊鲵挥挥手,“赶紧回房,这家伙身上血腥味太浓了,不适合孩子闻。” 原来他是怕陈和身上的血腥味吓到孩子。 陈和:…… 算了,全是为了孩子。 等惊鲵进屋去了,古寻这才招手对陈和道: “行,过来吧。” “刚才遇到麻烦了?”等陈和走进,古寻开口问道。 之前在天上飘着的时候,新郑城他可以做到一览无余,虽然细节看不太清,当时他就注意到了紫兰轩和陈和家附近的战斗。 至于为啥没管他俩? 他们俩又不会输! 夜幕最能打在自己家,其他的,对他俩来说不是乱杀? 陈和点了点头,“夜幕四凶将之一的月下蓑衣客带人袭击了我,试图阻拦我回医馆。” 这倒是让古寻有些意外,但也可以理解,就是有些可惜,早知道刚才顺便拐过去给宰了:“竟然是蓑衣客亲自去对付你的,看来夜幕是真的没有其他高手了。” 接着又问陈和道: “结果如何?” “让他跑了,只留下一条胳膊。”陈和有些失望的回道。 他是想要将蓑衣客彻底留下的,可惜被夜幕麾下的杀手不要命的阻拦了一下,耽搁了几息时间,最后只来得及用霹雳银枪削掉他的一只胳膊。 古寻笑了一下,“嚯!那蓑衣客以后可多了一个很显眼的标志啊。” 陈和闻言只是扯出一抹僵笑,独臂确实是个显眼的标志,但只有一个独臂的特征也不足以确定蓑衣客的真实身份。 战乱年代,太多受伤退伍的士卒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没等两人继续说,紫女和卫庄也过来了。 紫女见到古寻安然无恙的坐在呃……废墟上,心中的担忧终于消去,眼神重新恢复轻松,柔声调侃道: “古大夫这是怎么了,搬家?还是重新装修?” 古寻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都行,看哪种方便吧。” 卫庄没有兴趣玩笑,仔细观察了一圈院里的乱象,问道: “哪里来的这么多冰渣?” “啊,你说这个啊。”古寻一直地面上残留的冰碴子,回道,“这是白亦非干的,他之前来这儿了。” “白亦非!?” 陈和,紫女,卫庄三人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他此时在新郑城吗?”陈和紧接着疑惑道。 他记得资料上写的,白亦非现在应该在边境驻地雪衣堡啊? 紫女接话道:“不在,或者说不应该在,白亦非倘若回都述职,必然朝野全知,况且今天才年初四,他就是述职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是秘密潜回王都的。”卫庄皱着剑眉,下了最后的判断。 古寻在一旁满不在乎的插话道: “这都无所谓了。” “为什么这么说?”紫女愣了一下问道。 “正面硬接了我一招飞龙在天,他回头至少要躺床上歇半个月,短时间内作不了妖了,你管他是不是偷摸回来的,反正你没证据,又不可能去韩王安那告状。” 紫女:…… 陈和:…… 卫庄:…… 好吧,你实力强,你说啥就是啥吧。 “那你之前进宫……” 古寻打断纠正道: “进王宫!” 紫女深吸了两口气,忍耐下打人的欲望,咬牙改正道: “好,你之前进王宫,发生了什么?” 古寻岔腿坐在废墟堆上,抬头仰望着天空,随意的回道: “夜幕用明珠夫人的名义把我引进宫里,然后姬无夜诬陷我擅闯宫闱,图谋不轨,说我是奇……刺客,带了一千多号人抓我。” “哼!”紫女莫名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早跟你说了,不要太多情,不是什么女人都可以招惹的。” 古寻:…… 你思路还挺清奇的。 可问题是我什么时候去招惹明珠夫人了? “接下来呢?”卫庄对古寻的花边新闻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王宫发生了什么,还有……那场大火从何而来。 “接下来?接下来还能是啥,我把那一千来人全杀了,然后离开了。” “全杀了?”紫女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神色震惊的看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的古寻。 陈和和卫庄也用差不多的目光注视着他。 古寻口中的明显是戍守王宫的禁军卫队,是韩国最精锐的部队,由长戟步兵,持盾步兵,配合强弩手进行作战,联手之下,对付江湖高手不费吹灰之力。 像卫庄和陈和这种实力的,除非恰好遇上复杂狭小的有利地形,不然连跑都难,更不要说反杀了。 何况古寻进宫才一个多时辰,一千多个人啊,站那不动让人砍,一个时辰都未必来得及杀完。 面对三人的震惊,古寻只是撇着嘴一摊手,表示信不信随你,反正情况就是这样。 紫女三人默然以对,他们没有不相信,只是无法理解如何做到的。 “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谁放的?”片刻后,紫女接着问出了今夜他们最好奇的一件事。 古寻咂了咂嘴,“那场火啊……怎么说呢,一千多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想要快点解决,难免要多出一些力,而那火,就是余波。” 古寻话说得不清不楚,让人有些误会,紫女不由失声道:“你放火烧死他们的?” “当然不是啦。”古寻赶紧否定,“我说了,火只是余波,是后遗症,是伴生物,是……我实力爆发的表现,而非实力本身。” 紫女三人再度沉默,对古寻实力的认知又一次刷新了,近乎颠覆三观式的刷新。 大半个城池都能看到的冲天火光,只是人家实力爆发的表现…… 难怪人家敢随性妄为,敢绑架勒索,敢坑蒙拐骗,敢打家劫舍…… 都是实力做的支撑啊。 陈和决定回去之后催一催盟里,让他们赶紧把‘交待’运来,不要妄想赖账。 …… 与此同时,靠着手下搞自杀式拦截才得以从陈和手中逃脱的蓑衣客,踉踉跄跄的拖着仅剩一只胳膊的重伤之躯来到了洧水边。 这里备有他准备好的船只,只要坐上船顺流而下,就可以躲起来养伤了。 不过很可惜,他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现在就是遇到了自己今天的第二道灾祸。 十二位来路不明之人,早已经在岸边静静的等待着蓑衣客的到来。 只见他们全部都是一身黑,黑甲黑面黑剑,若非今晚月色不错,再加上王宫大火,重伤的蓑衣客未必能一眼看见这伙人。 蓑衣客心中感到不妙,这个当口,来者不善啊! 但此时的他已无自保之力,只能忍住臂膀处的剧痛,开口问道: “不知诸位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没人回答,他们只是漠然的拔出了武器,走向蓑衣客…… ------------------------------------ 次日,大年初五,天晴,万里无云,晴空毕现。 新郑城的百姓都认为今年流年旺火,应该是个好年。 先是城外一场大火,再是王宫一场大火——虽然是没人的冷宫。 两场大火作为吉兆,一定会烧的今年红红火火。 之所以会将大火视为吉兆,原因就在于姬大将军。 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姬将军倒了大霉,昨夜去王宫率军缉凶,结果贼人凶悍,不仅将他打成重伤,还放了一把焚天大火,将上千名士卒尽数烧死,气的韩王安大怒,若不是看在他身受重伤,而且再三保证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凶贼已经尽数伏诛的份上,韩王安非得治他办事不利的罪。 对此新郑百姓交口称赞。 只要姬将军过的不好,就等于他们过的不错。 而实际上,姬无夜的情况要远比百姓们想象的更惨。 昨夜一战,夜幕各方面的人手损失近两百人,禁军死亡一千二百余人。 夜幕可不是财大气粗的罗网,杀手跟韭菜似的,割一茬长一茬,很快就能补回来,一下子损失两百名,等于夜幕在新郑一半的人手没了,想要补回来,至少需要两三年的功夫,不然就只能从外面的人手里抽调。 但外面同样需要人手啊。 还有那一千二百名禁军,那是禁军中,姬无夜掌控力度最大的一支分队,几乎可以直接命令造反的那种,也全部葬送在了昨夜,连个尸体都没有留下。 但这都不是夜幕最大的损失。 夜幕现在最大的损失是四凶将之一的蓑衣客,失踪了。 夜幕的人顺着蓑衣客逃走的痕迹,找到了洧水河边,也找到了他用于逃跑的小船,但是船还在,可人的痕迹却就此中断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血衣侯白亦非也不见了踪影,但是他留了信笺向姬无夜说明自己藏了起来。 可蓑衣客却完全是杳无音讯了。 姬无夜动用手头上剩余的全部力量,大肆搜索新郑内外,却始终得不到任何线索。 这也实属正常,毕竟动手掳走蓑衣客的是齐国最精锐的稷下卫,自然不留痕迹,让人无从追查。 第一百二十章 要我死啊! 尽管新郑城今天的天气良好,明日高悬,微风拂煦,让人心快气宽,但大将军府中却是阴云密布,气压低沉,所有的仆从下人都神色紧张,步履匆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主子姬无夜吃了大亏,还身受重伤,只能卧床不动,心情极为糟糕。 原本这位主子就性情暴戾,动辄打骂杀人,现在这种状况就更不用说了,昨晚上刚被抬回来就杀了好一批下人。 现在阖府上下,别说奴仆下人,就连往日颇受姬无夜宠爱的姬妾都不敢多做一件事,多说一句话,唯恐行差踏错,香消玉殒。 此时临近正午,将军府正堂大殿中,姬无夜躺在一张特制的柔软卧榻上,浑身剧痛,几乎不能做任何动作。 古寻的飞虹真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身躯,灼烧他的五脏,加上横练硬功被破,身体状态虚弱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在他的硬气功没有恢复前,他根本没法着手驱逐古寻的异种真气,必须一直忍受烈火灼心之苦。 当然,他的情况比之白亦非还是强点的。 白亦非修炼寒冰邪功,一身的阴寒真气,完全和飞虹真气冲撞,此时正在体会冰火两重天的无上快感。 只能用一句话形容: 那不爽死了吗! 不过姬无夜受到的不只是肉体上的伤害,十万金彻底告吹,逍遥丸再无可能,夜幕杀手的损失惨重,蓑衣客的不知所踪等等…… 这些坏消息对他的心神产生着巨大的压迫和伤害。 身心俱痛啊! 自从十余年前帮助扶持韩王安上位以后,姬无夜和他的夜幕就再没有遭受过如此重大的挫折了。 在肉体心神双重折磨之下,再加上内心中被那幕天火降世之景所根种下的恐惧,让姬无夜的情绪时刻处在一种介乎崩溃和疯狂之间的不稳定状态。 此时他平躺在软榻上,一点动作都没有,好似一具死尸,不过不时转动的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珠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翡翠虎跪坐在殿下,低着脑袋,头上不住的冒着冷汗。 昨晚上的行动他一个菜鸡肥宅当然不用参加,只是在揽秀山庄等待他的诸位同僚的好消息。 然后就等到了一场冲天大火…… 再之后,他等到的就是姬无夜重伤,白亦非逃遁,蓑衣客不知所踪的消息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对翡翠虎来说就相当于一道晴空霹雳直接打到了自己头上,基本就是宣判死刑——立即执行那种。 找上古寻是他率先提出来的,虽然后面的行动都是得到了姬无夜的授意,但是,上司是跟你讲道理的人吗? 何况就是讲道理翡翠虎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当然,身为夜幕四凶将之一,又正值夜幕遭受重创,组织混乱,人手不足,翡翠虎自己思量,姬无夜很可能不会杀自己泄愤追责,但是……古寻那边怎么办? 那个大煞星,打残了姬无夜,干死了整整一千多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禁军,他要是想追究一切的开端,自己还能有有活路? 忐忑不安的翡翠虎思考了一上午的自救之法,最后发现,毫无办法。 对于普通人可以生杀予夺的翡翠虎,在这场乱局中,却是处在食物链最低端的,姬无夜要他死,他只能引荆就戮,古寻想杀他,他也只能坐以待毙。 弱者,终究是弱者。 最后,苦思一上午无果的翡翠虎,接到了姬无夜的传讯,让他去将军府,无路可走的他只能乖乖过来,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老虎啊,这就是你给本将军找的天大的生意啊!” 姬无夜有气无力的嘶哑声音响了起来,翡翠虎的心也随着悬了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在追究他的责任啊。 “将军,我……我也是为了咱们的利……” 翡翠虎自辩的话没说完,就被姬无夜打断了。 “本将军当然知道你是为了组织的利益,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咳咳……”姬无夜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在拔高,不过身体条件显然不允许他这样做。 听姬无夜的意思,他好像没有杀意,翡翠虎心里一喜,赶紧趁机狗腿一下,“将军保重身体啊,只要您安然无恙,咱们的所有损失都会找补回来的。” 说话的时候,即使姬无夜看不见,他也真诚的在脸上堆满了担心和祝福,以示自己的衷心和诚恳。 不过心情不佳的姬无夜无意听他没有任何意义的奉承话,不耐的回道: “本将军当然不会有事!” 翡翠虎谄笑着,“是,是,是老虎我说不好话,将军您当然不会有事。” 姬无夜实在没心情扯这些有的没的,他找翡翠虎是有很重要的正事,不然他现在才不会见对方。 就想翡翠虎自己想的那样,夜幕遭受重创,首领重伤,两位凶将一逃一失踪,组织内人心惶惶,姬无夜不能在这个当口处置他,何况翡翠虎是姬无夜认定四凶将中唯一一个忠于自己的人,此时正是施恩拉拢的时候。 但看着来气啊! 姬将军可不是讲道理的人,他现在可是把帐都算在翡翠虎头上的,别说看,一想到翡翠虎他现在都气的浑身更痛。 “我找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翡翠虎一听,找自己办事?倒是正常,但总有不好的感觉啊。 心里犯嘀咕,可面上他哪敢露出半点推脱之意,只能笑着点头晃脑道: “请将军吩咐,赴汤蹈火,老虎我在所不辞。” 闻言,姬无夜仰面朝天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但并不温暖,反而看着有些残忍的意味: “很好,本将军就知道老虎你是最忠心耿耿的。” 翡翠虎心里的不安越发的剧烈,但只能陪笑道:“呵呵,这是自然。” 接着,姬无夜就说出了要让翡翠虎去办的事。 伴随着姬无夜半死不活的声调,翡翠虎的笑容渐渐褪去,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整个人都在颤栗,身上的大肥肉块子跟着不停的抖动。 这是要我去办事? 你这分明是要我去死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空虚寂寞啊 “老虎啊,你应该很清楚,昨晚上的所有事都是因为你之前找上……那个人才会发生的,而昨夜的事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夜幕和那个人之间的纷争,还没有。” “眼下咱们是顾不上再和他争斗了,所以,我希望你去和他交涉一下,将矛盾暂时了结,日后再做计较。” 尽管姬无夜极力做了美化修饰,但他的话语里的实际意思还是暴露无遗——找古寻低头求饶。 这种事得有诚意,不能随便派个杂兵过去,眼下的夜幕只有三个人够格去干这件事,姬无夜,潮女妖,翡翠虎。 姬无夜是打死也不会去主动见古寻的,何况他现在连下炕都费劲。 潮女妖不用说,一样不可能愿意去。 剩下的就只有虎哥了。 他虽然也不愿意去,但是和潮女妖不同,姬无夜能够强逼着他去。 也不是完全坑他,姬无夜打定主意,只要他能活着搞定这事,就对他既往不咎。 姬将军觉得自己够大气了。 不过翡翠虎可不这么认为,他现在哆嗦的话都说不出。 去见古寻? 那跟直接去死有什么区别? 姬无夜迟迟得不到翡翠虎的应答,不由语气转冷的问道: “怎么?老虎你不愿意去?你要知道,这事可都是你引起的!” “本将军让你去也是为了让你将功赎罪啊。” 翡翠虎听到这话,肥躯一震,冷汗冒得更密了。 要是自己不答应,姬无夜估计不会放过自己,这可真是前狼后虎,左右为难。 “将……将军,不是……这个……这件事……” 翡翠虎吭吭哧哧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能说什么,我选现在死?还是我选去见古寻再死? 听着翡翠虎磕磕绊绊却就是不给出正面回答,姬无夜仍旧保持挺尸的状态,语气越发的不善: “老虎,你真的不去?” 翡翠虎都快哭了。 谁会愿意去死啊? 不过他感受到从隐秘的角落传来了几道满含恶意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显然是姬无夜安排好的杀手,如果自己不去,那自己的结果…… 翡翠虎极力压制住颤抖的身躯,挤出一道比苦还难看的笑容,苦涩的应道: “我去……” “将军别误会,为了组织,我肯定去啊!” “呵,很好。”姬无夜声音又转为最开始的轻松。 “不过,请将军容老虎我准备几天,毕竟……不好空手去见对方。”翡翠虎竭力想点子给自己续一波。 “这你就自己看着办,不过要尽快啊,这事不能耽误。” “将军放心,我省得。”翡翠虎只能再次挤出苦笑以对。 随后,翡翠虎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他接下来要尽其所能,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 姬无夜则继续挺尸,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几天。 翡翠虎离开后不久,墨鸦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内。 “将军,没有任何线索,人没能找到。” 墨鸦半跪在地,垂首汇报着百鸟搜寻蓑衣客的结果。 姬无夜原本变好了一丝的心情瞬间又被破坏了,语气激动的骂道: “都是废……咳咳……废物,废物!” 墨鸦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这事确实是百鸟办事不力。 “加大搜寻力度,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哪怕把洧水翻一遍也要给本将军把人找回来,死活不论!” 姬无夜恼火过后,也只能吩咐墨鸦继续找,眼下正用人,总不能把自己最得力的干将给罚下场吧? 墨鸦心中有些疑惑,再加大搜寻力度的话,恐怕消息就要走漏了。 不过面对怒火中烧,强压心火的姬无夜,他也不敢多问,应声行礼离开了。 姬无夜当然清楚再加多人手的会引起外人的注意,但这不是没办法吗,蓑衣客身份特殊,负责的是情报工作,如果他只是死了那还好,但如果是落到别人手里……可就相当于夜幕的情报尽数落入他人之手了。 况且,把动静闹大,打草惊蛇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 王宫大火后五日,正月初九。 紫兰轩,后院会客室中,古寻,陈和,紫女,卫庄四人齐聚。 古寻倚靠着桌案,双腿伸直箕坐在地,偏头侧对着另外跪坐三边的其他人,语气随意的问道: “这午饭什么时候上啊?” 古寻最近的一日三餐都得在紫兰轩搞定,同时每一餐都要给惊鲵带,因为厨房没了,想吃剩菜都没得吃。 不过因为宅院被毁,前面医馆正堂也受到了波及,古寻可以名正言顺的停业整顿,时间宽裕了,日子更清闲了,多花时间到处跑跑也无所谓。 至于陈和,他是被古寻带来了。 鉴于他在夜幕袭击的那一夜表现良好,古寻决定给他的待遇提升一下,虽然还是没有工资,但是食宿问题,可以给他解决一半——食,以后三餐古寻都会提供。 当然,仅限于在紫兰轩吃,其他地方不管。 紫女忍不住合眼抚了抚额,对古寻坐下就要吃的毛病有些无奈:“你这不才刚到吗,哪有那么快。” 古寻长叹一口气,“哎呀!这不是无聊吗,最近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看工匠盖房子。” “???”紫女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无聊和急着吃饭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古寻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无聊的时候饿的特别快,自然急着吃饭,而且美食是一种享受,可以填补我因为无聊而空虚的内心。” “……” 紫女决定不和这人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废话了。 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几天夜幕热闹的很。” 对于紫女突然将话题转走,古寻毫无意见,对于无聊的他来说,说什么都可以解闷。 “夜幕还蹦跶?前几天挨得还不够狠是吗?”古寻仰头望着房顶,语气带着一种让人一听就感觉说话者此时很无聊的平淡感。 “夜幕不是在策划报复行动,而是为了……找人。” “找人?呵,谁丢了?姬无夜的第一百零八房小妾吗?”古寻来了一点兴趣,顺便还不忘损一句姬将军。 不过这个数据不是他随口胡扯的,是新郑城的百姓口口相传的,据说真实度很高。 姬无夜也确实是个色中饿鬼,看他特意修建雀阁就知道了,不过不知为何,姬妾上百的姬将军却只有一个独子…… 万事不可深究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来找死吗 卫庄知道紫女要说的是什么,此时只是默默喝酒。 陈和不知道,但是他不感兴趣,所以就模仿卫庄,不过喝的是茶。 “蓑衣客。”紫女给了一个乍一听十分离谱的答案。 古寻一听,目光就转到陈和身上了。 另外两人也不自觉地顺着看过来。 他这会儿正举着茶杯要喝水呢,突然就发现众人的焦点都对准自己了。 “……” “我不知道,那晚我确实只是留下他一条胳膊,人应该不会死的。” 沉默一下后,陈和简单为自己解释了两句。 古寻在一旁撇了撇嘴,秦时世界里的人简直离谱,不仅一个个贼抗造,伤势还好的特别快,连断了一条胳膊都不算事…… 他自己分明比人家离谱多了…… “话说夜幕丢了一个凶将这种事,不应该极力遮掩吗?紫女你这么轻易就能知道?” 紫女解释道:“为了找人夜幕发动了太多的人手,自然无法隐藏实情。” “找人也不隐蔽一点,闹得天下皆知不会坏事吗?”古寻觉得夜幕事办的有点糙啊,谁家组织找重要成员会咋咋呼呼的。 紫女摇了摇头,“不是这么算的。” “蓑衣客负责夜幕的情报工作,他知道太多不能泄露的事情,对于夜幕而言,他可以死,但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必须不惜代价的以最快速度确认对方的状态。” “这一次好像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任何线索,夜幕才会将事情闹开,以期能获得一些蛛丝马迹。” 众人的目光又转到了仍然默默喝茶装透明的陈和。 蓑衣客肯定不是迷路走不回来了,他只是少了胳膊,不是没了脑子,所以一定是有人抓走了他。 而有能力趁机浑水摸鱼,趁机把人劫走,还让夜幕丝毫查不到线索的组织并不多,就眼下的新郑城而言,最有嫌疑的有两个,都跟陈和有着密切的关系。 陈和抬首望了望盯着自己的古寻三人。 “……” 为什么又是我?我只是来吃个饭的!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古寻几人的意料,陈和要是知道才稀罕呢,之所以看他不过是玩笑一下而已,这人总是跟个闷葫芦似的。 不过这一次,陈和却来一个转折。 “不过……” “嗯?”一听有转折,三人又把目光放过来了。 陈和原本僵硬的脸色更僵了,但还是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了。 “最有可能的应该是我的家族。” 也就是齐王室。 陈和不知道铁血盟的实际掌控者就是齐王室,也和古寻等人一样,以为齐王室是齐王室,铁血盟是铁血盟,二者虽然关系亲密,但并非一家。 “为什么这么说?”紫女负手抱胸问道。 “……”陈和先沉默了一下,才回道,“铁血盟不会做多余的事。” 紫女眼眸微沉,嘴角一翘,笑了起来。 卫庄端着酒杯,啜了一口,酒杯遮掩下的目光同样略有异色。 只有古寻依旧瘫坐地上,对此没有多想,管他谁干的呢! 陈和的回答……明显有问题,铁血盟以往是不会做超出自身担保业务以外的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之前不就做了额外的事——将古寻的作为泄露给翡翠虎。 陈和木着脸,维持静色。 他的解释有些牵强,这他知道,但是他做出这一猜测的实际原因——稷下卫的存在却是不能告诉外人的。 稷下卫是齐国王室手中最强大,也最隐秘的部队,绝大多数江湖势力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陈和将古寻等人都视作好友,仅有的好友,但……这事还是不能说。 紫女和卫庄虽然察觉到了不对,但是没有继续追问。 陈和不想说他们也不能逼问,况且他不愿意说这个表现本身也透露了足够多的情报。 陈和不会骗他们,只会隐瞒,也就是说齐王室做了某些不寻常并且陈和不便透露的举动。 古寻这时候一摆手,很无所谓的道: “不要在意这些事了,蓑衣客丢了管我们什么事啊!” 过去紫女对古寻这种万事无忧的态度有些难以接受,担心他会因此受到伤害,直到前几天的大战之后…… 他们一行人后来都去了一趟郑国旧宫的废弃广场,参观了古寻和禁军交战的地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噢,圣地巡礼! 他们一起去巡礼了一番,亲眼见到了下沉三尺的地面。 自那以后,紫女就再也不为古寻的任何行为担心了,她只会担心其他人。 今天她聊起蓑衣客的失踪,也和古寻无关,是为了紫兰轩,或者说是……卫庄的目标。 蓑衣客的死活不重要,但是谁在新郑城里做下这件事对紫兰轩来说很有必要知道。 就在紫女想要说话之际,一身黄衫的红瑜急匆匆走了进来,怯生生的喊道: “紫女姐姐。” 紫女扭过头,疑惑道,“怎么了,红瑜?” “那个……那个翡翠虎来了,说要见你。”红瑜说话的时候还有点气喘,大概是走的太急了。 一听她说的内容,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到了小姑娘身上,给人吓够呛,身子一缩。 “呜……” “见我?”紫女站起身,有些疑惑。 古寻稍稍坐正一些,冷笑道:“我看他是肥肉堵住脑子,自觉前途无亮,想死了。” 还敢往这边凑? 紫女被古寻的话逗得笑了一下,向红瑜问道: “他有说什么事吗?” 红瑜摇摇小脑袋,“没有,他只说要见姐姐你。” 紫女不知道这头肥猪想干什么,但是,对自己等人肯定不是坏事,才挨过打,还能敢继续作妖? “好,我知道,你先下去吧,我去见见他。”紫女柔声对红瑜吩咐道。 “是,姐姐。”红瑜微微欠了下身,又匆匆走了。 紫女转过身,对着坐着的三人说道: “有谁想跟我一起去看看翡翠虎又想干什么的吗?” “没兴趣,我等着吃饭呢。”古寻率先摇了摇头回应道。 陈和和卫庄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的用无神的双眼盯着紫女,意思不言自明——没兴趣! 对此,紫女无所谓的摊了下手,眉眼一舒,扭着腰肢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原来是为了求饶了啊 等紫女离开以后,古寻脑子里想起之前怯生生的小姑娘红瑜,这孩子好像是会被百鸟的兀鹫给误杀掉啊…… “陈和。”古寻喊了一声。 陈和闻言疑惑的将视线转到了古寻的方向,“先生?” “帮我个忙。”古寻手指头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帮我找个人。” 陈和立刻领会古寻的意思,自己又不擅长找人,他肯定是要让自己背后的齐王室和铁血盟帮着找。 他也不觉得为难,不说齐王室那帮人整天闲着也是闲着,铁血盟现在还欠一个横空飞来的交待呢。 观摩了冷宫地坑之后的第一时间,陈和就去催促铁血盟赶紧去筹钱了。 古寻也是惦记着铁血盟欠的那个交待呢,所以才会让陈和去找,而不是让卫庄帮忙。 陈和缓声问道:“不知是什么人?” “兀鹫。”古寻直截了当的吐出两个字。 卫庄放下手里的酒杯,眉头一皱,这个名字他知道,“百鸟的杀手?” “对。”古寻点点头,肯定了卫庄的说法。 “也不知道前几天百鸟死的那么多人里有没有他,反正你帮我找一找吧,要是死了就算了——当然得确定他真的死了。” “若是没死,找到以后我该怎么做?” “呵。”古寻咧嘴一笑,笑意中夹杂着杀气,“弄死他!” “呃……”陈和有些意外,没想到古寻特意找这人就是为了杀了他。 不过,谁在乎一个百鸟杀手的死活呢?杀就杀呗。 “好,我回头就着手去处理。” 古寻点点头,“嗯,麻烦你了。” 虽说按照原剧情,这个兀鹫似乎知道不少消息,关于什么火雨宝藏,好像还和苍龙七宿有关系,但是……古寻统统没有兴趣。 那个火雨宝藏藏得那么阴,引得各方明争暗抢的,按照一般的影视作品的尿性,肯定不是钱,并且很可能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对古寻来说意义不大,不值得费劲巴拉的找,毕竟找东西这种事又不是能靠武力解决的。 至于苍龙七宿? 就更不用说了。 以前古寻看动漫里的人找都觉得麻烦,何况现在还要自己找,还是算了吧。 苍龙七宿?我就不信你能真找出来一条东方青龙! 再说了,少侠我可是骑过麒麟的男人! ------------------------------------ 紫兰轩主楼二楼的一间会客室内,翡翠虎内心忐忑不安的坐在里面,不时的用绢布擦拭头上的冷汗,等待着紫女的到来。 他在家里憋了五天,仍然想不到有什么求生之法。 毕竟,抛开夜幕的势力,他只是一个有些家财的富商而已,而现在夜幕帮不了他了。 他曾经考虑散尽家财来讨好古寻,但是他的商号不只是属于他的,这么做,姬无夜同样不会放过他,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呢? 总不能祈祷古寻的胃口很小,自己不需要付出一切就能满足对方吧? 以己度人,翡翠虎在占据上风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给对手留任何余地的,一定要榨干对方的所有价值方才罢休。 前路未卜,翡翠虎始终没有动作,最后姬无夜等不下去了,派人数次催促,无奈之下,姬无夜才来紫兰轩,试图通过紫女转圜一下。 这时,一阵脆响传进翡翠虎的耳中: 哒……哒……哒…… 这是鞋跟踩踏木制地板所产生的清脆鸣音,代表着有人在接近。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紫女应声走了进来。 “紫女当家,几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翡翠虎见到紫女进门,急忙站了起来,肥脸上堆满了笑容,话语里带着些许奉承的意味。 他现在有求于人,低姿态是必须的,何况紫女和古寻的关系似乎还不一般。 要说胖虎也算拿得起放得下。 以前紫女这个人对于身为堂堂夜幕四凶将之一的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虽然不能随意拿捏,但是对方绝对不敢冒然得罪自己,也不用顾及对方的看法,现在却要对人家点头哈腰,谄媚奉承。 如此巨大的落差,翡翠虎却能面色自若的做到,丝毫不露半点异色。 也许是死亡的恐惧阴影产生的效果吧。 紫女看着翡翠虎皱成菊花一般的老脸,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对方这模样,怕是有事求上门啊…… “翡翠虎大人今日又大驾光临,来拜访我紫兰轩,所为何事啊?” “哈哈,紫女当家太客套了,说什么大驾光临……实在是有事叨扰。”翡翠虎全身肥肉乱颤的大笑了几声,尽量神色自然的说出了自己有求于人的状况。 紫女淡笑着,“我就说,翡翠虎大人肯定是有事才会的登门的。” 翡翠虎只能讪笑以对。 以往他们可没有交情,甚至关系算是比较紧张的,如今突兀登门求人帮忙,尴尬是难免的。 “想来紫女当家知道我们夜幕和……古先生之间最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翡翠虎提起古寻的名字,就有些肝颤,圣地巡礼的事他也做了…… “现在夜幕内部出了些问题,而且我们也觉得和古先生之间的不愉快实在是一场误会,没有必要继续针锋相对下去……” 翡翠虎絮絮叨叨的诉说了一大串话,大致上都是表达的一个意思——我们夜幕现在不想和古寻为敌了,想讲和。 再直白一点的说呢,就是从心了,挨怕了,决定求饶。 紫女默默看着翡翠虎一通胡言,脸上挂着我就看你扯的笑容。 你们之间那只是不愉快吗?还夜幕内部出了些问题?而且你们哪里和古寻针锋相对了,明明是被人吊着打了一顿…… 不过紫女也理解这些大势力打肿脸充胖子的习惯,毕竟出来混是要讲面子的。 翡翠虎继续说道: “众所周知,古先生和紫兰轩,和紫女当家你相交莫逆,所以……我希望能请紫女当家从中调解一二,缓和我们双方的关系。” 说到这,他的目的总算是说清楚了,然后就目光灼灼的看着紫女,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 紫女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原来是为了这事求到我这里来的。 呵呵!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议和没问题啊 紫女得知了翡翠虎的来意后,不紧不慢的坐到榻上,为自己倒了杯酒,脸上适时浮现出为难的神色,语气吞吞吐吐的推脱道: “翡翠虎大人难得找我帮忙,照理说不该拒绝,不过古寻……呃,古先生这个人,他的性情古怪,喜怒无常,脾气极难把握,况且我和他也不过是泛泛之交,生意上有些往来而已,实在谈不上相交莫逆,您找我……怕是没什么用。” 翡翠虎对此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容笑嘻嘻,心里破口大骂mmp。 你和他泛泛之交? 初四晚上你不顾自己和紫兰轩的安危都要派出手下的头号打手鬼谷横剑卫庄去帮助古寻,你和他泛泛之交? 泛泛之交你开始还直呼他的名字? 还他性情古怪? 呃……这个大概没错,就不说了。 不过说到底,他才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心里再嘀咕,也不能说出来,只能谄笑着奉承: “紫女当家太谦虚了,你和古先生的关系全城谁人不知,绝对是红颜知己的存在,你在他面前说话肯定好使。” 紫女脸忍不住一黑,什么叫全城皆知?谁家男女关系闹得满城风雨的! 她银牙一咬,脸上维系住假笑,继续一脸为难的神色: “这……” 翡翠虎见状,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让人办事肯定不能空手而来: “紫女当家放心,此番说和,我翡翠虎定有重报,只要你点头,一万金奉上。” 紫女装模作样的摆手道: “哎呀,这不是钱的问题,他这个人心思实在难测,这事我把握不住啊,确实……” 翡翠虎见她还在假意推诿,知道不出点血这事是没指望了,咬咬牙许诺道: “紫女当家放心,只要你答应说和,无论成与不成,一万金都是你的,倘若事成,我再奉上万金!” 紫女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要不是翡翠虎刚才说的那句话不中听,说一万金的时候她不定就松口了。 “既然翡翠虎诚意十足,那我就为你走一趟罢,看看我的面子是否有用。” 翡翠虎大喜,连连点头,赶紧给确定下来: “紫女当家出面,肯定有用。”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就命人将一万金先行送至紫兰轩。” “现在就不继续叨扰了。” 事情说定,翡翠虎吃力的从坐榻上起身,就想离开。 紫女赶紧拦住他,古寻现在就在,直接就顺便就给办了,说不准今天下午可以让他两万金一起送,岂不美哉? “翡翠虎大人先别急着走,这事我现在就去办,你稍安勿躁。” 说完,紫女就匆匆离开了。 留下翡翠虎一个人一脸懵逼,啥意思?现在就能办? 古寻现在就在紫兰轩! 翡翠虎很快想明白紫女话从何来。 之前古寻的行踪都被夜幕的探子监视着,他什么时候去哪里翡翠虎基本都能及时得知,不过现在嘛……谁嫌命长了才会去盯着这个煞星,他的行踪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的主动撞上来,翡翠虎两眼就是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赶紧坐地上歇歇,缓了缓劲,然后又是一阵心有余悸,幸亏是紫女来见自己的面,不是那个煞星来要自己的命。 …… 紫女回了后院客室,那三个货已经在干饭了,十二道精致菜肴,一人一碗米饭,捧着吃的正香。 见到紫女回来,古寻赶紧抬首招呼道: “快来,给你准备好碗筷了,盛饭吃吧。” 紫女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不知道还以为紫兰轩是你的,老娘才是客人呢! “先别忙着吃了,有正事找你。” “正事?”古寻扒饭的手一顿,“还有事比吃饭更重要吗?” “翡翠虎!”紫女没好气的提醒道。 “嗨~” 见到紫女态度认真,古寻叹了口气,只好暂且把饭碗放下,不痛快的说道: “那死胖子又作什么妖,嫌命长了吗?” “他找我做说客,来为你和夜幕讲和。” 讲和? 古寻愣了一下,倒不是不知道什么是讲和,恰好相反,这事古寻可太熟了啊! 以前七侠没少做替人说和的活计,其中主要服务对象就是古少侠本人。 不过他也很久没有被人说和了,上一次,还是两湘武林追杀他那次,他和七侠联手收拾了他们一顿之后…… 紫女接着说起翡翠虎给她开出的酬劳: “他花了一万金请我来找你代为说和,成功与否都给,事成还会再给一万。” 古寻有些意外,“这翡翠虎手里还是有不少存款的嘛,我应该再榨一榨。” “恐怕这两万,已经是他仅剩的现款了。”紫女打破了古寻的幻想,“如今时节还在凛冬,他名下的商号没有开始大规模行商,盈利不足,再加上之前已经给了你十万金,这估计是他自己攒的最后一点家底了。” “这韩国首富,不太行啊。”古寻不免有些失望,手里没有多少w啊。 “你先别想这些了,议和的事,你怎么想?”紫女问道 古寻无所谓的说道,“他要谈和就谈和呗,我也没打算把夜幕往死里逼啊。” 谈和这事,在场的所有人没人比他更懂! 反正就是口头约定而已,那不是自己想撕毁协议就撕毁协议。 况且就算签了契约,谁能制裁我? 还能让紫女赚点中介费,何乐不为啊? “那你打算提什么条件?”紫女颇为意外,没想到古寻竟然对议和看的这么开。 陈和和卫庄此时也吃完了碗里的米饭,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定定的看着古寻,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我能提什么条件?”古寻一摊手,努嘴道,“看翡翠虎愿意出多少血呗。” 他除了要钱别无所求,但是翡翠虎有多少钱他上哪知道去,他倒是想要一百万,胖虎也得有啊! “那好吧,跟我来,我带你去找翡翠虎,你俩慢慢详谈吧。” 紫女一招手,示意古寻跟上。 古寻却不紧不慢的重新端起碗,继续吃饭了: “别急,等我吃完饭,正好你也把饭先吃了,翡翠虎就让他一边等着去。” 紫女想了一下,古寻的话没毛病,反正翡翠虎也不敢自己跑路,何必急急慌慌呢,不如先吃个饭,正好晾一晾他,也方便要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寡人有疾 翡翠虎一个人独自在屋里惴惴不安的等待了近两刻钟,坐立难安,却又不敢离去,内心的煎熬让他在并无取暖设施的会客室里汗流不止,比汗蒸都好用,要是多呆一会指不定能减掉多少肉呢。 好在他终于听到了来人的声响。 又是一声推门,翡翠虎再次见到了久违的古寻,不过这次两人的心情和上次相比……好吧,心态截然不同的只有胖虎,古寻还是一样,心情很不错,毕竟上次是翡翠虎要给他送钱,这次也差不多。 翡翠虎见到古寻的身影,心肝一颤,赶紧利索的拖着肥大的身躯站了起来,要多阿谀就有多狗腿的谄笑道: “哈哈,古先生您来了。” 古寻看到胖虎这个德行,委实有些不习惯,他还是挺喜欢对方之前的那有些狂傲的态度的,不过……终究是不一样了。 如今的古寻神通已露,就相当于是归来的龙王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人物,胖虎这种有眼无珠,前倨后恭的自然要小心伺候着。 随意乱想了一番,古寻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找我想议和?” “对对对!”翡翠虎立刻头如捣蒜,脸如菊花的笑着回道,“咱们之间的矛盾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所以姬将军让小人来找您化解一下这段恩怨,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大事化小,就此议和。” “可以。”古寻一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议和不是问题,我也没兴趣跟你们继续闹下去。” 听到古寻这么痛快就松口了,翡翠虎心里的喜意几乎按捺不住,脸上的笑容都变的真切了几分。 他看着负手胸前,站在一旁的笑意盈盈的紫女,心里不由把功劳算在了她身上。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紫女对古寻的影响力这么大。 以后可必须小心对待紫兰轩! “古先生真是心胸宽广,气量非凡,难怪可以俘获紫女当家的芳心。”翡翠虎继续谄笑着恭维古寻。 对此,古寻表示:??? 什么玩意?这都哪跟哪啊?哪里来的什么俘获芳心?况且这和本少侠的心胸有什么关系?男女之间,不应该女方的心胸更重要吗? 紫女之前和他都聊了什么? 一旁的紫女脸又是一黑,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恼。 这个该死的肥猪,怎么老是说胡话? 就该直接宰了他! 恰好古寻这时候朝紫女瞥了一眼,刚好捕捉到她眼中的羞怒,忍不住嘴角一咧,笑了一下。 紫女见状,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 这个家伙,还笑! 然后古寻笑的更欢了。 翡翠虎现在注意力全在古寻身上,自然看不见紫女的不悦,只见到古寻的笑意,还以为自己奉承的很到位,趁势主动摆出条件,以期将和谈之事彻底定下来——他好赶紧走,离煞星远一点。 “古先生既然愿意和解,那么有什么条件还请尽管提,只要老虎我能做到,就绝不推辞。” 被这话一打岔,古寻也不忙着笑紫女了,赶紧说正事,搞钱! “条件的话,我也没什么要提的,就一点,钱!” “你有吗?” 一听古寻只想要钱,翡翠虎有些牙花子疼。 一切都是因为钱开始的啊! 为了赚钱的他此时已经赔进去十万金了。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钱了。 “这个……不知先生您想要多少?”翡翠虎只能先试探着开口问道。 古寻眉眼一挑,“这要看你能给多少了,你给多少我要多少。” 翡翠虎不止牙了,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疼了。 此时他手头一共还有三万金的私房现钱,其中两万已经许给紫女了,总不能只给古寻一万金吧? 这不找死吗? 思量计较了一番后,翡翠虎一咬牙道: “古先生,这样吧,和上次一样,我给您十万金。” 古寻好奇道: “你手头里还有这么多钱?” 翡翠虎讪笑着吭哧道: “这个……实不相瞒,我如今手中现钱确实是不够了,最开始只能给您三万金,剩下的,还要再去筹措,需要一些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翡翠虎心里在滴血,尽管是为了保命求存,但他还是忍不住心脏抽搐。 十万金,不仅他要把私房钱全掏出去,他还要变卖大量的私产,甚至接下来他商会的进项也必须贴进去大半。 姬无夜肯定不允许翡翠虎挪用太多公账去平这笔款项,只会让他自行去填窟窿。 理由也很充分——这是翡翠虎惹出来的麻烦。 “三万金啊……”古寻用手撑着下巴,问道,“那剩下的要多久呢?” “三个月。”翡翠虎有些忐忑的说出了时间。 “三个月啊……” 古寻嘴上无意识的念叨着,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 自己大概还是能在韩国待上三个月的,等一下也无妨。 十万金的数目其实有些超出了他的心理预计,毕竟夜幕刚出过一次血,还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翡翠虎开价还是挺舍得的。 唔……还可以借机做点别的事。 “三个月我可以等……” 翡翠虎的心顿时放下来,舒了口气。 愿意等就好啊,只要人没事,损失的钱可以以后再赚,最多心疼一阵而已,又不会死人。 “不过……” 古寻突然一个转折,翡翠虎刚发下去的心又勾起来了。 “不过这样的话,你需要给一些补偿啊。” 翡翠虎脑瓜一转,分析道: 这是还想要我加钱? 可是这样就会继续延长时间了,三个月十万金已经是他豁出去的速度了,不能再快了! “这……” 翡翠虎话没说出口,就被古寻打断了: “你也知道,我孩子现在几个月大,离不开母亲,必须要她娘时刻看护着。” 翡翠虎眼神中不禁透露出无尽的迷茫。 孩子需要母亲看护,所以呢?让我帮忙找靠谱的奶嬷嬷吗? 紫女也在一旁好奇的注视着古寻,不晓得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往孩子身上扯去了。 古寻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 “因此我夫人这些天一直不能陪我,夜间难免有些无聊,所以你……” 这么一说翡翠虎就明白了,这是要美女啊! 不过…… 翡翠虎这次终于把注意力暂时挪到紫女身上了。 这不是有个红颜知己了吗? 当着人家的面提这种要求,合适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寡人好色 紫女确实在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古寻。 倒不是生气他说的话,只是好奇而已。 她觉得古寻不可能是为了要女人。 至少古寻不是一个会在这种场合找翡翠虎要女人作为赔偿的人。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古寻无视掉紫女的目光,目光灼灼的盯着翡翠虎,等着他的回复。 胖虎懵了一下后,发现古寻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确实是想索要美人,那……他当然没异议了 女人嘛,他经常要搜罗,上供给潮女妖,孝敬给姬无夜,然后他自己也要用。 所以这方面,他有很多专门的渠道,保证又快又好,绝对能满足古寻。 “古先生的意思我懂了,这不成问题,不过得容先生给我几天时间,此时我手头上没有真正的上等货色,毕竟是给先生您享用的,必须要精挑细选。” 似乎是怕古寻心急,翡翠虎紧接着补充道: “不过先生放心,只需要几日功夫就好。” 古寻此时却摇了摇头。 翡翠虎心一凉,这么急的吗?几天都不愿意等? 不过……城中好像流传过这位神医经常白日就敲风月场所大门的小道消息,急色一点似乎也没毛病? 古寻当然不是等不及,他是要提要求: “我不要你平日找的那些庸脂俗粉,我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绝世美人。” “呃……”翡翠虎语气一滞。 独一无二的绝世美人? 独一无二倒是好办,只要不是什么双胞胎,我找的都是独一无二的——长得都不一样。 但绝世美人这个条件……怎么才算绝世美人呢? “古先生你……能不能说的更直白,详细一点,具体是什么样的绝世美人?” 翡翠虎面有难色的问道。 “很简单。”古寻咧嘴一笑。 翡翠虎看到他笑,就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要的这个美人,首先姿色必须世上第一等的。”古寻伸出手,张开一根手指。 “这个自然,您不说我也不可能找次等的糊弄您啊。”翡翠虎擦擦汗,陪笑着应道。 “其次……”古寻张开第二根手指,“气质同样要是上佳的。” 气质?这因人而异,得看具体喜欢那种了。 “不知先生想要什么气质类型的?” “呵呵,两点要求,其一要柔情似水,其次,要热情似火,二者必须同时兼备。” 这个条件……有些麻烦,但不是搞不定,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专门找人来训练一下。 翡翠虎稍微松了口气,保证道: “这个也没问题,不过需要先生给我宽限几天的时间。” 古寻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渐渐变的缺德,说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条件: “别急啊,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这个女人,必须既能在水里漫游,又能在火中舞蹈。” “……” 翡翠石化中…… 紫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算要求吗?水里游,火中舞,这说的是人吗? 你这还是想要翡翠虎的命呀! 翡翠虎也是这么想的,他瞬间陷入石化状态,一动不动,汗如雨下,僵硬了有一会儿后,才颤颤巍巍的问道: “古……古先生,您莫不是在寻……寻老虎我的开心,这……这人哪里能在火里跳舞啊?” “能啊,我就能。”古寻一本正经的硬抬杠道,“当然了,我不会跳舞。” “不是……先生,这个您……您是能做到,但……这……” “放心,我不是故意为难你。”古寻摆了摆手,富有深意的提醒道,“我既然这么要求,就代表,绝对存在满足我要求的美人,并且,你能够找到。” 焰灵姬是不是被夜幕囚禁着,古寻不清楚,当初动漫里也没有讲的特别明白,但是人肯定关在新郑城附近,夜幕作为地头蛇,就算人不在手里,也该能找到。 紫女这时候回过味了,古寻这明显是有明确的目标要翡翠虎交出来,不过故意这样说来戏耍对方罢了。 而翡翠虎得到这样的答复,尽管心里依旧对此抱有疑虑,实在想不出来上哪找这样的女人去,但听到古寻并非刻意为难,想要自己的命,已经足以让他先松口气,舒缓一下险些被吓得停止跳动的小心脏了。 至于人,想办法去找呗。 “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老虎我必定竭力为您找到。” 几番大起大落,翡翠虎实在是身心俱疲,强打精神笑道: “先生若无其他吩咐,那我就先行离开,毕竟这些事……办起来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古寻又是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别急,还有最后一件事。” 翡翠虎真的是累了,来来回回折腾的他都有些不想接话了。 “……先生请讲。” “这件事简单多了。”古寻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翡翠虎是半句也不肯相信了,唯有强笑以对:“呵呵。” “还是要你给我找个女人,有名有姓的女人。”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不过翡翠虎很担心他让自己把潮女妖交出来。 “姬无夜手底下有个左司马,叫刘意的,你应该认识,我要的就是他的夫人——胡夫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简单肯定是骗人的。 这一次翡翠虎情绪变化没那么大了,早有预料古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只是……怎么还盯上别人的妻子了呢? 口味还挺广泛。 不过……刘意的妻子,倒是还算好办,毕竟大将军也等着议和,不过是一个女人,他肯定会让刘意交出来的。 不过这女人的妹妹似乎也是个麻烦…… 翡翠虎脑子里一堆思绪乱转,弄得他本就疲惫不堪的心神更累了。 算了,直接把话说清楚,看看古寻什么反应吧。 “古先生,这个胡夫人的身份很特殊,她丈夫刘大人好办,姬将军的话他不敢不听,但是胡夫人还有个妹妹,胡美人——她可是韩王最宠爱的妃嫔之一,如此对待她的亲姐姐,恐怕在她哪里会生出一些麻烦啊……” 翡翠虎提醒着古寻胡夫人背后的关系。 虽然以他的战斗力,好像也不用太害怕韩王,更不用说一个宠妃,不过话翡翠虎必须提前说清,不然回头胡美人找他的碴,被他记在夜幕头上怎么搞? “胡美人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让胡夫人和刘意再无瓜葛,并且送到紫兰轩来就行。”古寻浑不在意的回道。 “既然如此,这件事我这边没有问题,会尽快给您办好的。”翡翠虎又双得以舒缓一口气。 “那行,你可以滚蛋了。”古寻摆摆手,毫不留情的让翡翠虎麻溜的圆润离开。 该榨的价值差不多都榨出来了,留之无用,只会碍眼。 翡翠虎倒是求之不得,忙不迭的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胡夫人……确实棒! 翡翠虎离开后,紫女一扭纤腰,做到了古寻身边,用手支着脑袋,侧头看着他,笑意盈盈的问道: “你这是想做什么啊?找翡翠虎要女人?” “怎么,我作为一个健康成年男性,找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古寻眉眼一挑,笑着反问一句。 紫女伸手拍了他一下,嗔笑道:“别玩笑了,赶紧说,你要找的那个能在火里跳舞的女人干什么?她和你有关系?” 古寻本身是个玩火的高手,他找一个不怕火的女人,很难不让人联想一二。 “你想多了,我只是恰好知道有这么个人,存粹是给翡翠虎找个闲事折腾他罢了。” 紫女撤掉手臂,坐正身子,狐疑且不善的看着古寻,她不太相信就这么简单。 这男人说话总是就说一半,留下一些在他看来不重要,但是对别人来说却很震撼的部分。 古寻察觉到紫女目光里的不满,无奈又补了一句: “这个人背后还牵扯一些跟你们韩国……” 紫女突然打断了古寻的话,“我可不是韩国人。” “好,是韩国,没有你们。” 行吧,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自己去纠正紫女话里的小错误,这次轮到自己了。 “……牵扯一些和韩国有关的往事。” “往事?”紫女疑惑不解,你一个山林出来的半野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古寻没有继续解释,他没兴趣给人科普韩王安当年和楚王一同对百越进行的侵略掠夺,只是摆了摆手,“总之,这人不重要,最多是个添头罢了。” “添头不是那位胡夫人吗?”说到这,紫女不禁打趣道,“古寻,你是不是对人妻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吧,先是惊鲵,再是胡夫人?” “哎哎,我不是,我没有,可别污蔑人。”古寻赶紧否认三连,然后又强调了一句,“她才是重要的部分,而且她的玩笑你可不适合开。” “你什么意思?”紫女一愣,对古寻话里的深意似有所感,但是又没能抓住最关键的地方,始终想不通。 “你见过胡夫人吗?”古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自然没有。”紫女当即摇头,“她是左司马的正妻,身份称得上高贵,怎么可能来紫兰轩,我上哪里见她呢?不过据说长得和她妹妹胡美人不相上下,天姿国色,我见犹怜。”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她丈夫左司马刘意倒是经常来,那人也是稀奇,放着家中娇妻不管,天天来紫兰轩寻欢作乐——你们这些男人啊……” 莫名被aoe群攻波及的古寻:??? 说话就说话,搞什么范围群伤啊? 本来古寻想直接告诉她事实真相的,毕竟惊喜只需要给弄玉,紫女提前知道无所谓,不过现在嘛……古寻决定不告诉她了。 就让她自己猜去吧! 大奔都知道,古寻心胸宽广。 “等你见到她了,大概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胡夫人和弄玉在古寻的印象里,长得不是很像,当然那只是动漫里,现实如何不好讲,但应该差别不大,紫女估计没本事靠着脸猜到弄玉和她有关系。 可是,她们俩腰间挂着的火雨玛瑙长得可就一毛一样了。 明眼人绝对能一眼看出二者之间的关联。 紫女心里的疑惑丝毫没有减少,还是想不到胡夫人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也正常,再聪明也不可能在毫无前兆的情况下联想到弄玉的母亲身上,除非是未卜先知之人,或者是挂逼(主角)。 古寻勾起了紫女的好奇心后,就半个字也不多透露了,心满意足的带着惊鲵的午饭走了。 留下紫女一个人,对他的小心眼很是无奈,感觉又好笑又好气。 就算不告诉她,过不了多久翡翠虎把人送来了还不是会真相大白,紫女自衬也不是个会被好奇心折磨的人。 真是…… ------------------------------------- 翡翠虎离开紫兰轩后,连饭都顾不上吃,马不停蹄的直奔将军府而去。 此时的姬无夜经过几天的修养,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不少,虽然行动还是不便,至少不用挺尸了,可以坐起来,就是需要人扶着才行。 他听到下人来报,说翡翠虎要见自己,而且身上看起来毫发无伤,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看来议和的事谈的八九不离十了。 没想到这个肥老虎还挺能干,这么快就搞定了。 估计那个古寻,也没有和本将军死磕到底的意思。 姬无夜眯着眼睛思索的时候,翡翠虎被下人领着进了大殿。 “将军。”翡翠虎见到坐在上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姬无夜,低头行了个礼。 姬无夜彻底睁开双眼,语气还很虚弱的问道: “老虎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哈哈哈……”翡翠虎笑了几声,“将军请放心,对方已经同意议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了。” 姬无夜听到确如自己的猜测一样,古寻愿意和解,满意的笑了,苍白的脸上也因为心情愉悦而浮现了些许红润。 “那就好,那就好,老虎啊,本将军果然没看错你,既忠心,又能干,很不错!” “呵呵,大将军谬赞了,此番事成,全赖大将军的面子和我夜幕的威势。”翡翠虎低垂着脑袋,十分不要脸的尬吹一通。 姬无夜倒是很受用,脸色愈发的愉悦,看起来显得健康了几分。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翡翠虎低垂的脸上,有着一双充满怨愤的眼睛。 被强逼着去干这么危险的活儿,还要背锅,再忠心的人心里也不可能一点异样的想法都没有,更不要说胖虎本来对姬无夜也不是多忠心。 翡翠虎收敛起眼神里的异色,重新恢复了笑呵呵的假象,抬起头,跟姬无夜说了一遍古寻的要求: “大将军,虽然对方愿意和解,但是还有三个条件……” 姬无夜听完之后,一脸的复杂神色。 没想到这个古寻,也是个色中饿鬼啊,竟然还觊觎别人的妻子…… 胡夫人他也见过,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尤其是身上那股子莫名的幽怨自哀的气质,再加上人妻的身份,嘶……感觉真是……要不是左司马刘意是他麾下比较重要的马仔,姬无夜自己都想下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人妻不是个好习惯 姬无夜在心里腹诽了一番古寻的要求,然后对翡翠虎说道: “老虎啊,这件事毕竟因你而起,所以那十万金……” 姬无夜确实跟翡翠虎之前猜想的一样,不肯从夜幕的公账中支出这笔钱。 早有预料的事情,翡翠虎也没有太丧气,直接接话道: “大将军放心,老虎我省得,这十万金我会出,不过时间不够,还是得从商号的进账中支走一部分,您看……” 姬无夜没有多想,只要大头是翡翠虎自己出就好,也不能对他逼迫过甚,走一点公账也无所谓。 “这没问题,你自己把握分寸就好。” “哈哈哈。”翡翠虎点头哈腰笑着道,“将军放心。” 然后他面露难色的迟疑着问道: “将军,钱的问题老虎我自能解决,但是那人要的两个女人……前者我根本不知道在哪,后者的身份又有些特殊,老虎我不方便动手啊,您说……咱们怎么做?” 姬无夜想了想,胡夫人……就很麻烦。 就算古寻说了宫里的问题他自行解决,还是有些……不太好办啊。 韩国眼下右司马一职空置,左司马刘意的军职在朝堂上下可以说仅次于大将军姬无夜,血衣侯白亦非,以及司马申犰,是军中的第四号人物,位高权重,对姬无夜也一直忠心耿耿,强夺人家的娇妻……饶是以姬无夜的脸皮,也觉得有些为难。 更何况姬无夜还知道刘意这人虽然也是色中饿鬼,常年流连风月场所,但对这个妻子却爱护有加,十分疼爱…… 那个能在火中跳舞的女子姬无夜倒是有些头绪,虽然他不明白古寻怎么会知道这女人的存在,她可是才被抓住不久,夜幕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多。 “老虎啊,火中跳舞的女人本将军有办法,可是胡夫人……刘意的重要性你应该也是清楚的,这事本将军也不好办啊!” 翡翠虎生怕姬无夜让自己去和古寻再商量,赶紧把话堵死: “将军,这我也知道,先前我也再三问过那人了,可他就是不松口啊,三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而且必须要胡夫人,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暂且同意的。” 翡翠虎张口说瞎话的本事也不是盖的,神色真切诚恳,脸上的难色让人很不相信他的话。 姬无夜信了,所以现在很头疼。 世界上为什么有人会爱好人妻啊! 想了一阵,姬无夜还是没有头绪,还有些虚弱的身体越发的无力了,只能挥了挥手,让翡翠虎先离开: “行了,这事本将军会处理,你下去筹钱去吧。” “将军,那我就先告退了。” 翡翠虎离开后,姬无夜有气无力的轻哼一声: “墨鸦!” 鸦羽飘飞,黑色阴影一闪而逝,墨鸦从半空滑落,半跪于地,“将军!” “你去找蓑衣客的手下,让他们把一个百越女子尽快送至新郑,顺便安排一些人手盯住翡翠虎,看他有没有什么小动作。” “是!”墨鸦面无表情的应下差事,化为飞羽消失。 最后空留下姬无夜一个人,头疼刘意的事。 ------------------------------------- 古寻晃晃悠悠回了医馆之后,竟然发现有些日子不见人影的红莲待在被毁了半面墙的医馆大堂里等自己。 红莲原本坐在古寻的躺椅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自己圆润的小腿等他,此时看见他进来,一个打挺,从躺椅上蹦了起来,很惊喜的叫道: “古寻,你终于回来了!” 古寻探头踩着门槛,探头朝外瞥了两眼,没有禁军啊? “红莲,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护卫呢?” 红莲一摆手,扬起笑脸回道: “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啊。” “又偷跑?发生什么了?” 古寻也是无语,天天偷跑,可真是个翘佳人。 “还不是前几天的离奇大火,父王说最近很危险,说什么都不让我离开王宫,还派了一大群禁军跟在我屁股后头看着我,防止我偷跑,直到今天才撤掉不少人,但还是不许我出宫。” “好在我趁他们人手减少,找机会跑出来了。”说到这,她脸上还挂起了得意的笑容, “啊……”古寻张了张嘴,也只能夸夸小姑娘了,“不错,挺厉害的。” “那当然了。”红莲一哼,小脸上更得意了。 “对了。”红莲突然收敛起笑容,四面环顾一圈,又顺着破烂的墙壁看了一下一片狼藉的院子,“你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破破烂烂的了?” “啊,你说这个啊。”古寻一耸肩,“前几天闯进来一头野猪,就给破坏成这个德行了。” 红莲听见古寻扯淡的鬼话回答,顿时嗔怒着打了他一下,“你糊弄我也编一个像样点的谎话,城里怎么可能有野猪?” 古寻故意一副这傻妞竟然不上当的表情,气的红莲又不轻不重的捶了他两下。 “好了,不闹了,其实这是我的一个仇家打上门来造成的破坏。” 这句话红莲就相信了。 她脑子里一直幻想着很多关于所谓的一代江湖大侠古寻,携妻儿隐居新郑,假作医馆大夫的无奈原因,其中自然少不了江湖仇杀的因素。 “啊!那你没事吧?”红莲脑中一联想,再加上眼前的狼藉,不由用小手一把抓住古寻的衣襟,紧张的关心道。 “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古寻两臂一抬,对小姑娘笑着回道。 “没事就好……”红莲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脸一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接着又问道,“那惊鲵姐姐和小阿言有没有事啊?” “也没有,放心吧,那人弱得很,被我打成重伤以后跑了,现在不知道躲哪里疗伤呢,就是损坏了不少建筑。” “哦。”红莲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 她不知道古寻嘴里的弱是个什么概念,以为真是什么不入流的对手,脸上重新恢复了笑意。 对此,躲在自己府里地下冰室辛苦疗伤的白亦非表示很淦! “那你这也不找人修修?” “找了,不过效率太慢,必须要保证孩子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工匠每天只能工作不长的一段时间,估计还得修大半个月。” 古寻决定不让这朵问题无限多的小红花继续问下去了,一提手上的食盒: “吃饭没,没吃就一起吃点。” 红莲犹豫了一下,先问了一句,“是只和你吃吗?” 古寻一摇头,“当然不是了,我已经吃过了,这是带给惊鲵吃的。” “啊!和惊鲵姐姐一起吃啊……”红莲有些犹豫。 上次过年的时候,虽说大家都很愉快,但是惊鲵始终都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尤其是她的眼神,给红莲留下的印象很深,至今她都觉得古寻的妻子不太好相处。 “行了,别犹豫了,走吧,惊鲵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你别管她就好。”古寻一拉红莲嫩滑的柔荑,直接带着她往后院走。 红莲稍微挣扎一下,没挣开就放弃了,小脸红扑扑的亦步亦趋的跟着古寻。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让玄翦去 卧房内,红莲握着筷子,垂着脑袋小口小口的往嘴里扒着饭,不过眼睛却在朝上翻,看着和她做成三角之势的古寻,惊鲵二人。 “你吃个饭头压那么低干什么,锻炼腰部力量吗?坐直!” 古寻看着往日总是威风凛凛,盛气凌人的红莲此时怯生生的好似受气的小媳妇,很艰难的忍住了笑意,极力维持住正常的脸色,开口劝道。 红莲轻声用鼻音哼了一下,有些不高兴的意思,但还是听话的稍微坐直了一些。 惊鲵在一旁快速的吃着饭,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紧张? 我对她的态度不错啊! 而且记得古寻说她性子挺开朗的啊? 古寻怕红莲觉得尴尬,没话找话的跟她聊着: “我说红莲啊,你没事还是不要偷着跑出宫,没有禁军保护很容易出事,而且你父王知道了要找你,又会闹得鸡飞狗跳。” 红莲一听古寻这么说,立刻不乐意了,小嘴一撅,不满道: “你当我愿意偷跑,还不是父王的错,谁让他惹我生气的……” “怎么,他又沉迷女色,不管你了?” “啊……那倒不是。”红莲愣一下,然后否定了古寻的猜测,边往嘴里扒了口饭边解释道:“明珠那个狐狸精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身体不舒服,太医说要静养一段时间,胡美人又恰好感染了风寒,所以父王最近都是在自己寝宫过夜的。” “那你有什么好气的?”古寻不理解了,王宫里除了这俩女人能让红莲无能狂怒以外,还有别人能吗?韩王安肯定不会去招惹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的。 “是因为我哥哥啦……”红莲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回答道。 古寻愣了一下,才想到是谁。 红莲有很多哥哥,但她唯一关心在意的只有九公子韩非。 “你是说韩非,他不是在齐国吗?离这么远还能惹到你?” “他年前就传讯说要回来,结果都过去几个月了还没到,父王派了几批人马去接他,也都没找到人。” “后来父王就不派人了,可我担心哥哥他有事,就去找父王让他继续派人找,但是父王却说哥哥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再派人也是浪费人手……” 古寻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事,看来离韩非回国的时间不远了。 不过话说回来,韩王安夜没猜错啊,韩非确实是自己跑偏不让人找到的,加派人手也确实是浪费。 “那你觉得韩非会出事吗?” 红莲又撅了下嘴,嗫嚅道: “他一向狡猾,应该不会出事,但是……总是让人很担心啊。” 古寻只好安慰一下有些低沉的小姑娘: “放心吧,他不会出事的,估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他了。” “嗯。”红莲强打起精神,笑着应了一下。 此时,已经走在韩国境内的韩非连打了几个喷嚏,心中不由奇怪道:是之前掉进河里有些伤寒,还是有谁在念叨我? 他比原计划的行程要提前不少时间抵达了韩国,因为最近他总觉得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但是用了各种办法试探都没有得到结果,于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行程。 跟着韩非逛了几个月野地的东君:……如果可以我一定杀了你! ------------------------------------- 经过几日时间的发酵,王宫夜战的消息开始被各大势力的探子传给了自家的上峰,罗网,铁血盟,诸子百家,各国官方等等。 当然,传递的情报毕竟不够全面,夜幕又对当晚的是竭力进行了封锁,所以大多数势力得到的情报就是,新郑出现了一名来历不明的神秘强者,单人独剑解决了上千韩国禁军,疑似擅长火系术法,可能和道家或阴阳家有关。 对此,他们只是默默记下了古寻这个人,并且安排人去尽可能的查查他的底细,毕竟……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关联,江湖上能以一敌千的高手也不是没有,不需要过分去关注。 只有两家例外,铁血盟和罗网。 前者不必说,至于后者,则是因为联想到了淮北的事。 神秘消失了一个高手,又神秘出现了一个高手,世界上又如此巧合之事? 秦国太原郡,正在带人渗透赵国的掩日收到了下面传来的关于古寻的讯息。 “一边消失,一边出现,真气疑似炽烈如火,呵呵,这种事还要通知我吗?直接派人去查明就好。” 过了几个月,成功又换人的——这次上一任是死在赵国大将军李牧麾下的高手手中——新任乾杀跪在掩日身前,回禀道: “情报人员称其中有严重的疑点,故才传急讯给大人您,希望得到指示。” “说。”掩日面具下的声音依旧嘶哑难辨。 “根据查到的情报,名叫古寻的神秘高手出现在新郑城的具体时间,是在淮北失利之后仅几个时辰内,从时间上了来看,二者不可能是同一人,他们怕贸然行动,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罗网只是霸道,不是平头哥,逮着谁咬谁,古寻如果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岂不是莫名又招惹一个高手,这种事他们这些做小弟的肯定不敢顶缸,得找大佬背锅。 “有意思……”掩日听了乾杀三代目(本书中)的解释,呢喃了一句。 理论上这事足以证明古寻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但是越是证据确凿不是他,掩日就越是怀疑他。 “玄翦在哪?” “回大人,玄翦大人的位置现在没法确定,只能大概知道在东郡一带。” 掩日面具下的眉头皱了一下,闷声道:“尽快找到他,让他去韩国,亲自确认目标。” 罗网不需要去猜测对方耍了什么把戏才能做到让自己几个时辰内就跨越了几百里的路途,只要确认古寻是否是目标就好。 乾杀领命离开后,掩日一个人站在空地中思考着玄翦的问题。 自他从上次的重伤中恢复过来以后,原本就疯疯癫癫的玄翦似乎更疯了,杀性日渐严重,罗网负责联络监视他的人几乎无一例外,全部死在他手里,搞得连他的位置都不好确定了。 对此,掩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掩日不能再留了,不然迟早反噬罗网,正好,可以借这任务来清理掉他。 发个单章 我更新了,但也没更新…… 不皮了,说正事。 发单章是为说点事情。 第一,是上架后的成绩,二十四小时的首订是一千一百多,到今天中午为止,均订也是一千多点,当然主要是上架当天更的那几章订阅比较高,后边更新的章节订阅都在八九百左右。 这个成绩我真的挺意外的,啊……没想到会这么高,本来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达到五百的均订,混个阅文的奖励保底,结果却远超预期了,真的是很感谢所有订阅的书友。 还有打赏,投票,评论的书友。 十分感谢。 由于名字太多,我时间不够,就不将之全部列出来了。 话说起点就没有个一键生成感谢名单之类的功能吗…… 其次是更新的问题,关于更新之前我说过,尽量三更,不行就只有两更。 我不是上班族,每天的时间还算稍微空裕,有时比较忙,有时比较闲,得看运气,望见谅。 最后则是书的内容。 有书友觉得主角行事太过呃……憋屈,实力这么强,那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吗,为什么要怕这个,怕那个。 对此,怎么说呢,我也喜欢看爽一点的内容,也理解书友的诉求,但是我要写的这个主角吧,他的顾虑是必然。 书里有两个世界,动物世界和秦时世界。 虽然我能力有限,但应该还是表现出了在两个世界中古寻这个主角的行事风格是不一样的。 前者近乎毫无顾忌,想做什么做什么,后者就多了很多顾虑,比如说因为不想和韩国官府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对夜幕留手。 有些书友不理解,主角人这么强,怕什么,韩王有意见就把剑架到韩王脖子上,看他还没有没有意见,是吧? 可秦时世界和我笔下的动物世界他不一样,后者只有江湖,没有官府国家,所有事都是江湖事,江湖事都可以江湖了,而且古寻仅有的朋友就是七侠,一个比一个能打,真的没什么可怕的。 秦时世界就不一样了,它存在国家,王权是不能受到威胁的。 一旦出现了凌驾于王权之上的个人伟力,王权就会不惜代价的摧毁他。 也许韩王怕死,会对古寻低头,但是其他各国的王呢,难免有不怕死的。 古寻可以杀一千人,一万人,但杀不了十万乃至更多,人数多了他也只能自保,但是主角还有朋友啊,紫女,卫庄,惊鲵,阿言,他们没本事抵挡一个国家。 他必须顾及自己朋友的生活。 所以主角在秦时世界行事算是随意妄为,但不会往死里逼,像以前对付山贼盗匪一样直接赶尽杀绝。 人生活在社会上,就会受到约束,来自各方面的约束,越是结构复杂健全的社会就越是如此,除非主角完全无情无性,漠视一切。 这没办法。 这是我的看法,所以我这么写。 还有就是有书友说到主角这个跟那些女角色,啊……完全不进行肉体交流,纯精神暧昧,跟太监似的。 这个主要是我不会写。 还有就是写了也没啥意思,大环境摆在这,我最多写个什么被浪翻腾,红烛轻摇之类的废话,甚至这都未必能写,有啥用呢,跟太监有区别吗? 还不如直接打开浏览器呢。 水的问题我就不多说了,这个我也没办法,写起来有时候忍不住,而且事情总要交代清楚,难免会有些废话多。 最后的最后呢,我希望大家可以在剧情啊,角色啊这些方面给一些建议,差不多就相当于众筹写书了。 当然,这些建议我觉得可以用会用,我觉得和我的本意不太合,就不会采用。 书上架了,收费了,就等于出来卖了,顾客的意见我要考虑,但不会为此去改变自己原本的设定。 7017k 第一百三十章 这是胡夫人? 新郑城的百姓觉得最近真是多事之秋,总是能不停的吃到瓜。 城中继王宫大火,姬无夜受伤后又发生了一件离奇之事:左司马刘意的妻子——胡夫人丢了!(感觉怪怪的) 城卫营的士卒在上司的压力下,疯狂的大索全城,结果乱七八糟的破事查出来一堆,什么红杏出墙,什么入室盗窃之类事情不绝于耳,但就是没找到胡夫人。 据说怒火攻心的刘大人甚至都气到吐血昏迷了,然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将军府中,身体状况进一步恢复的姬无夜接见了自己这位忠心耿耿(自认为)的老部将——左司马刘意。 还别说两个人的脸型颜值真的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糙面黑脸,方方正正,皱纹密布,他们俩加上翡翠虎,正好凑成一个天行三丑。 刘意的脸色铁青难看,但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坊间流传的吐血什么的当然是谣传。 “将军,您现在身体不适,我是不该来打扰你的,不过这一次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因为心中的怒火和焦躁,刘意的声音中有着压制不住的颤抖和阴沉。 “我夫人她……她失踪了,手下的士卒也始终没能查到一点线索,所以我希望将军能让百鸟的人帮我追查一下。” 姬无夜坐在上首,神色凝重的看着刘意,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拍着桌案道: “放心,这事下面的人早就告诉本将军了,我也派人去查了,估计是哪个势力,看到夜幕最近不顺,想要捋捋虎须,本将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见到姬无夜很重视自己的请求,刘意心里很是受用,心情也好了不少,赶紧行了一礼谢道: “劳烦将军了。” 姬无夜见状笑了笑,“你可是本将军的老部下,这事我当然要管。” 别看姬无夜话说的很好听,但实际上,这事根本就是他干的。 之前他思前想后,始终没能下定决心找刘意直接开口强行索要胡夫人。 倒不是说姬无夜脸皮薄,不好意思强夺自己心腹手下的妻子,他姬大将军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是这么做的话,别说刘意很在意胡夫人,就算是个女人如衣服的主,心中也难免会对强逼他的姬无夜心生怨怼,离心离德。 刘意作为左司马,可以说是姬无夜在官场上的头马,他自然不想失去这个手下的忠心。 所以……他干脆就派墨鸦直接把人给绑了。 是吧,只要你不知道这事是本大将军做的,那不就相当于我没做喽。 事后自己在尽心尽力安排人手帮他找一波,说不准还能再收获一些感激。 当然,为了防止刘意不依不饶,一直追查这事,姬无夜还有后手。 ………………………… 此时的紫兰轩中,紫女正在安排人搬箱子。 不久前翡翠虎派人来送了一批东西。 之前他答应紫女的两万金因为都给了古寻而无法支付,好在子女不像古寻只收现金,经过一番协商谈判之后,最终达成条件,用价值两万五千金的奇珍异宝代替支付。 古寻站在紫女身旁,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指挥人手,清点物品,闲着无聊没话找话道: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物件,你得花多久才能变现啊?” 紫女稍一沉吟,“嗯……要想尽可能以高价出手的话,至少要大半年吧,运气不好可能要更长时间,毕竟都是价格不菲的奢侈之物,得看是不是有人恰好想要。” 古寻咂着嘴,摇了摇头,“还真够麻烦的。” “不麻烦的话,翡翠虎能那么爽快的给我超出承诺四分之一价值的东西吗?”紫女笑着回应,“反正我也不急用钱,慢慢处理就好。” 古寻耸耸肩,刚想说话,突然视线一转,“嗯,来客人了?” 紫女当即会意,古寻这么说,明显是不速之客,她很意外这个当口还有人敢擅闯随时可能有古寻出没的紫兰轩。 “人在哪?” 古寻没答话,只是抬手招呼了一下,示意她跟着自己,旋即抬步离开库房的门口。 紫女见状对手下的人吩咐了几句,也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紫兰轩后院人工池附近不会有人经过的僻静之所,一身黑衣的墨鸦赫然站立在此处。 这人他们俩都知道,但都是首次见面。 紫女怕古寻不知道,附耳对他说道: “这是百鸟的统领之一,姬无夜麾下第一杀手,同时也是他的近卫军统领——墨鸦,轻功极佳。” 古寻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紫女不说他也认的出,毕竟长得还是很有特色的。 墨鸦看见古寻走过来,不由暗暗心惊。 虽然丰神俊朗,白衣玉面的古寻看起来很神气,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而且刚刚还被对方瞬间发现,他真的看不出眼前的青年男子有武功在身,还是一个绝世高手。 等到古寻走近,墨鸦垂首行礼,态度恭敬却又不失从容: “在下墨鸦,见过古先生。” 古寻看看他,又看了看他脚边上,很是显眼的一个大棉被包,心中有所猜测,语气玩味的问道: “姬无夜让你来这干啥?” 墨鸦嘴角挂着轻笑,给人一种妖异之感,朗声回道:“送人。” “呵。”古寻抿嘴笑了一下,然后指着地上的棉被,“这里面装的……是胡夫人?” 这么一个大长条棉被包,再加上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左司马夫人失踪案,很难不让人联想。 墨鸦点头承认,“不错,此中就是先生要的胡夫人。” “我记得我是让翡翠虎把人送来紫兰轩,并且彻底割断她和刘意的关系,没有让你们绑架吧?”古寻咂了咂嘴,语气加重质问道,“翡翠虎不是说刘意不敢不听姬无夜的的话吗?你们这……什么意思?” 墨鸦神色依旧如常,没有被吓到,先是沉着的反问一句: “不知先生可有让她抛头露面的意思?” “那倒没有。”古寻摇了摇头,以胡夫人的性子,跟弄玉相认之后,估计也是整天待在屋子里,哪也不去。 墨鸦嘴角的笑意扩大,不慌不忙的为古寻解释道: “那先生可以放心,很快左司马夫人就会遇害身死,只要她不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绝对万无一失。” “如此一来,也可以免得左司马大人心中郁结此事,不自觉的寻衅先生您。” “呵!”古寻冷笑了一声,姬无夜这么做的原因他能猜到一二,无非是不想给自己和刘意之间留下嫌隙罢了。 不过……无所谓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舔狗不易啊! 古寻双手抱胸,看着墨鸦提醒道: “你们怎么交人,我不关心,也不在乎,但是,别说我没提前警告你们,活干的这么糙,回头要是有什么后患,我可不负责。” 古寻说的自然是刘意。 他要胡夫人是为了让她跟弄玉相认,不是绑来做惹不起,虽说不会特意去人群里露脸,但也不可能永远不在人前露面,总会有零星的出现在外人面前,要是让刘意顺着某个线索找过来,古寻可不会对一个丑鬼留手。 姬无夜就会白白少一个下属。 墨鸦只是保持着微笑,对古寻的警告不做反应。 各司其职,各行其是,我只负责送人,至于什么后患啦,什么刘意的死活啦,关我什么事,那是姬将军要考虑的。 “话我会为先生带到,若无其他吩咐,墨鸦便告辞了。” 古寻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 墨鸦笑了笑,抱拳一礼后化作乌鸦四散了。 紫女上前几步,与古寻并肩而立,看着墨鸦消失的地方轻声感慨道: “果然名不虚传,轻功简直出神入化了。” “呵。”古寻一撇嘴,“速度是不错,可惜偏科太严重了,光快是没用的。” 紫女斜眼一瞥,“按你的标准,世上能有多少人算强者,对于我们这些普通江湖人来说,墨鸦这种已经很强了。” 古寻一耸肩,对此不发表看法,转说起正事,“行了,别聊着这些废话了,先把人放出来吧,别闷坏了。” 紫女也想起人还裹在被里呢,赶紧蹲下解开被绑住的棉被,露出了裹在里面还昏迷着的胡夫人。 她蹲在靠近胡夫人上半身的位置,最先映入眼帘就是胡夫人精致的面庞——瓜子脸,柳叶眉,薄唇琼鼻,肌肤如雪,不带半点杂质,长长的斜侧刘海垂在耳边,长时间闷在棉被中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红润,带着点点的细汗,真是让人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紫女不禁暗自赞叹,果然是个倾城美人。 不过……这张脸是很好看,但和我有什么关系。 紫女扭头看向古寻,眼中满是疑惑。 你不是说我见到她人就知道为什么你会索要她吗? 古寻看出她目光里的意思,冲胡夫人一努嘴道: “往下看,看腰。” 紫女闻言视线顺势向下,延着胡夫人蓝绿色的长裙一直到腰间,终于看见了不一样的地方。 一块做工精致,品相上乘的火雨玛瑙! “这是……这是火雨玛瑙!?”紫女一看见这个东西,立刻惊声叫道,“这和弄玉的那块……好像……她怎么会有?” 古寻一偏头,“很明显,她俩之间一定有关系。” 紫女顾不上管地上的胡夫人,转身问古寻: “你怎么会知道?” 古寻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其实以现在两人的关系直接不说也无妨了,不过都已经准备了……不能浪费嘛。 “哦,前段时间我进王宫的时候,无意间遇到过她,一眼就看见了她腰间的火雨玛瑙,跟宫人一打听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紫女深深的看了古寻一眼后,便转过身去抱躺地上的胡夫人。 一听就是假话,就算知道了她和弄玉有关系,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把人要过来吧? 肯定还有信息隐瞒! 不过也不用追问到底,该说他自然会说。 紫女将人一个公主抱牢牢搂在怀中,古寻咋看咋别扭,一点也不协调,但是……总不好自己上手,怎么说也是弄玉的亲娘。 “走吧,先把人带回房间安置。” 古寻见状,不紧不慢的跟着紫女回了紫兰轩三楼的一间屋子里,把人放到了卧榻上。 “你看看,她还要多久才能醒?”紫女放好人,对古寻问道。 古寻闻言,抬手一弹,一道雨花真气打进了胡夫人体内。 “现在就可以醒。” 胡夫人也很配合,不出几个呼吸,眼皮就开始抖动,显然要苏醒了。 挣扎几下过后,眼睛成功睁开,估计是闭了太长时间,即使屋内的光线不是特别充足,还是刺得她眨了好多下眼睛,才成功看清一切。 这是哪?发生什么了? 我之前好像……在家里,然后……然后怎么了? 胡夫人很懵,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墨鸦直接打昏带走,然后就一直没醒,始终处于无知者的状态。 她坐起身,环顾了一圈陌生的房间,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古寻和紫女,吓了一跳,颤栗着问道: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啊?” 紫女急忙态度和善的安抚道: “胡夫人,请放轻松,我们没有恶意。” 这种废话当然屁用没有,胡夫人半个字都不信。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你们一声不啃的把我绑来? 古寻不喜欢说这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腰间的火雨玛瑙,我们的朋友身上有块一模一样的。” 本来还在害怕,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任何动作的胡夫人,直接愣住了,然后猛地从榻上起来,激动的追问道: “你说什么?” 声音依旧在颤抖,不过原因显然已经变了。 古寻是不太应付得来这种局面的,直接摆了摆手,示意紫女: 你来搞定吧! 然后离开了房间。 ------------------------------------- 墨鸦离开紫兰轩,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将军府,此时,刘意还没有走,墨鸦立刻一个纵跃,闪至殿内,半跪复命: “禀将军,胡夫人一事已经有了结果。” 姬无夜装模做样的大笑几声,好像很为此开心,“是吗?快快说清,胡夫人在哪?” 一旁的刘意也十分激动的起身问墨鸦: “墨鸦将军,我夫人她如今怎么样了?” 墨鸦是姬无夜的近卫军统领,是个正经军职,勉强称一声将军也可以。 墨鸦没有抬头,低垂着脑袋,装作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的回道: “禀将军,胡夫人她……她……” 刘意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察觉到不妙,急忙追问: “我夫人她怎么了?快说啊!” “我们找到人时,胡夫人她……她已经遇害。” “你说什么!”刘意忍不住一声咆哮,冲到墨鸦身前,一把抓住他,死死的盯着墨鸦的狭长双眼。 虽然找了几天毫无消息,他心中早有不妙的想法,但是……但是真听到噩耗,刘意这头舔了多年的凶恶舔狗还是接受不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舔狗活该! 姬无夜一脸严肃的样子,向墨鸦确认一遍: “你能确定吗?” 墨鸦迟疑一番后,缓缓说道: “基本可以确定,不过……最好还是请刘大人亲自去确认一番。” “人是在郊外找到的,尸首已经带回来” 听了墨鸦如此回复,刘意身上力气一散,手顿时撒开,向后踉跄几步,满脸的不可接受。 墨鸦的能力他是了解的,对方这么说,结果……自然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当了多年的舔狗,对胡夫人始终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勾结强盗杀了胡夫人全族,坑死上司李开,才总算是强行舔到手,当然了,火雨宝藏和升职加薪也是顺带的目的…… 虽然这些年夫妻关系一直是名存实亡,虽然他竭尽所能也不能真正获得美人芳心,虽然……好吧,舔狗不得house,何况还是恶狗,刘意活该。 姬无夜坐在上首,一副很痛心的样子,语气颇为沉重的对刘意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确认一下吧。” 紧接着厉声对墨鸦吩咐道: “墨鸦,你带刘大人去认一下尸首,如果属实的话……不惜代价也一定要给本将军查出是谁下的手!” “是!”墨鸦领命后,终于抬起头,看向失魂落魄的刘意,“刘大人,请……跟我来吧。” 刘意不觉得还需要确认,但是尸首他总要领回去安葬的,也只能强打力气,跟着墨鸦离开。 等到两人离去,姬无夜一改之前的怒容,换上了愉悦的微笑。 如此一来,人成功送给古寻,刘意也不会怨愤自己,就算日后出了纰漏,刘意发现胡夫人其实没死,姬无夜也可以推说是墨鸦搞错了。 当然,还有最极端的一种情况,刘意搞清楚一切都是姬无夜安排的,为的是把自己老婆送给古寻。 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姬无夜只能忍痛下杀手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但也不是。 倘若选择直接强逼刘意送妻,姬无夜同样也会除掉他。 左司马一职位高权重,姬无夜不允许一个对自己心有嫌隙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 墨鸦这边,安然自若的带着刘意去见胡夫人的假尸体。 对于能否瞒过刘意,墨鸦很有信心,这可是他折腾几天的成果,保证天衣无缝。 事实上根本不用天衣无缝,刘意稍微看了两眼就不看了,越看越心伤。 舔了这么多年,至死也没能舔到真心,这让自认为一颗心整个付出给胡夫人的他感觉很难受。 这个时候他选择性的忽略了自己害死了人家除妹妹以外的全族,还有人家真正爱着的情郎。 墨鸦看这么轻松就糊弄过去,也觉着自己真是白费功夫,不过……都是细枝末节了,事办妥就好。 “刘大人,确认无误的话,在下就命人将之送回贵府上了?” “麻烦……墨鸦将军了。”刘意丧气的回道。 不过墨鸦的戏还没演完,他接着说道: “我们找到尊夫人的时候,她似乎经受过拷打,抓她的人应该是想要从她嘴中得知什么,不知道刘大人可有将某些重要的信息——比如说府上的宝库之类的告知给尊夫人?如果方便,还请明言,以便在下追查凶手。” 这些话本来是安排的好的剧本,为的是给胡夫人的死找点莫须有的缘由,墨鸦也不指望刘意给不给信息,反正都是查不出。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刘意听了这话,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快就强行压下去,恢复镇静,但还是被眼尖的墨鸦给捕捉到了。 看来这胡夫人还真知道某些重要信息呀! 墨鸦心头浮上一丝玩味。 “这个……墨鸦将军,我夫人她……她从来深居简出,不理外事,包括府上的事也都是管家打理,她从不过问,我和她之间也只会聊一些家常琐事,没有重要的啊!” 刘意否定的回答令墨鸦的感到更加有趣了。 什么事竟然还要跟将军府隐瞒,他不想找到杀害妻子的真凶吗? 不过墨鸦肯定不能直接问他,只是笑了笑,“那就算了,我再查一下其他方面吧。” 刘意闻言神情明显有些放松之意。 “呵呵,有劳墨鸦将军。” 接着二人回了将军府主殿,刘意当即跟姬无夜告辞,说要回家准备丧事,姬无夜当然不阻拦,赶紧命人送他出府,毕竟一直演戏也挺累的,姬将军还是个病人呢! 等刘意走后,墨鸦立刻向姬无夜汇报起之前古寻的警告,以及刘意的异常。 听的姬无夜脸色阴晴不定。 刘意照理说没什么好对将军府隐瞒的,姬无夜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加靠山,就算是某些足以成为致命把柄的事情也没必要,姬无夜想弄他还需要把柄吗? 况且刘意是个啥货色姬无夜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坏事做尽。 很显然,有大秘密,而且是不能告知将军府的秘密。 姬无夜甚至猜测,古寻很可能是知道某些内情,才会索要可能知情的胡夫人。 本将军就说,他怎么可能那么急色,甚至想要强夺人妻,果然有阴谋! 该死!失算了! 至于古寻的警告,姬无夜此时也不关注了,刘意都可能出问题了,谁还顾得上他是否会找死啊。 “墨鸦,派人盯住刘意,想办法搞清楚,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是。” ------------------------------------ 说回紫兰轩,紫女也终于和胡夫人谈妥了。 胡夫人通过紫女提供的关于弄玉的年龄,来历,以及火雨玛瑙,基本断定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所以紫女打算带着她去见弄玉。 她搀扶着心情大起大落,又惊又喜而有些虚弱的胡夫人出了屋子,古寻就抱胸靠在门边。 “谈完了?”古寻正无聊的搓弄手指甲,见到两人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嗯。”紫女轻轻点头,“咱们去见弄玉吧,她现在应该在琴阁。” 胡夫人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个帅气的小伙,她从紫女口中也得知了就是他在宫里看见了自己的火雨玛瑙,从而才会找上自己。 对于紫女完全不信的谎话,脑子比较单纯,不懂人心险恶的胡夫人毫不犹豫的信了。 她每个月少则进宫一次,多则三五次,甚至更多,前段时间也确实进过王宫,虽然她印象里没见过古寻这张令人一见难忘的脸庞,但……也许自己没注意四周吧。 她唯一不理解的地方在于,为什么要用绑架的方式呢?你正常上门讲不行吗?王宫都能进得去,拜访个左司马府很难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母女相见 尽管胡夫人心中仍在担忧,也不敢多问,就算眼下自己似乎就要与分别多年的女儿相见,而他们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女儿的朋友,但究竟怎么样,谁知道呢? 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有像自己的妹妹那般练就了一身的心计,但是有一点却认识深刻,那就是——在这个世道,她的这一身皮囊注定会引来觊觎,就好比她现在的夫君左司马刘意。 紫女隐约察觉的到胡夫人的复杂心绪,但是没有开口宽慰或者疏导,如果弄玉真是她的女儿,那大可以让弄玉自己来,亲闺女说话才好使。 至于古寻,他没那么多闲心思去猜这个少妇心里想什么,反正马上就母女相认了。 三人一行默默的朝后院琴阁而去。 靠近琴阁后,几人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曲调伤感凄婉,内里却蕴藏着对过往的追念。 古寻和紫女很熟悉这首曲子——沧海珠泪。 这是弄玉独自练琴时最常弹的一首曲子,琴曲中总是包含着她对自己身世的执念。 古寻一马当先,率先走进了琴阁,朗声喊道: “弄玉,别弹琴了,我和你紫女姐姐带了个人见你。” 弄玉闻声立刻双手平放,镇住琴弦,抬头疑惑的望向门口。 带个人见我? 此时紫女也带着胡夫人走进来了。 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之类的玄学原因,两人甫一见面,就同时陷入失神的状态,似是心有所感,然后又同时发现了对方腰间的火雨玛瑙。 胡夫人早有所料,自然明白眼前的温婉少女就是自己的女儿,而弄玉虽不了解情况,但看见熟悉的火雨玛瑙,再加上心神上的奇异感觉,也隐约猜到几分,慌不迭的自琴台前站了起来。 两人互相呆呆的看着。 古寻一歪头,小声的身侧的紫女道: “这场面我不习惯,你顶着吧。” 然后跟刚才一样直接出门了。 紫女对此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片刻之后,古寻听着里面没有声音了,才再度走进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屈坐在榻上,抱在一起的胡夫人弄玉母女,两人白净的素脸上隐约可见泪痕,想来是激动之下落泪了,不过此时的情绪就都还算平静了,毕竟都是性格比较内敛的人,也不至于一直嚎啕大哭。 两人见到古寻进门,齐齐站了起来,胡夫人欠身一礼,感谢道: “多谢古先生帮忙,让妾身今日得以与小女再度重逢。” 古寻露齿一笑,很不客气的回道: “夫人不用多礼,我不过是为了帮弄玉而已,她始终执着于自己的身世不能释怀,我又适逢其会与夫人有一面之缘,总不能不管。” 紫女忍不住一抚眼角,古寻这张嘴啊,有时候说话是真的不中听。 弄玉适时的出来化解尴尬,朝着古寻轻轻一礼,不过没有说什么。 废话,这等于是自己姐夫,有什么可谢的! 胡夫人见状也再度一礼,“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先生之功,妾身日后定有所报。” 古寻一摆手,“回报不回报什么的先不说,夫人你昏迷了几日,期间只进食少量的米水,身体状况不佳,方才又一惊一喜的,心神劳累,还是赶紧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 听古寻这么一说,胡夫人也确实感觉到了阵阵的虚弱,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古寻见机对紫女和弄玉同时使了个眼色,说道: “紫女,还不赶紧安排人带胡夫人去休息!” 紫女领会了古寻的意思,是要把胡夫人支走,虽然不明用意,但还是照做了,赶紧出去招呼了一个侍女过来。 而弄玉扶住自己刚刚找回的亲娘,听了古寻的话,又看到她这个状态,本来想亲自带着她去进食休息,不过得了古寻的眼神示意后,果断改变主意,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恢复精神,然后让她跟着紫女叫来的侍女走了。 她也不知道古寻到底想干啥,不过……娘亲归亲,毕竟只是刚相认,比不上相处多年的紫女姐姐,嗯……姐姐和姐夫相当于一体的,都一样。 反正他肯定不会伤害自己亲娘的。 胡夫人被带离后,紫女用手肘一顶古寻腰眼,问道:“你葫芦里又想卖什么药?” 古寻稍微让开一些身位,揉了揉根本不疼的腰,“我从不用葫芦装药,那是……” 那是逗逗爱干的事。 这句话当然没说出口,古寻半道刹住了。 “那是什么?”紫女不由顺嘴问道。 “那是不靠谱的游方郎中才会干的事!” 逗逗:??? 紫女觉得自己也是闲的,跟他说什么废话呀,总是被打岔, 对于二人之间的逗闹,弄玉不插足其间,只是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别闹了,快说正事,你支开胡夫人是不是和你没有直接找她和弄玉相认,而是选择让夜幕将人绑来有关系?” 紫女毕竟聪慧,聊废话的时候已经对古寻的行为有了猜测。 弄玉则有些傻眼。 啊?我刚找回来的娘亲是你们绑来的?还是找夜幕代绑的? 古寻先是纠正了紫女的错误,“我没有让夜幕绑人,这是他们自作主张而已。” 接着很勉强的点了点头,“不过姑且算和这事有关吧……” 古寻之所以找翡翠虎要胡夫人,主要是因为恰逢其会,免费劳动力嘛,不用白不用。 至于登门说清,他古少侠是有这种闲心的人吗? 反正她和那个所谓的丈夫刘意之间是有血海深仇的,迟早反目,干脆直接把人先要出来拉倒。 而现在他是想和弄玉说清楚当年往事,又怕胡夫人在这听了伤心难忍,哭的稀里哗啦,又得安慰又得劝的,麻烦! 索性就直接把人先弄走,回头让弄玉她们和胡夫人说去。 二者之间勉强有着些许微妙的联系,也就是左司马刘意。 古寻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动漫的剧情,咂咂嘴,不禁说了句: “这事,说来还挺复杂。” “那你就慢慢说。”紫女一翻白眼道。 “好好,那就慢慢说,首先得说一下,弄玉你的父亲。” “话说刚才胡夫人告诉你们没有?” 弄玉立刻摇头,有些激动的问道: “先生你还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啊……知道亿点点。”古寻点点头。 紫女负手在胸,站与一旁含笑以对,就知道你又隐瞒了。 “你父亲,是从前的韩国右司马——李开,十多年前……”古寻没管紫女的反应,将多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想学武吗? 紫女和弄玉默默的听古寻陈述了一遍当年的百越往事。 李开和胡夫人的定情相爱,刘意故意不派兵救援致使李开战死,刘意勾结断发三狼图谋火雨宝藏而灭掉火雨山庄满门,刘意诬陷李开叛国并霸占胡夫人,韩王安笑纳胡美人等等…… 最后两个带有部分猜测,如‘霸占’和‘笑纳’,具体情况如何就只有当事人明白了。 弄玉听完不禁为自己父母的悲惨过往而感到伤心落泪。 紫女搂着梨花带雨的弄玉,亦不免一番唏嘘。 她对当年韩楚联军进攻百越的事情并不了解,也没有想到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段凄婉的爱情往事。 女人(再次强调,并无歧视意味)相对更加感性,尤其是在爱情这方面。 古寻对此就淡定多了,当年看动漫的时候该感慨的早都感慨过了,况且不论是江湖动荡的动物世界,还是战乱不休的秦时世界,弄玉一家的悲剧其实……也就那样吧。 说不悲惨那是胡扯,但是真要比惨的话,大把比他们惨的。 最关键的是,古寻觉得弄玉这些年过的还是挺好,这就够了。 至于胡夫人和李开? 呵呵,两位贵姓啊?很熟吗? “咳咳!”古寻故意咳嗽两声,把紫女和弄玉的注意力都引过来,然后对弄玉说道,“我之前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你性情温柔内敛,心绪过多,仇恨对你来说未免有些沉重,我更希望你能安心寄情音律,无忧无虑,反正你这些仇家迟早也会死我手上。” 弄玉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泪,想要说话,不过被古寻抬手打断了。 “别急,等我说完。” “后来想了一下,觉得选择权终究还是在你,所以还是决定告诉你,由你自己选择是否报仇。” 紫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如此血海深仇,弄玉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我知道,仇肯定会报,主要是怎么报?你亲自来,还是我帮你?亦或者折中一下,我把人带到你面前,你动个手?”古寻一摊手,问道。 弄玉眼神中出现纠结和迷惘。 其实她真的不想和这些事扯上关系,只想弹琴,顺便陪着紫女,报答她,但父母之仇,不能不管。 纵然母亲只不过是刚刚重逢,父亲业已身死,再无见面可能。 说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是胡扯,但自己自幼无父无母终究是刘意一手造成。 也许,直接让古先生帮我就好? 还是自己亲自报仇呢? 弄玉不知如何选择。 紫女心疼妹妹,又把她搂进怀里,劝慰道: “好了,弄玉,咱们不想了,就让古寻去杀了刘意,也算报仇了,一了百了。” 说着她还瞪了古寻一眼。 你直接把人做了,再跟弄玉说一声不就好了吗,搞什么自己选择……真是没事找事! 古寻撇了撇嘴,对紫女的想法不置可否。 反正他觉得自己没做错。 对待敌人可以毫不留情,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但是对朋友,却不可自以为是,觉得对她好就自行下决定。 弄玉得到了紫女的安慰,反倒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将头从紫女怀里抬起,认真的看了看紫女和古寻,下定决心道: “姐姐,先生,我决定自己来报仇。” 紫女一听,劝阻的话不过脑子就出来了: “没必要的,弄玉,古寻动手和你亲自动手没区别的……” 紫女话说到最后,感觉有点不对味了,严格来说,自己和古寻在明面上只是合作伙伴加朋友,可还到不了能代为帮自己妹妹报仇的亲密程度。 原本神情肃正,脸色郑重的弄玉直接被紫女的话逗得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紫女看她这样,不由笑骂了一句: “小妮子,你笑什么!” 弄玉赶紧收敛笑容,表现出乖巧的模样,不过嘴角的笑意还是止不住。 紫女头一偏,又转向古寻,想看他有没有偷笑,结果发现这厮竟然还真就没笑,一脸正经。 不过紫女仍旧不爽,没好气的喝道: “看什么热闹啊,还不赶紧劝劝弄玉。” 古寻:…… 我已经忍住没笑了啊! 算了,你胸大你有理。 “这个弄玉啊……” 古寻刚开口,剩下的话就被弄玉给堵回去了。 “古先生,姐姐,你们不用劝我了。” 紫女还想再说,“可……” “紫女姐姐,古先生,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不想我接触这些,但是……生在这样一个时代,你们能保护我一时,未必能保护我一世,总是要面对的。” 紫女的话说不出来了。 弄玉说的话在她看来是没错的,要不然她之前也不会教弄玉武功,为的就是让她有能力自保。 古寻也没说话。 他倒是有自信保人一世,但是他和弄玉又不是连体婴儿,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绑一块。 人终究还是靠自己最好。 决定已然做好,紫女也默认了弄玉的选择,此事就算定下了,古寻觉得他也可以试着确定除他以外的第一位七剑剑主了。 “既然如此,那你想习武吗?” “先生,我会武功的。”陡然听这一问,弄玉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 古寻抬手揉了揉眉心,“紫女教你的那些花拳绣腿就不用算作武功了。” 一旁的紫女脸一黑,眼神不善的盯着古寻。 知道你强,也不能这么贬低我吧?弄玉的身手在紫兰轩所有姐妹中,也算是比较强的那一批了! 陈和要是在现场并且知道紫女的想法,肯定给她一个暴击: 一群菜鸡里的菜鸡,还分什么强弱,有区别吗? “你瞪我也没用,弱就是弱。”这次古寻没有退让,武功上面的事没得商量。 “哼!”紫女不快的轻哼了一声,也没有再争执。 自己的武功比古寻差了不知道有多远是不争的事实,他能教导弄玉武功怎么都是好事。 古寻偏过头,看回弄玉,“怎么样,愿意学吗?” 弄玉当然愿意了,既然决心踏足江湖,肯定越强越好。 “我愿意,先生。” 接着弄玉迟疑着问道: “呃……需要行拜师礼吗?” 古寻赶紧摆手拒绝: “这个就免了,我不是当你的师傅,只是传授你几门武功而已。”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旋风天琴 听到古寻说不用拜师,弄玉松了口气。 大家关系这么近,弄玉把紫女当姐姐,把古寻当大哥,要是哥哥突然变师傅,辈分骤降一截,那多难受。 紫女也松了口气,理由同上。 自己的妹妹要是成了古寻的弟子,她的辈分就有些尴尬了,向上不合适,向下不愿意,比弄玉还难受。 内心的担忧被消掉,紫女立刻开口为自己的妹妹问道: “你打算教弄玉什么武功?” “当然是剑法。”古寻毫不犹豫的给出答案,接着对弄玉吩咐道,“弄玉你过来一点,靠近我。” “哦……好。”弄玉不明所以的朝古寻那边挪动了一点,脸色有点发红。 古寻拍了拍身前的坐塌,无奈的又一次道: “再靠近一点,别害羞。” 弄玉强忍着羞涩,脸色红扑扑的凑到了古寻脸前,两人只有两三个拳头的距离。 紫女在后边,也是一脸的迷惑。 古寻肯定不是为了占弄玉便宜,所以到底是想干什么? 古寻不管她俩的反应,将自己的视线放到和弄玉齐平的高度,然后说道: “弄玉,盯住我的双眼,不要偏移。” “啊……好!”弄玉应声答应,声音有些慌乱,脸颊上的红晕在酒红色长发的映衬下越发明显。 古寻没管她的羞涩,两眼紧紧注视着对方透亮的星眸。 心平气和大法! 弄玉突然发现古寻的双眼中绽放出灿烂的神光,全数映照入自己眼中 随后当即陷入失神,头部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感,大量文字涌入脑海中: 旋风心法总诀:别风淮雨,草偃风从,春风一度,风卷残云…… 旋风剑法,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刚柔相济…… 剑法第一式:风平浪静…… 剑法第二式:风雨交加 …… 天琴神功…… …… …… 紫女在后面看不见弄玉的反应,只是见到古寻眼中金光一闪,两人便一动不动。 等了片刻后,弄玉依旧未动,不过古寻动了,他晃了晃脑袋,起身从弄玉旁边离开,走到了紫女身侧坐下。 “你做了什么,弄玉她怎么了?”紫女见弄玉迟迟没有反应,于是戳了古寻一下,小声问道。 “别急,脑子里突然多了一堆信息,她需要消化消化。”古寻拍了拍紫女的柔荑,安抚了一番。 古寻的话紫女听不懂,只能大致猜测,古寻似乎用某种方法直接将某些信息灌输进弄玉的脑海中了。 这家伙整天花活倒是不少! 这其实是心平气和大法的另类应用。 本质上心平气和大法就是以特殊的行气之法激发自身的精神力去影响对方,平复对方心灵的躁动——当然也可以用来平复自己的精神异动。 古寻就是用此法将自己脑中关于旋风心法等武功的内容传输进弄玉脑海中。 之前他做不到这种程度,因为心平气和大法修炼的层次不够,他是花了万把块给心法升级了才得以做到的。 七侠的武功古寻不想写到纸面上。 和给红莲的玉女剑法不一样,那个武功外不外泄古寻不在乎,传的满天下皆知也无所谓,但七侠的武功他不容许外泄。 虽然弄玉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但是……这种事古寻不想冒风险,口述又太麻烦,索性直接破财消灾。 反正一次付费,终身享用,日后肯定还用得到。 又过了一会儿,弄玉终于动了,她身体轻微晃了晃,就要瘫倒在地,好在最后用手臂支撑住了。 紫女赶紧走过去,将弄玉扶好。 古寻也走到了弄玉的前面,盘腿坐下,关心道: “怎么样,头舒服一些了吗?” 此时弄玉眼神中还有一丝浑浊,又晃了晃脑袋,才算完全清醒,朝古寻扯出一抹微笑: “没事了,先生。” 然后疑惑的问道: “我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这些是?” “我要教你的武功啊。”古寻抿嘴一笑,解释道,“旋风心法,旋风剑法,天琴神功。” “其中,内功心法和剑法不用多说了,天琴神功是一门音攻之法,可以通过琴音扰动敌人内息,震伤其内腑,甚至可以直接拨动周遭的物体对其攻击,十分适合你。” “这三门武功对你而言足够用了。” 达达的其他武功古寻没教。 没必要了,弄玉今年十六,年龄上只是个花季少女,但就习武而言已经算偏晚了,也不是什么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专心练好这三门就够难的了。 弄玉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一道缝,显然对天琴神功很中意。 紫女则更关注前两者,颇为好奇的开口问道: “旋风心法,旋风剑法……听起来似乎是配套的?” 古寻轻轻一颔首,“自然是配套的,还有配套的剑——旋风剑呢。” “三者一体,才能发挥出旋风剑法最大的威力,缺少任何一样,都会威力大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内功心法。” 紫女不由感叹了一句: “卫庄曾经说你的武功很特别,没想到竟然这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内功,剑法,乃至剑器配套一体的,果然神妙非凡” 秦时世界的剑法和内功之间最多也就是互相适合的情况下用起来稍微有些加成,其中道家的剑法和内功之间关联算是最紧密的,但是也没有不可替代性,用其他门派的武功代替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像七剑剑法这种三者配合的情况属实罕见,无怪紫女惊叹。 弄玉也跟着紫女的感叹附和的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小菜鸡,这些她了解的不多,但脑子里的那些武功稍微一读就能看出精妙不凡,因为她看不太懂。 看不太懂可不就是很精妙吗? 古寻对此只是咧嘴笑了笑。 这不废话吗! 接着对弄玉叮嘱道: “旋风剑法和天琴神功你先不用管,将内容读通,稍微入个门即可,专心修炼内功心法,我会的武功全都是以内功修为为根基,内功不到家其他的再练都没用。” “好的,我知道了,先生。”弄玉郑重的点点头,表示已经牢记在心。 紫女这时探着脑袋凑到古寻近前,凤眼微合,笑意宴宴的看着古寻: “你刚才不是说还有配套的旋风剑吗,什么时候拿给弄玉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七剑传承 紫女对古寻可是一点不客气。 弄玉倒是有些羞赧,在后面拽了拽紫女的衣襟,轻唤了一声:“姐姐!” 小姑娘毕竟脸皮薄一些,不好意思又受人家的武功,又要人家的剑。 自己姐夫也不能这么压榨啊! 不过古寻却摇了摇头,拒绝了紫女要剑的请求: “剑暂时不能给弄玉。” “为什么?”紫女一愣。 这不是古寻的风格啊,他有这么小气的吗? 紫女印象里,古寻唯一扣的比较紧就是钱,而且还是大钱,小钱花起来也是一点不心疼。 “这剑是你自己用的吗?” “不是。”古寻摇摇头,“剑我会给弄玉,但不是现在,要等她的内功有成。” “这又是为什么?”紫女不解问道,为什么给剑还必须先练好武功,难不成是门派规矩? 弄玉也满眼好奇的看着古寻,十分感兴趣。 古寻简单解释了一下: “旋风剑是用特殊的天外陨铁所制,质地极沉,重达五十二斤。” 说到这,古寻眼一横,看着对面的俩姑娘,“你们俩,谁有兴趣整天扛着它?” “……” 紫女果断放弃。 五十二斤,比陈和那杆通体寒铁精钢打造的霹雳银枪还重,这是单手武器该有的重量吗? 弄玉看了看自己纤细嫩白的双手,很怀疑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挥的动这把剑。 “放心,等到你把旋风心法练的小有所成,就能做到举重若轻,舞动旋风剑不是难事。”古寻看出了弄玉的想法,给了她一点信心。 “嗯。”文静的点了下头,弄玉轻声应了一下。 不过神情放松了一些,想来古寻的话还是有作用的。 “武功的事你只能自己慢慢琢磨,我根本不会教导别人。” “还有刚才跟你说的那些百越往事,要不要告知胡夫人你自行决定,我就不掺和了。”古寻拍了拍手,站起身,叮嘱了最后两件事。 “已经很麻烦先生了,剩下的弄玉会自行解决的,请先生放心。”弄玉低眉顺眼的垂首应答。 “嗯,那我先离开了,你……练琴或是练功,自便吧。” 说罢古寻离去,弄玉默默的在后面欠身行了一礼以送。 紫女见状,笑着对弄玉说了几句话后也离开了,快步去追古寻。 她还有些事想问古寻呢。 院子里,古寻的步伐不快,紫女很快就追上了。 “等等!” 古寻闻声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步履加快却不减风姿的紫女,“怎么了?” 紫女又加快几步,走到古寻身边,“边走边聊吧。” 古寻自无不可。 两人并肩走在冬日下的紫兰轩后院中,此时天气已然开始回温,渐渐转暖。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多年前在百越发生的往事呢?”紫女摆动着被黑色贴身丝袜包裹着双腿,走在青石板路上,紫色的柔顺长发在裸露的腰间晃动,太阳照耀之下熠熠发光。 古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反问一句: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没什么,闲聊而已。” “闲聊……也行,百越的事嘛,当然是偶然知道的了,你知道我以前待在黔中郡的,离百越那片地方比较近。” 紫女对于这个回答只能抿嘴轻轻笑了笑,“这样吗……” 她知道这肯定是谎话。 黔中郡离百越之地是不远,但是靠近的是南越,西瓯,以及扬越等地,而不是百越王国。 昔日的百越王国虽名字叫百越王国,实际上却只是建立在百越之地中很小的一部分——东瓯那一块地方上的小国家。 它和黔中郡的距离比它和韩国的距离还要远。 不过慌不谎言无所谓,她问这个确实只是闲聊而已。 “为什么要教弄玉武功呢?你又不收她做弟子,武功这种东西,应该不适合外传的吧?” 古寻想了想,觉得这事如实告诉紫女倒是无妨。 “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我在黔中郡山林里生活的时候有几个好友吗?” 紫女点点头。 这她当然记得了,古寻说自己来历的时候提到的。 古寻见状继续说了下去: “我有七个好友,都是最顶尖的高手,同时都拥有一把绝世神剑,现在,它们的剑和它们的武学都在我的手里。” “七把剑,七套武学。” “如今我再也不可能见到它们几个,所以希望将它们的武学传承下去,而旋风剑就是其中之一,弄玉正是我选择的旋风剑的传承者。” 原来如此吗…… 紫女没想到古寻陡然传授绝学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也算是颇为曲折了。 她原本还想安慰一下古寻,怕他回忆过去,沉浸于失去挚友的痛苦,不过侧脸一看,这家伙丝毫没有伤心,眼神和脸色都不含悲痛,最多只是有些感慨和追忆,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 古寻很怀念曾经在动物世界叱咤风云,和七侠潇洒自在的日子,但是……也许这么说有些对不起虹猫他们,但是古寻觉得自己真的还是更喜欢待在人类社会中,即使有时不得不做出一些忍让。 紫女觉得这个样子的古寻,实在不需要安慰,还是随便闲聊吧。 “旋风剑曾经的剑主,就是之前你说的那个指导你乐律的乐道大家吧?” “啊……呃,对,旋风剑剑主是个乐道大家,擅长的也是弹琴……”紫女的话打断了古寻的回忆,让他从走神中回魂,愣了一下才回答。 “所以你才会选弄玉当作旋风剑的传承者。” 紫女做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古寻也承认了这一点。 “嗯,确实是这个原因。” “其实……”古寻接着有些犹豫的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考虑是否也该交给你一套七剑武学。” 紫女听了以后嘴角翘起一抹喜悦的弧度,语气轻快的问道: “什么武功?” “紫云剑法,配套的是紫云剑,怎么样,你想学吗?” 古寻觉得紫女还算很适合紫云剑。 莎丽和她的性格很接近,外柔内刚,强势独立——莎丽天天把大奔训的跟三孙子似的,可以说很强势了。 但是紫女有个很致命的问题……导致她并不适合作为武功的传承者。 古寻纠结了很久,始终未能作出决断,正好今天聊到这了,干脆将选择权交给她。 若是她想要学就教给她,否则就作罢。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到底多大了? 紫女听到古寻的询问后,没有犹豫,非常干脆的拒绝了。 “这武功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既然是为了给昔日旧友的武学找传承者,最好还是找能真正练好这些武学的人,小女子我可不适合,每天大半的时间都要花在管理紫兰轩上,仅有的空闲时间也多被你给占去了,练不出结果的。” 紫女给出不想学的原因,也正是古寻之前的顾虑。 他找传承者是为了传下七剑的武学,虽然不指望他们都能练到满级,但至少得有个差不多呀,可紫女哪有时间练武? 她要是像陈和那般沉迷武学,何至于到现在还是个蔡姬。 既然她自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古寻也不做纠结了。 就不传她紫云剑法了。 嗯……暂时不传,日后……看情况再议。 这时古寻想起来自己有件事刚才忘跟弄玉说了,不过无所谓,在这儿和紫女说一声也足够了。 “有件事我刚才忘了说了。” “什么事?” “当初被刘意利用来劫掠火雨山庄,而后被他黑吃黑杀掉的断发三狼中有一个人苟活了下来。” 这人自然也属于弄玉的不共戴天之仇人,必须杀掉的存在。 紫女立刻问道:“你知道在哪?” “当然。”古寻一点头,“他后来隐姓埋名加入了夜幕,成为了百鸟杀手团的一员,代号兀鹫。” “兀鹫?这个名字我听过……”紫女绣眉一蹙,带动眼部的花纹扭动,思索了一下,“啊……之前卫庄和我说过,你委托陈和去帮你杀一个百鸟的杀手,就是叫兀鹫吧?” “对,就是他。” 紫女手搭在腰间,侧目问道:“为什么这个人你选择直接除掉,而不是像刘意一样,让弄玉自行解决呢?” 古寻眉头一挑,“因为他危险的多。” “他是个杀手,一旦察觉到了弄玉的身世问题,恐怕会暗下毒手,还是直接处理掉比较好。” 紫女微微颔首,“也是,之前一段时间百鸟严密的监视过紫兰轩,弄玉很可能会被他注意到。”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古寻附和道,“兀鹫的事你回头跟弄玉提一下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陈和有铁血盟和齐王室的帮助,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搞定他。” “好。”紫女颔首应下。 谈话间,两人已然走到了后院的后门之处。 古寻走到门口,回过身看着不远处婀娜独立的紫女,歪着头问道: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紫女摇了摇头,“只是闲聊而已,既然路已走完,不用再问了。” “倒是你,一直是我在问,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紫女说这话的时候,头部向下倾斜,眼眸低垂,整个人向着阳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古寻咂了咂嘴,犹豫了一下。 他没有问东问西的习惯,关于紫女的事他不想多问,但是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不问点啥也不合适是吧? 那就……随便问点。 “那个……紫女啊,有件事我确实很好奇……”古寻搓着手掌,脸上带着些许求知欲的问道,“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滚!”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关门声,紫兰轩的后门彻底将两人隔开。 紫女站在门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的方向,突然笑了。 笑容前所未有的明媚,和温暖。 门外的古寻略显无奈的耸耸肩,转身离去。 不就是问个年龄吗?何至于此,送客的态度也太差了! 此时他的嘴角也挂着一抹浅笑,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背着阳光朝家走。 路上,古寻竟然意外遇到了陈和。 不过不是偶遇,陈和就是要去紫兰轩找他的,在街上撞到实属正常。 “先生。”陈和略一抱拳示意。 古寻点点头,也算回以示意,然后问道: “还挺巧啊,你这是要去哪啊?” “正是要去找先生你。”陈和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找我?啊……”古寻马上恍然,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就不做遮掩了,直接问道:“是兀鹫的事办好了还是铁血盟的交待有信儿了?” 陈和点点头,“两件都有。” “兀鹫在不久前被我亲手解决,保证绝无生机。” 怪不得身上还有一丝丝的血腥味,原来是刚动完手。 古寻算是知道自己刚才闻到的血腥味从何而来了。 “有劳你跑一趟了。”古寻难得的客气了两句。 不过陈和则很耿直的回道: “先生客气,那个兀鹫实力很一般,并不费力。” 古寻对此也习惯了,反正陈和最喜欢的衡量方式就是实力。 其实如果陈和不是耍枪的,古寻倒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剑主候选。 “那铁血盟的事呢?” “他们说,泄密给翡翠虎的事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所为,那人上次被先生抓住过,做下此事就是为了泄私愤报复,现在他们已经处理了这个人,希望先生不要为此介怀。” 听的古寻忍不住直点头,铁血盟推卸责任可以的,就差一句临时工干的,与我盟无关了。 不过……古寻觉得只要铁血盟的领导人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可能只用这种糊弄鬼的话来搪塞自己。 “就这些?” 陈和立刻说出了真正的赔偿方案: “为了表示对先生你造成不必要麻烦的歉意,他们决定赔偿三万金给你。” 这才对嘛! 古寻很满意的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啊!铁血盟果然财大气粗,随随便便的一出手,数目就足以比肩翡翠虎这个韩国首富手上所有现金。 看来这个大家伙还有很多可以压榨的剩余价值。 顺便一说,这三万金对古寻来说也算是解燃眉之急了。 之前他说不给弄玉旋风剑的原因是因为剑太沉,她现在用不了,实际上……这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钱不够。 旋风剑兑换价格七万八,可此时的他手里只有五万多,差了两万有余,这让他上哪找一把旋风剑给弄玉呢? 一分钱真的是难倒英雄汉啊! 剩下的五把剑加起来还需要近四十万金,古寻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都想当场放弃给七剑找传承这件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宫里的反应 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点一点攒,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钱。 古寻手一招,示意陈和跟上自己,然后继续往医馆方向走,同时问道: “这个钱……什么时候送来?” “最迟明天他们应该就会将之送到医馆了。”陈和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复,“钱比消息传的慢,但不会晚多少。” “挺好。”古寻越来越觉得铁血盟是个宝藏呃……组织,财力、效率、爽快程度,都比夜幕强多了。 愿为世交! 接着古寻又开口问道: “陈和啊,你觉得铁血盟,大概有多少现钱?” “……” 陈和的面瘫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真的有点蚌埠不住了。 你又想薅羊毛? 还想问我这个铁血盟的供奉羊有多少毛? 能不能做点人做的事? 不过陈和到底韧性比较高,脸皮抽搐了几下后,成功压下了躁动的内心,尽可能平静的回复: “不知道,我……从来不关注盟里的事情,不过……” 陈和说到后面,犹豫了一下。 他在考虑是否该小小的撒个谎,欺骗一下古寻,以堵住他对铁血盟打的歪主意,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撒谎终究是违背他原则的。 “不过什么?”古寻见他转折转一半,话又没了,顺嘴问了一句。 “……没什么。”陈和只能敷衍以回。 古寻瞥了陈和一眼,难得见他吞吞吐吐的,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本来也没指望问出什么头绪。 “算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走吧,回医馆吧。” 铁血盟的钱,慢慢研究。 还有齐王室,古寻手上有门好买卖跟齐国做,一门可以轻松赚取数百万金的好买卖,不是逍遥丸那种带坑的,真正的好买卖。 不过他在犹豫。 虽然无心朝堂,没打算入秦为官,但是古寻还是希望秦国能尽快一统天下,他担心自己和齐国做这笔买卖,会影响到天下一统之路…… 很为难啊! 等见了秦王政之后再研究研究吧…… …… 王宫中,一个身穿桃色长裙,面容姣好,身材饱满的女子正急匆匆的朝韩王安的暖阁处走去。 她就是韩王安最宠爱的两位妃子之一,同时也是胡夫人亲妹妹的胡美人。 此时她身边连个随侍的宫女都没有,神色也是一片悲戚,姣好的面容却掩饰不住苍白之色,不时还会咳嗽几声,看来红莲跟古寻说她感染了风寒不是假的。 刚刚她接收到了由左司马府传进宫里的堪称晴天霹雳的噩耗——胡夫人遇害了。 自打十几年前,自家遭逢巨盗劫掠,满门全灭之后,就只剩下姐妹俩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上相依为命,虽然一个贵为宫中美人,另一个也嫁给了军政大臣,但是姐妹俩对自己的丈夫都没有任何感情。 胡夫人和刘意相敬如冰,胡美人和韩王安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曲意逢迎,挣扎求生而已。 两姐妹唯一的心灵慰藉就是对方。 前几天听了胡夫人离奇失踪,她就已经心急如焚,直接去央求韩王安帮忙找人。 对此韩王安也是很重视,毕竟自己爱妃的姐姐都能丢了,这让他的脸面往哪搁? 刘意也是得到了韩王安的允许,才能带着城防营的士兵大索全城。 不仅新郑城被翻了个底掉,还把新郑附近所有的小镇村落全都搜查了一遍,就是找不到人, 面对这种情况,刘意没辙,韩王安没辙,胡美人也没辙。 毕竟几千人马撒出去都找不到,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胡美人再焦急,也只能坐在深宫中默默等待着消息,然后……就等到了自己姐姐的死讯。 乍一听这个噩耗,人差点没昏过去,哭了半天,才勉强压抑下悲意,收拾了一下妆容去找韩王安。 身为后妃,她即使想去见自己姐姐的遗体,也必须先征得韩王安的同意,不然哪里出的了宫。 等到了地方,胡美人走进去,韩王安穿着一身紫色绸衣,正在喝酒暖身。 “爱妃?”韩王安见胡美人来了还愣了一下,最近胡美人感染风寒,基本不会来见自己,除了上次为胡夫人的事找他。 细一看她的脸色,苍白,悲戚,还带着些许没能掩饰掉的泪痕,赶紧关心道: “爱妃这是怎么了?是忧心你姐姐的事吗?你放心,寡人已经发动全城的兵马去搜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尽管丝毫线索没有,也不妨碍韩王安先忽悠胡美人,安安她的心。 他也是为了胡美人好,毕竟人找不到她也只能干着急,上火伤身。 “大王……大王,姐姐她……呜呜……”胡美人一句话没说全,悲意却压制不住,顿时又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 韩王安一看这情况,不太妙啊。 他虽然不多聪明,但看胡美人这个反应,再加上她说了半句的话,明显胡夫人出了大问题啊。 赶紧出言安抚道: “爱妃别哭,到底发生了,快跟寡人道来,寡人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胡美人抽噎着,勉强压下哭腔,说完了刚才的话: “大王……先前左司马府传信给我……说……说姐姐她……她遇害了!” 一听还真跟自己猜测的一样,韩王安立刻暴怒了。 在他这个韩王的脚下,王都新郑之中,堂堂重臣左司马之妻,更是他这个韩王的大姨子被杀害,简直就是在光明正大的扇他的耳光。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韩王安一拍身前的桌案,震得酒杯都掉到地上,然后赶紧跟自己的爱妃保证道: “爱妃你放心,寡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到真凶,给你一个交待。” 胡美人仍旧在抽泣,没有理会韩王安的保证,只是请求道: “大王,请您准许我去见姐姐最后一面,她……呜呜……” 此时的她实在没有心情和他虚与委蛇,更不相信他的保证。 你要是能查清真相,我姐姐早就找回来了,何至于…… 韩王安也没计较她的无礼,毕竟唯一的至亲死了,他也理解。 “这是自然,这几日爱妃可随意出宫前往刘意府上。” “那……臣妾告退了,臣妾要去……呜呜,要去见见姐姐。” “好好。”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宠妃,韩王也是心疼的紧,“寡人派一队禁军保护你。” “多谢大王。”勉强欠身行礼之后,胡美人就走了。 最后韩王安阴沉着老脸,对外面喊道: “给寡人宣大将军姬无夜,相国张开地,还有……算了,把他们俩给寡人尽快叫来。” 韩王安还想把左司马刘意也叫来,不过想起来胡夫人死了,他得操办葬礼,此时找他不合适,就作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明珠的威胁 临近傍晚,天色昏沉之际,新郑南大街上,一队浩浩荡荡几百人的队伍往王宫方向走去。 这是韩王安派来保护胡美人的禁军。 有了胡夫人的前车之鉴,韩王安生怕胡美人也遭逢不测,直接派了三百多人跟随保护。 胡美人和她的贴身侍女坐在马车中,在众多禁军拥簇之下,缓缓向王宫驶去。 马车中的胡美人一改之前的悲痛伤心,神色莫名,眉头紧锁,两眼失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怎么会呢?那具尸体……那具尸体好像不是姐姐啊…… 刘意和胡夫人虽为夫妻,但多年不和,对她的熟悉程度反而一般,外加潜意识里对墨鸦这个姬无夜心腹的比较相信,所以没有过多检查伪装过的尸体,后来负责给尸首整理的殓容师也是早就被墨鸦收买控制,故此他一直被蒙蔽着。 但是胡美人可不一样,本来对姐姐的骤然去世就无法接受,见到尸首后又隐隐觉得这人和自己姐姐有所不同,自然心有疑虑。 在左司马府的时候,她就想要检查,但她不方便去擅自乱动已经整理好遗容的姐姐遗体,去找刘意,他却只是敷衍了事,完全把她的怀疑当作是对现实的逃避,不愿接受姐姐的惨死而已。 当然,更主要的是,在将军府的时候他被墨鸦的话惊吓到了。 他怀疑可能有知晓百越往事的人盯上自己了,心里正担忧着呢,哪有心情管胡美人莫名气脉的怀疑。 胡美人也只能暂且作罢。 等到回宫以后,胡美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的怀疑也越来越重,最终坐不住了,决定去找韩王安,让他下令仔细查验自己姐姐的尸首。 就在胡美人走向韩王安寝宫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并拦住了她。 初升的月光照耀下,一道高挑妖娆的身姿缓缓向着快步疾行的胡美人迎面走来,一道酥媚诱人的嗓音随之响起: “妹妹步子这么急,是想要上哪去啊?” 来人自然就是明珠夫人。 胡美人见她有些意外。 这女人不是抱病在修养吗?看起来……不像有任何毛病的样子啊?出现在这又是为什么? 反正胡美人不信是偶遇。 在宫里这么多年,她最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有多难对付。 胡美人压下疑惑欠身一礼,“见过姐姐。” 接着假意关心道: “早听说姐姐身体抱恙,本应去探访一二,不过我自己的身体也不争气,不方便去便作罢了。” 明珠走到胡美人身体近前,身体微微前倾,贴近对方,柔声道: “妹妹有心了,不过我的身体没有大碍,不必担心,倒是妹妹你……感染了风寒,又遭逢大变,身心俱疲,最好还是不要在夜间到处闲逛了。” “呵呵,多谢姐姐的告诫,我省得的,不过实在是有急事找王上,不得不出来。” “是为了胡夫人的事吧?”明珠夫人语气玩味的问道。 胡美人心中一惊,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紧紧盯着明珠夫人。 她怎么会知道?她……都知道什么? 涉及到了自己的亲姐姐,胡美人也顾不上明珠夫人有多危险了,直接质问道: “你都知道什么?” 明珠看着远离自己的胡美人,轻轻一笑,重新站直身体,用带着淡淡警告意味的话语说道: “我想妹妹心中怕是有所怀疑,不过……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失去亲人的感受很不好,我知道,但妹妹最好还是接受现实,不然……恐怕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妹妹觉得我说的对吗?” 明珠夫人说完,不待胡美人反应,直接转身,迈动大长腿离开了。 胡美人呆呆的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下的阴影中,神色呆滞,双眼迷茫。 明珠夫人的警告可以说很直白了,明确告诉胡美人你姐姐的事确实有蹊跷,但是不要想着追查,不然你也得出事。 胡美人内心挣扎许久之后,最终选择了放弃,转身回宫了。 明珠夫人在韩王安面前比自己更受宠,背后更是站着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姬无夜,自己倘若一意孤行去找韩王安,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但她并不是真的要放弃胡夫人的事,只是暂时伪装一下而已,想要查清背后的真相,她的行动必须在暗中隐秘的进行。 ……………… 大将军府,姬无夜从宫里回来后又大发了一通脾气。 原因自然是他被韩王安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他和张开地被韩王安急招进宫,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喷啊! 什么都是废物,什么寡人要你们何用,什么连军政大臣的家眷都能随意遇害,反正就是各种咆哮。 张开地是个老狐狸,直接将责任都推到了姬无夜身上。 而且都城安全防务之类的事情本来就是姬无夜负责的,张开地又没有兵权,这些跟他确实关系不大,韩王安把他叫来纯粹是心里不痛快,想多找几个人喷一下。 随后韩王安的重点就放在了姬无夜身上,训斥了他一刻钟还多,骂的姬无夜脸都青的发黑了,直到最后姬无夜下军令状保证,十日之内肯定抓住凶手,韩王安才放过他。 虽然订下绑走胡夫人伪造死亡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料到这个局面了,毕竟胡夫人离奇死亡,胡美人能愿意才怪了,枕边风一吹,韩王安肯定不会安分,但是真被训了之后,原本伤势未愈心里就不爽的姬无夜心情自然变的更差了。 随手又拍死了几个看着不顺眼的仆人,姬无夜才算吐出心里的一口气。 “墨鸦!” 随口招来自己的得力手下,姬无夜问询道: “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墨鸦半跪行礼,“将军放心,万无一失,随时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很好,等到……呃……七天之后吧,就按照计划进行收尾。” “是,将军。” 姬无夜既然敢在韩王安面前下军令状,自然是因为他肯定可以抓住凶手。 全韩国上百万人,还能找不出个凶手吗? 韩王安要多少,姬将军就能给他多少。 姬无夜自己就是幕后黑手,随便找些人顶罪事也就了了。 当然,如果是有真正凶手的情况,就不适合这么做了,要不然姬无夜前脚找人顶罪了事,后脚凶手又杀人了,岂不很尴尬? 第一百四十章 有点眼熟啊 胡美人带着一身心事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寝宫,屏退了所有侍女,褪去了外衣,只着丝绸薄衣的一个人躺在卧榻上,思索着如何才能在夜幕的庞大势力阻挡下,查清姐姐失踪之谜。 “你就是胡美人吧?” 正在专心思考的胡美人被这道突如其来的男性嗓音吓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猛的一起身,坐直了身体,扫视着昏暗的卧房。 她现在应该很理解当初明珠夫人的感受…… 古寻身体后倒,靠着卧房门边的墙壁,双手负在胸前,看着除了穿着一件垂至大腿根,包住浑圆双峰的紫色花纹特质肚兜,基本就啥也没有的胡美人,咂巴了下嘴巴,犹豫一番后提醒道: “我觉着,胡美人你还是多穿点衣服的好,天冷,你又患了风寒,得注意保暖。” 怎么说也是弄玉的小姨,古寻觉得自己还是得多关心一下,而且也得注意一下这个男女有别。 这要是潮女妖明珠夫人,穿的再少古寻也不管,最多多看两眼。 胡美人看着眼前这个好似骤然出现一般的男人,眼神不由闪过一丝晃神: 好俊俏的郎君啊! 接着立刻回神,心中大惊,下意识的想要大喊呼唤宫人,然后立刻压下了这个莽撞的想法。 来人能够无声无息的潜入自己的寝房,一定是个江湖高手,倘若惊动旁人,只怕没等到禁军来救自己,就先丢了性命。 古寻的话传入她的耳中,让她不自觉地顺着这番话看了下自己的穿着,也觉得是有些不妥,但是……现在她哪顾得上穿衣服,只是用自己一双褐色杏眼死死盯着古寻,防备着他任何可能的动作。 “你是夜幕派来的人?” 胡美人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悸和胆怯,冷声质问道。 古寻一怔,很不理解的反问一句,“为什么会把我和夜幕联系到一块?我和姬无夜那丑鬼看起来像一路人吗?” 古寻觉得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听了古寻的话,胡美人迟疑了。 敢这么编排姬无夜(虽然是实话),应该不是夜幕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我这个……是你外甥女的朋友。” “外甥女?”胡美人让古寻的话搞糊涂了。 就她所知,自己姐姐嫁给左司马刘意十余年,始终未能诞下任何子嗣——也不知是谁有问题——所以自己哪里来的外甥女? 古寻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小心的提醒道: “你知不知道,十多年前,你姐姐曾经未婚先孕,诞下一女,后来火雨山庄覆灭,孩子也丢了?” 古寻说这些的时候,脑子里还不自觉的胡想了一番。 胡夫人和李开也是够超前的,私定终生,还未婚先孕,挺大胆的啊! 被古寻的话一提点,胡美人立刻想起了那段让自己姐姐这么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的往事,也想起了自己那个没见过几次就遗失了的亲外甥女。 不过胡美人没有立刻相信古寻的话,反而用着肯定的语气失声喊了一句疑问句: “我姐姐是你掳走的?” 姐姐丢失女儿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对方既然能提到自己这个早就丢失的外甥女,一定是从姐姐口中得知的。 “唉,别污蔑人,我没有,我不是,跟我无……呃……” 古寻立刻否认澄清,不过否认三连的最后一句他没能说出口,这事是和他有关的。 “绑人的事是姬无夜的手下干的,不过你姐姐人现在确实在我这边。” “你们想要什么?”胡美人听到了古寻的话,眼神中闪过掩饰不住的喜色。 不管绑架的原因是什么,又为什么会牵扯到两方势力,反正有了自己姐姐的消息就是好事。 “怎么听不懂话呢?”古寻晃了晃脑袋,对于说服别人——不能用武力的那种——感到真是麻烦,不过没办法,自己揽到身上的活,再麻烦也得搞定。 “我朋友是你姐姐的女儿,她们失散多年,之前我通过两人身上的火雨玛瑙确定了二人之间的联系……” 古寻大致解释了一番之前的来龙去脉,可惜深居宫中多年,心思复杂,疑心病极重的胡美人仍然不信古寻是个友军。 “如果只是为了相认,为什么要掳走我姐姐?” 古寻右手手指在左胳膊上轻轻点了几下,难不成再给她阐述一遍百越往事吗? 算了! 古寻心一横,干脆直接点,不跟她废话了。 古寻抬手一招,挂在一旁衣架上的桃色长裙顿时落到了他手里。 胡美人看着他突然动手,心中惊骇,想要不顾后果,大声呼救,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古寻熟练的用卧榻上的被子将胡美人裹了起来,来了个胡夫人同款被绑造型——只不过她的这床被子比较薄而已。 然后古寻带着装在被子里的人,拿着衣服,闪身离开胡美人的寝宫,趁着月光黯淡,朝紫兰轩跃动而去。 ……………… 紫兰轩中,紫女正和弄玉陪着胡夫人。 她们正打算把古寻之前和她们说的百越往事告知胡夫人。 这事必须得告诉她,不说的话,永远解释不清为什么把人绑来。 要不是之前胡夫人因为心神劳累昏睡过去(睡了几天还睡!),她们早就跟她说了,不会等到晚上。 就在她们正要谈及这事的时候,古寻突然就从房间的窗户翻了进来。 “啊!”三人吓了一跳,最不淡定的胡夫人不禁惊呼出声。 不过看清来人后,心又都放下去了。 “怎么了!?”而房间就在附近的卫庄听到声响,赶紧跑来,欻的一声拉开房门,同时沉声喝问。 不过看见屋里三女一男一被子的组合后,立刻停止了前进之势,冷眼注视着几人。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古寻晃动了一下双手,想比划个手势却又比不出来想要的,只能直接回道: “呃……没事。” “没事我走了!”卫庄又是欻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直接离开。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浪费我的时间! 卫庄走后,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紫女最先发现了被古寻一并带入屋子里的被条子。 这个状况,有点眼熟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衣服? “你这是玩哪一出啊?”紫女伸出青葱玉指,指向地板上的被条子,“跟夜幕学的?” “还有,你手里那个,是什么?” 胡夫人顺着紫女的话看向古寻手里的衣物,这个……看着很眼熟啊,好像是……妹妹常穿的那件裙子呢? 不过没等她多想什么,古寻挠了挠头,略显尴尬的回道: “啊……这个,你打开就知道了。” 紫女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心中有了猜测,然后蹲下去解开被捆住的薄被。 胡夫人一看从紫女身侧露出的脑袋,顿时惊呼出声: “妹妹!” 紧接着用惊恐的目光看向古寻。 你绑了我还没完,又绑了我妹妹!她可是韩王宠妃!!! 弄玉见状赶紧安抚自己的母亲。 这个温和的小姑娘选择无条件相信古寻,她相信对方肯定不会害自己的小姨。 紫女仰起脑袋,扭头看向古寻,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 “你把胡美人绑来干什么?” 说着话,紫女又垂下脑袋,仔细打量了一下昏迷的胡美人,大为恼火。 绑了人不要紧,反正在被发现之前送回去就好,但是…… “她还没穿衣服你就给绑来了!?” 因为胡美人的身体中间部分都被紫女挡住了,弄玉和胡夫人只能看见她的脑袋和光滑的小腿,一听这话,顿时以为胡美人此时一丝不挂的躺在被子上。 面皮薄,没经验的小姑娘弄玉闻言忍不住脸羞红了起来,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古寻。 她娘胡夫人虽然是个少妇,但是面皮竟然也意外的很薄,脸色阴晴不定的,又羞又怒。 竟然还是光着绑来的!?等一下,那自己…… 胡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古寻的目光的更加惊恐了。 古寻五官都忍不住扭曲了,勉强压下了打人的欲望,挤出一个狞笑,一字一顿道: “说话麻烦说清楚,她身上穿着衣服呢!” 紫女此时让开了身体,露出了胡美人此时的全貌,弄玉和胡夫人都清楚的看到,人是没光着,可和光着区别也不大了,就那么一片薄布遮住关键部位而已。 “我说的有问题吗?你管这个叫衣服?”紫女看着面容扭曲的古寻,忍住笑意反问一句。 这衣服……说标准点叫肚兜,说直白点,可以算是情趣服装了。 古寻只能面无表情的强调道: “少……是少了点,那也不是没穿衣服,说话注意点!” 说完把手里的裙子一扔,“把这个给她套上!” 紫女捡起地上的衣服,并没有急着给胡美人穿,而是笑意宴宴的盯着古寻。 “干嘛,赶紧给她穿上啊!” “你就这么看着?” “她不是穿着……行,我转过去。”古寻抬手想争辩几句,不过转念一想,争这个干什么,干脆的一转身,背对着所有人,看向窗外,“赶紧搞定。” 紫女见状才开始给胡美人套衣服,弄玉母女二人也凑上来帮忙,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给人穿上了。 “好了。” 听到这句话,古寻才重新转过来。 顺便还为胡美人身上没穿啥衣服的事情替自己辩驳了几句: “我之前让她穿衣服了,是她自己不穿,还问东问西的,我没办法,只能先弄晕带回来了。” 对于古寻的辩驳,紫女只是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弄玉晃晃脑袋,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至于胡夫人,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谁半夜屋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还有心情先穿衣服的? 紫女知道古寻夜里去找胡美人的目的,但是……把人绑来干什么呢? “你直接在宫里和她说清楚不就好了,怎么把人带出来了?” “我说了,她不听啊,各种为什么,要理由,我实在没兴趣给她详细的解释一遍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索性……直接带给你们,看到真人她总不会还继续各种怀疑了。” 紫女揉了揉眉心,她也是让古寻孟浪的行为气的有些糊涂了,忘了胡美人身为后妃,久居深宫,勾心斗角,疑心病远超常人,想要简单的依靠话语取得对方的信任并不容易。 “好吧,你赶紧把人弄醒。” “当然。”古寻抬手一挥,真气流动,昏迷中的胡美人顿时和她姐姐之前一样,很快醒转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而现在这里有四个女人,古寻没兴趣看她们之间沟通交流的混乱过程,直接出去了。 “聊完了叫我。” 古寻离开屋子,就看到了不远处独自凭栏的酷哥卫庄,想想自己也没事干,走了过去。 “干什么呢?”古寻背靠着扶栏,侧脸看着一副冷峻之色的卫庄。 “你们在闹什么?”卫庄斜眼瞥了古寻一下。 刚才虽然只是一瞥,但是屋内的乱象他看的很清楚,紫女和弄玉不必说,还有那个神色惊慌的绿衣妇人,以及地上的被包。 卫庄可以感知到其中微弱的气息,明显是有人,也就是说古寻干起了偷人的活计? “没干什么,给弄玉认亲呢。” 卫庄:???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突然就找着亲人了? “怎么,紫女她们还没跟你说吗?” 古寻见他一副彻底懵了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情呀?不由问了一句。 “……” 卫庄沉默了一下,然后反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啊。”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今天只见过她们俩一次。” 卫庄言下之意很清楚,除了刚刚因为胡夫人惊叫而闯门外,之前他一直没见过紫女她们,当然不可能知道弄玉找到了亲生母亲。 好在这段时间他被无视的已经有些习惯了,此时的心情还算可以,不管怎么说,弄玉找到亲人都是一件好事,不过她的这个亲人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 “……”古寻也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带着些许安慰意味的语气说道,“没事,现在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那个穿绿衣服的就是弄玉的亲娘,胡夫人,也就是……” “左司马刘意之妻。”卫庄一脸淡定的说出了胡夫人的身份。 古寻有些惊讶,“你认识她?” “胡美人曾是潮女妖的嫌疑人之一,我调查过她们姐妹。” 古寻恍然的点点头,“哦,这样啊……” “她妹妹胡美人也在屋里。” “……”卫庄一听,猛然将头转过来,正对着古寻,锐利的双眼紧盯着他,“包在被里的那个?”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意乱 “呃……对,刚才她是在被子里。” 古寻点头承认,顺便简单解释了一下,“胡夫人是我和夜幕和谈的条件之一,没想到姬无夜这个莽夫直接把人绑了伪造死亡送来,为了防止胡美人担心加作妖,我就去把她带来见见胡夫人。” 期间他又想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况且今天是弄玉和家人团圆的日子,也不应该少了她这个做小姨的。” 卫庄仍然在盯着古寻,好一会儿才接着问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卫庄现在知道了古寻的实力,明白他有着肆意妄为的能力,但是他的行为逻辑在卫庄看来仍然成谜。 以他的实力明明很多事都可以用正常人的思路来挽成,他却偏偏不走寻常路。 大半夜的拿个被子把韩王宠妃从王宫里裹出来,这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吗? 就算他有着种种原因,也知道他根本不需要畏惧韩王,但以他的实力,有的是更妥贴的处理方式,这样粗暴的做法,并不明智。 卫庄觉得自己就是再强,也不会如此莽撞。 古寻听了卫庄的问题,不禁笑了笑,“我?没什么想做的,无非就是挣点钱,和朋友一起笑笑闹闹,混个日子罢了,唔……日后可能会到处走走吧,看看这个世界。” 他真的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或者说是有自知之明吧。 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没有治国安邦之能,更没有一争天下之心,安心当个咸鱼就挺好。 官场混不来,领袖做不好,实力……只是他逍遥自在的资本,让他在任何时候都有自由选择的能力,但是有很多事不是靠暴力就能搞定的。 况且在古代世界做个高官乃至皇帝也没什么意思,又不是现代,了不起吃的比别人好点,住的比别人舒服点。 凭他的实力这些本来也就能享受到。 卫庄深深的看了古寻一眼,返身离开回自己房间了。 他不能理解古寻的想法,毕竟卫庄本身是个雄心勃勃的人,渴望着名传天下,认为像古寻这样的人不该自甘平庸,碌碌无为,但他也不会质疑古寻的追求,人各有志,他没有资格置喙。 这会儿屋里的几位也聊的差不多了,紫女招呼了古寻一声,让他进去。 一进屋,就看到弄玉和她我见犹怜的老母亲,以及她如花似玉的小姨妈三个人都是眼眶通红,双目含泪,脸颊上也都有泪痕,其中弄玉的情况要稍好一些,悲剧她早都知道过了,情感也宣泄过一次,本身感触也不如身为一切的亲历者的胡家姐妹。 “都解释清楚了?”古寻没管伤感的三人,冲孤立一旁的紫女问道。 “嗯。”紫女点了点头,然后建议道,“古寻你赶紧把胡美人送回宫中吧,此时夜已经很深了,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 胡夫人也知道现在不是和自己妹妹伤感过往的时候,附和道: “紫女姑娘说的对,妹妹你先回宫吧。” 胡美人当然不会拒绝,这要是被发现可就出大乱子了,她比谁都急。 “好,姐姐。” 接着她抱了一下自己的姐姐,拉着对方和弄玉的手说道: “我一定要刘意付出代价,给父亲他们报仇。” 胡夫人没有阻拦,只是叮嘱道,“一切小心。” 她和刘意本来就没有情感,此时得知了自己的全族和情郎都是被这个狼心狗肺,丧心病狂之人害死的,自己还和他做了十几年夫妻…… 即使是性格弱势柔和的胡夫人也是对其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死于非命,自然不会阻拦妹妹的复仇。 而且在她看来自己妹妹作为韩王宠妃,想要对付身为左司马的刘意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弄玉想要开口劝阻。 她可是特意还向古寻学了武功,准备亲自报这个杀父之仇呢,怎么能让你抢了人头,况且有夜幕支持的刘意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很危险的! 不过紫女悄悄的对弄玉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作声,这事古寻回头会处理。 各自交待之后,她们终于聊完,胡美人站起身,甜笑着看向古寻,先是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多谢先生所做的一切,大恩大德,妾身日后定有回报。” 古寻撇了撇嘴,你和胡夫人还真是姐妹连心啊,连答谢的话都说的一样。 然后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道: “没事的话,古某就带美人你回去了。” “嗯。”胡美人垂首应了一声。 古寻一步踏出,自己连带胡美人就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微微作动的窗几证明着他的动作。 带胡美人回去古寻肯定不能再把人弄晕裹被里了,所以……尽管男女有别,辈分还有些差距,古寻还是单手揽住了胡美人的纤腰,携美飘飞在新郑的夜空之中。 在群星照耀之下,胡美人看着在自己身下不断闪过的万家灯火,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却莫名的并未感受到冬日寒风的刺骨,反而很温暖,古寻的手臂,古寻的胸怀,都是那么温暖…… 当然温暖了,你要是去看看冷宫那片赤地,会感觉更温暖。 大冬天的在外面高速飘着,古寻要是不用飞虹真气包住胡美人,只怕不出几分钟这女人就冻硬了。 不过此情此景,再加上这莫名燥热温暖的氛围,总是会让人的内心躁动不安,尤其是对一个在少女时代就入宫为妃,与寂寞为伴的小少妇来说,更是如此。 胡美人一时不禁目光迷离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古寻的侧面美颜,有些痴迷。 古寻对她迷离的目光毫无感觉,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怎么了,感觉冷吗?” 声音让胡美人从失神中醒悟过来,心中一阵羞涩,脸颊上也飘起了红云,好在夜里,古寻不仔细看也注意不到。 自己刚才是在想什么呀! 胡美人不禁在内心中斥责自己的意乱,且不说自己身为宫中美人不该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光是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外甥女不寻常的关系…… 古寻见她不应声,又问了一遍: “你咋了,不舒服?” “啊,没……没事,只是第一次以这种俯瞰的姿势观察新郑城,有些新奇。”胡美人慌乱的扯了一个理由。 古寻没有再问,反正人没事就好。 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古寻就带着她重新回到了王宫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迟早青云盖顶 二人回到寝宫时,一切保持正常,得益于胡美人之前的吩咐,宫中的侍女奴婢并没有发现自家的主子离奇消失了好一会儿。 古寻松开手,撤了几步,和胡美人拉开了一些距离,但没有直接离开。 他还有些事想问胡美人。 胡美人见他没有走,没说什么,只是将卧房中的灯烛尽数点燃,让昏暗的房间焕发光彩。 点完灯,胡美人不知在想什么,犹豫了一番后,再次脱掉了自己的外裙,露出了紫色的长款肚兜,在外面披了一件丝质薄纱裙,坐回自己的软榻上,语气软糯的对古寻问道: “先生是还有什么事吗?” 古寻对此不知说什么好,感觉这姑娘有点……饥渴啊! 韩王安也真是作孽,一个根本不行的老男人,偏偏要把着这么多如花似玉,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三十岁也算年轻吧),让人家守活寡,一个个憋得啊…… 明珠夫人如此,胡美人亦如是。 算了,这和他也没关系。 古少侠可不会做隔壁老王,也没兴趣帮别人安慰空虚寂寞冷的小老婆。 “我想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一上来就认定我是夜幕派来的人?” 胡美人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不至于不知道自己那个丑鬼姐夫就是夜幕的人吧?为什么她在得知自己姐姐离奇死亡后,会认为夜幕的人要找她? 这个问题很简单,胡美人没有隐瞒,直言道: “因为就在先生来之前不久,妾身得到了来自明珠夫人的警告。” “她警告我,不要再追查姐姐的事情,不然我也会遭遇不测。” 原来是明珠夫人的行为引起了胡美人的警觉。 古寻不清楚,是姬无夜让她这么做的,还是……她自己自作主张。 感觉应该是后者,姬无夜可不像是个热心肠的人,当初谈条件的时候自己曾说过宫里的问题不用他们管。 所以,这女人又敢跳出来蹦跶了? 上次给整个夜幕的警告还不够吗? “这样啊……我知道了,多谢美人相告。”古寻随口回了句客套话,就想和她再说一下关于报仇的问题。 不过胡美人抢先开口道: “先生……” “怎么了?” 胡美人脸上浮现勾人的笑容,本就酥软的语气越发的娇媚: “没什么,妾身只是想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先生日后……如有任何需要,妾身绝不推辞。” “呵!”古寻抿嘴笑了一下,没有像对待胡夫人那样,直接一句‘我帮忙,与你无关’给顶回去,太煞风景。 “那就……多谢美人了。” 胡美人也挂着淡淡的微笑,注视着古寻。 她之所以如此表现,一方面是刚才赶路的旖旎,内心有些躁动不自控,另一方面,却是习惯了,习惯了用这种媚态应对男性,尤其是面对上位者。 其实也就俩人有这待遇,韩王安,和古寻。 其他的男性,见了她都是要行礼问好的,没有这个资格。 古寻虽然不想破坏氛围,但是有夫之妇……他确实不好这一口,还是先谈正事,其他的……日后再议,再议。 “现在夜已很深,古某就不耽误美人休息了,说完最后一件事我就走。” 胡美人见他不给点正常男人的反应,颇有些意兴阑珊,一拢纱裙,慵懒的问道: “先生还想说什么?” 古寻站在不远处,看着胡美人的表现,不急不缓的说道: “关于报仇的问题。” “刘意这个人,不需要你来对付。” 一听到关乎害死自己全族的仇人,胡美人心中的绮念尽散,急忙追问: “为什么?” “弄玉会亲自解决他的杀父仇人。” “弄玉?她……不只是一个琴姬吗?怎么报仇?”胡美人有些错愕。 之前娘几个聊天时,弄玉自然提及了自己的身份——紫兰轩的琴姬,当然是只卖艺那种。 即使如此胡美人当时也是执意要给弄玉赎身,毕竟哪有眼看着自己亲外甥女待在风月场所的,不接客也不行啊! 不过弄玉说自己在紫兰轩很自由,所谓的接待客人也完全是自己主动请求而非紫女要求,再加上紫女劝说此时的弄玉不适合暴露自己的身世,胡美人这才作罢。 “这你不用操心,你只要知道她迟早会亲手手刃仇人就行了。” 胡美人难得的露出了带着怒意的笑容。 开玩笑,我不用操心?我亲外甥女,你说我不用操心? “你们想要让弄玉做什么?”胡美人一声质问。 “我们什么都不想让她做,这是她的自己的选择。”古寻一摊手,表示我也很无奈啊。 “不过你放心,就现在而言,她和我们的关系可比跟你和你姐姐还要亲近,我和紫女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虽然是安心之语,但是胡美人听了却只觉得扎心,但又不得不承认,现在……弄玉确实和他们比较亲。 更扎心了。 胡美人尽管相信古寻的话,但还是不愿放弃: “不需要,区区一个左司马,妾身自可以对付,不需要弄玉冒险。” “左司马你当然可以对付。”古寻抬手一摆,“但是姬无夜和夜幕你对付不了,远的都不用说,光是明珠夫人那一关你都难过。” “……” 胡美人一阵沉默。 她知道古寻所言非虚。 朝堂上下都知道明珠夫人和胡美人二人最受韩王安恩宠,甚至流传着二人相争的戏码,但实际上,胡美人很清楚,论恩宠,自己不如明珠夫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可事实就是如此,在她和明珠之间,韩王安几乎永远偏向后者。 偶尔胡美人会占上风,但她心里清楚,这是明珠刻意放纵的结果。 沉默片刻后,胡美人嘴硬的强说道: “那也不需要弄玉这个晚辈来冒险,我自有办法。” 古寻没有继续劝说,胡美人的想法一时难以改变,他也懒得多说,反正有明珠夫人在,胡美人一时半会什么也做不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就这样吧。” 古寻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 胡美人最后追问一句: “你会保护好弄玉的,对吗?” 古寻没答话,扬起手摆了摆,意思很明确,那不废话吗? 胡美人安心了几分。 对这个刚相认的外甥女,胡美人也是真关心。 古寻出了胡美人的寝宫,没有直接离开王宫,转而向明香宫而去了。 可以的,一夜之间连闯韩王两大宠妃的寝宫,韩王安的帽子迟早要戴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好晃眼! 明珠夫人此时正在寝房里,坐在梳妆台前摆弄她的熏香。 深宫的日子是寂寞的。 即使如她这般,几乎将王宫的主人——韩王安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也不会例外。 后宫的女人能做的事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样——吃饭,喝茶,读书,作画,弹曲,下棋,刺绣,养宠物等等…… 乍一看挺多,但是对比数年,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漫长时间来说,根本就没点卵用。 虽然说起来,天下百姓都这样,谁也没有娱乐方式,不过人家需要为生计奔波,没空无聊,她们这些后妃,好吃好喝好伺候,吃饱了没事干自然闲的慌。 最关键的是韩王安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现在只是个摆设了。 不中看也不中用! 就算被他召去侍寝,或者他来妃子寝宫休息,双方之间能做的也就只有吃饭喝酒聊天下棋。 至于其他的? 去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对于明珠夫人来说,调香,并且用各种各样的熏香来操控韩王安基本是她最后的娱乐方式了。 原本她以为古寻可以成为她的又一个娱乐方式,让她愉快的玩上一阵子,可惜……目标有点严重超出预计,本以为是往鱼塘多养一条鱼,谁承想养出了一头鲲…… 别说鱼塘了,差点王宫都让人家给掀了。 在遇到古寻之前她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一直靠着自己的美貌,心机和实力过的顺风顺水,唯一遭遇的滑铁卢就是被送进了宫,成了这个该死的‘明珠夫人’,尽管如此她在宫里也是无冕之王,所有人都必须臣服于她,甚至韩王安也被她控制影响着。 古寻的出现,既让她恐惧,又令她兴奋。 夜幕的失利,白亦非的重伤……这一切让她心中滋生了许多的杂念,从未有过的杂念。 原以为古寻只能在她平静的生活中掀起一丝波澜,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抚平,可现实却是他直接掀了一股滔天巨浪,这让她不由的想要借助这股风浪……恢复自由。 当然,她这种女人想要的自由可不是脱离王宫,从此浪迹江湖,她想要的远比这多。 希望她能得的到。 又一次见到古寻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房中,明珠夫人的表现比第一次要平静太多了,手上的动作都没有慌乱一丝,不紧不慢的调和着香料,不过……配料似乎悄无声息的被她换掉了几种。 她透过身前的铜镜,注视着身后男人的倒影,娇媚的嗓音响起: “多日未见,先生总算又有兴致来见见我了吗?” 语气说不出的勾魂夺魄,让古寻不自觉地有些悸动,不过鉴于没有闻到迷情熏香的味道,也没有遭遇幻术,所以他没运转心平气和大法。 压下心中的燥热,古寻眼神略有波动的盯着明珠夫人光滑的背脊,问道: “听你这语气,你猜到我会来找你了?” “警告胡美人,就是为了引我主动来这里?” 明珠夫人笑了笑,否定了古寻的猜测,“先生可太瞧得起我了,我哪有本事如此精准的预料到先生的行为。” “警告胡美人,不过是我自作主张想要替先生解决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烦,为之前的冒犯赔罪罢了。” 明珠夫人这番话还真不是假的。 谁能想到你强夺人家貌美如花的亲姐姐,甚至还默许了夜幕的绑人假死计划,是为了做好事呢? 明珠夫人就是想借此释放一些善意,等到古寻发现宫中的问题提前被人解决以后,会想到她,并再次来找她。 谁知道你来这么快,才过去个把时辰而已啊! 你和胡美人什么关系啊?我刚警告过你就来出头? 古寻不知道她话的真假,也没兴趣知道,抬眼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适合坐的地方,最后一屁股坐到了明珠的卧榻上,就这地儿海拔比较高了,不用坐地上。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这个也不重要,我跟你说说重要的。” “接下来,胡美人的事……” “我不要过问了是吗?”明珠学会了抢答,可惜答错了。 古寻一摇头,“恰恰相反,把她盯紧一点,不要让她做额外的动作。” “什么……额外的动作?”明珠此时真的有点迷惑。 你和胡氏姐妹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如果是友善关系,为什么需要我去盯着她? 如果没有关系甚至关系不好,又大可以直接去威胁她本人,不需要找自己,那女人明珠很了解,是个识时务的人,肯定不会做无谓的找死行为。 古寻想了一下,选择直接坦言,“她因为一些原因,想要对付刘意,我希望你阻止一下。” “对付刘意?”明珠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立马消失,摆出一副笑容,胡乱臆测道,“莫不是气恼刘大人没保护好自己的姐姐,迁怒到了他头上?” “可不是简单的迁怒,而是不惜代价也要对方死的那种。”古寻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简单的提醒了一下。 “这样吗?可是为什么呢?就算有胡夫人的事……” 明珠此时伪装出了一副略显讶然的样子。 虽然是伪装,但看起来浑然天成,古寻丝毫没看出不对劲,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想知道自己去问她。” 人家的血海深仇,古寻可不会给四处宣扬。 明珠没有因为古寻的不给面子着恼,她也没有生古寻气的资本,只是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大概是熏香调好了。 收拾好东西,她转过身,用正面对着古寻。 今晚她穿的是那套黑色蕾丝裙,也就是基本没穿那种状态,上半身除了一个极不科学的蝙蝠状罩杯和几根黑丝带外一丝不挂,下半身也只有一件齐*蕾丝短裙,和一根绑在左腿上蕾丝黑带。 明珠一转过身来,古寻就看到硕大一个头灯直愣愣的对着自己,浑圆挺拔,纯黑色的胸衣映衬的周围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光泽,让他本就躁动的内心更加不平静。 明珠夫人看着他的神情,似乎发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 古寻因为被车大灯晃了眼,又没有注意到。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为什么不选我呢? 古寻稍微偏移了一下自己的目光落点,专注于明珠的那张冷媚的俏脸上,心中的漪念顿时减缓了不少,眼神重新恢复清明,语气郑重的提醒道: “不过一点你得记好,我只是让你盯住人,不要让她有所作为,没有让你伤害她。” 明珠听了,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意,变换了一下坐姿,将两条修长玉润的嫩白大腿交叠在一起,上半身略微前倾,将胸口的两盏大灯挤压的愈发显眼,古寻不自觉的瞟了一眼。 “先生既然不愿我伤害胡美人,想必和她的关系还是很不一般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帮她杀了刘意,反而要暗中阻拦呢?因为她的姐姐胡夫人吗?” 古寻虽然觉得今晚上的明珠夫人格外诱人,看的自己有些心浮气躁,但是觉得还算正常,毕竟如此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吸引力自然不一般,仍然没有运转心平气和大法。 他觉得这也算是一种锻炼了。 对于对方的问题,古寻不打算再度实言相告了,牵扯到弄玉的身世问题,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于是肃声警告道: “你问题太多了。” 明珠心下一凛,但是脸上依旧笑颜,“先生这么说未免有些太无情了,怎么说今日我也算小小的帮了先生一回,不然此时胡美人怕是已经求到韩王安头上了。” 古寻点点头,笑道: “行,我算你帮了我一把,这样,作为回报,我给你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另一个,则是不那么好的好消息。” 明珠看着古寻带着些许缺德意味的笑容,感觉他口中的好消息,恐怕未必是好事。 “第一件事,我在韩国待不了多久,最多几个月就会离开。”古寻伸出一根手指,“怎么样,是好事吧,我一走,你们夜幕又能在新郑城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了。” 明珠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似乎很伤心。 “不能再见到先生,对明珠而言可不是个好消息。” 实际上她心里高兴坏了。 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想办法引导夜幕和古寻继续交锋,达成内心的野望,等一切搞定,古寻也已经离开,简直完美。 不过,她显然高兴早了。 “第二件事……”古寻没有搭理她的故作姿态,伸出第二根手指,嘴角的笑意扩大,“我觉得你是个危险因素,所以走之前,我会处理掉你。” 明珠的假表情僵住了。 处理?人能够怎么处理……当然是往死了处理。 古寻的意思是要在走之前杀了自己。 “为什么?”明珠收起了所有的虚情假意,冷眼看着古寻质问道。 还别说,气质一变,古寻觉得明珠的越发的有魅力了。 不过……改变不了古寻的想法。 他语气平淡,好似在说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解释道: “因为你是个危险因素。” “当然,不是对我,而是对别人。” “我走了,但是紫女未必会抛下紫兰轩跟我走,对她而言,你很危险。我不想冒险,所以……还是一了百了最保险。” “这样吗……”明珠神色莫名的呢喃了一遍,然后问道,“先生为什么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古寻眉眼一挑,反问一句,“我提前了几个月告诉你这件事,让你多了不少时间想办法说服我不杀你,不是个好消息吗?” 明珠合上了双眼,闭目沉思片刻,随后睁开眼,因为坐姿而交叠在一起的丰润双腿轻轻晃动,笔直的站了起来,然后朝古寻走了过来。 在黑衣映衬下,白的有些刺眼的双腿摆动着,将古寻的目光又不自觉吸引了过去。 明珠走到距离古寻没两步远的地方,顿住脚步,然后身体前倾下腰,将视线压到和古寻一致,四目相对,吐气如兰道: “既然先生杀意已决,不知能否解开明珠的一些疑惑?” “哼!”古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明珠只当他默认,开口问道: “先生,我很好奇,你和胡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着明珠灰褐色的眼眸,古寻内心稍显平静,神色自若的反问道: “我一个男人,索要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明珠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了: “胡夫人我见过,确实是个可人儿的美女,身上那股子气质很吸引男人,若是旁人有这种要求,我自然相信,但是先生你……” 说着明珠的头微微侧开,又往前伸了一些距离,粉唇凑近到古寻的耳边,轻声呢喃道: “先生你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你说过的话了吗?” 随着明珠的问题问出,古寻原本因为脖颈瘙痒的思绪跑偏的大脑瞬间正常工作,回忆起了那天说的话: “夫人请自重,你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是王上的妃子,古某是不可能做这种不道德之事的。” 刚回想起这句话,明珠的声音就再次传进古寻的耳中: “先生应该是想起来了,你可说过,不会对有夫之妇下手的。” 古寻一挤眉头,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了,不过无伤大雅,口味是可以变的嘛。 他沉着的应对道: “那是之前,人是会变的,现在我好这一口了,不行吗?” 明珠这一次彻底笑出了声音,“呵呵,可以,当然可以,我可是巴不得先生改变呢。” 接着她后撤了一点点距离,重新和古寻面对面,问道: “先生既然变了,那……为什么不选我呢?” 原来是想靠这个活命…… “你一个人,如何能跟人家姐妹俩比?”古寻一副你数学也太差的表情,“二可比一大!” “我可不是让先生做选择。”明珠又前进了几分,二人的嘴唇几乎贴到了一起,四目紧紧相对,“三……不是也比二大吗?” “先生,其实有时候你很简单,简单到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什么样的人。”明珠紧跟着说了一句语意不明的话。 正常情况下,古寻已经后撤身体,拉开距离了,不过这会儿的他却鬼使神差的没有动作,不自觉地嗅着明珠吐出的香气,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了豹头攥拳的画面: 我全都要! 不对! 熏香?没有味道啊! 古寻想要运气,可惜为时有些晚,明珠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古寻的神情顿时变的呆滞。 他被拉进幻境了。 明珠夫人看着失去意识的古寻,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选择动手杀他。 这种内家高手,即使意识进入环境,真气也会自动护体,凭她一个蔡姬,杀不了对方,那就只有一条活命之路。 明珠将自己身上本就没几件的贴身衣物扯下,露出诱人的胴体,然后一把将坐立着的古寻推倒在卧榻上,伸手拉下帷幕,珠帘罩下落,一件件古寻的衣物随着明珠的动作被脱下丢出帷帐。 灯火照耀之下,人影交融,床榻晃动,随着一声女性的轻呼声后,呻吟伴杂着喘息不绝于耳…… (你们饶了我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一就有二,是吧? 半晌过后,风平雨熄,明珠的寝房再度恢复了平静,只有些许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 古寻此时已经从幻象中脱离了。 准确的说,他们俩开始办正事之后他就摆脱了幻象。 不过不是他自己挣脱的,而是明珠无法继续维持幻术,毕竟……一心二用也得看是什么事,一边为爱鼓掌,一边维持幻术,这种水平全天下也没人能做到。 阴阳家的高手也做不到。 古寻坐起身,看着躺在一旁,浑身香汗,满面潮红的明珠,又看了看她身下的一抹鲜红,无奈的摇头道: “这就是你求生的办法吗?” 明珠双眼迷离的注视着靠坐在榻上的古寻,伸出柔荑,顺着他的胸膛,蜿蜒而上,抚摸上古寻白净的俊脸,轻声呢喃着答道: “怎么,先生看不起我的这种苟活之法吗?” 古寻含笑反问道:“你觉得和我发生男女关系,就一定可以保住自己的命吗?” 明珠托着古寻的身体发力,娇嫩的躯体似一条水蛇一般缠绕了上来,粉嫩的嘴唇贴到古寻的脸上,一边细微的喘息,一边说道: “先生,我刚才就说了,你有时候很简单,真的……太简单了,一眼就能看穿。” “比起我,比起紫兰轩的那位当家,甚至是比起姬无夜那个莽夫,你都太简单了。” “你不会杀我的,不会杀和你有肌肤之亲的……女人。” 对于明珠的说法,古寻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只是压下内心中隐隐又要升起的欲火,扒拉开明珠的大长腿和藕臂,从卧榻上下来,一件件穿起衣服,一边套衣服,一边还问明珠: “你改进了熏香,让它变的没有味道了是吧?” 明珠略带得意的笑了笑,媚眼如丝道,“怎么样,先生觉得效果如何?” “很不错。”古寻背对着明珠,声音听不出好恶。 明珠翻了一下自己光洁的躯体,变成侧躺的姿势,丝毫不掩饰身上所有的诱人部位,手肘弯曲支撑着自己的脑袋,神情慵懒的问道; “先生在生我的气吗?” 声音懒洋洋的,让人感觉很没有力气,实际上她也确实没劲了,被单身二十一年终于开荤的古寻捣腾了一个多时辰,她又是第一次,没有直接昏睡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古寻套上了自己的白袍,整理好衣物,回身看向一丝不挂的明珠,毫不顾忌的又浏览了一遍,然后冲着她咧嘴一笑: “生气?我没有必要生气。” “这个结果,不是你的选择,而是我的。” 说完他就离去了,留下独自思考古寻话语意思的明珠。 其实意思很简单,明珠的幻术能够影响他的思维,却不能阻止他的行为,想要破坏明珠的打算很简单,只要他稍微外放一下真气,这个脆弱的蔡姬就会香消玉殒。 不过……古寻最后没能下手,服从于自己内心的欲望,放纵了明珠的行为。 本来他因为内心的现代思维,比较注重先有爱情,再有‘爱情’。 不过男人嘛,这个……可以理解…… 漫步离开明香宫后,古寻仰头看了看天上的繁星,感觉颇有些恍若隔世,怎么说三世为人,今日终于算是摆脱处男了。 不过虽然这次是古寻占了便宜,他还是下决心等到有钱了,一定得想办法提升一下幻术抗性,毕竟不是每次都能占便宜的, 主要就是依靠雪岛上人的武功,心平气和大法和万籁俱寂大法,前者还差一级升满,需要三万金,后者不需要升级,一锤子买卖,五万金。 不过效果都很硬霸,满级的心平气和大法就可以让古寻在陷入幻象后自主挣扎出来——现在的水平还不行,只能防备,不能挣脱。 而万籁俱寂就更加干脆暴力了,直接给你上个免疫幻术的常驻被动。 可惜现在钱不够用,他不能在这方面花销太多,只能暂且不换。 乘着星光,伴着月色,吹着冷风,古寻漫步回了自己家。 后院卧室的灯火还未熄灭,显然惊鲵还没有睡觉。 古寻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惊鲵。 “阿言睡着了?”古寻脱掉外袍,挂在一旁,顺便问了一句。 “嗯。”惊鲵点了点头。 “下次没必要特意等我,到时间该休息就休息。”古寻接着关心的叮嘱道。 这句话惊鲵没有给与回应,她之所以等古寻到现在,是因为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古寻从没有不提前说一声却过午夜子时不回家,惊鲵自然有些放不下心。 古寻见她这个反应,也是没办法,小少妇总是这么倔强。 “行了,赶紧睡去吧。” 惊鲵听话的站了起来,朝里屋走去,不过走到一半,她突然转过身,有些疑惑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啊!就是……就是处理了一下弄玉她家的事。”古寻莫名有些心虚。 正常情况下,惊鲵从不会多问自己去做什么了,可偏偏今天…… 惊鲵圆润有神的双目满含疑惑的注视着古寻,虽然对方说没事,但是她……总感觉怪怪的,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似乎……有些变化?”惊鲵犹豫一番后,最后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古寻听了不由一惊。 不是吧……这都能看出来? 你们女人都天生自带捉奸雷达的吗? 古寻抬起双手,故作姿态的低头看了一圈,回道: “有什么变化吗?我觉得一切如常啊!” 惊鲵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心中的奇异感受到底是什么,终于隐约想到了什么,迟疑着说道: “你似乎……更接近一个男人了。” 听的古寻白脸一黑。 这话说的,也太气人了,几个意思啊?我以前不是男人吗?(我猜你们会评论) 古寻牙一咬,心一横,脚一跺,正所谓有一就有二,万事开头难,零的突破最不易等等等等,内心的欲望已然释放出来,古寻也变得不似以往那般犹豫不决…… 他抬手一招,惊鲵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向古寻那边拉扯过去。 不用说,始作俑者是谁很明确。 惊鲵没有反抗,她压根也不知道古寻要做什么,他们俩实在太熟悉了,惊鲵几乎不会将古寻和那方面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于是顺理成章得,整个人扑进了古寻的怀里,被他紧紧的抱住。 第一百四十七章 士别……两日 惊鲵猝不及防之下被古寻抱了个满怀,两人的身体隔着柔软且单薄的里衣紧贴在一起,古寻身上的温度不断地传递给惊鲵。 感受到对方燥热的内心,惊鲵现在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古寻左手摩挲着惊鲵的柳腰,环绕一圈,将其搂紧,右手则顺着脊背摸上她修长的脖颈。 两人四目相对,惊鲵刚想说什么,话却已经被堵住——古寻一口吻住了惊鲵的粉嫩的樱唇,两人唇齿相交,一切话语都说不出口。 惊鲵无力反抗,也无意反抗,他们俩之间的熟络程度,根本无需多言什么。 她侧坐在古寻的双腿上,完美的蜜桃翘臀和古寻的大腿根部紧紧贴住,双手环抱住在古寻腰间,双目紧闭,放任他肆虐掠夺。 古寻一边坐着口舌之争,一边睁着眼看着惊鲵有些有些羞红的精致面容。 内心不由自主的想到: 真少妇就是比假熟女强,虽然看起来得有几分羞涩,但是却意外的比明珠会配合多了。 呵!男人的堕落,往往只在一夜……不对,只在一次之间。 古寻一边亲吻惊鲵,一边手不老实的四处抚摸着。 惊鲵的内心也渐渐变的燥热起来,一身的内力也压抑不下不断旺盛炽热的心火,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变的焦灼了起来。 她感觉很奇怪,内心涌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情绪,不是欲望,而是别的……奇妙的情绪。 从未真正体会过爱情的惊鲵自然不明白,此时心中的感情。 良久之后,伴随着交错的喘息声出现在这间小屋中,二人的唇齿终于分开了。 惊鲵睁开双眼,神色复杂的看着古寻,她还是疑惑于心中的情绪。 古寻没有给她继续疑惑的时间,手直接就摸上了她的衣带,打算来个****,不料此时惊鲵却出手阻拦了一下。 不过她不是不愿意,也不是不方便,而是…… “阿言还在……” “没事,她听不见的。” 古寻应答一声,然后手上动作不停,这下惊鲵也不再阻拦了。 此时屋内的小阿言眼皮晃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香香的深沉安睡着。 而外屋,随着几道气劲从古寻指尖弹出,灯火尽数熄灭,星光透过窗户,斑斑点点的投射进屋中,隐约可见两道躯体缠绵纠缠在一起,久久没有分离。(就这样吧,我真的不会。) …… 次日一早,太阳初升,清冷冬日阳光照进屋中,小婴儿的哭喊声让两个原本沉眠的人瞬间从睡梦中清醒。 光溜溜相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太过异样的表现,只有惊鲵略带几分羞红,其他的就如老夫老妻一般,一同起床,穿衣,然后……去看孩子。 古寻看着眯眼嘬奶的小阿言,嘴中不由隐隐的浮现了昨夜品尝到的奶香味,心中谨记——下次不能和孩子抢吃的了。 惊鲵看着坐在一旁的古寻,心里终于大概知道了昨夜古寻回来之前做了什么。 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惊鲵不是吃醋嫉妒,只是有些……好奇——是那位紫女,还是红莲那个小姑娘? 感觉后者的概率不大。 她肯定猜不到是明珠截胡了。 …… 春风得意古寻疾,一日逛遍新郑花。 古寻神清气爽,乐乐呵呵的来到了新郑的烟花柳巷之首——紫兰轩。 今日的他,和昨日的他已经截然不同,士别三……两日,刮目相看。 古寻昂首挺胸的走进了紫兰轩,一旁的路人早已见怪不怪。 新郑城谁不知道,玉面神医仗着自己医术精湛,养身有道,年轻肾壮,日夜笙歌,彻夜不休。 这一点也让不少怀春少女+妇女捶胸顿足——为什么古先生宁愿去女票也不找我呢? 紫女看着神清气爽的古寻,一眼就看出了惊鲵想半天甚至自己搭进去才想到的答案——这家伙和谁…… 紫女想起了她印象中,昨夜最后和古寻待在一起的女人,面色瞬间就是一边,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尤其是弄玉不在,然后急急慌慌的把古寻拉到了后院会客室。 “干什么呀,别拽,别拽!” 古寻让她一把给扽到了后边,才挣脱开对方的纤手。 “咋了,急急慌慌的?” 紫女眯着眼睛,面色不善的盯着古寻,质问道 “你昨晚干了什么?” ??? !!! 你们女人果然自带雷达的吧! 古寻目瞪口呆的看着同样看出不对的紫女。 紫女看着古寻惊讶的神色,心中的猜测愈加肯定,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不会真和胡美人发生什么了吧?” 古寻错愕了,“蛤?胡美人?我和她?” “你怎么会这么想?” 古寻一头雾水,不明白紫女怎么会往胡美人身上想。 紫女看他满面错愕震惊,知道自己应该猜错了,但还是再次确认道: “你真的没有和胡美人……做逾矩之事?” “当然没有了,她可是弄玉的小姨,亲小姨!我怎么会对她下手!” 古寻再三强调了几番胡美人的身份,以说明自己不可能干这种荒唐事。 紫女一想也是,古寻虽然行事放浪,但总归还有点道德底线(大概吧),悖逆伦常之事应该不会做,于是长出一口气: “那就好。” 紫女不介意他找女人,毕竟人家连名义上的媳妇都有,但是宫里的女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诶!不对呀! 紫女突然品过来味了,斜眉冷目的又盯住了古寻: “胡美人是弄玉的小姨,关你什么事啊,又不是你的小姨?怎么就因为这个不能对她下手了?” 简单一句话,顿时暴露了古寻的狼子野心。 “你不是说过自己拿弄玉当孩子看的吗?” “呃……” 古寻当即语塞,吭吃瘪肚的解释道: “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你看咱们这个关系,你和弄玉亲如亲姐妹,她的小姨,不就是你的小姨吗?你的小姨,不也是我的小姨吗?对不对?怎么就扯上我对弄玉有不轨之心了呢?” 勉强接受了古寻支支吾吾的解释,紫女的神色柔和下来,不打算再和他计较了,最后冷笑着警告了一句: “弄玉可是我的亲妹妹,视为掌上明珠,你可不要花心到她的头上,不然……呵呵!” “明白,明白!”古寻立刻保证。 空头支票嘛,随便开喽,反正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二个人也到货了 古寻手枕在头下,姿势惬意的仰躺在地面的坐榻上,脸冲着天花板,眼神迷离,双目失焦,脑子里不住的胡思乱想。 明珠的事,惊鲵的事。 提起裤子,人不自觉地就变的硬气了。 下半身的毒排出去了,上半身的脑子水就少了,古寻开始埋怨自己管不住第三条腿。 自己应该更加呃……慎重一些,不该如此草率的结束处男生涯,更不该将第一次交给明珠。 紫女坐在一旁,看着他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莫名就想笑。 “不就是一些男女之事吗?要说女方患得患失我还能理解,你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亏了不成?” 紫女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古寻伸出手临空挥了挥,“不是吃亏的问题,是其他……别的……” “别的什么?”紫女凝眉追问一句。 作为紫兰轩这个风月之所的老板娘,紫女对于男女之事看的比较坦然,所以对于古寻的说法,她有些嗤之以鼻。 这种你情我愿,情到浓处,情不自禁,干柴烈火的事,能有什么值得烦心的? 总不能是用强的吧? 等一下……他这个表现…… “你不会是对哪个姑娘用强了吧?” 紫女问了一种自己都不相信的可能。 古寻侧目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报以微笑,“呵呵!” 见他这样,紫女知道自己的猜测肯定是错了,浑不在意的喝了杯茶: “既然不是用强,而是两情相悦,那有什么值得烦恼的?” “我没有烦恼,只是……” 古寻只是了好几遍,也没有只是出来。 他怎么说呢?第一次的对象不理想?还是说第一次来的太突兀? 哪个也不像是男人该纠结的命题。 “只是什么……” “管你什么事,你很懂吗?” 古寻给不出答案,干脆不耐的反问了一句。 紫女看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乐的更欢了,不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古寻的花边,她也不是很感兴趣,只要不是那些不合适的女人就行。 呼啦! 这个时候,随着一声推门,卫庄僵着脸走了进来。 紫女和古寻同时用稀奇的目光看着他。 一般情况下,紫女和古寻相处的时候,卫庄从来都不掺和进来。 古寻抢在紫女前面,稍微翘起头,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舍得露面了?” 他转脸就忘了刚才的惆怅。 毕竟男人嘛,还真指望他能纠结这些破事吗?又不是和丑女发生关系,谁还会真不乐意啊? 不过是闲着无聊,无病呻吟几句而已。 卫庄闻言冷笑了一声,沉眸扫了一眼古寻,语气有些玩味说出了来意: “翡翠虎找你,说是……你要的女人找到了。” 紫女只告诉了卫庄古寻就和谈一事又跟夜幕索要了十万金,额外要了两个女人的事没说。 之前古寻又告诉了他胡夫人的事,但焰灵姬……他还是不知道,所以听到古寻另外还要了一个女人,卫庄还是挺意外。 呵,女人? 我就不信你还能把紫女的亲娘也找到! “女人?什么女人?”古寻上来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紫女无奈提醒道: “就是那个火里跳舞的。” “啊!对,差点把她忘了。” 古寻因为昨晚的事,满脑子只有明珠和惊鲵,没影的焰灵姬早就被他抛掷脑后了。 男人……呵~tui! 紫女站起身,疑惑对卫庄问道,“怎么是你来通知?” 留下一句话,卫庄扭头就直接离开了: “正巧碰上。” 古寻一个打挺,从地上蹦起来,和紫女对视一眼,对于卫庄的高冷无言以对。 “走吧。” 古寻一甩头,示意紫女走着。 两人去了前面紫兰轩大厅,翡翠虎臃肿的身躯此时赫然站在中央喷泉一旁。 胖虎见到古寻,立刻覥着脸凑了上来,笑得跟朵菊花一样: “哈哈哈,古先生,老虎我来履行最后一项承诺了。” 古寻懒得和他客套废话,直接问道: “人呢?” 翡翠虎搓了搓手,头上冒了一些冷汗,陪笑道: “这个……由于先生您要的人有些危险性,不方便直接带到紫兰轩,只能请您纡尊降贵,移步去关押之处亲自将人带走了。” 古寻想了想原著的剧情,焰灵姬不会现在就泡在那个大水族箱里了吧?那要是等到原剧情时间线,几个月的时间,不泡发了? 翡翠虎见古寻发愣,不由小心翼翼的再度问道: “怎么,先生是……不方便吗?” 古寻闻声回过神,摆了摆手,“没什么不方便的,具体在哪?” “哈哈,在城外,距离有点远,我已经备好了马车,随时可以出发。”听到古寻同意,翡翠虎松了一口,赶紧回道。 “那走吧。”古寻一抬手,示意他出发。 “对了,你有兴趣去看看吗?”走出两步,古寻扭头问了紫女一句。 她笑着回绝了,“见美人这种事,我一个女的就不掺和了,先生自去吧。” 古寻一耸肩,离开了。 上了翡翠虎精心准备的豪华大马车,一行人晃晃荡荡的出了城,奔着新郑城东边一个山头去了。 马车跑的并不快,不过花了大概近半个时辰也就到地方了,当然只是到了小山的山脚,马车上不了山。 翡翠虎从他的那辆马车上下来,头上又冒起了汗,小心翼翼的对古寻说道: “古先生,上山我就不陪您上了,我的人会带您过去,我在山下等您。” 古寻抬头瞄了一下眼前这座高不过二百米的土丘,直接一摆手,“不需要,你们直接走吧,我自己回去。” 翡翠虎忙不迭的点头,他巴不得尽快离开古寻身边,“既然如此,那我把马车给您留下,您回头自便。” 等得到了古寻的点头,翡翠虎立刻坐着自己那辆马车离开了,只留下几个人负责将古寻引导到放置焰灵姬的地方。 几人上山,没有到山顶,只是半山腰的地方,此处有个颇为宽阔的山洞,不知是天然的还是后天开凿修建。 而人,就关在山洞深处。 这和古寻记忆里动漫的内容是基本重合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焰灵姬 进了山洞以后,里面空荡荡的,一个守卫都没有,也许是对控制囚禁焰灵姬的措施很有信心吧。 穿过悠长深邃的山洞,来到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目的地就算到了。 引路的人恭敬的跟古寻道: “古先生,进去这扇门,您要的人就在里面,被关在千年水晶池。” 说着,他过去拉了一下机关把手,轰隆一声,大门缓缓开启。 古寻看着大门,对一边的引路之人说道: “行了,剩下的我自己解决,你们可以走了。” “是,是,那小人们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几人应声后,快步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古寻一人,站在空旷的山洞中,对着即将打开的大门。 等门差不多打开了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古寻当即闪身进去。 跟他猜测的不错,一上来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一个巨大的玻璃质地水族箱,湛蓝色的水中,一条‘美人鱼’正在盘旋游动。 古寻走进了一看,正是记忆中印象比较深刻的,近乎一丝不挂的焰灵姬。 身上除了两块破布条子外,就只有她长能过腰的黑发可以遮掩一二了。 别说,人家技巧还不错,古寻看了一会儿,人家竟然成功就靠着这点遮挡物,让古寻一点关键部位都没看见。 古寻心中不由暗骂了: 苟玄机! 就怨他们! 话说她是长了鳃吗?竟然完全不用呼吸? 古寻自己也可以做到在水里泡很久不换气,不过是靠先天内呼吸。 要是说焰灵姬也打通了全身经脉,达到先天之境……古寻是不信的,有这种实力还能让白亦非吊着打?再不济也差不多有个三七开吧。 所以这是天赋?亦或是百越的什么秘术之类的? 说实在的,古寻对百越天团的武功算是比较眼馋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尤其是那个什么驱尸魔的挖坟招魂之术,效果很不错啊。 就是复活的尸体太挫了点,不过没关系,古寻也没打算玩什么丧尸大军,只是……单纯的想收集这些奇门异术。 我可以不用,但我必须有! 这是白嫖者的信条。 古寻继续上前几步,凑到了所谓的千年水晶池近前,摸了摸,感觉就是玻璃,不过似乎很结实。 咣……咣…… 古寻敲了一下,声音还挺脆。 池中的焰灵姬舞动着曼妙的身姿,游动到了古寻的身前,长发飘散在身后,独有两缕披在胸前,遮挡住了最关键的部位,一双似水蓝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古寻,尽是冷色。 古寻手撑在水晶壁上,也静静的看着她。 他印象里,许多人评价焰灵姬这张脸就是网红脸,如今凑近了一看真脸,他不得不说,确实。 焰灵姬的脸下巴部位略尖,虽然算不上锥子脸,但对比正经的瓜子脸确实算偏尖锐的,鼻梁高挺,双眼又大又圆,皮肤宛如开了n级美颜磨皮一般白皙,胸大腿长,面容妖媚。 可以说,跟网红脸相似度不低,但是……后天造的和先天生的能一样吗? 人家这模样天生地养的,浑然天成,丝毫没有不协调的地方,看着就赏心悦目。 焰灵姬看了他半天,发现这人竟然没有任何动作,让自己想找机会逃脱都没办法,懒得和他继续大眼瞪小眼,修长赤裸的双腿一摆,人又游走了。 古寻见她走了,也有了动作,两手不在放在水晶壁上,而是又敲了敲晶壁。 咚……咚…… 这次他用上了些许内劲,晶壁发出了相较上次略显沉闷的回响,颤动了几下。 确实还挺结识,不过,也只是结实一点罢了。 无双鬼都能用蛮力打碎,古寻就更容易了,连蛮力都不需要。 右手轻轻覆盖在晶壁之上,冰魄真气自掌心喷薄而出,弥漫至整片晶壁,寒气凛然而过,整个晶壁顿时冰封,而内部的水却并未结冰,仍旧微微流动,不等发现异常的焰灵姬再度靠近,古寻屈指朝着冰壁一弹…… 咔嚓…… 裂纹应声而出,遍布于晶壁,原本似乎坚不可摧的千年水晶壁随之支离破碎。 呼啦一声,池中的水全部奔涌而出,焰灵姬趁势出笼脱身,重新接触到了新鲜空气。 白嫩的双足赤裸着地,恰好避开地面上碎裂的冰渣玻璃碴,黑色布条缠于腰间,自身后挺翘处垂下及地,仍然是那两缕黑发披散身前,一双蓝眸杏眼紧紧盯着,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古寻,嘴角挂着妖媚的笑意。 古寻看着眼前有伤风化的一幕,不由叹了口气,摇头道: “这样可不好,姑娘。” 说着,将自己的白色外袍脱了下来,扔了过去。 焰灵姬也不介意,一把接住,旋身一转将白袍套上,遮住了近乎全裸的娇躯。 “好俊俏的小哥儿啊,你是什么人呢?” 披上外套后,焰灵姬说话了,声音酥软柔媚,柔情似水,又隐约给人一种童音,听过古寻骨头都是一酥。 焰灵姬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个声音。 古寻咂了咂嘴,想了一下,回答道: “我?我现在应该算是你的……所有者。” 焰灵姬闻言脸上媚意尽收,露出了冷冽的杀意,声音也随之转冷: “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你……算什么东西。” “可惜了,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该放你一马的。” 说着,焰灵姬缓缓抬起双手,掌心朝天。 轰…… 一声爆鸣,火焰凭空出现在焰灵姬白嫩细腻的双手之上,紧接着瞬间汹涌壮大,赤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宽广空洞的山洞,潮湿阴冷的空气都因此变的燥热起来。 随着焰灵姬双手微动,熊熊烈火瞬间化作火龙,呼啸着将古寻的身影吞噬殆尽。 片刻后,火散烟销,古寻双手抱胸,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舔了舔嘴唇,看着焰灵姬道: “拿火烧我?你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人之一。” 话说上一个放火烧他的人是谁来着? 哦,没有上一个了。 动物世界整个江湖都知道他修炼的长虹剑法,没人会傻到用火对付他。 “什么!” 焰灵姬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火焰竟然丝毫没有起作用。 古寻没有管她的心理活动,打算和她讲讲道理。 请假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再说一遍,我是个大夫 焰灵姬见到初次攻击不起效果,知道眼前的男人怕是不好对付,不过生性高傲的她对自己实力很有信心,仍旧觉得自己赢面很大,马上就发起新的攻势。 随着她手部的细微动作,整个山洞都烧了起来,火势比之刚才更加炽烈,更加汹涌,从四面八方向着古寻笼罩而去,转眼间,火焰将一切吞噬,土石,残渣,以及古寻和焰灵姬自己。 地面的水渍很快蒸腾的一干二净,火焰将一切灼烧的焦黑干裂,可惜古寻的声音却丝毫不受影响,清晰的响彻在焰灵姬的耳边。 “我和夜幕达成了一笔交易,要了一个能在水中游,火中舞的女人,本来只是耍他们玩玩,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一个。” 火焰再次散尽,古寻仍然是之前的姿势,丝毫没变,嘴上一本正经的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焰灵姬心中愈发的凝重,已没有了最开始的自信和惬意,不过一点没有低头的意思,冷声怼道: “你和夜幕的交易,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古寻一扬眉头,语气轻佻的回道: “我也不是很赞成人口交易这种事情,不过……入乡随俗嘛。” “你技不如人被夜幕抓到了,就要坦然接受自己的下场,安心认命吧,你要有本事对付我就不会被夜幕关进鱼缸里了。” 以焰灵姬高傲的个性,当然不会就此束手就擒。 火焰不好使,还能近战用体术。 美人赤裸的玉足踏在仍旧温热的地面上,套在身上的宽大外袍猎猎作响,身形窜动,飘然闪至古寻眼前,身体侧旋一周,修长圆润的大长腿从白袍下伸出来,直奔古寻的脖颈扫去。 古寻浑不在意的一把抓住了对方纤细但格外有力的脚踝,没有去细细感受滑腻的手感,手上直接稍微带了点劲往回一拨,焰灵姬的攻击顿时被化解,人还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没站稳。 “走吧,别闹了。” 古寻温和的声音响起,话里的意思好像刚才是在焰灵姬玩闹一般。 焰灵姬眼含怒火,面似冰霜,紧紧的盯着古寻。 她最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摆出这种风轻云淡的随意神情,尤其是……他说的话很让人厌恶的时候。 古寻不知道焰灵姬内心的厌恶,知道了……也不在乎。 大家又不熟,谁管你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走吧。” 古寻好像指使自己家下人一样,随手一招,就示意焰灵姬跟上自己。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所有物!”看着古寻的背影,焰灵姬语气冰冷的又一次重点强调了自己的身份问题。 古寻略显无奈的扭头看着这个火焰美人,“没说你是东西……” 说了一半,古寻觉得这么说似乎有点不中听,皱了下眉改口道: “没说你是我的所有物,按照交易内容,你现在是我的人,属于……呃……下人,不是物。” 焰灵姬嘴角一翘,勾出一抹带着讽意的冷笑: “对于你们这些中原男人来说,美丽的女人不过都是玩物,又哪里算是人。” 古寻闻言不由咂了下嘴,这女人开地图炮还不忘把自己家摘出去,够可以的。 “听你这话的意思,百越男人难不成不好女色,好男色?” “你……”焰灵姬让他噎的一是说不出话来。 古寻摇了摇头,接着感慨道: “我说你们这些女人也有意思,是不是长得漂亮就可以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在觊觎你们的身子,都希望得到你们的身子?” “莫名的自信,真是……呵……” 语气里的蔑视之意,听的焰灵姬额头青筋直跳。 你不好色你找夜幕要女人干什么? “行了,走吧,搁山洞里带着很有意思吗?”接着古寻不待焰灵姬发作,又一次招呼她走人。 这一次,焰灵姬几番犹豫之后,跟上了古寻的步伐。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打着什么主意,是不是真的……洁身自好! 哼! 两人一个没穿外袍露出了中衣,一个只穿了不合身的外袍内里真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 古寻看着还停在原地的马车,对后至的焰灵姬道: “幸亏他们执意留了一辆马车下来,不然你就要赤足走回新郑城了。” 焰灵姬面无表情的看着马车,好像不为所动,实际上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马车的存在解决了她目前最紧急的问题。 她又不是无双鬼那个糙货,别说赤脚走路,赤*走路都没问题。 焰灵姬必须要用真气保护自己的细嫩的双足不受地面沙土的擦伤,这个方法很费真气,从山上走下来基本是她的极限了,再走的话,就不行了。 她可不想找古寻求助。 两人上了马车,古寻本来要自己驾车,不过一想,身边明明跟着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为什么还要自己干活,让她坐享其成呢? 于是,焰灵姬被迫在外面坐着驾车,古寻躺在里面悠哉舒服。 焰灵姬拿着马鞭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看着路两边倒退的景色,原本愤怒急躁的内心渐渐平缓,思维冷静下来,开始思索着古寻刚才的种种表现。 实力深不可测,完全无惧火焰,很可能和自己一样擅长火系术法。 其本人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十足,蔑视他人,霸道自负。 看自己的眼神确实不带多少寻常人会有的淫邪之色,也许确如他话所说不是个色中饿鬼,但也不一定,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善于演技的‘正人君子’焰灵姬也没少见过。 最关键的是,现在对方的目的不明。 焰灵姬不知道他要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贪图美色?亦或者……有别的阴谋算计? 毕竟自己的身份也算有些特殊,背后牵扯了不少事情。 现在自己的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这个男人索要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才能想办法脱身。 想到这,焰灵姬主动开口和古寻搭起了话,声音甚至都恢复成最开始酥媚迷人的绵软童音,明显是为了套情报。 “你是什么人?” 躺在马车里的古寻听到她的问题也不稀奇,正常人都会问一些问题,来搞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于是懒洋洋的回道: “我叫古寻,是个大夫。”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高估了自己的身价 大夫?天底下还有这么强的大夫? 焰灵姬印象里最强的大夫,就是自己的同僚百毒王了,擅长巫毒之术,对药理自然精通,医术也就触类旁通了。 百毒王钻研巫毒术,药理精通,所以……时间都花在这上面,导致实力弱的没边,刨掉毒物巫术,直接战斗力归零。 焰灵姬觉得古寻没有骗自己,他应该确实兼职医师,不过估计医术平平,而且这个身份可能有问题。 一个大夫凭什么跟夜幕做交易? 思索了一下后,焰灵姬又开口问道: “你跟夜幕索要我……是想做什么?” 古寻想了一下,觉得……直接说就好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啊……要你只是顺便罢了,我和夜幕要了两个人,另一个人是重点,为了掩饰一下那个人,我就胡扯说要个可以火中跳舞的美人,没想到他们还真找着了。” 末了古寻还故意感慨一句: “这样一算,咱们也算有缘分了。” “……” 鬼才希望这样的缘分! 焰灵姬听了之后,只觉得倒霉,还有气愤,要不是心知自己打不过,她又想动手了。 竟然说自己是个添头! 她现在真的不想和古寻说话,但是……不说不行,勉强压下怒火,焰灵姬尽量保持声音的甜美,建议道: “既然如此,古大夫,你就让我离开吧,如何?” “那不可能。” 古寻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就算是添头也不能不要。 “不管怎么说,你也浪费了我一个交易名额,值不少钱呢,不把债抵完你可不能走。” “……多少钱?”焰灵姬听完,沉默一下,然后直接问了价钱。 不就是钱吗?太好办了。 虽然,自己竟然还不如钱这件事有些扎心。 “怎么也得一两万金吧。” 毕竟是没有具体谈过的事情,古寻只能给个大概报价,一两万应该很合理。 接着他又说道: “你身上现在唯一一件正经衣服还是我给的,别说一万,一金你也没有吧,你打算怎么给自己赎身?” 一万金? 焰灵姬不仅数学不好,而且对钱一向没概念,没钱就抢呗,有的是人有钱,但是即使如此,她也知道一两万金,很多……很多,用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也需要不少时间。 所以…… “一两万金不成问题,只要古大夫你放我走,这笔钱我很快会送到你手上。”焰灵姬试图将古寻视为一个傻子对待。 “呵呵!”对于这种肉包子打狗的建议,古寻直接呵呵以对。 跑了你要还会回来,那就真出鬼了! 好吧,很明显这男人不是傻子。 见古寻一脸你糊弄傻子的表情,焰灵姬只能说出另一个靠谱一点的建议。 “不如这样,古大夫你用一个你觉得合适的价格把我卖给新郑的某个豪商,你得了钱,我也可以离开。” 古寻笑了。 这姑娘还挺聪明,知道搞不定自己,就想换一个搞得定的人。 “没想到,你还挺机智。” “呵呵。”这次轮到焰灵姬呵呵了。 虽然不明深意,但她觉得古寻刚才的笑法,很适合应对不想应对的场景。 不过古寻接下来的话又将焰灵姬刚升起来的希望浇灭了。 “很可惜,办法虽然好,但是不太可行。” “新郑城可没几个人能一次性付得起上万金的价钱,少有的几个大富商,也多和夜幕牵扯颇深,最后,就算有什么问题都没有并且付得起钱的人,他们也不会花上万金买你。” 那些好色的有钱人不介意为了美人一掷千金,但是……万金不行,前者只是一笔钱,后者则至少是他们全部的流动资金,甚至还要搭一些固定资产。 买了美人,就破产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地位,再漂亮的姑娘他们也能视作红粉骷髅。 卖人换钱?不存在的。 只能说焰灵姬对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或者说她对万金的价值认知不足吧。 当然,就算有人愿意出钱古寻也不可能卖。 开玩笑,入乡随俗只是让他接受人口买卖,没让他也参与进去。 又一次失败,焰灵姬坐在马车前面,有些烦躁的深吸了几口气,再度问道: “那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给我打工抵债。” 古寻说出了自己最初,也是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改变的打算,就是给医馆再添一个员工。 目的当然是不是要钱,只是拿焰灵姬去钓百越天团的其他人罢了。 焰灵姬不傻,打工?打工能挣几个钱,新郑富商都付不起的价格打工来还? 所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这样我要多久才能还上这笔钱?” “我怎么知道?”古寻理所当然的声音传进焰灵姬耳中,“反正你死之前肯定还不完,所以……不重要。” 还不完?那不是还不如便宜点卖了自己? 所以钱根本不重要! 那他其实是在耍我?又或者是为了别的目的? 问了半天,又绕回到最初了。 “……”焰灵姬想要争辩什么,但是最后放弃了。 无论是古寻的目的是前者,还是后者,自己都问不出什么。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工作?” “很轻松。”古寻掀开马车门帘,探头到外面,笑着回答道,“就是帮我打扫医馆,处理一些杂事。” 也就是,代替一部分陈和的工作。 听到古寻还有一个医馆,焰灵姬愈发怀疑大夫是他用来作掩饰的身份了。 不过这个不是她现在要考量的重点,她更关心自己的人身自由。 “我的活动范围是多大?” 古寻一挥手,画了个大圈,“整座城,休息时间随你逛。” 全城随便逛?那岂不是可以轻松逃跑? 焰灵姬觉得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不会留下如此大的漏洞,所以干脆自己主动问出来: “不怕我逃跑吗?” “呵!”古寻那带着些许讽意的嗤笑声响在焰灵姬耳边,“敢让你到处溜达,自然有办法让你跑不了。” 焰灵姬选择相信这个男人的威胁。 虽然直接逃跑的可能性不大了,不过没关系,焰灵姬本来的主意也不是自行逃跑,只是想要能够自由活动。 反正……她本就要在新郑城附近活动——这也是她被夜幕发现并抓住的原因——这样一来,古寻说不定可以作为她的掩护存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吃药 焰灵姬本来在百越王国——当然现在是楚国江东郡的一部分地盘了——逍遥的过着日子,不时和楚国驻军打个游击战,看看景,杀杀人,过的好不惬意。 然后她和百越废太子天泽的旧部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他们的主子天泽还活着,只是被韩国的夜幕暗中囚禁着。 他们这群百越人还都挺忠心,得了消息纷纷都往韩国赶,然后……焰灵姬就蓑衣客的人抓住给关进水族箱了。 不过好在他们这批人是各自分开赶往韩国的,所以她的三位同僚应该没事。 也就是百毒王,无双鬼,驱尸魔三个怪咖。 焰灵姬此时认定的脱身希望也就在他们仨身上了。 我一个人打不过你,就不信四个人还不行! ……就算不行,至少还能让无双鬼他们去帮自己筹钱赎身。 只要还能一定限度的自由活动,她迟早能和无双鬼他们联系上。 古寻见她没有其他的疑问了,也把头重新缩回马车里,再次躺好,左腿翘到右腿上,随着车厢的晃动左摇右摆,等待着回城。 ……半个时辰后…… 古寻和焰灵姬回到了新郑城的东门。 然后马车就停了。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焰灵姬就不知道了。 古寻感觉到马车停了,探头一看,发现已经到了城门口,焰灵姬却没有动作了,于是问道: “怎么停了?” “接下来往哪走?”焰灵姬水汪汪的大眼睛侧目一瞥,感觉这人也不是多聪明的样子。 “啊……这……”古寻一时语塞,忘了认路这茬事了。 这下只能更换驾驶员了。 古寻也没啥好说的,现在想来,被关在水族箱里的焰灵姬能知道怎么回新郑的路就不错了。 握住缰绳后,古寻思考了一番后,决定……直接带人先回医馆吧,等把这女人处理好再去吃饭,反正现在也已经错过饭点大半个时辰了,不差这一会了。 随着古寻手一抖,马蹄哒哒哒的跑动了起来,没一会就到了医馆门口。 焰灵姬伸手撩开马车门帘,看了眼医馆的招牌——天和医馆? 名字听起来倒是不错。 “这就是古大夫你的医馆?”焰灵姬火红的娇唇凑到古寻耳边,酥媚的声音随之响起,喷吐出的热气让古寻感到有些痒。 不得不说,每次听这个声音古寻都觉得很享受。 “对!”一声回答后,古寻跳下了马车,然后对着只露出了螓首焰灵姬一招手,“下来吧。” 焰灵姬闻言,嘴角扭动,眼神一飘,笑意宴宴的自马车上优雅的扭身下来。 不施粉黛却绝世独立的容颜立刻就吸引了周围一大圈的路人和周遭店铺老板员工客人的注意,众人纷纷侧目。 当然,更吸引他们的是焰灵姬的装束,外面套着古神医常穿的月白外袍,**着双足,所以……又是古神医的艳遇。 新郑城的百姓都知道古寻整日如狼似虎,日夜笙箫,同时也知道他这个人艳福不浅。 据(介绍房子的牙人)说他从未露面的妻子长得天姿国色,人间难得,又和紫兰轩那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却从没有真正对男人假以辞色的当家——绝世尤物紫女关系匪浅,最最厉害的是,他和宫中那位刁蛮任性却长相甜美可爱的红莲公主也……不清不楚。 如今又多了一个人间绝色的红颜,也很正常,就是出场方式特别了点,怎么感觉二人刚刚…… 古寻对着下来的焰灵姬又是一摆手,示意她赶紧进屋。 虽然赤着脚,焰灵姬走路的姿势依旧曼妙诱人,一步一摇的走进了医馆。 旁边的店铺老板凑过来问道: “古大夫,这位又是?” “哦,这是翡翠虎送的。”古寻一本正经的用让附近几百米的人都差不多能听见的声音解释道,“今天我治愈了翡翠虎多年的肾虚疲软,不孕不育,这位姑娘是他的感谢。” “啊……原来如此啊!”路边的无关路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原来是翡翠虎这个狗大户送的女人,难怪这么漂亮,不过古神医帮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送的也算值得。 热闹看完,原本有些聚集的人群就此散去了。 古寻带着缺德的笑容回了医馆。 他从不乱下诊断结果,翡翠虎确实肾虚,这个他可没骗人。 进去后,焰灵姬赫然舒适的躺在古寻的躺椅上,两手摆在腰腹部位压住衣袍,修长的身体尽情伸展,眯着眼睛轻轻的摇晃着自己,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古寻只看她了一眼,也懒得多说什么,走到药柜边上从两个不同的药瓶里各取出一颗药丸。 “接好。” 一声提醒后,古寻将药丸抛给了焰灵姬,被其一手接住。 焰灵姬挺起身子,眉目间眼波流转,心里有数嘴上却柔笑着问道: “这是什么?” 焰灵姬不喜欢男人接近她,但是却又时刻不忘用自己的魅力去引诱古寻,刚才在马车上隔着门帘没法发挥,现在开始肆无忌惮了、 古寻看着眼前姿态万千的美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有个赏心悦目的漂亮妹子养眼不比陈和那个糙男人强多了? “药,用来控制的你的药,一颗毒药,一颗暂时性的解药。” 焰灵姬转了转手里的两颗药丸,眉目轻动,语气玩味的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这药是不是真的毒药,你不会随便拿颗药来欺骗我吧?” “你可以先吃下那颗深色的试试。”古寻右手虚抬,示意她有毒没毒试一试。 焰灵姬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古寻,然后毫不犹豫的……先吞下了那颗深色的。 眼下自己是人在屋檐下,药肯定得吃,有毒没毒还是搞清楚的好。 随着药丸下肚,焰灵姬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没什么感觉啊?” 古寻一偏头,“现在呢?” 话音落下,焰灵姬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降温了,飞速的降温。 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体会过冷这种感觉,哪怕是三九寒冬,穿着一身薄裙也从没有感到过冷,她的心永远是火热的,炽烈的。 不过现在她可以体会一下这种感觉了。 但说实话,焰灵姬不是很想体会,很不好。 她感觉自己的行动和思维都在渐渐的被冻结,想要说话,想要抬手,却都做不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啥都没穿 古寻看焰灵姬冻的差不多,大冬天的都开始冒冷气了,赶紧走过去,掰着她的嘴把另一颗浅色的药丸喂进去。 焰灵姬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能看见古寻的动作,只是做不出反应。 随着解药下肚,她立刻感觉到身体不再继续变冷了,情况开始飞速好转。 没有过几个呼吸,焰灵姬就重新获得了行动能力,思维也恢复正常,当然,不论是动作,还是想法,都仍然有些……迟缓。 现在她信那药确实是毒药了。 竟然能够让自己陷入宛如冰封的感知状态中。 对喜爱火焰的焰灵姬来说,这个毒药的效果真的很让她……难受。 古寻做到客人的椅子上,背部后倾,双手一摊,笑着问道: “现在对药效还有疑问吗?” 焰灵姬摇了摇头,然后赤足轻移,走到古寻近前,弯腰将自己精致的玉脸靠近古寻的脸,用着她那妖媚的嗓音问道: “古大夫,这药叫什么啊?” “冰冻三尺。”古寻随便扯了个名字。 他手里哪有什么适合用来控制人的毒药,刚才只是用冰魄玄功给她来了个小型的冰魄寒气阵而已。 至于那两颗药,一颗是去火药,一颗则是另一种……去火药,装装样子罢了,反正她又认不出来,正好给这个火焰美人泄泄火。 “冰冻三尺吗?”焰灵姬暗自记下卵用没有的假名,心里还不由想到,这名字虽然简单,倒是把药效表达的清晰明了。 “这药没有完全解除的解药,只有缓解用的药物,想要彻底解决必须由我亲自用真气化解毒性。” 焰灵姬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当然,心里想的是等百毒王一到就让他想办法研究解毒之法。 古寻见她似乎很识相的样子,满意一笑,然后黑心资本家开始安排工作了。 “你每天的工作,就是收拾这间医馆,清理灰尘,摆放药物,整理桌案,还有接待客人,明白了吗?” 焰灵姬依旧不甚在意的顺着古寻的话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脑袋。 这人说的工作自己统统不会,有啥明白不明白的,到时候瞎**操作一通就是了。 古寻见此也没有试图强调什么,具体情况等工作的时候再磨合吧。 接下来还要安排食宿问题。 “你是打算住在这里,还是自己出去住?” 焰灵姬的身体渐渐完全恢复,故态复萌,人又开始散发着她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侧躺在躺椅上,双腿交叠微露,吸引着古寻的目光。 “有什么区别吗?” “前者不要钱,我会包你的食宿,后者则要你自己掏钱。” 焰灵姬当即就要表明自己独自出去住。 这会方便她做很多事,至于钱,随便找几个有钱的大款抢一笔就好,一两万这种大数额抢不了,稍微抢点生活费还是不成问题的。 为什么不用色诱?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被她色诱的。 奈那些满脑精虫的傻大款显然不够格。 不过古寻接下来的警告让她不得不又一次改变计划。 “我先跟你说好,你现在是天和医馆的工人,而我是个全程知名的守法良民,所以,不要做不规矩的行为。” “我……就住这里。”焰灵姬只能选择改口住医馆。 不满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古寻,焰灵姬觉得自打遇到这个人,除了能离开那个大水箱以外,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既然住这,就跟我到后面去看看,挑间屋子吧。” 焰灵姬自然没别的话说。 两人一同走进后宅。 此时古寻的院子还没完全修好,只复原了院墙,修好了厨房,还有为数不多的两间厢房,其他的……还要继续修。 两人走在仍未修复的路面上——路要最后修——焰灵姬故意取笑道: “古大夫,你这院子,是没修好的,还是在翻新啊?怎么一片狼藉呢?” 对于这个问题古寻不想回答,只是闷头走路。 焰灵姬难得见他说不出话,笑得更开心了。 古寻引着她走到西侧厢房,伸手一指道: “挑一间吧。” 焰灵姬一看,就两间房子,还紧挨着,看起来一摸一样,都是刚修建好的,压根就没什么可挑的。 她原以为还有好几种房型呢。 失望之下,随便选了一间,然后就要迈步进去,被古寻拦住了。 他交待道: “里面有新的床褥用具,你自己从柜子里拿出来铺一下,我去给你找几件正常衣服来。” 焰灵姬自无不可。 古寻的袍子质地柔软,穿起来不是说不舒服,但是……她不喜欢这种宽松的罩住全身的外袍。 接着焰灵姬进屋,古寻则返身去自己的卧房。 自己家只有惊鲵那里有女人的衣服,古寻只能找惊鲵先扒拉一件出来应急,回头再让焰灵姬自己去买。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穿惊鲵的衣服? 目测二人的身高差不多,身材差别也不大,应该没问题。 古寻进门时,惊鲵正搂着小阿言躺在床上。 孩子已经睡着了,不过惊鲵还醒着,她见到古寻进门的身影,小心翼翼的从床上起身,走到外间。 “来客人了吗?” 她刚才听见了古寻和人说话的声音。 “不算客人,是咱家医馆的新工人。”古寻抬手一摆,轻声解释道。 “一个女人,叫焰灵姬。” 一听这么特别的名字,惊鲵就知道这个女人应该不简单,加上古寻之前提到的和夜幕之间的交易,立刻猜测道: “是你找夜幕要的另一个人吗?那个可以火中跳舞的?” “对。”古寻一点头,“今天翡翠虎刚交到我手里。” “我把她安排在西面的厢房住下了,你平时没事干可以盯着点,她……也是个有点意思的人。” “又是像陈和一般的?” “差不多,不过没陈和那么厉害,不论是自身实力还是背后势力,都差得远了,对你没有任何威胁,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她在家里住下。” 惊鲵神色没有变化,对此并无异议,“好,我知道了。” “对了,给我拿一套你的衣服,焰灵姬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衣服,穿的还是我的外袍。” 难怪你只穿着中衣。 惊鲵清冷的目光深深的看了古寻一眼,不过到了没有就此事多问什么,转身去拿衣服了。 古寻行得正坐得直,对这件事一点不心虚,嘴上还不忘提醒道: “拿齐全一点,她啥都没有。”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同事 片刻之后,古寻拿着外衣,中衣,亵衣,还有鞋子,走回了西厢房。 推开焰灵姬所选的那间屋子的房门,她刚好勉勉强强的铺好自己的卧榻,铺的歪七扭八的,一定不暖和。 古寻懒得管这个,反正她又不会冻着,随便睡睡就好。 把衣服往榻上一扔,“喏,你的衣服。” 焰灵姬看到古寻拿来的衣服,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惊鲵穿衣服特别朴素,衣服都是素色的居家妇人装,除了她那套杀手服以外,没有例外。 对焰灵姬来说,这身衣服的厌恶度比古寻的大袍子也强不到哪里去,不过没办法,总得穿。 她只能皱着眉头将衣服套上,大小勉强合适,上半身略松,下半身略短,鞋子略小。 穿好衣服,她立刻朝古寻一伸柔荑,美目流转,笑语盈盈道: “掌柜的,先支点工钱吧,好让我去买身合身的衣服。” 古寻抬手一挥,拍掉对方要钱的小手,“会给你钱买衣服的,不过等事情交代完,走,跟我回前面大堂。” 两人回了前面,古寻这次抢先坐回了自己御用的躺椅上,焰灵姬见状只能气呼呼的做到客人的椅子上。 不过她的这些情绪,大都是刻意表现出来,为的只是引诱古寻罢了。 古寻看着美人生气的样子,一样觉得赏心悦目,就是惊鲵的这身衣服穿她身上让古寻觉得怪怪的,实在和她妩媚火热的气质不搭。 惊鲵穿身上的时候却可以大大加强她身上那股清冷脱俗的感觉。 焰灵姬习惯性的想要交叠修长的双腿,可惜衣服不合适,腿抬一半只得悻悻作罢。 “关于工作的内容我刚才说过了,就不重复了,现在说些别的。” “嗯。”焰灵姬身体前倾,伏在柜台上,单手撑着俏脸,一双美目透露着万种风情,静静的等着古寻说话。 “首先是待遇,除了会给你一点买衣服的钱,其他的你不要想了,都得抵债。” 这一点焰灵姬早有预料,之前都说了自己干到死都还不完债,怎么可能有工钱? “其次是你在医馆里的活动范围。” “院子最后面的那间房子是我和我夫人……” 古寻话没说完,焰灵姬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 “你有妻子了?” 她很意外。 “怎么,我这个年龄成亲了很稀奇吗?” 古寻二十岁出头,正常来说,孩子都该能跑了,有妻子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焰灵姬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像已经成家的男人,行事轻佻混乱,没有章法,虽然她自己做事也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主,但是自己又没嫁人,还是自由人,做事自由一点有错吗? “行了,别打断我。”古寻接着之前的话说道: “最后面的房间是我和我夫人的卧室,没有我或者她允许,你不能擅自靠近。” “嗯。”焰灵姬嘴上应好,眼珠却几番转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古寻看出了她的异样,但是……无所谓了,她要是真的不知死活的往惊鲵那边凑,挨打也是活该。 “其次是咱们医馆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个员工,是个男的,叫陈和,回头你该能见到了,他比较闷,你尽量不要撩拨他。” “嗯嗯!”焰灵姬的神态和刚才如出一辙。 古寻的对此的想法也和刚才一样。 挨打了就是活该! 这座医馆里的所有人,就没有一个是焰灵姬这个蔡姬能招惹的起的,别说她一个人,把整个百越天团全算上都不够。 此时无知的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老板,老板娘,以及同事都是些什么人。 说到这里,古寻要交代基本交代完了,剩下的就到时候看具体情况了。 “行,要说的暂时就这些,我给你点钱,你去……呃……出了门往左,第七间铺子就是成衣铺,你去那里买几身中意的衣裳吧。” 说着,古寻低头从柜台底下摸出了个钱袋,想了想,在袋中一掏,在柜台上一一排出九枚大金币。 对于衣服,古寻决定大方一点,毕竟她穿的好看一点对自己的眼睛也有好处,没必要在这方面吝啬。 “呐,这些钱就是你所有的资产了,应该够买不少衣服的了。” 焰灵姬见到才九金,不禁撇嘴道,“才这一点?掌柜的,你未免也太小气了。” “嫌少不要可以还给我。” 焰灵姬当即手往柜台上一抹,钱就被她收走了。 再少也比没有强。 这时候,古寻刚提到过的陈和适时的出现了。 穿着一身从来不变的白色紧身衣裤,陈和走进了医馆。 即使对于他这个榆木脑袋来说,焰灵姬也是很扎眼的存在,进门立刻就注意到了对方。 不过他以为焰灵姬是病人来着,虽然长相如此惊艳,又有武功在身的病人很少见,他也只是瞥了一眼,确认是个蔡姬,不值得继续关注后,就走到了自己的工作桌后坐下来。 最近他比较闲,药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暂时不用继续切药,晒药,包药了,仅剩的活就是打扫整理,而这些马上也就不用他干了。 焰灵姬此时的感觉就没有陈和那么自在了。 古寻虽然强,但是他的气息永远是内敛的,给人的感觉只有帅而已,没有危险。 而陈和,他和卫庄差不多,锋芒毕露的。 普通人最多只是感觉他有些刺目显眼,但是对身负武功,尤其是不上不下,不强不弱的那种人来说,陈和就会让他们有一种芒刺在背的危险感。 焰灵姬恰好就是这种人,陈和让她不自觉的陷入半警戒的状态,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这种实力的人在医馆当打杂伙计?这医馆果然大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们俩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 这等高手,世间少有,此处却一下冒出来俩…… 古寻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示意她放松,然后对陈和一招手: “来,陈和,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新同僚,焰灵姬。” 接着扭头对焰灵姬介绍道: “焰灵姬,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陈和。” “嗯?”陈和闻言眉头一僵。 焰灵姬?这算是个人的名字吗?韩国人都喜欢起这种莫名其妙的名字吗?焰灵姬,翡翠虎,还有蓑衣客(这个应该不是名字)……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陈和只想知道一件事: “先生,不知她……负责做什么?” “你最近干的活,以后都归她了,你只需要处理药材就好。” 陈和的眉头舒展了。 不错,这女人名字虽然怪了点,实力也不怎么滴,但是能帮自己从这些杂活中解脱出来,她也算有用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能停 看在面前这个漂亮的蔡姬能帮自己处理杂活的面子上,陈和勉强扯出一丝自以为示好的笑容,招呼道: “在下陈和。” “呵呵!” 焰灵姬也强行扯出一个笑容以作回应。 她看着神色僵硬,狞笑着的陈和,心中默默打消了之前利用这个同事给古寻添乱的念头。 这家伙看着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最好敬而远之。 虽然她不怕面对任何敌人,但是莫名找打的蠢事还是不做的好。 接着焰灵姬就带着钱出门去置办衣服了。 等到焰灵姬走人以后,陈和坐在座位上,提醒古寻道: “先生,这个女人,恐怕没有抱什么好心思。” “这重要吗?” 古寻躺在躺椅上,双手一摊,笑着反问一句。 “以她的实力,什么都做不了。” 古寻所有熟人里,焰灵姬最多也就比紫女,弄玉,呃……还有阿言强,前两者身边跟着卫庄,后者则和惊鲵是一体的。 陈和显然不否认古寻的说法,蔡姬确实不需要防备,他提醒只是让古寻注意一下而已。 主要是怕他沉迷女色。 这位先生的桃花有点太过了。 “她什么来历?” “百越人。”古寻仰着脑袋合眼答道,怕陈和不了解,顺便还解释了一下。 “就是被楚国和韩国联手灭掉的一个位于百越之地的小王国的遗民。” 陈和确实不知道百越王国的存在,他也不在乎,反倒是古寻的解释让他更加迷惑了。 百越之地的小王国,还需要韩楚联合?楚国灭掉的小王国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这个小王国这么强的吗? 古寻看他眼神透露着迷茫,只能再多解释一句: “原因比较复杂,牵扯到一些阴谋算计,你不用纠结。” “这女人日后会扯出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呐,且看着吧。” 陈和了然,不过对古寻所说的有意思表示怀疑。 说完话,古寻从躺椅起来,整理下衣服,对陈和吩咐道: “我得先去吃个饭,到现在还没吃呢,店里你先看着。” 陈和点点头,目送着古寻离开。 古寻出来后,自然向着东街去了。 既然错过了饭点,古寻就不特意去紫兰轩白嫖了,直接去春风楼吃一顿就好。 路过成衣铺的时候,他瞥了一眼,焰灵姬正在和铺子的掌柜说话,看样子,她是不打算买成衣而是要定制了,也不知道这位掌柜能满足她的要求吗…… 想了一下,古寻抬腿走进去了。 从那位掌柜的神态和动作可以看出,他正在对焰灵姬大献殷勤,虽然是个五十岁的老头子了,但是男人嘛…… “还没搞定吗?” 古寻主动出声问道。 焰灵姬是看见古寻进来的,只是没搭理他,而店老板则是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情况,光顾着讨好焰灵姬了。 听到问话,焰灵姬嫣然一笑,语重心长的回答道: “哪有那么快啊,掌柜的,你得明白,我们女人挑衣服可是很困难的。” 衣铺掌柜闻声赶紧回头看,“是古神医啊!” “怎么,这位姑娘是您……” “哦,她是我医馆里新来的伙计。”古寻随口解释糊弄了一句。 “啊?”老板先是一愣,这么漂亮的女人当伙计?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明白,明白,没想到竟然是古神医您的人,那这衣服我一定加紧给您做出来。” “哦,那多谢了。”随口客套一句后,古寻转头问焰灵姬,“还要多久,我要去吃饭,你来吗?” 焰灵姬美目一转,当即答应: “去啊,当然去,我也饿了,再等我一会就好。” 接着,她继续和衣铺掌柜详细说着自己的衣物要求。 古寻寻思,她估计花了不少钱,这老板都特意拿出一张画纸,随着她的讲述将大致衣型给画出来了。 他凑过去搭眼一瞅,似乎就是记忆里焰灵姬的那身火焰高衩长裙。 等了小片刻,总算一切谈妥,价钱也确实不便宜。 店老板说看在古寻的面子,给她便宜一点,三套,九金,也就是焰灵姬所有的资金,并且没有要定金。 两人出了衣铺,古寻带着她往春风楼去。 路上,焰灵姬用不满的语气娇声埋怨道: “掌柜的你可太没风度了,就在一旁站着也不帮我付账。” 古寻对此报以微笑:“呵呵!” 给你付钱你肯定蹬鼻子上脸直接要三十套。 焰灵姬自讨没趣,撇撇嘴不说话了。 实际上她并不灰心,一切都只是试探,尝试,只要一直坚持,她相信会等到一个完美的……机会。 如果能成功,她就不需要任何人救了。 吃饭之事就不细表了。 出了春风楼,焰灵姬不由感慨,中原人虽然都是很坏很坏的人,但是这里的食物是真的好吃,而且,这个古寻在吃这方面倒是意外的很大方嘛! 古寻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时间差不多已经快过未时了,回去坐诊一个时辰,收拾收拾又该吃完饭了。 吃了睡,醒了工作,然后再吃了睡,人生就该如此,可惜世道不好,想要一直如此惬意并不容易。 …………………… 将军府内,翡翠虎正在跟姬无夜汇报着古寻这边的情况。 姬无夜听完后,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 “现在,他的三个条件咱们算是都实现了,暂时不必理会他了。” “还有剩余的钱,老虎你盯紧点,千万不要再给他动手的理由了。” “放心,将军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妥,不会出差错的。”翡翠虎挺着大肚子,笑呵呵的保证道。 然后他迟疑着问道: “将军,军饷的事,咱们还要不要继续了?” 夜幕最近动荡不安,翡翠虎有些担心再做这么大的动作是否合适,当然,更关键的是,军饷就算抢下来了,也落不到他翡翠虎手里一分,所以…… 姬无夜闻言,则是狠劲一咬牙,老脸上满是果决,“当然要继续,损失了这么多,本将军可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姬无夜是输红了眼,赔了这么多,他现在不想放过一切可以回血的机会,何况在他看来,劫军饷的计划非常完美,绝对不会出差错。 绝对!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看对眼了 翡翠虎该和姬无夜说的都说完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将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会很忙,不仅要处理自己商号的事情,还要出售适合出手的固定资产筹措资金。 军饷的事就和他无关了。 姬无夜再次唤来自己的得力手下,墨鸦。 他手底下也是没别人可用了。 “蓑衣客还是没有消息吗?”姬无夜四仰八叉的躺在坐榻上,此时的他身体总算是恢复不少了,精气神也都回来了,声音中气十足。 墨鸦垂着脑袋,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着: “禀将军,我们找遍了新郑附近百里的洧水范围,没有发现任何蓑衣客大人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尸体。” 姬无夜这次没有太过恼火,找了这么久没信,他心里有数,不是被某个势力杀死了,就是被直接活捉了。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他现在生气是不生气,头疼却很头疼。 蓑衣客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对一个大势力来说情报很重要,他没了整个情报系统就瘫痪了,现在他急需解决这个事,但四凶将的人选不是他可以一言决断的,必须和其他三位一起商量这个人选。 可问题是,白亦非至今仍然不知所踪,说实话,要不是怕朝堂和军中因此大乱,他都想借机直接帮白亦非宣布死讯了——正好可以除了他的心头大患。 凶将不齐,代替蓑衣客的新任凶将就选不出来。 当然,对此姬无夜心里是很满意的,他头疼的不是这个。 情报网络暂时没有领导者对姬无夜是个好事,白亦非此时也不在,正是他安插人手进去的大好时机,可以进一步扩大他对夜幕的掌控程度。 但是蓑衣客的失踪却是一个巨大的笼罩在夜幕情报网之上的阴霾。 这代表他随时有可能会背叛夜幕,将情报网暴露在其他势力的清晰视野中,姬无夜必须尽快重组情报网络,据点,重要人员,情报传递路线等等所有重要的节点,他都需要重新安排一遍。 他到现在连现有的情报网还没有搞清楚,更别说重建一套新的了。 这事他根本没干过,手底下的人也没有懂这方面的,完全是抓瞎。 丈育姬将军表示这就是在为难我。 “墨鸦,你最近和蓑衣客的那些心腹接触最多,对他们怎么看,能不能争取……”姬无夜说着,还比划着,意思表达的也算清楚。 他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收复蓑衣客的亲信心腹,他们肯定对情报网够熟悉,了解个中详情,解他的燃眉之急。 不过墨鸦的答复却有些不如人意。 “将军,那群人……恐怕不好办,他们明知属下的身份,这些天的态度却始终很冷淡,甚至应该说有些排斥属下和百鸟。” 姬无夜闻言脸色一黑,早就感觉蓑衣客对自己不怎么忠心,现在算是实锤了。 转了转手里的酒爵,姬无夜又是一狠心,一咬牙,吩咐道: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回头……你找个机会处理一下吧,做的隐秘点。” “属下明白。” 最后姬无夜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窘境,还是补充了一句: “处理之前尽量分辨一下,能找出几个可用的就留几个。” “是,将军。” …………………… 傍晚,三个人走在新郑的街道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个帅哥,一个满脸微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帅的惊为天人,一个人面无表情,让人感觉冰山禁欲,欲罢不能。 一个美女,看着妖娆妩媚,身量高挑,胸前丰硕,眼神勾魂。 虽然大部分人对古寻和陈和都比较熟悉了,但是他俩走到一起还是会引得无数妇女尽折腰,乃至看痴了眼撞到路旁的其他行人和物体。 至于焰灵姬,她更是首次亮相,自然吸引目光。 三人同行,在各路目光的注视下,来到了紫兰轩。 “紫兰轩?” 焰灵姬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紫兰轩正门的牌匾,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男人来再正常不过。 但是对于古寻和陈和来说,这种地方就有点和他们的气质不太搭了,何况还带着自己这个女人来这。 “没看出来啊,掌柜的,你和陈和竟然喜欢逛这种地方。” 陈和闻言只是神色不变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古寻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一摆手,“走,咱们不从这进。” “嗯?”她有些不解。 进青楼不走正门走哪啊? 然后古寻带着焰灵姬绕到了紫兰轩的后门,熟练的翻墙进去,陈和没有犹豫,跟着也进去了。 焰灵姬看的一脸懵,这又是什么操作? 不过,他俩都进去了,自己也不能落后,只得跟着翻进去。 落地之后,她立刻问道: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 陈和照旧不搭理她,古寻也只是给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 “为了省去开门的功夫。” 不等她再问,古寻和陈和直接抬腿往里面走,焰灵姬只能带着迷惑跟在后面。 路上,焰灵姬看着被紫女精心打理的后院,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她倒是没想到一个风月场所竟然还有这么雅致的景色,假山流水,荷塘花草,搭配的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再加上古寻二人的奇异举动,她当即明白,这个青楼就和古寻的医馆一样,并不单纯。 古寻带着两人直接往会客室走了,那地方现在兼职饭厅。 过程中不忘拽了个过路的侍女,让她去通知紫女。 三人到了会客室坐定,当然,只有陈和是正经跪坐着,古寻是四仰八叉的摊在长椅上,焰灵姬则双腿蜷曲在身后,硕大明亮的双目注视着对面的俩男人。 “掌柜的,现在能告诉我,咱们来着是干什么来了吧?” 古寻原本上仰的脑袋垂下,疑惑的反问道: “来前不是说的很清楚吗?来吃饭啊!” “来青楼吃饭?” “这儿地吃饭不要钱。”古寻简明扼要的说出了最关键的原因。 没等焰灵姬品出古寻话里的意思,紫女已然匆匆走了进来。 正好和正对门口的焰灵姬来了个对视。 两人虽然素未谋面,却可谓是针尖对麦芒,一眼就相中了对方,四目紧紧相对,久久不愿挪开自己的目光。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就去看看 古寻看焰灵姬死死盯着自己背后,眼也不眨一下,就扭过去看了眼。 没错啊,是紫女啊! 他刚才听到了脚步声,自然知道谁来了。 但问题是,她们俩认识吗?这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对好姬友呐! “你们俩……有什么问题吗?”古寻脑袋转了一圈,视线从紫女身上再次绕回焰灵姬身上。 两人听到古寻的话,终于各自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紫女走到古寻身边贴着他蜷腿坐下,侧目嫣然一笑问道: “这就是你日思夜想,找翡翠虎要的那位火焰美人?果然天姿国色,绝世无双,难怪让你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古寻脸色一僵,咬牙问道: “我总共也就谈条件当天提过她吧,什么时候日思夜想了?” 焰灵姬跟着凑热闹,两腿游动,也挪到了古寻身边,两眼看着紫女,用着自己柔媚的声音说道: “是吗?掌柜的竟然这么喜欢我吗?” “掌柜的?”紫女重复了一遍焰灵姬对古寻的称呼,笑了,“这称呼倒是特别,你让她这么叫你的?” 古寻的脸更僵硬了,对焰灵姬木然说道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没有日思夜想,也没有念念不忘!” “可是……” 古寻打断了还想挑事的焰灵姬: “再废话你就别想拿到自己订的衣服了。” “……” 为了衣服,焰灵姬选择暂时消停一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古寻也偏头给了紫女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在焰灵姬的事情上玩笑了。 紫女见此,微微一笑,没有学焰灵姬一样继续拱火,安静的息事宁人。 她不是个爱多事的人,刚才那一句也只是因为焰灵姬先拿目光挑衅她在先。 陈和在一旁冷静的旁观着。 他就说古寻的桃花太盛,不是好事。 古寻揉着眉心,心中暗暗祈祷她俩以后最好能太平一点相处,嘴上则简单为二人介绍道: “她叫焰灵姬,来历嘛,你也知道。” “这是紫女,紫兰轩的当家。” 古寻一句介绍的话说完,两人又对上眼了。 紫女? 焰灵姬? 这两个名字,有几分异曲同工的意思,可以说很相合,也可以说很相冲,得看当事人怎么想了。 就好像相近款的衣服一样,关系不好的人穿了叫撞衫,关系好的叫姐妹装,而这两位嘛…… 两人心里同时想到: 这人的名字简直就是在跟自己犯冲! 古寻没有对二人的名字想太多,介绍完以后,扒拉开焰灵姬总是不老实的双手,身体往后撤了撤,向紫女打听起了一件正事。 “紫女,你知道韩国每年啥时候发边军的军饷吗?” “军饷?”紫女疑惑的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她旋即想到古寻死要钱的性格,惊道: “你不会是想抢军饷吧?” 焰灵姬和陈和的目光同时投了过来。 陈和目光带着些许怀疑。 考虑到古先生对铁血盟的作风,陈和觉得紫女的怀疑很有可能,毕竟那可是一大批现金,聚在一起的那种。 焰灵姬的眼神中则是好奇和跃跃欲试。 她一方面好奇敢抢一**饷的古寻是什么来头,一方面又十分乐意看到韩国倒霉,甚至还想掺和一手。 古寻急忙摆手否认,“不是,我怎么会抢军饷呢?” 虽然抢军饷来钱快,但是古寻不刮穷鬼的钱,而那些大头兵在他眼里跟穷鬼也差不多,他肯定不会抢他们那点俸禄,哪怕是趁着姬无夜劫军饷来黑吃黑也不干。 从翡翠虎找上他的那一刻起,对于他而言,来韩国搞钱就只办三件事: 抢夜幕,抢夜幕,还是特么的抢夜幕! 古寻对紫女保证道: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去坑害那些普通士卒的。” 紫女愿意相信古寻的保证,没有继续追问他的目的。 想说的话,刚才他就会一并解释了,反正自己迟早会知道的,她已经习惯了。 “韩国有十几万边军,而他们的军饷是分两类发的,你想问那种?”紫女一摊手,对古寻问道。 “哪两种?有什么区别?”古寻反问一句,顺便把又想往自己身上凑以挑衅紫女的焰灵姬扒拉开。 紫女撩了一下掠过耳朵的发丝,解释道: “区别就是士兵的不同,一种是发给白甲军的,一种则是发给其他边军的。” “白甲军直辖于白亦非,战斗力为韩国最强,背靠夜幕,待遇丰厚,军饷不仅每年一发,准时准点,而且一点不会克扣,全部足额发放。” “而其他边军的待遇就差的多了,军饷什么时候发全看国库有没有,以及韩王安和姬无夜想不想发,就算发了,也会被层层克扣,能落到手里全额的一半,就算是运气好了,一般都只有三成。” 古寻听的直点头。 可以的,这克扣军饷的状况…… 古寻以前听说过宋明两朝军饷克扣严重,现在一看,这秦时世界的韩国也一点不比后辈差啊! 不过韩国的军政**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内,还是正事要紧: “我就问普通的,最近有没有送给普通边军的军饷?” “好像是有的。”紫女回想了一下最近的情报,有些不确定到回道。 对于军饷这类事情,她不可能太过关注,这东西和她,和紫兰轩,包括和卫庄的目的都不太搭边,没有关注的价值,古寻这猛地一问,她一时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复。 “回头我去仔细查一下相关的情报再告诉你吧。” “好。” …………………… 是夜,古寻将惊鲵吃过的晚饭收拾到厨房中,才出了门,就听到焰灵姬站在不远处喊他: “掌柜的~” 原本就酥媚沁骨的声音,她还特意拖了个长音,更显迷人,听的古寻浑身一哆嗦。 “干什么?”被这勾魂的小声音一挑逗,古寻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软化了几分。 焰灵姬心中冷笑,看来也不是多经受得住考验嘛,还以为你真能完全顶住老娘的魅力呢。 “你过来,来我房间,有点事找你。”焰灵姬的声音愈发勾魂夺魄,冲着古寻一勾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扭着纤腰,迈着长腿往西厢房去了。 古寻脸上一副色受魂与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也很受用,这身段,这声音,谁能不受诱惑呢? 当然,理智还在,所以为了弄清楚这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古寻果断跟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忆 来到焰灵姬的房间,古寻推门一进,一扭脸就看到焰灵姬玉体横陈的侧躺在卧榻上,美目扑闪着眨啊眨的看着自己。 此时的她脱掉了古寻从惊鲵拿的那套居家服,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套水蓝色的宽松短裙,一双白嫩修长的**大**露在外,弯曲扭动着。 不过这身衣服并不是古寻记忆中的那套舞裙,这条裙子普通的多。 古寻关上门,上前几步,手一指她好奇的问道: “这裙子你哪里来的?” “自然是从衣铺得来的。” “你还有钱买衣服?” “这件衣服便宜,那人白送给我了。” 焰灵姬不想和古寻继续纠结衣服的问题,赶紧朝他一勾手,引诱道: “掌柜的,你靠近点啊。” 古寻看着她搔首弄姿的想勾引自己过去,很迷惑。 这女人到底想作什么妖? 他又上前几步,走到床榻边,还没说话,焰灵姬直接一伸手,就想把古寻拉到床上。 古寻想看看她要做什么,没有可以抗拒,顺势往她的床榻上一倒。 焰灵姬立刻一个翻身,压到了古寻身上,整个人好似水蛇一般缠住了他。 四条腿交错在一起,即使透过裤子古寻也能感受到焰灵姬美腿的丝滑。 她双手搂住古寻的头,长发垂下,遮住两人的面庞。 焰灵姬缓缓压下脑袋,海一般蔚蓝的眼眸满含柔情的望着古寻,火红的玉唇几乎触及他脸部的皮肤,轻启贝齿,吐气如兰的问道: “掌柜的,你觉得我这么穿美吗?” “还行。”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热感,古寻略显艰难的点了下头。 不得不说,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似曾相识,尤其是这个四目相对,既视感很强,所以他果断运转起心平气和**。 明珠那次就算了,她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和自己发生关系,古寻还能勉强给自己一个放纵的理由。 而这次,焰灵姬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泄火,还是不要再中招的好。 进入贤者模式后,冷静下来的古寻也明白了焰灵姬想做什么,又是幻术——火魅术! 肯定是想借此窥探自己的记忆,如果能做到的话,估计还会试着控制自己。 而此时,焰灵姬则觉得机会正好,是时候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焰灵姬眼眸死死盯住古寻似乎意乱情迷的双眼,心如止水,集中注意,控制呼吸,集气丹田。 火魅术! 看着焰灵姬蓝色眼眸神光一闪,显然发动了幻术,古寻自信满满,这回肯定不会翻车。 然后……就翻车了。 古寻受心平气和**影响而旺盛蓬勃的精神意志感受到了另一股意志的入侵。 不过和明珠的幻术不同,焰灵姬的意志并不只是为了搅乱古寻的意志,让他陷入幻象,还要深入,窥探古寻的精神意识。 心平气和**阻拦的了对方的破坏,却阻拦不了对方发起强制联结,瞬间又中招了。 此时的他精神意志很清醒,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焰灵姬的意识入侵,就是没什么办法进行驱逐。 还是特么的得升级! 不过……他发现了另外的,对付焰灵姬意识的办法,很暴力的方法。 想看记忆是吧? 让你看个过瘾! 成功发动火魅术的焰灵姬熟练的开始尝试窥探古寻保护在内心最深处,最重要的记忆。 不过以往中了火魅术的人意识会随之涣散,让她予取予求,而古寻……不一样。 她只能看到古寻同意让她看的东西。 随着意识深入,焰灵姬终于到达了她自认为的古寻心海深处。 ……焰灵姬视角…… 黑雾弥漫于四周,阴风阵阵,却丝毫不能吹动黑雾,焰灵姬视线受阻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即使是在别人的记忆里,她也感受到了一阵一阵的心悸,似乎有着某些足以让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危险,好像就和黑雾有关。 突然,黑雾中出现了声音,一道清冷空灵的女声: “虹猫,古寻!你们没事吧?” 焰灵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试图看清说话者的身份,可惜她什么都看不见,黑雾让她连三步远的地方都看不清,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段记忆里古寻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突然,又传来一道雄浑的男声,应该是在应和之前的女声 “蓝兔!我没事!” 焰灵姬猜测这两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虹猫蓝兔。 名字好奇怪! 焰灵姬所在的视角的主人,也就是古寻此时也出声了,这个声音焰灵姬就熟悉的多了。 “我也没事!” 此时,女声,应该说蓝兔又说话了,她大声呼喝道: “虹猫,古寻,先撤退吧,阿木已经彻底疯魔了,魔气肆虐,我们在这里和他战斗占不到便宜的。” 虹猫立刻附和道: “没错,古寻,先撤退吧,这种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焰灵姬迷茫了,魔气?那是什么神仙玩意? 古寻喝道: “别急,我们先试试,他一颗四神兽内丹都没有,我不信十二重的火舞旋风解决不了他。” 蓝兔的声音又一次劝道: “不行,古寻,魔气对我们的影响太严重了,先撤退,等到你练成心平气和和万籁俱寂我们再做打算。” “就试一次,我觉得有机会,他这种情况越拖下去反而会越不利。” 虹猫许是被说动了,也反过来劝说蓝兔: “蓝兔,听古寻的,我们试一次吧,尽早解决阿木,也能减少他对山林的破坏,不成就撤!” “好吧,怎么做?” 古寻说出了计划: “你们俩先出手,清理魔气,同时尽可能削弱阿木的力量,我找机会绝杀!” “好!” “好!” 两声大喝同时传来。 此时,焰灵姬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受限了,只能看往一个方向。 虽然四周都是乌漆嘛黑的,但是她能感受到,这个方向应该是黑雾的正中心。 突然,地面开始晃动了。 焰灵姬有些措不及防,不过她视角的主人古寻丝毫没受影响,她也就只是心念一乱,目光依旧。 “火舞旋风!” “太极封魔!” 随着虹猫蓝兔两声大喝,焰灵姬受限的目光余光中,一左一右,各自发生了惊天的异变。 一边火光大盛,冲天而起的炽焰龙卷吸收着周围看似源源不绝的黑雾,将之焚烧殆尽,露出了这片土地的真面目,似乎是片山林,隐约可见些许残余的枯枝焦炭。 另一边,则升起了一张巨大的阴阳双鱼图,映照于天际之间,黑白神光所过,黑雾尽散。 炽焰龙卷和阴阳双鱼同时向着古寻盯着的地方,也就是黑雾的中心攻去。 此时的黑雾终于散的差不多了,焰灵姬也看到了几人口中的那个入魔的阿木。 没有遮挡,一眼望尽的平地上,焰灵姬赫然见到一个男孩,一个额头眉心处生着长着第三只眼的男孩,手中好像还握着一根……拐杖? 可惜没等她惊骇于眼前神异的男孩,阿木的三只眼就同时将视线投了过来,焰灵姬的精神意志被三目邪眼影响,感觉有些精神涣散。 男孩邪眼闪动,面目狰狞的恨声大喝: “杀了我娘,我一定要你们死!” “狂雷天牢!” 男孩手中拐杖(风雷拐)舞动,顿时风云聚会,天地变色,漆黑的风暴升腾而起,和虹猫的炽焰风暴,蓝兔的降魔太极碰撞到了一起。 记忆世界中的一切活动都是精神活动,而此时,活跃至此的精神异动开始进一步压迫焰灵姬相对脆弱到无以复加的意志。 焰灵姬的精神愈发涣散,已然濒临崩溃。 最后的最后,她隐约听到了古寻的声音: “火舞旋风十二重——金光降魔!” 随即,焰灵姬彻底崩溃。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就当是一场梦 天光大亮,清晨的阳光透光窗户照进屋中,照在了躺在床榻上的焰灵姬身上。 古寻背着手,走进屋里,看着仍在昏睡的焰灵姬,感觉颇为无奈,这些会幻术的女人总是喜欢作妖,然后把自己作进去。 昨晚上古寻给她看了自己和阿木那场大战的记忆后,确实成功帮自己强行断开了连接,但是焰灵姬似乎也受到了海量的精神伤害,当场昏迷,再起不能了。 古寻不了解火魅术,没想到原来还会反噬的,不过鉴于这女人纯属自作自受,古寻没有用心平气和**来帮她治愈精神创伤,白嫖了武功之后就走了。 说实话,她的武功很不错: 【武功名称:百越火巫术】 【武功类型:奇术类】 【武功介绍:流传于百越之地的独特术法,能够控制火焰自由流动,甚至凭空生火,攻击敌人,不过修炼此术十分看天赋,有天分者,事半功倍,无天分者,一生无成。】 【特别备注:焰灵姬天生异体方能将火巫术修炼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如臂使指,挥洒自如,飞火流转,尽在一心,旁人修炼请慎重。】 【综合评价:对你没用】 【武功名称:火魅术】 【武功类型:奇术类】 【武功介绍:流传于百越之地的独特幻术,通过眼睛入侵他人心灵,不仅可以将人拉入幻象,窥探对方的记忆,练至高深境界还可篡改记忆,控制人心,将其化为傀儡。】 【特别备注:不建议男性,尤其是丑鬼修炼,效果可能严重折扣。】 【综合评价:价值不菲】 抛开系统莫名抽风给的奇葩备注,这两门奇术都还不错,价格也不便宜。 前者一千金,后续五次升级,总额估计要几万。 后者三千金,后续两次升级,总额估计少说也要好几万,是明珠幻术价格的上百倍。 其实花点时间学一下调香能省掉几万金是个不错的买卖,不过古寻实在是没兴趣摆弄那些香薰香料。 而火魅术,虽然它的效果古寻很中意,但是看备注,似乎也不太合适自己练。 他也没兴趣为了施展幻术去色诱别人,漂亮的女人还好说,丑女和男人他实在下不去手。 至于火巫术? 呵!系统都帮他标注好了,没用! 算白折腾,也不算白折腾,好歹是两门有用的武功,说不准可以交给别人呢? 古寻看着依旧熟睡的焰灵姬,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能出声试着叫醒她: “醒醒,醒醒!该上工了!” 虽然昨晚上她受伤了,但是资本家没有良心,必须给我按时上班。 焰灵姬迷迷糊糊的听见古寻的叫喊,眼皮闪动几下,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焰灵姬睁开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 陌生的屋顶……怎么回事屋顶,不是水晶壁? 对了,自己已经从那个该死的水晶壁里出来了,这是自己新的住处。 迷茫了一阵过后,焰灵姬昨晚上被搅浑的脑子终于理顺了一切,回想起发生的一切。 “醒了就赶紧起来吧,医馆该开张了。”古寻看她终于回过魂,催促了一句。 焰灵姬一个翻身,从床榻上起来,看向一脸平淡,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古寻。 “昨晚……” 焰灵姬有些失神的呢喃道。 “昨晚那些……那些都是什么?” 她实在不能理解脑海中那些古寻的记忆里所发生的事情,那滔天的黑雾,三只眼的少年,还有宛如天崩地裂一般的碰撞…… 从她学会火魅术以后,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的记忆直接冲击到精神受创的地步。 此时她看向古寻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恐惧,不是恐惧强大的实力,而是恐惧从未见过听过的未知。 古寻没兴趣跟别人解释自己的过往,她看过的也就算了,再多的,免谈。 “没事了赶紧走,时间不等人。” 撂下一句话,古寻直接出门去了。 焰灵姬急忙换了衣服,穿好鞋,跟上去。 恐惧埋藏在心底,她想要消除这份微弱但深刻的恐惧,表现在明面上就变成了对古寻的好奇,她想要知道那一切……到底是什么,虹猫蓝兔,还有那个三眼的阿木,到底都是谁? 她快步追进医馆大堂,古寻已经把大门打开,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书简。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焰灵姬走到柜台前,质问道。 古寻仍旧没有回答她,只是从柜台地下摸出一块抹布,扔到焰灵姬面前,吩咐道: “去,把桌案柜台,药柜门窗都擦干净。” “你……”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更不是你能知道的!”古寻打断还想再问的焰灵姬,神色依旧平静,但语气冰冷的警告道。 “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不要多问,昨晚上你看到的,烂在心底就好,不要说,不要想。” “就当是一场梦,醒来以后……就忘了,好吗?” 听到古寻的警告,焰灵姬深藏的恐惧涌上心头,眼神一黯,暂时不敢再问了,胆大如她也是会害怕的,没人想为了不明不白的事情死。 见她很识相,古寻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喜欢胡闹添乱拱火没问题,只要该听话的时候愿意听话,那就是个好员工。 “行了,干活吧。” 焰灵姬只能无奈的拿起面前的抹布,开始满屋子乱擦,从没干过这种的杂活的她,是既不会干,也不想干,反正就在那做面子工程,随便应付,让自己看上去在忙活就完了。 古寻在一旁眯着眼睛看她划水,也没有说什么。 本来也没指望她能仔细的给屋里清理的一尘不染,随便擦擦做下面子工程给病人看看也就够了。 这会儿陈和也来到了医馆了,一进门看见焰灵姬‘忙碌’的身影,心中大为满意,这下杂活彻底和自己告别了。 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陈和无事可做,干脆静心修炼内功。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一个闭眼静修,一个埋头读书,独独留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屋中擦擦扫扫。 今天来看病的病人都不禁感慨,古神医确实不负怪医之称。 第一百六十章 又来钱了 古寻觉得让焰灵姬在营业时间干杂活未必是个明智的决定。 她太吸引人注意了。 虽然说起来帅哥美女效果都一样,但是这年代的女性毕竟受限颇多,不像男人那么自由。 古寻本来已经不怎用的到的去火药这个上午又卖出去不少份,只是这次主要是卖给男性。 陈和对此也不是很高兴,因为去火药卖完,他又得配药了。 等到坐诊时间到点,古寻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对一旁的焰灵姬说道: “下次我坐诊的时候你爱去哪歇着去哪歇着吧,等到休息时间再来收拾屋子。” 坐在自己从后院摸过来的椅子上的焰灵姬对此自无不可,她巴不得能多一些自由时间,以便自己寻找联络无双鬼等人。 当然了,现在她是不会再想什么合力对付古寻,她只希望找到无双鬼等人之后,让他们给自己凑钱。 希望古寻说话算话。 之后,陈和要自行离开,今天他不跟古寻上紫兰轩吃了。 其实他从来也不喜欢去紫兰轩吃饭,因为既费时,又费心,昨天是古寻说欢迎新员工,强拉着他去的。 不过没等他出门,医馆就来了一位古寻等待了许久的客人——铁血盟的使者。 依旧是铁甲弯刀,面具遮面,大白天的显眼无比,比陈和当初穿的亮银甲还显眼,古寻要是他死活也不会穿这一身走在街上,多羞耻啊! 他走进医馆,先是对古寻抱拳一礼: “见过古先生。” 古寻随意的点点头算应付过去。 接着他又对陈和行了一礼: “见过陈和供奉。” 陈和也只是冷淡了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焰灵姬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三人的互动,这铁甲人是谁?为什么对古寻和陈和这么恭敬,尤其是他对陈和的那个称呼……供奉? 难不成这人就是古寻背后的势力派来的,为了某个任务? 焰灵姬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兴奋的胡思乱想着。 古寻没有和铁血盟的人聊废话,直截了当的问起关键问题: “东西送来了吗?” “已经送到,不知先生觉得应该放置在哪里?” 考虑到上次钱是送到紫兰轩的,所以这人才有此一问。 不过这次没必要这么麻烦了。 “送到后边宅院,随便找块不影响走路的空地放好就行。”古寻抬手一指后门,顺便叮嘱了一句,“记得动静小一点,还有孩子呢。” “没有问题,稍后就会送至。”铁血盟之人又抱了个拳,“先生若无其他事情,在下便告辞了。” 这人对于古寻让他们随意进出后院并没有太过诧异,根据现有情报显示,王宫大火那天晚上,夜幕似乎有神秘高手秘密潜入医馆,似乎挨得不轻,可见这个宅院不简单。 古寻无所谓的摆摆手,“你随意吧。” 对方对着陈和又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对方一走,焰灵姬赶紧凑上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掌柜的,那人谁啊?” 古寻偏头瞥了她一眼——好奇心总是这么重,这要是换个心狠手辣的主,早就送她走了。 不过……铁血盟的事倒也不必特意隐瞒。 话说这个百越出来的土姑娘知道铁血盟吗? “那是铁血盟的使者。” 果然不出古寻的猜测,焰灵姬闻言眼神中立刻闪过一丝迷茫,反问一句: “铁血盟?那是什么势力?” 末了,她还顺便吐槽了一句,“这个名字听着可不怎么样,感觉像个不知名的小势力……” 古寻不禁点了点头,对此深有同感,铁血盟的名字一直给他一种古早网络的感觉,尤其是对比其他势力的名字,连丈育姬将军的夜幕听着都很有韵味。 铁血盟,怎么听都感觉很low。 作为小势力铁血盟供奉的陈和:…… “一个江湖势力罢了,主要经营赌局担保。”古寻简单解释了一句,还一指陈和,“对了,陈和就是铁血盟的人,客卿供奉,主要负责在有人强行违约的时候对人进行物理说服。” 陈和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被古寻外泄,起身说了一句就走了。 “我先走了,先生。” “好。”古寻一招手,示意他自便。 焰灵姬在一边还是很迷茫,赌局担保……赌局还需要担保?为什么还会有专门搞这个的势力? 自认为诚实守信,实际也是一肚子坏水的百越姑娘焰灵姬不能理解不认赌局的行为。 中原人就是诡计多端,喜欢不守信用。 不过古寻的话里似乎透露着……他和陈和不是一个势力的意思呢? 古寻摆好拿乱的的东西,准备去紫兰轩吃饭,顺便问焰灵姬道: “我去紫兰轩吃饭,你是自己解决还是跟我一起?” 焰灵姬果断跟上。 她原计划是不去的,吃个饭而已,她有的是办法自己搞定,不过因为铁血盟来人这档子事,好奇心上来,还想跟古寻多问问。 两人并行走在路上,照旧接受着路人目光的洗礼。 “掌柜的,那个铁血盟给你送的什么东西?” “哦,没啥,就是钱。”古寻随口回道。 “钱?” “对,就是钱,之前铁血盟给我下绊子,被我知道了,趁机索要了一笔赔偿,三万金。” “三万金?他们干了什么,竟然赔你这么多钱?” 自己想要在新郑城搞到一两万金的赎身钱都很难办到,这个什么铁血盟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三万金? 她感觉物价有些混乱。 “铁血盟给赌局担保是要抽成的,不差钱的主。”古寻嘴角撇了撇,解释道。 焰灵姬的好奇心丝毫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更旺盛了。 再有钱的势力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赔钱,古寻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种大势力,会随随便便赔给你这么大一笔钱?” “具体原因很复杂,你没必要知道。”古寻这次就没有回答她了,并且堵住了她继续问的路。“行了,别问个没完了,一天天哪来那么多问题!” 我哪有那么多闲心给你一点点解释,跟你又没关系。 焰灵姬看确实是没有有意思的情报可以获取了,也没兴趣跟古寻去紫兰轩了。 “掌柜的你自己去吃饭吧,我走了。” 古寻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了一句,“别闹出乱子,知道吗?” “放心,不会影响你新郑良民的身份的。”焰灵姬露出了带着嘲笑意味的笑容,操着娇媚的声音,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为了颜值 又挣了一笔钱,终于足够兑换旋风剑的古寻心情很美,懒得和焰灵姬个小姑娘家家的计较,和她分道扬镳继续朝紫兰轩去。 到了地方以后,发现弄玉正好在琴阁练琴。 古寻听她的琴音,似乎已经在夹杂内力了,估计是在练天琴神功。 不过太过微弱,弱到古寻都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在练。 所以他决定去看看。 到了琴阁,古寻进去一看,发现人还不少。 紫女,胡夫人,还有小侍女红瑜,甚至卫二爷都难得的出来了,一起聚在琴阁听弄玉弹琴。 离的近了,古寻再仔细听了一下,发现确实没错,夹杂着内力,弄玉就是在练天琴神功。 弄玉率先见到古寻进来,停下了指尖的动作,抚平琴弦,嘴角挂着一贯的温柔微笑看着他。 “古先生。” 其他人也看见了古寻,各自招呼了一声。 胡夫人:“古先生。” 紫女:“你来了。” 卫庄:“……” 红瑜则站起来欠身行了个礼,“古先生。” 古寻摆了摆手,让小姑娘坐下,然后对弄玉说道: “你其实没必要急着练天琴神功,这武功想要发挥威力纯靠内力修为支持,你现在内功初修,练不出什么效果的。” 弄玉温和的笑了笑,“先生我知道,只是正好想弹琴,就顺便练一练,而且这门武功应该可以提高一些我的技法。” 古寻一耸肩,“这你看着办就好,我只是建议一下而已。” “旋风心法修炼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内容有些晦涩,理解起来有些困难。”弄玉说着,露出了稍微有些羞涩的笑容,“不过我想应该没问题。” “很好。”古寻点点头,“有问题随时找我。” 紫女这时候插话道: “你的那个火焰美人呢?今日她没有跟来?” 古寻稍稍摆动了下手掌,“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跑哪里疯去了。” 然后顺便问道: “你还要继续听吗?要是的话,我就自己去吃饭了。” 紫女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手掌撑地从坐榻上起身,“既然已经到饭点了自然应该先吃饭。” 她朝弄玉一招手,“弄玉,你也别练了,先吃饭。” “好的,姐姐。”弄玉自无不可,垂首应道。 红瑜站在紫女身旁说道: “那紫女姐姐,我去吩咐厨房做饭。” “好。”紫女揉了揉小侍女的小脑袋,让她去厨房了。 紫女又对另一侧的胡夫人询问道: “夫人要一起用饭吗?” 胡夫人看了看卫庄和古寻,她是不太想和这两位一起吃饭,毕竟男女有别,不过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拒绝,最后还是答应了。 “紫女当家安排就好。” 她神色里的些许为难并没瞒过紫女,甚至都没有瞒过古寻,不过这两位都不在意。 她是弄玉的亲娘,和他们有什么好避讳的,纯粹是胡夫人自己想法太多。 不过卫庄并没有选择一起吃,站起身直接离开了,“我还有事。” 卫庄不合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古寻,紫女乃至弄玉都习以为常,唯有胡夫人觉得有些突兀,不知道卫庄怎么回事,但是她也不敢问啊。 ……………… 等到饭菜上桌,众人围坐在一张长方桌上。 这次吃饭跟上次过年在古寻家吃不一样,采用的是分餐制,一人一份餐。 主要还是为了照顾胡夫人,紫女不心疼胡夫人,但是心疼弄玉,顾及她的想法。 餐桌上,紫女她们三个女人面前的食物都比较少,古寻面前则堆了七碟子八碗一大摊。 他能吃。 紫女对古寻说道: “军饷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最近确实有一批多达十万金的军饷要押送给边军发放。” 古寻一边吃饭,一边点了点头,有就对了,剧情应该是不会错的,就是不知道被自己折腾了一通的夜幕还会不会下手。 以姬无夜那股自大狂妄又贪婪的劲,应该不会放过这么一大块肥肉。 弄玉在一旁安静的吃着饭,对于两人谈论军饷这么敏感的话题充耳不闻。 胡夫人听的心里一颤,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还是那句话,她也不敢问呐,只能当作听不见,专心吃饭。 “知道什么时候送吗?”古寻又吃了口饭,然后问道。 “这个就不能确定了。”紫女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军饷押运时间是绝密,甚至于现在韩王安可能还没有确定下来,我的人查不到。” “不知道也无所谓,这个不重要。”古寻稍一摆手,表示无所谓。 古寻的问题解决了,但是紫女还有问题要问古寻。 “那个焰灵姬,到底是什么来历?让你特意找夜幕要了她?” “她是个百越人。” “百越人?” “对。”古寻一点头,然后冲一旁的胡夫人道,“说起来,夫人是火雨公的女儿,火雨山庄就位于昔日的百越王国,不知道有没有听过焰灵姬的名字。” “她是昔日百越的废太子天泽的部下。” 胡夫人思索了一下后,略带歉意的回道: “抱歉,古先生,妾身并不了解,当年我还年少,并没有过多关注百越王国的事情,天泽倒是有所耳闻,但也只是知道他喜好招收奇人异士,其他的……就没有了。” 古寻摆了摆手里的筷子,示意没关系。 “这个没事,也不重要。” 紫女插话问道: “百越废太子天泽我也知道,据说是当年百越叛乱的罪魁祸首,根据韩国当时的军报,他是被白亦非亲自带领白甲军击杀的。” “所以……他的一个旧部下有什么意义?” 古寻一撇嘴,语气稍显无奈的回道: “要非说有什么意义的话,其实也没有,只是她以及她的几位往日同僚的武功很有趣,我想见识见识。” 百越天团对他实在没有实质用处,除了武功以外,其他的……真的就没有了。 火雨宝藏?古寻真想找这个玩意还不如让陈和活捉兀鹫从他嘴里问呢。 然后……苍龙七宿? 这个更不用说了,天泽能知道多少?古寻想知道大可以打进阴阳家总部,去问问那位面具人。 紫女闻言露出了促狭的笑意,刻意挖苦道: “所以,你要她还是为了对方美丽的容颜喽?” 见识对方的武功……这话卫庄说紫女就信,古寻……算了吧。 认识他这么久,虽然知道他实力都强的突破版本上限了,但从没见他修炼过,也没见他关心过武学方面的事,甚至还经常试着拖一心尚武的陈和下水摸鱼。 你会想要见识别人的武功?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世事总是如此 古寻仔细思索了一番,手中的筷子也随之在空中无意识的胡乱舞动了几圈,最后发现对于紫女的说法,他竟然意外的……反驳不能啊! “呃……这个不重要。”古寻刻意转移起话题,“吃饭,吃饭!” 紫女没兴趣不依不饶,但还是多提醒了一句: “美人乡可是英雄冢,就算你实力无惧任何阴谋……”紫女眼眸一转,蝶翅花纹飘忽而过,“也要小心注意,可不要一时大意被你的小美人算计到。” 已然翻过两回车的古某人对紫女的提醒不以为然,自己能有什么事? 再说了,焰灵姬是英雄冢,说的就跟你不是一样? “放心,不会出事的。” 紫女见古寻不以为然的样子,没有再多说,反正,就他的实力,横竖也不会被人坑死,对吧? 这就够了。 紫女主动把话题扯回了最开始的正题上: “焰灵姬作为百越人,不在百越待着,怎么会落到夜幕的手里?难不成夜幕还特意派人去百越抓了她,为了送给你?” 紫女提出了个不靠谱的猜想,然后自己又给否定了,“时间来不及,肯定是在你提条件之前抓住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和她的那位旧主有关吧?” “天泽,一个死人?”紫女不明白,一个十多年前就死了的人,怎么会导致她现在被夜幕给抓住。 古寻停下筷子,直接给了紫女一个颇为劲爆的秘闻:“其实焰灵姬的那位旧主——百越废太子天泽,他没有死。” 紫女原本舒展着的绣眉瞬间凝结在一起,“没死!?” “他的死讯我记得可是当年还是太子的韩王安亲自上报上代韩王的,这种事他都敢谎报?” “他不敢……”古寻话说一半又拿起筷子吃了口菜,然后才接着道,“有人敢啊,韩王安也以为天泽已经凉透了,可事实上他被夜幕私下囚禁起来了。” 一旁的胡夫人觉得继续听下去恐怕不是好事,怎么越说事儿越大呢…… 就算有弄玉在,胡夫人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但是知道的少点总是好的,她骨子里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妇人性子,对这些江湖朝堂上的秘辛并不感兴趣。 “紫女当家,古先生,妾身已经吃好了,就不打扰了。”胡夫人站起身,冲两人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就要离开。 弄玉见状也起身,从古寻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和胡夫人一起走了。 古寻和紫女知道胡夫人在忌讳什么,也没有对她有些失礼的举动感到突兀。 紫女还笑着说了古寻一句: “下次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重要的事情了。” 古寻一扬筷子,“知道了,下次不当着无关人士说了。” 紫女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马上就转回了之前的话尾: “夜幕留着天泽干什么?” “为了什么啊……”古寻咕哝了几下嘴,思索该怎么和紫女说。 夜幕的目的肯定不是原剧情中那样用天泽来吓唬韩王安。 暗中囚禁一个人十多年,就为了放出来吓唬人?养兵千日也不是这么个养法,得多少年脑溢血才会为了这种目的? 当然,原剧情也没有真的给出缘由,古寻大概回忆了一下,这事肯定是白亦非主导的,估计也离不开秦时最大的谜团——苍龙七宿。 说起来,古寻对白亦非和天泽这两位爷的心气之高也是够佩服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实力,就敢去打这种持续上千年,无数势力求而不得,据说能左右天下大势的秘密的主意。 您两位配吗? “夜幕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从天泽口中得知一些关于某个秘闻的线索消息。”思考了一下后,古寻决定直接说事实真相。 不过他自己对苍龙七宿也没多少认知,说不了多清楚,毕竟玄机嘛……都懂的,老谜语人了。 “什么秘闻?”紫女听到这个回答,自然而然的顺着问了下去。 “苍龙七宿,你了解吗?”古寻一边回答,一边吃下最后一口饭,彻底停掉筷子,身体舒适的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苍龙七宿……指的不是东方青龙所对应的七个星宿吗?”紫女给出了正常人第一个会想到的答案。 古寻说出苍龙七宿之后,就一直在注意紫女的反应,看起来,她似乎确实对苍龙七宿并无了解。 “肯定不是星宿啊,夜幕还能上天摘星星不成?”古寻掩下心中的想法,摆了摆手掌,“是一个传闻,一个秘密,据说掌握了苍龙七宿的秘密,就能拥有掌控天下的力量。” 紫女闻言不由嗤笑了一声,“掌控天下?这种东西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古寻一摊手,“这谁知道呢?我反正不了解,也不关心,不过总有人会喜欢追逐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自古皆然。” “焰灵姬被抓肯定和天泽的事脱不了关系,可能是想从这些天泽旧部口中得到一些情报吧,也可能是想以此来胁迫天泽。” “反正都跟咱们关系不大。”古寻最后下了个总结,不在继续说了。 紫女见他已经无意再聊这个话题,抿嘴一笑,不再多言,更没有像以前一样追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只是招呼来侍女清理桌案上的杯盘狼藉。 古寻对苍龙七宿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怎么说也是见过市面的人,见识过山林四神兽,怒搓过麒麟狮头,甚至还骑着乱跑过。 苍龙七宿……也就那样吧! 这玩意是不是真的存在还两说呢,万一跟鸳鸯刀似的,追逐半生,最后给你来个仁者无敌之类的废话,看你傻不傻眼。 再说了,玄机只是骨质疏松,又不是粉末性骨折,大体历史走向不会变的。 天下终究要在大秦手中一统——并且跟苍龙七宿毛关系都没有——而一心谋求苍龙七宿的阴阳家,也会慢慢退出历史舞台,很明显一无所得。 换言之,这玩意可能到了都是个背景板,除了吸引一批又一批的傻子追逐,屁用都没发挥。 嗯……这样似乎也算它在影响天下大势了。 相比苍龙七宿,古寻此时发散的思维想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融合秦时大电影的世界观…… 那个兵魔神……真的有点硬霸啊! 冷兵器时代放高达,简直就是破坏规则,比古寻还不讲道理。 如果真的有兵魔神,也不知道系统会不会把它算成武器收录进数据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归前夕 齐国,临淄,齐王宫中。 齐王建又一次秘密召见了田儋,所要谈的无非还是韩国发生的事情。 两人坐在齐王建的寝宫中,正在下棋对弈。 田儋思索片刻后,落下一子,同时汇报道: “这次他又向铁血盟索要了一笔大额现金,我已经安排人手去送了,此时大概已经送到。” 齐王建没有多做思考,紧跟着田儋就落子,听到古寻又要钱,很无所谓道: “要钱没问题,给他就是,不差钱。” 田儋略有沧桑的老脸不禁露出了苦笑,齐王建说的轻巧,不差钱也看什么情况,前后不过一个多月,铁血盟付出了五万金的现钱,几乎是手中现金流的一半了。 论起背后股东的数量,铁血盟可比紫兰轩多得多了,山东六国几乎都有大量权贵参与其中,每个人都要分钱,最后落到手里的还需要维持组织运转,培养人手,剩余的现钱也不就不算多了。 当然,铁血盟名下的固定资产比夜幕都多,只是更为隐秘,旁人根本不知道那些商号店铺之类的是属于铁血盟的。 齐王建抬眼一看田儋的神色,不由笑着承诺道: “放心,钱回头寡人补给你。” 田儋闻言赶紧表现出惶恐之色的回道: “王上言重了,此事是臣办事不密,与王上无关。” 齐王建摆摆手,不容否决的说道: “这事是我让你办的,没理由让铁血盟付账,就这么说定。” 对此,田儋也只能谢恩了。 “多谢王上。” “接着下棋,下棋。”齐王建一指棋盘,示意田儋继续。 田儋接着又落一子,同时迟疑着问道: “王上,关于古寻……臣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对他……如此示好?” “他的实力确实世所罕见,足以位列当今天下最强的一批人之中,但即使如此……似乎也没必要对他一再退让。” 齐王建没有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它的问起陈和的情况: “和儿最近怎么样,有消息吗?” 齐王建毕竟是君,田儋只是臣,大王不想说,田儋不可能强行追问,只得作罢转说起陈和的事情: “根据下面传来的情报,陈和一直在古寻的医馆做帮工,主要负责……处理药材……”田儋说起来都有些不可置信,他实在想象不出来陈和那个武痴安心切药晒药包药的场景,“他和古寻相处的颇为融洽,两人关系进展不错,似乎古寻还教授了他一些武学理念。” 齐王建听了前半句话不禁笑了,陈和的性子他也是了解的——齐王室如今的所有成员中,在武学一道上天赋最高的有两人,一个是陈和,另一个则是田儋的堂弟田横,作为仅有的两棵苗之一,陈和自然饱受齐王建的关注。 所以齐王建很了解,陈和做这些杂事的场面可以称得上……绝无仅有了。 等到田儋的话说完,齐王建也止住了笑意,带着满意之色的微微颔首道: “相处的不错就好,既然如此,那些钱权当帮和儿交朋友了就是,你不要考虑太多了。” 田儋能有什么异议呢,他只能表示清楚——明白,略一叹气回道: “臣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那个蓑衣客已经吐露出了一些消息,臣觉得有必要向王上您禀报一番。” 田儋不说,齐王建都快忘了这个被稷下卫顺便截回来的夜幕谍报头子了,一直没信,他以为这人已经熬不住酷刑死了。 “没想到他竟然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才吐口,而不是直接死掉。” “臣特意叮嘱一定要留住他的性命,问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下面的人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才办到的。” “不错,不错。”齐王建连连点头,对田儋的工作表示很满意。 “蓑衣客给出的绝大部分情报虽然涉及了夜幕各方面的秘辛要闻,但对我们并无太大的价值,只有一条例外。” “嗯?”齐王建落下手中的棋子,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田儋肯定不能对自己主子卖关子,立刻说出了这个仅有的重要情报,“据蓑衣客所说,夜幕四凶将之一的韩国世袭血衣侯白亦非似乎在打苍龙七宿的主意,并为此秘密囚禁了当年的百越废太子天泽。” 齐王建原本轻松惬意的神情因为田儋的话转为凝重。 苍龙七宿……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称了,上一次是……对,是他母后君王后临终前的叮嘱。 不过很可惜,他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几次不听妈妈的话,其中就有包含这件事,苍龙七宿被他选择性的放弃了,交给了一个他觉得足够可信的人保管。 没想到区区一个韩国的所谓侯爷,也敢打这种东西的主意。 “那个白亦非,查到什么了没有?”从回忆中回过神,齐王建重新恢复了原先的淡然,语气随意的问道。 “这一点蓑衣客没有交待,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仍然不愿说,不过他说那个百越废太子似乎确实对苍龙七宿有所了解,白亦非不惜花费大力气劝服夜幕的领袖姬无夜,将之秘密囚禁了十多年。” “王上,您说要不要让稷下卫……”田儋比了个手势,意思很明确,让人再来个截胡。 齐王建闭目沉思了一番,最后摇头道: “算了,不要插手苍龙七宿的事了。” “况且,一个血衣侯,还有一个什么百越的废太子,也不可能真的知道蕴含足够价值的信息。” 齐王建接着问道: “秦国那边有什么有意思的消息吗?” “没有发生什么异变,王上。”田儋摇了摇头,“吕不韦的吕氏春秋成书后,其妄图更换秦国国本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法家势力开始和他进行明面上的交锋了” “不过此时文信侯权倾朝野,势力几达顶峰,即使是盘踞秦国上百年的法家势力一时也奈何不得他。” “那位秦王呢?” “秦王政吗?”田儋迟疑一下后回道,“这位秦王一贯深居简出,存在感极低,并没有多少关于他的消息。” “不过今年他就要行冠礼了,与吕不韦之间……恐怕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 “这样吗?”齐王建感觉有点意思了,然后转而问起秦国最锋利的刀,“罗网最近有异动吗?” “并未发现有大动作,不过在东郡一代似乎有些痕迹,罗网好像又损失了一批人手。”田儋没有多想就给出了答复,罗网的动向一贯是关注重点,他记得最清楚。 “东郡?具体在什么地方?”齐王建念叨了一下后,立刻追问道。 田儋仔细回想了一下后答道: “大泽山以西。”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回归前夕续 “大泽山附近?农家的总部所在?”齐王建进一步确认道。 “没错。”田儋点了点头,“就在农家六堂总部的附近。” 怎么又扯上农家这个江湖第一大帮了? 齐王建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很好,那就再添一把火。 齐王建又一次露出了缺德笑容,对田儋吩咐道,“把蓑衣客交待的消息散出去,散给对苍龙七宿最感兴趣的那几家。” “是。”田儋拱手领命。 齐王建末了一抬手,补充道,“对了,记住这一次务必做的隐蔽一些,不要再让人发现了。” “臣明白。”田儋略有尴尬的应道。 上次翡翠虎的事纯属意外,完全是他没想到翡翠虎那个蠢货竟然去对方面前自爆,这才在古寻面前暴露个精光。 这一次事涉江湖上最大的几家势力,齐王建就算不吩咐,他也必须尽可能的掩藏铁血盟和齐国动手的痕迹。 ……………… 此时,秦国,东郡,大泽山以西九十里处的一片空地上,玄翦依旧穿着一身利落的束身紧衣,安静的挺立于此,扛着他的黑白双剑,面前躺着一地的尸体。 仔细观察这些人的身上,都能发现蜘蛛纹身,很显然,他们都是罗网的人。 一群尸体中,独独有一个特别的身影,他没有躺着,而是半跪在地。 这是在场除了玄翦以外唯一一个能喘气的了。 玄翦的眼中仍然是一片混乱与疯狂,不过深究其中的话,也许可以发现埋藏在癫狂之下的平静。 罗网唯一的幸存者看着终于停下杀戮行为的玄翦,心中松了口气,可算是搞定了! 玄翦这些日子愈发疯狂,别说六亲不认,都快人畜不分了,罗网来传信的人往往啥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杀了。 为了将任务传达给他,罗网最近可死了不少人手,直到现在,终于让他恢复了一丝丝的正常。 “玄翦大人,上次淮北任务逃脱的目标疑似出现在韩国新郑,掩日大人命您即可前往确认目标——一旦确定,即刻击杀。” “他?他又出现了?”玄翦抬起双眼,双手一摆将黑白双剑垂至地上,“很好!” 报信之人见到玄翦领命,当即就要离开,这疯子说不准啥时候又会开始大开杀戒,赶紧跑路为上。 反正只要他接了任务,就算陷入疯癫也会朝着目标前进,不需要再次引导了。 “属下告……呃!”要走的话才说一半,他就被黑剑一剑穿胸,当场毙命。 玄翦从来都没有打算让任何一个罗网的人活着离开。 此时,整块空地之上只剩下玄翦一个活人了,他眼中刻意伪装出的疯狂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的沉寂和冰冷。 他现在其实还算正常,古寻用心平气和**镇定下来的精神依旧维持着稳定,就是心中的杀念越发的蓬勃了,估计要不了太长时间他又要重新迷失在杀戮的**中。 好在时间已经足够了。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追查自己的孩子,一路杀下来,还真让他查出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儿子现在应该就在农家之中。 不过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是极限了,玄翦如果再进一步的话,掩日一定会发现不对,直接清除他,还有孩子。 不过玄翦没想到,自己刚瞌睡了罗网就派人送来了枕头。 古寻竟然这么快就再次露面了! 他相信,这一次绝对是个机会,让自己救回儿子的绝佳的好机会。 ……………… 秦国,咸阳宫中,秦王政的书房之中,穿着一身素白王袍的青年嬴政伏在桌案仔细阅览着一卷书简,依稀可见卷首写着两个复杂的篆字——《五蠹》 而鬼谷纵横中的另一位,卫庄的师哥,纵剑传人——盖聂,则穿着一袭米白夹杂墨蓝色紧身服,抱着自己被特许持有的宝剑,静默的站在嬴政身后,眼眸低垂,视线落点也在桌案上。 半晌之后,嬴政挺直腰身,抬起一直低伏的脑袋,露出了那张年轻清秀却严肃威严的脸庞,长出一口气,将书简收好后,眼神中异彩大放,感慨道: “写此谋国之书者,可谓法家之大才!” 盖聂依旧默默不言,对此不发表评论,书的内容他也看了,五蠹——学者,言谈者,带剑者,患御者,商工之民——即五害,五个身份他不仅占了俩,而且作为鬼谷子亲传弟子,他日后将位于言谈者和带剑者中的最顶端,他能说啥呢…… 对于盖聂的沉默寡言,嬴政早就习惯了,更何况这本《五蠹》的内容对他又比较敏感,不说就不说吧。 “寡人很想见见他。”嬴政眼中的神采愈发盛烈,显然对韩非这位著书者很是向往,“韩非——荀子的高徒,师出名门,只是……韩王安的儿子,倒是可惜了,不过也无妨。” 嬴政不在乎他是敌国王族公子,秦国朝堂也不缺他国的公子,尤其是现在,楚王熊完的亲子昌平君熊启就是带领楚国一系势力抗衡相国文信侯的领头人,多一个韩国公子算事儿吗? 相比楚国公子,韩国公子的危害性可小得多了——韩国比楚国弱的太多了,韩非无力可借,只能完全忠于君王,很难做出侵害秦国利益而壮大韩国的行为。 盖聂仍旧默然不语,嬴政的想法一时半会估计做不到了。 此时秦国朝堂如同一锅大乱炖。 文信侯相国吕不韦多年聚集起的势力集团,长信侯嫪毐靠着太后赵姬宠信招揽的一批乱七八糟的门客势力,昌平君熊启及其背后的华阳太王太后和楚国一系的势力,再加上太后赵姬自己的势力,四大势力集团乱斗在一起,而本应大权在握,至尊无上的秦王政手中半分权力也无,他自己平日也不显山不露水,安静的做着一个透明人。 此时的他想要召见身为韩国公子的韩非,俩字——没戏! 嬴政自己也清楚,口中不自觉喃喃道:“看来,寡人应该出去走走,真正的看看这个天下,见识见识天下的大才。” 这下盖聂不能再沉默了。 “王上三思,此事万分凶险,绝不可为!” 君王岂可擅离王宫,尤其是嬴政此时本就情势危急,在王宫中没人敢对他下手,可一旦私下离宫……恐怕所有人都想他死在外面。 “盖先生,此事寡人自会计较。”嬴政一抬手,示意他放松,然后嘴角扬起笑意,反问一句道:“先生,可有信心保寡人平安?” 盖聂是个有眼见的主,明白自己这位大王是打定主意了,虽然知道这不是明智之举,但是……自己选择效忠于他,不就是因为其心志远非常人可比吗? “王上放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酒公子韩非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晃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时间来到了二月中旬。 新郑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没有冲天大火,没有街头械斗,没有全城搜捕,百姓的日子回归了从前的正常和宁,尤其是城中还多了一个包治百病的神医,简直完美。 古寻这半个月来再没有做大动作,除了委托紫女去查一些事之外,就是陪陪惊鲵,看看病人,去紫兰轩和紫女吃吃饭,没事逗逗焰灵姬,偶尔陪红莲胡闹一下,最后就是时不时被召进宫里给明珠夫人诊病。 日子过的很惬意,如果可以他不介意一直这样下去,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况且他这树也不是很愿意静,毕竟兑换七剑的钱还没攒够。 今日,对于古寻来说一如前几天,起床,穿衣,吃饭,开门,看病,休息。 随着坐诊时间到点,陈和下班离开,焰灵姬则上工洒扫。 古寻伸了个懒腰,起身对懒懒散散的焰灵姬吩咐了一声,“仔细点清理啊,我先去吃饭了。” 焰灵姬拿着抹布,瞥了古寻一眼,没有搭理他。 古寻也不在意,施施然迈步出了医馆,直奔紫兰轩而去,不过没有走出几步就远远看见了一大队人马。 没有停下脚步,古寻反而加速几步,迎了上去。 这队人马正是红莲和保护她的禁军。 红莲一脸兴奋,蹦蹦跳跳的走到古寻近前,活泼的打了个招呼: “古寻,古寻!” “你今天怎么这个时间出来玩?”古寻揉揉红莲的小脑袋,笑着问道。 “别摸我头!”红莲晃了晃脑袋,错开古寻的手掌。 她很不喜欢古寻摸自己的头,那样会让她觉得古寻在把自己当小孩子看。 等到古寻把手撤掉,红莲满意的点点头,才回道: “我哥今天回来,之前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算算时间现在他该快进城了,我去接他,你要跟我一块去吗?” 韩非要回来了吗? 一听到这个消息,古寻就知道,平静的日子又要过去了,好在……应该持续不了多久。 他对红莲一扬头,直接道: “走吧,我也想见见你整天念叨的这位九公子。” “好。”红莲对此很开心,拉着古寻的手继续蹦蹦跳跳的往城东门去了。 那里是韩非入城最可能的地点。 一旁的禁军对此完全视而不见。 现在谁不知道古神医因为治疗明珠夫人,深受韩王安器重,是王宫的贵客,虽然红莲的举动有些违礼,但他们……这事不敢掺和。 片刻之后,红莲带着古寻,以及一大票禁军来到东门附近,这里同时也离紫兰轩只有几步之遥。 红莲一眼瞥见了拉扯一头如雪白马,穿着儒家青衫的韩非。 她伸手一指,兴奋的跟古寻说道: “看,看!那就是九哥哥。” 古寻搭眼一看,和记忆中的样子基本一致,细长眉,桃花眼,五官立体周正,双目深邃有神,一看就是个风流公子,就是可能奔波太久,神色有些疲累,身上尘土也有些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和动漫里是完全冲突的。 这韩非的身边……怎么跟着个妙龄少女呢? 只见白马的另一侧,赫然跟着一个身穿暗蓝色镶金边长裙,五官精致,身量高挑,体态饱满,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女。 从步态神情来看,二人应该是同行的。 还有……这女人……怎么总感觉有一丝丝的眼熟呢? 古寻看着有点很浅薄的印象,却想不起来具体在哪看过。 “你哥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姑娘,你认识吗?” 红莲的眼神肯定没有古寻好,经他提醒才发现那个姑娘很可能是和韩非同行的。 她蹙起秀眉,语气疑惑的回道: “不认识啊,我哥还没成家呢。” 接着她声音猛地一高,一惊一乍的猜测道: “难不成他私自给我找了个嫂子?岂有此理,他竟然连我都不告诉!” 古寻听的直摇头,这孩子也是有点兄控,而且脑子太跳跃。 就他们俩那神情举止,一看也不像是有亲密关系的人。 不过没等古寻说话,红莲就气冲冲的冲上去了,他见此也只能抬步跟上了。 “哥哥!” 红莲一声满含不满和怒意的大喊响彻在韩非耳边,让正跟别人说话而没注意到自己妹妹出现的他吓的浑身一抖。 不过即使去国数年,对于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的声音,韩非还是一听就听出来了,立刻扭头看向红莲,脸上不由挂上了激动和喜悦,“红莲!” 见到韩非的笑脸,原本一脸恼火的红莲语气不由软了下来,用撒娇一般的娇酥声音喊道: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看着长高了不少,已经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的红莲,韩非满心欢喜。 此时,古寻也跟了上来,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散不掉的酒味,果然是‘酒’公子。 然后他难得的很有礼貌的一拱手道: “古寻,见过九公子。” 韩非不知所以,他最近一直在野外漂着,根本得不到什么江湖消息,自然也不知道古寻的存在,但是作为儒家弟子,礼不能失,况且就看对方这脸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赶紧拱手回礼道: “非见过古先生。” 红莲知道韩非不可能认识古寻,于是伸手嬉笑着介绍到: “这是古寻,我的好朋友,是个神医。” 古寻立刻自谦一句,“神医谈不上,略懂医术。” 一旁的少女——其实也就是东君,闻言目光里隐讳的闪过一丝波动。 这就是古寻,那个行事错乱无章的医武双绝的疯子?果然如情报所说,容貌俊秀无比,竟然比韩非那张脸更引人注目。 东君看着他的脸心绪也不由一阵不自然的波动,不过很快就平复了。 韩非脸上的讶色没有收敛住,自己妹妹什么性格他太了解了,也能交到朋友?还是个神医?莫不是看上对方的小白脸了? 读书人就是聪明,一猜就中…… 心中疑惑,不过嘴上韩非还是客套道: “古兄谦虚了,舍妹都称赞你的医术,那必然是妙手回春,一代圣手。” 古寻呵呵笑了一下,没有再谦虚,而是试着把话题转向了那个少女。 离近了一看,他越发觉得有几分熟悉,但还是想不起来具体细节。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东君,焱妃,绯烟,都是一个人 “这一位……不知道是九公子的什么人啊?”古寻看向一旁的东君,眯着眼问道。 红莲被古寻的话一提醒也想起来自己刚才还要质问的事情,一掐腰怒道: “对啊,她是谁啊?” “啊!”韩非一副刚想起来自己忘了还有一个人的样子,赶紧一伸手介绍到: “这一位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阴阳家的高徒,绯烟姑娘,之前她可是救过我的命。” 东君焱妃,呃……直接叫绯烟吧。 绯烟微微一笑: “谈不上高徒了,妾身已经脱离阴阳家。” 红莲可没兴趣关心什么阴阳不阴阳的,她只在乎韩非后半句话: “什么!你遇到危险了?什么危险啊?有没有事啊?” 红莲一边失声惊叫,一边去检查韩非的身体上下,害怕他受伤。 韩非赶紧跳着脚拍掉红莲的小手,“没事,我没事!” “就是意外遇到了一头野猪,绯烟姑娘正好路过救了我。” 红莲这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这时候红莲发现古寻久久不说话,伸手一肘子撞在他身上,“你怎么了?” “没事,我也没事。”古寻神色有些抑制不住的复杂,看了眼绯烟。 我说怎么眼熟呢,合着是月儿他妈,东君焱妃,这年轻的模样看着一时有些认不出来,毕竟原动漫里她出场的场景太少了,古寻本来印象就不深。 不过……她怎么会出现在韩国!? 就算因为自己的出现而产生那什么……蝴蝶效应,发生一些变故,好歹来点能让人看出头绪的变化啊!怎么没头没尾的她突然闪现在新郑了呢? 古寻很意外,不晓得阴阳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不急着和她耍,先缓缓,扭头对红莲说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陪你哥哥吧。” “哦……好,你先去吧,我带哥哥回宫里。” 红莲没有意外古寻的离开,自己肯定要跟着哥哥回王宫,而古寻虽然能够自由进出王宫,却并不喜欢去……除了明珠夫人找他看病。 古寻朝韩非一拱手,告辞道: “那下次再见了,九公子。” “韩非还需去面见我父王,就不邀古兄做客了,慢走。”韩非还以一礼送道。 古寻摆摆手,转身走了。 绯烟静静矗立在一旁,一双丹凤美目看着古寻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的离开有些突兀,不过她也没想到古寻会认出自己。 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离开阴阳家,第一次见到古寻,甚至绯烟这个名字都是刚开始用,怎么可能有人认得出自己? 韩非一边应付着活泼的红莲,一边对绯烟说道: “绯烟姑娘,你初来乍到,倘若没有地方落脚,非可以帮着安排一二,不知……” 绯烟素手轻抬,声音清冷的谢绝了: “无须九公子费心,妾身可以自行解决。” 韩非也没有热心的非要上赶着去帮她,毕竟他自己现在也只有一座公子府而已,让绯烟一个女子住进去也不是很方便。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别过,非需得先往王宫一行,姑娘倘若有事需要帮忙,可以前往公子府寻韩非,凡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公子客气了。” 绯烟微一欠身,算作别礼,自行离去。 韩非随即也带着红莲,以及一票禁军朝王宫方向去了。 扭过头的韩非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自己才靠近新郑,就这么多有趣的人出现,真是……太好了。 路旁的紫兰轩三楼,卫庄房间中,紫女倚在窗边,透过窗缝看着路上发生的一切。 等到看见众人各自散去后,她收回目光,转看向坐在一旁的卫庄,语气玩味道: “看起来不止是你,古寻竟然也对这位九公子感兴趣。” 卫庄神色不变,没有对自己的目标被古寻盯上而感到担心,喝了口酒道: “他总是能知道一些旁人难以得知的隐秘消息,韩非……也许又和他所知的某个秘密有关。” “我对韩非感兴趣纯粹是因为这个人,和秘密无关。”古寻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屋里,然后人就推门进来了。 紫女被吓了一下,没好气道: “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上个三楼能要多久,要不是白天不方便当街翻窗,连两个呼吸都不需要。”古寻一挑眉,十分自得的回道。 紫女捶了一下已经走到自己近前的古寻,笑骂道: “知道你强,行了吧!” 古寻一撇嘴,表情更加得意了。 紫女懒得和这个货多说废话,好奇道: “韩非有什么值得你感兴趣的?” 古寻没有回答,韩非作为法家的集大成者,是后人给的评价,现在……他的名声还没有那么大,他说什么呢? “现在韩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女的。” “她?”紫女嘴角翘起,故意玩笑道,“那位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间绝色,怎么,你又动心了?” 古寻对于紫女的故意调侃没有恼火,反而冷笑着加了一句: “何止啊,她可不仅仅是个美人儿,身份也高贵的很呢!” 紫女和卫庄闻言都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其实紫女知道那女人不简单,因为刚才她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韩非介绍对方之后,古寻脸色明显有变化,寻常女人,即使很漂亮也不会让他有这种反应。 就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到底多有趣了,竟然让古寻说一声高贵。 古寻看了看很感兴趣的两人,不紧不慢的走到桌案旁,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才说道: “她叫绯烟,说自己曾经是阴阳家弟子,现在已经脱离门派了。” 卫庄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古寻,等待下文。 紫女双手负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等着古寻说出事实。 他们俩对阴阳家都有些了解,这个门派不仅神秘,而且行事霸道,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家的弟子还能脱离门派的。 更不要说那个绯烟连武功都没被废掉,明显有问题。 古寻看二人都是一脸淡定,丝毫没有爆料的快感,就干脆的说出了真相: “你们还可以叫她焱妃,也就是阴阳家的副掌门——东君。” “东君!?”紫女和卫庄对视一眼,同时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语气很意外,连一贯面瘫的卫庄脸上都浮现了讶色。 古寻在正经事上从不妄言,也就是说那个女人确实是阴阳家的副掌门——东君。 东君,阴阳家副掌门,江湖上只留传过他……不对,现在看来是她了,只留传过她东君这个称呼,至于人到底是谁,没人知道,没人见过。 没想到这种身份的人竟然会出现在新郑。 第一百六十七章 观星 “她进入韩国并伪装身份接近韩非这个王族公子的目的是什么你了解吗?”紫女侧目看向古寻问道。 古寻咂了咂嘴,摸了一下侧边发鬓,不确定道: “照理说,整个韩国中,阴阳家会感兴趣的只有一个特定的群体,那就是韩王室,而王室之中,最有可能被他们盯上的,恰好就是韩非。” “你的意思是说,她的目标也是韩非?”卫庄插话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未必,照理说她还不该出现在新郑的呢!” “听你这语气,和人家很熟?”紫女柳腰一扭,手肘撑在桌案上,架着脑袋,美目扑闪着看向古寻,语气玩味的调侃道。 卫庄见状神色转冷,十分无语,所以说他就不喜欢和这俩人同时聊正事,总是喜欢打岔。 古寻咧了下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熟算不上,她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只是恰好对阴阳家有点了解罢了。” 紫女含笑道:“卫庄说的可真没错,你总是能知道一些乱七八糟的常人所无法触及的秘密。” 古寻两手一摊,微微耸肩,一副知道这么多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看过剧情没办法啊,总不能装不知道。 卫庄冷声问道,打断了两人的无聊废话: “阴阳家为何会盯上一国王族?” 古寻闻言扭头看向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摇了摇,“你说错了,人家盯上的可不只是一国,而是七国王族。” 七国王族!? 紫女和卫庄有对视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阴阳家作为诸子百家中最为神秘的一派,实力强大,行事诡谲,主要势力又集中在秦国境内,所以,盯上韩国王族倒还没啥,反正韩国弱的离谱,可其他六国,尤其是秦国,想要覆灭阴阳家……属实不是件难事,。 更不要说同时打七国王族的注意……难不成追求天人极限追傻了? 古寻不等两人发问,率先娓娓道出个中缘由: “紫女,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苍龙七宿吗?” 卫庄露出疑色,看着古寻二人,等待着回答,显然也不了解苍龙七宿。 “那个据说得之就能掌控天下的传说?”紫女的记性显然还不错,半个多月前的事还记得一清二楚,“阴阳家也在追逐这种虚无缥缈的传闻?” “呵,何止啊,人家可是主力。”古寻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讽笑着说道。 “他们追寻苍龙七宿已经很多年了,或者说,他们这个门派如今最主要的,也近乎是唯一的目标就是苍龙七宿。” “而关于苍龙七宿,有这样一些传言:七些星辰,七个国家,七个秘密,苍龙七宿的秘密历朝历代以来,被七国王室的继承人所掌握持有,从不外泄与人。” “这也就是阴阳家盯上七国王族的原因。” 紫女不理解了,“既然是保存在王室继承人手里,他们盯上韩非干什么?他可是韩王安最不待见的嫡子,要找也应该找太子啊。” 古寻一摆手,“说是保存在王室继承人手里,但实际传承起来就未必这样了,持有苍龙七宿之人一般都会是王族中的优秀之才,要不然哪有本事在众多势力的窥伺下保住苍龙七宿呢?” 说着,他还举了个例子: “就我所知,魏国上一任持有苍龙七宿的人就不是现在的魏王增,而是他弟弟信陵君魏无忌。” 被古寻这一说,紫女二人当即回想起了那位过世不久的信陵君,确实也该由这位贤闻天下的王室公子来保管如此重要的秘密,他除了贪花好色一点没别的大缺点。 “你觉得韩国现如今的这位太子爷,手里握着这么重要的秘密的概率大吗?”古寻紧接着反问了二人一句。 “……” 太子? 如果说放纵姬无夜和夜幕发展壮大至今的韩王安是愚蠢加无能的话,那这位太子……只能说他和傻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天底下没有哪个傻子有个当王的爹,而且这个王还让自己的傻儿子当太子。 紫女二人一想到那个被酒色完全掏空了身体的货,完全不能把他和攸关天下的秘密扯到一块。 “所以,你的意思是韩国的这份秘密,是由韩非保管的,东君为此而来?”紫女追问道。 “不知道,我只能说大概是他,也可能不是他。”古寻一摊手,否定了紫女的说法,“而且刚才我说了,东君的目标未必是韩非。” “那是谁呢?” “我!”古寻垂下眼眸,看着手中不断旋转着的杯子,轻声呢喃着回答道。 “为什么这么认为?因为你了解苍龙七宿?”紫女猜测道。 古寻抬起脑袋,冲紫女一笑,“因为我是最大变量。” “什么意思?”紫女不是很理解古寻的话。 变量?那是什么玩意? 可惜这个问题古寻就不是很方便解答了,自顾自的笑道: “东君乱入也好,热闹一点,才更有趣!” 紫女见他无意回答,知趣的转而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先看看那女人想搞什么。” ……………… 另一头,绯烟辞别韩非之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不过在进入开好的房间后,人立刻就偷偷潜出去了。 避开所有人的注意,绯烟暗中来到了一处位于城西的偏僻宅院。 这里是阴阳家在新郑的据点——才建立不久,为的也就是服务身为副掌门的绯烟,以前阴阳家从来不管韩国这块地。 进入宅院后,驻守此地的阴阳家弟子立刻迎了上来行礼问好: “见过东君大人!” 姿态十分恭敬,都因为阴阳家规矩太重,上下尊卑分别极为明显。 绯烟显然也习惯了这种待遇,清冷的点点头,然后立刻问道: “我让你们准备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得到东君大人的命令以后我等就尽快着手去办,此时已经准备妥当。” “很好。”绯烟满意的一点头。 要想完成东皇太一的任务,找出那个不可知之人,绯烟必须要用到占星术。 她要在找到可疑的目标之后,用占星术进行测算确定对方是否真的不可观察。 而占星术的使用并不那么简单,不是说半夜站外面朝天上望就行的,必须借助复杂的辅助观星的器具,这一点谁都不例外,连东皇太一观星也必须在本就是一个巨型占星仪器的观星殿中进行。 绯烟前几天就传信新郑城的人准备相关的用具,以便能尽快进行仪式。 她现在就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第一百六十八章 铜盒 是夜,阴阳家据点,被改造为小型观星殿的房间里,在四周晦明幽暗的稀疏烛火中,绯烟穿着白日的蓝金色长袍,静静的仰望着从夜空中投射映照下来的星图,追寻着反映着古寻命运轨迹的星象。 古寻,就是她怀疑的第一个目标。 原因嘛,主要就是他最近太显眼了。 不明来历,突然出现的绝世高手,连阴阳家的情报网络都查不到一丝关于他过去的信息,而能追查到的最早的信息,也就是他出现在新郑城的时候,恰好就是东皇太一找她安排下这个任务的时间点,这很难不让她联想一二。 占星的过程其实很麻烦,并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都可以通过星象反映出来,必须是对这个世界有着足够影响能力的人才能观测到,影响越大的人,其星象就越闪耀突出,但是这不代表此人的星象就好观测。 观察一个人的星象,最初只能观察现在,而不能观察未来,只有洞悉了现在,才能进一步窥探未来。 比如说秦王嬴政,他所对应的是帝星,群星中最闪耀,最显眼的一颗,不过此时潜龙在渊,星芒黯淡,神光自隐,很难引起注意,自然只有极少数人会去观测,更不要说洞悉其现在。 占星术本来也就不适合用来观人,它是用来观察凡人不可违逆的天下大势的,相对容易影响改变的个人命数却很难观察到。 要是随便就能窥探个人的命数,天下早就乱套了。 追寻古寻这样一个没来由之人的星象是最麻烦的,唯一一个相对简单的办法就是顺着和他产生了交集之人的星象中关于他的部分朔源寻根,而绯烟选择的,自然是她很熟悉的韩非的星象。 此时,观察到群星之位的绯烟也明白了东皇太一是如何突然发现所谓的不可知之人了。 因为一直被阴阳家重点关注的韩非,他星象所昭示的未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韩非的星象闪耀却短促,一瞬即逝,好似天际流星,注定不能长久,他会在不远的未来,迎来他的结局。 但现在,韩非的死劫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明的坦途。 未来他的星象几乎是整片星图中最显眼的存在。 绯烟立刻明白,韩非命数的巨大变动显然和不可知之人脱不了关系,而当她顺着韩非已然大变样的星象中,和古寻之间的一丝微弱的联系朔源时,却突然感觉心神一阵恍惚,回过神后发现自己竟然追寻到了一整片的空洞。 用视觉的描述方法来说,她看到了一整块了无边际的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的大空洞,从概念上来说完全是‘无’的空洞。 再然后,占星术彻底失败,真气反噬,绯烟吐出一口泛着点点金芒的心血。 “噗!果然……果然是他。”吐出血的绯烟脸色顿时变的虚弱萎靡,但眼神中却是完成任务的喜悦,以及对那个空洞的……不理解,口中喃喃自语,“那个空洞,到底是什么?” 古寻要是知道她的疑问,一定会用嘲讽的语气回答: “那是我前两世挖了没填的坑啊!” 现在,东皇太一的任务——找到不可知之人,已经算完成了,绯烟心里还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之前以为会很麻烦的任务竟然如此简单就完成了,自己才进城半天呀。 不过,又一个问题产生了——下一步干什么? 来之前东皇太一可没告诉她。 没办法,只能请示上级喽。 所以说自己不当老大就是麻烦,尤其是像阴阳家这样等级森严的地方,事事都得请示清楚才能动。 “来人!” 随着绯烟一声呼喊,外面候着的阴阳家弟子立刻进来。 “东君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话刚说完,这人就发现了地上的血迹,慌忙问道,“东君大人,您怎么受伤了?” 绯烟一抬玉手,示意他镇定,“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然后吩咐道: “把这里收拾清理一下,封闭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入内。” 虽然目标已经找到,绯烟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在新郑呆多久,还有什么任务,需不需要用到占星术,自然不能把观星仪给拆了。 “对了,立刻发加急信件回总部,上禀东皇掌教任务已经完成,目标确定。” “是,东君大人。” ……………… 此时,城东的天和医馆中,古寻正在逗弄小阿言。 他用真气激发了一朵小火花,控制着围绕在小阿言的身旁。 “咿……呀……呀。”阿言挥舞着小短手,傻呵呵的笑着,试图去抓住眼前飘舞的火花。 古寻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傻妞,实在无法把这个傻乐的小可人跟记忆中那个坑了农家一票人的农家女管仲田言联系到一块。 惊鲵在一旁看着古寻和自己闺女玩闹,嘴角难得的挂上笑意。 古寻看阿言和火花玩得欢,扭头笑着对惊鲵说道: “你应该出去逛逛了,最近新郑城应该会更加热闹。” “嗯?”惊鲵用疑惑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古寻,想知道此话何来。 古寻见状解释道,“阴阳家的人也来插了一手,现在的新郑可比以前复杂多了。” “阴阳家?”惊鲵眉头微蹙,“这里有什么值得他们出手的事物吗?” 惊鲵对阴阳家的了解比之紫女卫庄还要强一点,从前做任务的时候有过接触——实力强大,武功诡异,行事霸道狠辣,有一个神秘的目的。 惊鲵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罗网上层隐隐在敌视他们,似乎就和这个目的有关。 就她所知,韩国,似乎一直都不是阴阳家关注的范围。 古寻抬手又造出一朵火花去逗阿言,然后看着孩子的笑脸回道: “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当初执行魏无忌那个任务时,罗网要求你要尽可能从魏无忌那里找到的那个神秘铜盒吗?” 惊鲵这个当然不会忘,神秘铜盒和她人生最重要的两个任务都有着紧密关系——魏无忌以及无名。 这两个任务中的铜盒她都没拿到手——前者没见着,后者是空的。 “阴阳家的人来这,很可能也是为了那种盒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罗网入城 “韩国也有这个东西吗?”惊鲵闻言喃喃问道。 古寻点点头,“理论上有,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各有一个。” 听到竟然牵连到整个七国,惊鲵心下一沉,凝声问道: “那……这盒子,你需要吗?” “我?”古寻闻言一抬头,好笑的看着惊鲵,“我要这玩意没用。” “不过,世事总是难免会牵连到一起,盒子的事和咱们无关,但是罗网和阴阳家这些势力还是会因为别的缘由和咱们不断牵扯在一起。” “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不要担心,我承诺过不会让阿言出事,更不会让你出事,出事的只会是别人。” 古寻握住惊鲵的柔荑,轻声安抚道。 “嗯。”惊鲵轻哼一声,定定的看着古寻漆黑的双眸。 对此,她并不怀疑。 ……………… 与此同时,扛着黑白双剑的玄翦也来到了新郑城郊,在他的周边,又是几具罗网杀手的尸体。 作为一个疯子,他赶路的速度一贯慢的离谱,经常会偏离原定路线,到处乱跑。 这是必须的,要是他日夜兼程,加急直奔目标而去,反而会让掩日起疑。 至于他身边的尸体? 进城之前,他需要清理一波来监视自己动向的罗网杀手,不然的话很多事没法做。 这半个月来,他晃晃悠悠走了一路,也不辞辛劳的收割了一路,罗网人手损失不少,再清理完这一批人,应该能清净几天。 扫视了一圈地上的尸体,玄翦双眼不带丝毫感情,只有对生命的漠视,双手一抖,震掉剑上的残血,将剑扛回肩头上,迈开步子,趁着夜色朝新郑城走去。 接下来,他就要开始自己真正的复仇,以及救赎。 ……………… 夜色下的紫兰轩,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新郑城的权贵富商聚集于此纸醉金迷,风花雪月,彻夜不休。 其中,有一位紫兰轩的新客十分扎眼,在周围一圈以大腹便便的油腻中老年男性中,他是为数不多的年轻的小鲜肉,而且在仅有的几位小鲜肉中,他的颜值也是最能打的。 这人正是今天刚回到新郑的韩国九公子,韩非。 回都第一天夜里,他拒绝了好几位王族亲友的宴席邀请,迫不及待的就来风月场所寻欢作乐了。 回头他的名声一定可以和古寻媲美。 谁都喜欢美丽的事物,紫兰轩的姑娘自然也不例外,对于气宇不凡的帅哥韩非,她们都很热情,围了一圈都拉着他要和他去喝酒。 韩非来者不拒,一个也不放过,在所有姑娘的簇拥下一起往楼梯去: “哈哈,走,走,你们一起陪本公子喝酒!” 紫女站在二楼的扶栏处,俯视着一楼大厅一切,其中韩非自然是她的关注重点。 好家伙,这场面她看着有几分眼熟,韩非这个货,不会跟古寻当初一样,叫了一群姑娘陪自己吃饭喝酒吧? 紫女失笑着摇了摇头,不去多想这些有的没的,看见韩非已经快要上楼了,转身踩着紫色矮跟鞋,扭着曼妙的步伐上了三楼。 推开卫庄的房门,紫女走了进来。 卫庄正站在万年不变的逼王专属窗边风景阅览点,一手拿着酒杯,静静的注视着紫兰轩大门口的繁华热闹。 紫女走上前几步,双手抬起护搭,负在胸前,语气玩味的问道: “你选择的人确实不简单,也许他真能可以帮你实现目标。” 卫庄冷然一笑,“他是否有能力,还需要观察。” 紫女轻笑了一下,“呵,观察不观察的先不说,现在盯上这个人的可不止你一个。” “阴阳家的那位副掌门你打算怎么应付?” “哼。”卫庄冷哼一声,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在他身上几乎不可能见到的缺德笑容,“我不需要考虑那个女人的问题,相反,是她应该要想一下怎么应付古寻。” 东君……她还能是个威胁?被古寻这货盯上了,自求多福吧。 紫女被卫庄难得的玩笑发言逗笑了,不过……这也是实话。 但是现在不只是一个东君的问题,紫女不无担心的问道: “你说得对,那位绯烟姑娘,自有古寻去陪她闹腾,但是,阴阳家不只有一个东君,况且按照古寻百日所说的情报来看,会盯上韩非也绝不止阴阳家一个势力。” “这人可是个坑啊!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势力!” “你真的要选择他吗?” 卫庄闻言,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量,青铜酒爵顿时吱呀作响,hp不断下降,即将狗带。 好在卫庄还记着这是自己的杯子,最后收了力,酒爵勉强保住一条命。 卫庄转身走到桌案旁盘腿坐下,将酒杯放回桌案上,沉声回道: “先不急,我还需要一个机会真正看看这个韩非。” “等看过以后再做最后的决定不迟。” 紫女美眸闪动,对卫庄的选择不置可否,放下双手,默然离开了。 ……………… 秦国,咸阳城郊,罗网的隐秘据点内,掩日此时就在这里。 而又成功活过了一个月的的乾杀n代目正半跪在掩日面前汇报玄翦的动向: “掩日大人,按照预计,此时玄翦大人应该已经抵达新郑附近。” 青铜面具下掩日对这个消息没有太过再意,随意的一摆手叮嘱道: “加派人手,一定要牢牢盯住他,确保他尽快执行任务。” “是,大人。”乾杀立刻应声,旋即迟疑着汇报道: “不过……如今玄翦大人的疯病愈加剧烈,我们的人手几乎一露面就会被他杀死,最近损失很严重。” 闻言,掩日原本飘在其他事情上的注意力稍稍收回来,眉头皱了起来,玄翦的行为让他的不安感更加严重了。 “尽快调集人手,一定要盯牢玄翦,并且……确保他死在这次任务中。” 掩日的语气中杀机毕现,“倘若他死在那个古寻手中便罢,若没有,就让我们的人出手,结果他。” “是。”乾杀头颅低垂,厉声应和。 下完命令,掩日就让乾杀自行离去了。 对于玄翦和韩国那边的事情,掩日现在也没工夫投入太多精力。 他的顶头上司,文信侯吕不韦将其召回王都咸阳,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任务,接下来他的侧重点必须放在这边的任务。 与之相比,玄翦也好,古寻也好,都只是小事。 第一百七十章 你得补补 翌日,一大清早,古寻从惊鲵的床上清醒过来。 歪头看了眼睡得还很香的小阿言,古寻翻身下了床。 惊鲵一般起的都比他早,此时已经在梳洗了。 她一般不喜欢涂脂抹粉,但是女人嘛,再怎么也不可能随便洗漱一下就完事,花费的时间总归是比古寻这个糙汉子长的多。 古寻穿好外衣,简单洗漱完毕,惊鲵才将将收尾,整理好仪容。 阿言也准时准点的醒过来,开始挥舞小手,咿咿呀呀的求关注。 惊鲵赶紧把自己的心头肉抱起来,稍微哄了哄,然后就掀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古寻一直牢记不能和孩子抢饭吃的原则,所以阿言的母乳十分充足。 收拾好一切,古寻出了卧房,瞥了眼西厢房,房门紧闭。 焰灵姬这个女人一贯好吃懒做,晚睡晚起,懒散不修边幅,除了外貌整理的光鲜亮丽以外,其他的都是一塌糊涂。 古寻也没兴趣不管这女人又要睡到什么时候,反正坐诊结束前总会起来的。 刚走到前边大堂,古寻就听到了一阵大呼小叫,以及拍门声,“古寻!古寻!快开门,开门呐!” 如此喧嚣,又活泼的声音,再加上粗野的行为,只有一个人能做出来——红莲! 古寻加快几步,赶紧去开了大门,果不其然,红莲穿着最喜欢的花边桃色开衩裙,仰着白净的笑脸脆生生的站在门口。 看到开门的古寻,十分喜悦的呼喊一声: “嘻嘻,你总算来开门了。” 而九公子韩非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他换下了昨日的儒家青衫,穿上了华贵的紫色繁复长袍。 这时,韩非略一上前,苦笑着冲古寻一拱手,“古兄,一大早就冒昧登门,打扰了。” 古寻先是一摆手,随意应付了韩非一声: “没啥,本来也要开门了的。” 然后身体后撤,手往屋内一伸邀道: “先进来吧。” 红莲闻言很不客气的立刻蹦蹦跳跳的越过古寻,跑到他的躺椅旁边拢了一下衣裙坐了下去,翘着穿着坡跟靴子的小脚。 韩非还是有礼貌一些,冲古寻略带歉意的一笑,踱步进屋,看了一下后,果断坐到了明显是看病之人坐的椅子上。 古寻跟着回到屋里,看见位子被红莲占了也不在意,晃到了陈和的座位上坐下,然后对红莲笑道: “你这么早急急忙忙的来找我干啥?” 红莲闻言一指对面的韩非,“还不是因为我哥啦,他身体不舒服,我带他来找你看看,你比宫里的那些老头子靠谱多了。”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上回红莲感染风寒,吃宫中太医的药几天没好,古寻见她难受,就直接给她治好了——用飞虹真气给她驱寒。 所以现在在医术这方面,她无比笃信古寻,是个狂信徒。 古寻闻言一瞥韩非,了然了: “是九公子染上了风寒了吧?” 韩非闻言立刻又是一拱手,面露钦佩之色,感叹古寻的眼力之精准,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古兄不愧是新郑享誉盛名的神医,一眼就看出了非的病情。” “前段时间,我不慎落水,天气又比较冷,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还是没好,不过其实也没有大碍了,是红莲担心我,一定要拉着我来找古兄诊治一下。” 古寻点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对韩非说道:“九公子你过来一点,我仔细看看。” 韩非当即起身,走到古寻近前,同时笑着建议道: “古兄也不要叫我九公子了,不若直接以名字称呼,就像非一直叫你古兄一般。” “也好,那韩兄,靠过来点吧。” “嗯!”韩非闻言满意一笑,“古兄可是要诊脉?” 问着,他已经捋上衣袖把手伸了出去。 古寻顺势一抓,三指扣在他脉门上,闭目静心一听,果然…… 韩非虽说看起来气色与常人无异,但呼吸谈吐,行走运动之间,却隐隐可见身体的不协调,明显是有暗疾的。 古寻这仔细一查探,果然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先天气虚体弱,基本和阿言一个症状,如无意外,注定的短命鬼。 不过他的病症应该不是在母胎时受到外力创伤,是纯粹的先天倒霉,程度也没有阿言那般严重,所以得以成功安然的活到了成年。 韩非此时则感觉到一阵接着一阵的热意从古寻的手上传来,源源不断的涌入自己的体内,整个人暖洋洋的很舒服。 古寻松开自己的手,思索了一下,然后对着红莲一招手,“红莲啊,把纸笔拿给我。” “哦,好。”小红花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下来,风风火火的从柜台底下摸出纸墨笔砚,顺便还帮古寻研好墨,然后拿到陈和的桌子上摆好。 韩非看着自己一向飞扬跋扈,性格泼辣的妹妹对一个男性言听计从的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家白菜被拱了…… 古寻不管韩非的想法,自顾自的提起笔,又斟酌了一番后,落笔写字: …………(老规矩) 片刻之后,古寻写好药方,递给韩非。 “这是药方,回去之后,韩兄你照方抓药,熬成汤剂即可,一天只需服用一次。” 韩非面露好奇的接过药方,扫视了一眼,上面有几个药材他听过,不过大多数还是不认识。 “这是……治疗风寒的药?” 古寻闻言一抬头,意外道,“啊!这个药啊……这个药不是治风寒的,你体内的寒气残余我己经清理干净,寒症已经好了。” “这是固本培元的补药,韩兄的你的身子骨有些太弱了,应该吃点……进补之药。” “这药对你有点好处的。” 古寻说话的时候,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韩非看着他的表现,心神一动,有些讶然。 他……看出我的虚病了? 韩非抑制住心底的惊讶,将药方贴身收好,面上露出感谢之色,拱手谢道: “多谢古兄了。” 古寻一摆手,“没事,你是红莲的兄长,都是朋友,应该的,应该的。” 这番发言,听的韩非脸一黑,总感觉自己妹妹被人占了便宜,但又不好发作。 古寻无视他的脸色,接着又强调了一遍,“记得每天一次,按时服用,不要中断,这药……对你是有好处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越来越有趣了 韩非听到古寻富有深意的叮嘱,心下明白对方确实是看出了自己的先天虚症,但是他不觉得古寻给自己的药方能有多大用处。 他的老师荀子医术就是当世最顶尖的人,完全不逊于医家宗师念端。 连荀子老师都对自己的病症束手无策,就算古寻的医术同样不差,他也很难相信对方能如此快的给出一个可行有效的治疗方法。 韩非的想法……一点不错,古寻确实不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想出靠谱的药。 不过因为阿言的原因,古寻早就在研究这方面的问题了,他开给韩非的药方,就是目前他想出来的一种可能。 药效具体如何不好说,古寻交给他就是为了拿他当个小白鼠,给阿言趟趟路,看看具体效果如何,根据他服用的状况反应来再进行调整。 反正韩非的身体状况整体上还勉强过的去,吃点药也吃不死。 当然,他肯定不能说找韩非试药,所以故意装出蕴含深意的样子,显得自己是为了韩非好。 效果还不错。 韩非收好药方后,朝古寻一拱手问道: “劳烦古兄费心了,不知诊费几何?” 古寻一摆手,“唉,说这话就见外了,以我和红莲的关系,谈钱太伤感情了。” 再说了,我还拿你当小白鼠用,再要你的钱就有些过分了,我古某人也是好脸面的人。 韩非闻言脸再度一黑,他觉得自己妹妹又被人占便宜了。 最气人的是,他虽然觉得自己吃亏了,但是红莲本身不觉得,她还挺高兴的。 “嘻嘻,古寻说的对,哥你太见外了。”红莲满脸喜色的一拍古寻的肩膀,兴奋的说道。 韩非的脸色则和红莲截然相反,越发的黑了。 上前一拉红莲的小手,韩非扯出一个几位勉强的笑容,告辞道: “我的病既然已经看好了,那就不打扰古兄你做生意了,红莲,咱们走。” “不嘛。”红莲反过来一扽想走的韩非,给他拽的一趔趄,“你那么着急走干什么?” 韩非稳住脚步,看了看红莲纤细的小手,再看看自己的大手,有点不可置信,不信邪的又使劲拽了拽,然而……红莲娇小的身躯纹丝不动。 “哎呀,哥你别拽我!”红莲被韩非的拉的烦了,干脆一甩手挣脱开了。 “不是,红莲你现在手劲怎么这么大了?”韩非诧异的问道。 红莲闻言小脸一扬,十分自得的回道: “我现在可是练了一门很强的武功,实力突飞猛进,你身子那么弱,肯定比不过我了。” 韩非最后只能沮丧无奈的接受自己是一个连自己十五岁的小妹都打不过的菜鸡。 古寻这时候劝道: “红莲,你先和韩兄回去吧,待会陈和就该到了,我要坐诊顾不上陪你玩。” 古寻既然发话了,红莲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哦……好吧。” 不过让她轻易罢休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古寻坐诊的时候确实没空管自己,以前她也不喜欢在这么早的时间点来医馆。 本来医馆只有古寻一个人的时候,她还很乐意陪着古寻一起,帮他拿个药什么的,直到……后来多了陈和,她讨厌陈和偶尔看向自己的奇怪目光,就不乐意来了。 再后来,又多了焰灵姬……红莲更不乐意来了。 和焰灵姬相比,陈和的轻蔑眼神都只是个小问题。 红莲本来就看古寻身边除了惊鲵以外的所有女人不爽,焰灵姬又是个爱挑事的主,一见到红莲气鼓鼓的模样就要阴阳怪气的拱火,两人一见面就跟铷……不对,就跟铯遇见了水似的,剧烈反应并爆炸…… 旋即,红莲拉着韩非走了。 时间也刚巧,红莲和韩非出了门向北走后,陈和就从南边过来要进医馆。 韩非转向之前正好瞟见陈和一眼,而陈和则正好看见了红莲和韩非的背影。 陈和走进医馆,对已经坐回自己位置的古寻问道: “先生,红莲公主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古寻刚翻出一卷书,正要摊开,听见陈和的问题,抬头答道: “啊……他啊,是红莲的哥哥,韩国的九公子。” “九公子?韩非?”陈和反问一句确认道。 古寻有些意外的看了陈和一眼,“呦,你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很难得嘛!” “家族里有一些关于他的情报,我无意中看见了部分。” “韩王安的所有子嗣中,只有韩非被本家关注着,他是荀子先生的高徒,在桑海之地颇有名声。” “什么名声?”古寻有些好奇。 陈和沉默了一下才回道: “……贪酒好色,流连风月之所,不守儒门规矩,气的小圣贤庄的掌门大弟子伏念满城教训他。” 好家伙!这么个名声啊! 古寻觉得,按照天九里韩非的性子,在桑海城闯出这样的名声,倒也很合理,但是……既然是个浪荡子了,为什么齐王室还会特意关注他?就因为他挂个荀子学生的名头吗? 陈和马上就替古寻解释了心中的疑惑: “但是荀子先生似乎极为钟爱韩非这个弟子,连小圣贤庄的掌门都对他的逾矩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性情迂腐木讷的掌门大弟子伏念对其成见颇深,因此族里的情报人员相信此人是有才学的……就是性格有些放荡不羁。” 这就合理了。 古寻点点头,“嗯,你以后应该会见识到他的才学的。” …… 大路上,韩非也在和红莲闲聊着。 “红莲啊,你刚才说的那个陈和……是什么人啊?”韩非面露好奇的对身侧的妹妹问道。 他现在对古寻的医馆很感兴趣 “陈和啊……”红莲兴致缺缺的闷声回道,“他是古寻医馆的帮工,平时帮古寻处理一下药材什么的,不过他家里似乎不简单,应该有些势力吧。” 红莲还知道陈和和一个叫什么铁血盟的势力有关系,但是她答应过古寻不能将这事说给别人,就算是自己哥哥也不能。 “你知道他是哪里人吗?”韩非眼神中的好奇更浓重了,他心中有个感觉,自己刚才瞥见的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很可能就是陈和。 “好像是齐国的吧。”红莲没有特意关注过这些事,只是隐约和古寻闲聊时听他略微提过。 齐国?陈和?陈……不简单的家族…… 思维发散的韩非一下子想到了齐国王室,田陈一族。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韩非觉得自己离国几年后,这新郑城变的比以前有趣多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要不换个老板? 一转数日过去,新郑城安稳的运转着,对于百姓而言这几天依旧安稳,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王室的九公子韩非。 这位离国数年,远去齐国桑海城求学,拜师当世大儒荀子门下的公子,打回新郑城起,就流连于紫兰轩,夜夜笙歌,一夜不落,惹得朝野议论,气的韩王安差点给他来个终身禁足套餐。 其实韩王安的那些儿子一个比一个荒唐,尤其是太子,同样整日寻欢作乐,比韩非过分的多了,但是谁让韩非顶着个荀子高徒的光环呢,人们对他的德行要求莫名就高了很多…… 二月下旬,春分日当夜,韩王安的两位族弟——安平君和龙泉君,在三百名禁军的护送下,押运着十万金的边军军饷离开了新郑城。 约一个时辰后,古寻悄然离开了医馆,也奔着城外而去。 此前紫女帮他打听到了军饷押送的具体时间,相当具体,具体到哪天哪个时辰出发都一清二楚。 安平君和龙泉君从自己那位糊涂王兄手里成功揽下押送军饷这个活之后没多久,俩人不知道碰上啥喜事——估计就是姬无夜和他们谈成了分赃军饷的事——来紫兰轩休闲放松,紫女特意安排了几个技术好的姑娘,很轻松的就把这俩货放翻,啥情报都问出来了。 此外,古寻还打听清楚了原剧情中提及的那个断魂谷的位置——新郑城外五十里,以军饷押运队伍的速度,大致要一个时辰才能抵达。 古寻特意掐着点出发的。 正好,赶在押送队伍之前一点点抵达了断魂谷所在。 这山谷名字起的吓人,实际上就是两面高不过几十米的山壁夹成的山谷狭道,不过用来坑人倒确实不错。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白天天色就一直昏昏沉沉,黑云压顶,不过雨始终没能下下来,此时入夜,天空仍旧一片漆黑,星月不见。 随即,大雨骤至。 细密的春雨砸在地上,激起一层层的水雾,飘然升腾而起,黑夜下肉眼本就有限的视距被雾气再度遮掩之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古寻现在的眼睛也算不上什么肉眼了,双目在这种环境依旧可以清晰看到几百米远的情景。 他轻松的跃上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山壁顶端,傲立于崖顶,很快就看见了影影绰绰的押送队伍。 等到队伍渐渐走古寻可以看见近运送黄金的马车上,铺盖着层层厚实的雨布,但是……铺的是挺厚,怎么留了那么多缝呢,而且运个黄金都不舍得用木箱吗,还用麻袋? 摆明有鬼嘛! 就在此时,古寻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出现在了山谷中,就在自己正下方,把守在谷口。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墨鸦控制着乌鸦,借助这迷蒙的水雾遮掩,用几副破烂盔甲伪造出了所谓的郑国鬼兵,然后在安平君和龙泉君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货的刻意呼喝下,几百禁军顿时兵荒马乱,心神动摇起来。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马车上的黄金竟然在渐渐变瘪,扯开雨布,划开布袋一看,黄金竟然在蒸发,而且随着黄金直接暴露在雨水之下,蒸发的更快了,没出几个呼吸,就差不多尽数消散了。 这下所有人都彻底吓破了胆。 随着某个人刻意喊出的鬼兵劫饷一词,所有人都开始跟着呼喊这个词,然后全部四散逃离了断魂谷。 等到所有士卒逃跑以后,墨鸦撤去了装神弄鬼的乌鸦,双手负胸,飘然落至马车先前停驻的位置,打算检查一下,确保不留下破绽。 而就在墨鸦垂首观察着地面的泥泞狼藉时,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悄然摸到了他的肩膀上。 “好巧啊,墨鸦。” 古寻的声音透过雨幕,陡然炸响在毫无防备的墨鸦耳边,惊得对方心神一震。 墨鸦足下一点,身形瞬息消失在原地,闪现至几丈之外。 “谁!”一声低喝从墨鸦口中吐出,眼神则紧紧盯着自己原先的位置。 “怎么,有段时间没见,不认识古某了?”古寻好整以暇的看着强压惊慌的墨鸦。 墨鸦看清楚来人是古寻之后,心顿时就沉到底了。 夜幕碰上古寻,就从来没有好结果。 对方半夜出现在断魂谷,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或者说冲着夜幕这个计划来的。 但是……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力,墨鸦很清楚这一点。 自己对于古寻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弱者。 “古先生,确实很巧,竟然在此地再度见面,墨鸦甚是荣幸。”墨鸦恭敬的稍一躬身,姿态摆的很低。 “荣幸?我看你吓的不轻吧。”古寻笑着调侃了他一句,接着不等墨鸦开口,直接道:“我不跟你扯废话了,这大半夜的,我还等着回家呢,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我想请你告诉我,被姬无夜私吞下的那十万军饷,现在藏在哪?” 墨鸦的心彻底沉底了,果然又是奔着钱来的。 现在他是进退维谷了。 不说,自家主子那边倒是能交代,但是自己应该也不可能活着见到他了,古寻分分钟拍死自己,逃脱的概率几乎为零。 而要是说,古寻估计会放了自己,但是姬无夜肯定饶不了自己,还是一个死。 墨鸦不想死,他不想留那个尚还保留有天真和无知的孩子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所以……他得自救。 “古先生……” 古寻一抬手,制止了墨鸦接下来的话,“不用担心,你告诉我藏金地点在哪,我又不会跟任何人说谁告诉我的。” “你权当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姬无夜那里你也就不需要交代了,毕竟钱丢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古寻的神情真挚,墨鸦觉得他不像是在骗人,况且他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但这是背叛夜幕的行为,但凡让姬无夜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自己就一定会死。 多年效忠夜幕,让墨鸦对其有着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不敢背叛。 古寻的声音又适时的响了起来,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也许你觉得夜幕很强大,不可匹敌,但是……它终究只是个蜷缩于韩国的势力,说弱谈不上,但是放眼七国,真的也上不了多大台面。” “良禽择木而栖,何必子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只是个陪送 古寻的话让墨鸦有些意动。 他对于夜幕并没有归属感,对姬无夜更没有真正的忠诚,只有畏惧而已,能够摆脱束缚自由的牢笼,他求之不得。 最关键的是,说这话的是古寻。 这位大佬确实狠狠的踩了夜幕一jio,并且屁事没有,白赚了二十万金,和两个美女。 所以,墨鸦愿意相信,换个人说,他才不会动摇。 墨鸦思绪飞速流过脑海,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笑问道: “古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确,要你弃暗投明嘛。”古寻一边应付墨鸦,顺便还从地上的麻袋里摸出来几块没有蒸发完的假黄金——水消金,用真气遮挡住雨水,将其收进怀里。 这玩意挺有意思,神奇的理化性质,古寻打算带点回去玩玩。 墨鸦依旧没有松口,继续问道: “以先生的本事,应该看不上墨鸦这点微末伎俩吧?” “我是用不上你……但是,我就是想招揽一下,不行吗?”古寻一翻眼,敷衍了墨鸦一句。 你个弱鸡废话怎么恁多呢? “就说同不同意就完了,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古寻不耐烦的一摆手,下了个最后通牒,“要么同意,告诉我军饷藏哪里,要么为夜幕尽忠,我干掉你,赶紧选一个。” 说着,古寻还学习焰灵姬,用真气在双手上升起两团赤红火焰,蒸腾着雨水冒起一阵阵水雾。 很显然,墨鸦只要不答应,他立刻就动手。 “……” 墨鸦默然,自己是间谍杀手,又不是酒楼伙计,哪有说换东家就换的,但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家既然说了,自己就必须给古寻一个答复。 很显然,墨鸦不想死,所以…… “承蒙古先生抬爱,愿为主人效犬马之力。”墨鸦不愧是在江湖摸爬滚打,沉浮多年的老手,心态转换的很快,当即就不顾肮脏泥水,半跪在地上行礼道。 “行了,不用整这些虚的,我不看重这个,也不要叫我主人,和以前一个叫法就好。”古寻一挥手,示意他没必要摆虚礼,“赶紧起来,告诉我军饷藏在哪里?” 墨鸦闻言识趣的站起身,详细的给古寻描述出了军饷的藏匿地点:“军饷此时就藏在新郑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中……巴拉巴拉……不啦不啦……” 古寻弄明白军饷的藏匿之处后,对墨鸦的态度十分满意,“很好,那今天就这样吧,都快过子时了,你自行离去吧。” 墨鸦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 “先生,不知……以后属下该如何行事?” “这个啊……”古寻咂了咂嘴,对于墨鸦如何安排,他觉得都无所谓了,“你随意吧,愿意继续呆在夜幕就留下,不想继续当杀手,也可以来我的医馆报道,反正看我的面子,姬无夜应该不敢找你麻烦。” 墨鸦看古寻确实对此完全无所谓,思索一下后,决定还是先继续在夜幕潜伏着,尽管他一点不喜欢夜幕的环境。 他现在不知道古寻究竟有着怎样的势力,抱有怎样的目的,但是不管怎样,既然选择了加入人家,最好还是想办法立些功劳进去。 有功劳傍身才硬气,墨鸦很清楚这一点。 “属下还是继续留在夜幕一段时间吧,也方便为先生探得一些有用的消息。” 古寻一抬手,“随你便,都行,没事我先走了。” 说着,古寻作势要离开。 墨鸦看着古寻就要离去的身影,眼神几度闪动,最后还是赶在古寻真的要走掉之前,开口说道: “先生,不知道属下是否需要收揽一些百鸟中的精锐杀手?” 墨鸦问这话的时候,脑袋低垂着,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神。 古寻心下了然,墨鸦这么问肯定是想为白凤那个小弟留个路子,这一点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不过面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很随意的回道: “这事你看着办吧,只要靠得住,就行。” 墨鸦闻言又是一礼,“是,先生。” “行,就这样,走了。” 古寻没多在意,撂下最后一句话人就没影了。 墨鸦一点不在乎自己新上司的态度,比姬无夜强多了,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后,长吐一口气,也离开了这里。 墨鸦无比确信,夜幕,就是个永远不见天日的深渊牢笼,但是江湖上的势力大都如此,谈不上谁比谁强,他和白凤既然入了杀手这一行,不管是否出于自愿,他们的路都已经定下来了,必然是血腥而残酷的。 他不知道归附到古寻的麾下是否是个好选择,毕竟他对古寻唯一的了解也仅仅是对方实力很强……还有爱好钱财。 夜幕无疑是个坑,但古寻也不好说,今天他干脆答应跳槽是因为不选就得死,而白凤……他还需要在观察一下,如果古寻这边比夜幕强,他会找机会把白凤也拉过来,如果反之,还是让他一个人掉坑里吧。 另一边,正在往新郑城赶的古寻也在感慨——这墨鸦竟然没有上来就提白凤的事,只是隐蔽的给自己留了条路。 其实,古寻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白凤,而不是墨鸦,他只是个顺手的附带品。 墨鸦能有什么大用? 轻功?操控乌鸦?还是一个职业杀手的专业技能? 这些哪有对古寻有用的东西?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价值,所以顺便收下也无妨。 白凤就不一样了,虽然他现在也没什么用,但是等日后,他获得了他那只大鸟——宝鸽鸽——以后,就用不小的用处了。 那可是秦时里为数不多的飞行载具,能带着不少人一起飞呢。 虽说古寻自己能飞,但是不方便带人,况且自己飞多累啊,哪有打飞的来的轻松惬意? 古寻老早就把目标打到白凤头上了,当初和翡翠虎谈条件的时候,他差点就要多要一个男人了,不过……出于各种风评上的考量,他没有选择额外再把白凤要过来。 今天恰好碰上墨鸦,是个不错的机会,既能挖人,还有十万金的消息。 古寻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别影响到白凤的正常命运走向,导致他得不到那只宝鸽鸽,那就白瞎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在说个der啊! 古寻回到城里以后,本来直奔自己家回的,不过半路却突然改道,找了个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钻了进去。 他发现了一个老熟人。 雨水顺着角落处的屋檐滴落在地面上,砸出连绵不断的噼啪声。 在古寻进来以后,又一个身影顶着密雨闪了进来,身后腰间背负着两把长剑在昏暗的空间内也无比的显眼。 正是玄翦。 古寻的真气细密的包裹着自身表面,确保身上不会淋湿,甚至飘逸的长发都在无视雨水的拍打,轻轻抖动,看的玄翦眼皮直跳。 难怪当初自己挨得那么惨。 “罗网怎么又把你派来了?没别人可用了?”古寻满目好奇的问道。 上次玄翦就被自己打伤过了,罗网再对付自己怎么也得多添俩人吧? “……”玄翦沉默了一下,平复了一下有些激荡的心境才回道,“罗网如今还不能确认你的身份,派我前来认人,如果无误,让我即可清除掉你。” “呵!”古寻被逗笑了,罗网的领导脑子被驴踢了吗? “你上次伤的不轻吧?还让你一个人来,你上司怎么想的?” “为了找到我的孩子,我最近的行为有些不寻常,掩日恐怕有所察觉,应该想借你的手除掉我。”掩日表情木然的解释了一下。 “这样啊……”古寻随意的一颔首,也没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那你来找我想做什么?找死吗?” 对于古寻能冲死人的语气,玄翦毫无感觉,神色依旧僵硬无情,语气森冷,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希望能和你联手,除掉掩日。” “我已经找到了我孩子的大概行踪,但掩日不死,我绝对不可能活着找回他。” “好嘛,风水轮流转是吧?现在轮到你拿我当刀去对付掩日了。” “只要能够除掉掩日,让我找回孩子,一切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掩日,一个除了战斗力不错以外一无是处的糙汉子,但是古寻最不需要的就是战斗力,论实用,他也没比墨鸦强多少,所以对他的条件,古寻……可以同意。 不要白不要嘛! “对付掩日没问题,上回他派了那么多人追杀我,这事不能了,我一定得恁死他。” 从眼神到神情基本全程如同死水一般的掩日听见古寻答应自己的请求,终于露出了些许神采。 “等到掩日身死,我找回孩子那天,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古寻抬手微微一压,“这个不重要,先谈一下别的问题。” “掩日现在在哪?” “应该在咸阳附近,他现在好像接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需要亲自督办。”这事玄翦之前从罗网的杀手嘴里拷问过。 古寻脸色一拉,语气失望的说道,“那杀个屁啊,我还能特意跑一趟咸阳吗?” “你这事得等一段时间,等我什么时候碰上了,什么时候再解决吧,要不然你就想办法把人引过来。” 玄翦没有露出失望,也没有试图再劝说争辩一下,“我会去尝试的,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说完,玄翦就背着双剑默默离开了。 古寻也是瞎高兴一场,还以为玄翦被派来,掩日又在附近呢,也意兴阑珊的回家了。 ……………… 新郑城维系了大半个月的平静又一次被打破了。 随着安平龙泉二君带着那些乱兵逃回新郑,鬼兵劫饷之事彻底在城中传开,流传的速度快的惊人,没有几天的功夫几乎全城百姓都在热议郑国鬼兵的事,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断魂谷那个地方了。 这次事件引发的动静要比之前的几件事大得多了,毕竟之前的事情都不过是人为或者意外,唯一有些神异色彩的山火离新郑城也远得很,而且基本属于以讹传讹,根本就没几个人真正见到。 而这次的鬼兵劫饷却是发生在新郑不远,又有安平龙泉两位王族封君亲自宣传,加上郑国鬼兵什么的说法也算有根有据,产生的效果自然非同一般。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十万军饷丢失,韩王安自然又惧又怒,他不可能听安平龙泉二人的说辞就轻易相信鬼兵之说,但是整整三百人的押运禁军都异口同声的说见到了鬼兵,容不得韩王安不信。 押运军饷的禁军都是精挑细选的,不仅实力都是最精锐的,而且忠诚度足够可靠,收买一两个还可以试试,全部收买……绝无可能。 因此,尽管弄丢了十万军饷,韩王安也没有直接惩治安平君和龙泉君。 不过十万金啊,几乎是国库里所有的现钱,让韩王安就此放弃不找也不可能,他立刻就安排人去彻查此事,找回军饷。 然后……所有负责军饷案的主审官就全部离奇死亡,据说死相凄惨恐怖,是鬼兵夺命所为。 如此一来,本就传的沸反盈天的鬼兵劫饷,在百姓心中越发的真实可靠了。、 韩王安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他的十万金。 没了这笔钱,他上哪找钱补给边军? 没办法,只能继续找人查案,然后继续死主审官。 不过在某些明眼人眼中,这事明显和大将军姬无夜脱不了干系。 …… 时间来到三月初一,中午,古寻处理好医馆的生意,照常的往紫兰轩来吃饭,焰灵姬跟在他的身边。 这女人曾听见过古寻问紫女军饷的事,然后没多久韩国就一把丢了十万金的军饷,她自然不会认为这是个巧合,所以最近她一直黏着古寻,想知道这事是不是他搞的鬼。 紫兰轩,后院会客室。 今天来陪古寻吃饭的不止是紫女,卫庄也难得出来了。 他一出现,一般都是有事。 古寻仰躺在榻上,一只手臂倚着桌案,看着坐在自己前左右三个方向的紫女等人。 这仨人现在都盯着自己看,想干什么? “有话就说,别老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古寻被看的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说道。 焰灵姬扬起右手的青葱玉指,摆弄着垂在脸颊一侧的秀发,语气玩味道: “奴家问过你啊,你没回答我!” 古寻懒得搭理她,整天胡问一气,他才没兴趣给她当万用百科全书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推他去死 紫女和卫庄的眼神自然也和军饷脱不了关系。 这几天紫女一直想看看古寻有没有什么动作,结果发现事情好像和他无关,什么反应都没有,但是世上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所以今天想问问他。 当然,促使他们俩决定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和韩非有关。 这位整日放浪形骸的九公子,在鬼兵劫饷发生之后可没闲着,卫庄认为这是个机会,打算利用一下。 “你怎么提前知道夜幕会对军饷下手的?”卫庄听到古寻都让问了,自然不客气,直言道。 古寻琢磨了一下后,十分坦然的回道: “我在夜幕里面有人啊!” “而且地位不低。” 古寻觉得自己就是实诚,虽然时间顺序有些颠倒,但是这说的也是不折不扣的真话。 “你?你在夜幕有人?你还能在夜幕有人?”紫女闻言不由失笑着连连问道。 卫庄也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古寻。 你还知道收买间谍,派卧底?怎么可能,简直就是笑话! 古寻有些不爽紫女略带嘲讽之意的笑容,不耐的回道:“恰好有一个,不行吗?” “可以,呵呵,当然可以。” 古寻看着更加不爽了。 紫女见状笑着拍了他一下,“好了,不笑你了。” “如果你真有内应的话,知道军饷现在在哪吗?” 古寻挠挠头,刻意反问道: “韩王安的钱丢了,管你们什么事?问这个干嘛呢?” 卫庄闻言眼神闪动几番,怪异的看向古寻。 焰灵姬此时依旧摆弄着头发丝,饶有兴致的等待着军饷的事出个结果。 她是希望古寻昧下这十万军饷的。 反正韩国倒霉她就很高兴。 紫女迟疑一下,语气飘忽的试探着问道: “那十万军饷……不会已经被你吞了吧?”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去窃取那群大头兵的辛苦钱呢?”古寻赶紧给自己澄清了一句。 紫女对此有些怀疑,但是看他的样应该不是假话,也就是说…… “你不知道军饷在哪喽?” “不,我知道啊。”古寻否定了紫女的猜测,然后直接摊牌道,“不过……这钱我既不直接吞没,也不能交给你们。” “那你打听这么清楚想干什么?” “肯定有用啊!”古寻简单对紫女解释道,“是交给另一个人,呃……准确的说,是用来和别人做个交易。” “谁?”卫庄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人恐怕和自己的目标是同一个人。 “韩非呗。” 果然,就是这位九公子。 紫女忍不住以手抚额。 让古寻这货插了一手,看来卫庄的打算要落空了。 卫庄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眉头不自觉地紧锁起来。 这个机会看来是废了,不过他也不可能让古寻主动退让。 大家都是朋友,说不上谁让谁,既然都盯上这事了,那就看谁手段高明速度快了。 这一次,是古寻事办的利落,卫庄没话说。 再等下一个机会吧。 反正只要夜幕不死,他们就会持续作妖,机会大把。 不过出乎了他俩的意料,古寻突然偏头问道: “你们俩要借这个机会试试韩非是吧?” “你又知道?”紫女眼角弯起,笑着反问道。 “不难猜出来。”古寻随口给了个敷衍的回答,接着说道:“你们的计划可以照旧,军饷现在还在夜幕手里,你们尽管和韩非查去就是了。” “对了,快查清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好进行我的下一步计划。” “……” 紫女和卫庄对视一眼,不禁默然以对。 虽然是件好事,但是莫名感觉高兴不起来,本来想测试韩非能力的闲情雅致已经被古寻彻底破坏了…… 算了,凑活过吧,至少省了些事。 这时,一名侍女走了进来,对众人欠身行了一礼,递给了紫女一张信条后就立刻离开了。 紫女接过信条,打开扫视了一眼后,抬头说道: “今日朝会后,韩王安会见大将军姬无夜和相国张开地商议解决鬼兵案,最后下令,命张相国亲自侦破此案,限期三日破案,逾期……严惩。” 卫庄听完直接一声讥讽的冷笑,“韩王安还是喜欢用这些小伎俩,可惜重要的大事却总是办的一塌糊涂。” 古寻一脸不解,这话从何而来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紫女见古寻不明白,为他解释道: “军饷丢失,主要责任终究在身为大将军的姬无夜,但因为扯出了鬼兵劫饷的流言,韩王安不好因此严惩姬无夜,只能让张开地的人去破案。” “现在主审官陆续离奇死亡,咱们的那位韩王估计是心里胆怯了,不想再查了,但又不好轻言放弃,显得自己怕了鬼兵,索性直接把张开地这位相国推出来查案,还给了一个极短的限期,等时间一到,他也不可能真的严惩相国,最多象征性的随意处罚他一下,这事就可以翻过去了。” “这样吗……”古寻的脸色有些复杂。 没想到那老胖子一遇到这种事情脑子竟然出奇的好使啊! 不过…… “他就不怕张开地也死于那什么鬼兵之手吗?”古寻失笑问道。 韩王安这不是把张开地往火坑里推吗?给姬无夜用合理的借口除掉自己最大的政敌。 “所以他给的期限才那么短,时间只要一到,案子不查不就没事了。” “三天?不短了,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时辰也够姬无夜安排人手除掉张开地并推到鬼兵身上了。”古寻觉得这种打算未免太蠢了,这不是送自己的重臣去死吗? “你们确定韩王安是这个打算?就不能是气急败坏,又被姬无夜趁机一拱火,随便拉了张开地去顶缸吗?” 紫女一摊手,侧眸笑道: “也许你说是对的,我们这也只是猜测,不过韩王安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有些小聪明,谁能说得准呢。” “你认为需要顾虑的地方,是因为咱们知道鬼兵说到底就是姬无夜搞得阴谋,但是韩王安可不是,他说不准是真的信这个传言。” “呵呵!” 古寻对此只能呵呵以对了。 堂堂一国之君,就这德行,韩国不灭也难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张氏祖孙 新郑城南,张府大院。 张家世代相韩,至韩王安一朝,已历任五代韩王,光张开地自己就已经是三朝相国了。 不出意外,等到老迈的张开地退休或者干脆暴毙以后,下一任相国就是他嫡子张平。 当然,这都不重要了,反正韩国也没有下一代韩王了。 张家尽管百年为官,根深蒂固,但作为祖宅的张府却并不豪奢,整体古朴大气,算是低调有内涵那种。 在张府的饮茶室内,张开地和他的嫡孙张良——这一位就不用多介绍了,汉初三杰,运筹帷幄,倜傥留侯——正在喝茶聊天。 张开地穿着厚重的古朴华服,眉头紧锁着,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上,写满了愁绪。 他很清楚,鬼兵案是不是姬无夜做的现在都不重要了。 就算真是郑国鬼兵寻仇,跟姬无夜半分钱关系没有,他也肯定会借机除掉自己,再推到鬼兵头上。 面貌清秀的好似二八佳人的张良,穿着素洁利落的青衫,一边抬手给自己祖父倒茶,一边细细观察他。 “祖父大人,可是忧心鬼兵案?”倒好清茶,张良将茶杯稍稍往张开地面前一推,语气很温和的询问道。 “唉!”张开地轻轻抚了一下自己整齐的山羊须,轻叹道,“良儿,鬼兵案此时已不重要了,就算破不了案,王上也不可能严惩我们张家。” “现在的问题是,只要我开始查这个案子,姬无夜必不可能坐视不管,一定会对我下手,届时……张家危矣!” 张开地和姬无夜作对这么多年,一旦他死了,仅凭张平绝对抵挡不了姬无夜,整个张家很可能都会就此消亡。 张良看着自己忧愁的祖父,心下一叹。 鬼兵劫饷这场火,终于烧到了祖父身上,这既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也没有出乎那一位的意料。 念头及此,张良朝张开地略一拱手道: “祖父大人,也许……孙儿知道一个能一解祖父大人心结的人。” “嗯?”张开地闻言,看似浑浊的眼眸突然锐利有神的盯住了自己的亲孙子。 在他眼里,张良可比他父亲强得多了,除了尚还年少,有时候想法会有些过于简单以外。 所以,他不认为张良会信口开河。 “是谁?” “等到见面,祖父大人就知道了。”张良嘴角一弯,露出温润的笑容,对自己祖父卖了个关子。 “呵呵,那就……拭目以待。”张开地也不介意,脸上的愁绪不由消去了三分。 与此同时,新郑城南的另一头,大将军府中。 姬无夜此时的脸色和张开地恰好相反,老脸笑得皱纹挤在一起,好似一朵雏菊。 “哈哈哈,张开地,你个老不死的老东西,本将军看你这次死不死!哈哈哈……” 姬无夜一边肆意猖獗的狂笑着,一边唤来墨鸦: “墨鸦!” “将军!”墨鸦黑色的身影应声落地,半跪行礼道。 “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去张府,送咱们的张相国上路。”姬无夜收起笑声对墨鸦下了命令,但他笑声虽然止住了,脸上的得意之色始终掩盖不掉。 “记住,干的利索一点,一定要让相国大人走的安详。” “将军放心。”墨鸦抱拳领命。 ……………… 是夜,紫兰轩。 每一天的紫兰轩都不一样,但也都一样。 形形色色的客人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的带领下,进进出出,人总是会变化,但是事儿还是那些事儿。 不过,今天紫兰轩的大门口来了一位……应该说两位十分特殊的客人——张氏祖孙。 张开地为人古板守旧,因此张家家风极严,对于风月场所一向避而远之。 张良在城中是个远近闻名的谦谦君子,为人温润如玉,守礼循矩,跟紫兰轩这种地方从来没有交集。 而张开地就更不用说了,六七十岁的老帮菜,就是嗑小药丸也没戏唱,更不可能来。 这两位可以说是稀客中的稀客了。 稀奇到所有人,不管客人还是姑娘,但凡知道他的,都忍不住用眼神乱瞟这祖孙俩,但又没一个敢凑上来。 张开地黑着一张老脸,领着张良不紧不慢的踱步走进紫兰轩,架势摆的很足。 要不是出于对自己孙子的信任,外加他现在也是走投无路,没得选择,张开地死都不会进这等地方。 紫女几人就在三楼的房间,透过窗户观察着下面佯装镇定,实际还是有些尴尬祖孙俩。 古寻握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伸手指着他们笑道: “这张相国还放不开……哈哈,有啥不好意思的,我看紫兰轩也不是没有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来呀。” 焰灵姬也在一旁凑热闹指指点点道: “那个老头看着就没劲,倒是他后面的小后生,看着可真清秀呢,估计会很有趣。” 古寻瞥了她一眼,心底冷笑一声。 是啊,可有趣了,未来的谋圣呢,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自己作价几何。 所以说焰灵姬这女人就是会挑,哪个难搞她就喜欢招惹哪个。 作死! 紫女两手一搭,腰肢扭动朝门外走去: “你们就别编排人家祖孙了,怎么说也是我的客人。” “我得下去接一下,人家的钱可是付到位了,我可不能怠慢。” “嘁……”焰灵姬对此不屑的撇撇嘴。 古寻没啥反应,转身坐回了桌案旁,顺手把瓜子撒到桌面上。 而卫庄就在坐在古寻的对面。 “你似乎很相信韩非?” “为什么不信呢?”古寻以问代答回道,“姬无夜做事,始终太糙了,而且他这个人脑子也不够灵光。” “韩非可是荀子的学生,对付一个姬无夜,想来不成问题。” 古寻就算不看原剧情,按历史算,韩非作为堂堂先秦七子之一,还能搞不定一个水货最强将军吗? 卫庄扯出一丝冷笑,“希望他能对得起的你的信任。” “你这话说的,搞得跟你没有选择他似的。”古寻摇摇头,对卫庄莫名其妙的傲娇无可奈何。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其中有一道明显的清脆声,肯定是紫女的矮跟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的。 随即就是微弱的开门哗啦声。 应该是把张开地带上楼了。 今日韩非特地找紫女订了位置面见张开地。 紫女顺势特地把房间安排在了卫庄房间隔壁,所以现在所有人才聚在这,都是打算凑个热闹,顺便偷听一下他们聊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度上线 古寻是唯一一个对韩非和张开地的谈话没兴趣的人,但是大家都要听,他也就随大流了。 而就在韩非和张开地之间假客套说废话的时候,卫庄和古寻同时看向了窗外。 有意外访客光临。 古寻伸手一拦想要起身的卫庄,“你别急,我来,这是我打入夜幕内部的卧底,你别吓着人家。”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墨鸦,他的气息还是很有特色的。 古寻说完,身形一闪,人就不见了,只余下略微翻动的窗户说明了他的行动路线。 卫庄心里有些好奇,但是古寻既然没让他同去,骄傲如他自然也不会强行跟着去。 倒是一旁的焰灵姬,纯净的蓝眸一转,一撩柔顺的长发,起身也跟着翻出去了。 她好奇心可是最重的了。 虽然韩非那边的事她也感兴趣,但是……还是与夜幕有关的更让她关心,毕竟她的旧主天泽,当初就是栽在夜幕的人手里。 紫兰轩对面房屋的房顶背面,古寻正和墨鸦在说话。 “先生,姬无夜命我今夜取相国张开地之命,不过属下看到他出门,就跟来了紫兰轩,正好向您请示,不知道此事我应该如何处理?” “直接回去,用我当借口搪塞一下姬无夜就好了。” “怎么说我今天也在紫兰轩,紫女可是我的好友,不能让人说,客人玩了她家的姑娘,死在她店里,死在半路上。” 墨鸦总觉得古寻说话怪怪的,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劲,只能抱拳听令,“是,属下明白。” 这时候,焰灵姬摸了过来。 她一点不懂潜行,气息遮掩连f都没有,古寻和墨鸦都轻松发现了试图躲藏的她。 “先生,这人……” 古寻一摆手,“好了,不用管她,你走你的吧。” “属下告退。” 墨鸦身影一闪,留下几根羽毛后就消失了。 古寻转过身,看向焰灵姬躲藏的地方,无奈叹道: “别躲了,出来吧。” 焰灵姬尽管被发现了,但是心情还是不错,扭着腰的迈步走了出来,站定后一只手掐在腰间裸露的肌肤上——她已经换了新衣服,下半身黑面红底金焰纹花边的高开叉长裙,上半身则只有双手覆盖着金焰护腕护臂,以及同样花纹的金红色……杯罩,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长靴——双眼微合,充满媚意的看着古寻。 这女人做了出格的事后,总是喜欢卖萌装无辜。 不得不说,这套衣服穿她身上是很好看,就是造价有点贵,而且做起来忒麻烦,衣铺的老板足足花了半个多月才给她搞定,不仅用了裁缝,还找了铁匠和金石匠一同合力打造。 “你的好奇心应该收敛一点,不是谁都像我一样纵容你的,小心害了自己的性命。” 焰灵姬收起只能抛给月亮的媚眼,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但是她心里清楚,古寻对她其实不错了,对于很多小动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有时候嘴欠了一点。 “那人是墨鸦,姬无夜的那个左膀右臂?你竟然能收买了他?”焰灵姬不想听他说教,转问起墨鸦的事。 “收买?不用收买,只要他还不想死,就得听我的。” 武力胁迫啊! 焰灵姬明白了,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古寻还真的会用武力强行压服别人。 他天天在自己,还有其他(女)人面前叫的挺欢,但是从来没……好吧,也动过手。 古寻曾经教训过焰灵姬,就……随便打了几下,也不疼不痒的,不过焰灵姬为此和他冷战了好些天,许是有些抹不开面。 但是谁让她没事挑事,挑到了惊鲵头上呢。 焰灵姬一想起这事心里就不痛快,脸色一拉转身鞋跟一踏,身形跃动,离开了这片屋顶。 古寻摇摇头,闹不明白这女人脑子又想到了啥。 回到卫庄的房间,古寻耳朵一支,听到隔壁已经聊的差不多了。 张开地答应了韩非的条件,只要他破案找回军饷,就保举他成为掌管刑案律法的六卿之司寇。 而韩非也看穿了张良力荐张开地同意自己要求的目的——拿他当个缓冲的挡箭牌,能破则破,不能破……把时间拖过去也好。 面对道歉的张良,韩非趁机故意卖好,收买了一波人心,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至此,事情算谈妥,双方各自散去。 张氏祖孙先走,由紫女亲自送下楼的。 而韩非,他之后自行下的楼。 他还要在紫兰轩喝酒玩乐一番。 下楼的过程中,透过卫庄刻意打开的房门,韩非恰好扫到了屋中的情况,瞥见了特意站在窗边凹造型的卫庄,蜷坐在坐榻上的绕弄秀发的焰灵姬,以及倚靠着桌案,手扶着下巴,观察莫名突然去凹造型的卫庄的古寻。 看来,古大夫和紫兰轩的关系确实不一般啊。 韩非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后,步履不停的走下了楼。 古寻的余光也瞥见了韩非的身影,顿时明白卫庄凹造型的原因了。 合着是为了吸引目光啊,逼格不能掉是吧? 古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对焰灵姬道: “热闹凑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焰灵姬努了努嘴,起身跟着古寻离开了。 今天还算有收获,好歹知道了墨鸦竟然是古寻的间谍。 ……………… 王宫,明香宫。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避开了所有宫人的视线,摸进了明珠夫人的寝宫。 明珠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外加后面又找了古寻几次,心思已经完全跑偏了,对调香也没有以前那么兴致勃勃了,只偶尔调一点用来应付韩王安,以及在古寻来的时候,助助兴。 今晚韩王安没有来,所以明珠早早就打算上榻休息,正在做最后的梳洗。 而就在这个时候,神秘的人影摸进了寝宫。 来人正是已经下线了一两个月的血衣侯白亦非。 此时的他比之年前脸色更加的苍白,好似白蜡一般不见半点生气,身形也变的更加消瘦,明显最近过的不咋地。 飞虹真气对白亦非的伤害确实过于巨大,他在养蛊的冰窖中借助寒冰之气辅助还是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将体内的异种热力完全消磨掉,而且还把自己的地下冰窖蒸腾了小半,辛苦培养的毒蛊都热死了不少。 再加上他自己受到的折磨,真的……损失惨重。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杀不了 进入寝宫以后,白亦非像从前一样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铁质靴子敲击地板发出阵阵脆响。 正在取下头上饰品的明珠听见响声,心里先是一惊,然后立刻想起来这动静会是谁造成的,又恢复了镇静。 她头也没回,听到脚步声渐渐逼近,直到停止后,率先开口说话,语气妖娆中夹杂着轻蔑和讥讽: “表哥啊,你这一消失就是一个多月,可让人担心死了啊,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白亦非原本就阴郁的脸色,被明珠夫人这蓄意一嘲讽,更加阴沉了,整张脸不由拧在一起,凝重的都能挤出水了。 不过……谁让他事确实办砸了,也只能躺平任嘲了。 白亦非深吸了几口气,压下羞恼,冷声问道: “现在情况如何?” 明珠夫人转过身,看着心情极度糟糕的白亦非,自己心里顿时觉得舒坦的不行。 她翘起玉手,装作摆弄指甲的样子,语气懒洋洋的答道: “还能怎样?” “当夜,你不知所踪,姬无夜和他的禁军一败涂地……” 明珠简要的讲述了一遍那场大战之后造成的一切后果,。 白亦非前面听的都还算镇静——姬无夜没死只是重伤是个纯粹的好消息,他先前啥都不知道就躲起来养伤,生怕姬无夜已经歇菜凉凉了。翡翠虎又得掏十万金也不是大事,反正挣钱的活轮不到他白亦非干,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胡夫人……那是谁?谁管她死不死。 但是听到后面的内容,白亦非就接受不能了。 焰灵姬是他让蓑衣客派人去百越散消息引来的,好不容易抓到手,这还没审问就让人截胡了!? 最关键的是,白亦非担心古寻要这个女人的目的和自己相近,同样是盯上了苍龙七宿,那就很麻烦啊…… 再然后,白亦非就顾不上什么焰灵姬了。 “蓑衣客失踪了!?”白亦非十分罕见的破功了,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的大声质问道。 “虽然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他确实失踪了,杳无音讯。”看着白亦非的失态,明珠心中越发愉悦,要是她自己一个人独处,这会儿说不定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你也不用问找没找,姬无夜同样不想他这个情报头子落到别人手里,一得知这件事后就派出了所有人手仔细搜索了蓑衣客当晚逃跑的路径,找了半个月,一无所获。” 白亦非又是深吸几口气,压制下内心高涨的怒火和焦急,声音更加冰冷的问道: “没有怀疑的目标吗?” “自然有,铁血盟,还有齐王室是嫌疑最大的两家,但是……没什么用处,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咱们夜幕是能招惹铁血盟,还是能招惹齐王室?”明珠夫人右手拨弄了一下蓬松的长发,反问道。 白亦非没有搭理明珠不阴不阳的反问,只是在心中记下。 知道嫌疑目标对他是有点用处的。 蓑衣客知道的可比姬无夜和明珠所知的要多上不少,而多的那部分基本都是和白亦非相关的,这要是泄露出去,白亦非觉得自己可能会招惹到不少麻烦,能有个怀疑对象总是好的。 明珠这时候反问白亦非道: “怎么样,你现在还有什么打算?” 打算? 白亦非冷眼一瞥满脸遮不住幸灾乐祸的明珠——他现在还能有个锤子的打算! “你呢?古寻没有来找你的麻烦?” 明珠双手一摊,一本正经的忽悠道: “怎么可能,那个男人可没那么大气,他当然来找我算账了,不过……被我许诺了一些好处以后,罢手了。” “什么好处?” “无非是一些宫里的便利,对你不重要,放心吧。” 白亦非懒得追究这些事,不涉及他就好,只是随口警告道:“你自己注意分寸,不要过火。” 明珠呵呵一笑,更懒得搭理白亦非,接着就要关门送客。 “你还有什么事去问姬无夜吧,他估计也很想见到你,你不露面蓑衣客的位置空缺问题没法解决。” “没有和我有关的事,你就离开吧,我要休息了。” 白亦非隐隐觉得明珠有些不对劲。 以前她对自己也没有真正的好脸色,也巴不得看见自己失手丢脸,但是态度上总归是比较克制的,而现在的她似乎……相对要更加随性了。 白亦非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能暂且按捺心中的异样,转身离开。 明珠看着离去的红衣人影,不由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现在她有了新靠山,自然不用像以前一样太过在意白亦非的态度。 ……………… 此时的阴阳家据点中,东君焱妃……或者绯烟,whatever,哪个称呼都好……她之前收到了阴阳家弟子的通知,咸阳那边的回信已经到了。 这半个月她主要就是在等东皇太一的下一步指示,期间应付了一下韩非的感谢宴,不时去(自以为)暗中观察一下古寻,同时仔细收集着城里的一切有价值的情报。 这都是为了可能的下一步任务做准备。 而现在,她终于等到了真正的任务指示。 “邀请此人加入阴阳家,竭力而为,任何条件皆可许之,如若不成,杀之!” 绯烟烧掉密信,凌厉的凤眼闪动几下,面上不禁露出些许难色。 拉拢古寻加入阴阳家不是问题,但对方答不答应是个未知数,倘若他就是不接受,自己可就得杀了他……问题是怎么杀他呢? 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阴阳家的副掌门东君,阴阳术上的天赋无人能比,即使是她那个同样才貌绝伦的妹妹也稍逊她一筹,不过二八芳龄,实力就已经差不多赶超五大长老,绯烟心中的高傲和自信自是远非常人可比。 但是再自信她心里也有数,根据现在的情报显示,古寻这人头天晚上单人独剑车翻了一千多号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禁军之后,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在大街上晃悠,随意出入紫兰轩了。 显然那一千多个亡魂在生前基本没有对其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绯烟自认,十年后自己也差不多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现在……不行。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打架略过 次日一大早,鬼兵劫饷案再度出现了变化,朝堂上的君臣都得到了一个消息——相国张开地将鬼兵案全权交由九公子韩非侦破,他丝毫不过问。 百官对此不发表看法,人家张相国怎么办案,轮不到他们置喙,就是办砸了,那也是王上处理。 韩王安对此更没有意见,他找张开地是给自己找个坡下,现在张开地找韩非当坡自无不可。 准确的说他对此还是挺乐见其成的,毕竟原本他也是没办法才拿张开地顶包的,现在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主动跳出来担责任也好,处罚他总比处罚张开地好。 只有姬无夜回府后气的大肆打砸了一通。 娘希匹,昨天夜里墨鸦回来复命他还没多当回事,虽然那个老东西去逛紫兰轩有些诡异,但是说不定是人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临死前风流快活一下。 古寻既然正好在那不让动手,那就拖后一天呗。 不差这一天的功夫。 结果……那个该死的韩非! 这还怎么对张开地动手?人家都不查了,要杀也只能先杀韩非。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花花公子竟然胆子这么大,什么事都敢插一脚进去? 不过气愤之余,姬无夜心头还有点疑惑: “墨鸦,你确定古寻只是因为紫兰轩的生意问题才阻拦你的?” 姬无夜担心,张开地,古寻,还有那个什么韩非几方联合起来,合伙算计自己。 墨鸦跪在下首处,眉目低垂让姬无夜看不清他的表情,语气正常的回复道: “应该不是。” “昨天他警告属下时,言辞中透露的意思似乎是因为张相国破天荒第一次光临紫兰轩,这么多人看见了,要是当晚暴毙,紫兰轩难免受到舆论影响,所以不希望属下下手。” “而当晚据属下观察,张相国也只见了韩非,双方会谈良久,紫女以及卫庄,古寻三人和他们二人并无任何交集。” “这样么……”姬无夜摩挲着自己的连边大胡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也罢,还有时间,本将军就不信杀不了张开地那个老狐狸。” 姬无夜脸上凶光一闪,狞笑命令道: “墨鸦,今晚你去招呼一下咱们那个不知死活的九公子,看在王上的面子上,只要他迷途知返,识时务,肯放弃,就留他一命,不然,直接处理了吧。” “属下明白。” ……………… 是夜,紫兰轩中,紫女正在和卫庄聊着今天朝堂上流传出来的消息。 “韩非如今算是正式向所有人宣布入局了。”紫女倾身倒了杯酒,三指捏住酒杯,稳稳端起晃了晃杯中之酒,然后轻轻抿了一口,“以姬无夜那种办事不隔夜的急躁性子,恐怕马上就会对韩非下手。” 卫庄瘫着脸,也饮了一口酒,“他既然决意入局,就应该明白会遇到什么。” “他就算明白又如何,一个羸弱书生,还不是得我们来救?”紫女放下酒杯,轻笑道。 “……”对此卫庄无话可说,韩非真的是太弱了,风刮大了都能给他吹倒。 “梆梆!”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紫女姐姐,那个九公子又要找你。” 紫女闻言一愣,然后瞥了一下卫庄,笑道,“看来不止是你盯上了人家,人家说不准也盯上了你啊。” 卫庄沉着眼眸,手一翻,将杯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露出了笑意: “这样才有趣。” 紫女没再搭理他,起身出门去见韩非了。 韩非和卫庄的见面暂且略过不表,视线转回今晚的古寻。 今晚古寻没有在家,宫里来话说明珠夫人又要找他问诊。 韩王安真是心大,大晚上的自己那守活寡的宠妃找男人看病? 明珠穿着自己那身透明黑纱薄衣,内里除了上半身的罩杯以外片缕不沾,下半身……只有一片黑,侧身慵懒的躺在卧榻上。。 古寻一进明珠的寝宫,就看见了眼前惹火的一幕,尽管不是第一次看了,古寻还是有些忍不住内心的躁动,只想冲上去来一场四海纵横。 明珠见到古寻来了,身形一晃,从榻上坐起来,顺势将自己的左腿翘到了右腿上,脑袋支在右手上,一双勾魂夺魄丹凤眼尽显媚态的看着古寻。 这一连串动作引起明珠全身的一阵晃动,上半身的白,加上下半身的黑,晃得古寻眼直晕。 明珠看到古寻的表现,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呵!” 然后说道: “今天找你有正事说。” 古寻摇晃了一下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下,然后坐到明珠梳妆台前的矮凳上问道: “什么正事?” “白亦非回来了。” “啊……这事啊。”古寻咂了咂嘴,觉得没啥意思。 “算算时间,他上次被我打的伤如今也差不多该好了,出现没啥值得意外的。” “就这一件事吗?” “别急,事只有这一件,但我话还没说完。” 说着,明珠夫人从榻上站起来,扭动腰肢,莲步轻移,走到古寻面前,然后身体一旋,直接躺到了他怀里。 古寻骤然软玉温香入怀,心中又躁动了几分,呼吸忍不住变粗道: “快说你的正事。” 明珠见状,双手还在古寻的背上一阵摸索,可以引火,就在古寻不打算惯着她,想要就地正法的时候才开口继续说道: “他对蓑衣客的失踪很在意。” 怕古寻不理解,她还特意又强调了一遍,“他在意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的范畴,我从没见他如此失态。” 古寻对此心里有些数,估计蓑衣客知道的东西有点多,肯定和苍龙七宿沾上关系了,白亦非这是担心他被那个大势力抓走,暴露了自己。 跟苍龙七宿沾边的都是狠角色,凭他一个白亦非,估计有点兜不住,心里没底了。 不过他没兴趣和明珠说这些,这女人看似已经小鸟依人,实际上心里指不定还打着什么小算盘呢。 让她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仍旧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也没啥大不了的,蓑衣客应该是完全背弃了姬无夜,选择效忠他了吧,突然发现自己丢了半壁江山心里有些接受不了很正常。” “行了,如果只有白亦非的事就不用说了,想杀他很容易,没必要多关注他。” 不待明珠再说话,古寻一把将其抛到了床榻上,然后自己也扑了上去。 转眼间两具躯体就扭打成一团了。 以下省略三万字打架过程…… 第一百八十章 让我儿子来 就在古寻和明珠夫人上演妖精打架图的时候,白亦非也找上了姬无夜。 姬将军捂着脑袋,看着又悄无声息潜进自己府里的白亦非,很是头疼。 没人喜欢自己的老窝能让人随意进出,姬无夜就更不用说了,而且这个潜入者还是他心里最大的潜在威胁。 回头还是得让墨鸦他们继续加强防守。 姬无夜不阴不阳的假意关心道: “侯爷消失了一个多月,可是无碍了。” 白亦非也不想计较姬无夜的态度,他现在没这个心情。 “多谢将军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姬无夜看他似乎主动退让,也不想在这个当口和他争执,暂且按下心中的敌意,说回关键的正事: “蓑衣客失踪的事,侯爷知道了吗?” “已有耳闻,我深夜来此,就是为了找将军商议此事。” “关于蓑衣客的去向,完全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吗?” 姬无夜闻言心情很不耐的回道: “要是查得到,本将军会不查下去吗?” “下手的势力绝对不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线索,百鸟的人手查了快一个月,毫无头绪,只能放弃。” 白亦非早就从明珠那里得到了消息,此时对姬无夜的回答也没有太失望,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就该确定接替蓑衣客的人选,保证情报网的正常运转。” “这事是得尽快解决。”姬无夜听见白亦非的回答,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不知道对于接替蓑衣客的人选,侯爷有什么看法?” “依我看,如今局势动荡,不如先提拔蓑衣客之前的副手上来暂时维持一下,他对蓑衣客留下的情报网络足够熟悉,能够尽快将情形稳定下来。” 白亦非的提议其实很中肯,不过蓑衣客的副手嘛,肯定是要偏向他血衣侯的。 姬无夜心里对此也有所怀疑,即使退一步说,蓑衣客的人不偏向白亦非,也能明确是不偏向自己的。 所以他早就叫墨鸦清理了一波。 此时面对白亦非的提议,姬无夜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道: “侯爷的提议本将军觉得在理,可惜很不幸,蓑衣客的亲信在那一战之后,死伤惨重,此时已经没几个可用之人了,都不够资格接任蓑衣客的位置。” 白亦非闻言,目光不禁一冷。 死伤惨重? 蓑衣客当夜带去的是手下的精锐杀手,和他的情报副手有什么关系? 白亦非一看姬无夜这样就知道,肯定是他为了把持住情报网,暗下杀手。 真是个成事不足的废物,胡闹一气! 白亦非不是特别在乎情报网络落到谁手里,他只在乎这玩意好不好用,如今天下各国乱象频起,及时的情报何其重要! 现在让姬无夜这么瞎折腾一通,懂这方面的算是让他全搞死了,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程度。 md!猪队友! 心累的白亦非也懒得和他多废话了,直接问道: “既然如此……不知大将军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啊……这个啊……”姬无夜看到白亦非对此无可奈何的模样,脸上顿时浮现了得色,喜不自胜的说出了自己的盘算,“这段时间一直是墨鸦在负责协理情报方面的事情,本将军看……不如让他接手这些工作。” 白亦非听到这个人选,还算可以接受。 墨鸦虽然是姬无夜的手下,不过办事能力不错,让他接手情报工作勉强也行。 不过姬无夜要的可不仅仅是推自己的人上位,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但是墨鸦毕竟身份地位不够,让他暂时应急代理一下也就罢了,等到回头,本将军觉得不如让……一虎来真正接手情报网,如何?” “一虎的能力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本将军想应该没人会不服的。” 姬一虎,姬无夜的独子,上了几百个女人就种出这么一根独苗。 被姬无夜保护的很好,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当然,白亦非对其肯定是一清二楚。 对姬一虎,白亦非只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爹蠢,他比他爹还蠢啊! 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所有人看在姬无夜的面子上,一聊到他都是大加溢美,说什么虎父无犬子之类的屁话,但实际上那就是个草包。 去军中混个资历镀镀金,姬无夜都安排了一大帮人寸步不离的伺候着,确保他不会出意外。 让他接手情报网,白亦非可就没法接受了。 那不就废了! “大将军,一虎公子可是你的独子,以他的身份,从此转入暗中,管理情报网似乎有些屈才了,本侯觉得不如就直接让墨鸦统领全权接手算了。” 不出意外,白亦非果然试图阻止自己的打算。 姬无夜凶厉的双眼一眯,缓缓回道: “侯爷不必担心,就算一虎接手情报网,墨鸦也会继续做他的副手,一虎不会完全转入暗中的,谈不上屈才。” “这蓑衣客的位置位列四凶将,可是跟侯爷你们平起平坐的,让墨鸦一个奴才坐这个位子不合适,还是一虎合适,侯爷觉得呢?” 白亦非见姬无夜这么说,知道对方是铁了心要强行推自己那个废物儿子上位了。 他现在实在不想和姬无夜针锋相对……算了,就先退一步吧,反正一时半会姬一虎还回不来。 而且姬无夜自己心里也有数,应该不会让他那个傻儿子也胡来瞎折腾。 “既然如此,那本侯就不多说什么了,将军回头去问一下潮女妖和翡翠虎的意见,没有问题就按将军说的办吧。” “很好!”姬无夜见白亦非退让,自然大喜,一拍大腿道,“明天本将军就去安排。” “这件事办妥,也算解决一个大麻烦。” 白亦非觉得,自己隐于幕后,推姬无夜做夜幕的台面人物是不是一个错误……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坑你一把。 “夜已深了,将军休息吧,本侯先走了。” “那侯爷自便吧。”姬无夜自然不会多留白亦非,不过说完送客之后,又想起了一件小事,提醒道: “侯爷,你之前可是发函给王上,说要回都,这都过去两三个月了,一直没回来,王上已经在起疑了,让我催问雪衣堡那边。” “将军放心,此事本侯很快就会解决。” 话落,人业已离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环……盯一环 今夜的天色一般,明月高悬的同时,阴云密布,时不时遮挡住皎白的月光,让大地归于黑暗。 古寻提着裤子,脚步踉踉跄跄的从王宫出来。 别误会,步子乱不是因为腿软,古寻没这么虚,主要是衣服没穿整齐,需要再收拾整理一下。 古寻从不在明珠那里过夜,所以每次都会半夜爬起来,再回医馆,今晚也不例外。 一般情况下,他回家的时间都是子时以后了,街上连个鬼影子都莫得,不过今晚回家的路上,却格外的热闹。 …… 韩非像往常一样,喝的七荤八素的从紫兰轩里跌跌撞撞的扶墙走出来。 “九公子,下次再来啊!”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门口欢送着他。 韩非也来劲,醉的话都说不清了,还在那一边招手,一边客气道: “放……放心,姑娘们,明……明天本……本公……本公子还来找你们喝酒。” 接着韩非就提着灯笼,一步三晃的在大街上画着蛇形,从左走到右,从右晃到左,灵活的做着规避动作。 他走过了还有几分灯火的东大街街首,来到了彻底一片漆黑的街尾,这时他除了月光,以及基本没啥亮度的灯笼,什么光源都没有了。 于是乎,满脑袋浆糊的韩非一头撞到了路边的木制灯柱上。 duang! 韩非还以为撞到了人,赶紧道歉,没有得到半点回应才眯着眼睛强提神瞄了一眼。 原来是灯柱啊! 韩非恍然,然后错过身就要继续走。 就在这时,韩非心中感觉到几分异样,原本因为醉酒而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由都清醒了几分,抬眼望向街道前方。 霎那间,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涌现出一大批连人带马,全身披甲的重骑兵部队,然而更诡异的是他们都是黑白二色的,混混沌沌无法看清,不过如果有懂行的人在,还是可以依稀辨认出,这支人马的装备基本和秦国的精锐部队——黄金火骑兵一致。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呼啸声,一整队骑兵从韩非身旁疾驰而过,转瞬之间,又消失在了街道后方。 而随着骑兵虚影疾驰而过,韩非的手中的灯笼突然自己燃烧了起来。 韩非被这一吓,脚步一个踉跄,向后坐倒在地上。 经此一吓,他的醉意早已彻底散尽,瞪大自己的眼睛,来回扫视着街道前后,隐约间似乎在远处的高屋房顶瞥见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韩非甩了甩脑袋,强行驱散掉心中的怪异,将一切归咎于自己喝懵逼了,产生的错觉,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后就要继续前行。 同时,已经走出王宫,即将进入东大街的古寻也感觉到了几分异样。 他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也就是此时韩非所在的位置。 这是什么奇怪的气息,怎么感觉忽冷忽热的呢?阴阳似乎严重失衡啊? 好奇之下,古寻不由加快了步伐,朝着那股怪异气息传来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韩非的异样同时被三个人看在眼里。 一个是受姬无夜之命来威吓韩非的墨鸦。 他躲在韩非身前边不远处的阴影拐角里,在自己的视角里,看着韩非一连串的莫名动作——忽然开始前后乱望,然后灯笼自己烧起来,他吓到在地。 另一个是从紫兰轩跟出来,暗中保护韩非的紫女。 她的视角和墨鸦差不多。 最后一个人则是东君绯烟,她在找机会和韩非拉近关系。 命运的纠缠代表他注定和古寻那个奇葩有很大的交集,绯烟要用他做跳板,和古寻尽可能自然的拉近关系。 一来关系近一点,拉人入伙比较自然合理,二来,倘若对方不同意,自己也方便用些特别的方法杀他。 绯烟是三人中唯一一个隐约察觉到了怪异的人,不过只能感受到一点点,被她忽略了。 这仨人也有意思。 紫女在后面盯着韩非,防备别人害他。 墨鸦在前面盯着紫女和韩非,心下稍松了一口气,有紫女做挡板,自己回去也好和姬无夜交待,毕竟墨鸦不可能真的伤害韩非。 他没得到古寻的同意,哪敢对和古寻有些关系的人下手。 绯烟则站在屋顶盯着韩非,紫女和墨鸦三个人。 那个黑衣服的,夜幕的墨鸦显然是来对韩非下手的,而后面那个紫衣服的紫兰轩当家应该是来救韩非的。 绯烟盘算了一下,后者的实力实在一般,她有把握抢下人头,提前出手救下韩非,占下功劳。 已经摸过来的古寻站在更高的屋顶同时观察着这四个人。 好家伙,你们搁这真人套娃呢? 不过套娃三人组此时不是古寻观察的重点,他现在更在意韩非。 不过一天没见面,他的气息怎么这么诡异了? 韩非虽然因为醉酒而脸色通红显得似乎很有活力,但是他的气息总让古寻觉得他……大限将至呢? 不阴不阳,不死不活的,这是咋了? 难不成是因为那把逆鳞碎剑? 古寻即使熟知剧情,能猜到的原因也只有这一个。 虽然知道自己的猜测八成是对的,但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逆鳞剑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他不得而知。 古寻不由来了兴致,这个病例值得研究一下。 那边,墨鸦也开始动手了。 一阵怪叫声后,几副破损的盔甲飘浮于空中,头盔的两眼部位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手部各拿着一把战剑,在空中盘旋舞动着,朝韩非杀来。 韩非当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自己的那两位王叔口中的鬼兵了。 确实似模似样,他乍一看都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韩非到底是儒家弟子,对鬼神敬而远之,他并非不信鬼神,但是他不信鬼神会抢钱。 此时,看见韩非遇险的紫女赶紧冲上前救人,不过抢在她之前,剑锋还未靠近韩非之时,所有的鬼兵就被一扫而空了。 一道赤红色的真气匹练从一旁骤射而出,在空中几番回旋,顿时打散了所有的鬼兵,随着一大群乌鸦四散飞离,地上只留下一片盔甲残骸。 真气洪流没有停息,又是一个回旋,瞬息间突至墨鸦身前。 墨鸦没有料到这个场面,躲闪不及,眼看就要结结实实的挨上这记阴阳合气手印。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给你爹的女人看病呢 就在墨鸦即将受创重伤之际,另一道赤红色的真气悄无声息的闪现在墨鸦身前,二者相碰瞬间后相互泯灭消散。 墨鸦来不及多想,身形闪动,化羽远遁消失。 同一时间,一身金边蓝裙的绯烟,静默的亭立在韩非身前不远。 古寻也出现在了墨鸦之前呆的角落中。 韩非很是诧异的看着身前出现的人。 “绯烟姑娘!?” 韩非实在没料到她会出现并救下自己,他以为应该是紫兰轩的人现身救下自己的。 “九公子无恙吧?”绯烟没有回头,仍旧盯着墨鸦的方向。 自己的阴阳合气手印竟然被拦住了? 那个墨鸦绝对没有这个实力。 “呵呵,绯烟姑娘出手很及时,非并未受到任何伤害,真是多谢姑娘了,又救了韩某一次。”韩非没有在意对方背对着自己回话,拱手谢道。 古寻抬步不紧不慢的从角落中走出来,笑道: “韩兄,还有……绯烟姑娘,又见面了。” 说后者名字的时候,古寻的语气格外有趣。 “古兄!?” 韩非更加诧异了,今晚出乎他意料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古寻怎么也出现在这里?而且好像还是从袭击自己那人的藏身之处出来的? 看见古寻出现,因为韩非已经脱离危险而想悄悄离开的紫女停下了脚步,转头也过来凑了个热闹。 “古寻!”紫女走入局中,先对古寻喊了一声。 古寻没说啥,只是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到自己这边来。 紫女自然应允,快步走到古寻身边站定,然后再对韩非二人道: “九公子,还有这位……绯烟姑娘。” 紫女和古寻一个德行,提及绯烟名字的时候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绯烟没有多想,她心里有数,对于出现的有些突兀的自己,不论是韩非,还是古寻,其实都潜藏着各种防备和怀疑。 韩非笑着拱手回应道; “紫女当家,看来你也是来救我的,有劳了。” “九公子客气了,我可没有出力。”紫女温和一笑应道。 此时,绯烟轻轻一笑,带着些许质问意味的说道: “古神医,刚才挡下我阴阳合气手印的,莫不是你?” “不是啊,我不知道啊。”古寻一脸无辜的撇清道,“我刚才看那有个人,就想过去看看,不过等到了就发现他已经跑没影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对了,不要叫我神医,没到那水平。” 紫女在一旁看着古寻睁眼说瞎话,不由捂嘴偷笑了一下。 她不清楚袭击者是谁,古寻绝对不是,但古寻同时肯定和袭击者有些关系,不然不会这么横插一杠子。 绯烟那双透露着贵气的狭长凤眼紧盯着古寻,选择接受古寻的敷衍说词,“这样吗……看来是我误会古神……古大夫了。” 韩非也上前几步笑着调和气氛道: “绯烟姑娘是误会了,古兄怎么会害我呢,哈哈。” “不过古兄,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哦……”古寻一点头,毫不隐瞒的回道,“这个……是明珠夫人找我看病,这不刚搞定出宫吗?” 韩非有些痴傻的抬头看了看月亮。 这……都快过子时了,看病看到这个点? 不是这说出去谁信啊! 我父王也不管管吗? 紫女闻言也忍不住斜眼瞥了古寻一下,脑袋往他那边靠了靠,小声嘀咕道: “你又干什么了,搞到这么晚?” 她不管古寻找女人,但不想他招惹宫里的女人。 古寻呲牙想了一下,同样小声嘀咕着回道: “办正事,正事。” 紫女这才放下心。 显然,她没有想到,两人眼中的正事略有不同。 另一边,韩非有些接受不能,虽然明珠说到底只是个夫人,并非王后,和自己也没有亲缘关系,但是这个事吧……我可是拿你当朋友的啊! 他不由咧着嘴,神色复杂的说道: “古兄,你这个……你这个看病……” 话说一半,韩非说不下去了,这叫他怎么说呢? 别给我爹戴绿帽子?以后别看病看到那么晚? 哪一个都不好说啊。 古寻是不想和韩非扯明珠的事了,赶紧随口糊弄道: “韩兄,你别多想,我……正经大夫,治病救人来的。” 去火……也算治病吧…… 韩非张了张嘴,想反驳,最后还是放弃了,勉强接受了古寻给的台阶,僵笑着回道: “这个……明珠夫人无碍吧?” “没事,没事。” 古寻随口回答一句后,刻意岔开话题,转去问静立一旁的绯烟: “绯烟姑娘刚才用了阴阳合气手印,所以说……你是阴阳家火部的弟子吗?” 绯烟闻言眼神中露出了意外,“古大夫很了解阴阳家?” 古寻谦笑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看绯烟姑娘阴阳合气手印的威力,怕是不逊于贵门派的火部长老了吧?” 绯烟眼眸暗垂了三分。 没想到古寻竟然会对自家门派有所了解……这不合理! 这人明明是突然冒出来的,怎么会……算了,他的命数都是个大坑了,一切皆有可能,不过现在自己的任务麻烦程度恐怕又要上升了。 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绯烟嘴上不停,对古寻回道: “古大夫高看妾身了,我不过是一介弃徒,如何能与五大长老相提并论。” 接着绯烟不给古寻再问话的机会,朝韩非微微一礼告辞道: “既然九公子已然安全,妾身就先告辞了。” 话落,人直接原地消失,只留下几只真气金蝶飞舞渐散。 韩非还想客套感谢一下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古寻不由嗤笑了一下,这女人真行,你要伪装就装彻底点,把实力掩盖住,这样半遮半掩算什么事? 紫女看了古寻一眼后,也告辞道: “九公子,我也不打扰了,告辞。” “紫女姑娘慢走,多谢今夜的相助。”这次韩非的客套能说出口了。 紫女微微一笑以示回应,扭动纤腰踏步离开。 韩非看着最后剩下的古寻,出声问道: “古兄,你还有事吗?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尽早回去休息的好啊。” 古寻盯着已经走远的紫女妖娆的背影,对韩非回应道: “她们既然都走了,我来跟你聊的正经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自为之 找我谈正事? 韩非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他觉得自己和古寻之间迟早要有所合作,但是现在咱俩除了红莲以外还有别的联系吗? 古寻没理会他的疑惑,伸手一招,示意对方靠过来。 韩非不知所以,但还是走了过来。 古寻一把抓住韩非的手腕,又给他把了一次脉,顺便问道: “韩兄,我上次开给你的药每天有吃吗?” “呃……药啊……”韩非见到古寻突然就开始看起病来,不由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他的问题,答道,“吃了,每天都在吃。” 片刻后,古寻松开手,暗自点了点头。 果然,相比上次,韩非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恶化,反而因为自己开的药而有所缓和。 看来自己的那个试验用药虽然做不到治本根除韩非的病,但至少可以保证对方的身体不进一步恶化。 “古兄,怎么了,我的身体状况出问题了吗?” 韩非被古寻的动作搞得心里毛毛的。 自己难不成身体不行了? “那倒没有,我的药效果还不错,你现在身体状态良好。”古寻闻言一摆手,安抚了韩非一句。 “那你这是……”不是身体出问题,韩非就更好奇古寻是要做什么了,不过话没来及问出口就被打断了。 古寻抢先反问一句:“所以你最近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明明身体正常,气息却很诡异,还透着一股死相,你说说你自己干了啥?” “……”韩非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 古寻一提他就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东西了。 但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逆鳞的存在? 这是韩非敢独自回国,决意对抗夜幕的最大,最根本的依靠。 他回来之前可没料到自己回国以后会是这种状况,一大群牛鬼蛇神全部聚集在小小的新郑城,还基本上对夜幕都没有抱什么善意。 倘若没有卫庄,古寻等一批人,只有韩非和夜幕对上,也没有逆鳞剑相护,他今夜差不多就该死在墨鸦手上了。 不过……尽管古寻似乎知道不少事情,韩非却不想和他聊逆鳞,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不可说与人的秘密。 他打了个哈哈,笑着刻意扯开话题道: “没想到古兄还会看面相啊,哈哈,不过非一向不信这些,既然身体没有问题那就行了。” “还是得多谢古兄的药方了。” 古寻咂了咂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非明显是不想和自己提逆鳞剑的问题,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没什么深厚的交情,不过是有个红莲作为中间的联系罢了。 古寻想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伸手拍了拍韩非的肩膀。 “韩非,你别怪我交浅言深,你是红莲最亲的哥哥,看在她的份上,我不想看到你死,所以……乱七八糟的玩意还是少用的好。” 虽然按原著剧情,韩非应该是在秦国大牢里死于阴阳家的六魂恐咒,但是到底如何不好说,尤其是六魂恐咒理论上对韩非这个不会武功的菜鸡应该不起效果的。 古寻觉得他要是过多动用这个逆鳞剑的力量,恐怕未必能撑到蹲大牢了。 “……”韩非沉默了一下,飞扬的桃花眼几番闪动,最后只是一拱手谢道,“多谢古兄的关心,我心里有数。” 古寻一撇嘴,不再多劝了,他既然以及打定主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有个锤子数! 果然,最聪明的人,就是得死在最蠢的想法上。 “记得按时吃药,还有……最多间隔半个月,找我复诊一次,我看看药物疗效。”古寻最后撂下一句叮嘱就离开了。 ……………… 次日,乱象频发的鬼兵案又给增加了百姓不少谈资。 鬼兵案的走向如今成了全城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最热切的话题,所有人都对此倍感关注。 尤其在相国大人将此案完全交给新郑浪子——九公子韩非后,案情愈发扑朔迷离。 原本都已经板上钉钉,这事就是鬼兵做的,结果韩非一接手,就找到了足够有力的证据,将押运军饷的安平龙泉二君给送进大牢里严加审问了。 而就在百姓以为军饷是安平两人用诡计暗中窃走的时候,事情却又峰回路转。 一夜过去,他们俩人突然暴毙在了大牢里,据说是被鬼兵索命,惊惧而亡,死相恐怖,死之前还留了遗书告诫韩王安不要再追查下去。 死了两个便宜兄弟,又被那份‘遗书’狠狠恐吓了一番的韩王安又惧又怒,惊慌失措的召来了姬无夜,张开地,还有韩非,把三人挨个喷了一遍,尤其是韩非,被重点关注,韩王安八成的怒火都是他承受的。 最后,韩王安正式下令,不在追究鬼兵案,军饷……他不找了。 至于没有钱拿的边军怎么办……哎呀,一群臭当兵的,要什么钱! 他们不过失去一点钱罢了,王上可是死了两个兄弟,而且还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这是多大的损失啊! 他们今年捱一捱,明年国库……大概……也许……估计就能重新凑齐这笔钱,到时候就可以发了。 …… 是日傍晚,古寻日常的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日常的收拾好工具,日常的要出门去紫兰轩吃饭……然后被陈和拦住了。 “呦,难得啊,有啥事?”古寻很稀奇的看着陈和,调侃着问道。 “族中传来一个消息。”陈和没有卖关子的习惯,瘫着脸回道,“有一个消息开始在整个江湖上流传。” “韩国血衣侯白亦非知道有关苍龙七宿的秘密。” “啊?”古寻一听这个,傻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味。 白亦非图谋苍龙七宿的事除了他本人,以及自己这个挂逼以外,应该就只有……蓑衣客可能了解一些吧? 自己只对紫女提过两嘴,她不可能满江湖乱传,白亦非更不可能自爆,仅剩下的就是蓑衣客。 而现在蓑衣客好像就在齐国手里吧? “这事应该就是你们家传的吧?”古寻神色有些玩味的反问陈和道。 “……”老实的陈和默然不语,沉默以对。 古寻自然秒懂,陈和一旦不想回答就会沉默,而沉默也就代表他默认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双要来钱了 “都有哪些势力知道这个消息?”古寻接着好奇的问道。 他想知道白亦非这把会惹上多大的麻烦。 这个问题陈和就没有犹豫,直接回答了: “除韩国以外的六国王室,诸子百家,以及罗网等大势力应该全部都知道了。” “可以的,你家这是把白亦非往死路上逼啊!”古寻点点头,感叹了一句。 焰灵姬傻乐傻乐的在一旁看着这俩人, 她不知道苍龙七宿是啥玩意,当年还在天泽手底下混的时候对方没有告诉她。 也不知道陈和他家是什么势力,古寻和陈和没一个人告诉她。 但是她可以听出来,白亦非这下子有大麻烦上身了。 白亦非倒霉,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看着瞎高兴的焰灵姬,古寻撇了撇嘴,啥情况都不了解就傻乐,真是没脑子。 自己还是给她长点记性吧。 “这件事只提到了白亦非吗?” “不止是他,还牵扯到了一个叫天泽的人,好像是什么百越的废太子,说是他也知道苍龙七宿的事情。” “……” 焰灵姬原本的笑容顿时没了。 这都什么事啊! 等着看仇家的热闹呢,怎么等着等着,火烧到自己家了? 古寻冷笑了一下,他就知道肯定跑不了天泽。 焰灵姬没法静静看戏了,出言质问道: “怎么会牵扯到我……我们百越的太子?” 她一时冲动直接问出了口,差点一秃噜把天泽和自己的关系说出来,现在天泽的存在她还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也不打算让古寻等人知道,于是半道赶紧改口了。 陈和不知道天泽和焰灵姬的关系,被她这一问,顿时转过来自己的脑袋,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毫无表情的脸上分明写满了问号: “?” 关你什么事?知道你是百越遗民,但是天泽一个废太子和你还有关系吗? 焰灵姬不想看陈和的面瘫脸,但还是继续问道: “天泽太子早在十多年前,在百越王国灭亡的时候就死了,那什么苍龙七宿怎么会和他也扯上关系?” 陈和依旧面无表情的满脸问号盯着她——就算他没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在同事一场,对方帮自己把杂货揽走了的份上,陈和还是解释了一下: “情报中说,天泽当年并没有死,而是被藏了起来。” 焰灵姬咬了咬银牙,恨恨的说不出话。 陈和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什么都知道?而且知道也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消息不藏好,反而传的满天下皆知? 这都是什么损人不利己的缺德操作? 碍于要隐藏关系的原因,焰灵姬没法接着追问天泽的事,只好转去问另一个关键问题: “苍龙七宿是什么?” 古寻这时笑着抬起手,示意陈和不要搭理焰灵姬,对他说道: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没别的事可以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先生多注意一些,我先走了。” 陈和点了点头,无视掉两眼喷火,怒瞪自己的焰灵姬,径直离去了。 他说这件事就是为了提个醒,因为苍龙七宿的缘故,本就很热闹的新郑恐怕要进一步混乱了。 焰灵姬气呼呼的坐在一旁,杏眼圆瞪,不满的盯着古寻。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了,苍龙七宿的事情你不够格知道,很危险的,我说过,不要好奇心太重,会害死你的。”古寻笑着随口安抚了焰灵姬。 焰灵姬现在不关心苍龙七宿,她更想知道天泽惹上了多大的麻烦,知道自己等人接下来会面对何等的敌人。 但是! 她偏偏不能问。 很难受! 古寻看她那个别扭的样,开怀一笑,然后走了。 他就是故意逗这个傻妞的。 焰灵姬一个人坐在医馆中,又气又急。 她这段时间在城里也没闲着,一直试图找到天泽的藏匿之处,可惜她一个人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半点头绪也没有,迫于古寻的限制她也没办法抓人逼供。 本来也不着急,找不到就慢慢找呗。 等到百毒王他们来了以后再仔细找也不迟,驱尸魔最擅长找人。 但是现在貌似……麻烦了。 …… 时间越来越接近夏日,黑夜到来的自然也就越来越晚,不过同时,古寻午睡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理所当然的,下午的坐诊时间也就随之往后推迟了不少。 二者相叠,一加一减,古寻下班的时间还是很靠近傍晚入夜。 今天陈和说话又耽误了一点时间,最后古寻到达紫兰轩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紫兰轩的灯火都已经点燃了。 见到紫女以后,古寻发现她今天心情很不错……说起来她每天心情其实都还可以。 “怎么样,韩非那边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卫庄应该挺满意的吧?”古寻箕坐在榻上,随口闲聊着问了一句。 紫女端着茶水屈膝坐到古寻身边,给他倒了一杯茶后,巧笑答道: “韩非说他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至于卫庄……他什么时候会对别人满意呢?” 古寻嗅了一下从紫女身上传来的淡雅香气,顺便喝了口热茶,点头附和了一句,“这倒是没错,卫庄那个性子……” “他俩人呢?韩非今晚上来了吗?” “已经走了。”紫女伸出被黑色丝织紧衣包住手掌的素手,轻轻端起茶壶,给古寻的茶杯续满,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们一起去将军府了。” 古寻的目光被紫女紫色的指甲吸引了一下,然后才关注起她的回答,“啊……这么快就去找姬无夜摊牌了?” 紫女头往侧向一偏,眼神闪动了一下,轻笑道:“没想到你什么都没过问,却对韩非的作为很清楚。” “哦……这个啊……都是猜的,想要空手套白狼从姬无夜手里把钱夺回来,能用的办法并不多,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人证都已死亡。”古寻胡扯几句给自己遮掩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道: “既然他们已经去找姬无夜了,那今天晚上差不多就可以把事彻底解决了。” 尽管有转移话题的用意,古寻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很开心,毕竟又是一大笔进账要到手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等我一波清掉 对于古寻如何知道这么多,紫女没有多问,她不关心这个,转而聊起昨晚的事道: “你在夜幕的那个内应,是墨鸦吧?” 紫女不待古寻辩驳,直接就接着说出了自己如此猜测的缘由: “昨晚对韩非动手的应该就是墨鸦,以你的性格,会出手拦下那位阴阳家的副掌门救下对方,只能是一个原因。” “对吗?” 紫女说完,扭脸笑眯眯的盯着古寻,等着他的回应。 “没错,就是他。” 古寻本来也没有继续隐瞒的意思。 昨晚上自己动手救人的行为太突兀了,别说紫女,恐怕韩非乃至东君都对此有所猜测。 紫女稀奇问道: “墨鸦可是跟随姬无夜快十年的老人,一直忠心耿耿,办事得力,被姬无夜倚为心腹,更是他的近卫军统领,负责安全事务,这种人你都能劝反?” 古寻讥笑了一下,“呵!那又如何,说到底也只是个在乱世挣扎求生之人罢了。” “姬无夜统治他的手下依靠的完全就是对他们生命的威胁,而当出现更加强大的威胁时,背叛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说,姬无夜自己策略就有问题,不找些有家有室,妻儿家小俱全的人,净弄些孤家寡人,这不等着被背刺呢么?” 紫女闻言斜眼白了古寻一下。 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有家室的正经人谁会入这一行啊,还不都是些没爹没娘的孤儿。 “你能劝服谁我都可以理解,真正让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啊。” 紫女最诧异的其实是古寻为什么要费力去劝反一个内应。 “嘶……这个原因啊……”古寻琢磨了一下,半真半蒙的回道,“我这主要是爱惜人才。” “二十……呃这个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人才!” “墨鸦就是个人才。” “人才?杀手界的人才吗?你还需要这种人才?”紫女被古寻不明不白的回答弄的有些懵。 “不是杀手方面的,是特殊能力,他能控制乌鸦啊。”古寻将后仰的身体坐正,双手比划着没有意义的手势解释道。 “所以呢?那又对你有什么用呢?” 紫女还是不理解,乌鸦对古寻还是没啥用啊,拿来送信吗? “不止是他一个,墨鸦还有个手下,叫白凤的,你知道吗?” “自然知道,他是百鸟中唯一一个轻功足以比肩墨鸦的人。” “对了(liao),他比墨鸦还要有用,后者只能控制乌鸦,而白凤却能操控百鸟,我主要就是想挖他到手底下。” “他对墨鸦极为衷心,真正的衷心,对他而言墨鸦说话比姬无夜好使,而且年轻不懂事,还处于初生牛犊不怕死的阶段,所以想要顺利招揽他就得先搞定墨鸦。” 紫女双手搭在自己穿着……呃黑色裤袜的大腿上,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古寻。 以她看来,古寻的目的应该确实就是那个白凤,虽然原因还是不明。 紫女看了一会,期间古寻一直用无辜的表情回以凝望——我说的就是真话,没问题啊。 片刻后,紫女重新扭过头,喝了口茶,调侃戏谑道: “从昨夜的事来看,那位东君大人的目标应该就是韩非,不是你。”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失望?” 古寻让紫女调侃这方面的事习惯了,毫无反应,原本坐直的身体又瘫软了下去,懒洋洋的回道: “失望倒是不失望,就是好奇,这对我而言算的上是件好事。” “这个世界上,除了奶……那些未知的事情,我已经没什么乐趣可寻了,这种莫名的变故多一些才好。”古寻一秃噜嘴差点还给说岔了。 紫女叹道: “对你而言是乐趣,但对卫庄而言可就是大麻烦了,不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破坏他的盘算。” “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古寻这时候,眼眸微微低垂,声音有些轻的说道。 “什么意思?你要对那个东君下手?”紫女眉头一皱,反问道。 古寻露出笑意,没有回答紫女的问题,依旧用轻声说道: “要不了多久我就该离开韩国了。” 紫女的眼神微微一黯,既没有惊诧,也没有说话。 这是她早有预料的事情,古寻从来都没有久留韩国,久留新郑的可能。 “你要跟我走吗?”古寻好似没有看见她的神态一般,继续笑着问道。 紫女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我现在不能跟你离开,我还要经营紫兰轩,照顾这一帮姐妹,还得帮助卫庄,我不能抛下这些人不管。” 紫女的回答同样没有出乎古寻的意料。 不过他还是多劝了一句: “紫兰轩的话,我可以帮你重新再建,那些姑娘也都可以一并离开,至于卫庄……相信我,没有你的帮助,他和韩非也没问题的。” 紫女柔和的笑了笑,仍然摇头以对,“还是算了,等等吧,等到韩国的事情步入正轨,我再离开吧。” 古寻抿嘴摊手一笑,“随你,都行。” “既然你不走,那我在离开之前,会出手清理掉所有的威胁,确保你的安全。” 说这话的时候,古寻垂下的眼眸,第一次在紫女面前露出赤裸的凶光。 “清理掉……所有威胁?” 紫女心里一暖,想要细问古寻打算做什么,然后就被打断了。 梆~梆~梆! 一阵敲门声响起。 “紫女姐姐,九公子和张公子回来了。” 听到门外侍女说的话,紫女和古寻对视一眼,相互一笑,心有灵犀的忽略掉之前的话题。 紫女冲门外喊声回道:“好,你请他们过来吧。” 然后扭头对古寻笑道,“看来他们已经有结果了。” 古寻点点头,然后问了一个认知上的问题: “为什么张良也被称作公子?这不是诸侯之子才能用的称呼吗?” “呵呵!”紫女捂嘴笑了一下。 古寻总是这样,前一秒还跟你说着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下一秒就开始问你常识问题。 “如今周王室都没了,礼乐早已崩坏,这些规制也就没有以往那般严格了。” “张家世代为相,地位高贵,张良身为张家的嫡孙,称一声公子也无妨。” 闲聊间,客室外面隐约传来了韩非的爽朗的声音,人许是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姬将军惨呐 韩非和张良进门,一边走,他还一边朗声说道: “紫女姑娘,今天怎么换地方了?” 话刚说完,他也就看见了古寻,愣了一下后略一拱手笑道: “啊……古兄也在啊。” 张良同样也看见了古寻,非常工整的揖手作礼道: “良见过古大夫。” “素问古大夫仁医之名,一直心生神往,今日终于得见,实乃良之幸也。” 乖巧的子房就是比韩非有礼貌。 古寻对韩非直点点头,就算是见礼了,然后对张良稍显认真的抱了个拳,客套道: “谈不上什么仁医,不过是发了些不值钱的药罢了。” “倒是我之前一直听说子房的君子之名,今天总算是见到正主了。” 张良闻言,谦逊一笑,又是一作揖道: “古大夫谬赞了,良愧不敢当。” 紫女插话打断了两人的互相吹捧: “行了,别客套了。” 韩非也跟着附和道:“就是,知道你们俩名声好,不用相互给对方强调了。” 说着韩非也往地上一瘫,和古寻一样没个坐相的盘坐在桌案胖。 张良自然跟着坐了下来,当然,姿势是标准的跪坐,不失分毫礼节。 韩非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笑着调侃道: “难怪紫女姑娘不去将军府凑个热闹,原来是有约了。” “话说怎么只有茶,酒呢?” 古寻瞥了他一眼,不阴不阳的回道: “我几乎每天都会来吃饭,不需要约。” “还有以你的身子骨,已经不是个有资本酗酒的人了,注意点吧。” “哈哈!”韩非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这酒岂能不喝?不喝酒我要一副好身体有什么用?” 随你开心吧。 古寻也没有多劝的意思,反正按他现在的作死行径来算,在喝酒喝死之前肯定会死于其他原因。 紫女双手一撑浑圆的大腿,站起身笑道: “我去给诸位拿酒去。” 韩非闻言立时派手大笑,“对嘛,今天可是有喜事,怎么能不喝酒?” 古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斜眼看着韩非问道: “喜事?你找着军饷了?” 韩非顿时得意一笑,“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还是多亏了紫女姑娘给我的荧光粉,才能诈的了姬无夜。” 嗯?荧光粉是紫女给韩非的吗? 古寻对此有些没印象了,不过要是这样的话,看来紫女还是先秦化学大佬呢,回头问问她会不会搞水消金。 “卫庄去取钱去了?” “啊……对,卫庄兄和绯烟姑娘一同去的。”韩非总觉得……古寻好像对自己的计划很了解呢? 古寻闻言眉头一挑,她又乱入了? “绯烟?她怎么今晚也掺和进来了?” 韩非听见古寻问起这个,顿时笑了起来,“嘿嘿!绯烟姑娘决心加入我的团队,助我一臂之力,对此,我肯定没有意见,所以今夜将军府之行她自然也跟去了。” “之前姬无夜派人去确认军饷的状态,卫庄兄去跟的时候,她也要去,就一并去了。” “呵!你也不担心他俩半路上先打一架。”古寻笑了笑,恶意戏谑了一句。 “呃……”韩非思考了一下,也不是没可能,他记得卫庄看绯烟的眼神似乎……就是有点不对劲,有股子跃跃欲试的味道,“我想卫庄兄应该不至于如此吧,眼下还是找到军饷最重要。” “军饷啊……”古寻手指又习惯性在桌面上无规律的敲击着,“军饷你估计是拿不到手了。” “想必卫庄兄很快就能把军饷带……嗯!?”韩非听古寻也说起军饷,十分安逸的顺着往下说,不过说了一半突然发现,对方的话不对啊,“不是,古兄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军饷怎么就拿不到了?” 古寻一摊手,“就……就那个意思呗,军饷已经不在姬无夜手里了,卫庄跟过去也只能扑个空。” 之前古寻从墨鸦嘴中得知这批军饷的看管工作基本由他全权负责后,就抽了点时间跑了趟城郊,把那批军饷给收走了。 嘿!摆在野地里的黄金,可不多见。 古寻把看守的人全干掉以后,系统直接判定为无主之物,当场收入系统。 现在那里只有一地的尸体。 韩非一听忍不住呲了呲牙,这段时间他也收集了不少新郑城的最新情报,也得知了古寻这人爱财,并且坑了夜幕一大笔钱的事。 可是坑夜幕的钱也就算了,怎么连军饷都黑啊? “不是,古兄啊,这批军饷很重要啊。” “我和张相国的赌约倒在其次,可边军的军饷已经拖了很久,不能再拖了啊。” “边军军饷拖欠那明显是你爹的问题嘛。”古寻不紧不慢的先习惯性的黑了一下韩王安。 “呃……唉,谁的问题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军饷必须要尽快下发下去。”韩非被古寻的话噎了一下,顿了一下后抬手一摆,“古兄,这样吧,钱我不会让你亏,回头我一定想办法补给你。” 韩非的想办法,估计也是去坑夜幕,韩国只有他们那能弄出来这么一大笔钱。 张良此时也在一旁帮腔道: “古大夫,韩兄不是一个说空话的人,而且这笔钱我张家也会出力筹集,决不会让你亏损的。” “别急,别急!”古寻双手同时抬起,微微下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这笔钱会有人出的。” 然后抢在韩非说话之前问道: “这笔军饷说是十万金,但最后能落到边军手里多少?” 韩非迟疑一下,斟酌道: “一般来说会被层层盘剥,扣掉五成以上。” “今年夜幕又被古兄你ke……赚走了一大笔现金,姬无夜估计会直接昧下来七成,最后也就发三成,三万金左右。” 说完韩非反问道,“怎么,古兄你是打算只交出这一笔钱吗?” 古寻如果非要这么做的话……韩非勉强也能接受,无非就是多费些唇舌去忽悠一下姬无夜,还有张开地那里有些难交代。 不过总比没有好啊! 不料,古寻又摇了摇头,“我不出这笔钱,但我也不会让边军拿不到军饷。” “这笔钱,就让姬无夜出吧。” 姬无夜出? 韩非和张良对视一眼。 这未免有点……似乎也不是不行。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找姬无夜要 “姬无夜私劫军饷,这可是夷族的大罪,你既然打算掌管韩国律法,不让他出点血,合适吗?”古寻收起敲打桌面的手指,笑着反问韩非一句,“就算为了大局你不能真的动他,破财免灾总是省不了的吧?” 韩非闻言晃了晃脑袋,咧嘴思索了一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实际操作未必那么容易,有风险啊…… 张良皱了皱眉头后,率先接腔道: “姬无夜此人,贪财嗜色,又短视莽撞,贸然逼迫恐怕不好把握分寸,容易适得其反,逼其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啊。” 韩非点了点头,附和道,“子房说的没错啊。” 这也是韩非尽管想要伸张律法,但还是选择让军饷案大事化无,直接放过姬无夜的原因。 韩非真要是打算上报韩王安军饷案的真相,姬无夜首先肯定是不惜一切代价袭杀韩非等知情人——只要有分量的知情人死了,其他路人的话对韩王安来说可信度不足,也就没用了,而要是这一步失败,姬无夜就只能起大事,杀韩王,夺鸟位了。 古寻洒然一笑,带上了令人眼熟的缺德之意,“可以用我的名头,逼他不能动手。” “你有威逼他的身份,我有威逼他的实力,合理搭配一下,就能让他心不太甘,情不太愿的出点血了。” 韩非闻言有些意外的问道: “古兄愿意下场趟这个浑水?” “想拿钱,总得办点事。”古寻语气随意的回道,“主要是我前不久和夜幕才达成了口头上的和解,不方便直接再去坑他们,逼急了姬无夜估计要和我死磕到底了。” 古寻不怕姬无夜。 但要真的闹到那种地步,古寻是没事,新郑城就全乱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当然了,还有七万金的尾款没到账也是一个原因。 干死夜幕,翡翠虎的商号就直接分崩离析了,一毛钱也捞不回来。 韩非的眼中露出了了然,恍然道: “所以,古兄需要我这个占有大义的负责查案的王室公子正面去威吓姬无夜,再用自己的实力侧面逼他投鼠忌器。” “如此一来,姬无夜眼中的始作俑者就是我了,而对古兄你,则会一定程度上无视掉。” “嗯哼!”古寻两手一摊,吐了个鼻音,对韩非的说法不置可否。 “至于怎么忽悠姬无夜,我相信你比我能说会道多了。” 韩非又和身旁的张良对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相互一点头。 干了! 本来俩人对姬无夜犯下答大案却能屁事没有就不爽,现在有招让他血亏一大笔,何乐不为? 反正军饷能发下去就行。 这时候,紫女端着酒壶和酒杯进来了。 将东西摆到桌案上,紫女重新坐回古寻身边,嫣笑着观望了一下似乎聊的很不错的三个人。 “九公子,你最喜欢的兰花酿,请用吧。” 没等紫女的话说完,韩非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一把捞起白玉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 “啊……紫兰轩秘制的兰花酿,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口感香醇甜美,浓而不烈,就算是在桑海喝过那么多好酒,此酿在我眼中仍是一绝啊。” 赞叹着,他顺便还给张良也倒了一杯,“来来,子房,多喝点。” 张良摇着头,对这个酒鬼公子十分无奈,但也只能接过来。 “怎么样,古兄,我给你也倒一杯?”韩非接着一瞥古寻面前的茶杯,试探着问道。 “免了。”古寻一抬手谢绝了,“我不习惯男人给我倒酒。” 紫女这时十分恰好的从韩非手中拿过酒壶,给古寻倒了一杯。 韩非看看自己突然就空了的右手,摇头叹笑道: “还是古兄舒坦啊,佳人在侧,好不快意。” 紫女和古寻闻声,同时侧目瞥了他一眼,眼神都是同步的冰冷刺骨。 韩非身上一寒,然后非常识趣的闭嘴了。 “人回来了。” 古寻这时候突然看向门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应该是卫庄他们回来了。 果不其然,卫庄提着鲨齿剑,冷着一张俊脸,默然不语的推门进屋,而仍旧穿着那身华贵贴身长裙的绯烟则静悄悄的跟着也走了进来。 张良,紫女,还有韩非都没有特意招呼卫庄,但都跟绯烟打了个礼节性的招呼,亲疏之别很是分明。 古寻倒是仍旧随意的一点头了事。 卫庄一进门,啥也不干,狭长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古寻。 其余的人都在一旁默默看他俩的热闹,不说话。 “所以说,有话你就讲嘛,你老这样盯着我有个锤子用啊!”古寻让他看的没辙,语气无奈的先开口说道。 “军饷已经不见了,是你干的?”卫庄冷声问道,语气既像是问句,又像是肯定句。 卫庄到地方一见只有尸体,就知道肯定是古寻做的。 所以顺手杀了姬无夜派去确认军饷状态的军卒以后,就以最快速度回来了。 古寻一挑眉,语气坦然自在的回道:“很显然啊,除了我谁能悄无声息的运走十万黄金呢。” 古寻干这事有前科,之前他就无声无息的运走了存放在紫兰轩库房的黄金,卫庄是知道这件事的。 虽然此事很玄幻,但事实就是如此,卫庄只能接受。 姬无夜藏匿军饷的地方没有大量人马出没的痕迹,而从那些尸体状况来看,死亡时间不足一天,车马痕迹不可能这么快消失,除了古寻,卫庄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韩非担心卫庄因此和古寻起争执,开口插话试图缓和气氛: “卫庄兄不必着急,这钱的问题……” 话没说完,古寻就抬手拦下他了。 “他没有着急,钱在我手里他有什么好急的?” 卫庄不是在质问古寻,他说话就这个德行。 韩非现在还不够了解他,看不清形势,纯粹是多虑了。 古寻就清楚得多。 “军饷案现在要用别的解决途径,你们得重新跑一趟将军府了。” 绯烟孤立一旁,一直格格不入的静静看着,直到古寻说完这句话,才出言问了一句: “什么解决途径?” “详情请咨询韩非,莫问我。”古寻一指韩非,将事情一推六二五的全推出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谢谢将军打赏的军饷 虽然事情被推给了韩非,但是这个惫懒公子肯定不会乖乖给人解释,直接就拉人跑路。 然后……众人再次踏上征途,浩浩荡荡的向着将军府去了。 说是众人,其实就四个——卫庄,韩非,张良,以及绯烟。 古寻和紫女肯定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 而此时,又要倒大霉的姬将军正在呵斥他往日最倚重的得力手下墨鸦,原因嘛,自然是军饷的丢失。 卫庄和绯烟跟去军饷藏匿之处的时候,他就躲在远处观望。 等到该死的都死了,该走的都走了,他就自己给自己划了几刀,佯装做被敌人伤到了,逃回了将军府,向姬无夜汇报军饷丢失的事情。 “你们这群废物,废物!连个东西都看不住,本将军养你们有什么用!?”姬无夜一边咆哮,一边乱砸乱扔,活像一个撒泼的疯婆子。 无怪他气,军饷被韩非找回,造成的后果不仅仅是他少了笔钱,更关键的是,私劫军饷,夷族大罪,这要是捅到韩王安那,麻烦可就大了。 墨鸦静静的跪在下首,垂着头不说话。 还不是你自己沉不住气,被人一诈就自爆了。 姬无夜黑着脸,粗喘了几口气后赶紧吩咐道: “立刻召集人手,给本将军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韩非,还有张开地等人,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墨鸦刚想领命下去带人划水,就跑进来一个军卒,跪地上报道: “将军,九公子韩非又来访了。” “呵!”姬无夜闻言脸色一拧,颇为意外,“没想到还自己送上门了。” 韩非上门,就代表他还没有将军饷案的真相上报给韩王安,也就代表他姬大将军还有机会灭口。 “来了几个人?” “四个,九公子韩非,张家公子张良,还有之前那一男一女。” “很好,墨鸦,去安排人手,准备好好招呼招呼他。”姬无夜大手一挥,狞笑着下令道。 虽然那个卫庄,还有那个阴阳家的女人都很棘手,但是要不计伤亡下死手,姬无夜还是有把握搞定的,他的将军府驻守的亲兵可不少,其中不乏弓弩手。 “是,将军。” 墨鸦眼眸一垂,领命下去了。 他不知道韩非为什么还会回来,送死吗?在将军府他可不方便放水。 “哈哈哈!”伴随着韩非一连串的大笑声,他们四人走进了将军府的正堂大殿,“姬将军,又来叨扰了。” 姬无夜一只手拄着他的战刀八尺,一只手握着个酒爵,冷眼注视着走在最前方的韩非,阴阳怪气的问道: “九公子不是说能找到军饷吗?现在不抓紧时间去找军饷,又来本将军府上干什么?” “哈哈!”韩非又笑了几声,双手往身前一摆,同样阴阳怪气的回道: “将军还真是心忧国事啊,不过将军不用忧心,军饷嘛,我确实已经找到了。” 姬无夜一听这话,眼中凶光大放,紧握在手的战刀微微颤抖,就欲掷杯为号,令人动手。 韩非几人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韩非和张良两个菜鸡依旧神色如常,一副胸有成竹之象,而卫庄和绯烟两个打手则暗自戒备,以防不测。 “姬将军此番协助在下找回军饷,可是大功一件啊。” 姬无夜原本蠢蠢欲动的手立刻又止住了。 本将军协助你?莫不是在嘲讽本将军? 这个韩非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本将军协助你?九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姬无夜假意感兴趣的瓮声问道。 韩非摆出一副咱俩都商量好的模样,自说自话道: “将军,这找回来的军饷啊,你就赶紧运往边境发放下去吧,饷钱已经拖了很久了,我回头跟父王复命时会说明此事的。” 姬无夜脸色沉了下去,手上的劲又加大了。 现在他听明白什么意思了……韩非这是夺回了军饷还不够,还想要空手套白狼,让本将军自己出钱垫付军饷啊! “将军,你说这劫军饷的人也真是胆大,这可是夷族的大罪啊,就为了钱财?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何苦为了钱搭上性命呢?”韩非又一次非常适时的出声提醒道,明里暗里警告着姬无夜,不出钱的后果。 姬无夜这个暴脾气能忍? 这十万军饷现在他是拿不到了,正所谓不赚就是亏,也就是说他已经亏了十万金,这要是再受韩非一威胁,自掏腰包发军饷,就又亏了十万金,就算他按军饷最低发放数额来发,那也是三万金。 现在夜幕公账已经穷的快转不开了,他就是把翡翠虎身上的一层油给刮了,也刮不出这笔钱。 换言之,他得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出这笔钱。 姬无夜舍不得,所以他宁愿现在下杀手,直接灭了韩非的口。 就要下令动手,韩非又说话了。 “姬将军,你知道古寻,古神医吗?” 一听这个名,姬无夜一颤,原本已经抬起的手马上又轻轻放下了。 这人我太熟了!太特么熟了! “九公子提他做什么?”姬无夜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和畏惧,维持着镇定问道。 他现在很担心古寻会插手这件事。 韩非背负着双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抑扬顿挫,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古神医啊,医术精湛,又仁心仁德,可是个好大夫,不过有个缺点,就是太爱钱了。” “爱钱?”姬无夜心里更加的不安了。 “是啊。”韩非颇为感慨的点头说道,“我不过是找他办件小事,竟然要价十万金!” “姬将军你说说,是不是太贵了?” “……”姬无夜沉默了。 十万金?办事?这两样连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九公子找他办什么事,竟然要这么多钱?”沉默片刻后,姬无夜扯动难看的老脸,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哦,没啥大不了的事,就是希望他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送我去趟王宫见父王。”韩非飒然一笑,露出了洁白的两排牙齿,很随意的说出了一件听起来似乎确实微不足道的小事。 “……”姬无夜又沉默了。 合适的时间? 就算他不聪明,也知道这个合适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就是自己对他们下手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军饷案完结 今夜夜凉如水,人心心寒如冰。 春末的新郑夜晚,气温还算凉爽,韩非几人都觉得天气不错,有风,有月,有酒,最重要的还是马上有喜事。 而姬无夜则正相反,心里拔凉拔凉的。 现在他连皮笑肉不笑都做不到了,脸色彻底拉沉,面目有些扭曲狰狞的质问韩非道: “九公子,花这么多钱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值得吗?” 就古寻那个死要钱的性格,如果韩非真的花了这笔钱,姬无夜可以肯定,自己一旦动手,古寻绝对会无视掉之前的议和协定,悍然和自己的人火拼(确切的说是单方面屠杀)。 姬无夜不可能去赌韩非是否做了这件事,后果太严重,所以他打算怂一波,大家各退一步不好吗? 本将军不对你动手,你老老实实的将军饷上交,不多嘴多舌,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美哉? 姬将军难得的脑子清醒了一会,也是不容易。 “十万金啊,九公子,有这钱什么事解决不了,何必这么冤枉的给花了呢?” 韩非一副钱是王八蛋,没了可以再赚的无所谓表情,语气吊儿郎当的回道: “这钱花的可不冤枉,很值啊,简直太值了。” “十万金不花白不花,反正本公子也留不住,能多榨一点点价值都是好的。” 韩非的意思很明确——你不动手的话,横竖我不可能真的举报你,最后大事化无,你个盗窃军饷的国贼屁事没有,哪有那么好的事? 既然逮着机会了,说啥也得逼你出出血。 姬无夜几乎要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了,但是…… 迫于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古寻的武力威胁,以及韩王安知情后的王权威胁,在衡量了一番直接起事造反的成功概率和失败的下场后,姬无夜最终选择屈服,答应会以最快的速度运送‘军饷’至边境。 最后韩非还趁机多开了几分价,逼迫姬无夜承诺至少会发放五万金的军饷。 如此一来,姬将军里外里算一下,少赚了十万军饷,还搭进去自己的五万金,等于直接亏损十五万,几乎是他六成以上的个人资产了。 韩非最后背着手,神情轻松愉快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带着三个小弟趾高气昂的出了将军府,直奔紫兰轩而去。 而姬无夜自然又是一番无能狂怒。 不过狂怒过后,稍微找回一点的理智的他,还是又给墨鸦下达了一个任务,语气带着几分因为恼怒而产生的颤抖: “墨鸦,你回头找个时间,去问问古寻,他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想和解了吗?” 墨鸦心中一跳。 看来姬无夜对自己最近几天的拉胯表现有些不满,竟然毫不犹豫的把这么危险的活给安排到自己头上。。 质问古寻显然不是件安全的事情,跟上次去送女人可不一样,照理说,姬无夜不会派这个得力手下去犯险。 不过最近的不顺心让姬无夜怒火中烧,他总得找个罪魁祸首吧? 虽然主要是他自己贪心加犯蠢,但是谁会把送人头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啊? 于是,最近确实有些摸鱼划水的墨鸦就躺枪了。 就算姬无夜还要用他来间接控制情报网络,也还是决意借此机会,强行敲打敲打他。 不过墨鸦现在肯定是不在乎这个了。 人家已经换了新主子。 而且就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墨鸦觉得古寻比姬无夜可强太多了,不是实力,而是态度。 古寻对他采取完全的放养政策,尽管在打军饷的主意,但是除了那晚问了一下位置以外,就再没找墨鸦询问过任何夜幕的情报。 心中放松的墨鸦就要领命下去,姬无夜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话: “……还有……注意一下态度,毕竟……目前我们没有证据说他做了小动作。” 姬无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怒火,可同时却又夹杂着大量的……憋屈。 他很多年没跟人这么有礼貌的讲道理了。 墨鸦闻言不由在心中冷笑——自己的新老板说的没错,夜幕的实力其实真的……很一般。 “是,墨鸦明白。” ……………… 韩非等人步履轻快的回到了紫兰轩,再次和古寻,紫女会面。 六个人聚在宽阔的大会客厅中,倒也不拥挤。 韩非畅快的大笑着对古寻说道: “古兄啊,你的名头确实好用,姬无夜脸色都黑成炭了,却只能无奈认下这笔帐。” 古寻浑不在意韩非的吹捧,随意的回话道: “这主要是姬无夜自己贪心,去动那笔军饷,王权他有办法应付,个人武力逼急了他也敢一搏,但是二者加在一起,他就没招了。” 如果姬无夜能完全调动新郑戍卒,那他说不准被逼急了确实敢和古寻先磕一下子。 如果韩非只是把军饷案的真相捅到韩王安面前,姬无夜也敢让自己的人马跟韩王安的人来场皇城pk。 但是二者一叠加,姬无夜顾一头顾不住另一头,只能选择暂且低头,再一次破财免灾。 “不管如何说,这一次咱们算双赢,古兄你得了钱财,我追回了军饷顺便还小小惩治了姬无夜。” 张良适时的在一旁笑着捧哏道: “如此一来,韩兄心心念念的司寇一职应该没问题了。” 韩非感慨着回应道,“是啊,这次张相国就不会再推脱了。” 张良听见韩非说自己祖父的坏话,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辩驳什么。 因为张开地的做法并没有问题,不论是他,还是韩非都很清楚这一点。 之前韩王安因为安平龙泉二人之死,直接选择放弃查案,也算韩非间接解了张家之危,但是张开地没有兑现承诺,保举韩非。 可以算他赖账,但也可以不算。 毕竟他做不到说让谁当官谁就能当官,韩非如果破了案,找回军饷,立下了实打实的功劳,那他向韩王安保举韩非,这事是十拿九稳的。 可韩非当时没能找回军饷,还间接害死了自己两个便宜王叔,韩王安见他就来气,张开地就是兑现承诺,韩王安那也通不过,白浪费功夫罢了。chaptererror(); 第一百九十章 流沙成立 古寻仰坐在角落,静静的看着韩非。 军饷的事彻底告一段落,按照原剧情,韩非也就要正式创立流沙了。 这也算是一个日后名传七国天下的组织了。 韩非,卫庄,紫女,张良,四位创始人合称韩国第一天团——流沙f4。 除了他们以外新郑这片地上还有两个天团——百越天团和夜幕天团,不过这俩团体中,都有至少两个丑鬼。 韩非和张良互相吹捧客套完以后,又将自己的目标转向回来后就直接坐下默默喝酒的卫庄,以及端坐在角落文静不说话的绯烟,揖手深躬行礼道: “还要多谢卫庄兄,和绯烟姑娘的鼎力相助,不然非可能早就死于夜幕之手,更不要做到如今这个程度。” 绯烟见状,站起身欠身稍稍回了一礼,谦辞道: “九公子客气,不过是恰逢其会,举手之劳罢了。” 这话也不算完全的谦虚客套,绯烟是真没把姬无夜和夜幕当回事。 都是垃圾罢了。 卫庄的反应则要冷酷的多,将手中的酒爵往桌上一掷,起身径直往门口走,同时冷声回应道: “你马上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法刑大权,现在又何必再惺惺作态呢?” 卫庄看重的不仅仅是韩非的能力,还有心性,倘若他也只是个一心追逐权力的贵族,那……依然是个没有价值的废物。 韩非转身看向从自己身侧走过去的卫庄,手朝前一伸喊道: “卫庄兄莫急,韩非还有一事请教。” “嗯?”卫庄闻声顿住脚步,闷哼一声,等待着韩非的下文。 “不知卫庄兄,对姬无夜此人如何看待?” “哼!”卫庄不由笑了,笑容的意味那是要多轻蔑就有多瞧不起,“这种货色都能在韩国一手遮天,可见你父王的昏庸无能。” “呃……”韩非的话滞了一下,评价姬无夜就评价他一个人好了,非得挂带我爹干什么…… “我想再请你帮我一把。” “什么事?” “姬无夜不除,韩国必亡!”韩非掷地有声的郑重回答道。 此时,除古寻以外的所有旁观者都已经站了起来,各自矗立于一个方位,全神贯注的看着韩非和卫庄的交流——包括绯烟,她想看看新郑这个小地方还能折腾出什么事来。 “你想要我杀了姬无夜?”卫庄转过身,眉头微皱着问道。 “当然不是,我可是要掌管律法的人,岂能知法犯法?”韩非当即摇头否定,“再说了,倘若姬无夜是能随便杀掉的人,恐怕没等我回国,他就先死在古兄手里了。” 听到话题波及自己,古寻坐姿不变,微微一耸肩,示意你们聊你们的,别带上我。 “不是杀人,又为了什么?”卫庄收回稍稍偏向古寻的目光,凝声问韩非道。 “让你取代他,成为韩国新的大将军。” “呵!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卫庄又是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后呢?效忠于你,重复着权力的轮回?” “我对你们这些王室贵胄的权利游戏不感兴趣!” “卫庄兄!”韩非当即上前一步,出言劝道,“不管愿不愿意,我们都已经置身于名为天下的权力漩涡之中,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 一旁的古寻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抬起手呛韩非的面子。 韩非继续着他鼓舞人心的演讲: “但我们可以一起联手,创造一个全新的韩国。” 韩非的迷弟张良,此时眼神开始发亮,期待着韩非的话语。 “与现在有什么不同?” “第一!”韩非左手抬起,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激昂道,“不再有姬无夜这样的人!” 这个时候,背景音乐开始隐隐响起,韩非几人的眉头莫名一皱,但是演讲还要继续。 “第二!”韩非伸出第二根手指,“不再有安平君,龙泉君这样的人!” 张良的眼神愈发明亮璀璨。 卫庄则轻笑一声,反问道: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意思?” “还记得之前在将军府里,玩的那个分金币的游戏吗?” “那又如何?” “新的韩国,不要做第三个看似占尽优势,实则注定死亡的人,也不要做第二个得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苟活之人,韩国……要做第一个人!” “七国的天下,我要九十九!”伴随着话音落下,韩非抬起右手,虚空一握。 张良看着意气风发,壮怀激烈的韩非,心中暗自叹服——韩兄,果然胸怀壮志,我没有看错人! 卫庄的脸色此时也难得的舒展了下来。 心怀天下而非盲目追逐权力,如此之人,方才值得他襄助,共谋大事。 但是,卫庄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嘴软的人。 “听着很不错,不过你得先活下来。” “夜幕在韩国一手遮天,并非仅仅是姬无夜一个人的力量,他背后的势力遍布七国。” “你如今已然成了他们的必杀目标。” “哼!”韩非嘴角轻轻翘起,放下的右手再次缓缓抬起,掌心朝上,一把紧握成拳,“有形的生命,确实十分脆弱,但无形的力量,就会坚不可破!”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 “我给这股力量起了个名字,叫做——流沙!” 说完,韩非侧身看向卫庄等人,邀请道: “如何,诸位可愿与我一同开创这个崭新的韩国?” 卫庄,紫女,张良三人互视一眼后,同时向前一步,意思很明显,他们加入。 只剩下站的稍远一些的绯烟和在角落里坐着的古寻还没有表态。 绯烟看着意气风发的韩非,想了一想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着也前踏一步,“既然九公子盛邀,绯烟却之不恭,我加入。” 反正东皇太一没催她尽快完成任务,能多浪一会是一会,有热闹就凑热闹,等她慢慢解决了古寻的问题,再找机会退出就是了。 他们还能拦着不让我退出不成? 现在就只剩下古寻了。 韩非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全放在了古寻身上,不过现在他要先问另一件事。 他忍很久了! “我说古兄,我刚才的话就算算不上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你也不至于拿那个奇怪的乐器,拉奏一首偏伤感的曲子吧?” 之前确实响起了真正的背景音乐,不过是是古寻用二胡演奏的。chaptererror();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就不加入了 古寻没有应话,闭着眼睛,不急不缓的引动着琴弓,给曲子收尾。 等到一曲终了,古寻才睁开眼睛,看向神情十分无语的韩非,又环视了一圈站于各处的众人,长叹一口气道: “我为什么拉奏这种曲子你心里没数吗?” 韩非的神色转为平淡,语气沉静的问道: “古兄不看好我,不看好流沙的未来?” “不不不!”古寻连连摇头否定,“我很看好你,也看好流沙,但是……我不看好韩国。” 说着,古寻伸手一指墙壁,“来,你看那个,那是啥?” 韩非等人的目光随着古寻的手自然而然的全部转向墙上,这东西他们当然都认识。 “地图!”韩非神色不变,但是心中对古寻的意思已然明了。 虽然很突兀,但是紫兰轩大会客室的墙上确实挂着一副天下七国的粗略地图。 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尽列其上,而韩国,就位于中间,面积小的简直快没有了。 “你看看,韩国还有多少国土?”古寻收回伸出的手,偏头看着韩非,“不是我不信任你们的能力,我很相信你的能力。” “我相信给你十年,你能够拨乱反正,清除夜幕,进一步壮大韩国,但是……前提是你有这十年” “山东六国中,韩国不仅是最弱的,更是最为直接面对秦国威胁的一国,如今秦国鲸吞天下之心昭然若揭,你哪来的时间发展?” “韩国挡得住秦国的铁骑吗?” 韩非没有说话,深邃的桃花眼看着地图,久久没有动作。 卫庄,紫女,张良互相望了望后,张良主动上前一步应答道: “强秦凶悍,仅凭韩国之力自然不足以抗衡,理当合纵抗秦。” 古寻对此,仅仅是摆了摆手,不再作声争辩。 合纵抗秦? 以如今山东六国的关系,还有各国的内部状况来看,这件事……在脑子里想想就好了。 不过聪明人固执起来,旁人是劝不动的。 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前路的艰难,既然选择了走下去,自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自认为可以成功。 古寻虽然不认可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但他是站在一个穿越者的第三视角来看待问题的,角度本就和韩非等人不一样,自然也没资格多加置喙。 “你们随意吧,流沙我就不加入了。” “看在紫女的份上,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开口,我酌情处理吧。” 韩非此时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来,转望向古寻,嘴角一抿,对于他的拒绝以及不看好一笑而过,谢道: “如此,还是得多谢古兄了。” 紫女负手胸前,静静的看着——她本来也不希望古寻掺和进这些事里。 古寻……还是自由的做一个随性妄为的江湖大夫好,这些权利的纷争,离他越远越好。 “天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古寻说完话,起身就要离开。 韩非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 “古兄,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 “天行九歌。” 韩非沉默了一下后,笑道:“……虽然和气氛不太相合,但是我觉得很好听。” “哈,好听就对了。”古寻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然后就离开了。 走在寂静无人的黑夜街道上,古寻又一次察觉到了玄翦的剑意。 今天晚上的事,还真是格外的多啊! 熟练的找个角落,古寻往墙边一靠,双手负胸,等着玄翦摸过来。 很快,没过几个呼吸,玄翦那张愈发沧桑唏嘘的老俊脸就出现在了古寻面前。 “怎么,又有啥事?难不成掩日过来了?”古寻随意的瞎胡扯问道。 不过玄翦的反应却是一点头,“没错。” 闻言,古寻原本抱在一起的双手顿时放下,垂在身体两侧,颇为意外的确认道: “还真来了?” “罗网的人手正在往新郑集结。”玄翦漠然无情的声音响彻在死寂的小角落中。 “这又代表什么呢?集结人手对付我,或者是对付你呗?”古寻两手朝前一摊,反问道。 “我从罗网的人口中拷问得到,他们的目标不只是你我,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不过天字级以下的杀手并没有资格得知。”玄翦摆着万年不变的司马脸,操着毫无情感起伏的机械声调解释道。 “我在罗网中的身份很特殊,所有隐秘对我都是近乎保密的,这种特殊任务必然需要另一名天字一等来领导执行,最有可能的就是掩日。” “这样啊……”古寻稍一琢磨,也就知道罗网的特殊目标是啥了。 肯定是齐王室造的孽呗,为了苍龙七宿而来。 这罗网对有关苍龙七宿的事,反应还真是迅速啊。 不过说回来,这岂不是代表白亦非……麻烦大了? 本来古寻还寻思走之前给他一波带走呢,现在这情况,他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知道了,不过这也是你猜的嘛,等他人真到了再找我吧。”古寻想完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对玄翦应付道,“没其他事我走了。” 玄翦的回答简单粗暴——他率先溜了。 可以,走人比我还利落。 古寻随口吐槽了一句后,就安然回家了。 与此同时,在古寻走后也各自散场的韩非等人中,也有一个人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阴阳家的据点收到了咸阳传来的急信,言明了白亦非和苍龙七宿之间有联系。 苍龙七宿是阴阳家的最高目标,所有事情在它面前都要自动降级,顺位后移,据点的阴阳家弟子当然知道这消息实际就是发给自家副掌门东君的,第一时间就上报给了她。 绯烟看着咸阳的情报,嘴角微微翘起。 没想到一时兴起加入这个流沙,还真的有点用,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付白亦非了。 虽然她压根就不把白亦非当回事,但是……找点乐子嘛。 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从阴阳家总部那个压抑的地方出来,尽管少女的天性因为多年的潜心修行有所收敛,但终究不是完全被磨灭了。 夜幕四凶将……呵,多少也算是点乐子了。 在新郑这种小地方,也不能要求太多了。chaptererror();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幕拉开 秦国,咸阳城,咸阳王宫,七国天下中,权势最高之人所在的地方。 当然,原本这个称谓是独属于秦国的统治者——秦王,但是现在却不好说到底是谁。 忠于王室者自然坚定认为如今已经成年,但还未加冠的秦王政是这个人,而追逐权力之人则普遍认为文信侯,相国吕不韦是这个人,还有善于投机算计之人觉得大可不必急于站队,两人之间的胜负还犹未可知。 这种事嘛,早站队,风险高,收益大,而骑墙观风的风险低,收益差。 权力争夺的风暴在这座恢宏的城池中渐渐汇聚成型,并扩散蔓延至朝野上下。 这场风暴的中心,主要由三方势力构成——秦王政,文信侯吕不韦,长信侯兼职转轮王的嫪毐和太后赵姬。 目前看来,秦王政除了占据大义以外一无所有,在文信侯吕不韦,以及太后赵姬,长信侯嫪毐的共同协力下,他的王令几乎根本出不了朝堂,自然也就谈不上对国事的操纵。 而长信侯嫪毐这人,出身一般,言辞粗鄙,行事莽撞无脑,除了转轮以外一无是处,要不是太后赵姬倾力相助,吕不韦早就把他骨灰扬了,即使如此,他的麾下也只是聚集了一群擅长吹牛逼,吃空饷的废物门客而已,真正选择效忠他的官员几乎没有。 最后,文信侯吕不韦,最热门的人选,履任相国一职以来,带领秦国蓬勃发展,一扫孝文,庄襄二朝(其实也就三年零三天)的沉寂,屡屡攻城略地,更是彻底灭掉了绵延千年的周王室,结束了周王朝对天下的名义统治,可谓劳苦功高。 最近更是召集数以千计的门客帮助自己著书立传,成书《吕氏春秋》,开始对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就一直坚守的治国思想下手。 如此一个人杰,让绝大多数朝臣,乃至百姓都相信,即使秦王政真的加冠,也势必活在吕相国的阴影之下,直到他死亡……或者秦王政先过世。 不过现实却和大多数人的猜想恰恰相反。 几乎被所有人看衰的秦王政稳坐钓鱼台,就等着加冠,然后……正式和自己的仲父过过手。 而本应稳操胜券,就算不能永远独揽大权,至少也该维持住身为相国的基本盘的吕不韦,此时却彻底坐蜡,走到了万丈悬崖的边缘上,只差一步,就要万劫不复了。 原因嘛,自然就是转轮王嫪毐了。 文信侯府中,吕不韦正在接见一个人。 “查明了吗?”此时已经五六十岁,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年轻人的吕不韦依旧精气神饱满,中面色红润,满面威严贵气,中气十足的对着跪在自己下首的人沉声问道。 而跪在下方的,赫然就是此时掌控着罗网无数人生死的天字一等,掩日。 即使面对吕不韦,他也还是穿着一身秦军甲胄,藏头露尾。 一贯是享受别人跪拜的掩日今天总算是轮到自己跪了,但他不敢有任何异议,脸色不显,但语气恭敬的回道: “回禀相国,已经查明,赵太后一年多前前往雍地蕲年宫,确实是为了产子,如今……已然诞下二子,如无意外,都是嫪毐的。” 听到已经被彻底证实的消息,饶是吕不韦多年来养成的深厚城府和养气功夫,都没能完全压制下躁动的内心,搭在面前桌案上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捏的青筋暴露,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所以说……就不能注意一下保险措施吗?而且就算有了,不能打掉吗?为什么要生下来?这都他么是什么神奇操作? 吕不韦有一万个草泥马想说出口,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把它放在心底…… 深呼几口气,吕不韦平缓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和暴躁,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接着问道: “还有吗?” 掩日没有停顿迟疑,当即回道: “嫪毐谋划着在秦王加冠之时谋逆弑君,然后推自己和赵太后的儿子上位称王。” “……”吕不韦彻底蚌埠住了,忍不住以手抚额,眼皮直跳。 什么特么的叫!特么的!惊喜! 自己当初怎么会想到让这个蠢货进宫去伺候赵姬那个女人? 他上下两个头难道张反了吗,为什么一点脑子都没有? 还有赵姬,那个女人也疯了吗? 吕不韦心累,同时他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真就一步踏错终生错,下海……不是,万劫不复没后路了吗? 吕不韦苍老浑浊的双眸不住的转动,心中衡量着这些事可能带来的种种后果,心下不由一叹。 不管如何此时他已经被架到了火上烤,没得选择。 朝野上下可以对赵姬和他的私情,对赵姬和嫪毐的私情,对赵姬和任何人的私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秦王政亦会如此,但是一旦嫪毐谋逆造反,赵姬和他的私生子暴露,所有人就都不能再对此置若罔闻了。 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同样逃不过被清算的下场,运气好可以苟得一命,但是多年来积累下的声誉必然会一扫而空,从之前劳苦功高的一代国相,变成秽乱宫闱的人臣之耻。 吕不韦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自己的书好不容易才编成,如此一来,自己多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沉思良久之后,吕不韦有些枯干的老手轻轻一挥,命令道: “去将嫪毐的计划查探清楚,尽可能得到所有细节。” 他需要根据嫪毐的计划,安排自己的计划,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嫪毐赵姬,秦王政,这两者他必须要完美的解决其中一方才有可能解决此事。 “属下遵命。” 而此时的王宫,同样有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成型,并马上就要执行。 ……………… 是夜,王宫中,一个晦暗的人影带着另一个人影从秦王寝宫中悄无声息的摸了出来,避开一个接着一个的明哨暗桩,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行离开了守备森严的王宫,消失在夜色之中。 人影自然就是秦王政和他的剑术老师,鬼谷纵剑传人盖聂了。 经过多日的准备和安排,他们俩终于正式开始了翘家之旅,离开王宫。chaptererror();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已经半残的对手 咸阳的巨大变故,对于远在秦国千……隔壁的韩国来说,暂时还等于不存在。 新郑城也有着新郑城的热闹,韩国的百姓还是更关心自己家的事。 鬼兵劫饷的传言被破除了,朝野都在议论此事,底层的百姓更是讨论的热火朝天。 一来这种神鬼之事本就吸引老百姓的目光,尤其是这件案子的发展过程可谓跌宕起伏,二来,他们也都知道了这件奇案是新郑第一浪子,九公子韩非所破。 这个反转的结果更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没想到这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浪荡公子还有这本事! 而后,在相国张开地的力荐之下,韩非成功当上了韩国六卿之一,司掌刑罚律例的司寇。 再然后,司寇就来活了。 ……………… 流沙成立之后,古寻有事没事都会来紫兰轩,看着流沙四天王,再加上乱入的阴阳家副掌门商议如何对付夜幕,如何发展流沙。 韩非等人也没有避讳古寻,就那么让他随意旁听,不过听了几天,他觉得也没啥意思。 流沙的发展没什么好说的,对比夜幕来类比的话,就等于是让紫女发挥翡翠虎的作用,提供资金支持,让卫庄暂时发挥蓑衣客的作用,通过七绝堂发展情报网络,让张良发挥潮女妖的作用——当然,他没本事给韩王安吹枕边风,他主要是和他祖父张开地沟通,获取朝堂支持。 最后,韩非负责发挥姬无夜的作用,当个吉祥物。 绯烟嘛,看情况,有需要就让她充当打手。 白亦非的作用他们暂时别想,军权可不好搞。 经过几天的瞎折腾后,韩非等人终于确认了各自的职责分工,整个机构的运转效率不输有关部门——真磨叽! 主要是韩非这个货,动不动就喝个烂醉,误事儿! 发展的事聊完了,韩非等人总算要开始计划具体行动——对付夜幕了。 古寻,韩非,卫庄,紫女,张良,绯烟,弄玉,还有焰灵姬,拢共八个人共同聚在紫兰轩的琴阁里。 弄玉端坐在琴台上,不过没有弹琴,因为已经弹过了。 紫女和焰灵姬围坐在古寻身旁,张良和卫庄并列坐在他们仨对面的地方,韩非自己独坐一个位置,绯烟独坐一个位置。 韩非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后,放下酒杯道: “皑皑血衣侯,石上翡翠虎,月下蓑衣客,碧海潮女妖。” “夜幕四凶将才是夜幕得以在韩国一手遮天的根本保障,要想除掉姬无夜,必须先除掉这四位凶将。” 韩非这话一说,卫庄,紫女,焰灵姬,乃至绯烟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古寻身上。 他们四个知道的情报最多,自然明白曾经凶名赫赫的四凶将,现在成了什么状况。 “那已经除的差不多了。”古寻见状,插话说明道。 “翡翠虎的钱被我榨的差不多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有大作为的。” “潮女妖的话,你们不用管了,她不是威胁了。” “蓑衣客就不用说了,人都没了。” “最后就只剩下白亦非了,你们只需要研究一下怎么夺了他的兵权就好了。” “啊!?”韩非满目错愕的讶然惊道,“翡翠虎的事我倒是知道,可蓑衣客……怎么会没了?” 韩非自动忽略了潮女妖的话题。 关于她……韩非真的不想讨论,怎么说,说什么,他爹都吃亏,不如置之不理,视若罔闻,反正潮女妖失去作为,对流沙是件不折不扣的好事,权当自己闷声发大财吧…… 韩非也只能这么想了。 在场的人当中,除了韩非以外,也就只有张良同样不知道蓑衣客的事情,此时也在好奇的看着古寻几人,等待着事实真相揭晓。 “你不知道啊?”古寻有些意外,他以为韩非已经知道了,“紫女,还有卫庄,他们俩都没告诉你吗?” “没有啊。”韩非一脸茫然,“我和他俩压根就没聊过四凶将的事啊。” 说着,目光不住闪动,在紫女和卫庄之间徘徊。 卫庄握着酒杯,完全不做声,紫女则笑着解释道: “之前卫庄可是在考验他的能力,我们俩自然没有和他说四凶将的事情。” “彳亍口巴。”古寻干巴巴的应了一声,然后跟韩非简单说明了一下,“之前夜幕和我发生了一点纠纷,蓑衣客带人阻截陈和,勇气可嘉,但是技不如人,被陈和打的团灭,自己落荒而逃,随后就下落不明了。” 陈和……韩非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对这人他了解不多,只知道是天和医馆的帮工,长相俊朗,出身不凡。 没想到也是个绝顶高手,一个人竟然就把身为四凶将之一,而且实力应该不低的蓑衣客给解决了。 “就这么……没了音信,再无现身?”暂且按下陈和的事,韩非继续追问蓑衣客的情况,“是被那位陈和公子给直接杀了吗?” “陈和没杀他。”古寻摇了摇头,“人现在估计也还活着,不过随时可能死,基本是没可能再露面了。” “夜幕内部都已经默认他死了。” “听古兄这意思,蓑衣客的下落你是知道的?” 古寻一点头,没有隐瞒,“在齐国手里。” 韩非顿时恍然,看来自己对陈和身份的那个不靠谱猜测,竟然还真的猜中了几分,刚才那一声公子之称,倒还不算太违礼。 韩非轻笑一声,没有再多问。 他做事有分寸,事情问到这里就可以了,再问下去就有些逾越了。 不过这个现实让他感觉有些魔幻。 才刚办了个军饷案,其他啥都没干呢,就发现夜幕已然残废了。 不得不说是个特大利好消息。 紫女这时候又补充了一句: “上回夜幕找古寻谈和的事情,让翡翠虎和姬无夜之间出现了不小的裂隙,是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嗯……”韩非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值得大做文章的细节。 翡翠虎这种货色韩非当然没兴趣拉入流沙,但是忽悠一下,用来当个炮灰也不错。 古寻这时候也顺口提醒了韩非几人一句: “你们没事的话,多注意一下翡翠虎在南阳的动向,尤其是和土地粮食有关的事情。” 韩非和张良对视一眼,暗暗记下了这个提醒。 他们都知道古寻在夜幕有内应,知道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消息不足为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又死了? “紫女姐姐!” 红瑜那有些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传进了屋内众人的耳朵里。 紫女对外喊道: “红瑜啊,进来说。” 穿着黄衫的小姑娘红瑜走进来,怯生生的对着众人挨个行礼。 尽管在座的大多数人她都很熟,但是一旦见面,表现还是羞答答的。 “怎么了,红瑜?” “紫女姐姐,外面来了几个禁军,说是找九公子的。” 韩非闻言好奇道,“找我的?所为何事啊?” “他们没有跟我说。”红瑜低垂着脑袋回道。 “这样吗?”韩非没有再问,直接起身,理了理衣衫,看向其余众人,“我去看看什么事,你们谁要同去?” 韩非头号迷弟张良一马当先,率先站起来,“我和韩兄同去。” 剩下的人就都没兴趣跑这个腿了。 反正等韩非问清楚回来,一样可以知道。 于是,韩非和张良联袂出门,在红瑜的引领下朝着前方大堂而去。 而后,紫女偏过头,美目盯着古寻,“你知不知道什么事?” 焰灵姬也在一旁伸着脑袋,侧目观望着古寻,显然也觉得他可能会知道。 包括卫庄都用冷峻的眼神关注着古寻。 谁让他总是能知道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呢。 “嗯???”古寻被问的一头问号,没好气回道,“我上哪知道去,真当我无所不知啊!” 没头没尾的,禁军来找韩非天晓得什么事,说不准是韩王安心情不顺,特意派人来叫韩非入宫喷他一通呐。 紫女没讨到好,捂嘴一笑,没有再问。 焰灵姬也有些失望的把头缩回去。 每次发生意外变故的时候,只要古寻知道,就一定会牵扯到一些内容精彩,不为人知的大料。 很快,韩非和张良就回来了。 两人的脸色稍微有些奇怪,但并不是难看,所以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咋了?”古寻问了一句。 韩非和张良对视一眼后,还是张良出言回答道: “昨天午夜,左司马刘意,刘大人被人在自己府上谋杀死亡。” 对这个消息,绯烟,焰灵姬并无感觉,但是剩下的古寻几人就各有各的反应了。 “什么,刘意死了?”紫女失声惊疑一句。 就连卫庄的眼眸也微微一缩,对这个消息反应颇大。 但算起来,此时内心情绪最复杂的,莫过于弄玉了。 她最近苦练武学,就是为了早日手刃仇人,报得血海深仇,结果……今天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弹着琴曲,喝着美酒,朋友闲聊,突然就被抢人头了啊! 这都什么事啊! 早知道还不如让自己姐夫早早把刘意杀了呢。 而古寻的反应虽然不是特别大,只是面色稍有错愕,但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因此也让韩非没有过多注意到弄玉的复杂神色。 “怎么又死了?” “又死了?”韩非一脸迷惑的重复了一遍古寻的说辞,“这话从哪来的啊?” “古兄,这人还能死两次不成?况且也没听说刘大人死过一次啊,倒是他的夫人不久前遇害亡故了。” “说起来……”韩非思维一发散,摸着下巴说道,“胡夫人那件案子,我还特意了解过一些,感觉里面问题很大啊!” “啊……那个啊……”古寻张了张嘴,有些无力的回答道,“那事是有些问题。” 古寻的神色明显不对,韩非一眼就能看出来,诧异道,“不是,这事和古兄你也有关系?” 古寻摆了摆手,避而不谈,随口敷衍道: “这事内里情况挺复杂的,不过和你没关系,和朝堂政局都没关系,纯粹的个人私事,不用深究。” 古寻话说到这份上,韩非自然也不能追问,说回之前的话题,“古兄,你之前的话什么意思啊?” “……也没啥意思。”古寻脑子一转,赶紧编了个理由,“这不是左司马夫人才走没多久嘛,他这个左司马也跟着死了,我才说了句‘也死了’” “啊……这样啊。”韩非觉得,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其他的可能他也想不到了。 毕竟‘又死了’这种说法,实在不符合常理。 紫女这时候也刻意岔开话题问道: “这件案子交由你处理了吗?” “当然,左司马可是军政大臣,在家中遇害身亡,理应由我这个司寇亲自查明真相。” “说起来,紫女姑娘,你之前的反应也挺大的啊?” 紫女闻言,淡然一笑,丝毫不露异常的解释道: “昨天刘大人还在我的紫兰轩喝的烂醉,今日就骤然听闻他遇害,难免有些震惊。” 她的惊讶自然是因为弄玉,不过个中细节牵扯到弄玉的家事,她不方便告知韩非,也只能敷衍了事。 “哦,也可以理解。”韩非笑了笑,同样选择了接受紫女的解释。 他看的出来,屋中的人对刘意的死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但是个中隐情似乎不方便说,既然如此,知世故的他自然不会多问。 真要是事关重大的话,他相信卫庄他们应该不会刻意瞒着自己。 “既然如此,我就得往左司马府一行了,这次,谁要去?”韩非放下心中的种种乱绪,再次发出了邀约。 这一次,给出回应的就不只是张良一个人了。 之前应付完韩非后就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的古寻抬起头,决定去凑个热闹。 “我也去看看吧。” 韩非对此求之不得,手臂朝门口一摆,“那就请吧,古兄。” 然后,这仨一个比一个适合当牛郎界天王的小白脸就一起离开了紫兰轩。 出了紫兰轩,走到大街上,张良先询问了一下韩非的意见: “韩兄,要不然,我先回一趟张府,去问问祖父大人此案可有蹊跷之处?” “嗯……”韩非稍一沉吟,“算了,咱们还是直接去刘意府上先大致勘探一下案发现场,其他的事回头再去了解吧。” 张良微一颔首,对韩非的决定不做质疑。 古寻嘛,更无所谓,他去就是为了看一下现场,验证一下是不是弄玉他爹动的手。 就目前来看,唯一有杀人嫌疑的,就只有这位先右司马李开。 原剧情他是没想杀刘意,但问题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李开费尽千辛万苦回到新郑城,结果就从坊间街市得知了胡夫人被害死的消息,伤心恼怒之下,很可能杀刘意泄愤。 第一百九十五章 查案 三人快步急行,没用多一会就赶到了左司马府。 站在大门前长达数十阶的石梯下面,韩非三人一同扫视了一眼刘意的府邸。 “你们韩国的官员府邸,可真够大的!”古寻看着眼前气派宽阔的司马府,一歪头,对身侧的韩非说道。 “呵呵!”韩非冷笑了两声,解释道:“当初我父王赐下的左司马府可没这么大。” “这是刘意自己买下周边的地皮后扩建的。” “他这间府邸的规模已经严重逾制了,比张相国家祖传的宅邸都大,整个新郑城中比这里大的,也就只有我父王的王宫,姬无夜的将军府,以及白亦非的侯府这么三个地方而已,连申老将军这个正牌司马都不如他。” “所以说你爹真离谱,这都不管!”古寻日常diss了一下韩王安。 韩非一耸肩,无奈道: “我父王居于深宫,能知道的事情本就很有限,更何况很多人都在堵塞他的视听,这种情况……也实属正常。” 石阶上,整齐的列着两队手持长戟的禁军,站在阶梯两端。 守在最前面的两名禁军看见韩非走过来,急忙躬身行礼,“见过九公子。” 禁军严格来说等同于王族的私兵,韩国的高官他们也许认不全,但对所有王族直系子弟都门清,而且韩非最近也算势头正盛,知名度颇高。 韩非闻声,一挥衣袍,肃声纠正道: “我现在当官了,要叫我司寇大人。” “是,见过司寇大人。”对这种要求,禁军自然没有异议,按吩咐喊就完了。 稍落后几步的古寻见他这个趾高气昂的大官做派,不由无语的摇了摇头。 另外一边的张良见状也是不禁无语轻叹。 随后三人走上几十级台阶,真正走入左司马府。 入门之后,就是一片大广场,周围一圈各种建筑,什么水榭楼台之类的,极尽奢华,不过此时空旷的很,几乎没有人影,只有站岗的禁军。 韩非随手拉过来一个禁军,让他找个了解情况的仆人过来。 古寻这会儿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座宅院,不由连连点头——这内部构造不错啊! “这左司马夫人不久前没了,如今左司马也死了,接下来这府邸怎么处理啊?” 韩非没想到古寻竟然会关心这种莫名的问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道: “这座宅子,照理说是收归国库,日后再赏赐给有功之臣的。” “怎么,古兄对这左司马府有兴趣?要是如此,我可以为你活动一下,让你能出笔钱买下来。” “不用了。”古寻直接抬手一摆,表示敬谢不敏。 他人都不会在新郑呆多久了,闲了没事买这么大座宅子,万一日后毁于战乱不全白瞎了。 不过他心中还是暗自决定,等到了咸阳,一定要买间同样阔气的宅邸。 闲聊之际,禁军也领着一个仆役过来了。 “公子……啊不,司寇大人,人带到了,他对昨夜的事情最为了解,左司马大人的尸体也是他发现的。” “嗯……很好,你忙你的去吧。”韩非挥挥手,打发了禁军重新回去站岗,然后对面前的仆役吩咐道,“前面带路,引本大人去看看刘大人遇害之处。” “是,大人这边请。”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穿过广场,绕过主殿,七拐八拐之后,仆人领着韩非等人来到了刘意尸体发现的地点——他的书房。 进去以后,古寻发现,刘意的尸体赫然还躺在地板上,仰面朝天,发福的肚腩冲着房顶。 “你们没有将刘大人的尸首收敛起来?”韩非看到案发现场竟然这么完整,有些奇怪。 他以为尸体早该收起来了。 “这……”仆人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如今府上也没有个拿主意的主子,我们这些下人哪敢乱动,禁军的大人们也都说要保持现场的完整,所以就……” 韩非点点头,觉得自己运气还挺好,竟然能看到原模原样的案发现场。 接下来,韩非没有急着上前勘察,而是先盘问起那个仆人: “昨夜,刘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呃……大约是在子时以后,老爷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了。” 喝醉的事紫女之前也提过,韩非没有意外,想了想继续问道:“除了喝醉,刘大人有做过什么不比寻常的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仆人想了想后,回道,“唯一算特别一点的,应该就是老爷来了书房,不过这种情况以前也有。” “自从夫人出事之后,老爷就时常在外饮酒至深夜,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一回来就睡了,但是偶尔却会醒酒来书房,并且让我们这些下人不要来打扰他。” “昨夜就是这种情况。” “哦……”韩非摸着下巴,浏览了一下这间书房。 没什么特别的,空间也不大,除了桌案就是两排书架,一目了然。 “你们府上夜间可有人巡逻护院?” “有的,自从夫人出事以后,老爷就安排了大量的人手日夜巡逻检查,防的密不透风,可是昨夜巡逻的人手却都说没有发现有人偷摸潜入。” 此时古寻和张良走到了尸体旁边,开始检查起来,韩非见此,摆了摆手示意仆人退下,也走上前去。 “怎么样,子房,有什么看法?” 张良难得的没有正视着说话对象,依旧垂首观察着尸体四周回答道: “尸体四周的出血痕迹均匀完整,并且只有这一片痕迹,尸体上的伤口只有咽喉部一处致命伤,刘大人应该是被一剑毙命,完全没有反抗,尸体也没有经过转移。” “血迹上有完整清晰的脚印,步伐稳定不混乱,杀人者离开时心态应该很从容,是个老手!” “这么说,子房认为凶手应该是个职业的杀手了?”韩非笑着又问了张良一句。 “这……良不能肯定。”张良起身,略一拱手笑着谦道。 韩非笑了笑,对张良的猜测不置可否,而是接着张良的话,语气玩味的补充道: “左右脚的脚印深浅程度不一样,这位凶手似乎腿脚有问题啊?” “古兄,你觉得凶手的实力如何?”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开盒的方法 古寻扭头瞥了韩非一眼,然后继续装模做样的在屋里四处观察着。 韩非的分析没错,血迹上的脚印很显眼,左右脚深浅明显不一致,这年头应该没有跛脚或者腿受了伤还出工的杀手,所以,应该就是身体半残的李开所为了。 虽然他已经残了,但是武功并非全废,杀一个喝醉了的刘意应该不成问题。 张良之所以没有对杀手这个猜测给与肯定,就是因为这一处疑点,不过子房情商高,从来不把话说尽,总会留给其他人表现的余地。 “杀人者实力很一般。” “古兄从何看出的?”韩非好奇问道,“凶手能避开巡逻的护院,杀掉刘大人这个武将,应该不弱吧?” “看看刘意那个肚子,你觉得多年吃喝玩乐的他还有多少实力,何况昨夜他喝的烂醉,醒酒能醒几分?” “至于那些护院……听听就好,真以为能有什么用?” 反驳掉韩非的后半句话,古寻才简单解释了自己结论的由来: “刘意虽然是一剑封喉而死,但是血液都喷洒在尸体倒下之处较远的地方,伤口那一块反而没多少血,明显是出剑的速度不够快,伤口太大不够闭合,所以血液才会是喷溅而出,等到倒下,就没血可流了。” “动手之人的实力明显差得远,要是换成卫庄来,他哪怕用把锈剑,都能做到杀人不见血,让死者的血在死后才慢慢从细小的伤口流出来。” “你拿卫庄兄做比啊……标准是不是高了点?”韩非听见古寻的类比对象,神色颇为复杂。 他所说的武功不弱,可不是跟卫庄那种层次的比啊! 古寻背对着韩非一耸肩,“标准下放就没啥意义了,都是弱鸡,没有比较的意义。” “当然,能造成这种伤口的人,至少还算是个懂武功的,要是像你这种啥都不会的,只能跟杀鸡一样,开个特别大的伤口,让血淌的死者满身都是。” “好吧。”韩非对于实力被人瞧不起一事看的很开,最近红莲没少仗着武功欺凌他,都习惯了。 “这刘意,没事呆在书房里做什么呢?”韩非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问道,不知道在问谁。 说着,他学着古寻样子,凑到了另一面书架前,随手摸了摸,看了看,“书架上都是灰尘,书简上面也都是灰尘,而且没有经常翻阅的痕迹,也就是说刘意其实根本不看这些书。” 没看很正常,刘意是个什么货色,韩非很了解,压根也不是个读的进去书的人。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就是摆个样子? 张良站在韩非身侧,同样观察到了这一切,此时若有所指的淡淡提醒道: “刘大人,似乎不是个会做这种表面工作的人……” 刘意武将出身,从来也没有装过风雅,根本没必要特意建个书房装样子,接待谁啊?姬无夜吗? 韩非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个书房肯定有问题! 古寻见火候差不多了,也不装了,朝着书架就是一掌拍过去,掌力喷吐而出。 嘭! 轰隆一声响,书架顿时崩解破碎,露出了后面的密室入口。 “唉!”韩非和张良让古寻猝不及防的一掌给吓的一趔趄,“古兄你干什么呢?” 韩非的话刚问出口,就和张良一同瞥见了书架残骸后若隐若现的通道。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密室!” 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意外,只透露着不出所料的意味。 听见动静,刚才的那个仆役又急慌慌的过来了,“怎么了,几位大人?” “呃……没啥,不小心碰倒了书架而已,回头我会赔偿的。”韩非面带尴尬的回道。 他尴尬的不是赔钱,而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扯了,但又不方便说事实,只能睁眼说瞎话。 “……”仆人默默的看了眼古寻脚边碎成少说百十块的书架残渣,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不小心碰倒就能碰成这样的大爷,他可没资格多嘴。 “大人说笑了,一个书架而已,没必要赔偿,况且现在也没人能接受您的赔偿。” “没什么事的话,小人告退了。” “别急。”韩非一招手,示意对方停下,“我再问点事。” “这间书房你们平时打扫吗?” “不打扫。”仆人直接摇头,“老爷特意嘱咐过,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入书房。” “今早上小人也是喊了老爷很久,始终得不到回应,不得已才进来看看的。” “好,你可以下去了。” 随后,他和张良走到古寻身边,并肩而立一同探视着密室: “古兄,你怎么知道这有密室?” “房屋结构有问题,外面的空间比里面大,这一块明显少了一部分空间。”古寻随口扯了个解释。 不过这个解释还是比较靠谱的,韩非和张良都相信了。 韩非一拍额头,“确实,我倒是忘了这个明显的线索,还是古兄的观察力敏锐。” “不说了,进去看看吧。”古寻手臂向下一挥,拦在密室入口的一地残渣直接被一股劲风吹到一旁,彻底露出通路。 密室里的东西很清楚,一目了然,就一个破箱子。 韩非走上去摆弄了几下,触动了几个机关按键,没能打开盒子。 张良在一旁道: “看来是一个机关术制成的密匣,韩兄会开吗?” “开倒是能开……”韩非摸着下巴,看着盒子,“就是不知道要多久了。” 张良闻言一笑,“那就请韩兄带回去慢慢开吧。” “子房啊,你也开始调侃我了。”韩非不由摇头笑骂道。 张良仍旧温笑以对。 “古兄,不知道你会不会开这种盒子啊?”韩非这么懒,肯定不会花大把时间去开一个盒子,第一时间就要找免费劳动力。 “可以开,没问题,最多三个数就能开。”古寻一点头,完全不拒绝。 “呵呵!”韩非讪笑几声,主动选择放弃,“还是不劳烦古兄了。” 几息就能开? 不用说,肯定和书柜一个开法。 这盒子里是啥东西还不知道呢,万一是个重要的东西,给一巴掌拍报废了岂不坏事? “卫庄兄应该很擅长开这种盒子,回去找他吧。”一计不成,韩非立刻想起自己的万能工具人——卫庄。 7017k 第一百九十七章 保护我方嬴政 韩非拽了几个禁军过来当苦力,让他们把那个箱子运到紫兰轩里去。 而韩非三人也慢悠悠的离开了左司马府。 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现场已经查验完毕,良就先行回府一趟了。”出了左司马府的大门,张良冲韩非古寻一拱手,就要告辞离去。 “有劳子房了。” 话落,张良朝着张府的方向走去。 他家离得不远,就是刚好和回紫兰轩的路相背而已。 古寻韩非自然朝着反方向走,回紫兰轩。 路上,韩非意有所指的问道: “古兄,对这个案子有什么见解吗?” 他此时回过味,觉得古寻恰好发现密室这事似乎不简单。 “看法……看法就是这案子你别查了。”古寻一边走,一边语气随意的回答。 “嗯?”韩非眉头一皱,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意外。 他原料想古寻可能会敷衍自己,也可能会给出点有用的信息,甚至可能会不回答,但是没想到他直接让自己放弃。 “古兄何出此言?” “这案子查下去没意思的,早放弃早了事。”古寻没有真的给出原因,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韩非当然没法接受这个回答,“古兄啊,这可是我上任司寇后的第一个大案,无论如何也得解决,况且我司掌法度,岂能对凶杀大案置之不理。” “刘意死了,对你,对韩国,都是件好事,何必执着呢?”古寻劝说了两句,“法理也得讲情理,这案子真的没有办的意思,而且你查的深了,很可能会惹上一屁股麻烦。” “古兄,你要是知道什么,就直说呗,我保证不深究其他就是了。”韩非对古寻的隐瞒有些无奈。 话说一半让人多难受啊! “行!”古寻一顿首,坦言道,“杀人者应该就是弄玉的亲爹,你要抓他吗?” “……哈?”韩非眉眼一挤,满脑袋问号,“不是,弄玉姑娘不是紫女姑娘收养的吗?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父亲?还杀了刘意?” “个中细节很复杂,而且是弄玉家的私事,你要有兴趣知道,可以去问弄玉,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我只能说,弄玉家和刘意有着不折不扣的血仇,他爹杀刘意,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韩非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对所谓的血仇很感兴趣,但是此前既然说过不会深究,自然不能食言。 可问题是,倘若凶手真是弄玉的父亲,自己咋办呐? 抓人,紫女那边肯定不乐意,而且他们要是从中阻拦,自己也根本没可能破这个案子,抓到真凶。 不抓人的话……这案子咋办呢? “古兄这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这有啥,如果是要给朝堂上一个交待,你找卫庄随便去抓个百鸟的杀手顶包就是了,反正他们手上都不缺人命,也不算你冤枉他们。”古寻眼一翻,当即就出了个封建社会常规操作。 韩非摇头叹道,“如此敷衍了事,可没法给朝臣,给我父王交待。” “相信我,现在满朝堂上,凡是有分量的人,包括你爹在内,就只有姬无夜一个人希望你死查到底。”古寻斜眼看着韩非,好心提醒道,“对了,也许还能加个你四哥,他估计也希望你一头扎进这个案子里。” “古兄的意思,这案子除了牵扯到弄玉姑娘的家事以外,还有其他蹊跷之处。” “不是案子,是人。”古寻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纠正道,“顺便给你个提醒,百越。” 此时,两人边聊边走,已经到了医馆所在的南街的街口了,古寻见此又对韩非说道: “我不回紫兰轩了,你和紫女说一声,我直接回医馆了。” “还有,跟焰灵姬说记得回来。” 说完,古寻背着手,一个人拐走了。 “……”韩非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古寻背影,眉头紧锁,心中思索着古寻给的提示。 百越? 就他所知,韩国和百越唯一的交集就是十余年前的韩楚联军合力平息所谓的百越叛乱。 那时候他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虽然早慧,但是对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了解。 后来韩非也没有去了解过这段往事,仅知道的就是自己父王上位靠的就是那一战的军功,夜幕的崛起开端也是在那个时候。 灭亡十余年的百越王国没人关心,韩非也不例外,要不是涉及到了一点夜幕的事情,他对这场战争的了解还要再少。 而刘意和百越的关联…… 刘意军伍出身,估计也是参与过百越之战的吧…… 韩非将脑中思绪清晰捋过,又想起了一件事。 刘意的妻子,胡夫人,似乎也是百越之地的人吧? 百越啊……这里面有什么坑给自己踩呢? 想到这里以后,韩非不再继续一个人瞎琢磨了,抬腿往紫兰轩走。 百越的事他不了解,一个人干想没用,还是去问问紫女和卫庄,他们应该知道的更多,嗯……还有子房。 ……………… 而此时,回到医馆的古寻,却发现有人私自进来过。 他的柜台上多出了一张信笺。 走过去拿起来一瞧: 罗网异动,我的任务中止,等候下一步命令! 没有落款,就这么一句话,应该就是玄翦所留。 古寻将信纸随手丢到柜台上,身子向后一倒,坐到了躺椅上。 罗网这是又在作什么妖? 怎么天天朝令夕改,一波三折的呢? 说起来,他们罗网也够稀奇的,整天给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下命令。 古寻都想不明白,原先玄翦真疯着的时候,是怎么接受任务命令的? 另一边,在古寻三人离开紫兰轩去左司马府之后,绯烟也就随之离去,回了自己栖身的客栈。 和古寻类似,她也收到了一封信函。 不过是从骊山阴阳家总部发来的,紧急密信。 阅览过其上的内容后,绯烟随手一搓,信纸顿时自燃烧尽。 而她此时的表情,却是难言的复杂,比上次接收东皇太一的命令还要复杂。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一股迷惑之色。 “秦王政私自离都,目的疑似韩国,罗网异动,直指秦王!” “一旦秦王至韩,不惜代价保护其安全,已安排湘君,湘夫人前往相助!” 这就是信上的内容。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千头万绪 绯烟没什么见识,毕竟才踏入这个江湖几个月,大部分时间还都在野地里跟着韩非乱跑。 但是书她读的够多,百家经典,史书史料,全都没落下。 而就算在书里,都没看见过一国之君偷摸从王都跑出来的这种荒唐事。 更荒唐的是,他跑出来不在自己国家溜达,还想往其他国家跑! 在绯烟看来,嬴政这就是人类迷惑行为。 无法理解! 当然,心里吐槽归吐槽,人绯烟还是得保护的。 这可是日后的天下之主,阴阳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抱紧的大粗腿,肯定得好生伺候着。 即使,从星象来看嬴政压根也不会出事。 权当刷刷脸,混个眼熟了,大小也是份功劳。 和绯烟情况一致,背后有人的陈和也在自己家里收到了由那几个还没走的稷下卫亲自送过来的关于罗网异动的情报。 这一次罗网的动静委实不小,大批量的人马调动,自然瞒不过各大势力的耳目,不过真正知道有关嬴政内情的势力,还是只有同样根扎于秦国的阴阳家。 罗网之所以闹出这么大动静,最根本的原因自然是吕不韦的命令。 吕不韦因为嬴政的突然翘家,而选择了解决他来自救,但是弑君之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首先,嬴政不能死在秦国境内,必须死在其他国家中。 王上遇害,吕不韦这个代掌朝政的相国难辞其咎,最差也得落个引咎辞职,下野养老。 而要是死在其他国家,吕不韦可以先推到对方头上,然后发动战争转移国内的矛盾。 等仗打完,国内的问题也差不多解决了。 其次,嬴政不能死在罗网杀手的手上。 罗网是吕不韦的人,这是天下皆知的,这要是曝出来,吕不韦就算不是下野了,直接可以下地府了。 当场就是个俱五刑,夷三族。 而罗网刻意调动大量人手,其实是为了刻意吸引各个势力的关注,混淆视听,以掩盖嬴政的消息——他离开秦国国境以前,还不能让其他势力知道这事,山东六国的势力肯定更乐意嬴政死在秦国本土。 ……………… 紫兰轩中,韩非正在和紫女,卫庄交谈。 只听一声惊呼: “什么?弄玉的父亲!?” 韩非看着比自己还惊讶的两人,疑惑道: “关于弄玉的父亲……你们一点也不知道吗?怎么感觉比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惊讶呢?” 紫女不可置信的反问确认道: “你确定古寻说凶手是弄玉的父亲?” “是啊!”韩非一点头,疑惑不减,“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弄玉的父亲是韩国的先右司马李开,早就在十多年前,征讨百越的战争中战死了啊!”紫女说出了自己惊讶的原因。 “嗯……先右司马李开……我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韩非闻言,眉头又皱成了一团,“弄玉的父亲竟然是他!?没有搞错吧?” “不会错的。”紫女当即就是一摇头,“这是弄玉母亲亲口对我们说的,她总不可能弄错这件事。” 弄玉的母亲……韩非才发现自己又忽略了一处关键线索。 结合胡夫人的出身,加上之前古寻等人对胡夫人之事的异样,以及他提起胡夫人时从不说死字…… “弄玉的母亲是胡夫人!”韩非直接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个猜测。 紫女轻哼一声,对韩非的说法不置可否。 李开的名字是因为牵扯到了案子,不说不行,胡夫人嘛,事关弄玉,反正紫女不会承认的。 卫庄则直接插话道: “古寻还说了什么?” “他给了我一个提醒——百越!” “百越!”紫女和卫庄对视了一眼。 正想说话的时候,张良回来了。 “韩兄,卫庄兄,紫女姑娘。”张良还是张良,先行礼问好,然后才四处打量了一下问道,“古兄呢?” “他回医馆了。”韩非随口回答一下,紧跟着问道,“怎么样,子房,张相国那里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张良谦和一笑后答道: “祖父大人说,刘大人的案子是姬无夜特意在王上面前推举韩兄去侦办的。” “呵!”韩非轻笑了一下,“古兄说的还真不错,朝堂上最希望我查这个案子的还真是姬大将军啊。” 张良疑道,“古兄知道这个?” “先不急说他,咱们一点点捋清。”韩非摆了摆手,示意张良别着急问,“张相国还有别的话吗?” “祖父大人叮嘱我说,此案慎查!”张良的神色严肃了几分,说出了张开地的提醒。 “好吧,又说中了。”韩非已经见怪不怪了。 “咱们现在理一下现有的线索和信息吧。” ……………… 经过一番简明扼要的讨论,四人算是理的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如果古兄所言不错的话,当年右司马李开应该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并且于昨夜为了报仇而杀死了刘意。”韩非摸着下巴,总结出昨夜凶杀的缘由。 卫庄冷声接着道,“当年刘意刻意按兵不动,致使李开因为没有援军而战死疆场,后来李开还被冠上了不尊军令,背叛国家的名头,判为罪人,刘意反倒积功累升,背后的内情无从可知,可能是姬无夜运作所致,也可能不是,或者说不只是。” 韩非淡淡的说道,“卫庄兄是想说我父王吧。” 卫庄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侧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当年能直接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先王以及还是太子的韩王安,而能间接办到的则只有姬无夜。” “当年的百越之战肯定另有隐情,我父王不喜欢的隐情,李开和刘意都可能涉及此事,所以古兄才会说这个案子查下去只会自找麻烦。”韩非做出了最后的结论,然后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隐情是什么?” “子房,你有什么眉目吗?” “祖父大人必然是知道,但是之前既然并未言明,恐怕是不愿意说,这样的话……”张良沉思一下道,“百越之事,良此前并未关注过,但家中藏书想必会有相关资料,等我回去翻阅一下吧。” 卫庄这时候则站起身,朝外面走去,“我想,有一个人应该能给我一些情报,顺便还可以查一下李开的踪迹。” 他说的自然是七绝堂的堂主,曾经参与百越之战的老兵——唐七。 第一百九十九章 搞钱去吧 此时,焰灵姬正在新郑城里漫无目的的乱溜达。 不过,说是乱溜达,其实她还是有目的——她要去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 等待了多日,焰灵姬终于得到了她那几个猪队友的消息了,现在她就要去见他们。 她觉得这一次自己的运气不错,特意跟着古寻出来,还真就碰上了合适的机会,他走人了,自己可以趁机合情合理的消失一段时间。 跟古寻这帮子人混了一段时间,焰灵姬变的更有心眼了,在路上刻意七拐八拐,以防被人跟踪。 到了地方以后,焰灵姬的队友,百越天团中除天泽这个头领以外的三位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其中最显眼的自然要属天生神力,钢筋铁骨,身高三米有余的肌肉大兄贵,无双鬼了。 真正的胳膊比人大腿粗,大腿比人腰粗,身上纹有和焰灵姬身上近似的红色纹路,颈部套着一个纯铁制项圈,被锁链链接缠在赤裸着的上半身上。 站在无双鬼两侧的,就是百毒王和驱尸魔,同样特征明显。 百毒王看面相,年龄少说也有七八十了,杂乱无章的须发已经尽数斑白,肆意张扬的野蛮生长着,遮挡住了眉眼,乍一看好似一个猴儿,穿着一身破破旧旧的粗麻袍子,衣衫上同样纹有奇异的纹路。 驱尸魔则和他正好相反,面相年轻,看起来最多二十来岁,也算眉清目秀,一身深色紧身衣物,带着个兜帽,裸露在外的脸部和胳膊上都有淡淡的纹身,手上拿着一根好似拐杖一样的东西,不过短一些,尾部系着一个结构复杂的小铜铃——这就是他的招魂铃铛。 纹身大约是百越的习俗,所以整个百越天团都有。 四人碰面,无双鬼上来率先张口吼叫了一声——他不会说话,也就只能这样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焰灵姬见状,走上前拍了拍无双鬼的手臂,安抚了一下他,然后对另外俩人问道。 驱尸魔,百毒王,无双鬼三人中,焰灵姬最亲近的就是无双鬼,因为他没脑子,一根线,没有太多的想法。 驱尸魔挥了一下自己的招魂铃铛,语气阴柔的回道,“是你走的太急了,光给我们留了个简单的消息。” “无双鬼的行踪只有你最了解,结果你走却不带着他,我和百毒王找他找了半个月。” “呃……”焰灵姬无言以对,她当时着急之下直接就走人了,没想太多。 那会儿她也不着急其他几人什么时候到,反正谁先到谁先查就是了。 百毒王上前一步,习惯性的佝偻着身子,杂乱的白发遮掩下隐约露出了浑浊的双眸,声音苍老却给人一种狠辣的感觉: “先别说这些,你来了这么多天,可查到主人的下落?” 查?我查个锤子!净给人搽桌子拖地了! 焰灵姬美眸一翻,没好气的答道: “什么都没查到。” “没查到!?”驱尸魔和百毒王都有些意外,只有无双鬼个憨憨傻愣愣的看着所有人交流。 焰灵姬会火魅术,打探消息的能力是一流的,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一点头绪都没有查到? 说起来百越天团最擅长的事大概就是追查情报了——焰灵姬会火魅术,百毒王会巫毒幻术,驱尸魔更不用说了,擅长拷问死人。 “那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百毒王惊诧之下疑问一句道。 “……”对于这段时间的经历,焰灵姬不是很想说——不对,她很是不想说,“这都不重要,百毒王,你先给我看一看,我中毒了。” “嗯?”一听到专业相关的事情,百毒王顿时来劲,凑上前几步,先简单的诊察了一番,“没问题啊,你的身体很正常,就是……好像有些内火过虚,不过也不严重啊。” “不可能!”焰灵姬摇头道,“我中毒了,一种寒毒,发作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冻僵了一样,必须按时服解药才行。” 百毒王眉头一皱,手上开始结印施展巫毒术,“不要抵抗,我用巫毒术试探一下。” 幽绿色的巫毒真气蜿蜒着缠绕到焰灵姬周身,她顿时感觉到身体开始虚弱,精气神都在流失,不过因为百毒王的嘱咐,她没有调用真气反抗。 片刻之后,焰灵姬已经虚弱的站不住了,完全是无双鬼在一旁扶着。 百毒王低喝一声,手上的动作一收,散去了巫毒术,“没问题啊,我的巫毒术完全没有受到其他毒素的干扰,你应该没事。” 驱尸魔很相信百毒王的技术实力,在一旁对焰灵姬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焰灵姬的秀眉微蹙,也有些吃不准,但是当时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忆深刻,不像是假的,“百毒王,你能确定我没事吗?” “……还不能。”百毒王思考了一下后,说道,“不过还有办法,我可以试着增强巫毒术的威力,直接引动你体内的毒素,看看有没有反应,如果没有那就真的是没事了。” “这毒一爆发,我恐怕撑不了几个呼吸,你要是救不回来我……可就彻底说再见了。” “那还是算了吧。”百毒王果断主动放弃。 虽然很不想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退让,但他也不可能拿焰灵姬的性命来试验。 大家十几年的老伙计了,虽然焰灵姬总是阴阳怪气的毒舌自己和驱尸魔,但罪不至死啊。 解毒失败,焰灵姬不是很沮丧,也算意料之中,古寻那个家伙果然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无双鬼虽然是个憨憨,但是大致听出来焰灵姬现在有些麻烦,担心的低吼了一下。 百毒王则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中毒了?” “废话,当然是有人给我下毒了。”焰灵姬没好气的冲了百毒王一句。 “先别管这个了,既然毒的问题不好解决,你们就赶紧帮我弄来两万金现金。” “两万金?干什么?”驱尸魔摇摆着铃铛,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从中毒就偏到黄金上了。 “……”焰灵姬真不想说,但是……总得说点什么,“因为一些原因,我欠了一个人一笔钱,需要还他,毒就是他用来牵制我而下的。” 第二百章 围杀 “欠钱?哈!”一听焰灵姬的解释,百毒王顿时松了口气,阴毒的笑了一声,十分不屑道,“知道正主就好办了,我们帮你擒下他拷问一番,如果真的中毒,肯定能拿到解药。” 从来都是他们这群牛鬼蛇神胁迫别人,从来没人能胁迫他们,开玩笑! “吼!”无双鬼也应声双拳对捶一下,吼叫附和了一声。 “……我需要你提醒我吗?能做到我自己不会用火魅术问吗?”焰灵姬闷声不悦的回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你们也一样。” 驱尸魔遮掩在兜帽下的眉头紧皱,焰灵姬虽然毒舌,脾气不好,爱嘲讽自己等等……但不会在正事上胡言,她说打不过,那估计确实打不过。 “什么人,新郑还有这种强者?” “古寻,听过吗?” 驱尸魔和百毒王对视一眼,纷纷摇头以对。 他们在百越以外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获取情报的途径,这段时间主要也忙着赶路,哪知道古寻的名声。 “没听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你们赶紧去给我筹钱,不然我始终被他限制着自由,根本没法去找主人的下落。”焰灵姬有些烦躁的一挥手道。 彳亍口巴! 百毒王和驱尸魔只能无奈的点头应下差事。 他们能怎么办呐? 多年的老伙计,不救不行啊。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搞钱呢? 两万金……是多少呢? 从前他们缺钱了就抢一把,反正吃喝拉撒,日常生活肯定够用,没人关心金钱问题,现在具体成一个定额,反倒让人有些无从下手。 “我们该怎么去弄这笔钱?直接抢吗?”百毒王决定询问一下焰灵姬,她向来坏水多。 “不能抢!”焰灵姬直接否决了这个做法,“主人和我们现在恐怕都被一些有心的势力注意到了,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什么势力?为什么注意我们?”百毒王和驱尸魔感觉自己今天脑子突然就不够用了,怎么事一件接着一件呢?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不过……听我的就对了。” “不要用抢的,偷……也不合适,用勒索的方式吧。”焰灵姬沉吟片刻后,脑中闪过了自己那个可恶的老板,瞬间想到了合适的办法。 “百毒王,用你的毒去威胁恐吓一些富商,让他们交钱买命吧。注意只要钱,不要杀人,还有,下手之前调查清楚目标背后的靠山,不要对太过麻烦的势力下手。” “好。”百毒王应声答应。 虽然有些麻烦,但还是听焰灵姬的吧,她肯定不会坑自己等人。 “那就这样吧,等你们筹够了钱,立刻再联系我。” 至此,该说的说完,四人就要分别离开的时候,突变骤至。 “什么人!?”焰灵姬一声冷喝,全身戒备的看向这条偏僻小巷的巷口。 驱尸魔等人也同样警觉地看向了巷尾。 而两队人马也适时的同时从巷口巷尾涌现出来,堵住了百越四人的前后去路。 不止如此,附近房舍的屋顶上同样出现了大量人手,目标直指他们。 这些人人数约莫二三十人,全都穿着深色紧服,手持长剑,遮脸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对焰灵姬等人虎视眈眈。 一般这种打扮,不是职业杀手,就是大势力培养的死士,反正都不是善茬。 焰灵姬等人的眼力还算不差,看的出这些人的身手应该不差,恐怕都是精锐。 不过他们也不是特别担心自己等人被围困的窘境,毕竟他们有一辆虎式,可以冲锋,撞出一条生路。 “吼!!!” 无双鬼脑子虽然不灵光,但是到了打架的时候,却意外的敏锐,当即一声怒吼,直接开大,粗壮的大腿迈开,双手护着头就朝着一个方向猛冲而去。 焰灵姬等人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立刻跟在坦克后面跟着跑。 以往面对人海战术的时候,这招都屡试不爽,只需要防备来自两侧的飞行道具就好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这次他们面对的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中的地字级和杀字级的精锐杀手。 论硬实力,他们四个也没比一个标准单位的杀字级杀手强多少。 只听‘duang!’的一声脆响,几名杀手合力用剑锋稍微阻拦了一下无双鬼的冲势,让其步履一顿,其他杀手趁机插上,剑光闪动,躲在无双鬼身后的焰灵姬等人就被迫离开了肉盾的掩护,和罗网杀手纠缠在了一团。 虽然经常被称为杂兵,也确实经常被高手割草,但罗网的杀手确实不负江湖最顶尖的称谓,相互之间配合默契,几招之间就将焰灵姬四人彻底分割开来,各自面敌。 这条小巷的空间并不开阔,对于焰灵姬三个法爷来说,环境很不利,必须被迫和敌人进行近战。 其中焰灵姬还好,她的炙热火焰寻常人不敢随意近身,而且她体术本就不错,闪转腾挪之间潇洒自如,但是百毒王和驱尸魔就差的多了,没走过几招就险象环生。 焰灵姬看着着急却没什么办法,现实不是打游戏,她的火一旦放大了,是有友军伤害的。 好在无双鬼确实是个群战利器,虽然对身手灵活敏捷的罗网杀手无可奈何,但是对方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立刻回转去帮助百毒王二人,极大缓解了二人的窘境。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但是罗网现在占据绝对的主动和上风,无双鬼顾不过来三个人,没法一起逃脱,迟早会被围死。 焰灵姬此时也无可奈何了。 这群突然冒出来的杀手强度实在太高,她必须将火焰尽可能凝练缩小增强威力之后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一旦将火散开进行群攻,对方几乎就能靠着真气硬扛了。 百越四人……准确的说是百毒王和驱尸魔两人渐渐的就要支撑不住,焰灵姬打算让无双鬼带着他们俩突围,自己留下来断后。 这群人的目的不明,但是很明显不为杀人而来,出招明明狠辣刁钻,直指要害,却都会一定程度上收手,应该是想活捉自己等人。 百毒王他们要是栽了,可就难救了。 而自己如果被擒,古寻……应该会来……还有一线生机! 第二百零一章 饥荒变八万了! 此时,被焰灵姬视作救星的古寻在哪里呢? 呵呵,他就站在不远处,双手负胸……看戏。 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陈和。 “你看这几个百越人的武功怎么样?”古寻头稍稍一偏,饶有兴趣的对站在身旁的陈和说道。 “……”陈和没兴趣评价这几个菜鸡,但是古寻既然问了,多少要给点面子的,不过也不可能给什么好评,“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古寻听了这个不中听但是很中肯的评价,笑着一拍腿道,“这就对了,要的就是视觉效果。” “强不强什么的,总有办法找补,但是这光影效果就很难得。” 此时场中百越四人的状况已经几近极限了。 百毒王的幽绿色毒雾飘的满天都是,但是围攻他的那几个罗网杀手靠着护体真气,或短暂的隔绝气息,或直接吹散逼近的毒气,统统无视掉了。 不过靠着一片片惨绿色的毒气,让不懂行的人来乍一看,还以为他占据着上风,当然得忽略掉他被剑刃撕扯的支离破碎的衣裳。 驱尸魔比百毒王更惨,他一个亡灵法师,可是现在双方墓地上都没卡,他一个尸兵都叫不起来,只能召唤些没卵用的尸蛊对付敌人。 那玩意对普通人还有点用,对内功有成的人完全等于挠痒痒。 无双鬼的神力和硬功面对这些杀手就有用的多了,但也因此,他替其他三个人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火力,在十余名罗网精锐配合默契的联合绞杀之下,他的铜筋铁骨也已经抵挡不住,身上增添了大大小小十余处深浅不一的伤口。 不过无双鬼受伤之后凶性更盛,越战越勇,就是容易战着战着……当场暴毙。 “无双鬼,带着他们俩走,我断后!”焰灵姬眼看彻底顶不住了,只能让暂时还能爆发一波的无双鬼赶紧带人跑路。 百毒王和驱尸魔对于焰灵姬的决定没有异议——因为现在的情况下,他们俩根本没有断后的能力,而且必须要无双鬼来带人突围,只有焰灵姬可以留下断后。 “吼!”无双鬼闻声则怒吼一声,不愿意抛下焰灵姬跑路。 “快走!”焰灵姬只能冷喝一声,催促他赶紧走。 罗网的人也不是傻子,岂能让人就这么大剌剌的跑掉了,一听见焰灵姬的话,手中之剑挥舞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同时对除无双鬼外的其他三人加重了关照力度。 这个连话都说不好的傻大个子不是他们的目标,另外三个脑子正常的人才是。 古寻见情况差不多到了极限,对陈和说道: “怎么样,你来还是我来?” “我没有带兵器,还是请古先生你来吧。” 说起来,也算焰灵姬运气不错,百毒王选择的见面地点离医馆不算太远,而古寻之前闲得无聊,花了点钱兑换火巫术研究了几天,刚才恰好察觉到了隐约的火巫术的真气波动,估摸着是焰灵姬和人动手了,就打算过来看看。 正好陈和这时候到医馆,他就顺手一并拉过来看戏了,自然,陈和不会随身带着他的霹雳银枪。 “行,我来就我来吧。” 古寻伸展了下胳膊,随后下一个瞬间就闪现进了下面混乱的战团之中,没有使用武器,随手一挥,真气一震,直接驱散掉了驱尸魔的尸蛊和百毒王的毒雾,同时,一股比焰灵姬的火焰炽烈浓郁数倍的真气之火爆裂四散开来,精准的避开了百越四人组,全部覆盖到了罗网杀手的身上。 仅仅一招过去,罗网的人手直接损失了一多半。 剩下的人立刻认出了古寻,其中约莫是个小头领的当即沉声呼喊道: “是古寻!撤!” “撤?还往哪撤啊?”古寻随意的笑笑,又是一挥手,原样复刻了刚才的一幕,剩下的那部分打算逃跑的罗网杀手也尽数化为焦炭。 陈和此时也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至地面上,和古寻并肩而立。 两人一起看着焰灵姬,一个满脸戏谑的笑容,一个则只有生硬的冰冷。 “之前陈和提起天泽被其他势力注意到以后,你就应该尽量老实一点,不要乱跑。” 古寻上前几步,拍了拍焰灵姬裸露的肩头,调侃道。 虽然被救了,但是焰灵姬还是对古寻的笑容感到很是不爽,而他说的话更是证实了她此前的一个猜想: “你果然知道天泽是我的主人。” “我招员工,怎么能不搞清楚她的出身来历呢?”古寻一摊手,笑着反问一句。 然后,他的目光重点转到了百毒王三人身上。 这仨人……呃,除掉无双鬼,百毒王二人此时大概明白,这个突然出现,实力强的跟开挂似的男人,估计就是焰灵姬的债主了。 这尼玛确实是打不过啊,再加上自家老大也打不过吧。 焰灵姬暗中给他们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走,然后对古寻质问道: “你是故意找我的,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也是想要抓住我的主人天泽,找到那个东西的线索?” “呵呵!”古寻转回注意力,对焰灵姬扯出了一个假笑,“想太多了,我对天泽没兴趣。” “没兴趣?”焰灵姬双手往胸前一抱,冷笑着道,“没兴趣你特意找夜幕索要我?总不能是个巧合吧?” “作为一个杂工,你的废话太多了。”古寻对天泽没兴趣,对和焰灵姬玩问答游戏更没兴趣,随口提醒她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后,看向想要偷摸跑路的百毒王三人,“你们就别想着偷跑了,也不看看那大块头体型多大。” 就算古寻不说话,陈和也一直盯着他们呢,再多迈出去两步路,同样会被拦下。 古寻接着说道: “今儿,也算我救了你们所有人一命吧,焰灵姬可以不算,她是我的员工,你们仨和我就没关系了,这账得算一下吧?” 见偷溜不成,百毒王和驱尸魔立刻就拉着无双鬼停下,准备安心听候发落。 这特么没得打,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阁下想怎样?” 古寻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没什么,不会为难你们的,条件很简单,一条命两万金,三个人总共六万金,全部记在焰灵姬账上,加上她自己的,一共是八万金,啥时候你们还清欠款,什么时候能带她走。” 第二百零二章 这么快吗? 驱尸魔和百毒王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照理说,人家救的是自己的命,要几个钱也不算什么,可是这加在一起……八万金…… 以往他们抢一次,最多也就几百个金币,这八万金,怕不是要抢上百次……这特么直接转职山贼算了。 古寻看他们这样,顺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在如今的新郑城中,你们就是刮地三尺也凑不齐这笔钱的,除非愿意招惹一些你们招惹不起的大势力。” “不过这样的话,可能钱没到手,人先死了。” “呵!”焰灵姬闻言娇笑一声,“掌柜的这是摆明了不愿意放我走啊。” “你喜欢我,不想我走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 古寻懒得搭理莫名来劲的焰灵姬,接着对百毒王几人道: “三位没别的事可以走了。” 百毒王和驱尸魔闻言看向了焰灵姬。 自己的同伴,不能一声吭就给撂到一个不知名的人手里,得看她的意思。 焰灵姬见古寻松口,则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对看着自己的百毒王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走。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两万金变八万金……就变八万金吧,还钱的事慢慢想办法吧。 得了焰灵姬的眼色,百毒王和驱尸魔赶紧拉着头铁不想走的无双鬼,一溜烟跑了。 “先生,就这么让他们走吗?”陈和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轻声问道。 “这几个人要来何用?”古寻笑着反问了一句。 焰灵姬搁旁边想替自己的队友说些什么,但是……也没啥好说,况且当个废物让别人没法利用也挺好的,转而打探起袭击者的身份: “这些杀手都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罗网的人,我跟他们也是老相识了。”古寻对罗网杀手的的味儿还是很熟的,况且刚才他看见了几个打斗中的杀手露出了身上的蜘蛛纹身。 “罗网……”焰灵姬呢喃了一遍,这个组织的名字之前陈和就提到过,她对此也略有了解——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一听就是自己家招惹不起的势力。 “说回来,陈和,他们仨不会回头又被你家里的人给抓走吧?”古寻回答完焰灵姬后,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的蓑衣客,不由玩笑着对陈和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有可能,族中对苍龙七宿的态度我不是很清楚。”陈和认真的沉思了一下后答道。 “你们俩这话什么意思?”焰灵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娘债务翻了四倍,到了根本还不清的地步,几乎就算是卖给你们医馆了,结果你们说老娘好不容易救走的人转眼可能又被人抓走? “就字面意思啊,陈和家里在新郑城也有不少人手,说不准也对你们感兴趣。”古寻很大方的保证道,“当然,如果他们仨被抓走了,出于人道主义,你的债务我给你减半。” 焰灵姬:“……” 债务减半有个锤子用! 他们仨没了,别说四万金,就是之前的两万金我也没本事还! “行了,走吧。”古寻一招手,示意焰灵姬和陈和跟自己回医馆。 “不行,我得去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出事。”焰灵姬却放心不下自己的老队友。 “别多想了,加一个你也没啥用的。”古寻试图用扎心的现实安慰一下焰灵姬,“你们牵扯上了天下间最重要的秘密,偏偏一个个实力弱的不行,注定难得安稳。” “也许在百越你们实力都不错,但是放眼天下,实在上不了台面,就像面对我,你们丝毫没有做选择的权力。” “……”焰灵姬神色复杂的沉默了片刻,曾经的她确实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天下之大自己都可以随意纵横……直到被夜幕的人抓住,再到遇见古寻,接连的毒打让她渐渐认识到了世界的参差。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我的同伴,我不能不管他们。”不过最后焰灵姬还是头铁的不愿放弃。 然后就直接被古寻拉走了。 “行了,别没事找事了,他们仨未必会出事,况且你跟着他们除了多失踪一个人外,没任何意义,还不如留下,真出事了也好想办法救人。” 焰灵姬小细胳膊拧不过古寻的大腿,只能被拉走,当然,主要还是古寻说的也有道理,留棵苗总比团灭好。 随后三人就一起往医馆走了。 一路上,焰灵姬总觉得古寻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不明白他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债务翻了四倍?不过这钱天晓得什么时候能凑齐,也没必要现在高兴啊? 其实古寻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遇上百越天团的其他人了呗。 之前动手的时候他顺便吸收了一点点百毒王和驱尸魔的真气,成功将二人的武功录入了系统。 对于有集卡爱好的他而言这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 当然,无双鬼就算了,练硬功的肌肉猛男真气都是内敛在体内,必须要肢体接触才能收录武功,古寻对外功不感兴趣,更不想去和肌肉兄贵近距离亲密接触。 “陈和,最近你家里有告诉你关于罗网的动向吗?”走半道上,古寻顺便打发时间,向陈和问道。 说回来,玄翦这货可真不靠谱,才给自己留的信里也没说一声罗网的人要对焰灵姬下手。 焰灵姬此时落后两人几步,闻言顿时将耳朵支棱起来,悄悄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陈和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 “有一些,最近罗网的活动很频繁,大批量的人手不断的调动,咸阳和秦国多处边境都是重点去向,但是至今仍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罗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高调的行事了。” “这样啊……”古寻心里倒是有些猜测。 对于知道的剧情的他来说,能让罗网如此活跃的,大概只有嬴政离宫这一件事了。 虽然原剧情里,罗网统共也就派了玄翦一个人来暗杀嬴政…… 但是这事肯定不可能想剧情里那般简单,至少不是只有新郑一城稍有动静。 不过嬴政这么快就翘家来见韩非了吗? 第二百零三章 信息整合 是夜,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紫兰轩中。 古寻等人再次齐聚。 本来古寻今晚不打算来的,不过被紫女强行派人拉来了。 事情莫名奇妙的就牵扯到了弄玉本应该已经过世的亲爹李开,紫女当然要尽快弄清楚细节。 瘫坐在桌案旁,古寻拿着一根特制的细长银针充当牙签,剔着嘴里压根不存在的食物残渣,意兴阑珊的问道: “所以我饭都吃过了,还把我扽过来是做什么啊?” 紫女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嗔笑道: “你正经一会儿,聊正事呢!” “好好好,说正事。”古寻双手微抬,做投降状。 “白天的时候,韩非说你认为杀害刘意的凶手是早已经死在百越的右司马李开,是真的吗?” “你是觉得我会忽悠韩非玩,还是觉得韩非会忽悠你们玩?”古寻以问作答道。 紫女却很不给面子,冷然一笑,呛声道: “都有可能,你和韩非都不怎么靠谱。” “呃……”古寻让这话怼的一时无言,缓了两口气后解释道,“李开的死只存在于韩国的军报记载,又没人真的见过他的尸体,这种情况,他苟活一条命回来报仇,不是很有传奇色彩吗?老百姓都爱听这种情节。” 紫女无奈的抚了抚额,“可我现在是跟你说现实,不是聊家的故事。” “你早就知道李开没死?并且知道他如今的现状?所以勘察完现场以后,你就凭借着残留的痕迹做出了推论?” “这个不重要。”古寻一时半会也扯不出靠谱的原因,干脆就敷衍糊弄过去算了,“重要的是韩非要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桌子另一头,韩非正在闷头喝酒,这件案子的案情扑朔迷离,很棘手……所以得多喝点,舒缓心情。 此时听闻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韩非赶紧将嘴里的酒咽下去,然后回味的咂了咂嘴,最后才说道: “现在我所知道的信息也不足啊,案子究竟怎么办,还没有头绪……倒是古兄你,不知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独门秘辛了?” “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刘意当年的所作所为,那就该明白李开杀他那是天经地义,所以按我说的做,直接大事化无,万事大吉吧。”古寻没有给消息,只是又劝说了一句。 韩非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对古寻的劝说不置可否。 他不是个迂腐之人,遵循法度的同时,也明白事有权衡取舍,更不会为了刘意一个国家害虫而非去针对无辜之人,但是事情他必须了解的足够清楚,才能做下合理的判断和抉择。 而现在,他知道的还不够。 这时,一身简朴青衫的张良推门而入。 “韩兄,古兄,紫女姑娘。” “子房终于回来了。”韩非看见张良回来,十分开心的一拍手迎道,“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张良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拱手道: “有负所托,实在惭愧。” “张府上也没有关于百越的记载?”韩非眉头一跳,颇为意外。 “只有少量有价值的记载。”张良说出了自己查到的部分信息,“关于右司马李开的死亡,家中卷宗记载的内容和紫女姑娘此前所述略有不同。” “卷宗中详细记录了李开的死亡原因,右司马李开是因为不遵太子和主帅军令,私自调兵,最后陷入百越的埋伏才死的,刘意的刻意不救,也被记载为受听上命而为。” “因此,李开战死后也一直背负着叛国违命的罪状,时任李开副手的刘意也并未因为主将战死而受到任何牵连,反而因为检举有功,再添了一笔功劳,战争结束后,直接积功迁升左司马之职。” “完全冲突的两种说法吗?呵!”韩非摇着脑袋叹笑了一声,不知是讥讽还是无奈,“子房,知道李开的罪名是谁坐实的吗?凭当时的刘意,做不成这件事。” 李开是右司马,整个韩国军方,只有两个军职比他高——大将军和司马,算起来,身为一军主将的白亦非也不能说官职比他高,不过人家权力大。 而在征讨百越的战争中,也就只有世袭血衣侯白亦非一个人权力在他之上。 “据军报显示,第一个真正提出这个说法的,是当时百越之地的最高主将,血衣侯白亦非,而当时还是太子的王上则在朝中极力促成了此事。” “果然啊……”韩非略显惆怅的感叹着说道,“我父王果然直接插手其中了。” 将右司马直接钉成一个叛国者,就连白亦非这个主将也很难办到,毕竟当时的夜幕也不过刚刚起步,对朝政的掌控力度很浅,也就只有身为太子的韩王安能彻底坐实此事。 “还有别的吗,子房?” “没了。”张良缓缓摇头,“剩下的,都不是重要之事,关键之处全被刻意隐藏起来了。” “这样啊,接下来就得看卫庄兄能不能问到有意思的情报了。”韩非很快收起了惆怅,立刻又开始纵酒作乐,还拉着张良一起,“来,子房,多喝点酒。” 张良也只好陪着喝。 事实证明,二次元的世界里,人人都可以是曹操,不是指人妻这方面,而是速度。 韩非话刚说完,一杯酒才刚下肚,卫庄就冷着脸推门回来了。 “卫庄兄,够巧的啊!”韩非见人说着就回来,不由感慨一句。 卫庄略有疑惑的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抽那门风。 韩非对卫庄的冷漠态度也开始渐渐习以为常了,无所谓的接着问道: “怎么样,卫庄兄,有什么收获吗?” 卫庄没有急着回答,先盘坐好,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后才回道: “七绝堂的人已经撒出去寻找李开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 古寻好奇道: “你们知道他什么样吗,就找?” “按照韩非所说的现场痕迹,他的腿脚应该有毛病,七绝堂会根据这个特征搜寻全城的生面孔。” 古寻不由连连点头,以示赞叹——可以的,人力资源可真便宜,就硬找呗。 “那百越的事呢?”韩非接着问道。 “百越的事……”卫庄稍一沉吟,“百越的事说来就长了。” “那就慢慢说呗。” “据唐七所说,当年百越发生叛乱………………” 第二百零四章 放狗 卫庄尽可能简明扼要的讲述重点,不过还是絮叨了一大通。 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看起来颇有些不习惯,而古寻等人听的也很不习惯。 不过到底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片刻后讲述完毕了。 而大致内容概括来说就是: 当年百越王国莫名其妙的发生了叛乱,而这场叛乱的掀起者,就是原本的百越太子天泽。 再后来,韩楚两国不知因为什么吊诡的原因,竟然也莫名其妙的派出了联合军队,一同前往百越帮助百越王族平叛。 这事最神奇的就是楚国插一手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挨着呢,可韩国远在千里之外,竟然也派兵了,而且楚国竟然还能同意,允许韩国分一杯羹。 至今这都是个未解之谜。 在平叛的过程中,李开和位于百越的火雨山庄的主人火雨公交好,多次帮助火雨山庄免受战乱的波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地方——天泽的叛乱势力虽然不弱,百越之民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能力,但是面对韩楚两个中原大国(对于百越王国来说韩国也算大国了)的精兵,还是节节败退,最终天泽被血衣侯白亦非亲自击杀,叛乱就此平息。 可韩楚联军却没有退出百越王国,而是趁势,将百越王族屠戮一空,洗劫了整个百越王国,韩国得其财,楚国得其地,二者皆满载而归。 右司马李开的叛国罪名,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不能接受这个举措,不愿意向无辜的百越之民挥动屠刀。 而这件事是当时的太子韩王安最看重的功劳来源,李开反对此事,就等于是想阻碍韩王安登位,落得什么下场都不稀奇。 劫掠整个百越王国的事情最终被隐瞒了下来,因为距离足够远,韩国国内根本就不了解此事内情,只知道韩国莫名其妙的帮别人平了一场叛乱,其他的细节在百姓之间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朝堂上百官中知道详情的倒是不少,但这件事是韩王安的黑料,谁敢多说? 而韩王安和姬无夜都在明里暗里抹除所有有关百越之事的资料档案,久而久之,经过十余年的光阴消磨,这件事几乎就彻底湮灭了,只有极少数知情人还知道完整的内情。 其中,恰好就有身为退役老兵的唐七。 “难怪啊……难怪张相国都不肯多说什么,只让我罢手。”韩非揉了揉眉心,苦笑着感叹道,“刘意同样是当年之事的知情人,甚至还算是个重要人物,倘若我深查下去,再找到有关李开的蛛丝马迹,就等于是在亲自揭我父王的短啊!” 韩王安至今都不待见韩非,要是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他指不定怎么炮制韩非呢…… 古寻在一旁问道: “怎么样,还要查吗?” “我还得再提醒你一点,一旦李开还活着的事走漏了消息,传到了你爹耳中,他肯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死李开这个既知道自己黑料,又和自己有仇的人。” 韩非握着酒杯,眼神几番波动,最后长叹一声道,“等到七绝堂将人找到,倘若刘意确实是他所杀的话,我就找个理由向父王结案。” 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样? 李开当年逃得一命已是泼天之幸,他杀刘意也算合情合理,韩非虽守法度,却也实在不愿逼着李开这个被家国背叛之人上死路。 况且,此案深究到底的话,有弄玉夹在中间,古寻等人绝不会轻易坐视李开出事,不知道要闹到何种地步呢…… 紫女闻言松了口气,她之前有些担心韩非过分坚持按律处置李开,将其逼上绝路,如今韩非愿意让步就再好不过了。 …… 与此同时,城南大将军府。 白亦非这一次正大光明的走进了将军府。 今夜,他就不再是一个新郑黑户了。 他已经汇合了自己的亲兵,重新按照正常流程,在韩王安知情的情况下进了一遍城,算是正式回都述职了。 来到客室,姬无夜就在这里等他。 “侯爷,你总算是真正回来了。”姬无夜上来就不阴不阳的呲了他一句。 最近诸事不顺,姬无夜内火过旺,看见白亦非就忍不住上火。 白亦非的情绪控制就出色多了,丝毫不受对方态度的影响,找位置坐下以后轻声回道,“有劳大将军费心了。” 姬无夜见他没反应,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变本加厉,悻悻问道: “侯爷刚回城,不回侯府看看,来本将军这是有什么事吗?” “自然有事。”白亦非端起仆人送上的酒爵,在昏暗灯火的照耀下,缓缓的晃动着,没有接着说下去。 姬无夜明白他这是啥意思,大手一抬,不耐烦的驱散了侍候在一旁的仆从。 白亦非见到无关人等已经走光,轻轻抿了一小口酒,才接着说道: “本侯觉得,也许是时候把那头疯狗放出来了。” 姬无夜闻言眉头瞬间就挤在了一起,“现在放他出来有什么意义?” 姬无夜一听就知道,白亦非说的是被他们暗自囚禁的天泽。 “呵!”白亦非轻蔑一笑,“最近夜幕的几次受挫,让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产生了我们很好对付的错觉,妄图挑战我们的权威,是时候给他们,也给韩王安提醒一下,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是谁了。” 姬无夜的眉头仍旧紧紧锁着,反问道: “你有把握吗?” “放心,大将军。”白亦非一脸自信的淡然神色,“疯狗终究只是疯狗,无论如何不可能逃脱主人给它上的锁链。” “既然如此……”姬无夜又是一咬牙,干了,反正就算天泽捅了大篓子,承担后果的也是他本人,不关夜幕的事。 要是能帮着处理一些敌人也不错,尤其是那个韩非。 因为古寻的原因,姬无夜不是很想直接对韩非出手了。 “这件事你亲自去安排,切记不可出纰漏,不然后果由你一力承担。” 末了,姬无夜还是增添了一个补充条目。 白亦非对此没有异议。 他现在答应的多好又没啥用,真出了什么纰漏,那后果自己能不能承担都两说。 要是产生了要命的后果,姬无夜就是想让我白某人承担,也得我乐意啊! 他还能强逼自己不成? 不是所有凶将都和翡翠虎一个档次的。 第二百零五章 百越人,你们的太子…… “将军。” 漆黑的鸦羽悄然飘落,墨鸦闪身落至屋中,打断了姬无夜和白亦非的交流。 好爱白亦非要说的事情已经谈完了。 姬无夜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轻松惬意的瓮声问道: “什么事啊,墨鸦?” “将军,收到了罗网传来的消息,是给您的。” “嗯?”姬无夜原本轻松的神态顿时一变,凝重了许多。 一旁的白亦非同样肃穆了许多。 罗网在理论上,是夜幕的盟友,双方在许多方面都有合作,但是近些年来,夜幕一直在减少和罗网的联系。 在罗网夜幕二者中,前者的实力远超后者,占据着绝对的主动地位,甚至当年夜幕能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也得到了不少来自罗网的支持,为此夜幕也不得不为罗网提供一些……服务。 但现在夜幕发展起来了,成了韩国的土皇帝,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和罗网继续牵扯过多,毕竟容易被对方强行干预内政。 这两年罗网也没有在韩国有什么大动作,没有找过夜幕,二者只维持了最低限度的合作。 而今天,在夜幕几番受创,新郑风起云涌之际,罗网却突然联系姬无夜,很难不让他们多想,尤其是白亦非还知道,天和医馆中藏着一个天字一等。 “什么事?” “罗网要求我们协助除掉一个人。” “谁?”这个字是白亦非问出来的。 姬无夜闻声略有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墨鸦是本将军的手下,轮得到你白亦非抢先问吗?——然后自己又问了一遍: “谁?” “启禀将军,罗网发来的信件中并未言明要杀谁,只说此人现在还不在韩国,要我们等他们的人手安排就位,再从旁协助,确保目标死亡。” 白亦非心中涌现起一个又一个猜测——惊鲵秘密潜伏在新郑是否和这件事有关呢?可既然目标此时不在韩国,她似乎没必要提早数个月进入新郑……又或者她的目的是调查寻找这个神秘的目标人物? 繁杂的头绪无从理清。 “哼!”姬无夜就不用费这个脑子,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自然也想不到太深,听到墨鸦的话后,只是不满的冷哼一声,对夜幕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很不开心。 但是不开心归不开心……差事还是得应下啊。 该从心的时候姬大将军从不含糊,不过是只是杀个人而已,这种小事夜幕不好驳罗网面子的。 至于这人会不会有什么特殊身份,姬无夜不在乎,进了韩国的地盘,管你什么人,统统照杀不误——只要打得过——再说了,看罗网的意思,动手的人应该还是他们那边出,跟夜幕牵连也不大。 “墨鸦啊,这件事你记着点,回头罗网的新消息传来,记得及时处理。” “是,将军。” 姬无夜此时还不知道,罗网要他杀的是什么人物。 ……………… 午夜子时,夜色遮掩下的新郑城郊一片昏暗,相比较即使入夜也依旧半城灯火的城内,城郊就真的是不折不扣的一片黑幕了。 而在这片黑幕之中,夜幕修建了一所隐蔽的地下监牢,囚禁着一个重要的犯人,和李开一样,也是个早就在世人眼中死掉的人,百越废太子天泽。 白亦非在和姬无夜谈完以后,就离开了新郑城,来到了城郊。 做事讲究效率,他白亦非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要放狗……不是,说要放人,那就得马上放人,当然,放人之前他必须来做好保险措施。 踢踏着金属军靴,白亦非在沿途重重把守的精锐军卒的行礼中,穿过了漫长的狭道,来到了监牢的最深处。 这座监牢很大,但是牢房却实打实的就一个。 其实说是牢房,实际上就是个大的平台,周围全是火坑,四壁全都是光滑平面,无法攀附,只有一条狭窄的通路可以离开这个平台。 天泽此时就在这个平台上,被十几根粗大的锁链束缚在一个巨大的木制架子下,整个人瘫跪在地,浑身都难以动弹。 哒……哒……哒…… 有节奏的不紧不慢的清脆脚步声回荡在这间囚室之内,天泽听见这个和往日的戍卒完全不同,但是也很熟悉的脚步声后,缓缓抬起了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十几年就没换过衣服,他的穿着一套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身上缠绕着一根有一根细长的赤红锁链,身上多处绘有蛇形异纹,深蓝色长发,赤红色眼眸,而最显眼的,就是他的左臂,密密麻麻的覆盖着红褐的蛇鳞,眼睑的下面同样也密布着鳞状纹路。 正因为这些和常人迥异的特征,他被视为天生异象,人称赤眉龙蛇,一度很受百越子民的拥戴。 这也是百越人接受度高,愿意认可这种稀奇古怪的突变,要是换到中原王国的王室,出了这么个妖孽,一生下来就得杀了祭天。 多年的囚禁和折磨,让天泽的内心变的扭曲而坚韧,怒火让他的理智一点点被蚕食,但心中对百越覆灭的执念又让他坚持着没有彻底疯狂。 当然,他的意志也许足够顽强,但是肉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却不可能消减,他充满怒火和杀意的眼眸中挂满了倦怠。 “呵呵,你还不放弃吗?”天泽开口说道,虚弱的声音中全是对白亦非的蔑视。 “不必着急,今天本侯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白亦非微微垂首,眼神下移,睥睨俯视着天泽。 “好消息?哼!”天泽对这种扯淡的话自然是嗤之以鼻,他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十几年,除了能离开以外没有任何消息对他来说是好消息。 “本侯是来放你走的。” “……”天泽眼神猛然一凝,仰起头死死的盯紧白亦非,不过却没有说话。 放了自己? 如果是假的,那么他就是在耍自己,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是要以此达成某些目的,虽然天泽不清楚他的目的会是什么,但只要能脱身,他有信心好好和白亦非掰掰手腕,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不过不管怎样,对于还是阶下囚的天泽而言,选择权都在白亦非手中,他只能等待别人做出行为,再进行应对。 第二百零六章 回来了 白亦非对天泽的反应毫不在意,手腕一抖,一个花纹奇异的瓷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天泽这下开口了。 这种时候,瓶子里装的东西他觉得对自己来说肯定不是啥好玩意。 “呵,一根锁链,确保猎犬能忠实的听命于主人的锁链。”白亦非冷笑着回答道。 这下天泽可以确定,应该是什么慢性毒药之类的钳制手段,不过这种的东西天泽倒是不怎么害怕,他手底下可是有个用毒的行家。 至于白亦非言语里侮辱,他现在懒得计较,等他脱困再慢慢算这些年的账。 天泽将视线转到瓶子上……这个花纹,很熟悉啊,应该是百越的工艺,这是百越的毒? 天泽觉得更稳了,拿百越的毒来限制我? 可笑! 白亦非大致能猜到天泽心里的想法,不过这都不值得担心。 瓶中的毒药,也就是化枯蛊,确实是流传于百越之地的毒蛊,但是白亦非确信,天泽以及他的那个手下百毒王都没有解它的本事。 随后,白亦非将化枯蛊给天泽服下。 而天泽呢,也没有任何反抗,乖乖的就给吞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强行进行没有用挣扎在天泽看来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他不屑为之。 白亦非对他的配合也很满意,“很好,那么,接下来,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你想要得到什么?还是苍龙七宿的秘密?”面对即将离开的白亦非,天泽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 “呵呵!”对此,白亦非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原本他引出天泽的那些旧部,想试着从他们口中问出苍龙七宿的情报,如果不行,他就把找个机会,卖个漏洞让天泽自己逃出去,汇合他的旧部,自己再寻机跟在他后面得到苍龙七宿的相关情报。 可惜焰灵姬好不容易到手,然后就被古寻截胡了。 而现在,蓑衣客失踪,他无法再像之前一样轻松的瞒过姬无夜调动情报网去追查百越的那几个牛鬼蛇神,这事也就基本算黄了。 但是他反而更急着要放人了。 因为蓑衣客没了,同时意味着自己和天泽和苍龙七宿的那点联系很可能已经外泄,大麻烦随时会找上自己。 所以他必须把天泽推出去,吸引一波火力,来让自己缓一缓。 接着,白亦非径直转身离开,不过随着他的步伐,两道森寒真气自其手中喷吐而出,朝着束缚天泽的锁链冲去。 转眼间,锁链就被坚冰紧紧裹住,从头至尾全部冻结,凝固于半空之中。 天泽心里对自己如何逃脱有数了。 锁链活动的时候,他是没本事扯断的,数量太多,质量太好,但被冻上后,凭他的力量将其震断就不是难事了。 不过天泽终究是有些虚弱,得先攒攒劲。 而白亦非则快步离开了这座监牢,同时不忘吩咐驻守此地的夜幕军卒守好犯人,不可擅离职守。 等到天泽脱困,被怒火和怨毒淹没的他必然会杀掉眼前所有的活人,这些军卒一个都跑不掉。 不过对白亦非来说,这属于省了自己的事,这些守卒他本来就得灭口,现在天泽能代办再好不过了。 再之后,就是一阵天翻地覆…… ……………… 次日上午,医馆照常营业中。 天气转暖之后,医馆的病人也变少了。 古代嘛,也就风寒最常见,其他的病症不多,又不是现代,乱七八糟各种病。 从零星几个病人聊闲天的话中,古寻得知了一个消息——昨夜城郊发生了一些乱子,不少村子好像遭了火灾,死了很多人。 他不知道这个消息有啥价值,天泽的事他不是很上心,也就没忘这上面想。 古代发生火灾本就容易死人,提桶打水能灭多大的火,何况是深夜,所有人熟睡的时候。 不过陈和倒是有些反应,被古寻看在眼里。 等到送走病人,古寻看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来人,就转头看向陈和,半仰躺着问道: “怎么了,陈和,刚才他们说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份情报,昨夜城郊发生了一场越狱,囚犯的身份未知,而修建监狱的人应该是夜幕。”陈和肃声解释道。 “城郊哪来的监……”古寻下意识的想要反问哪来的监狱,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应该是关天泽的那个,于是话说一半改口道,“啊,越狱啊!你家里的人就没跟住那个逃跑的囚犯吗?” 陈和摇了摇头,“没有,逃跑者似乎实力不一般,他们没能跟住。” 这也是陈和多关注了一下这个情报的原因,能逃脱稷下卫的追踪,这个人实力应该相当不错。 “啊,这样啊。”古寻琢磨了一下,天泽脱笼了……这事似乎……跟我无关,至于焰灵姬是否会跑……呵,钱还完再说吧! 接着古寻对陈和调侃道: “你不是一向不关心这些琐事的吗?” “……他们非要送来,我也没办法。”陈和也很无奈,这帮情报人员每天定时定点的送情报,压根不管自己要不要。 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人都打一顿吧? “不过……先生似乎对逃脱者的身份有所了解?”陈和迟疑着试探道。 古寻有些惊诧的瞥了陈和一眼,好奇道:“这可有点不像你了,竟然会关心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他的实力很不错,我想见识一下。”陈和解释了一下。 啊……这就很陈和了——古寻当即了然——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紫女没少和自己抱怨卫庄经常和陈和在紫兰轩里切磋,轻则毁了一个房间,重则拆了一片院子,损失惨重啊! 收回思绪,古寻随口回答道: “不过我不知道他人躲哪,问我没用,如果你家里对苍龙七宿很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建议你们可以深追一下。” 古寻不觉得天泽有用,反而巴不得齐王室能把他直接逮到齐都临淄去,也省得这个搅屎棍在新郑霍霍人。 听到古寻的话,陈和猜测道: “逃跑者是那个百越废太子?” “对,就是他。” “好,我知道了。”陈和点了点头。 他打算回去就把这事上报。 族里对天泽感不感兴趣他不关心,现在他比较感兴趣,正好借着这个理由让他们赶紧找找人。 第二百零七章 雨花剑主 “这件事是否要瞒着焰灵姬呢?”陈和问道。 昨天见过百越四人组之后,陈和去查了一下资料,已经知道了这四个就是天泽昔日的左膀右臂,也明白包括焰灵姬在内的所有人会出现在新郑的原因必然是天泽。 对于没有特意叮嘱不能外传的事情,陈和从不隐瞒,谈话时也基本不会避讳,所以他得征求一下古寻的意思,以免他不想这个消息流传到焰灵姬耳中,却被自己破坏。 “不用。”古寻闻言一摆手,“告诉谁都无所谓。” “这小娘们现在欠了我八万金,哪里敢跑路?除非她想带着自己的所有同伴一起死。” “我明白了。”陈和微微颔首。 “不过说起来,你家里横插了一手苍龙七宿的事,让天泽暴露在许多势力眼中,他恐怕难有善终了。”古寻笑着感叹了一下天泽的命途多舛。 苍龙七宿的水太深,以天泽的实力,根本把握不住。 人贵自知,贸然去招惹自己把握不住的秘密,无疑是在找死。 “苍龙七宿……真的有传言那般的力量吗?”陈和迟疑着问了一句。 这个玩意的威力陈和这段时间算是见识到了,从族中将这个消息散出去以后,许多原本从不关注新郑的势力都将目光投放到了这里。 其中罗网更是最为积极的,昨天已经正式动手试图抓捕焰灵姬等人了。 “这谁知道?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没人真的见识过。”古寻背靠着椅背,仰面朝天,惬意慵懒的伸出手一摊道。 “怎么,你也对这玩意感兴趣了?” “……不是。”陈和缓缓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痴迷于一个真假都尚未可知的传说?” “不明白就对了,我还不明白呢。”古寻撇了撇嘴,十分不屑道,“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的傻子,为了权倾天下,什么蠢事都能干得出来。” “你也不用去想这些,苍龙七宿对你我这样的人是没用的,旁人爱怎么争都随他们去,招惹不到我们,就无视他们,倘若招惹到我们头上了,就直接恁死完事。” 陈和静默的听完,没再说话。 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想要力量,却不去增强自己,而想依靠不明所以的外力帮助。 这时,医馆又来人了。 不过……这次来的人似乎并不普通。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走了进来。 小的那个没啥说的,估计还没有红莲大,青涩的面容,娇小的身躯,穿着一身淡色的麻布衣服,虽然还小,但是可以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而大的那个,看起来二十来岁,衣着同样简单朴素,却遮掩不住未施粉黛而清丽脱俗的面容,身个不矮,体态婀娜,就是神色有些清冷,跟惊鲵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个世界上,长得特别漂亮的姑娘,她的面相年龄并不能真实反应实际年龄,十几岁的发育的像二十来岁,二十来岁的看着当然是二十来岁,而三四十岁的看起来也是二十来岁,所以实际情况还得再根据气质,举止等方面进行综合判断。 古寻看这个女人神色虽然有些冷,但是莫名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再加上她看那个小姑娘时的眼神,,所以她他猜测对方应该在三十岁以上,是个小少妇。 当然了,真正让古寻和陈和都觉得她们很特别的原因不是她们都很好看,而是她们身后背着药箱。 “我说两位,我这是医馆,你们这背着药箱进来……是想踢馆吗?”古寻直起身子,意味复杂的问道,“可医馆又不是武馆,也不兴踢馆这事吧?” 陈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用自己寂然的眸子看着二人——她们想干什么? “古大夫请勿误会。”年长的女子朝古寻点点了头示意,赶紧解释道:“我也是大夫,最近云游行医,恰好路过新郑,听闻了古大夫的名声,想来和你交流医术。” “啊……这么回事啊……”古寻咂了咂嘴,这话乍一听,还是像来踢馆说的啊,不过看对方的神色诚恳,应该确实是为了单纯的讨论研究。 这倒是稀奇,这年代可不时兴交流进步,就算是医家的人,对医术也往往敝帚自珍,既不随意外传自己的本事,也很少去打探其他人的,古寻在新郑城呆了这么久,也没有哪家的大夫来找他请教医术的。 “那……那你,还有这位小姑娘怎么称呼啊?”不管怎么说,还是先问一下名字为好。 “在下医家念端,这是我的弟子,端木蓉。” “念端大师!”这四个字是陈和脱口而出的。 作为一个武痴,他也听说过念端这位在如今的江湖上最声名赫赫的医家宗师——习武之人伤病是难免的,认识一个靠谱的大夫绝对是好事,所以之前陈和特意了解过。 听到陈和的声音,念端不由将视线挪到了他身上。 接着她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和江湖人士多有交集的念端一眼就能看出陈和的武功不低,而她从来都不喜欢那些爱好争勇斗狠的江湖人。 本来天底下的伤病之人就治不过来,这些江湖人却爱好没事找事,没伤添伤。 而古寻,此时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位前世也只听过名字的医家宗师,镜湖医仙端木蓉的师傅,念端大师。 念端? 呵!她怎么也出现在了新郑?这都是什么鬼扯的蝴蝶效应? 简直莫名其妙啊。 不过人倒是意外的漂亮啊! 而古寻原本选定的雨花剑主端木蓉,正用自己透亮浑圆的大眼睛盯着古寻。 心智正在发育的小姑娘,总是不可避免的会被美好的事物吸引,帅哥无疑就是吸引力最大的一类存在。 “念端大师,久仰久仰!”收起自己的目光,古寻一拱手客套道,“以前只曾闻名而未曾见过念端大师的真容,倒是失礼了。” 念端回了一礼,嗓音清冷却柔和的回道:“古大夫客气了,念端冒昧登门才是失礼。” “念端大师你刚才说,要找我交流医术是吧?”客套完,古寻说回之前的正题。 “不错,我和弟子行医路过韩国境内,听闻古大夫医术高明又素有仁心,救治穷人从不收钱,所以想来结交一番,顺便交流医术。” 第二百零八章 白嫖念端 古寻并不是特例,念端和天下大多的名医都有交际,也一向爱好交流讨论医术。 原本她是不会来新郑的,不过正好听闻了古寻的名声,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医,她当然想要见识见识,于是就带着小端木蓉,拐了个大弯,绕到了新郑。 “交流医术这个没问题。”古寻没有多想,一口应下了念端的请求。 作为医家宗师,她的医术未必比自己差多少,不是来白嫖医术的野鸡大夫,古寻脑子里也没有门户之见,只要对方愿意打开心扉,互相交流切磋医术,共同进步,那就没问题。 念端闻言神色有些诧异,她几乎和天底下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大夫都提出过共同交流钻研医术的请求,不过答应者却是寥寥无几,都在敝帚自珍,以防别人学去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少数几个愿意的,也远没有古寻这般痛快利落。 想都没怎么想就应下了。 陈和这时插话道: “先生,我是否该退避一下?” 照理说,陈和此时离开是对的,毕竟人家交流医术,一个外人留这儿可以视作在偷师。 不过陈和之所以要离开,可不是避讳,古寻直截了当的挑明道: “我知道你听不来医术,每次教一点皮毛给你都学不进去,没事直接回家吧。” 陈和对此只能扯出一个姑且不算尴尬的强笑,然后就要离开。 “对了,先去帮我办件事。”古寻又叫住了陈和。 “先生请说。” “你去一趟紫兰轩,看看韩非在不在,在的话让他立刻来医馆,不在的话,就让紫女想办法把人找来……还有顺便把门带上。” 陈和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差事,“好,我明白了。” 话落,陈和快步离开。 “这个……念端大师,这里也不方便说话,咱们去后院的客室吧。”目送陈和离开后,古寻转身伸手一摆,示意念端师徒往后院去。 念端自不拒绝,倒不是她没有防人之心,不过在她看来古寻基本不会武功,就算会也是平平,有歹心也奈何不了自己。 她行走江湖多年,自然不是个只懂医术的大夫。 三人来到后院大堂旁的客室中,各自坐下,念端先是问道: “不知道我这弟子是否需要……” “不用,既然是交流医术,端木小姑娘在一旁听着也是有好处的。”古寻摆摆手,示意没必要避讳。 “古大夫真是高风亮节,不愧仁医之命。”念端不由赞叹了一句。 “哪里哪里,我开医馆总归是赚钱的,而且一直坐着很舒服,不像念端大师你,云游行医,风霜雨雪,旅途奔波。”古寻还是秉持着谦虚的美德,十分自谦。 念端温和的笑着,不再和古寻说这些客套话,聊起正题: “不知道古大夫最擅长哪类医术?是药理,针法,还是其他别的?” “应该是……针法。”古寻稍一沉吟后答道。 “我对药理一道更有研究。”念端笑着接道。 “这样的话,我倒是正好有个疑难病例,针灸之法对其几无效果,很是棘手,不如一同探讨研究一下?” 古寻此时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对于念端的交流请求他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痛快,一方面是他愿意将医术传播出去,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机看看念端能否帮着自己解决一下先天气虚体弱这个问题。 “哦,这样再好不过。”念端自然一口答应。 医术这玩意本就得实战才有意义,能有个疑难病例来研究正是最合适的交流方式。 很好!计划通! 古寻开口说道:“这个病人,他有先天的气虚体弱,精气神的流失是常人的许多倍,不知道你以前见过没有?” “这种情况……倒是未曾遇到过。”念端缓缓摇了摇头。 “那我来给你仔细说一下我对这个病症的认识,待会儿正主应该就会来了,再实际研究。” 古寻:……………… 念端:……………… ………………过程没本事写……………… 城东紫兰轩中,此时韩非还真就在这儿。 因为紫女此前派人去他的公子府传了一个消息,所以他才会这个点来。 卫庄房间中,韩非和卫庄相对而坐,一人一个酒杯。 韩非端着酒,看着日常面瘫脸的卫庄,笑着问道: “人找着了?” “刚刚好,从夜幕的手底下把人抢了过来。”卫庄冷声答道,“不过夜幕也应该察觉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这个七绝堂的效率还真不错啊。”韩非点着头评价了一句七绝堂的服务,然后顺便问道,“不知道这个活卫庄兄需要付出多少价码啊?” “没什么,帮他们除掉一个对手就够了。” “对手?据我所知,七绝堂此时已经是新郑最大的两个帮派之一了,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它对手的,就只有毒蝎门了吧?”韩非好整以暇的分析了一下后感叹道,“这可是个大帮派了,少说也有上百号人了,清理掉它的话……这活儿价可不低啊、” “就是它,昨夜我救人的时候,试图出手抢夺李开的就是这个帮派的人,他们已经栖身于夜幕的阴影下了,本就是要解决的。”卫庄沉声解释了一下。 韩非笑着摇头晃脑道,“那倒是不错,算一石二鸟了,既支付了酬劳,又除掉了敌人。” 紫女此时扭着纤腰,迈着一贯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 “人已经醒了,二位不去见见吗?” 韩非和卫庄对视了一眼后,反问道: “不等古兄一起吗?” 紫女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古寻如果有意想见他,早就亲自把李开找回来了。” “你们去见他就好了。” 韩非一耸肩,坦然接受了紫女的建议。 论对古寻的了解,紫女肯定比他强得多,人家既然这么说,他自然要照做。 “那好,卫庄兄,咱们去见一见这位早就死了的右司马大人吧。” 卫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就要和韩非一同跟着紫女去见李开。 不过这个时候,卫庄突然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在接近。 “等等,陈和来了。” 随着卫庄话音落下,陈和挺拔的身姿也适时的出现在了门口。 第二百零九章 确实是个早死的面相 紫女很是意外的看着突然闪现出来的陈和: “陈和公子,你不会现在来找卫庄切磋吧?” 这家伙脾气比卫庄都怪,对于实力不如自己的人几乎都不当人看,紫兰轩的人也不例外,他独自一人来紫兰轩只会为了一件事——找卫庄打架。 “古先生有事要我代为传达。”陈和的脾气确实不咋地,面对古寻以外的人几乎只有一张冷脸,“他让韩非公子立刻去一趟医馆。” “蛤!找我?”韩非反手一指自己。 “对,找你,尽快。”陈和微微一颔首,催促道。 “找我什么事啊?”韩非提前问了一嘴,他可不喜欢一头雾水的情况。 “去了自然会知道。”说完,陈和不给韩非继续发问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了。 韩非一只手伸出去,做出试图挽留的姿势,可惜嘴里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完全没卵用,陈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唉……”韩非无奈一叹,挠了挠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赶紧走一趟医馆了。” 古寻很少会主动找人见面,韩非不清楚他找自己做什么,但是应该很重要。 卫庄一点头道,“嗯,你去吧,等回来再去见李开。” “好,劳烦卫庄兄稍等片刻了。” 说完,韩非快步离开,急匆匆的直奔医馆而去。 以新郑城的规模,韩非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赶到了目的地。 “咦?怎么还是关门的状态?”韩非心中更为疑惑了,他以为古寻应该还在营业中呢。 上前敲了敲门,等了小半晌,没人应声。 ??? 韩非满脑袋问号,怎么急匆匆叫我过来,没人呢? 韩非气的使劲一推,唉……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啊,原来没从里面插上啊…… 韩非摸着下巴稍一思索,抬腿走了进去,粗一扫视,果然,医馆大堂里没有人。 步履不停,韩非穿过通往后院的小门,来到了后院。 这个小破院子经过上次的损伤,修缮了很久才恢复原样,确切点说就是大前天才修好。 “古兄,古兄!你在哪呢?”韩非虽然进了后院,但是没有贸然乱闯——据他所知这后宅可是有女眷的,他一个男人自然不方便随意行动,于是就只能大声呼喊了。 而在偏厅客室聊的正欢的古寻二人顿时都听见了韩非的声音。 古寻一挑眉道,“啊,正主来了,这人就是患病者,我去带他过来,你稍等。” “古大夫请自便。”念端依旧操着平和温柔的语气回复道。 “嗯。”古寻稍稍点头示意后,站起身出了房间。 “韩非,这边!”一出来,古寻就看见傻愣愣站在院子靠中央位置的韩非,于是抬手招呼道。 韩非见到人,赶紧小跑着过来了。 “古兄啊……你找我为什么不在前边等我呢?”一靠近,韩非就摊手抱怨了一句,“让我白敲了半天门。” “好了好了,别说废话了。”古寻可没有多少无谓的羞愧心,没兴趣理会韩非的叫苦,一把抓住对方就往屋里走,“赶紧来办正事,研究如何解决你的病。” “我的病?”韩非一边被拉扯着被动的朝前移动,一边惊讶的反问道,“古兄你有眉目了?” “还没有,所以要研究。” 话说完,两人已经进到客室里了。 “额……”进去以后古寻就松开了自己的手,韩非捋了捋褶皱的衣衫,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不认识的美人,愣了一下后朝古寻问道,“这二位是?” 他有点迷,不是研究治病吗?这俩人是干什么的?也是大夫吗?怎么还有个小姑娘?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古寻伸手一指念端介绍道,“这一位,就是医家宗师,念端大师了,旁边的小姑娘是她的弟子,端木蓉。” “念端大师!?”韩非惊异一声。 这个名字他可太熟了。 他老师荀子没少提这个名字,说是医术还在他之上,多次建议韩非去找这位医家宗师看看自己的病况。 不过找念端看病比较麻烦,她要么在自己的药庐研究医术,求医者必须亲自前往,她不下山问诊,要么就是在满天下云游行医,走到哪治到哪,同样不接受上门问诊服务。 简单总结就是,病人必须亲自去见她才能看病,哪怕病的瘫了,也得让自己的亲友把自己抬去。 稍微了解过这位医家宗师的麻烦规矩后,惫懒的韩非当即就把自己老师的建议抛之脑后了。 治病?治个屁! 不过没想到自己没找她,结果还是相遇了。 惊讶过后,韩非赶紧揖手做礼问好顺便奉承道: “在下韩非,见过念端大师。” “老师多次和非提起过大师您的名字,对您的医术倍为推崇。” 念端见状起身还了一礼,疑惑道,“尊师是……” “荀子。” 念端颇为意外,没想到这新郑城里竟然还有荀况的弟子——估计是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忙着行医,没有太关注外界消息导致有些事情不够了解。 “原来是荀况先生的高徒,念端失敬了。” 韩非咧嘴笑道,“哈哈,大师真是客气了,我可不是什么高徒,充其量是个劣徒罢了,经常气到老师呢。” 念端淡然一笑,没有接韩非自谦的话。 这种话听起来是谦虚,实际上……荀子作为儒家此时声望最高的大儒,他会为劣徒生气? 真要是不争气的学生直接撵滚蛋就完事了。 全天下都知道荀子的脾气不怎么地,更何况是和对方还有几分交情的念端。 有资格气荀况恰恰说明了这个学生的不凡,韩非这么说姑且也算是另类的炫耀了。 古寻插话道,“行了,二位不要客套了,咱们还是研究正事吧。” 念端也对日常寒暄不感兴趣,颔首附和道,“古大夫说的对,韩非公子请过来吧,让我给你诊一下脉。” ……过程略过…… “果然如古大夫你所说的一般无二。”片刻之后,念端收回三指,双眼微凝的说道,“身体比之常人虚弱数倍,精气神尽皆涣散,内虚外盛,不是久活之象。” “……”韩非不懂医术,此时只能双目无神的听别人谈论着自己的死兆星闪耀,大限将至等不吉利话题。 第二百一十章 治病 “不过按照他的病理,再加上他如今的年龄来估算的话,精神头不应该如此充足,古大夫是已经给他开过药了?”说完病症以后,念端又向古寻问道。 “对。”古寻一点头,“之前已经给他开了一份试验性质的治标之药,对他飞速流失的生命力进行人为的补足。” “不过这也不只是我的药效,荀子肯定也帮他稳定了身体状况。” “也是,荀况先生的医术不输于我医家的所有高手。”念端颔首附和了古寻的话。 “所以……古兄你给我开的药原来是试验品?”韩非一下子就抓住了古寻话中的重点,抽搐着嘴角问道。 “这不废话吗!”古寻两手一摊,“你这种情况又没有先例,哪里去找效果稳定有保障的药去?” “……”好吧,韩非选择默认试验品的身份吗,不过他还是决定多问一问病况,“所以,两位能告诉我,我的身体状态到底现在是怎样的呢?” 古寻闻言看向了念端,他觉得能让别人解释,最好还是别废自己的口舌。 而念端自然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稍微沉吟一番,构思了说法后就回道: “简单来说,用瓦罐来比作人的身体的话,寻常人的就是有裂隙的瓦罐,存放于其中的生命力随着时间推移缓慢流失直至死亡,而韩非公子你的身体就是破了一个洞的瓦罐,生命力以远超正常的速度流失着。” “这种流失速度不仅代表你的寿命远比正常人要短,而且还会影响你的体质,让你在日常生活中比正常人更加虚弱,精气神三者全都涣散一团。” 古寻顺便也说了一句,“你之所以嗜酒,也和这个情况有些关系。” “脆弱的肉体和活跃的脑袋不太搭配,所以你会习惯性的用酒来刺激自己。” “原来是这样吗……”韩非露出一副我果然不是个酒鬼的表情,“我就说我喝酒根本不是出于自愿,你们还天天喊我酒鬼,真是冤枉人啊!” 古寻面无表情的补充道,“本质上还是你自己本来就好酒,不然刺激的方法多了去了,你大可以生吃辣椒来更有效率的实现这一目标。” “呵呵,生吃辣椒还是算了吧,太刺激了。”韩非讪笑着否决了古寻的建议,“我觉得喝酒挺好的,酒鬼就酒鬼吧。” 懵懂的大萝莉端木蓉歪着脑袋静静的看着两个帅气的大哥哥互相玩笑,眼神中有很多好奇。 她好奇一切事情……尽管跟随师傅天下行医,但是除了医术和病人以外,她几乎什么都没有接触过,心中自然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翻过令自己尴尬的酒的问题,韩非主动将话题扯回正事上问道: “既然如此,那我一直吃古兄给的药补着不就没有大问题了吗?” “当然没那么简单。”念端微微摇头,“药力终究有限,而你的生命流失速度却会越来越快,迟早会补不过来的。” “况且药岂能多吃,不仅药效会逐渐衰退,而且对身体还会造成额外的损伤。” “所以说……”韩非听了念端的解释后,摸着下巴思索道,“必须要治根,将破了的洞补上?” “先天之症可不是后天染上的病,想要根治,几乎不可能。” 古寻一摊手,告诉了韩非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先天性的病哪有那么好搞定的,如果能弄到麒麟血古寻说不准能办到。 不过这个世界可没有小麒麟,就算有古寻也不可能伤害它取血。 韩非咂了咂嘴,叹道,“所以还是没法治呗……” 他的语气不是很失望,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没有古寻横插一手的话,他本来也已经躺平任*了。 生死的问题,从他决意回国之后就看的很淡了。 “不,还是有可能解决的。”念端又一次开口给了韩非些许希望 “什么办法?”韩非急忙问道。 好吧,能活着还是好的,韩非还想多为自己的国家出一些力呢。 念端为其解释道,“瓦罐的破洞我们并不能抹除,但是可以试着转移,让它从罐底移到罐壁上。” “这样一来,生命力的流失在到达一定界限以后就会衰减,直至和常人无异。” 古寻补充道,“虽然还是会比别人少活几年,但是至少比现在强太多了,你现在的状况就是用药顶着也难撑过五年。” 韩非不懂医术,但是从常识来看,补瓦罐的漏洞应该不比把漏洞转移要更难吧……前者做不到,后者就能了? 古寻看出了他眼中的疑色,当下就是一摆手,“怎么做到是我们俩要考虑的,你只需要配合我们就好。” “那行吧。”所谓术业有专攻,韩非不做外行指导内行的蠢事,表示一切配合,只有一个问题,“要多久啊,紫兰轩那边我还有事呢?” “时间……这个不好说啊,估计会持续很久,不过也不用你一直呆在这,等我们仔细查验过你的状态以后,你就可以先行离开了。”古寻沉吟了片刻后答道。 又不是现代,有一大堆仪器可以用,就他和念端这个条件,能检查的不多,剩下的就是根据猜想来配药,然后再让韩非试药观察反应了。 “这样吗……也行。”韩非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看看病吧,“那咱们尽快吧。” ……照例略过不谈…… 另一边的紫兰轩中,紫女正和卫庄在商量一些问题。 并不是古寻找韩非这件事,这个等韩非回来自有定数,而是李开的问题。 “你觉得是不是该让李开和弄玉母女见面?” 紫女垂着眼眸,语气十分罕见的很犹豫。 卫庄端着酒杯默默的啜着,久久没有答话。 这个问题……他也没得话说。 关于李开的事情,到现在紫女都没有对弄玉和胡夫人透露半个字。 于情理来说,是应该让他们三人重逢,毕竟胡夫人这些年对李开一直是念念不忘,弄玉也很想和父亲见面,但是现实却让紫女迟疑了。 李开现在的状况很尴尬啊! 弄清楚了当年往事的前因后果,他们都明白,如今李开这个对韩王安的黑料一清二楚的人一旦冒头,势必成为韩王安最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说个事 《秦时之七剑传人》说个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男女搭配 韩王安如果要对付李开,紫女等人不可能坐视不理,总不能让弄玉才和父亲相认就再度分别,但是如果去和韩王安硬顶的话……倒不是说做不到,但是代价实在有点大啊。 卫庄沉默片刻后,只能说了个不是建议的建议: “先看着吧,看看事态接下来如何发展,再做决定吧。” 紫女有些忧心的点了点头,“眼下,也只好这么做了。” 不过他俩心里明白,卫庄本来就是从夜幕的人手里抢下李开的,对方恐怕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事情估计不会朝着他们的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这韩非怎么还没回来?”烦心的事没有聊出头绪,两人沉默了良久,但是一直没能等到韩非归来,紫女不由疑惑道。 卫庄细长的眉毛微微向中间挤着,沉声应道,“古寻单独找他,本就是稀罕事,他们俩又是最能拖延时间的,也算正常。” “我当然知道正常,但是咱们俩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事儿啊。”紫女双手一摊,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世界上本没有曹丞相,说的人多了,也就人人都是曹丞相了。 韩非此时就暂时化身曹丞相,还是速度上的。 两人话刚落下,韩非就靠近了他们所在的房间。 卫庄听见了韩非从不掩盖,也没本事掩盖的脚步声,“呵,这不是就回来了吗?” 伴随着卫庄的声音,韩非推门走了进来,不过此时的他却一改向来的神采飞扬,神色很是低迷,有些垂头丧气的感觉。 “古寻这是怎么着你了,九公子竟然如此颓唐?”紫女见状有些稀奇的调侃着问道。 “他找我看病。”韩非也不隐瞒自己身体不佳的事实,直言道。 “看病?”卫庄紫女对视一眼,他们俩倒是也看出来韩非的身子骨不行,但是这也算不上病吧,应该是他自己整天抽喝烫……不是,是他整天寻花问柳,喝酒熬夜导致的吗? “对,看病。”韩非一点头,对二人的疑惑进行肯定,详细解释道,“按照古兄所说,我这问题还挺麻烦,此前他一直没能研究出来合适的治疗方法,只是给了我一副药维持着。” “今天医家那位喜好云游行医的宗师,念端大师正好来了新郑,拜访了古兄的医馆,他见机会难得,就让我赶紧过去,二人合力研究如何帮我治病。” 卫庄和紫女又对视了一眼,眼神中不约而同的充满了惊讶。 念端喜好云游行医这事天下皆知,不过新郑城她来的很少,上一次是几年前来着? 还有韩非的病,以古寻的医术竟然都没法解决,竟然还要和念端一起研究,目前新郑城也就韩非一个人做到了。 所以说这家伙不会突然暴毙了吧? 卫庄又一次觉得自己挑选合作伙伴的时候有些莽撞了…… 不过接下来他们俩也没有追着韩非问他的病情,想也知道这家伙说不出什么头绪,还是回头直接问古寻比较方便且确切。 “他们俩个当世神医一同给你看病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垂头丧气的,难不成治不了?”紫女浅笑着继续问道。 韩非摇摇头,脸上还是那般丧气,夹杂着些许心有余悸之色,“看病自然是好事,可他们俩没一个跟我说检查病情的方法包括用针扎的……那针也太长了!” 紫女一听原来是为这个,不由戏谑笑道: “针灸本就是医道一个旁支,就我所知,古寻最擅长的应该就是针法,他用银针探病也可以理解,你还怕他扎死你不成?” “当然不会担心这种问题,不过总归还是有忐忑的。”韩非不怕死,但是怕疼,更不喜欢被针扎,他老师荀子给他看病的时候可从没有用过针这种东西。 “呵!好吧,希望没有吓坏九公子。”紫女闻言又是一笑,“那你的病他们有结果了吗?” “没呢,让我等着,说得详细研究一下,讨论出几个可行的方案再试验。”韩非说起这个表情更郁闷了,虽然是为了救自己的命,但是做试验品这事难免让人有些忧心。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多想了,等结果就好,现在还是先去办正事吧。” “也是!”韩非甩了甩头,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对卫庄说道,“那卫庄兄,走吧,去见见李开。” 随后三人就走向了安置李开的房间。 ……………… 转回医馆,古寻和念端正在谈论韩非。 经过了仔细的探查,念端对韩非的病情有了更详细的了解,古寻嘛……本来就足够了解了。 不出意外的,念端也由此察觉到了韩非身体内的不协调之处。 “这位韩非公子体内,似乎还有些其他异力在影响他的身体。” “这股异力的存在对他未必是好事,古大夫和他是朋友,不知道是否清楚个中细节?”牵扯到了病人的情况,念端也懒得理会什么隐私不隐私,直言问道。 “这个啊……”古寻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念端大师就不必纠结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大夫能做的只有治病罢了。” “可是异力的存在对他的病情影响很难把握,这很可能会让治疗出现不可控的发展?” “这一点你放心,那玩意的力量暂时还是稳定的,对治疗不会构成影响。”古寻一抬手,示意念端安心。 古寻这个病人亲友加主治医师都这么说了,念端也只能顺从了。 二人随后开始正式讨论具体如何治疗韩非。 古寻不得不承认,念端作为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大夫,其在医术上的见解确有独到之处,尤其是对药理的认知,比自己还要深厚几分。 而且她的行医风格和逗逗截然不同——逗逗很多时候都喜欢剑走偏锋,用些奇奇怪怪的治疗方式,虽然一般都能奏效,念端就很传统了,思考治疗方案的时候稳扎稳打,确保每一步都可控,力求不会造成任何意外情况。 二人相互配合之下,还真的渐渐研究出了一条看起来足够可靠的医疗方案。 古寻心中很满意——这个办法如果能对韩非起效果,对阿言就一样有效果,不枉自己废这么多劲拉念端当免费劳动力给韩非看病。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只想remake 紫兰轩中,卫庄,韩非,紫女三人各自坐在桌案的一个方向,同时看着坐在下首的李开。 紫女颇有些唏嘘。 李开长什么样她当然没见过,但是能俘获胡夫人那样的美人的芳心,肯定不是丑鬼,更何况此前和胡夫人闲聊时,她曾提过,弄玉的长相更像他父亲,反倒和她这个母亲不像。 由此猜想一下,紫女也大致可以猜到李开曾经还是右司马时的英姿,必然是个飒爽风流人物。 可如今……一身破烂麻衣裹身,连衫兜帽遮住了脑袋,但是依稀可以看见几缕苍白的杂发,脸被几条纱布缠绕裹住,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部分,却也足够旁人看清他粗糙的皮肤,杂乱的胡须,再加上此前他行动时略有蹒跚的步履,种种迹象都在向旁人阐述着李开的狼狈和落魄。 “李开,见过九公子。”李开佝偻着身子,双手勉力一合,向韩非行了一礼,声音中满是沧桑和疲惫。 韩非等人能够清晰的听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心如死灰了。 “李大人这段时间过的怕是不怎么好吧?”韩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啜一口后说道。 李开的神色呆滞,浑浊的双眼目光无神,声音平稳到丝毫波动没有的回道,“九公子,你们不应该救我的。” “让我安静的离开人世,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 “也许吧。”韩非对李开的一心求死不置可否,他现在需要知道真相,“不过我希望李大人能先告诉我,刘意是不是你杀的?” “没错,就是我干的。”李开现在啥都无所谓了,也不关心有罪没罪的,坦然承认。 “当年在百越,李大人你侥幸逃得一命,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复仇,为何如今突然回来杀死刘意呢?”韩非理解李开杀刘意的动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十几年过去他才杀人。 “……”李开听了这个问题稍微仰抬起脑袋,看了韩非三人一眼,随后再次垂下脑袋,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 “当年我虽然苟活下来,但是身负重伤,休养了很久才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然后就得到了两个消息。” “我成了叛国罪人。” “火雨山庄被巨盗劫掠,几乎满门皆灭,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幸存,她嫁与升任左司马的刘意,而她妹妹入宫为妃。” 李开没有直言名讳,但是所说的‘她’显然就是胡夫人。 “我不甘心这个结果,但是韩国已无我的立足之处,不管怎么样,她……和她妹妹没事就好,只要她能安然生活下去……也就够了,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试着再次踏足这片土地。” “但你还是回来了。”韩非接着说了一句。 “是啊,我还是回来了……”李开呢喃着长叹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我女儿的下落,直到今时今日,我才终于查出了眉目,也因此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 李开终于说出了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到新郑城。 紫女忍不住插话问道: “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李开沉默以对,半晌后,避而不谈紫女的问题道,“回来以后,我就得知她死了,我恼怒刘意没有保护好她,于是就潜入了刘意府上,结果竟然听到他自言自语说当年火雨山庄的惨剧是他在背后主导的,心头怒火上涌,当场就杀死了喝醉酒而毫无反抗之力的他。” 韩非微微颔首,那夜的真相至此算是真正清楚了。 而紫女却难得的神色凛然的再次质问道,“我的问题李大人还没回答!” “她过的很好,如今的我……不适合去打扰她。”李开再度沉默一番后,也只是给出了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紫女闻言,轻叹一声,态度舒缓下来,没再继续追问。 李开的表现已经很清晰了,他显然已经查到了弄玉就是自己的女儿,不过……尽管辛苦十余年来追寻,可他心里也明白,此时的他已然不适合和女儿相认重逢了。 韩非对此也是默然不语。 作为韩国公子,他对自己父王入侵百越来获利这件事并没有异议,毕竟国家立场并无善恶对错之分,当年韩军也并未肆意屠杀百越的普通百姓,只是对王族下手,最多也不过是师出无名罢了。 数百年的纷争乱战至今,各个国家也早就不需要出兵的名义了,秦国最近这些年还不是想打谁就直接打谁。 唯有强弱,不分对错,不外如是。 但是李开的遭遇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人为恶意造成的悲剧,而他父王则是这场悲剧的主要制造者之一。 “李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半晌后,韩非只能憋下心头的思绪,幽幽问道。 “李某如今一介废人,对这个世界也别无留恋,一死了之吧。” 韩非三人没一个接这话的,冲弄玉和他的关系,再怎么也不能真的就让他去死啊! “算了,李大人且先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随后,韩非三人离去,回到了卫庄的房间。 “现在这个情况……九公子,你打算怎么做?”紫女神色戚戚然的对韩非问道。 而韩非,此时用手掌遮住双眼,撑着额头,拇指和中指揉按着两侧太阳穴,闭目沉声回答道: “能怎么办,明天去找我父王结案呗。” “你心里已经有说法了?” “说法?这东西还不是一扯一大堆,哄一个一心装睡的人睡觉还需要技巧吗?”韩非反问一句。 “那李开呢,他你打算怎么处置?”卫庄插话问道。 “李开啊……以他和弄玉姑娘的关系,还是你们两位决定比较好。”韩非果断踢皮球,把麻烦还给紫女二人处理,“是让他和弄玉相认,还是其他别的处理方式,你们自己思量吧。” 对于韩非的推脱,紫女也没话可说,他和弄玉的关系可比自己等人差远了,这事也确实轮不到他来决定,除非他能说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不过……问题又该怎么处理呢? 紫女将目光放到了卫庄身上,期待着他能做出一个决定。 卫庄不想说话,但是被紫女一直盯着不松,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再看看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还不是一样 “看什么呀?”古寻的声音突然响在三人耳边,紧接着他人就推门进来了。 韩非看见他人身子顿时一哆嗦,估计是又想起来那一根根银针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和念端大师研究怎么治疗韩非吗?”紫女负手在胸,笑意宴宴的问道。 “研究的差不多了,我决定歇歇,先吃个饭。”古寻自顾自的坐下,摸了个杯子倒酒喝。 “那念端大师呢?你把如此贵客一个人扔在医馆了?”韩非跟着问道。 “没有,她走了,要去药铺买药材,制作一些药物。” 韩非闻言立刻试探问道:“治我病的药?” “唔……是也不算是。”古寻想了一下后解释道,“我们研究了一些治疗方案,不过念端她求稳,要用一些药物来试探你的身体反应,进一步确认你的病征反应,以确保安全。” 韩非一听这话,忍不住吐槽道,“我说古兄,人家和我素不相识还知道尽量照顾我的人身安全呢,你拿我试药都不考虑不良反应的吗?”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念端是太小心了。”古寻自然不以为然,他可是师从逗逗的。 “女子口巴!”韩非能说啥呢,大夫说啥就是啥喽。 紫女见古寻这个正经大夫来了,就顺便问起韩非的病情了: “古寻,韩非他到底什么病?会死吗?” 韩非:“……” 怎么问话呢?委婉点不会吗?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死……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死。”古寻故意拉了个长音后说出了一个让卫庄稍稍安心的答案。 “他就是先天性的气虚体弱,说是病其实也不是,应该归类为倒霉,注定活不久而已。” “呵呵,古兄这个而已用的可真是巧妙啊……”韩非僵笑着吐槽了一句。 紫女眉眼一转,虽然她也精通医术,不过并不是专职大夫,看过的病人不算太多,况且韩非这个问题也算稀罕,所以…… “气虚体弱……这是什么病?活不久具体又能活多久呢?” “具体来说就是不治的话,他最多还活三五年,至于这病是啥病……算是一种富贵病吧,身体比常人虚弱很多,想要久活必须用补药吊命,当然如有医术高明者的话,可以方便一点,也可以多吊几年。” “像韩非,他这几年一直在桑海城寻欢作乐,透支身体,要不是荀子手段够强,他这会儿估计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紫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致可以理解是个什么玩意了。 卫庄忍不住追问道,“能否治愈?” 不管是出于朋友情谊,还是为了自己的心中壮志,他都不希望韩非早夭。 你死了我咋办呐! “完全治好不可能,先天病哪有治的了的……” 这话让卫庄的心猛地一提,双眼紧紧的注视着古寻,等着他说下半句转折。 “不过如果我和念端的设想能够成功,至少能保证他安然活到四五十岁,比现在只能活到二十四五岁可强太多了。” “这样吗……”紫女听完后,目光放到了一脸淡然的听着别人议论自己死期的韩非身上,摇头叹道,“确实不错了。” 荀子既然给他治过病,韩非肯定是对自己的情况有所了解的,结果他仍旧不爱惜身体,还是整日酗酒作乐,实在是作死无极限,古寻能帮他续上十几二十年的命……也挺不容易的了。 “对了,我之前问的事你们还没回答我呢,卫庄说的再看……看什么呀?” “还不是李开的事,人我们已经弄回来了,现在就是讨论,是否该告诉弄玉……” 古寻愣了一下,效率不错啊……不过这事还要纠结吗? “当然告诉她啊,这是人家的亲爹,哪有不说的道理?” “李开的现在的境况你应该比谁都了解,让他们父女相认真的是好事吗?”紫女反问古寻道。 “啊……顾及韩王安是吧?”古寻反应过来紫女话里的意思,“夜幕已经知道了?” “李开是卫庄从夜幕的手下抢回来的。” “夜幕知道了啊……那确实是个麻烦,姬无夜那边我也不方便再登门强逼他退步了。”古寻摩挲着杯子,想了一下,“李开的意思呢,他知道弄玉的身份了吗?” 韩非摇头叹道,“别说他了,弄玉的身份他是知道了,但是他现在心如死灰,只求一死。” “求死?为啥?” “这不废话吗,人因为旧伤基本废了,最爱的人已经死了,刘意这个仇人也杀了,剩下的只有杀不了的仇人,唯一的挂念就是弄玉这个女儿,但是现在他活着只会给自己女儿惹麻烦,人生彻底无望,除了死还能做什么呢?” 韩非说着,心里不由觉得,换了自己落到这种境地,怕是也只能选择一死了。 古寻和韩非想法差不多,听的忍不住以手抚额,这确实……只有remake一条路了。 “先把胡夫人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然后再看他什么意思,按他说的办吧。”古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韩非在一旁悄悄的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就知道胡夫人是被古寻等人藏起来了,根本没死! “可是按照李开的意思处理的话,对弄玉是否……”紫女有些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那你就告诉弄玉,接下来的麻烦咱们再想办法解决。”古寻改口道。 “韩王安……他太难处理了,远比姬无夜要麻烦的多,我们……”紫女还是犹豫。 古寻无语了,平时挺果断一御姐,这种时候你玩选择困难综合征? “你这样纠结是纠结不出头绪的,干脆的做一个选择,不管是告诉弄玉,还是不告诉弄玉,后果都没那么严重的,十几年没爹没娘都过来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紫女叹了口气,白了古寻一眼,“说的轻巧,不是你一手养大的妹妹,你不心疼。” “……再心疼也得做个选择啊,你拖着有什么用?”古寻也不知道该对紫女的纠结说什么好,只能再给一个建议,“要不这样,回头我问问我的内线,看看姬无夜打算拿李开的事怎么作妖,咱们再做决定?” “嗯……这样更好,那就再看看!” 卫庄:墨迹半天,还不是和原先一样,瞎折腾!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准走 在紫兰轩讨论完李开的破事,又吃了饭后,古寻就立马走人了。 李开的事他是不想掺和了,该给的建议都说了,就看紫女怎么做了。 按她自己说的,弄玉是她一手养大的,当然由她来做决定喽。 回到医馆后,焰灵姬一反常态的正待在大堂中,躺在古寻的躺椅上,照常理而言,她此时应该已经回自己房间睡午觉了——一个杂工,天天作息比古寻这个老板都惬意。 “怎么,有事找我?”古寻随口问道。 “掌柜的就是聪明,找你确实有事,嗯……掌柜的不妨猜一下我找你什么事啊。”焰灵姬一边媚声回答,一边晃动着修长白嫩的双腿,高衩长裙的前摆斜搭在腿上,两条大腿根若隐若现。 古寻站在柜台前,居高临下的阅览着焰灵姬全身,忍不住多瞟了两眼中间部位——还真是一点不避讳啊!虽然关键的一点也没露出来…… 焰灵姬捂嘴一笑,“掌柜的要凑近点看吗?”0 “咳咳!”古寻咳嗽了两声,没搭理焰灵姬的调侃,一本正经的反问一句道,“天泽找你了?” 焰灵姬见此,又带着调侃意味的笑了一声,然后把左腿翘到了右腿上,压住了裙摆,“没错,掌柜的果然知道我家主人已经脱困了的事。” “那你是想离开医馆,去找天泽?”古寻对焰灵姬的说法不做表示,撇了撇嘴后,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微阖双眼问道。 焰灵姬一点头,“没错,我当然想。” 古寻眼皮都没动一下,语气平淡的回道,“可以,八万金,一次付清,你想上哪上哪。” “你知道我付不起这笔钱。” “那就安心的打工还债,别瞎蹦跶,小心出事,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如果我非要走呢?”焰灵姬态度突然认真的问道。 古寻睁开几乎完全闭合的双眼,盯着对面的女人,“除非你想看着天泽死!” 说这话时,古寻的语气很平淡,并没有威胁的感觉,但是焰灵姬能听出来他的认真。 不过……她还是调笑道,“我觉得你不会杀他。” “嗯……”古寻闷哼一声,不置可否。 焰灵姬自顾自的补充道,“杀了他,就要和我彻底翻脸了,掌柜的你舍得吗?” 说着话,焰灵姬从躺椅上起身,倚到了柜台上,整个身体前倾,屈身弯腰,将脑袋凑到了古寻脸前,盯着他。 古寻没有避让,同样盯着她,二人四目相对。 “你应该明白,我让你待在医馆里是为你好!” “天泽去招惹他不该招惹的东西,现在就是一个深坑,谁靠近都会被坑进去。” “上次罗网的伏击就是教训!” 不管怎么说,焰灵姬也当了自己一段时间的伙计,大家算个朋友,所以古寻才会留她,不然的话,一个压根掏不出多少钱,背后还牵扯着一堆坑的人质他根本没必要留着。 焰灵姬的神色没有变化,依旧笑颜,定定的注视着古寻,她不怀疑对方的话,尽管男人的话都是靠不住的,可女人的心思也是细腻的,是不是虚情假意她能感受到。 “我知道掌柜的舍不得我,不过……我是百越人。” “百越人怎么了?”古寻感觉她这话怎么没头没尾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百越人不像中原人,我们都是信守承诺的,当年我承诺效忠于天泽,此时就应该和他们并肩作战,哪怕……前路危险。” “呵!”古寻一时忍不住,被这话逗笑了。 “你笑什么,我们百越人就是守诺,不像你们中原人,总是满口谎话。”焰灵姬语气不满的反问道。 “那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经承诺会交付赎金的?”古寻眉头一挑,笑问道。 “呃……我可没承诺过,当初只是你自说自话而已,轮不到我承担。”焰灵姬一时语塞,最后直接发动固有天赋——胡搅蛮缠。 还我自说话,是不是还得给你写份合同,签字画押啊? 她不讲理了,古寻就更不会和她讲理,“行了,该午休午休去吧,不要在想着跑了,你敢走,我就敢把天泽埋到地里去,顺便再打断驱尸魔他们一人一条腿,相信我,说到做到。” 说完,古寻起身往后宅去——他要午睡了。 焰灵姬身子一扭,从柜台后翻到柜台前,对古寻喊道,“掌柜的,我说了这是必须完成的承诺,等我再帮他这一次,以后我永远陪着你。” 古寻停下步伐,没回头,“不需要,八万金还完,你就是自由的,没还完,就不要乱跑。” 焰灵姬气急,“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横竖说不通是吧?” “待在医馆,你是安全的,离开医馆,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你,上次能救你是你运气好,但你的运气不会次次都很好。” “我不想给你收尸,报仇更是一种意义不大的事后行为。” 最后撂下一句话,古寻不再理会身后的焰灵姬,径直离开了。 再耽误下去午休时间就不够了。 “呼!”焰灵姬长叹一口气,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最后却只是展颜一笑。 虽然没得到好消息,但是……心情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自己没回去,百毒王他们能不能劝住主人。 ……………… 另一边,躲在新郑城郊一处荒废村落中的天泽此时正在让百毒王给自己想办法解决白亦非下的毒。 不过百毒王一通操作猛如虎,耽误了一两个时辰,最后只给出如此回答: “主人,这蛊毒,我解不了。” 百毒王说话时的神色很尴尬,也很无奈,拥有百毒王之名号的人,本是百越王国巫毒术最为精通者,结果来了新郑之后却接连遇上搞不定的毒,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搁? “这不是百越的蛊毒吗?”天泽闻言也是十分不可置信。 “应该是百越的毒蛊,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蛊,甚至都没听说过,根本无从下手,贸然刺激蛊虫只会害了主人你。”百毒王神色更为尴尬了,百越的毒王却认不出百越的蛊毒。 “驱尸魔呢?你也认不出?”天泽听到属下这么说,也只能无奈接受,不过他手下还有一个人,身为隐巫之首的驱尸魔,他对于蛊是很有了解的。 驱尸魔同样很尴尬的摇了摇头。 “主人,这蛊我也认不出,百越的蛊太多了,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全部了解。” 他是隐巫之首没错,但是和百毒王一样,只是百越王国的,百越之地可大了去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没有,尤其是岭南那片。 天泽粗喘了几口气,赤红的双眼全是怒火,对白亦非的怒火,不过他作为领袖有一点好,就是从不迁怒手下。 治不了就治不了吧,天泽选择默默接受,没有像姬无夜那样骂手下都是废物。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这女的我不知道啊! “焰灵姬还没有回来吗,她应该早就收到我的讯息了吧?”天泽对百毒王问道。 之前他在城中意外发现了百毒王等人留下的记号,知道自己的老部下都来了这里,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也到处布下了自己的讯息,随后没多久,百毒王三人就找来了,不过焰灵姬却迟迟没有踪影。 “这个……主人,焰灵姬被一个高手给抓住了,要求我们交付八万金才能放人。”百毒王一直想说这事来着,不过急着给天泽解毒,就没顾上说。 “什么人,敢抓我的手下?”天泽一听这话,立刻不愿意了,刚才的不顺也就着一股脑爆发,厉声喝道。 还敢要八万金! 天泽可不是他那三个傻手下,这笔钱是多大数额他很有数——本太子要有这么多钱都快够自己复国了。 你特么谁呀,张嘴就要八万!? “我们也不了解详情,只知道那人叫古寻,是个大夫,实力很强,剩下的一概不知,连焰灵姬怎么落到他手里都不清楚。” “一个大夫……高手……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高手。”天泽不屑的说道,一股子邪魅狂狷的气质展露无遗——可惜光气质很到位,实力却不怎么到位。 “知道他的位置吗?” “这……倒是知道,就在城中,天和医馆。”百毒王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他想阻拦天泽,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家老大这明显在气头上,再泼他冷水的话……生不生气另说,估计也听不进去。 “很好,今晚进一趟城,将焰灵姬救回来,正好也向韩国宣誓一下,我天泽回来了!” “是,主人。”百毒王和驱尸魔互看一眼,无奈应声。 无双鬼站在后面,也跟着和了一声,“吼!” 天泽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本太子的班底,不错! ……………… 是日傍晚,古寻正要去紫兰轩恰饭,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小阿言特别缠他,拽着不松手。 “今天她似乎很黏你。”惊鲵看着被阿言的小肉手拖住手掌的古寻。 “是啊,难不成是在屋里呆的太无聊了?”古寻回了一句,同时,用手掌轻轻的来回拉扯,逗弄着阿言。 小妮子漆黑的双眸紧紧的注视着古寻,手也始终不肯松。 当然,她哪有什么力气,古寻都不用使劲就能抽走手,不过……孩子这么舍不得自己,古寻也不好直接走。 “这样吧,我带着她出去玩玩吧,整天闷在屋里也不好。” “好。”惊鲵温和的点点头,古寻带孩子去玩自然没问题。 “你要一起去吗?”古寻试着问道。 惊鲵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古寻也只能无奈一笑,一把抱好阿言离去。 这小少妇是不是在屋里呆久了,变成古代版见光死宅女了,横竖不愿意出屋! 焰灵姬在院中看着古寻抱着孩子出去,很是稀奇。 她来了这么长时间,却只见过古寻的那位夫人几次而已,而且大都是惊鸿一瞥,只知道他那个夫人很美,也很强——曾经对惊鲵打起了鬼主意,然后就被人家教训了一顿,更可气的是最后还让古寻又教训了一顿,简直是一生之耻。 至于孩子,她是一次都没见过,今天古寻竟然抱着孩子出门,太阳打东边落下了吗? 看了个新鲜以后,焰灵姬没有再多想,一个婴孩而已,跟她关系不大,接着也出门了。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古寻并没有早早回来。 他难得抱着孩子去紫兰轩,紫女对阿言也是喜欢的不得了,抱着孩子不撒手,自然要多玩一会儿。 而焰灵姬今天因为一些原因,在外面多呆了一段时间,也还没有回来。 在天色彻底黑暗,夜幕降临之后,天泽几个人乘着星光就来送死……不是,来救人了。 理所当然的,他们既见不着古寻,也找不到焰灵姬,不过总会有些收获的。 天泽带着三个手下,站在医馆对角的小巷里观察着医馆。 “就是这里?”天泽头稍稍一偏,对身旁的百毒王问道。 “对。”百毒王一点头,上次的事之后他特意了解过古寻,虽然没了解到任何有价值的,不过医馆的位置倒是搞清楚了。 天泽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才什么时候,怎么连点灯火都没有呢?已经睡了? 但是他也没有多想,来救人而已,只要地点没错就行。 “走,进去吧。” 一抬手,天泽招呼百毒王等人跟上,然后一马当先的翻墙进去了。 进了院子天泽就感觉稍稍正常了一些,虽然几乎所有屋子都黑着,但是明显是主卧房的屋子灯是亮的,人肯定在里面! “百毒王,把人逼出来。” 天泽行事还算讲点道义,没有直愣愣的往人卧室里闯。 百毒王一点头,然后舞动手中拐棍,幽绿色的巫毒真气在空中凝聚,就要往卧室里钻。 而正在屋中看古寻的闲书打发时间的惊鲵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真气波动,多日的悠闲生活丝毫没有让她的警觉和反应速度下降,当即闪身一把抄起藏在床榻边的惊鲵剑,至于杀手服是来不及换了,但她还是带上了蛛网面具。 哐! 一声脆响过后,天泽四人眼睁睁看着一道身影从窗户中窜出,都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道粉红色的剑气呼啸着直奔他们而来。 百毒王手上动作一变,巫毒真气立刻转向,迎上了剑气。 结果不言自明,二者相撞,百毒王的真气一触即溃,直接被冲散了,惊鲵剑气丝毫不受影响的接着飞向他们。 这时天泽脚步一动,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身上缠绕的赤红锁链顿时摩擦扭动,蛇形链头瞬间闪出,带着破风啸声,迎上惊鲵剑气。 duang!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过,天泽成功的挡住了这道突如其来的剑气。 不过锁链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一时有些气闷。 随后天泽四人也终于看清敌人了。 一个穿着寻常百姓衣物,带着蛛网纹路银面具的……女人!? 天泽眉头一皱——怎么是个女人? 他将视线一转,放到百毒王身上,用眼神示意对方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百毒王当即回了个眼神: 古寻是男人,这女的谁我不知道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惊鲵右臂一甩,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地,双眼透过冰冷的面具注视着眼前的四个牛鬼蛇神。 虽然院子里没有灯火光,不过今天的星星还挺亮的,以惊鲵的眼神也足够看清入侵者的样貌了。 这几个都是什么玩意? 一个糟老头子,一个阴郁兜帽男,一个肌肉大块头,还有这个领头的……这是个人吗?怎么身上还长着鳞片呢? 好在惊鲵对敌人没有好奇心,她要做的只有解决对方: “离开,否则死!” 天泽本来还想问两句,别找错人了,毕竟从刚才那一剑看来,这女人似乎很强,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结果让惊鲵这话一怼,顿时就不能忍了。 本太子这个暴脾气啊! 憋了十几年的天泽内心已经扭曲了,对所有非友善单位(即四个手下)都很没耐心。 脸色一拉,赤红的双眼升起怒火,当即就要招呼无双鬼等人动手。 不过惊鲵自然不会给他们抢先出手的机会,她已经警告完了,天泽既然还没走,那就是妥妥的敌人了。 当杀! 眼中杀意骤起,惊鲵素手一抬,双腿微曲,瞬间弹射而出,惊鲵剑携带着粉色剑气直奔着站在最前面的天泽而去。 天泽感到了这个女人的难缠——你特么才警告完,都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动手吗?不讲道义啊! 好在太子爷本来也就要动手,此时反应很及时,六根骨装蛇头锁链同时蜿蜒盘旋在身前,迎上惊鲵剑锋。 呲……啦! 刺耳的剧烈摩擦声骤然刮过所有人的耳朵,一连串火花闪耀在昏暗的小院中,天泽以倒退三步为代价勉强架住了惊鲵这一剑。 “吼啊!” 心思最单纯的无双鬼反应是其余人中最快,当即就是一声怒吼,一个大踏步上前,砂锅大的拳头高举过头,携带着千钧之势砸向对比来说十分纤小的惊鲵。 惊鲵见势立刻抽剑,旋身后撤半个身位,闪过这势大力沉的砸地技。 无双鬼双拳落空,劲力也并未收回,直接奔着地砖而去,哐当一声,砸出一个小坑,溅起一圈碎石。 惊鲵借着转身之势,扬剑上撩,划过无双鬼粗壮的臂膀,又是一阵摩擦声夹着火花,仿佛金铁交击,面对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名剑惊鲵,对方丝毫无损。 横练外功!? 惊鲵脑中闪过发生眼前这种情况的原因。 这种对手,对剑客而言,无疑是恶心人的存在,战斗力一般,物理抗性却点的奇高。 不过具体情况还得看双方实力差,无双鬼和惊鲵之间差的……那就有点大了。 无双鬼无视掉对方给自己挠的痒,右拳从地面斜向上摆,冲着惊鲵的面具而去,同时,天泽的蛇头锁链适时的从惊鲵两侧突入,封死了她的后路。 百毒王和驱尸魔也跟着动起手,一个晃拐棍,一个摇铃铛,幽绿毒雾和密密麻麻的尸蛊虫同时也朝惊鲵而来。 惊鲵用眼角余光扫视到了所有攻击,没有慌乱,侧身再次避过无双鬼的拳头,脚下在对方左胳膊上一借力,跃至半空,体内真气汹涌流动,汇聚剑上,寒光闪过,十余道粉色剑气四散爆发,大半对着无双鬼而去,其余则袭向天泽三人。 而攻向无双鬼的剑气分作三处,分别斩在其右臂,胸膛,肩膀,平均每个受力处挨了四道剑气,被这样连续击中同一位置,无双鬼的肉体顿时承受不住,外功被强行破掉,身上添了三处伤口,不住的往外渗着鲜血。 “啊……”吃痛之下,无双鬼不由放声怒吼。 而另一边的百毒王和驱尸魔也不好过,毒雾和尸蛊面对惊鲵剑气就犹如泡影一般,一触即散,两人各自狼狈的使了一个闪避神技——懒驴打滚,勉强躲过了剑气,不过身上还是挂了彩。 如今百越四人中,唯一还没受伤的就只有天泽了。 他靠着骨装蛇链毫发无损的挡住了所有剑气,然而真气碰撞产生的反震却让他的内息翻腾不止。 惊鲵纵身落地,不给对方几人喘息之机,立刻再度欺身上前。 天泽只感觉自己现在肝疼。 下次一定得管管自己的暴脾气,早知道这女人这么扎手,他就应该直接走人的,现在对方连大气都没喘,自己这边已经三个挂彩了。 无双鬼人憨头铁,见敌人又来了,也不管伤口,直接闷着头冲锋上前。 惊鲵见状,也不避让,粉色剑气螺旋缠绕于剑锋之上,脚下猛一踏地,速度再提三分,瞬息之间从无双鬼身侧闪过,剑光再度亮起,随后不再理会这个大块头,直奔天泽而去。 而无双鬼又冲锋了一段距离以后,停下了步伐,轰的一声,双腿一弯,半跪在地,只见其腹部至双膝之间,赫然错落排布着数十道大小不一的伤口,大都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天泽几人……准确的说就天泽一个人,另外俩纯粹是个凑个数帮倒忙的,艰难的应付着惊鲵凌厉锋锐的剑气,他们看不见无双鬼正面的惨状,只知道自己皮最厚的坦克现在彻底跪了。 天泽此时骑虎难下,想打打不赢,想跑跑不掉,眼瞅着壮志未酬,家国难复,就要死在这小小的医馆中。 终于,救星回来了。 “住手,你们别打了!”焰灵姬的声音响彻在院子里。 她今天特意在外面待了许久,就是为了留下讯息,告诫天泽不要来找自己,以免当场暴毙,结果好不容易搞定以后,一回来就看见天泽已经快要毙了! 这都什么事……瞎费老娘半天功夫! 不过首要之急还是先阻止双方继续打下去……或者应该说阻止惊鲵把天泽他们打死。 虽然惊鲵带着面具,不过焰灵姬还是能从体型和衣服看出是她。 惊鲵闻声冷冷的瞥了一眼焰灵姬,然后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又是一道横斩剑气挥出,同时覆盖了天泽三人的位置。 而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天泽拼尽最后的力气,勉强帮两个手下挡住了这道攻击,人同时被反震之力直接震飞出去,摔在地上,再起不能了。 百毒王和驱尸魔两个同样伤得不轻的人赶紧一瘸一拐的搀扶起自己老大。 惊鲵出完这最后一剑,才算罢手——焰灵姬她不是很喜欢,但是古寻似乎比较喜欢,爱屋及乌之下,她愿意卖焰灵姬半分面子,不过人可以不杀,却必须惩戒一番。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死兆星已经亮到爆了 天泽被扶起来以后,吐出一口淤血,脸色苍白的盯着惊鲵。 惊鲵却不再看他一眼,将视线转到急匆匆跑到自己和天泽中间位置的焰灵姬身上,冷声警告道: “让他们赶紧离开,再有下次,死!” 说完,惊鲵直接转身回房间了,不再理会身后心绪各不相同的百越众人。 焰灵姬见到惊鲵终于愿意罢手,不由松了口气,她真怕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压根不管自己,杀了天泽。 不过她也奇怪,作为正牌夫人,不应该趁这个大好时机把自己给除掉吗?她对古寻还真够宽容的…… “主人,你们赶紧走吧。”叹了口气,焰灵姬转身走到天泽近前,劝说道。 “咳咳……那女人是谁?”天泽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羞怒……挫败……还是倒霉…… 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自己加上三个得力手下,甚至都没能给她造成一丁点伤。 “她是古寻的妻子。” 天泽:…… 百毒王:…… 驱尸魔:…… 他们仨现在都不知道该说啥,气势汹汹来找别人麻烦,面都没见着就被打了个半死,打他们的还是正主的妻子…… 焰灵姬也知道天泽这会儿估计拉不下脸来说话,不管是低头认输,还是嘴硬放狠话,都很丢人,于是再度开口劝说道: “主人,你们走吧,我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离开,我会去找你们汇合的,如果不行,那我只能违背当初的誓言了。” 天泽脸色几度变幻,最后声音嘶哑的问道: “他抓你……咳咳……做什么?” 原本天泽以为焰灵姬被抓是古寻这个人看上了她的美色,但是焰灵姬外柔内刚,表面柔情似水,内里却比谁都刚强,一向厌恶男人,如果被强逼着失身,估计……宁死也不屈的,如今看她啥事都没有的样子,肯定不是那方面的事。 所以她为什么会被抓? 焰灵姬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了钱?为了色? 相处这么多天下来,她觉得古寻更多的估计是为了找乐子……不好解释啊,所以只是再度催促他们离开: “你们赶紧走吧,放心,我没有任何事,就是不能离开而已。” 天泽仔细看了眼焰灵姬,见她的神色确实没有勉强的意思,知道她所言不虚,于是就招呼百毒王等人走,无双鬼这会儿也缓过来几分劲,勉强爬了起来,步履缓慢的跟着天泽离开了。 焰灵姬看着天泽等人离开,猛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出事! 自己紧赶慢赶,也没能提前拦下天泽,好在还是在最后关头阻止了最坏的结果发生。 随后她也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在院子里找了个石椅坐下,百无聊赖的数着天上的星星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段时间,古寻终于抱着阿言回来了。 也许孩子真的想出去溜达溜达了,按照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可今天却依旧兴奋的很,咿咿呀呀的不停叫着。 他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走进院子,抬头看了两眼后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这刚修好没多久的青石砖路怎么……又烂一大片!??? 随后他就瞥见了坐在一边的焰灵姬——很好,不出意外和她绝对有关系: “这是怎么了?” 焰灵姬早就看见了古寻,不过没有起身,依旧蜷腿坐在石椅上,此时听见他的问题,笑盈盈的回道: “之前来了几位客人。” 古寻抱着孩子走到她旁边坐下,语气玩味的问道: “天泽?” “嗯。”焰灵姬轻哼一声。 古寻脸上笑得更欢了,“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没死?” “是啊,是没死,只是被你夫人打的估计要修养很长时间。”焰灵姬白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古寻,没好气的回道。 古寻不再多问天泽如何,他也不关心,伸手一指碎了一地的石砖碎渣,“一码归一码,受伤归受伤,他私闯民宅,还毁坏了我的财物,赔偿了吗?” “说吧,赔多少,都算在我头上好了。”焰灵姬撩了一下柔顺的黑发,发梢扫过古寻微侧的脸庞,语气慵懒的直接接下了债务,甚至都懒得讨价还价,完全无所谓的躺平了。 反正都是还不完,管你要多少呢! 古寻笑了笑,也没有说要多少钱,转而问道: “真正见识到惊鲵的实力了,还想回到天泽那边吗?” “是是是,知道你强,乃至你妻子都强的离谱,但是那又怎样,我又不爱好追随强者,关我什么事?”焰灵姬觉得古寻的话很没道理,反驳道。 “我给你解释一下……”古寻见焰灵姬啥都不懂,于是解释了一下自己话里的意思。 “惊鲵,其实是一把剑的名字,属于春秋时期你们越人的那位越王命人铸造的八把传世名剑之一,如今这八把剑都落到了罗网的手里,被赐予罗网内部最为强大的杀手——天字一等手中,并将他们的名字改为剑名。” “惊鲵,她就是曾经的天字一等。” “她是罗网的人?那你……”焰灵姬神色有些错愕,这真是她完全没想过的情况。 “惊鲵因为孩子的原因,背叛了罗网。”古寻看她这副模样,多解释了一句。 “这……”听了古寻一句简单的解释,焰灵姬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不过没问出口就被古寻堵回去了。 “惊鲵的事对你来说不重要,我要说的是,惊鲵作为天字一等,一个人就足以对付你以及天泽和百毒王等所有人,而她曾跟我说过,罗网的天字一等除去她以外至少还有十个。” “而罗网是七国天下中,最为热衷苍龙七宿的势力之一,哪怕不算其他势力,光罗网一家,就代表天泽想要图谋苍龙七宿至少要面对十个实力不下于惊鲵的敌人。” “你觉得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活多久?”古寻说下最后一句话,同时将目光彻底转过来,放到了焰灵姬精致的秀脸上。 “……”焰灵姬的神色很复杂,有迷茫,有震撼,有担心,就是说不出话。 第二百一十八章 已经查清 “我会去劝说他放弃苍龙七宿的。”焰灵姬沉默半晌后,只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呵呵!”对这个答案,古寻只有轻蔑一笑。 “沉迷于虚无缥缈的力量以图谋复国的疯子,他会听的进去你的话?焰灵姬,天泽也许对你们这些属下很宽厚,但是他终究才是上位者,对他而言,你们终归是没资格对他指手画脚的。” “况且,就算他收手也晚了,罗网,阴阳家,七国,应该都已经注意到他了,一切都晚了。” 古寻拍了拍焰灵姬裸露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想救天泽是你的事,我帮不了你,作为朋友,我只能保你一人而已。” “那些图谋苍龙七宿的势力一个比一个执着,一个比一个疯狂,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也只有些许震慑而已,没那么好使,要不然上次罗网也不会对你下手了。” “好了,闲话就聊到这吧,我去休息了。” 随后,古寻不管焰灵姬,自顾自的抱着孩子走了。 作为一个大夫,最首先要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药医不死病。 焰灵姬自己想不通,他也没办法。 焰灵姬看着古寻离去,眼神中水波流转,而心中却乱绪一团。 中原果然比百越复杂太多了…… “对了,地砖的钱……就凑个整数吧,你欠我十万金了。”已经走出挺远距离的古寻突然又转头补了一句。 焰灵姬的思绪被古寻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打断了,不由笑着应声道: “好,知道了,掌柜的。” 古寻回到屋里,惊鲵正坐在床边等着,他走过去把孩子递给对方。 “啊……呵呵……”阿言再次见到母亲,高兴的发出无意义的笑声。 惊鲵拨动了一下垂至眼角的长发,柔笑着晃了晃自己的闺女。 “刚才没事吧?” 古寻一屁股坐到她们娘俩的身边,轻声问道。 惊鲵依旧看着孩子,轻轻摇了摇头,用着不带丝毫贬低意味的话语……放肆的贬低着天泽等人: “那几个人虽然武功很特别,不过实力都一般,只有为首之人尚可,却不得不照顾他那几个属下,算不上威胁。” 对于高手而言,菜鸡帮手都是猪队友,除了添乱拖后腿,卵用没有。 “我看焰灵姬似乎和他们有关系,就放他走了……忘了要修缮院子的费用了。”惊鲵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她也知道古寻最关心的是哪方面的问题。 “哈哈。”古寻笑了笑,“这个不妨事,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再算也不迟。” 虽然他说把账都记在焰灵姬头上,但是那女人摆明了要赖账,估计一分钱都不会给了,遇到合适的机会,肯定还是要削天泽一笔的。 “呼……呼……”刚才还精力旺盛的阿言,才回到母亲怀里没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古寻见状,笑着道,“孩子睡着了,把她放床上吧。” “我去洗漱一下,咱俩也该睡觉了。” “好。”惊鲵微微颔首,将孩子平缓的放到榻上,然后宛如一个贤妻良母一般,帮着古寻宽衣洗漱,丝毫看不出罗网天字一等的凶厉。 古寻不得不承认,古时候的夜,果然只有一种靠谱的娱乐活动,而且这个活动它经久不衰,很难做到腻…… ……………… 次日晨,韩王宫大殿,百官朝会。 昨天姬无夜找机会在韩王安面前给韩非上了眼药,而百越的事确实是韩王安心里最大的刺儿,今天他就要以刘意被害案,找韩非的麻烦,顺便把这个案子了了。 不过韩非抢在他发难之前就先上奏了。 “父王,左司马刘意刘大人在家中遇害一案,儿臣已经查出眉目了。” “嗯!?”韩王安一听这话,心里一跳,他有些吃不准自己这个九儿子究竟查出什么了,不过当着百官的面,他也不可能不让韩非奏禀。 而百官之中,大将军姬无夜和相国张开地也都心思泛动,前者希望韩非能够爆点大料,自己把自己陷坑里,后者则希望韩非能明白自己的提醒,不要自误。 “说!” “是。”韩非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然后阐述道: “经儿臣查证,刘大人被害一案,与此前他的夫人胡夫人遇害是同一群人所为。” “哦……寡人记得,杀害胡夫人的凶手,大将军早就已经抓住,并且处死了吧?”韩王安没想到韩非的答案竟然会牵扯到早就过世的胡夫人身上,惊疑一声后,圆滚的老脸看向了此前一手负责胡夫人之案的姬无夜身上。 姬无夜乍一听也是一愣——什么玩意就同一群人干的?这不是扯淡吗? 胡夫人的事可是他一手策划的,胡夫人都没死,哪里有什么凶手,明显是韩非在胡扯,估计是想拉自己下水。 他赶紧上前一步,沉声给自己开脱道: “回王上,上次杀害胡夫人的凶手臣确实已经捉拿归案并处死了,可以肯定绝无后患,至于九公子所说的……臣就不知道了,九公子可有证据?” 最后一句话,姬无夜是阴阳怪气的朝韩非问的。 韩非歪嘴一笑,不慌不忙的应对道: “姬将军别急啊,我可没说之前那件案子你办的不干净。” “杀害胡夫人的凶手,姬将军确实已经法办了,不过这背后还有一些深入的细节姬将军应该没有查清,这也不怪将军你疏忽,毕竟你已经抓到了凶手,可以结案了,有所疏漏也是难免。” 姬无夜当场就想给他爆个粗口——你特么说谁有疏漏呢?——不过他话没说出口,韩王安就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细节啊?老九,你赶紧说清楚。” 韩王安的语气很不耐烦,明显兴致不高。 他有些担心韩非这个逆子爆出自己这个亲爹的黑料。 韩非对韩王安的态度完全不做反应,依旧浅笑着继续说道: “杀害胡夫人的人,乃是从百越之地而来的。” “百越!?”韩王安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了三个度,生怕韩非接下来就开始背刺亲爹。 姬无夜原本被韩王安把话堵住的不快瞬间就消失了,眼巴巴的等着韩非自爆。 张开地则眉头一皱,有些担心韩非这个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真的捅破天。 包括其他群臣,此时也都不禁小声的议论纷纷,好似班主任刚离开的自习课堂。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结案 韩非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自然不会在真的往坑里跳,他故意扯出百越,只是为了更轻易的让自己父王主动放弃罢了。 “当年我韩国曾派兵前往百越帮助百越王国平叛,而刘大人正是当时的将领,立下了赫赫战功,才得以坐上左司马一职。” “不过这也让他理所当然的被一些百越叛乱分子的余孽视为眼中钉,之前胡夫人遇害,以及刘大人的死,都是百越乱党余孽对他的报复。” “九公子,你这话有……”姬无夜没想到韩非最后竟然避重就轻,完全胡编了一套说辞,既牵扯出了百越,却又是顺着韩王安希望的意思来,根本没有涉及到任何真相。 于是一着急,他就要质问韩非有没有证据,不过又被韩王安给中途打断了。 “老九,你有证据吗?” “呵呵,父王明鉴,凶手儿臣已经抓到了,尽数伏诛,如今有他们的供状,说明了一切,您一看便知。” 韩非说的这些说是证据,其实就是胡扯,因为姬无夜上次找替死鬼糊弄韩王安胡夫人之案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说辞,毕竟所谓的凶手都死了,一份不知道谁说的谁写的供状,有个卵用,还不是想咋写咋写。 不过韩王安就愿意接受这种糊弄的结果,只要合他的心意,装糊涂这事他十分愿意干。 “王上!九公子他这是……”姬无夜见韩非竟然敢复刻自己的操作,就想拆穿他,然后……又被韩王安半道给打断了。 “很好!老九,不枉寡人力排众议提拔你做司寇,这件案子办的不错,就这样吧。”韩王安乐呵呵的接受了韩非的扯淡证据,然后又对姬无夜和张开地吩咐道,“姬将军,张相国,这群百越乱党余孽实在太猖狂了,竟敢谋害我韩国重臣,虽然老九已经破案,但难保不会还有余党,寡人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你二人通力合作,把城中肃清,确保朝野安宁。” 姬无夜连续几次话刚说出口就被硬憋回去,脸色憋得那是相当难看,但是朝堂上终究韩王安才是老大,人家要结案,他也不敢有异议,只能黑着脸和张开地一同应下韩王安的差事。 说起来这差事也是个坑,韩王安要是只让姬无夜一个人去办,那对他倒是件好事,可以趁机找借口除掉一些张开地派系的人,偏偏还让张开地和他合力,根本没法做小动作。 这查不出来几个‘百越逆党’的话,韩王安那不好交差,可要查的话,上哪找去呢? 又得安排一拨替死鬼了。 姬无夜感觉自己最近实在太晦气了,想坑韩非没坑到,自己又揽了个麻烦事上身。 韩非则满意的笑了笑,退后到群臣列队里。 他从没想过编一套多么完善的说辞,又不是真的破案,只要把话题稍微往百越上拐一下,韩王安就会比谁都急着结案,什么证据都不重要,他甚至都没有去找真的替死鬼,所谓的百越逆党只是存在于他的口中,压根不存在。 至于韩王安或者其他什么人(也就是姬无夜)如果要这些百越逆党的尸首的话……城外乱葬岗,您随便扒拉,都可以是。 今天唯一比较出乎他意外的就是,姬无夜似乎完全没有提李开的意思。 这个名字对韩王安的杀伤力,可比韩非随口胡诌的内容强得多了。 一旦李开的存在抖出来,今天的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了结……结果姬无夜竟然一字不提,好像不知道一般,让韩非预先准备的应对方案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 瞎耽误他时间! ……………… 汀……叮……铛铛……铮……铮…… 一阵阵琴音响彻在紫兰轩琴阁之中,弹琴之人正是弄玉。 她现在既是练琴技,也是在练天琴神功。 古寻觉得弄玉和旋风心法的适配性还不错,一两个月的时间,弄玉已经算是入门了。 当然,也称不上多么天才,照现在她的进步速度来看,估计至少要个五六年,才能把旋风心法练到六七层左右,成为秦时世界里的一流高手,比天字一等这种的顶尖高手肯定还差着很大一截,不过比墨鸦,焰灵姬这种就要强上不少了。 也算是个可靠的战力了,至少自保无虞。 等到弄玉一曲终了,韩非皱着眉头揉了揉胸口,奇怪的说道,“弄玉姑娘的琴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不过我怎么感觉一阵阵气闷呢?” “古兄,你和念端大师给我的药不会有问题吧?” 一天时间过去,效率奇高的念端就已经搞出了所需的药物,并给韩非服下了。 然后她也不闲着,拜托古寻盯着韩非身体反应之后,就带着小徒弟去满城给穷苦百姓行医去了——虽然韩非这个病例她很感兴趣,但是行医救人不能忘。 古寻闻声斜眼瞥了韩非一下,懒散的回道: “没事,只是弄玉还控制不好力量,琴音里的真气引动了你的气息,有些紊乱罢了,喝两口水就没事了。” 弄玉一听竟然是自己搞得韩非身体不适,赶紧起身行礼,神色慌乱的道歉: “抱歉,九公子,我不知道会这样……” “没事,没事,弄玉姑娘你也是无心的,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韩非赶紧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弄玉不要自责,“况且是我非要来听琴的,与你无关。” 古寻也在一旁跟着附和道: “是啊,没事的,而且韩非会不舒服是因为他太弱了,但凡是个身体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受影响。” 原本还有几分严肃的气氛,被古寻一句话又给冲散了,紫女和弄玉都在捂着嘴偷笑。 韩非扯了扯嘴角,也不想和古寻争辩这个问题。 他弱鸡他认了,行吧? 弄玉收敛笑意,重新坐下去后,迟疑着对古寻问道: “古大哥,我练的是不是很慢啊?” 古寻将如此高深且意义不凡的武功交给自己,弄玉很担心自己达不到对方的要求,让他失望。 “你练的挺好的,进境不错。”古寻笑着安抚了小姑娘一番,“练武之事本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哪能一蹴而就,你的进步速度已经很不错了,换成我练估计还没你快呢。” 弄玉闻言只是温和的低眉一笑,心里稍稍放松,但是对古寻的话完全不信。 紫女笑着白了古寻一眼,“你就会用好听的话哄骗我妹妹。” 包括韩非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古寻是在哄弄玉开心而已。 他怎么可能练的这么慢! 古寻见众人这个反应,撇了撇嘴,不做多言。 他可没说谎话,真要是按着功法秘籍练,他估计最多也就这个速度。 第二百二十章 快要当老大的卧底 随后,紫女就让弄玉离开去休息,琴阁中只留下古寻,韩非和她自己了。 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接下来聊的事和李开有关,不太方便弄玉旁听。 韩非见到弄玉已经离开,于是开始向古寻问起今日朝会时姬无夜的反常: “古兄,今日朝会,姬无夜完全没有提起李开的意思,似乎不知道他的存在,这事的详情你了解吗?” “之前你说过会问问夜幕中的内线的。” “啊……这事啊,我昨天晚上抱孩子呢,你们也知道,就没顾上问。”古寻手指头一敲桌面,一副恍然想起的模样,显然之前忘了,“今晚上再问吧,至于姬无夜……也许是我的人把这事瞒下来了。” “这都能瞒下来?”韩非很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连紫女也将好奇的目光投放了过来。 紫女知道古寻的内线就是墨鸦,韩非则是因为之前遇袭时的情况而有所猜测,知道墨鸦很可能是古寻的人。 但他们还是有所疑虑…… 就算是墨鸦,这件事也很难瞒住姬无夜吧?毕竟知道的人也不少,尤其是毒蝎门那么多……哦,昨天卫庄已经把毒蝎门给全灭了,不过就算没了毒蝎门也还有不少夜幕的人知道呢。 古寻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两手一摊道,“这不好说,夜幕现在的情报工作都交给他负责了,虽然姬无夜肯定还会在背后盯着,但是他能操作的余地必然是不少的。” “啊……这……”韩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好,只能干巴巴的问一句,“古兄的意思是,你的这个内线代替了蓑衣客的身份,成了新的凶将?” 这卧底……也不能说是卧底,应该是这策反的内应位置爬的够高的啊! 再过三年,岂不是能当上夜幕的老大? 不过古寻却摇头否定了韩非的猜测,“那倒不是,按他说的,姬无夜只是让他负责管理,实际上是想让自己的儿子,那个叫什么……哦,姬一虎的来接任凶将之位。” 紫女眼皮晃了晃,讥笑道: “姬无夜倒是打的好算盘。” “就我所知,姬无夜的那位独子,可不是个成气候的人物,确切来说应该是一无是处,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 古寻随意的一摆手,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管他呢,姬无夜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回头我去问问李开的事就完了,其他的不重要。” 韩非舒了口气,嬉笑道: “不管怎样,如今李开没有暴露在我父王面前,刘意案也已经正式结案,这件事到此算是了结了,我又可以享受几天安稳日子。” “安稳?九公子莫不是忘了你的目标?”紫女闻言却给韩非泼了盆冷水。 韩非喝了口酒,哈哈一笑,“紫女姑娘别急啊,对付夜幕的事我当然不会忘了,不过如今人家势大,咱们势弱,主动出击是行不通的。” “反正姬无夜现在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我在朝堂待一天,他就一天不舒服,总要想办法除掉我的,届时再见招拆招就是了。” “你就那么自信能破掉姬无夜所有的明枪暗箭?” 卫庄冷冽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与此同时他人也出现了。 韩非扭脸一看,露出笑容,举起酒杯一扬,“卫庄兄快来喝两杯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卫庄没有理会他的邀请,只是重新强调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韩非见卫庄对酒不感兴趣,颇为无奈的一撇嘴,然后自己又饮了一大口,“姬无夜能用什么招数,无非都是些歪点子,路不正,就一定会有漏洞,有漏洞对付起来就不难。” “呵,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乐观的自信。”卫庄轻蔑一笑,对韩非的说法不置可否。 韩非见卫庄这种态度,也习以为常了,无所谓的一耸肩,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紫女插话道,“行了,不说这些了,七绝堂那边怎么样?” “毒蝎门的地盘他们已经完全接手,从此以后新郑最大的帮派就只有七绝堂一家了。”卫庄虽然对韩非的邀酒不感兴趣,但还是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喝一边回答。 “那有什么新消息吗?”韩非伸了伸腿,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接着问道。 “从韩楚边境过来了一批昔日百越出身的难民。”卫庄说出了一个消息。 “百越难民……这从哪里来的?百越都亡了多少年了?”韩非眉头一皱,不明白百越何来的难民。 还是紫女杂事了解的多,解释道: “当年百越亡国,土地和人丁尽数落入楚国之手,而百越王国的国土环境恶劣,楚王也不是多乐意要,主要还是迁出了大量的百越百姓作为奴隶。” 卫庄进一步补充道,“楚国完全不将这群百越奴隶视作人,不仅让他们做最为苦累的工作,而且不给休息,用死一个算一个,如此压迫之下,自然会有人逃跑,不过这一次很特殊,他们竟然成功的从楚国逃入了韩国境内。” “眼下,他们正朝着新郑的方向前进,不过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了。” 韩非皱着眉头,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思考了一会后问道,“这批难民多吗?” “刚逃跑的时候也许很多,不过流亡数百里,此时已经不多,最多也就几百人吧。” “那能否劳烦七绝堂的人想办法安置这批难民呢?” 卫庄意外又不意外听到韩非这个要求。 韩非虽然精于算计,却仍旧是有几分书生意气的,会产生救人的想法很正常。 “区区几百人,七绝堂自然可以安置。” 这年头,想要安置一个难民的成本并不高,何况此时即将入夏,天气温暖,只是提供最基础的食宿,花不了几个子儿,三五百人加起来估计好几个月也花不掉焰灵姬那几套衣服的钱。 “那就行。”韩非一点头,“请卫庄兄回头帮我去找七绝堂的当家请托一声了,让他们暂且安置一下这些难民,一应花费由我承担,。” 卫庄对韩非的请求自无不可,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 “这种无谓的善心并无意义,你救不了所有人,甚至就这几百人你也只能救一时。” 韩非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不过一来能救则救,二来嘛,此时我父王正敏感着呢,还是不要让这些百越人靠近新郑的好,也能少生事端。” 第二百二十一章 谁更能惹事? 卫庄也不是很在意韩非这多余的善心,毕竟算不上什么麻烦,转而继续说道: “还有另一个消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一些来路不明的人进入城中并潜伏下来,七绝堂也只是察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不过这些人都不简单,七绝堂的人几乎都没能跟住,甚至还损失了几个好手。” 韩非一叹气,“看样子,又不知道是哪个势力对新郑感兴趣了!” 古寻插话提醒道,“未必只是一家啊……” “哦,古兄又有内幕消息?”韩非一听古寻插话就来劲,他一开口总是能给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过这次古寻的回答却让人略有失望: “这个真没有,我也不知道进城的都是什么人。” “不过如今的新郑,可远比你想象的要受瞩目的多,其余六国都有大量的目光在注视着这里,接下来的时间里,这里恐怕会前所未有的热闹。” 此时的新郑,不仅仅是白亦非和天泽牵扯到的苍龙七宿引人瞩目,还有个即将到来的嬴政,不知道又会招惹多少势力。 韩非,卫庄,紫女三人闻言,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古寻,随后又互相看了看,最终没有一个人去问古寻为什么。 韩非长叹一声,感慨道: “这可着实不是个好消息,虽说浑水好摸鱼,不过看不清水面下的情况,也很容易一脚踏空啊!” 其实韩非有此感慨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此时的流沙太弱了。 对付夜幕,韩非可以借由自己公子的身份来周旋,致使对方不能直接大开杀戒,但是其他国家的势力可不会理会韩非韩国公子的身份,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直接招来杀身之祸啊! 卫庄再能打也只是一个人,况且此时的他打不过的人江湖上也有不少,古寻又只是朋友,韩非不会把他直接算进流沙的战力里面。 古寻此时又给了一点提醒: “我个人建议你们流沙啊,离百越人,百越事都远一点,这样会安全许多。” “呵!”韩非可就稀奇了,“这百越到底牵扯了多少麻烦事?而且明明是韩楚联合灭的百越,怎么后患全报应在韩国身上了?” “这个责任,你就得找白亦非算了,谁让他瞎作妖呢?”古寻嬉笑着给韩非提供了一个罪魁祸首。 “……”对于古寻的拱火,韩非只能表示沉默。 白亦非这家伙在明面上回城述职以后,就称病在家一直没出门,韩王安也乐的一个手握重兵的实权侯爷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完全不管。 别说人家现在不露面,缩在塔下,就是冒头了,韩非又能拿他怎样呢? 不过越是拿他没辙,韩非就越是感觉浑身疼。 说实话,夜幕四凶将里,白亦非的处理一直是韩非最头疼的问题。 白亦非和他统率的白甲军是韩国如今最精锐的部队,也是韩国最后的军事力量保证。 而这些年来,白甲军都是隶属于白亦非麾下,他对白甲军的掌控力度不言自明,除掉白亦非,势必会使白甲军动荡,军力不稳。 再加上夜幕四凶将里,白亦非的地位虽然最高,但是论起对韩国的祸害程度反而是最低的,也很少惹麻烦,搞骚操作,所以韩非一直有考虑留着白亦非不除掉,至少短时间内不除掉,确保军事力量的稳固,直到他和卫庄将重新恢复其他边军的战力。 结果没想到啊,这家伙不是不惹麻烦,他是暗地里给你找事,而且比姬无夜几人更能作,好歹姬无夜只祸祸国内,他竟然去招惹国外。 古寻见韩非说不出话,耸耸肩道,“反正情况就是这样,你自己注意点喽。” 韩非只能揉揉眉心,苦笑以对了。 卫庄和紫女在一旁对视一眼,也只能在心中暗自盘算。 ……………… 当晚,才入夜,星光刚刚铺满天空,古寻踏着月色就去找墨鸦了。 这人不难找,新郑城就这么大,而墨鸦仗着轻功好,总喜欢在城里窜来窜去,登高踩地,四处乱飞,古寻只要在他常待的地方溜达溜达就能找着人。 不多时,古寻就在城南的一处高楼房顶上找到了他。 一个浮光掠影闪现至他面前。 墨鸦下意识的惊了一下,然后就平静下来了。 因为他知道来者是谁。 新郑城里能够完全让他没察觉到一点点动静就突到自己脸前的,据他所知也就只有古寻了。 墨鸦没有犹豫,立刻躬身行礼,姿态永远那么谦卑而正确。 “见过先生。” “不知今日找墨鸦所为何事?” “主要是问一下,李开的事情是不是被你瞒下来了,没有通报给姬无夜?”古寻简单的问了一下。 “没错。”墨鸦微微颔首,承认了此事,“当日卫庄先生出手劫走了李开后,我担心此人和先生你也有牵扯,就暗自瞒下了此事。” “不知道我做的可有不妥之处?” 古寻赶紧一摆手道,“没有没有,干的漂亮,我很满意。” 墨鸦闻言也没有借此去邀功,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你怎么瞒下来的,知道这事的人应该不少吧?” “知情者除了我以外,只有当时负责去毒蝎门拿人的一支百鸟小队,和毒蝎门的人。”墨鸦沉声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当时那支小队本就被前来救人的卫庄先生杀了大半,我只是顺便清理掉剩下的人,这种伤亡数目姬无夜不会亲自过问,其他人不会质疑我的话,自然不会知道他们是死在两个不同的人手下的。” “至于毒蝎门,依附在百鸟麾下的一个小帮派罢了,没有我的话,百鸟的人不会去接触他们,构不成威胁……况且他们隔天就被卫庄先生给彻底扫平了。” 古寻笑着点点头,“权力扩大了果然不一样,要是以前只是一个百鸟统领的时候,这事估计没那么简单隐瞒下来。” 墨鸦附和着也点点头,“先生说的不错,倘若蓑衣客还在,这些事很难瞒过他。” “不过我看你最近还是很悠闲啊?整日里没事就和你那个下属,在城里比试轻功,一点也不像个管理情报的间谍头子。”古寻有些好奇的随口问道。 “先生有所不知,蓑衣客消失后,夜幕的情报网就遭遇了重创。” “他的下属和姬无夜不对付,几乎全部被我清洗了,如今整个情报网百废待兴,但这些我不是很懂,所以都交给懂行的人去办了。” “我这个头领只需要定时接受汇报,并且偶尔检查就够了,反倒悠闲了不少。”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治病救人 “行了,今天找你主要就是为了李开的事,问完了就没事了,你忙,我走了。”聊完两句闲话,古寻也就不和他多说了,就欲走人。 不过墨鸦开口阻拦下古寻,主动上报道: “先生,最近夜幕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跟您说一声。” “啊……那就说吧。”虽然古寻觉得墨鸦要说的事估计没啥价值,不过不能打击员工积极性嘛! “罗网不知为何突然联系了姬无夜,要求夜幕协助击杀一个目标,目前身份未知。” 果然,没啥价值。 “我知道了。”古寻随意点点头。 墨鸦对于他的不意外然也比较习惯了,人家有这个本事嘛,于是神色不变的接着说道: “还有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新郑城附近的一些地方,出现了多处厮杀现场,大都处理的很干净,但还是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被夜幕的人发现,上报给了我。” “这个啊……”古寻稍微一琢磨,感觉很可能是玄翦那个货干的好事,“这事你不要亲自去管,可能牵扯到一个对你来说很强的人,而且杀性极大,要是撞上了你八成会凉。” 墨鸦赶紧默默记下古寻的嘱咐,他可是很惜命的,可不能死了……对了,还得看着点那个孩子。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真撞上了就报我的名字,他不会杀你的。”古寻接着又补了一句话。 墨鸦:“……” 这就是大佬吗?靠名字就能直接震慑敌人? “还有别的事吗?”说完上面那句话,古寻跟着又问道。 “还有一件。”墨鸦赶紧回话,他隐隐听出来古寻似乎有送客的意思,“最近新郑涌入了大量的外来势力人手。” “这个我知道。”古寻一点头,同时反问道,“你知道都有哪些势力吗?” 墨鸦沉吟一下后回道: “这些人都很棘手,夜幕也没能全部查清,目前可以基本确认的有罗网的人,有从魏国来的人,有从楚国来的人,也有诸子百家的人,几乎覆盖了七国天下各地的势力。” “魏国?”古寻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对他而言最为关键的一个词,“知道是魏国的哪家势力吗?” “不太清楚……”墨鸦迟疑着答道,“应该不只一家,不过……可以确定有披甲门的人。” “真是热闹啊!”古寻笑着摇摇头,扫掉脑中对惊鲵是否会暴露身份的猜测,用调侃戏谑的语气感叹了一下新郑如今的局势。 “行了,你先去吧。” “是。”墨鸦拱手一礼后闪身离开了。 他可以肯定古寻因为某些原因而产生了其他的事——刚才古寻是要自己主动离开,现在却让自己走。 不过上司的秘密,他在脑子里过过也就完了,多的不能问,不要问。 至于古寻,他确实又有了别的事。 事情总是会赶到一起,而曹丞相则无处不在。 墨鸦刚念叨了一下玄翦的事,他人就出现了。 古寻跃下现在站立的屋顶,闪进一侧拐角之中,月光被高墙遮挡住,所以角落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古寻也只能隐约看见墙角深处的阴影。 “你又来找我,是掩日有信了?” 玄翦人没有动,隐于黑暗之中开口说道: “有确定消息了,掩日很快就会抵达新郑,执行一项任务,不过我仍然没能查到是什么任务。” 古寻很满意的一点头,笑道: “这可太好了,一旦确定了掩日的踪迹,尽快通知我。” 玄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不过大概是想起来自己藏身黑暗,古寻很可能看不见,又出声道: “我明白。” “不过这次的任务似乎很不一般,届时会来新郑的天字一等很可能不止掩日一个。” “这无所谓,来多少都行。”古寻巴不得罗网多来点天字一等,好让自己一下把它打残。 而且这个关口对付罗网,应该还能借此找嬴政要笔钱当酬劳,毕竟也算帮他清理敌人了。 “对了,你知道最近往新郑城跑的那些人都来自什么势力吗?”古寻突然想起来这事可以问问罗网出身的玄翦,白嫖一下罗网的情报网。 “……”玄翦沉默了一下,最后只回了一句,“回头我去查查。” 罗网肯定有相关的情报,但是玄翦显然不会关心这些破事,他只在乎掩日的状况。 不过古寻既然问了,他也不好对自己的恩人说不知道,只能回去再找几个同僚好好问问了。 “……行吧。”古寻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他问出口以后才想起来,玄翦的情报主要是从罗网杀手嘴里拷问出来的,而他肯定不会问这种他根本不关心的问题。 “那我走了,你自便吧。” 随后,古寻就离开了。 而玄翦也随之悄然消失在阴影中。 ……………… 随后渡过了几天安静日子,念端终于用各种药物反应测试好了韩非的身体状况,根据具体细节和古寻重新调整了用药,配出了改善韩非体制的药物。 一大早,医馆中,韩非拿着念端给他的药方,坐在椅子上仔细浏览着。 这上面的药物大都是普通药材,价格有高有低,但是不难找,只有三味主药材,不仅价格高昂,而且极为罕见,或者应该说就是因为稀少,所以价格高昂。 韩非沉吟一下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古寻和念端二人说道: “这碧血玉叶花倒是不成问题,老师那里我记得还有,而这个雪蒿生狼毒……好像是北地才有的特产吧,而且我记得这是毒药吧?还是剧毒的那种?” 古寻搭眼一瞥他,玩味道: “你不懂医术,竟然还知道雪蒿生狼毒?” “啊,偶然之间了解过一点。”韩非随口解释了一下。 念端没有像他俩一样跑题,一本正经的回答韩非的疑问: “碧血玉叶花是生机最为浓郁的灵药,它可以一定程度上补足公子你的先天缺陷,而用雪蒿生狼毒则是借由它的毒性刺激你的身体,去最大程度的吸收药力。” 听了解释,韩非虽然依旧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也能接受,不过这最后一味药材…… “二位大师,这前两种药我好歹知道,最后的九转还魂草是什么玩意啊?我在老师的药录里也没见过相关的介绍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念端离去 念端摇了摇头,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很遗憾的回道: “这株药材是古大夫说的,我也没有听过。” “不过按照他所说的此药的药效,确实是治疗九公子之疾的不二良药。” 韩非将疑惑的目光投到古寻身上,而对方也适时的开始解释: “九转还魂草,也可以称之为不死草,生于大漠之中最为苦寒的绝境之中,需要千年的光阴来扎根生叶开花,花开之后立刻花谢,随后化作枯草流落沙尘之中。” 韩非闻言一呲牙,“那岂不是纯看运气,得碰巧遇上开花才行?” “不。”古寻摇了摇头,“我说了,它叫不死草,而不是花,就是要等花谢以后的枯草,那才是九转还魂草。” “花谢以后,枯草随风流落于世间,每一百年会重新焕发生机,再度开花,然后继续花谢,此过程会重复九次。” “哦,要第九次凋谢后的枯草是吧?”韩非立刻恍然似的猜测道。 可惜又错了。 古寻又摇头否定了韩非的猜测,“恰恰相反,不能等到它九次枯败,不然就真的成枯草了。” “不死草在花谢的一瞬间,将千载的生命力积蓄进草叶中,随后每百年重新绽放,消耗一部分生机,直至九次以后,彻底衰败,化为飞灰,所以,花开花谢的次数越多,它的效力反而越弱,最好的就是第一次枯萎后的草叶。” “不死草生长的一千年里是生机最旺盛的植物,而花谢之后的一千年则是死气最浓郁的活物,生一千年,死一千年,最终归于虚无,只有这种药材,才有能力逆转一个人的先天不足。” 韩非对于自己被连续打脸也不觉得尴尬,毕竟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药材,很正常,不由感慨着赞叹道: “真是一种神奇的药材,可以称之为灵物了啊!” “不过这东西哪里能搞到呢?” “去沙漠里找喽。”古寻一摊手,给了个最直接……也最蠢的办法。 韩非想吐槽,但是又无法反驳,既然是生于沙漠的东西,去沙漠找自然没问题,只不过大海捞针这种行为很不符合韩非的价值观,最后只能略显憋屈的说道: “……那古寻你详细说一下这个九转还魂草的外观特征吧。” “我这有画好的图纸,你看看。”古寻也是早有准备,拿起桌子上的画纸递了过去。 韩非一看,画的很清楚,很大,细节也很足,但是…… “古兄,你莫不是在逗我开心,这分明就是一团杂草啊!”韩非有些无力的质问道。 古寻给他的画上赫然就是几根杂草团成一团的样子。 但是古寻却是一摊手,很无辜的回道: “没耍你,就这个外观,它看起来就是和一团杂草无二。” 韩非自嘲一笑道,“呵,那我这病应该是没救了,这东西和杂草一个外观,大漠中多的是,除非如古兄你一般有足够了解的人,寻常人根本没法分辨,总不能找人把沙漠里的所有杂草都收回来吧?” “就没有可以替代的药物吗?” 念端回道,“替代品自然有,但是效力恐怕都无法与这不死草相比,成功率和最终达成的效果都会差很多。” “我和古大夫研究出的治疗方案恐怕只能进行一次,一旦失败,九公子你就再无机会了,所以我认为应该尽可能寻找此物,以保证成功。” 古寻跟着补充道: “没错,你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找,如果真找不到了,你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用替代品一试,这样也不亏嘛。” 韩非无奈的点点头,人家两位大夫说的也不错,是在帮他把利益最大化,就是这个找杂草……唉…… “古兄,可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甄别此药,不然真的没法找啊!” “有办法。”古寻总算是给了韩非些许好消息,虽然……也没多好,“不死草遇水会极为短暂的恢复生机,只有短短一瞬,不过只要眼睛没毛病,应该都可以看见。” “好,回头我就安排人帮我找。”韩非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拿水一个个试杂草虽然也很蠢,但至少比没有强。 这时候一名禁军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医馆,嘴上喊着: “司寇大人,司寇大人!” 韩非一振衣袖,站起身喝道: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这里是医馆!” “抱歉,抱歉,大人,小的一时着急……” “好了,快说什么事!” “是……是,血衣侯白亦非,白侯爷遇刺了!王上急招您入宫。”禁军气喘吁吁的说出了他找韩非理由。 “什么!?”韩非惊叫一声,“血衣侯死了?” “没……没有!”禁军赶紧解释,这要是传出去他把侯爷说死了,他也就离死不远了,“侯爷没死,只是受了伤,而刺客跑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韩非压下心头的惊讶,有些心累的挥挥手,示意禁军离开。 前几天他才刚说自己能躲几天的闲,转眼就又来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果然不能插旗。 白亦非遇刺……怎么会有人大清早天刚亮不久去刺杀人的,不应该半夜做吗? 难不成又是夜幕自己作的妖? 韩非心头浮现一个猜测,又觉得不靠谱,白亦非很少搞这些骚操作……至少明面上不会,所以,还是古兄之前说的白亦非招惹上的麻烦导致的吗? 不过没等韩非说话,念端先开口告辞了: “两位应该有正事要商谈,念端就不在此耽误二位了。” “九公子的病症已有解决之法,虽然药材可能会有所阻碍,不过总有解决的法子,接下来就交由古大夫处理了,我恐怕不能亲眼见证九公子痊愈了。” “大师要走?”韩非先压下心中的疑惑,问起念端话里的意思。 “我本就是在云游行医,此时也该离开了。” 韩非自然要出言挽留一二,这是礼貌: “大师既然是行医,这才几天的时间,新郑的百姓您才医多少,何必急着离开?” 念端恬淡的一笑,“这里有古大夫,百姓有可靠的大夫,不需要念端久留,相比之下,天下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医师,需要我去救治。” 人家既然这么说了,韩非也不可能继续假客套,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拜谢: “念端大师心系芸芸众生,非也不好多留,不过大师救命之恩实在难以为报,请受非一拜。” 念端侧开身子避让,回道: “九公子太客气了,行医治病是医者本分,谈不上恩情。” 接着对古寻一礼道: “这几天和古大夫探讨医术,收获颇丰,实在是念端之幸,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是时候说告辞了。” 古寻起身拱手回礼,“你是为了践行医道,我就不说废话留你了。” “这几天我也收获良多,日后若是遇上麻烦事,可以传信给我,能帮我一定会帮的。” “多谢古大夫了,那么……就此别过了。”念端再度微微一礼,告辞离开。 第二百二十四章 背锅王……子 韩非看着念端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感慨道: “念端大师行事还真够干脆的,说走就走,想请她吃个饭都顾不上。” 古寻觉得很正常,“作为一个大夫,不够果断的话,天晓得会坑死多少病患。” “这样说的话,倒也有理……”韩非摸着下巴赞同道,“不过古兄,咱们还是先聊正事吧。” “白亦非遇袭,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古寻斜眼一瞅他,“我有个锤子看法,没头没尾,光知道他遇上了刺客,谁知道什么情况?” 韩非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我以为古兄又可以提供一些内幕呢……” “呵呵。”古寻冷笑两声,“那可太让你失望了,可能对白亦非下手的势力太多了,我可不知道是哪一家。” 末了,古寻又补了一句,“不过应该不是罗网。” “这话怎么说?”韩非见还是能白嫖到一点点情报,立刻又来劲了。 “罗网最近和夜幕会有亿点点小合作,办件事情,这个当口应该不会对白亦非动手。” 韩非挠挠头,有些头疼,“这听起来就不像是个好消息。” 然后一叹气,拍拍衣袖告辞道: “我还是赶紧去见我父王吧,不然指不定又会怎么训斥我呢。”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古寻哈哈一笑,嘲讽了一句。 韩非习惯了,懒得和古寻多说,直接走人了。 ……………… 韩王安的处理政务的书房里,他本人,张开地,姬无夜,以及姗姗来迟的韩非都在。 韩王安铁青着脸,看着自己的两位重臣和不成器(不喜欢)的儿子,日常咆哮道: “实在是太猖狂了,太猖狂了!” “左司马才遇害不久,白亦非堂堂血衣侯又遇刺了,寡人让你们肃清城中,你们就是这么给寡人肃清的?” “这让寡人的脸面,韩国的脸面往哪里搁?啊!往哪里搁!?” 韩王安最看重的就是他有等于没有的权力和根本不存在的面子,现在他的脸算是让人抽肿了。 连着两位重臣遇袭,前者死亡,后者受伤,而且他还言明下令肃清王都,结果还是这么一个结果…… 幸亏白亦非没死,不然韩王安掐死姬无夜两人的心都有了。 面对肥嘟嘟的韩王安十年难见的震怒,姬无夜和张开地面上一副惶然之色,然而心里却没啥大反应。 咋地,你还能把老夫(本将军)撤了不成? 两人也懒得给自己争辩了,直接俯首认罚: “王上息怒,是老臣(臣)无能,办事不力,请王上责罚。” 他们俩也是没办法,啥都不知道,就听说血衣侯遇刺受伤,然后就被韩王安不管不顾的给叫到这里了。 “寡人不稀罕惩罚你们,寡人要的是凶手,要的是杜绝此事再次发生!” “老臣(臣)一定会竭力查案。” 姬无夜和张开地这两个死对头难得的极为同步默契。 韩王安对他们俩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躺平行为也确实没辙,不管怎样确实不可能因此把他们俩撤职。 用恼火的目光狠狠瞪了他俩几眼以后,韩王安粗重的喘了几口气,不想再搭理他们,转而将炮火对准了一直默默不说话装小透明的韩非: “老九,你身为司寇,刑狱律法由你掌管,这等凶案自然也是你的责任,你有什么说法?” 姬无夜趁机覥着脸上前把韩非往坑里推: “王上明鉴,九公子断案如神,明察秋毫,血衣侯遇袭之事恐怕只有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查明。” 韩王安对姬无夜的说法不置可否,他问韩非就是要逼自己这个儿子来顶缸,毕竟面子已经丢了,他得找人顶上去给自己挽回一点。 他觉得自己这个不成器(不喜欢)的儿子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韩非苦笑一声,拱手道: “回父王,如今儿臣对血衣侯遇袭一事什么都不了解,实在无法给出意见。” 韩非眼看自己亲爹脸色随着自己的话说出口瞬间变黑,就要开火喷自己,赶紧接着补充道: “不过身为司寇,查案一事是我职责所在,不敢推辞。” 韩王安脸色这才转晴,这要是自己儿子都不给面子装死躺平,他不是又丢一回脸? “很好,我就知道老九你能为寡人分忧,那你赶紧下去彻查此案,尽快抓住凶手,寡人给你……十天……不,七天时间!” 韩非心中一叹,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命苦,但也只能行礼领命。 ……………… 紫兰轩,韩非和紫女,卫庄二人阐述了一下自己王宫之行的收获。 “所以这事又砸你头上了?” 紫女双手负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着调侃道。 韩非不甘示弱的还嘴道: “紫女姑娘这爱看戏的样子也和古兄越来越相合了。” 紫女眉眼一转,懒得和韩非就古寻的话题多说,而卫庄皱了皱眉,打断了二人无意义的跑题闲聊: “你现在要去血衣侯的侯府?” “是啊,查案嘛,肯定得去现场啊。”韩非一副这不废话的表情,“不过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单独去见血衣侯心中颇为忐忑,所以特来邀请卫庄兄一起走一趟。” 韩非当然不是害怕白亦非杀他,不过这种江湖高手厮杀的案子,论起对现场线索的挖掘能力,还是卫庄这种高手更在行。 卫庄闻声,嘴角微微翘起,他对韩非的目的早有所料,恰好,对于新郑城种最为神秘的血衣侯府,他很感兴趣,当即起身往外走: “走吧。” 白亦非的侯府,几乎没有任何外人进去过。 平时白亦非不在侯府时它一直都是封闭的,偶尔白亦非回来,也是封门不见客,白亦非只会外出去别人府上赴会,却从不会邀请客人前往侯府。 不一会后,韩非和卫庄就来到了血衣侯府。 血衣侯虽然是朝堂上,地位仅次于大将军姬无夜和相国张开地的实权侯爷,不过侯府的规模不算太大,比刘意的左司马府都要小一些,不过论起装修构造,就被左司马府有格调多了。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朱门红墙大气内敛,远远望去就显露一股贵气。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死人死物 此时的侯府门口驻守着一队近百人的精兵,穿着全身白甲,手持大戟——这就是韩国最强的白甲军,而且是白甲军中最精锐的投戟士,属于白亦非的亲兵。 见到韩非两人靠近,立刻有士卒上前阻拦: “请止步,侯爷遇袭,侯府封闭,不见外人。” 韩非笑了一下,说的好像白亦非不遇袭你们就见客一样。 不过他懒得和一个大头兵多言,掏出自己的司寇官令一亮: “我乃司寇韩非,奉王命来此查案,任何人不得阻拦,旁边是我的助手。” 不过白亦非的兵就是霸道,见到令牌依然不让步,只是回复道: “司寇大人请稍等,容我去通禀侯爷。” 韩非和卫庄对视一眼,没有和对方纠缠,让他去通报了。 很快,那个士兵就回来了,对韩非回道: “司寇大人请进。” 韩非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有意思,白亦非的人并没有故意为难他,而这些士兵的神色也确实很紧张,所以……白亦非遇袭的事应该不是他自导自演来坑人的……嗯,也不好说。 进了侯府,还是那名白亦非的亲兵领着韩非两人。 “司寇大人,不知您现在要去哪?” “自然是去侯爷遇袭的现场。” “好,请和我来。” 随后,他带着韩非二人拐了几条道,来到一个独立小院中,院子里种着些许树木花草,不过现在基本都成了一地碎渣,院里的地砖石路和古寻家刚坏的一个样,地面上错落排布着大量的剑痕,还有许多水渍和血迹。 “司寇大人,这里是侯爷的书房所在,因为侯爷喜静,所以特意布置成了单独的小院,之前侯爷就是在这里遇袭的。” 韩非没有去观察现场,而是把这个活儿交给了卫庄,他则像在左司马府一样,盘问其那名领路的亲兵: “你知道袭击者的情况吗,例如装扮,人数,以及可能表露其来历的痕迹?” 对方也没有隐瞒……至少看起来没有隐瞒,直接回道: “袭击者的人数不到二十人,全部身穿深色紧身服,用剑,搭配默契,身手不凡,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信息。” “唔……听起来是专职杀手或者特意培养的死士啊!”韩非一边点头一边分析,“对方有伤亡吗?” “有,死了九个,尸体被抬走了。” “没有活口吗?” “抓住了一个,但是没能及时阻拦对方服毒自尽。” “这么说来,倒更像是死士了。”韩非心中的猜测开始有了偏向。 一般来说,杀手不会这么刚烈,一被俘就自杀,反而是同伙杀人灭口比较常见,死士才会毫不犹豫的自杀。 “尸体能让我查验一番吗?” “可以,司寇大人现在要去看吗?” “不急,不急。”韩非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那你先下去吧,等我再找你。” 对于韩非要支走自己的行为,白亦非的亲兵仍旧没有反对,抱拳行礼告退道: “司寇大人再有事可以去大门寻我。” 等他走了,韩非上前几步,走到卫庄的旁边,问道: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卫庄没有起身,依旧细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嘴上沉声回道: “现场已经被处理过,痕迹破坏了很多,不过可以看出是一场大混战,血迹虽然清理了大半,但是残存的痕迹都和剑痕附和,不像是伪造的厮杀场景。” “也就是白亦非确实遇袭,并非假象喽?” “可以这么说,这些痕迹想要伪造很难,就算让我来也几乎不可能做到。” “动手之人的武功路数你能看出来吗?” “从剑痕来看,所有痕迹都很相似,这说明袭击者的实力很接近,而且武器是出自同一个工匠,并且……不是普通的大路货,不是一般的工匠所造。” 接着卫庄闭目沉思,尽可能在心中重现当时的情景: “这些招式干净利落,是纯粹的杀人技法,不出自于我所知的任何一个门派,而且很适合多人配合,联手绞杀目标,属于特别定制的武功” 韩非品了品卫庄话里的意思,总结道: “照你这么说,袭击者就是某个势力,而且还是大势力暗中培养的死士了。” “不错,即使是罗网的杀手也不会修炼这种专门的合击武学,只有完全服务于主人的死士会做到这种程度。”卫庄点了点头,附和道。 韩非大感头痛,抬手敲了敲自己脑门,“这可就麻烦了,死士最首要的保密,想查清楚是谁家的人实在不容易啊。” “卫庄兄,你看这里有什么值得深究的线索?” “没有。”卫庄吐出两个字,起身就往院外走,路上顺便解释道,“这里的线索如果想查出眉目,七天肯定不够。” 韩非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跟上了卫庄。 他之所以要问卫庄,就是因为在他看来现场的线索对他都没用,想看卫庄有没有高见,结果……还是没有。 两人重新找到领路的白甲军士卒,要求去看看尸体。 随后又被带到了一个闲置的偏僻空房,房中摆着几张大桌子,尸体就被白布盖着躺在上面。 照例把带路人打发走,韩非上前随便选了一具,掀开白布,检查起来,卫庄也站到另一边一起看着。 这具尸体明显是死在白亦非手下,到现在还冻得梆硬。 “尸体看起来很新鲜,但是考虑到白亦非的冰寒真气的保鲜效果……看来这侯府的秘密不少啊。” 检查了没几下,韩非就说出了一句感慨之词。 卫庄也跟着说道: “尸体至少死在三个时辰以前,而白亦非上报遇袭却不到一个时辰,中间空白了两个时辰有余。” “两个时辰啊,咱们这位血衣侯要藏的东西可真够多的。”韩非又感叹一句后,重新盖上了白布。 然后数了一下在场的尸体,正好九具。 “这具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显眼亦或能表露身份的特征,其他八具应该也一样——嗯,就算有线索人家估计也没打算给咱俩看。” “尸体上同样没什么线索,看来死物和死人都不能给你帮助了,只能试着找活人了。”卫庄颇有深意的说道。 “唉……”韩非闻言一声长叹,“是啊,只能找活人问了。” “可惜,活人可不会和死人死物一般诚实,怕是不好问呐……”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知道 侯府大堂,白亦非在此地接见了韩非二人。 “侯爷身体可有大碍?”韩非走入大堂,一眼看见端坐上首的白亦非,拱手一礼客套道。 白亦非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他这人脸色永远那么白,韩非也无法由此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受伤,受了多重的伤。 白亦非听了韩非的问题,嘴角扯出一个假笑,用他那永远说不快的语速回复道: “多谢九公子关心,本侯没有大碍,不过不便见礼了,请九公子见谅。” “哈哈,侯爷客气了。” “呵,请上座。”白亦非伸手一摆,指向两侧客席。 “好。” 韩非和沉默无言,只是默默观察着白亦非的卫庄一同落座。 韩非一坐下,立刻直奔主题,“不瞒侯爷,父王派我追查此案,但只给了我七天时间。” “侯爷也知道,左司马一事才过去没两天,所以父王对此事很看重,倘若逾期,小弟我恐怕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还请侯爷鼎立相助啊。” 白亦非维持着营业性的假笑,“这是自然,抓住凶手也是本侯最看重的事情。” “很好,那小弟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韩非一颔首,问道,“侯爷对这些刺客的来历有大致的猜测对象吗?” 白亦非没有犹豫,很干脆的一摇头,这个他真不知道,可能的势力太多了,他也没能从袭击者的武功判断出对方的出身,唯一一个猜测就是这个势力很可能就是抓走蓑衣客的那一个。 “这个本侯不知道,九公子也知道,我是一个武将,镇守边关多年,想我死的人太多了。” “是是是,侯爷这些年确实是劳苦功高,为我韩国鞠躬尽瘁。”韩非顺口给他拍了个彩虹屁,接着继续问道,“那侯爷知不知道对方杀你所为何事呢?” 白亦非眼神古井无波,只是心中泛过一阵波动。 这个问题他心里就很有数了,能派出如此精锐的杀手来对付自己,所为的肯定只有苍龙七宿的秘密了,这也是他会联想到蓑衣客失踪的原因。 但是他不能说啊。 “这个……本侯不得而知,可能是我的仇家,也可能是其他国家的人意图扰乱我韩国。” 韩非两眼紧盯着白亦非,再度问道: “除了军国之事以外,侯爷就没有一点……其他方面的猜测?” “没有。” 韩非不再追问。 虽然他知道白亦非显然是在刻意隐瞒,但是他才是受害者,韩非不可能强行逼迫对方……事实上也办不到这一点。 “这样的话……遇袭之后,侯爷的人可曾追踪袭击者?” “这是自然,本侯的亲兵当时追过,不过那时天还未大亮,追查起来并不方便,而且那群人也很擅长清理痕迹,我的亲兵并没有追到任何一个袭击者。” “方便告诉我失去袭击者踪迹的大概位置吗?” 白亦非一点头,“可以,回头九公子可去自问我的亲兵。” “那好,就这样吧,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修养了,我二人告辞。” “呵,侯府现在出了事,本侯爷不便多留九公子,等下次机会合适,在专门设宴感谢。” “哈哈,侯爷客气了。”韩非起身一拱手,假笑着告辞离开。 下次请我?天晓得是什么时候是合适,大概是被你们夜幕坑死的时候吧…… 找白亦非的亲兵再问了些问题之后,韩非就和卫庄联袂出了侯府。 他扭头看了眼侯府大门,调侃卫庄道: “怎么样,刚才你盯了白亦非好半天,看出什么了没有?” “这帮袭击者的实力很强。”卫庄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如斯结论。 韩非当然知道袭击者很强,但是卫庄既然又一次强调,就代表对方的实力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强。 “怎么说?” “白亦非的伤势不轻。” “他遇袭时身处侯府,不仅自己是个顶尖高手,府上还有至少三百名亲兵,结果不仅没能将人全留下,他本人还受了不轻的伤,能培养这种实力的死士的势力,在江湖可不多。” “有价值吗?”韩非反问一句。 卫庄一瞥他,冷声回道,“有,但是不大。” “虽然这可以让你需要排查的目标大大减少,但是剩下的都是不好对付的,别说你,就是韩国也不能随便招惹,很难主动调查。” 韩非很乐观的用轻松的语气反过来安抚卫庄,“别那么担心,在我看来,虎口夺食总比大海捞针强,想办法查就是。” “对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白亦非在刻意隐瞒自己遇袭的原因,又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啊……你说古兄会知道些什么吗?” 卫庄抬眼深看了韩非一眼,十分肯定的回道,“会!” 他当然会! 之前古寻在他和紫女面前已经提过不少了,而且还牵涉到了韩非……所以卫庄此时没有多嘴,这事还是让韩非自己去问古寻吧。 韩非狐疑的看了看卫庄,疑惑道,“卫庄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知道就说呗。” “去问古寻吧。”卫庄如是应道。 “好吧。”韩非也只能保留自己的好奇心了。 ……………… 医馆中,古寻正在无聊的翻着书简——念端可真是个劳模,不晓得治了多少人,古寻今天还没遇见一个寻常百姓来看病的,只来两个富商治疗雄风不振。 大堂里除了他,还有陈和,焰灵姬不知道跑哪去了,最近她在医馆里待的时间都不长,总是跑没影,去哪里了嘛……不言自明,古寻也懒得管她,只要晚上知道回家就行。 “古兄,古兄!”韩非爽朗的声音响起在医馆大门外。 古寻叹了口气,麻烦事又来了。 韩非去办案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卫庄也来了? 难得啊,他可很少来医馆。 “别叫了,别叫了!”古寻抬头冲正进门的韩非挥手示意,“白亦非那边什么情况啊?” “没啥,就是遇袭受伤,卫庄兄看过了,不是装的,是真的。” “嗯……真受伤了?”古寻又确认道。 卫庄上前一步,点头道: “没错,伤势不轻,动手的那群人实力很不错,配合默契,训练有素。” 韩非跟着补充道,“而且一旦被俘,立刻自杀,毫不犹豫。” “这是死士啊!”古寻感觉有点意思了,“能够在血衣侯府把白亦非打伤的死士,应该很稀罕了,那家伙可不怕寻常的人海战术。” 说着,古寻将目光转到了陈和身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七宿九鼎 “……”陈和察觉到古寻的目光注视,仍旧在专心切药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下后主动开口道,“这事我不知道,应该应该跟族里无关。” “哦……陈兄家里也和这事有所牵连?”韩非一听好奇心上来了,陈和的背景他至今仍没有详细了解,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陈和冷冷的瞥了一眼韩非——倒不是他看韩非不顺眼,他看所有的菜鸡都这个眼神——开口问道: “知道袭击者人数吗?” “呃……将近二十人,其中死了九个。”韩非一愣,不明白数目有什么重要的,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那确实和我族里无关。”陈和没有解释,只是给出了结论。 陈和没有得到白亦非遇袭相关的情报。 但新郑的稷下卫只有十二人,齐国在此地的力量中也只有他们十二人联手才能对白亦非造成麻烦,而按规定,稷下卫是绝对不和其他人手联合行动的,既然人数对不上,那就绝对不是自家动的手。 韩非是一脑袋雾水,对陈和没头没尾的结论很迷惘,不过陈和的话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古寻能明白就行。 “好了,陈和既然这么说,那恭喜你韩非,可以排除掉一个错误选项。”古寻当然也不明白陈和得出结论的原因,但是他明白齐王室和此事无关,这就够了。 “呵呵。”韩非干笑两声,试探着问道,“如果方便,两位最好能顺便告诉我是哪个错误选项被排除了……” 古寻没说话,看向陈和,让他自行决定如何回答。 而陈和,自然无所畏惧,毫不在乎,“齐国。” 得到了实锤答案,对韩非来说不是特别意外,不过总算是一些收获。 “那古兄你能不能顺便再告诉我,剩下的选项还有哪些吗?”他覥着脸凑上前去跟古寻插科打诨般问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古寻摇摇头,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这几天新郑城里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都有对付白亦非的能力,我上哪知道谁动的手?” “不是,你这么急着查清楚这个干嘛?”古寻反问道。 韩非扯出一个苦笑,无可奈何的叹道,“接连有重臣遇刺,我父王很恼火,而这活自然又背到了我这个司寇的身上。” “那你就慢慢查呗,有实力对付白亦非的势力,不好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可是我现在急等着吃啊!”韩非脸上的苦笑更浓郁了。 卫庄在一旁替他把扎心的内容补充了出来: “韩王安责令他限期破案,只有七天,时间一到,韩非不能结案的话,罪责他就要全背下来。” “而且这次估计是不能故技重施,再来一次刘意案的糊弄人操作了。”韩非自己又补了一句。 “唔……噗……哈哈。”古寻一个没忍住,还是笑出声了。 “喂!古兄你不是吧,看热闹不嫌事大?”韩非幽怨的扭脸瞥了古寻一眼。 “抱歉,一个没忍住,见谅,见谅!” “你这……”韩非话吐一半说不出来了,也懒得计较。 “你爹一有事就拿你这个亲儿子顶包抗雷是什么神奇的习惯啊?”勉强压下笑意,古寻尽可能保持语气正常的问道,但调侃的意味依旧很足。 韩非一叹,无奈道: “我父王没得选,姬无夜和张相国他都不好动,强逼这两人限期破案不现实,只好由我这个司寇来了。” “那你去了现场没有?” “去过了,这不刚从侯府回来。” 接着,韩非复述了一下他们在侯府的收获。 “你们这基本就等于没有收获嘛!”古寻好心替他做了个总结,“除了能肯定动手的是个实力雄厚的庞然大物以外啥也没有。”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白亦非的人把一切基本都清理干净了,别说这种专业的杀手未必会留下足够有价值的痕迹,就是有也轮不到我了。” “感觉白亦非并不想让我破案。” “废话!”古寻眼珠子朝上一番翻,没好气道,“夜幕没一个希望你破案的。” “不不不……”韩非摇摇头,把重点突出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他就不想人查清楚这件案子,不管是不是我查,似乎背后的隐情对他而言是个必须守住的秘密。” “卫庄兄之前跟我说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古兄,你怎么说?” 古寻想了想,决定还是和韩非摊开了说吧,正好也能知道他对韩国所持有的苍龙七宿的秘密是否了解。 “正常来说,白亦非作为夜幕四凶将之一,其他各国的势力都不会对他动手。” “夜幕只在韩国国内飞扬跋扈,一手遮天,在外面人家还是有数的,从不乱招惹敌人,所以对各国势力而言,对付白亦非都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们还是对白亦非动手了。”韩非插话道。 “对,因为现在有足够的理由了。”古寻一点头。 “而这个理由是不能见光的,甚至于白亦非都不能让姬无夜等夜幕之人知道,所以遇袭之后他没有立刻通知姬无夜大索全城,搜捕袭击者,反而花了大量的时间去掩盖他的秘密。” 韩非根据现有的情报做出了猜测——这是他之前就有的猜测,只是唯一的谜题还没弄清楚,也就是理由到底是什么? “理由就是苍龙七宿。”古寻说出答案。 韩非眼神微微一缩,面上则很自然的笑着反问道,“古兄指的应该不是四象二十八星宿中的东方七宿吧?” “我说的是一个传说,你有了解吗?” “……略有了解。”韩非缓声答道,“我在桑海留学期间,听过相关的一些传闻。” “苍龙七宿,背后蕴藏着足以掌控天下的秘密。” “禹王窥天机而受神策,分天下为九州,集四方鬼神之力铸九鼎以传夏商周三代,代表着天子威严,国家社稷。” “相传苍龙七宿的秘密,就和已经失落的九鼎密切相关。” 韩非沉声说完这些所谓传言后,神色变回平时的轻松,“不过我不是很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言,更不信天下大势会被一个传说所左右。”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玄学 古寻身体往后一仰,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眼皮子轻抬,问道: “就知道这些?” “怎么,我还应该知道什么吗?”韩非摆出灿烂的笑容,反问一句。 “行,也无所谓。”古寻一挥手,不在意道,“反正知道有这么个传说就行了。” “白亦非之所以受到袭击,就是因为他在暗地里追寻苍龙七宿,这件事姬无夜等人应该都不知道,所以他不希望任何人查出今天这场袭击的真相。” “有夜幕和韩国在明面上扛着,他还能周旋。” “而一旦事情在夜幕中也闹开,姬无夜第一个和他没完,甚至于你父王如果知道了,对他的态度也会很难预测,到时候任他是什么韩国唯一的侯爷,什么白甲军的统帅,都没有用了,只有死路给他走。” “区区一个传说,竟有如此威力吗?”韩非喃喃道,“只是稍微扯上了关系,白亦非作为韩国第一武勋,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随时都会万劫不复……” “当然有!”古寻含笑瞥了韩非一眼,意味深长的提醒道,“你一定得注意这个区区传说的能量,不要和它沾上关系,离得越远就越安全。” “多谢古兄提醒了,我会注意的。”韩非抿嘴一笑,拱手谢道。 古寻又斜眼瞅了他一下——我觉得你不会…… 原动漫里韩非死在秦国大牢,死因是阴阳家的六魂恐咒,而根本原因虽然没明说,但肯定是苍龙七宿了。 尽管古寻在韩国插了一杠子,理论上会搅乱一些剧情,但是世界线的收束不是随便说说的。 当初马三娘死在古寻剑下,他为了防止对方诈尸搞事,想把她头割了,再一把火扬了骨灰,不过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虹猫蓝兔阻止了他虐尸的行径。 而古寻由于记忆不清晰等种种原因,忘记了雪岛舍利的存在,单纯以为马三娘复活归来搞事是因为莎丽杀她的时候就没杀死,所以让她逃得一命,借助阿木又祸祸天下。 在彻底检查马三娘已经凉透了以后,没有执意来个毁尸灭迹,当场火葬套餐,结果还是让阿木星的剧情发生了。 “怎么了,古兄?”韩非见古寻眼神失焦的不说话,不由出声问道。 “啊……没事,想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古寻回过神,摆了摆手,“不过就算知道了白亦非意图掩盖真相的原因,对你破案也没有帮助。” “会因为苍龙七宿对付白亦非的势力太多了,各国王族,罗网,铁血盟,甚至诸子百家中的部分门派,这些哪个是你查得了的?” “呵,一个我都招惹不起。”韩非很光棍的说道。 “七天的时间,别说找到足够的证据破案,就算只是选出一个最可能的嫌疑对象你估计都做不到。” “是啊,是啊。”韩非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求教道,“不知古寻有何高招可以帮帮我?” “个人建议再糊弄你爹一次。” “再糊弄一次……倒不是不行……”韩非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古寻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说实话,就算自己这个爹这次想要的是真凶,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就想糊弄了事,韩非觉得骗他也不难。 无非就是多费点劲,多做些准备,搞得足够以假乱真罢了。 肯定不能像前两天那样,连尸体都不准备一个的。 韩非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我父王那边好应付,不过姬无夜估计不会轻易松口,肯定会想办法扯我入坑……这样一来的话,我说不得还得去和白侯爷聊聊啊。” 想要堵住姬无夜的嘴,要么韩王安发话,要么……就得白亦非这个受害人发话。 卫庄站在一旁,抱着他出门从不离身的鲨齿剑,冷静的提醒道: “想要说动白亦非恐怕不容易。” “不容易是自然的,不过咱们现在不是有一个够分量的消息吗?”韩非嘴角一翘,笑道。 卫庄眉头微皱,显然不像韩非那般乐观,再一次提醒道: “这是一柄双刃剑,白亦非那种人是不会甘心自己的把柄握在你手里的,小心他的暗箭。” “这我当然明白了,不过没办法了,也只能如此。” 韩非现在完全没有破案的线索,除非袭击者再一次动手,还被他抓个正着,不然……所以他只能想些歪门邪道来搞定这个案子。 古寻这时候又想起一种办法: “我觉得你还有一条路可走。” “哦?”韩非自然很感兴趣,“什么路?” “玄学!” 古寻作为一个抽卡老手,对这个学问再熟悉不过了。 “玄学?道家的思想学说吗?”作为一个单纯的古人,韩非有些不明所以。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玄学也就是求仙问道。”古寻自然赶紧否定,然后意有所指的反问道,“我记得你们流沙貌似还有一个存在感不高的成员吧?” “绯烟姑娘?”韩非用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这位存在感不高的成员名字。 “她可是阴阳家的专业大佬,占星术肯定不在话下,不如让她帮帮你,问问老天是谁干的这件事。” “这……可以试一下啊!”韩非咂了咂嘴,品了品古寻的话,觉得……也不是不行嘛! 虽然不是很信神鬼之说,但是阴阳家的占星术确实享誉江湖,传的有鼻子有眼,引得多少人眼热! 空穴来风,所言非虚啊! 何况她是流沙的成员,试试又不要钱。 这段时间流沙一直没什么动作,尤其是绯烟在组织里担任的还是打手的职位,基本没有用武之地,又不是很喜欢去紫兰轩凑热闹,所以一直不见人,想要找她帮忙,韩非得去她落脚的客栈亲自找一趟她。 “回头我去找一趟绯烟姑娘。” 古寻一抬手,“加我一个,我也很好奇占星术。” “喂,古兄,你不会就是自己想看热闹,才怂恿我去找她帮忙的吧?” “你管那么多呢?”古寻不回答,岔开话题道,“到时候叫我一个就完了。” 实际上他就是眼馋占星术,确切的说绯烟身上的武功他都挺馋的。 韩非去找她占星的话,古寻可以借机白嫖一波。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夜幕迟早药丸 白亦非在送走韩非之后,就前往了将军府。 今天的事他必须得跟姬无夜解释一下,给出一个足够遮掩秘密的表面原因。 姬无夜也是早就在等着白亦非上门了。 今天他也挺憋屈的,白亦非遇袭竟然没有先知会自己,导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韩王安叫进宫喷了一通,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将军。”白亦非踱步进了大堂,不慌不忙的拱手寒暄道。 姬无夜见他脸还是那么白,身上也看不见明显的伤口,觉得他应该没受什么伤,但还是假到不能再假的关心道: “侯爷没有大碍吧?” “有劳将军关心,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本侯并无大碍。”白亦非自行落了座,然后回答道。 “没事就好啊!”姬无夜扯出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然后开门见山的质问道,“不过侯爷遇袭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先知会本将军一声,今天我可是被咱们那位王上好一通训斥啊!” “呵呵,是本侯疏忽了,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派人通知将军府,再加上当时我的亲兵追击敌人,被城防军看见,上报上去了,没想到王上竟然反应这么大。”白亦非轻笑一声,不急不徐的为自己开脱道。 “哼!”姬无夜冷哼一声,不和白亦非就这个话题掰扯,他也知道自己扯不过这家伙,转问正题: “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你?只是针对你,还是冲着夜幕来的?” “既是针对我,也是针对夜幕。” “动手的是天泽和他的人。”白亦非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胡扯着,“他们想要抢走天泽身上蛊毒的解药,不过正好被我发现了。” “天泽?”姬无夜有些狐疑,“那家伙才刚放出去几天,就能纠集起一批人手去袭击你的侯府了?” “将军应该知道,百越的那群叛逆可是很执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楚国在百越旧地的官员和军队仍旧会不时受到袭击,如今天泽现身,以他的身份,想要聚拢一伙乌合之众自然不在话下。” 姬无夜勉强压下脸上的疑色,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这样倒也可以理解。” “不过侯爷,这恐怕已经出乎了你最先的预料吧,这条被放出去的疯狗一上来就想要噬主啊!” “将军放心,还在我的计划之内。”白亦非示意姬无夜稍安勿躁,“天泽会出手攻击我是必然的,他不会乖乖的当一条听话的狗,不过这一次挨得痛了,他就会长记性,知道狗只能是狗,没有翻身的资格。” “况且这也恰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刘意的死才过去没多久,咱们的王……应该还会梦到百越的事吧?正好让他加深一番回忆。” 姬无夜粗浓的眉毛一抖,“机会确实是个好机会,不过先不急,这个案子现在背到了韩非身上,咱们先借机整治一下他。” “刘意的事本将军一时大意,让他钻了空子,这一次我看他还怎么糊弄过去!” 白亦非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一下,姬无夜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果然选择了先针对屡次挑衅自己的韩非,而将天泽暂且放置一边。 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情况——姬无夜将重心放到了韩非身上,暂且忽略自己,等到七天之后,自己收拾好尾巴,再趁势把天泽推出来吸引一波火力,如此就可以尽可能的保全自己了。 “这样也好。” “此前韩非已经去过我的侯府了,被我用一些似是而非的假线索糊弄走了。” “很好!”姬无夜满意的点点头,粗犷的声音回荡在屋内,“这次侯爷你务必盯紧韩非,确保他七天之内破不了案,然后本将军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卸掉他的司寇之职了。” 白亦非自无不可,他今天来这就是为了忽悠姬无夜转移注意力的,“将军放心,本侯会注意的。” “还有,天泽那里也要加强监视,确保掌握着对方的动向……疯狗疯起来还是可能给狗主人造成些许麻烦的。” “天泽的状况……还是交给墨鸦这位情报网的负责人来处理吧,本侯就不管了,也不是本侯该负责的事。” “好。”姬无夜巴不得他啥都不管呢,对此自然双手赞成。 “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本侯就告辞了,毕竟现在的我不方便在外面待太久。”白亦非说完了该说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自然要走人。 如今他还是一个遇袭受伤的人设,不应该离开侯府太久。 当然,他确实受伤了,只是花了点心思掩盖下去,成功瞒过了姬无夜这个外功糙汉。 姬无夜也没有多留他,他也希望白亦非保持住一个虚弱的受害者形象,这方便他攻讦韩非,“那侯爷就自便吧,本将军不远送了。” “将军告辞。” 说完,白亦非一振血色长袍,踏步离开。 姬无夜等到白亦非离去后,立刻找人去找墨鸦。 以前墨鸦只是姬无夜的禁卫统领,除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藏在暗处保护姬无夜,但现在他负责情报网,权力地位算是实打实的提高了不少,也不再一天十二个时辰候在姬无夜身边了。 如今姬无夜要找他也必须让人去通知。 好在墨鸦没有因为地位提高而飘飘然(只是叛变了而已),每一次姬无夜找他也不要等太久。 片刻之后,墨鸦穿着黑鸦羽衣来了。 “将军找我何事?” “墨鸦,接下来这几天,让你的人把白亦非的侯府盯紧一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姬无夜如是吩咐道。 虽然白亦非给出的说法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姬无夜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白亦非似乎太配合了。 墨鸦早就得到了白亦非遇袭的消息,但侯府被白甲军牢牢守住,他没能得到进一步的细节情报,更不了解白亦非和姬无夜的聊天内容,自然也就想不到姬无夜让他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他现在在夜幕里主要就是混日子,外加在合适的时机添乱,谁关心姬无夜想啥呢? 有机会我就见缝插针,没机会我就咸鱼划水。 第二百三十章 嘴硬 傍晚,古寻翘着两条腿,姿态舒适的仰躺在躺椅上。 他早早的就吃过饭了。 此前陪着韩非在城里乱逛——为了查案。 尽管此案查清的希望渺茫,他也有了糊弄事的腹案,不过作为司寇,韩非还是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弄明白动手的是哪个势力。 不过浪费了一两个时辰,基本什么都没查到,只证实了一件事——白亦非确实谎报了时间。 虽然侯府的人给的遇袭时间已经很早了,韩非还是找到了几个目击者,不过不是看到了白甲军出来追人,而是没看到。 既然在本应该看到人的时候没看到人,自然说明了时间的不正确。 可惜没啥用。 古寻现在守在大堂,主要就是等焰灵姬。 一般这女人都会在天黑前回来。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天将将要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焰灵姬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迈着大长腿扭腰回来了。 “嚯,掌柜的,你怎么还在这坐着呢?没去吃饭吗?” “吃过了。”古寻半点动作都没有,眼皮子一晃,轻声回答道。 焰灵姬看古寻这个态度,知道八成又是找自己有事,随手一搬椅子,倚靠着椅背,侧坐下来,手掌托着秀美的娥首,碧蓝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古寻,语气娇媚的问道: “今天掌柜的怎么吃饭吃的这么早?” “正好在外面有点事,顺便吃了。” “什么事啊?”焰灵姬估计,这件事就是他找自己的原因了。 古寻彻底睁开半闭的眼睛,沉声说道: “今天早上,白亦非遇刺了。” “啊!?”焰灵姬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立刻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死了没?” “死了……” 古寻话才说一半,她就很开心的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古寻颇为无语的瞥了她一眼,把话说全了: “死了的话,你以为你还回得来?早就封闭全城搜索凶手了!” “哦……可惜了,竟然没有杀了那个混蛋。”焰灵姬有些失望,然后问道,“是谁动的手?” “还不知道,估计很难查出来了。”古寻顺口回答了一句。 “哦。”焰灵姬也不是多关心白亦非被谁刺杀,反正没死掉就不是好消息。 古寻摇头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 “你就没别的想问?” “还有什么要问的?”焰灵姬身体朝前一倾,靠近了古寻几分,反问道。 “我不喜欢动脑子是因为我有实力不动脑子,你嘛……还是有脑子的,所以多用用的好。” 焰灵姬闻言,浑圆的杏眼一翻,给了古寻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还嘴道: “你说事就好好说,别老恶意挖苦人。” “行……说事。”古寻又是无可奈何的一摇头,这个没脑子的啊…… “白亦非遇袭,动手的人只能是为了苍龙七宿的事,他们会对白亦非动手,就同样会对天泽动手。” “所以,你最好让他们躲好,并且不要往他们那边跑了,一旦被发现了踪迹……白亦非自己是个顶尖高手,又有几百亲兵护着,才能没出大事,天泽就只有三个半死不活的手下和一个半死不活的自己,真要是碰上了,除了躺平等死,别无选择。” “白亦非会出事是他实力不足,不代表我家主人也会出事。”焰灵姬听到古寻的解释后,好像是嘴硬一般的回道。 不过古寻看她那副神色,似乎真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当年……和白亦非正面交过手吗?” 古寻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十几年前挨过打,应该不会这么嘴硬吧? “当然交过手了!”焰灵姬理所当然的回道,对古寻会这么问还有些意外,“当初可是他带兵抓住了主人,怎么可能没有交手!” “既然交过手……那你应该知道,天泽加上你们四个联手,都打不过白亦非,你哪来的自信啊?”古寻愈发疑惑了,百越人头都这么铁吗? 这回轮到焰灵姬疑惑了,“白亦非哪有那么强?他当年是靠韩国的兵力围死了主人,至于本身的实力……说比我强没错,但是比主人的话就不如了。” 古寻懵了一下,他分明记得剧情里天泽他们五个人,让白亦非一个人吊着打,最后还是留焰灵姬断后才跑掉的…… 想了一会儿后,古寻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秦时世界里的时间简直就是个摆设,没想到自己也被无形中影响了,忽略了时间的问题。 “十几年前人家可能是没你们强,可是时过境迁啊,天泽这些年被困着,肯定实力毫无长进,此消彼长,白亦非练的还是不走正道的邪功,双方的差距……不言自明了。” “可是……” 焰灵姬还想为他们百越人的实力争辩两句,不过被古寻一抬手制止了: “行了,别跟我争论实力的问题,是我懂武功还是你懂武功?” “……你懂,你最懂!行了吧?”焰灵姬对这个问题,真的是反驳不能,学武之人,实力为上,拳头大的自然更懂。 “行,知道我懂就行。”说着话,古寻从躺椅上起来了,绕过柜台,就往后院走,最后提醒道,“所以,这几天老实点吧。” “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个?”焰灵姬同样站起来,从后面拽住了要走的古寻,“你应该不关心我家主人的死活吧?” 古寻被她一拽,无奈的转过身看着近在眼前的焰色美人,“天泽的死活我自然不关心,不过我不希望你被波及到。” 焰灵姬闻言粲然一笑,将脸庞凑到了古寻眼前,嘴唇几乎挨到一起,吐气如兰的得意道: “掌柜的,虽然你总是嘴上不留情,可还不是时刻关心着我?” 古寻嗅着焰灵姬酮体上传来的清香,心神晃了晃,然后眼神下移,微微俯视着近在眼前的焰灵姬——此时的她脸上挂着得色和淡淡的喜意——而后语气平淡的说道: “你是天和医馆的人,只有我这个馆主有权力处置你,其他的人没资格伤害你。” 古寻说的是实话,只要他还在新郑,只要天和医馆还开着,无论焰灵姬还是陈和,他都不允许别人欺负。 第二百三十一章 差评 当然,古寻的实话也不完全就是了。 他关心陈和是因为他性格简单直接,古寻很欣赏,大家谈得来,成了朋友,至于焰灵姬…… 男人嘛……就算最终产生了感情,其开端也往往是见色起意。 焰灵姬觉得古寻这明显是在嘴硬,身体又朝前走了一步,两人紧紧挨着,古寻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胸前的压迫感。 “我以为只有红莲公主那个小姑娘才会这样口不对心,没想到掌柜的你也会啊,咯咯。” 古寻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她争论——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随你了,不过记住我的话,不要乱跑,这些天老老实实待在医馆,在外面的话确保你身边至少有我或者陈和中的一个。” 说完,古寻就要转身离开。 “别急!” 焰灵姬又一次拦住了古寻,双臂环在古寻的腰间,脚尖踮起,粉嫩的樱唇印到了古寻的嘴上。 古寻被焰灵姬的突然袭击搞得一愣,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然后焰灵姬就落下了脚跟,双手松开,二人双唇随即分离。 看着对方晶莹剔透的蓝眸,古寻一时无语,最后只说道: “这是干什么,想色诱自家掌柜的吗?” 焰灵姬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对啊,不行吗?作为一个小员工,我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谋求更好的待遇吗?” “可以。”古寻自然没话说,自己占便宜的事,“只要你不怕老板娘对付你就行。” 焰灵姬无所谓的一笑,“前提是掌柜的你舍得。” 古寻一翻白眼,“我没啥舍不得的。” “还有,就算用美色贿赂我,刚才的话你也得照办。” “知道了,没说不听话啊。”焰灵姬帮古寻理了一下有些皱乱的衣袍,然后抢在他前面往后院去了。 “对了,掌柜的,今晚要去我屋里休息吗?”焰灵姬回首又巧笑着故意问了一句。 “呵呵。”古寻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焰灵姬讨了个没趣,转头就走了。 古寻摸了摸嘴唇,摇摇头。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自己这次算是被狠狠的割了一块肉——那十万金这回是彻底的一分都要不着了。 不过……也还不错。 ……………… 次日一大早,古寻刚从惊鲵床上爬起来没多久,就来了个公子府的下人,说韩非请古寻过府。 古寻琢磨着他是要去找焱妃算命了,于是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到了韩非那个普普通通,说好不好,说烂不烂的公子府后,古寻发现不止是韩非,张良也在。 “呦,难得啊,子房你能出门了?” 张良露出了淡淡的苦笑,拱手一礼道: “也是因为血衣侯遇袭一案,韩兄特意找上门,祖父大人才同意我出来的。” 两人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还要从很多天以前,韩非刚解决完军饷案,流沙成立不久后说起。 由于韩非多次带着张良大白天的公然出入紫兰轩这等风月场所,虽然他们去不是为了女票,但是老百姓又不管这个,八卦流言传的飞起——别说他们俩一个王室公子,一个相国嫡孙,本来就容易成为舆论的中心,被百姓八卦,就算挂着仁医之名的古寻还不是经常被谈起。 张良以前的名声很好,一表人才,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礼让谦逊等等溢美之词说的都是他,全新郑的老百姓公认的谦谦君子,从不会和风月场所等词汇联系到一起。 所以……所有人都在说是浪荡公子韩非带坏了张良,毁了这个新郑君子,相国家的门风都被败坏了之类的。 张开地尽管明白孙子不是去鬼混,但是为了自家的名声,还是下了禁足令,禁止张良没事和韩非去紫兰轩,但韩非是不可能忍住不去紫兰轩的。 于是这段时间张良基本都是在家读书度日。 二人寒暄过后,古寻朝韩非问道: “今天是去找绯烟吗?” “当然了。”韩非一大早就开始喝酒,一边回答古寻,一边一口饮尽杯中之酒,然后放下杯子,一抹嘴道,“咱们走吧。” “怎么,子房对占星术也感兴趣?”三人一起往外走,古寻顺口问道。 张良微笑着回道,“阴阳家的占星术在江湖上广为流传,良早有耳闻,心中一直也很好奇,今日能有机会真正见识到,当然不能错过。” 韩非插话道,“是啊,这种机会多难得,可惜紫女姑娘和卫庄兄却都不来见识见识,真是浪费。” “不是什么人都喜欢凑热闹的。”古寻接了一句。 “说来,良还不了解血衣侯遇刺的细节,两位昨日可查到什么?”张良跟着问道。 “这案子啊……”韩非开始阐述昨天的事情。 ……………… 三人就这么边聊边走,没多久就到了绯烟落脚的那家客栈。 古寻是第一次来,甚至都不知道客栈的名字,所以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了客栈的招牌,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不过他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上面的字——清风客栈。 古寻将头重新低下,撇了撇嘴。 不是悦来,差评! 韩非和张良自然不会像他一样关心这么无聊的事,确定了地方没错,就直接进去了。 这家客栈应该是不兼职饭馆酒楼的业务,一楼大堂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最显眼的自然就是柜台,一个穿着还算体面,身型略胖的中年男人就站在柜台后面,应该是掌柜。 他见到韩非三人进来,立刻招呼道: “三位客人是要住店?” “啊……不是。”韩非一摇头,“我们找人。” “你这是不是住着一位绯烟姑娘,我们是她的朋友,找她有事,麻烦告知她的房间在哪。” 客栈掌柜面上露出了思索之色,好像在想是不是有绯烟这个人,实际上,他不用想也知道有,甚至眼前的这三个人他也都认识。 他是阴阳家的人。 绯烟当然不会随便找一间客栈住。 这间客栈也算是阴阳家的据点,不过这里不流通消息,不进行接头,只负责住人。 作为这里明面上的老板,背地里的间谍人员,他知道的情报算是比较多的,对整个流沙的成员都有一定的认识,至于古寻就更不用说了,才刚查过不久。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占星失败 装着想了一下后,客栈掌柜回道: “是有这么一位客人,是长住的,长得很漂亮对吧?” “对对,就是她,劳烦掌柜的指下房间。”韩非应道。 “这……没有客人的同意我可不能直接让你们去找她。”客栈掌柜刻意露出难色,迟疑着说道,“要不几位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这自然没问题,劳烦了。” 等客栈掌柜的离开,韩非笑着冲张良问道: “子房,你对新郑城最为了解,知道这家客栈是什么时候开的吗?” “清风客栈的话……良记得应该已经有五年以上了吧。”张良稍一思索后,语气肯定的答道。 “五年……五年,这五年里掌柜都是这个人吗?” “这良就不得而知了,今日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客栈。”张良露出苦笑,这种事情可不会记载在资料中,他上哪知道去。 “嗯……回头问问附近的人吧。”韩非也不失望,张良不知道无所谓,总有人知道的,“客栈这门营生内里的情况果然是最为复杂,谁都不知道自己住的客栈背后藏着哪个势力啊!” 韩非会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看出来这个掌柜有问题。 虽然对方的演技很到位,但是韩非还是发现了他乍一见到自己三人时神色的不正常,而且问起绯烟时,他竟然还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就绯烟那个长相,但凡是个正常男人,不说有什么邪念,至少对她的印象绝对足够深刻。 张良不用说,他同样看得出来。 古寻虽然没看出来,但是他不信阴阳家的东君会随便找一家客栈住着,所以对韩非的话也没感到不明所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客栈都是江湖势力开的?” “至少大部分背后都有点不清不楚。”韩非答道,“这玩意最适合当作隐秘的据点,人来送往丝毫不引人注目,收集情报也占几分便利。” “行吧。”古寻也就听个热闹,没再多问。 谈话间,那位客栈掌柜已经回来了,对韩非三人拱手作揖抱歉道: “抱歉,让几位久等了,绯烟姑娘让我带几位过去。” “好,掌柜的请头前引路吧。”韩非眯眼笑着,丝毫不见刚才还要查人家的样子。 随后三人在掌柜的带领下,走到了三楼最靠里的一间房间门口。 “就是这里了,几位慢聊,我先下去了。” 韩非很客气的拱了一下手,“多谢了。” “客气,客气。” 接着,等掌柜离开后,韩非敲了敲门,“绯烟姑娘在吗?” 绯烟清冷的嗓音从屋内传出,“九公子请进。” 等到了允许,三人当即推门而入。 古寻用眼角余光大致浏览了一下这间屋子,不仅空间奇大,而且还是分内外的套间,应该算是这间客栈的顶级豪华套房了。 此时绯烟就端坐在外间的坐榻上,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长裙,精致又带着些许贵气的面庞侧过来,看着房门口。 见到三人进来,微微颔首示意道,“九公子,还有张公子,古大夫,几日未见了。” 韩非笑了笑,一拱手道,“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绯烟姑娘。” “三位请先坐吧。”绯烟伸手一摆,示意三人坐下。 韩非和张良对视一眼,没有推辞,并肩坐到了绯烟对面的那张坐榻上。 古寻则摆了摆手,走到了窗边看向外边,“我就不坐了。” 他愿意站着,绯烟也不可能强逼对方坐下。 “九公子找妾身可是有事?” “哈哈!”韩非闻言干笑了几声,这话说的自己好像无事不登……倒也没错,“这个……确实是有些事要麻烦绯烟姑娘。” “九公子客气了,妾身既然是流沙的一员,既然有事自然义不容辞。”绯烟凤目微凝,轻笑着回道,“不知道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早有听闻阴阳家的占星之术,可以探知天命,不知道绯烟姑娘你是否精通此道?” “跟占星术有关吗?”绯烟有些讶然,不知道韩非现在找自己问这个干什么,“此术我虽然称不上精通,但也略懂一二,不知九公子是要做什么呢?” 她已经得到了白亦非遇刺的相关消息,但是没联想到韩非会找自己用占星的办法来找凶手。 “是这样的……”韩非快速简略的对绯烟叙述了一遍自己等人如今的情况和找她的目的。 “原来是为了找到凶手吗……”绯烟神色有些复杂,她头一回见到有人想用占星术来做这种事的。 这可是能够观测天下大势,窥探命运的阴阳奇术,你们竟然想用它来抓人!? 韩非看她神色犹豫,于是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是这样的,想要用占星术去精确的探查这种事情的话,很麻烦,需要许多条件。” “不过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占星术必须配合观星仪器才能准确的探测天机,可这里是没有观星仪器的,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占星。” “啊?”韩非没想到自己兴冲冲的过来,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这占星仪器……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搞到呢?” “办法自然有,不过韩国这里应该没有相关的器件,恐怕需要从别国买,然后再组装,九公子你只有七天时间,根本来不及的。” 韩非叹了口气,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打算,“这样的话……也只能放弃了。” 其实他倒不是多么期望占星术能解决这个案子,只是想看看绯烟这位已经脱离阴阳家的‘弃徒’能有多少本事的,顺便见识见识神秘的占星之术。 古寻这时候好奇的插话问道: “所有阴阳家的人想要观星都需要占星仪器吗?” “也不尽然,东皇掌教可以直接夜观星辰,不过……就算是他,也很难不依靠观星仪而窥探到足够的天机。”绯烟将眼神转到独站一旁古寻身上,轻声回答,顺便还问了一句,“怎么,古大夫对占星术很感兴趣?” 古寻毫不遮掩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对阴阳术都挺感兴趣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暗流 “呵呵!”对于古寻的回答,绯烟抿嘴一笑道,“既然这样,古大夫何不加入阴阳家呢?以你的实力,想必能够直接跻身高位,也就能够阅览各类阴阳术了。” “哼!”古寻用鼻音轻哼了一声,对绯烟的话不置可否,反倒戏谑的问道,“绯烟姑娘你自己不是都选择脱离阴阳家了吗?怎么还想推我进去呢?” 韩非和张良此时也用隐讳的目光观察着绯烟的反应。 而绯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精致的秀脸上笑意不变,语气正常的解释道,“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并无其他意思。” “况且古大夫你和我是不一样的,我在阴阳家时是火部的五灵玄同……” 韩非和张良此时有些好奇的插了句嘴,“五灵玄同……绯烟姑娘,不知这是什么身份啊?” “哦……五灵玄同,就是阴阳家五部中最具潜力的弟子,他们都是最有可能接任五大长老位置的人选,我之前就是火部的五灵玄同。”绯烟只能先给韩非两人做个小科普,然后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妾身作为五灵玄同,却和现在的火部长老起了矛盾,不离开阴阳家的话很难有好下场,不过古大夫你的实力自然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加入阴阳家也算是个选择。” 古寻还是只笑了笑,对绯烟的话不做反应。 韩非适时的插嘴道: “阴阳家的事等古兄以后自己考虑去吧,既然占星术无法施展,那我们也就不叨扰绯烟姑娘了,告辞。” 绯烟没有挽留,刚才借机试探古寻的态度,反响似乎并不好,她没有留人的理由,于是说道: “虽然占星一事妾身无能为力,不过九公子如果找到了嫌疑人,妾身可以用读心术帮助审讯。” “读心术?我倒是忘了还有这门奇术。”韩非眉头一挑,点点头道,“好,到时再来麻烦绯烟姑娘,我们就先走了。” 对读心术韩非就不是很上心了。 他要是能抓到人,不需要借助这玩意也有把握问出足够的情报,要是抓不到人,也就没啥可说的了。 三人离开客栈,神色都有些意兴阑珊。 韩非和张良是因为没能见识到占星术,古寻则是因为占星术用起来不方便,就算白嫖到了也不好使。 “嗨……接下来子房就和我老老实实查几天案吧,等到最后两天要是还毫无头绪,咱们就找白亦非去糊弄一下我父王吧。”韩非叹一口气,两手背到身后,抬头望天道。 “也不好说。”古寻却说了个不同意见。 “怎么,古兄又有什么新看法?”韩非放下脑袋,偏向古寻的方向。 古寻一耸肩,解释道,“现在的新郑一团乱,潜藏在水下的暗流可太多了,指不定哪天来个爆发,炸的你爹焦头烂额,也就顾不上管白亦非的事了。” “毕竟……他又没死,只是受了点伤罢了。” 当然,情况如果反过来,白亦非死了,也一样,毕竟没人会在乎一个死人。 韩非僵笑了几声,“呵呵呵!古兄说的倒是在理,不过我宁愿无事发生。” 对韩非来说,做一场局哄一下自己老子不是麻烦,可要是新郑现在这么多明里暗地的势力闹起来,那就是要命的事了。 “这种事你又管不了,听天由命吧。”面对韩非的希冀,古寻直截了当的点明了了残酷的现实。 韩非对此只能呵呵了。 人艰不拆啊! ……………… 三人分别后,韩非和张良去瞎**查案去了,古寻则独自回医馆。 回到医馆时,陈和正在切药,而焰灵姬则百无聊赖的左晃荡晃荡,右晃荡晃荡,拿着块破抹布到处乱擦,差点没抹到陈和脸上。 陈和对于焰灵姬没事找事的蓄意挑衅行为,看在古寻的面子上还是忍了。 顺便在心里忍不住又腹诽了一遍古寻的烂桃花。 对于很少背后说人的陈和而言,这已经是他最出格的行为了。 见到古寻回来,陈和沉声道了声好: “先生。” 而焰灵姬则翘腿坐到了柜台上,语气酥媚撩人的挑逗般喊道,“掌柜的回来了……” 尾音还长长的拖了一下。 古寻没搭理日常抽风的焰灵姬,对陈和问道: “之前有病人来吗?” “还没有。” “好。”古寻点点头,走到柜台后面,顺便一扒拉焰灵姬裸露的细腰,把她从柜台上挪走,“要坐去找椅子,这是用来坐的地方吗?” 焰灵姬没有着恼,拍拍衣服,自顾自的拾起破布,又开始胡乱擦拭起来。 古寻则做到了躺椅上,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拿着卷闲书扯开举在头顶上看。 过了没多久,又凑到了古寻身边,语气好奇的问道: “刚才掌柜的你去干什么了?” “去看热闹去了,不过没看成。”古寻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眼神也没离开书卷,“怎么了?” “随便问问喽。”焰灵姬俏皮的回道,不过还追问了一句,“什么热闹?” “关你什么事,杂工就干好杂工的活。” “嘁!”焰灵姬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又走开了。 古寻却收起书卷,反问她道: “让你通知一下天泽最近老实点你通知了没?” “早早的就传信了。”焰灵姬不明白古寻为什么会这么关注这事,他应该只需要保证自己不离开他周边就行了的,“掌柜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不关心吗?” 古寻斜眼一瞅她,没好气的回道: “天泽能安分一点,对所有人都是好事,省的被人当枪使,不仅坑死自己,还惹的满城风雨。” “嘁!”焰灵姬对此又是不屑的一撇嘴。 古寻懒得搭理她了,转过来又去问陈和: “陈和,你们家和铁血盟那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吗?” 陈和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 “最近他们都在全力追查罗网的动向。” “罗网最近反常的活动越来越多,包括新郑这里又来了不少人,不知道想做什么。” 古寻没有多想陈和所说的情况,反正横竖是为了对付嬴政。 “真是麻烦啊,也不知道还能太平几天……” 陈和迟疑着奇怪道,“以先生的实力,应该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古寻意味深长的笑笑,回答道: “混乱的日子过的够多了,我现在还是喜欢太平一点。” 陈和不理解对方的想法,想太平一点你之前还四处坑人刮钱? 而焰灵姬却想起了当初窥探到的古寻记忆中的场景——混乱的日子……是那个时候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国殇 古寻的猜测并没有出错,韩非查案的第三天,意外就来了——秦国发来国书,近期要派使臣出使韩国,促进两国的友好交流。 这件事对韩非查案的影响还不是特别深,但是在朝野引起的震动却很广泛。 秦国突然来使,目的还如此不明了,对于终日活在秦国阴影之下的韩国——准确来说是韩王安来说,这份国书都快和病危通知单差不多了。 天晓得秦国想干什么! 不过作为弱者,韩王安也不可能拒绝这次访问,只能命令张开地准备相应的事宜,同时嘱咐姬无夜加强都城防务。 顺便也催促了一下韩非破案。 ……………… 紫兰轩,琴阁之中,弄玉在抚琴。 鹅黄色的绣裙铺在地上,弄玉跪坐在琴台之前,垂首闭眼,双手不断拨挑弹弄,悠扬的琴声随之传出,透露出淡淡的却又抹不掉的凄婉哀伤。 李开的事最终还是没有告知弄玉,甚至胡夫人都没有告诉——这是李开的决定,而紫女在他的再三恳求下,也选择了默认。 刘意案被韩非了结的当天,李开也就离开了,古寻当时不知道,之后知道了也没多在意,旁人的一切选择他不关心,看在弄玉的份上,他说的,做的已经多了。 当然,刘意的死肯定还是得给弄玉一个靠谱的说法。 这件事由韩非去做的,他已经忽悠了一个,不差第二个。 而他给的结果则是——杀人者为李开的旧部,为了给自己昔日被害死且冤枉为叛国者的上司报仇,寻机杀死了刘意。 韩非顺便借这个理由把李开留下的遗物——可能不太恰当,但也差不多——他的佩剑交给了弄玉,说是那位旧部当年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弄玉自那以后,练武练的更为频繁,因为她更想报仇了。 虽然刘意这个仇人死了,但是新郑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她的仇人,整个夜幕都算是。 而且她现在还有了件正式装备——李开的剑。 用古寻的话来说,这把剑按传统一点的方式划分,勉强算个白银装备,还是地板级,不过给新手耍着玩也够了,等到自己把旋风剑交给弄玉,那把剑就可以找个好看的剑架摆起来了。 而也因为李开的事,她的琴音中又开始夹杂着哀伤的情绪了。 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才能再次淡化了。 琴台上弄玉默默弹琴,而琴台下,韩非在大口喝酒,一杯接一杯,等到弄玉琴声渐歇,韩非也喝完了一壶酒。 作为一个酒桶,这点酒倒也不至于让他喝醉。 “古兄啊,你总是能一语中的,而且基本都不是好事……秦国国书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韩非喝下最后一口酒,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摆,苦笑着对古寻问道。 古寻果断摇头否认,“这我可真不知道。” 我古某人从不说谎——我只知道秦国会来使臣,可不知道还会先发一封国书。 “怎么,你担心秦国发兵攻打韩国吗?” 韩非一摇头,“那倒不是,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秦国今年应该不会出兵攻打任何国家。” 坐在韩非旁边的张良出言补充道: “今年那位秦王政就要加冠,即将正式接掌大权,秦国不出意外应该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内乱,不宜妄动刀兵。” “呵呵,大概吧……”古寻对此不否认,也不肯定。 打是打不起来,不过也不算闲着。 韩非觉得古寻态度有些奇怪,不过对这件事他很有信心,就算吕不韦或者秦王政被对方直接干沉,今年也不可能出现两军对垒的情况! “仗是打不起来,但是秦国莫名其妙的行为,很难不让人在意啊……” 紫女这时候轻笑着接话道: “这些可不是九公子现在该考虑的,你应该先破案。” “破案?”韩非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苦涩了,“别提了,昨天和子房查了一天,没头没尾的零碎线索倒是不少,可惜都没啥实质意义。” 古寻又给出主意道: “我看你不如想办法拿白亦非当个饵,再去钓一波,说不准就给钓到了。” “嘁,咱们那位白侯爷要是愿意听我的,我肯定不吝啬拿他当饵。”韩非撇撇嘴,对古寻的想法不做考虑。 他之前就考虑过这件事,但是做不到啊! 如今白亦非整天待在侯府不出窝,几百白甲精兵围得水泄不通,还有数千城防军严阵以待,那群袭击者只要脑子没坑这个时候就不可能再跳出来。 除非他能把白亦非引出来,说不定能钓着鱼,不过……且不说人家会不会离开老窝,就是出来,肯定还是得带着自己的亲兵,一样保护严密。 根本没戏! “那你就老老实实准备骗一波你爹吧。”古寻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或者,等另一个更严重的意外,严重到你爹愿意放弃追查白亦非一案。” 韩非现在是有些怕了古寻的嘴了,“我求求你了,古兄,不要说了!” 古寻耸耸肩,对韩非的‘另眼相看’不置可否。 张良,紫女,弄玉三人都在一旁窃笑。 ……………… 与此同时,新郑城外五十里处的城郊,罗网的一个新的隐秘据点。 原本一直待在咸阳城的罗网天字一等——掩日,此时出现在了这里,所为的自然就是嬴政。 他也是今天才刚赶到。 “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喑哑的声音自掩日的面具下传出,冷冷的询问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乾杀。 “大人,此时的新郑城暗流涌动,多家势力都在暗处窥探着苍龙七宿的秘密。” “据我们目前探查的情况来看,主要有铁血盟的收债人,齐国的稷下卫,楚国的国殇死士,魏国的披甲门众,还有阴阳家,墨家,和农家的弟子。” “都是为了苍龙七宿的事情?”掩日问道。 “并不能全部确定,不过楚国的国殇死士已经动过手了,试图劫走白亦非,不过失败了。” “楚国……国殇死士……是黄歇派的人?” “是!” “呵!”掩日轻哼了一声,蕴含着明显的讥讽之意,“也不知道等到熊完彻底闭气,他还能活多久,手还伸的这么长……” “不过无所谓了,越乱越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等待 “玄翦最近的状况如何?” “玄翦大人的疯病越来越严重,频繁的杀人,不仅我们的人死伤惨重,其他势力的人也被波及到了不少,引起了很大的注意。” 掩日听着乾杀的话,心中越发觉得玄翦有问题,必须除掉了。 好在如今有个绝妙的机会,不仅可以清理垃圾,还能顺势在最后废物利用一次。 “无妨,既然他想杀,就让他杀,多派点人给他。” “是。”乾杀对于自己上司这种不拿底层杀手的命当人命看的态度感到心寒,但是他不敢说什么,只有听命而已。 最后,掩日问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目标的动向现在能够确定了吗?” 乾杀听他问起这个,顿时把头压的更低了,小心回道: “回禀大人,那个鬼谷传人很不好对付,我们的人一直无法准确锁定目标的位置,每次追查到对方都已经离开。” “不过从路线上可以确定,目标要去的地方就是新郑。” 掩日大概是心情还不错,没有多计较人没追到,难得大气道: “这样也足够了,可以确定大致的时间和终点,足够了。” “传我的命令下去,让所有人这段时间做好准备,不要多事,这次的任务绝对不允许失败。” “是,属下这就去办。” “嗯。”掩日轻哼一声,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部位——手轻轻一晃,示意他下去。 之前罗网的人手往这里调动是为了苍龙七宿的事,但是对于掩日来说,现在最要紧还是帮着自己主子把嬴政给搞定,转轮王那边的事他是知道的,自然清楚这事不摆平,自己的主子肯定没有好下场。 一朝天一朝臣,吕不韦倒了,也许朝堂上的公卿将相可以凭借能力,背景等因素活下来,但他这个给人家干脏活的白手套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不仅是在听吕不韦的话,更是在救自己的命。 相比较之下,苍龙七宿的事也可以先放放,等自己的能安稳的活下去再说。 ……………… 另一边,已经将伤养好了的天泽虽然接到了焰灵姬传递过来的消息,但是并没选择听她的。 正如古寻所说,天泽对自己的手下不差,但是下就是下,焰灵姬的建议他会考虑,却不会完全服从。 在他天泽太子看来,白亦非会受伤,不代表自己也会出事。 只能说……不愧是十几年的老上下级了…… 而且天泽觉得白亦非遇袭,城中的防备偏向于侯府,正是他执行自己之前定好的计划的最佳时机。 如果不是意外被惊鲵打了一顿,他前几天就执行了。 十几年的仇恨堆积在心中,天泽一刻也不想等,只想报复韩国,报复夜幕,然后重新建立百越。 不过第一步,他得把身上这该死的蛊毒解了。 天泽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给百毒王和驱尸魔,二人听完后觉得,太子就是太子,找上的目标正中夜幕的软肋,不过…… 还是年长的百毒王迟疑着劝说道: “主人,焰灵姬可是传过信的,咱们不如再等等,等城里的局势明朗一些再动手不迟。” 天泽阴冷的红眼瞥了百毒王一下,“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 “等待是弱者的行为,我不需要!” “你们赶紧去准备吧,我要尽快动手!” 这次的行动少了焰灵姬,让天泽有些头痛,毕竟他的人手就这么多,等于折了四分之一,而且她的火焰还是比较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为了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他们需要进行一些额外的前期准备,以弥补空缺。 百毒王和驱尸魔互相看了看,只能领命。 他们只是下属,老大说啥就是啥喽。 ……………… 当夜,惊鲵刚刚将孩子哄睡着,就要和古寻就寝休息,然后就感觉到了一股惊人而隐隐熟悉的剑意,透露着极重的杀气。 玄翦! 她心中一跳,看向了古寻。 而古寻此时也恰好看向了她,微微抬手一压,示意她稍安勿躁。 “没事,你看着孩子,我出去一下。” 惊鲵不知道那个家伙来找古寻干什么,之前他没和自己说过,不过此时只是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古寻见状,冲她笑了笑,然后出门了。 玄翦此时就藏在医馆大堂和院子连接的那道门旁边,借着墙面投下的阴影,藏住了整个人。 古寻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玄翦先开口了: “可以确定,掩日已经到达新郑附近,罗网的人手也开始潜伏了。” “很好。”古寻满意一笑,“你有什么办法引他出来?” 玄翦对此也是早有答案,“暂时没有办法。” “没有……没有办法!?”古寻还以为他有办法呢,一直盘算着掩日来,结果人来了你才说你没本事钓? “你耍我呢?” 掩日语气不变,依旧沉稳,不慌不忙的答道: “原本白亦非和天泽这两个人是绝佳的诱饵,凭他们足以引动掩日,但是如今那个神秘任务横插一手,此地的罗网人手已经开始全体蛰伏,似乎在准备着。” “掩日行事一贯小心谨慎,寻常的罗网杀手都隐藏了,他更不会例外,想要在新郑城附近的范围内找到他,还要不惊动他是不可能的。” “所以?”古寻问道,玄翦愿意哔哔这么多话,肯定还是有转折的,毕竟论和掩日的仇恨,他绝对比自己深。 “所以必须要等到这个任务开始执行,我才有机会见到他。” “那你何必着急来通知我呢?不是浪费精力吗,大晚上的……”古寻一听又要自己等,十分无语的一摆手,就要送客回屋睡觉。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这段时间需要你多关注罗网的动向,确定任务开始的时间。”玄翦对古寻的态度一向不在乎,依旧语气平稳毫无波动的解释道,“掩日来了,我必须限制自己的行动,不能像之前那般借着肆意杀戮的假象搜集情报,很容易被他看出问题。” “这个啊……没问题。”古寻一听原来是要说这个,当即一口答应。 这太简单了,啥时候见到嬴政,啥时候罗网就要开始有动作了。 玄翦看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似乎很清楚罗网的行动,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是……他从没有好奇心,更不会多嘴,只是再一次强调道: “杀死掩日以后,我会去救我的儿子,等我安置好他之后,这条命就是你的。” 古寻眉头一挑,好奇道: “好不容易找回儿子,你就不想陪着他?” 玄翦沉默了一下后,语气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和我在一起,只会害了他……” 行吧,和李开一个样。 古寻对他们的选择不做评价,只是说道: “救你儿子如果有问题,可以找我帮忙。” 还是那句话,孩子是无辜的,古寻对玄翦这个杀手无感,但是救孩子还是愿意搭把手的。 “……没必要,只要掩日死了,救人很容易。” 古寻耸耸肩,对于玄翦的拒绝很无所谓,你有自信就好。 “不过……还是谢谢。” 语气颇为别扭的说完这句话,玄翦就离开了。 “杀手啊……”古寻笑着感叹了一声后,也回屋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这个城市怎么了? 白亦非遇袭案第四天,新郑城暗流涌动,但明面上总算还是维持住了平静,大将军姬无夜重新调整城防布局,安排边军准备接应使臣,相国张开地带着春官准备着迎接他国使臣的相应礼节,而司寇韩非则带着张良在王族书库中翻阅着不知名的资料。 一切都很好,可惜平静只维持了一天而已。 白亦非遇袭案第五日的凌晨,也可以算第四日的深夜,新郑城北突发大火,小半个城区都烧起来了,照的新郑城半边天亮。 理所当然的,城防军要派人去协助救火,调离了大批人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位于王宫南边,和王宫中间隔了一个郑国旧宫的太子府门口,悄然来了四位来意不善,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 这四个人自然就是天泽和他的三个手下。 他们虽然来的悄无声息,但进门时就不在遮掩自己的行迹了,体型最壮的一丈高有余的肌肉兄贵无双鬼大剌剌的一拳头拍翻了太子府的朱红大门,率先冲了进去。 天泽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带着百毒王和驱尸魔踱步进去,赤红邪眼睥睨的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禁军。 “什么人!?胆敢擅闯太子府!”太子府的护卫禁军 “哼!让我们看看,这位韩王安最喜爱的太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天泽无意理会杂兵,冷哼一声,示意百毒王等人动手。 随着天泽话音落地,还是无双鬼反应最快,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对面的禁军眼见来者不善,虽然看着一丈高的巨人有些胆怯,但是太子的安危关系到他们所有人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不敢不上,呼喝着舞动长戟迎了上来。 结果嘛,自然是被无双鬼随手一扒拉就全部甩飞倒地,死的死,伤的伤。 百毒王趁机插上,嘴中念念有词,拐棍挥动,真气毒雾笼罩住太子府大院,原本只是伤残的那部分禁军很快就毙命了。 驱尸魔看着一地的尸体非常高兴,上次跟人打架他只能放没啥卵用的尸蛊,可难受死了……虽然那次就是给他百十具尸体也没用。 当啷! 招魂铃晃动,清脆铃音回荡院中,大量的尸蛊乌泱泱的爬向地上的尸体,而后这些已经死了人就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眼放幽光,行动僵硬,但是气力却很大,纷纷扑向周围的其他禁军。 一时间,太子府中毒雾尸鬼,交相辉映,好似人间地狱,府中禁军死伤惨重,再也没人顾得上的管天泽等人了。 天泽无视眼前的惨象,狞笑着向太子府深处走去。 虽然时间已过子时,不过全新郑都知道他们的太子爷夜夜笙歌,这个点太子还没休息,得到了护卫上报前边院子里的情况,赶紧哭爹喊娘的在在护卫的保护下往后门撤。 这位太子爷的姓名就不用说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给个代号就足够了。 在通往后门的廊道上,可怜弱小无助的太子爷被天泽四人堵个正着,三下五除二,所有护卫就都暴毙了,只留下瑟瑟发抖的他。 “你……你们是……是……是什么人,竟然敢袭击……袭击本太子,你们不怕我……不怕我父王……” 哆哆嗦嗦的太子爷用最怂的语气说着狠话,可惜天泽没有兴趣听他的威胁,没等他磕磕巴巴的把话说完,就直接一巴掌给抡晕了。 天泽这位百越的废太子看着瘫在地上的韩国的现太子,露出了不屑的轻蔑笑容, “呵!这就是韩王安挑选的太子,真是可笑!” 嘲讽完韩王安父子俩 “驱尸魔,百毒王,你们两个去布置一下吧,无双鬼,你去守住正门。” “是,主人。” “吼!” 各自应声后,四人分开,天泽自己拎着昏厥过去的太子朝太子府的正堂走去。 ……………… 太子府遇袭后没多久,异常的情况就被巡城的守卒发现了,赶紧上报给了王宫。 期间他们也试图进去救人,不过正门守着一个大力士,上百军卒一起上也只是平添了一地的尸体,而其他侧门和院墙则都密布着毒雾,活物进去很难活过一时半刻。 再加上顾虑太子的安危,最终只是草草围住了太子府,等待上面的消息。 韩王安正在安然沉眠,突然被人吵醒,还没来得及发起床气,就得到了太子遇袭被抓的噩耗,心火上头,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当场昏过去。 先是左司马,再是血衣侯,现在竟然公然劫持太子!简直欺人太甚啊! “该死,这些废物都该死!竟然让太子……给寡人立刻传姬无夜和张开地。” 深吸了几口气,韩王安稳了稳心神,勉强让自己没有昏过去,但是仍然气的浑身哆嗦,咬牙切齿的喝道。 很快,姬无夜和张开地就来了宫中。 他们得知太子被劫持的消息并不比韩王安晚多少,姬无夜甚至还早几分,已经提前在自己的将军府也发了一通火。 太子被劫持,他一点不比韩王安这个太子亲爹少着急,甚至更着急。 毕竟太子只是韩王安的一个儿子,却是姬无夜日后攫取大权最重要的棋子。 他这么多年来,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将其精心培养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而且对自己几乎言听计从,为的就是等他登上大位后,想办法学人家田氏一族,也来个篡国改号。 这要是死了,损失就大了。 韩王安看着跪拜在自己下方的姬无夜和张开地两位重臣,声音依旧有些颤抖的问道: “两位卿家,你们是寡人最倚重的大臣,所以你们能不能告诉寡人,这新郑城还是不是我韩国的都城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左司马到太子,接连出事,这还是寡人的都城吗!?” 韩王安声音越说越大,语气越来越激动,颤音也越来越重。 这一次面对韩王安的怒火他们俩就不能头插土里装鸵鸟了,白亦非出事他们和稀泥装死可以,太子可就不行了。 再装死,韩王安一怒之下可能就让他们真死了。 何况他们俩也不愿意看到太子出事。 姬无夜是利益相关,张开地则是因为守旧循矩,不愿意见到国体动摇。 第二百三十七章 背锅王再上线 “王上息怒,贼人作乱王都,以致太子被劫持,臣等皆有死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安然救回太子。”张开地率先说道,然后就试着姬无夜挖坑了,“都城防务一向由姬将军负责,营救太子一事,老臣看非他莫属。” 韩王安听到张开地的话,也知道现在不是干生气的时候,压下怒火,看向了姬无夜。 他觉得张开地说的没错,名义上掌管都城数千守卒的就是姬无夜,这事他不负责谁负责? “姬将军怎么看?” 姬无夜肯定得先隐讳的为自己开脱两句,“启禀王上,都城防务是由臣负责不假,但是这两天臣一直忙于秦国使臣的安全问题,一时疏漏才造成了太子被劫,臣该死。” “寡人现在没空管你有罪没罪,重要的是营救太子一事你怎么说?”韩王安不耐烦的一挥手,皱着老脸喝问道。 “营救太子我等臣子自然义不容辞,不过臣出身沙场,对于救人这种事难免生手,所以……” 见到姬无夜推脱,韩王安当即怒火又上来了,脸色一变就要喝斥,好在姬无夜抢先开口给出了另一个建议,拉其他人下水给自己顶包: “王上莫急,臣虽然不适合营救太子,但是有一个人很合适。” 听到姬无夜还有后话,韩王安脸色勉强平静一点,冷声问道: “哦,谁啊?” “九公子韩非。” “他身为司寇,都城治安本就是他的责任,而且就臣所知,此番劫持太子之人还是昔日的百越乱党余孽所为,九公子此前查案对他们颇有了解,再合适不过了。” 韩王安听姬无夜这么瞎分析一通,觉得也有点道理,不过还是有些迟疑的问道: “老九……倒是可以,但是他毕竟年轻,为官时间也太短,寡人怕他会有疏漏啊……” 姬无夜眼珠子一转,又把另一个威胁也拉下了水: “王上思量周全,那以臣见,不如让四公子韩宇从旁辅助,如此就比较周全了。” “而且,四公子和九公子两兄弟合力救出太子这个大哥,说出去也算一桩美谈了。” 虽然姬无夜总是犯蠢,但是一站到韩王安面前,他倒总能折腾出一些不错的借口。 “让老四从旁协助啊……姬将军说的在理。”这下子韩王安就明显意动了。 四公子韩宇和九公子韩非不同,是韩王安比较喜欢的儿子,一点不在太子之下,只不过他本着宗法礼制,选择了立嫡长子为太子。 而且韩宇在朝野上下素有贤命,知进退,守礼节,行事稳重,滴水不漏,在朝堂上也帮韩王安分了不少忧。 “张相国,对于姬将军的建议你怎么看?” 张开地思量一番后,拱手行礼道: “老臣以为然!” 张开地不希望太子出事以致使朝局不稳,而眼下朝堂上最希望太子死的莫过于其他公子了。 其中四公子和九公子是剩下的几位公子中最为突出的两位,不仅有名望,有能力,而且还是嫡子,太子一死,二人就都有望登上大位。 作为一个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油条,对于姬无夜拉人下水这件事,张开地选择支持。 他们俩负责救人的话,暗地里做小动作的可能就不大了,毕竟要是太子没救出来,韩王安的怒火可都要宣泄到负责之人头上。 “既然相国也认为可行,那好,来人,立刻去传韩宇和韩非进宫。” 另一边,一向消息灵通的四公子韩宇同样已经了解到了太子府发生的惊变,意识敏锐的他立刻明白这是一个机会。 过去他不论做的多好,头上始终压着一个太子,只要太子在,王位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对于自己这个大哥,他早就想杀了,不过始终没有好机会——他韩宇名声在外,是众所周知的除太子以外距离王位最近的人,太子如果无缘无故遇害,他首当其冲是第一嫌疑人。 但是现在有这么一伙百越乱党顶在前面就不一样了。 不过没等韩宇召集自己的幕僚商议具体如何操作,他就被宫里来的人给叫走了。 到了韩王安的书房,韩宇赫然发现,姬无夜和张开地两位朝廷的顶梁柱,以及自己那个最近声名鹊起的九弟都在。 “儿臣拜见父王。”韩宇神色不变,先给韩王安见礼。 “老四不用多礼了。” 韩宇接着又对姬无夜等人问好道: “见过姬将军,相国大人。” “四公子客气。”二人自然也得回话。 “四哥。”韩非作为年下者肯定要先问好。 “九弟。”韩宇微微一点头。 “父王召我入宫可是为了太子府遭难之事?” “没错。”韩王安点点头,“老四啊,这次劫持太子的贼人还是百越余孽,你九弟对这些人比较了解,所以寡人打算让他去负责营救,姬将军的人手会在他手下听令,为了保险再由你从旁协助,你意下如何?” 韩宇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姬无夜下的套……张开地说不定也跟风补了刀,想要把自己和老九套牢,不能做小动作。 “父王的安排很完美,儿臣并无异议。”韩宇先是把韩王安的吩咐应下来,然后才迂回推脱道,“不过主办此案的既然是九弟,我这个当哥哥的在一旁给他当副手,恐怕他会不自在,而且命令两出也不是好事,不若这样,我的人手全权交由九弟调动,有任何事情九弟也尽可去找我,这样营救太子的功劳也就全是九弟的了,省的我这个哥哥还要分润弟弟的功劳。” “嗯……”韩王安沉吟了一下,“这样也好,老四果然心思缜密,那就这么办吧。” 姬无夜闻言想要出言阻拦,却又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也只能看着韩宇又把自己摘出去。 “老九,你没问题吧?”最后,韩王安都拍板了才去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韩非的意见。 一直沉默当小透明的韩非此时只能露出一个苦笑,无可奈何的答道: “儿臣自然没有异议。” “很好,你们都下去吧,尽快将太子救出,届时寡人再为你们论功行赏。” 众人一同应声告退。 其中韩非的声音最有气无力——行赏?我能安然无事就不错了…… 真是祸从天降!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太子争夺战 四人离开韩王安的书房,在昏暗的夜色中一起朝着宫门走去。 姬无夜虽然没能把韩宇一并套进去,但是依然十分得意,至少把自己摘出去了,顺便又恶心了一把韩非,不亏! “九公子,待会本将军就派我最得力的手下去协助你营救太子,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他说,本将军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不等韩非回话,姬无夜得意的笑着快一步离开了。 不过他说的话一点不掺假,他确实会派最精锐的人手去协助韩非,其他的不论,救太子这事他可不能马虎。 当然,救太子归救太子,不妨碍他顺便干点别的。 韩宇也跟着说道: “老九,稍后我会派我的义子千乘前去协助你,有什么麻烦的话你可以再找我。” 韩宇没姬无夜那么没礼貌,说完话就跑,韩非草草一拱手,苦笑着谢道,“那就多谢四哥了。” 接着韩宇拍了拍韩非的肩膀,也离开了。 如今只剩下韩非和张开地两人了。 “张相国,你们这回可是把我给架在火上烤啊!”韩非对着张开地抱怨道。 张开地抚了抚胡须,没有对韩非的抱怨给出说法,只是回道: “四公子虽然把自己基本从营救太子中撇出去,不过毕竟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能做的事情少了很多,还望九公子多多留心。” 韩非晃了晃脖子,语气玩味的感慨道,“张相国倒是把责任全甩给我了,自己落得轻松啊。” “呵呵,九公子乃能人,自然要做常人不能之事。”张开地如此回道。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很担心韩非作妖,而是担心四公子韩宇,之所以默许姬无夜拉韩非入坑,也就是为了钳制韩宇。 韩非笑了笑,转而提出了一个要求,“既然如此,还请相国将子房借我一用。” “哈哈,营救太子,我张家自然也要出一份力的。” ……………… 回到了将军府的姬无夜自然没有休息,立刻找人去通知墨鸦来见自己。 没过多久,墨鸦就来了。 依旧是恭敬顺从的态度,当然,不再像从前一样动不动就跪了。 “将军,找我何事?” “有件事希望你去办一下,你手头上没什么事吧?”姬无夜看着墨鸦始终如一的态度,心里很受用,不枉本将军将你提拔起来。 “没什么重要的,将军请尽管吩咐,墨鸦自当尽力。” “很好。”姬无夜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太子被劫持的事你已经知道了,王上派韩非去营救太子,并让本将军和四公子韩宇派人帮他,本将军希望你亲自带队去一趟,务必保证太子的安全。” “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墨鸦很干脆的应下差事。 “还有,这刀剑无眼的,说不准人就会伤亡,九公子在战场附近也很危险啊……你见机行事,该处理就处理掉,还有韩宇的人,也不要放过。”姬无夜跟着狞笑着补充道。 墨鸦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墨鸦明白。” 不过也只是明白了,韩宇的人他顺手会清掉,但是韩非肯定不能杀。 “很好,去吧。” 另一边的四公子府中,也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千乘啊,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你一定要把握住。”一身深蓝外袍,白色里衣的韩宇语重心长的对着一个身穿蓝色紧身劲装的男子嘱咐道。 虽然两人看起来差不多大,但这人确实是韩宇的义子韩千乘,不过这个义子的身份也不过是韩宇收买人心的方式而已。 不过两人的城府都很可以,一个喊的顺口自然,一个应的理所当然。 韩千乘抱拳回道: “义父放心,千乘一定会‘救出’太子。” 救出两个字被他特意加了重音。 “嗯。”韩宇一点头,然后又意有所指的补充道,“据说那伙百越人中有个用毒高手,你可要小心防备。” 韩宇这话的意思就是让韩千乘毒杀太子,以尽可能的推给百越乱党。 韩千乘当即领会,“孩儿明白。” ……………… 昨夜人手虽然已经集齐,但是韩非以夜间攻府容易中埋伏为由,勒令所有人按兵不动。 不过姬无夜还是调了一队又一队的禁军过来,里三重外三重的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是真怕太子出事。 昨夜因为白亦非缩在侯府死活不出来,他还亲自跑了一趟血衣侯府,跟白亦非一顿吵吵,指责对方贸贸然放天泽这头疯狗出来,结果惹出了大乱子。 白亦非也头痛天泽这波操作,没想到这个货竟然这么快就如此精准的挑了一个夜幕最不希望出事的人。 他跟姬无夜一样,也很不希望太子出事。 不过白亦非性格要深沉的多,没有和姬无夜多争辩,只说天泽此举估计是为了以太子为要挟,想要逼迫自己交出解药,目的不达到对方绝对不敢对太子下手。 姬无夜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很气啊。 人放出来以后没产生多少预期的效果(被打伤一直在养伤),最后反而踩到了自己的脚上…… 直到次日,太阳都已经西斜了,韩非才带着一干人姗姗来迟。 而代表姬无夜势力的墨鸦和代表四公子人马的韩千乘都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之前他们催过韩非很多次,不过都被对方已查询资料,收集情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之类的话敷衍过去了。 “见过九公子。” 墨鸦和韩千乘齐齐拱手行礼问好。 “两位久等了。”韩非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的回道,给人一种睡眼稀松的感觉。 “你们两位就是将军府的近卫统领墨鸦将军和我四哥的义子千乘吧?”韩非虽然认识两人,但是正经见面算第一次,所以还是这么寒暄了一句。 “在下墨鸦,当不得将军之称,受大将军之命来相助九公子营救太子。”墨鸦微微躬身回道。 韩千乘也客套道,“千乘一直听义父说起九公子的才学智谋,今日终于得见,十分荣幸。” “哈哈,千乘你太夸张了。”韩非笑着摆了摆手,“倒是你,难怪四哥会收你做义子,真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啊。” “多谢九公子客气。”韩千乘又是一礼,姿态很低。 谁让他在这里不仅地位上受韩非管控,辈份上也差人一截呢……尽管论年龄他估计还比韩非大点。 第二百三十九章 整团 “噢,对了。”韩非这时候把手朝跟着自己的那几个人一伸,介绍道,“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来帮助营救太子的。” “这一位是卫庄,鬼谷的高徒”,说着,韩非首先指向抱着鲨齿剑,一脸冷傲的白发卫庄。 “见过卫庄先生。”墨鸦和韩千乘一齐见礼问好。 虽然两人都知道卫庄的身份和存在,此时还是装做了第一次听说和见面的样子。 卫庄简单的点了点头,算是应声了。 “这一位,是绯烟姑娘,阴阳家的高徒。”韩非接着说起第二位,穿着长裙的绯烟。 她虽然态度不似卫庄那般高冷,但眼神中却也隐含着不屑一顾的高傲。 韩非身份特殊,卫庄是鬼谷传人,古寻的实力远超于她,自然能得到她的另眼相看,可其他人嘛……可以大概参照陈和,墨鸦和韩千乘两人自然是归类为其他人,不被心高气傲的她放在眼里。 韩千乘和墨鸦都看出对方眼神深处的轻视,不过两人城府都够深,没人会表现出不满。 韩千乘简单的见个礼道,“见过绯烟姑娘。” 而墨鸦则意味复杂的笑着说道,“没想到能见到神秘莫测的阴阳家弟子,真是……不胜荣幸。” 他对绯烟印象十分深刻——上回差点把自己给恁死,能不深刻吗? 绯烟也明白对方的奇怪表现是从何而来,不过……她不在乎。 “哈哈!”韩非也知道这俩人的恩怨,哈哈一笑把话题扯走,以免尴尬,毕竟二人现在都算友军,“还有最后这三位。” “这一位是享誉全城的神医古寻古大夫,他旁边的是他的助手陈和先生和焰灵姬姑娘。” 韩非最后介绍的就是古寻,陈和,还有焰灵姬。 墨鸦和韩千乘照旧见礼啊。 不过医馆三杰态度比卫庄和绯烟还差,没一个人搭理他们的。 陈和过来就是为了找天泽打架,墨鸦和韩千乘是哪根葱关他屁事! 焰灵姬则只顾着担心天泽等人呢,让他们老实待几天,怎么就一刻不闲着呢? 至于古寻,呵呵…… 韩非心里有数,墨鸦大概率就是古寻的人,对他态度怎样都行,而韩千乘比在场所有人辈分都矮一辈,不用太在意。 他若无其事的放眼观望了一下太子府的正门以及周遭的围墙,朝二人问道: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防备,到处都是破绽啊!试过进攻吗?” 韩千乘上前一步解释道: “九公子有所不知,此时太子府中充斥着百越逆党百毒王的毒雾,我们的士兵进去很快就会中毒,失去行动能力,而正门则守着无双鬼,天生神力,铜皮铁骨,将士们根本冲不过他的防守。” “嚯!这听起来是很麻烦啊……”韩非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一副很感慨的样子,“除了这两个以外,还有其他的敌人吗?” “还有贼首天泽,和驱尸魔。”韩千乘接着解释道,尽管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韩非是故意搁着演戏,但该配合还是得配合,毕竟又有谁不是来演戏的呢? “驱尸魔可以驱动尸体为自己作战,之前太子府的守军都已经被他转化为尸兵,游荡在府内。” 焰灵姬此时瞥了一眼韩千乘,盘算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把他火化了。 而韩非这个现场指挥官脸上露出更感棘手的表情,“对于这些百越的奇人异士,普通的禁军直接上去就是送死,实在不值得,得对症下药,先派高手开路。” 说着,韩非看向墨鸦,“墨鸦将军,非早听说你轻功绝世,冠绝全城,不知愿不愿意走一趟?” 墨鸦抱拳一礼道:“墨鸦奉命听令于九公子,自然愿意。” “不过在下对那个刀枪不入的无双鬼可是一点办法没有。” “放心,放心!”韩非笑着继续说道,“肯定不是让你一个人去。” “卫庄兄,陈和兄,两位也一起吧?”韩非手朝太子府一伸,邀请道。 卫庄陈和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听到韩非的话,不发一语,径直朝太子府正门去了。 墨鸦见状抬步跟上。 韩非接着对韩千乘道: “千乘,他们三人在前开路,你带着禁军在后攻入太子府,合力扫清乱党,救回太子。” “遵命。”韩千乘先是接下命令,然后才问道,“不过九公子,这毒雾的问题……如何解决?” 韩非闻言将视线转到了古寻身上。 古寻适时的掏出一个大瓷瓶,丢给韩非,叮嘱道: “兑水后,将麻布浸泡其中片刻后,围在脸上就可以了。” “我也进去看看了,你自己在外面玩吧。”说完,古寻和焰灵姬也朝着大门走去。 韩千乘假意关心道: “九公子,需不需要我派一队禁军保护古大夫?” “呵呵,不需要。”韩非瞥了一眼装模做样的韩千乘,心里不由感慨,不愧是自己那个四哥的义子,演戏真就演全套啊。 “绯烟姑娘,你是在这里和我们等卫庄兄他们出结果,还是……也进去呢?”韩非向最后仅剩下的绯烟问道。 绯烟狭长凤眼看了看古寻的背影,轻声回道: “他们既然都去了,妾身也不独留外面了。” 话落,绯烟也离开了,不过她和别人不一样,带特效,一步踏出,身影消散,只留几缕金光闪耀,而人已不见踪影。 韩非看着身旁的张良——张良他不需要介绍,张家公子嘛——咂了咂嘴道:“子房啊,接下来的事你盯着点,我先回去睡会儿,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困死我了。” 兴许是配合自己的话,韩非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不理会韩千乘的手势,径直离开了。 现在身边一个能打的人都没有了,韩非才不会留在这,天知道会不会有人下黑手。 “九公子,九公子!”韩千乘伸出手挥摆,嘴上呼喊着,试图将韩非叫回来,可惜只是徒劳无用。 他没办法,将视线转到张良身上,语气着急的说道: “张公子,营救太子一事事关重大,九公子岂能……” 张良温和的笑笑,不紧不慢的回话道: “千乘不用担心,九公子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先按照他的吩咐去办吧。” 韩千乘也不是真的关心韩非在不在这儿,或者是太子能不能救出来,不过是表达个态度罢了,既然张良开口背锅了,他就不再多言了。 第二百四十章 入府 古寻带着焰灵姬不紧不慢的朝太子府大门走,一边走还一边和她聊天: “所以说你上回怎么给他传的信儿啊?让他老实点,他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焰灵姬走在古寻身旁,对此无话可说,满脸的不愉快——不是因为古寻的幸灾乐祸,而是对天泽等人的担心。 “接下来情况会怎么样呢?” “不好说喽。”古寻耸耸肩道,“闹成这样,所有势力现在都已经盯死了天泽,他没的跑了。” “就现在的太子府里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人都不好说。” 焰灵姬听完心情更不好了,闷着头往前走,不再说话。 两人越过已经垮了的正大门,走到了前庭。 前庭的广场上,卫庄正在和无双鬼交手,两人打的叮叮当当,一连串的脆响回荡在院中。 墨鸦和陈和都已经没了踪影,应该是趁着卫庄牵制住了无双鬼冲了进去。 焰灵姬看了一下卫庄和无双鬼的战况——基本上无双鬼的攻击全都打不到卫庄,但是卫庄的鲨齿剑也没能破开无双鬼的横练硬功,双方就是在纠缠。 “哼,那个卫庄整天那么喜欢摆架子,结果打起来实力也一般啊,连无双鬼都拿不下。”焰灵姬收敛了起不愉快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的鄙视了一下卫庄。 目前她讨厌的人排行榜上,古寻第一,陈和第二,卫庄就是第三——其中古寻的排名比较特殊,不仅仅是讨厌的第一,还有……女性不计入此排行榜,另外单排。 卫庄被讨厌的原因自然和陈和一致,完全不拿蔡姬当人看。 古寻搭眼看了一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顺便解释道: “卫庄估计是第一次面对练外功的敌人,不习惯罢了,等他脑子转过来,无双鬼很快就会跟上次面对惊鲵一样了。” 焰灵姬听到古寻这么说,撇了撇嘴,既没争辩,也没担心无双鬼的安危——之前众人在紫兰轩商讨的时候,韩非就对卫庄他们嘱咐过,此行只为救人,不对天泽等人下杀手。 古寻和焰灵姬走的速度依旧不快,换了别人无双鬼肯定会顶着卫庄的剑气冲过来拦下来,不过焰灵姬嘛,他看了一眼就直接无视了。 越过外庭,两人才算真正进了太子府,花园廊道,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一派奢华之象,可比韩非的公子府要强多了。 不过此时,府中全是百毒王的毒气,看过去一片绿油油的,不仅难看,而且妨碍视线,透过毒气依稀可见几个行动迟缓,动作僵硬的尸傀。 古寻很不喜欢这些毒气,随手一挥,炽热的飞虹真气蔓延开来,将空气中的幽绿色尽数灼烧干净,清出了一大片的干净空间,黄昏的阳光终于可以照进太子府中,带了些许不一样的色彩。 “嗯?”清理完毒气,古寻突然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焰灵姬扭头看向他。 “打起来了……”古寻一笑,颇为感慨,“真是热闹啊!” “谁和谁打起来了?”古寻话说的有头没尾,让焰灵姬不明所以。 “呵,我哪知道啊?”古寻摇摇头,饶有趣味的回道,“乱七八糟的,不止一处,谁知道都是谁跟谁打呀?” ……………… 随着卫庄,陈和等人入场,原本太子府中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瞬间就被彻底引爆,混战即将开始。 太子府偏殿,天泽和驱尸魔就在此地,百毒王和太子则在主殿中。 铛! 一声脆响回荡殿中,陈和的霹雳银枪猛然撞在天泽的蛇首锁链上,枪尖上传来的巨力将天泽击退出去十几步,抵在一根殿柱上才算止住退势,而在两人不远处,驱尸魔已经躺在地上挺尸了。 好在微微起伏的胸膛能向别人证明他还活着。 先前陈和和天泽刚交上手的时候,这家伙自然要帮忙,结果招魂铃还没晃荡两下,人就被陈和用枪尾顺手扫了一下,天泽也没来得及救,人就挺那了。 “锁链的攻守转化倒是颇为灵活,不错。”陈和觉得不枉自己跑一趟,第一次面对这种用软兵器的,感觉还不错。 “呼……呼……”天泽喘了几口气,瞥了一眼驱尸魔,确认他还活着稍微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将注意力收回来。 他现在很懵逼,这个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进来二话不说,挥枪就是干,还贼特么厉害,打了好半天才算让人有了点喘息之机。 “你是什么人?”天泽盯着陈和问道。 鉴于对方实力不错,而且已经问出口了,陈和决定大发慈悲的告诉他: “在下陈和。” “韩王派你来的?”天泽继续问道。 光一个名字没啥用,他没听过陈和的名字,准确的来说他就没听说过韩王手底下有什么高手。 “我只是来找你打一场而已。”陈和眉眼之间神色不变,一贯的冷漠,再度回答后,持枪之手一抖,再度挺枪直刺。 天泽感觉牙直疼,你特么谁啊!?咱们认识吗? 不过没办法,现在是人家占据主动,他只能迎敌。 一声怒吼响起,天泽身躯一震,六道蛇首锁链一齐骤射而出,螺旋凝聚于一点,又和霹雳银枪的枪尖顶在了一起,银白色的枪芒和黑红色的真气剧烈交锋碰撞,掀起一股股罡风四散而去。 驱尸魔的身体被风吹的翻了几个面,滚的里战场中心更远了。 嘭! 最后,一场真气爆炸发生在交锋中心处,将殿中的地板炸的粉碎,扬起一阵烟尘。 等到烟销雾散,尘埃落地,殿中就只剩下持枪挺立的陈和,天泽和驱尸魔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刚才天泽趁着爆炸带着驱尸魔跑了,陈和知道,也能拦下,不过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来切磋而已,不是死战,打到这里就够了。 与此同时,太子府主殿中,天泽的另一个手下百毒王正守着太子。 他的情形就要比他主子强多了,只需要面对墨鸦而已。 而留着一抹小胡子的韩国废物太子此时就躺在地板上,墨鸦瞟了一眼太子,确认对方的生命健康没问题之后,身形一闪,就要从百毒王手底下把人捞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巫毒幻术 百毒王一直在紧盯着墨鸦,已发现对方要有动作,立刻做出应对,双手一洒,一阵毒雾笼罩在太子周围。 墨鸦自衬可以短时间闭气,根本不在乎所谓的毒气,直奔着太子而去。 百毒王对此露出了诡计得逞后的得意之笑。 而墨鸦也就在下个瞬间中招了。 巫毒幻术! 巫毒术的变种应用,可以将中毒者拉进幻象。 作为幻术,它所营造的幻境其实很低级,容易看破,而且只会影响到五感之中的视觉一类而已。 不过优点也有——极易中招,毒气可以顺着皮肤渗入人体内,就算是可以做到内呼吸的内家高手一时不察也会中招。 墨鸦就是因为没有面对过这种吊诡的百越巫术,大意之下才会陷入幻境。 此时在墨鸦的眼中,周围的地板上铺满了形形色色的毒蛇,吐着信子,跃跃欲试的想要攻击自己。 同时,百毒王苍老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身边,但发声的位置在不停的变换: “我的毒可不是闭气就能解决的,呵呵呵!” “现在你一定能看到很多毒蛇。” 墨鸦眉头一皱,脚下一点,闪过扑射而来的毒蛇,翻身上了房梁,但是转眼一看,房梁上同样布满了毒蛇,他只能一个闪身再离开房梁。 他明白自己肯定是陷入幻觉了,但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墨鸦完全不晓得该怎么解决。 无奈之下,墨鸦只能先不停的闪躲看起来就很致命的毒蛇,虽然这是幻象,但是他相信如果被咬中了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而百毒王藏身一边,伺机攻击着墨鸦。 一时之间让墨鸦颇有些狼狈,手忙脚乱的,瞻前难顾后。 “闪开!”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墨鸦听到有些熟悉的嗓音,没有犹豫,当即闭上眼往上一跃。 随后,一道赤色剑气从大殿之外呼啸着冲了进来,百毒王一个躲闪不及,只能抬起手中的拐杖迎向剑气。 扑哧一声,剑气被拦下了,但是拐杖被光滑的分作两段了,百毒王也被余劲打飞了。 百毒王一受伤,原本凝聚的真气立时逸散开来,巫毒幻术难以为继,墨鸦也就成功从幻象中脱离,当然,毒还需要另解。 卫庄右手向后弯曲,将鲨齿剑倒持于身后,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墨鸦见状自然明白是谁帮了自己,一拱手谢道,“多谢卫庄先生了。” 卫庄斜眼瞥了他一下,然后走到受伤躺在地上的百毒王身边,将其拎了起来,“太子就交由你带出去了。” “这是自然。”墨鸦自无不可。 卫庄接着就拎着人走出大殿了。 ……………… 另一头,太子府的北边,天泽正带着驱尸魔逃往郑国旧宫。 按照原计划,如果没有陈和的乱入,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郑国旧宫和驱尸魔探究苍龙七宿的秘密了。 而现在,计划自然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偏差,但是大体上还行,他依旧快要到旧宫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屁股后头跟着一大串的尾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现在,黄雀有点多啊!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天泽抓走。 在太子府中,禁军已经开始大批量涌入,并不方便,现在天泽主动往没人的冷宫跑,大家都很乐见其成,不过又要注意一下分寸,不能让天泽将苍龙七宿的秘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得提前一步将人抓走。 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好在今天老天爷很给面子,月明星稀,月光投放到地面上,映照的一片大亮,丝毫不影响所有人视物。 天泽带着步伐踉跄的驱尸魔,两人尽量疾行,没过多久就到了郑国旧宫的区域内。 郑国旧宫的绝大部分区域都已经被韩国改建,只留下了最大的王宫正殿和周遭的部分建筑,其中包括正殿前的大广场和宫湖。 当然,这片区域上回让古寻烧了一回,大概是烧的有点彻底,都夏天了还是没有多少新草长出来,整片广场光秃秃,黑乎乎的。 而此处,就是最好的动手地点。 不过天泽最先遇上的不是跟踪他的势力,而是早已守在这里的韩非。 在一众禁军的簇拥下,韩非笑着走上前,冲满脸凶厉的天泽一拱手道: “天泽兄,在下等候多时了。” 天泽扫视了一眼韩非和他周围的百余名禁军,脸上露出不屑——刚才和陈和交手只不过受了点小伤,气息不稳罢了,这人难不成想靠着百来人就对付自己? 可笑! “你是什么人?”眼见形势自己明显占优,天泽也不急着动手了。 “在下韩非,身份为韩国九公子,同时也是这次营救太子的负责人。”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天泽的赤红异瞳盯着韩非,冷声质问道。 “呵呵。”韩非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天泽兄劫下太子一天一夜,却始终不提出任何要求,也不带着太子离开,只是让自己的手下守住太子府。” “可太子府如此宽广,又无险可守,就算你的手下身负异术,又能守几时呢?” “如此不智的行为,在非看来,最大可能就是天泽兄你在声东击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太子府和太子身上,而自己伺机去达成另一个目的。” “其中在我看来最有可能是你目标的,就是这座紧挨着太子府的郑国旧宫了。” 天泽冷笑一声,“呵!看来韩国还是有几个明白人的。” 韩非对天泽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不是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而是看出了也做不了什么。 太子的安危受到直接威胁,必须调动大批人手营救,而且太子府和王宫毗邻,天泽等人留在太子府,同样威胁着王宫的安全,那边一样要加派人手。 这些事是必须做的,哪怕为此要忽略其他问题。 “天泽兄可明白,你已经将自己带入了绝境?”韩非双手一摆,负在身后,身体侧转走了几步,缓缓的说道。 “我?绝境?”天泽轻蔑地笑了笑,“呵,太子还在我的手里,你们又能如何呢?” 韩非听到天泽的回答,重新将身体转正,看向天泽,“我在乎太子,姬无夜在乎太子,我父王也在乎太子,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乎太子。” “这个筹码能保证我们投鼠忌器,可保证不了其他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呢? 天泽心下一动,明白了韩非所说之话背后的深意,肯定和焰灵姬之前的提醒有关。 不过……本太子需要你来操心吗?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我天泽一生行事,何须别人操心! “呵呵,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你现在该怎么吧!”天泽脸上露出狞笑,显然已经没了闲聊的意思。 最后一个字天泽的声调猛然拔高,六根蛇首锁链也腾空升起,夹杂着晦暗的黑雾,蛇型链头不断的开合变换,好似真正的蛇首一般。 韩非眉头一皱——这个天泽好歹算是个领袖,怎么话还没说两句就炸毛呢?有没有点城府谋算? 保护着韩非的禁军也不是傻子,对方明显要动手,当即呼喊着操起长戟向天泽冲了过去。 “保护公子!诛杀乱党!” 天泽脚步不动,体内真气流转,蛇链随气而动,瞬息间蜿蜒螺旋射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禁军射个对穿,然后锁链钳住尸体,盘旋一圈,砸向周围的其他禁军。 一个照面过去,禁军就死伤了近二十人,韩非带来的百余名禁军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也撑不了几个回合。 一旁的驱尸魔此时也动手了,手中的……呃,大概是法杖往地上一杵,捆在上面的招魂铃铛立刻叮铃作响,幽蓝色的光芒在地面泛起,形成一个花纹诡异的法阵,尸蛊从其中源源不断的涌出,窸窸窣窣的顺着死去禁军的七窍爬进去。 随后,崭新的尸傀诞生了,肤色变得青褐,四肢极不协调的扭曲着,嘶吼着朝身边的昔日同袍扑了上去。 韩国的禁军战斗力不差,但是面对尸傀这种吊诡的东西,胆气瞬间就吓散了,瞬间士气归零,变成一群乌合之众,鬼哭狼嚎的四散逃开。 如果这时候有个高手出手搞定几个尸傀,说不定还能把士气拉回来一些,重新聚拢散兵……可惜没有。 韩非冷眼看着禁军溃败,心下并不害怕,禁军只是第一重保护,他还有杀手锏。 天泽将锁链收回身后悬浮盘旋,不去管那些四散的禁军,迈动脚步,缓缓朝韩非走过来。 “看来你的依仗并不足够保护你。” 韩非依旧冷静,沉声回应道: “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韩国!就是我的敌人!” “那夜幕呢?”韩非突然把姬无夜扯进来。 “你本该在十几年前就死去,却又在今天重新出现在了新郑。” “我最近见过不止一个早已死去却没死的人……嗯……都过得很不好,而且夜幕都扮演着不怎么光彩的角色,我想你也不会例外。” 天泽一听韩非说起这个,就不自觉的回想起过去十几年的困厄和折磨,猩红的眼眸中血色更甚,本就狰狞的面容又添了几分疯狂,情绪一下子就有点控制不住,蛇链瞬间朝着韩非攻去。 躲在一旁的黄雀之一的东君绯烟见状就要出手救人。 天泽知道的情报很重要,但是韩非更重要。 不过没等她动手,突然就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波动从韩非身上涌现,阴冷,悠远,却也炽烈短暂,极为矛盾的感觉,不过总的来说让她很不舒服。 就在这一个瞬间,一个人影浮现在韩非身后,白发青面,贴身穿着一层金色鱼鳞紧身甲裹住全身,最外面罩有一层青铜甲胄,两条黑布交叉而过蒙住双眼。 很明显,这不是个正常人,正常人脸不会是青黑色的,比驱尸魔操控的尸傀脸色还像死人。 这就是韩非敢于只身回国,对抗夜幕的最大依仗,逆鳞剑灵。 当然,没有白得的力量,他总要付出一些代价,至于是什么,就只有韩非本人清楚了。 随着逆鳞剑灵的出现,混沌蒙昧的白色雾气突然自其身体周边蔓延开来,瞬息间就将天泽笼罩了进来,所有人随着雾气弥漫都消失了,只留下天泽和逆鳞剑灵二者。 天泽不知道为何好想知道逆鳞剑,此时略感讶然的自语道: “逆鳞!” 剑灵兄当然不会废话,右手一抬,逆鳞剑的残片就在他手中重新聚合为一把剑……虽然各个碎片之间并未贴合,凑合着用也足够了。 天泽虽然对现在的境况有些惊讶和茫然,但是……不管怎么说,和对方干一架就对了。 ………打斗略过,不好写,有兴趣去看动漫……… 外界,一个瞬间闪过,绯烟突然发现韩非身上的怪异气息开始消散了,而原本气势汹汹要拿下韩非的天泽却突然捂着心口后退了几步,好像受了伤的样子。 绯烟觉得,阴阳家对韩非了解程度看来还不够啊,得再查! 驱尸魔上前一步,试图搀扶天泽,不过被天泽挣开了。 “主人,你的毒……” 天泽冷眼一瞥,示意他闭嘴,然后对韩非说道: “很好,你很特别,韩安竟然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那个剑灵……天泽感觉自己最近真是水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算是势均力敌的对手,甚至自己还略占上风,但是那人简直就是挂逼,不吃伤害,锁血的! 自己对他的攻击完全没有效果,对方对自己的攻击却很痛,勉力纠缠了一会儿,体内的毒蛊就因为剧烈的战斗而有所异动了。 韩非也不了解战斗的详情,对于逆鳞他也有很多未知,不过看情况明显是自己占了便宜,对天泽淡然一笑道,“天泽兄过奖了,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哼!我和韩王族的人没什么可谈的。”天泽依旧高傲的不给面子。 韩非对他的态度恶劣并不在意,继续道: “在我看来,夜幕和韩国是两个概念,不知道对于天泽兄你来说,哪个是你最大的仇人呢?” “哼!”天泽眼睛一眯,冷声回道,“都一样,百越会扫除所有的敌人!” “呵呵!”韩非轻笑了两声,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意味,“天泽兄,做人还是实际一点的好。” “复仇和复国,哪个对你更重要?” “你什么意思?” 韩非没有回答,又变换了话题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你劫持太子应该不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他也是你计划中的筹码,用于交换某些东西。” “不如这样,我把你想要的交给你,如何?” “用来换回你们的废物太子?”天泽玩味的问道。 “不。”韩非一摇头,十分悠然的笑道,“用来和天泽兄交个朋友。” “至于太子,我想你今天很难把他带走了。” 原本韩非没想到古寻和陈和也会来,所以把握还不是特别足,但是现在卫庄,绯烟,古寻,陈和四位高手在,别说你天泽,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好使。 话说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几个人咋一个都还没过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拦路 天泽紧紧的盯着韩非,对于他最后一句话的内容,没有反驳,单是刚才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陈和就不是百毒王能应付的了的。 “你果然和他们都不一样。” “天泽兄是答应这个交易了?”韩非对于天泽的说法不置可否,眉头一挑,笑着问道。 “倘若我的手里没有筹码,我如何相信你呢?”虽然韩非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但天泽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韩国人,而且他还是韩王安的儿子。 韩非撇了撇嘴,对天泽没有轻易松口不觉得意外,不过没关系,他还有牌: “那……焰灵姬姑娘你信不信得过呢?” “我和她也算半个朋友,这事我可以找她做个中间人,你愿意相信吗?” 天泽阴冷的红眸微微下沉,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古寻……” 韩非一笑,点头道,“对,就是古兄,我和他关系不错,也就间接和焰灵姬姑娘有点交情了。” 天泽又陷入了沉默,他实在想不通焰灵姬和古寻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不过……焰灵姬他绝对可以相信。 “这个就是我要的东西,希望你真有得到它的本事。”结束沉默,天泽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韩非。 韩非手忙脚乱的接下来,没来得及细看,天泽就和驱尸魔反身就要离开。 不过就在这时,又有人来了。 卫庄拎着百毒王抵达了这里。 天泽和驱尸魔的步伐也因此而顿住。 韩非看着被卫庄拎在手里,毫无动作的百毒王,虽然知道肯定没死,但还是问了一句道: “卫庄兄,他这是?” “受伤昏过去了而已。”卫庄回答的时候,眼睛是盯着天泽的。 韩非没等天泽说话,先对卫庄说道: “那就把人放了吧。” 然后再对天泽道: “这样算是我的一点……诚意了。” “呵!”天泽觉得韩非越来越有意思了,同时他心里对韩非的信任度也随之上升了一些。 接着天泽偏头对驱尸魔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过去把人带回来。 卫庄脸一直僵着,但并没有对韩非的决定有任何异议,将人交了出去。 天泽看了看被驱尸魔扛着的百毒王,确认对方确实没有大碍后,对韩非道: “很好,我现在有些期待和你的交易了。” 说完,这主仆三人就离开了。 四周暗藏着的黄雀们见到两人终于聊完了,也算松了口气。 韩非毕竟是韩国王族,他们不方便当着他的面的动手,韩国……不管咋说也是七国之一,还是得给点面子的。 韩非看了看两人离去的背影,然后将注意力收回来,仔细观察手中的小瓶子。 花纹很复杂,似乎有着些许特殊的意义,不像是中原——至少不是韩国的工艺,看大小,应该是装药的。 “什么东西?”卫庄凑过来瞥了一眼后问道。 “交易的开端。”韩非将其递给卫庄,同时答道,“看看认识吗?” 卫庄简单的扫视了一番后又递了回去,“很精致,工艺似乎不一般,还有质地……也不同寻常。” “看来你也不认识,那咱们回去再细细研究吧。”韩非将其收好。 “对了,太子如何了?” “已经救出来了,我交给墨鸦带出去了。” “墨鸦啊……看来我那位便宜干侄子要折腾一番了。”韩非笑笑调侃了一句。 卫庄对这些不感兴趣,提着剑率先走了。 “别急,等等我。”韩非在后面招呼着赶紧追上。 ……………… 另一边,带着昏迷的百毒王走远了的天泽主仆,才算是真正要吞下今晚他们这场行动所引发的恶劣后果。 走在旧宫荒废多年而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天泽和驱尸魔尽可能的加快速度。 天泽心里也有数,现在自己屁股后头麻烦很多,迟则生变,必须尽快逃出城。 可惜前路难行啊! 一队人马从路旁的废弃房屋中窜了出来,拦住了天泽等人的去路。 这队人马总数约有十五六人,而穿着与先前袭击白亦非的人完全一致,换言之,也就是楚国的国殇死士。 天泽看着眼前这伙连脸都看不完全的陌生人,心下了然,来者不善! 而他们也不愧死士之称,一句废话都没有,拔出手中之剑就朝天泽冲上去。 “看好百毒王。”天泽嘱咐了驱尸魔一句,自己迎上前。 蛇首锁链全数射出,在空中舞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浪花,竭力拦下了大多数敌人,不过这群人的实力可比韩国禁军强太多了,天泽的蛇首锁链虽然凌厉诡测,变化多端,却没能干掉任何一个敌人,甚至都没能拦下所有人,有三个漏网之鱼冲到天泽近前。 这三人配合很默契,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手中之剑就各自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切向天泽身上的要害,几乎堵死了他躲闪的余地,无可奈何之下天泽只能抽回一根锁链御敌。 蛇链蜿蜒盘旋一圈,同时阻拦住三把长剑,其中蛇头死死咬住其中一柄,天泽趁机脚下一踏,贴身上前,一掌拍到持剑之人的心腹要害。 霸道的掌力瞬间震伤了对方的内腑,同时将人击飞出去。 虽然解决了一个人,但是又扑上来了更多——抽了一根锁链导致原本的防守被打破。 同时还有两个人朝着驱尸魔去了。 天泽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里明白带着百毒王的驱尸魔应付不了这群神秘人,当下一声怒吼,体内真气大量汇聚奔腾,六根锁链上同时浮现黑雾,随后六根锁链凝为一根,化作一条漆黑巨蛇,以天泽身体为中心,嘶吼着盘旋了一圈,将围住他的敌人全部击飞。 天泽趁着难得的喘息之机,冲到了驱尸魔身边,锁链一动,将他和百毒王同时缠紧,然后飞速朝着来时的方向奔逃。 如果此时只有天泽自己,他倒不介意和对方磕一下,但是驱尸魔和百毒王的状况都不怎么样,这群人的实力又十分不俗,容易出事,还是先撤为妙。 不过天泽还没能逃出几步远,一道寒光突然从天而至,锋锐的罡风在他脸上刮扯出几道细微的血痕。 天泽心中一惊,急忙抽调闲置的四根蛇链同时迎上这记不知名的攻击。 铛! 一声清脆响亮的金铁交击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天泽被锁链上传导来的巨力击退了几步。 而偷袭攻击他的人也被反震之力弹了出去,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了天泽深前几丈远的地方。 第二百四十四章 披甲门人 这名偷袭者赫然是一个女性,容貌姣好,身姿挺拔,曲线毕露,锥形脸,五官给人一种硬朗的感觉,穿着一身利落清凉的橙红间色衣衫,胸中间露出一截v形空白,肩部绕着一条紫色的抹胸,盖住了半截胸脯,下半身则是一截短裙,一双修长有利的大长腿几乎全部裸露在外。 最显眼的还是她的中握着的一把几乎有她半身大小的巨大镰刀,镰刃锋利,反射着一阵阵寒光。 她落地站稳之后,将镰刀随意的往肩背上一抗,丝毫不怕锋刃伤到自己。 随后,又冒出来几个人站在了她身后,不过这些人就不是女人了,而是一群肌肉兄贵,虽然没有无双鬼那么夸张,但也远超普通人的体型。 同时,天泽身后的那群国殇死士也围了上来。 天泽目测一下,觉得这两拨人应该不是一伙的,但是目的显然都是自己。 那名女子此时将肩上的镰刀一挥,平置在身前,直指天泽……身后的国殇死士。 “这个人是老娘的,你们都给我滚!” 声音很粗放,带着一股豪迈之感,明显是女汉子。 国殇死士的头领——虽然在衣着打扮上跟其他的完全没区别——明显见多识广,知道的够多,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插足的第三者是谁。 大梁披甲门的人。 这个女人显然就是披甲门现在这任门主典庆的师妹——梅三娘了。 不过凭一个披甲门的名头还不足以吓退国殇死士,所以他们只是默然不语的握紧了手中之剑,态度很明显——想要就用实力说话。 天泽在一旁看着双方好似自己不存在一般,不由怒火上涌。 真就拿本太子当作一个软柿子,谁想来捏就捏一下吗? 不过他瞥了一眼身后的驱尸魔和百毒王,心中一叹,带着两个拖油瓶,他和软柿子也差不多了。 这时候他格外的想念无双鬼,要是有他在保护脆皮,自己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梅三娘见到对方没有被自己的话直接吓退,不爽的撇了撇嘴,但这也是情理之中。 有一说一,这伙人不弱,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她也没急着动手,而是扭头冲着另一个方向大声喝道: “还有哪一家的兄弟,也不要藏着掖着了,出来吧!” 随着梅三娘的大喝,又一家黄雀跳了出来,既然已经被发现,再藏着也没意义了。 而这伙人人数就要少得多了,相比披甲门和国殇死士的十多人,他们只有四个人,至于身份来历……古寻比较熟悉,上次他抓了一大群和这四人穿着一致的人。 不过穿着虽然一致,但是身份略有不同,这四个是铁血盟的常驻武力的顶峰,身手仅次于陈和这类供奉,俗称为——收债人,顾名思义,主要负责的就是收些拒不认账的赖皮鬼的赌债。 梅三娘知道藏的有人,不过不知道是什么人,一看到对方显眼的银白甲胄,当即认了出来: “嘁,铁血盟的人竟然也会插手赌约以外的事。” “呵呵,我等只是听令行事,其他的不做考虑,还望梅统领行个方便。”铁血盟的人轻笑一声抱拳说道,声音也是一脉相承的沙哑变声。 梅三娘身上是挂着魏武卒的一个统领的职位,所以有此称呼。 “哼,少跟老娘扯这些废话,今天谁的拳头大,人就是谁的!”梅三娘一舞镰刀,气势豪迈的喊道,“你们拦下他们,我去擒下天泽。” 披甲门人当即领命,各自操着武器分为两拨冲向了铁血盟的收债人和国殇死士。 另外两方人也不甘示弱,立刻迎敌。 不得不说,在这种菜鸡局里,练外功的还是相对占优,血厚防高,攻击力也不差,铁血盟和国殇死士双方加起来的人比披甲门的人多上不少,可在他们的拦截下,最后也只是各自冲出一个人而已。 这队国殇死士的头领和铁血盟的一个收债人。 而另一边,天泽暂且放下了驱尸魔二人,迎战朝自己而来的梅三娘。 “喝啊!” 梅三娘一声大喝,双手握住镰刀握柄,朝着天泽当头劈下。 天泽身躯一震,四根蛇首锁链齐射而出,缠绕住镰刀锋刃,蛇首张开紧紧咬死,另外两根锁链则趁机绕后偷袭对方后背空门。 梅三娘眼见武器受制,手腕一震试图挣脱,不过一下子没能成功,而此时后背已经隐隐感觉到锁链的破风声了。 她手上微微松,双腿发力,朝天一跃,躲过另外两根锁链,同时身体在半空中转体半圈,而后双手重新握紧镰刀,屈身踩在天泽的锁链之上,气聚全身朝地面压下。 天泽被其下坠之势一带,不由前趋几步,锁链之上的力道大减,梅三娘趁机发力,一转握柄,当啷一声挣开禁锢,同时顺势借力反身横斩,朝天泽拦腰砍去。 天泽右臂一挥,一根锁链盘旋缠绕其上,护住整个胳膊,随后屈臂反手迎上梅三娘的镰刀。 铛的一声,天泽成功拦下了梅三娘的镰刀,锁链和镰刃交错而过,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反震之力让天泽有些肉疼,极力忍耐了下来,没有露出不该露的表情。 梅三娘一击不成,再次挥舞镰刀,天泽转回其余锁链,叮叮咣咣的和她不断碰撞交击。 而这时另外两人也冲了过来,一者手持长剑,一者舞动弯刀,四人混战在一处,梅三娘,收债人和国殇死士既同时围攻天泽,又互相下黑手,捅阴刀子,一时间四人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尽管天泽的实力是所有人里最强的,但是此前他已经先后和陈和,逆鳞剑灵交过手,耗费了不少真气和体力,又是其他三个人关注的重点,受到的攻击最多,恐怕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伙人没有露面,正等着他们打个两败……四败俱伤,而且这伙人还是最强的,里面的人人均实力比天泽都强。 “你还就这么看着吗?救救他呀!”远处的一座废弃高楼的屋顶上,古寻,焰灵姬,还有陈和正在观望这场大混战,而焰灵姬见天泽情况不妙,拉着古寻的胳膊请求道。 “别急,他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古寻拍了拍焰灵姬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而且也该让他吃点苦头,不然他下次还敢这么跳,我看你面子上救他一回已经仁至义尽了,再有下次可未必救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按计划行事 古寻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的大戏,然后头一歪,问陈和道: “楚国的这什么……国殇死士,看着还不错嘛,配合的挺好,数量足够的话也能当一个高手使了,不知道和你们齐国的稷下卫比怎么样?” 上回玄翦来找古寻的时候,不止说了掩日的事情,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罗网目前查到的潜入新郑的各国势力,其中特别注明了白亦非遇袭就是楚国的国殇死士所为。 后来古寻告诉了韩非这件事,但是也没啥用了。 一来光知道动手的是谁,没有证据也是白瞎。 二来……太子很快不就出事了吗? 谁还顾得上管白亦非遇袭的破事,韩王安之前让韩非救太子的时候都默认了这活儿不存在了。 陈和稍一沉吟后答道: “国殇死士的单人战斗力并不如稷下卫,不过总体实力双方应该差距不大。” “稷下卫的总人数还不到两百,而国殇死士的数量……就目前所知应该不少于五百人。” “懂了。”古寻一点头,表示了然,“人多是吧。” “所以说其他国家都有些中用的家底,怎么韩王安就啥都没有呢?就韩王宫里猫着几个没卵用的菜鸡。” “韩国……”对于古寻日常diss韩国的行为,陈和也不知道怎么接好。 两人闲叙的时间里,下面的天泽等人情况更加危急了。 天泽本人倒还好,他比梅三娘等人强上不少,虽然搞不定自己的对手,但一时半会也不会落败。 真正有麻烦的是驱尸魔,他被人盯上了,很显然在场的人都不傻,眼见天泽不好拿下,肯定会找他的手下做突破口。 不过情况就像自己老大那边一样,三方互相扯后腿,让驱尸魔勉强顶住了一时半会儿,但是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古寻看到情势至此,对焰灵姬道: “你不下去帮帮他们吗?” 她狐疑的转过头,“你同意让我去帮他们?” “这话说的,你又不是我的奴隶,还能限制你的行为吗?” “呵呵!”焰灵姬冷笑了两声,你限制的还少吗? 不过同意让自己去救人就好。 焰灵姬跃下房顶,朝着战场疾奔而去。 “先生,既然要帮,不如让我去,焰灵姬……似乎意义不大?”陈和疑惑道。 “你去?你去效果不好。”古寻坏笑着否定了陈和的提议,“办事得讲个师出有名。” “想打架的话别急,这群人不怎么合适,待会儿有的打。” 陈和听出了古寻后一句话的深意,疑道,“还有高手?” “真正的高手啊!”古寻一点头,很肯定的回复道。 而天泽那边,驱尸魔已经到了极限,勉强躲开了围攻自己的稷下死士的剑锋,然后被一名披甲门人一拳抡在了身上,带着百毒王一同倒飞出去。 三方人手争先抢后的想要擒下失去反抗能力的驱尸魔。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焰灵姬终于赶过来了。 手掌自脑后拂过,焰灵姬取下自己的火灵簪,火巫术发动,赤红玉簪顿时燃起熊熊烈焰,化作一把火焰短剑,手腕一抖,火剑自其手中脱手飞出,盘旋着直奔驱尸魔的位置。 准备去擒拿驱尸魔的人被焰灵姬的火灵簪一阻,前进之势一滞,而焰灵姬趁势冲了过来,挡在了驱尸魔身前。 “你怎么来了?”驱尸魔见到焰灵姬,不由疑声问道。 “来救你们啊!”焰灵姬抓住自动回旋回来的火灵簪,身体紧绷着戒备着身前的敌人,同时回答道,“让你们不要出来,怎么还是……” 驱尸魔闻声,只能看想天泽——这是老大的意思啊! 天泽也是有苦说不出——我怎么知道新郑城里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呐! “焰灵姬,带着驱尸魔他们先走。”最后天泽也只能这样嘱咐道。 不过焰灵姬没听他的,走什么走,不用走! 焰灵姬的出现也让三方的人手同时停下了攻势。 出来做任务,情报一定要查清楚,他们都知道焰灵姬也是天泽的旧部,不过似乎因为种种原因现在跟了古寻。 最后这个就是重点了,众所周知,如今新郑城里最高战力就是这个行事不论套的大夫,如果可以,铁血盟,披甲门,还有国殇死士三方——尤其是铁血盟——是真的不想招惹他。 铁血盟的领头人最先开口道: “焰灵姬姑娘,今日所为是我们和天泽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们不想惹怒古先生,还请……行个方便。” 焰灵姬从头上又摸下来一根火灵簪,两只玉簪同时在她的掌中自旋,火焰喷吐其间,一涨一落。 “呵,我要救人,和古寻无关,而且为什么要给你们方便?”焰灵姬在火焰映照下的俏脸泛着寒意,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梅三娘是个急性子,看到古寻没出现,也没那么害怕,镰刀一挥,喝令道: “不管了,给我赶紧把她也拿下,不要伤了她就是。” 随着梅三娘的话,僵局被打破,混战再一次开始,不过铁血盟的人迟疑了几番,却始终没有动作,既不离去,也不再动手。 其他两个势力的担心古寻出现,不想拖沓下去,也懒得管铁血盟的人旁观看戏,只是各自分了一部分人手盯着他们。 古寻看着焰灵姬陷入苦战,笑着对陈和说道: “你看,现在我出手不是合情合理吗?省的有些人总说我做事不讲道义。” “……”陈和这才明白怎么个师出有名。 但他觉得这还不如直接动手呢,简直比蓄意钓鱼都恶劣。 “我来吧。” “不不不,你去和另外一伙人玩玩吧。”古寻一摆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的人更合你的心意。” 陈和知道这就是古寻之前说的真正的高手了,没有犹豫,手中长枪一摆,纵深一跃,冲向古寻所指的地点。 藏身在古寻所指之地的是绯烟和阴阳家的人,之前焰灵姬一现身她就知道麻烦了,梅三娘那群人不了解情况,她可清楚的很,古寻一定在附近。 当即下令要撤走,不过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陈和就直奔他们来了。 绯烟察觉到了陈和的接近,眉眼一皱,赶紧下令道: “按照之前预定的备用计划行事!” “是,东君大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想死就走 阴阳家的三个人应下绯烟的命令后,不做犹豫,立刻一齐出手攻向绯烟,一黄两蓝三道真气自其掌中喷涌而出。 绯烟并不意外对方的突然出手,早有所料的进行防御,同样打出一道赤红真气。 四人距离极尽,真气瞬息间就撞在一处,碰撞导致的气流将他们全部冲飞,不过阴阳家的人几乎在轻功上都有特别的技巧,四人都在半空中就轻松的稳住了身形。 真气爆鸣声惊动了另一边战斗的天泽等人,所有人又暂时罢手了,一同望向异动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四道人影在月光的照映下,飘然临空,而后悠然落地。 陈和此时已经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附近,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简单来看,似乎是绯烟和对面三个人交上手了? 情况不明,他也没有急着动手,持枪站在一旁,观察着对面的三个人,静待情势明了。 在绯烟对面的阴阳家三人乃是一男两女。 男子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外袍,内杉为紫色,头戴高冠,面容丰俊,看年龄大概不到三十岁。 而那两名女子则扎眼的多,是一对容貌完全一致的双胞胎,星眸粉唇,纤腰巨*,一头乌黑长发夹着一根粉色发带挽在身后,穿着也完全一致,比较清凉,一身紫边淡粉色长裙,上半身只有一条类似抹胸的布料遮住重要部位,香肩和柳腰尽数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二十来岁——当然实际不好说。 古寻一眼认出了三人都是谁,虽然比他印象里年轻一些,但是这三人显然就是阴阳家水土两部的长老,湘君舜和湘夫人娥皇女英。 当初这仨人只不过有一个帝子降兮的特别篇,秦时正片里他们只是背景板的一部分,而且那个特别篇还做的跟恐怖悬疑剧似的,让人不明所以,一群人讨论娥皇女英到底有什么问题。 古寻一向不关心这个,反正好看就行,天知道啥时候才会出现在正片剧情里——玄机也没有让他失望,确实完全没信了。 看来在这个世界里,娥皇女英是两个人……至少现在还是两个人。 只见舜……还是叫湘君吧——这三人真无耻,占人家先代人王的便宜,华夏可不兴跟先辈起一样的名字——湘君上前一步,面色肃穆的沉声喝道: “绯烟,你私自叛出我阴阳家,东皇大人命我等抓你回去受罚,束手就擒吧。” 陈和一听这话,明白了因果……就是不知道真假,他想找古寻,但是他现在已经看不见古寻所在的位置了。 而古寻则在远处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四个人演戏。 绯烟双手垂在身侧,眼眸低垂,似模似样的回答道: “大司命将我视作威胁,阴阳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不走难不成等死吗?” 另一边的梅三娘等人看着这一幕,感觉这回麻烦大了。 竟然冒出来一伙阴阳家的高手……这可是百家中最神秘的一家,也是实力最强的几家之一,倘若眼前的这几个人是五部长老之一,那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啊!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插手天泽的事了…… “哼!”湘君一震衣袖,冷哼怒道,“狡辩!” “等本君擒下你,东皇大人自会告诉你该不该等死。” 接着湘君看了一眼天泽,说道: “没想到抓这个叛徒还能有意外收获。” “娥皇,女英,你们去擒下天泽,我来对付这个叛徒,记住不要伤到焰灵姬,我们没必要招惹古寻。” “好,你自己小心。” 话音落下,娥皇女英同时朝天泽的方位走来,走的是寻常的步伐,不紧不慢,但是二人周身不断溅起水花,身形闪动,在几息之间就闪现到了天泽这边的战场中心。 梅三娘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硬茬子,但是让她轻易放弃也不可能,当即挥舞着镰刀迎了上去,同时招呼自己的手下道,“拖住天泽。” 国殇死士的人也做了同样的选择,一部分去拖住天泽等人,一部分迎上了娥皇女英。 而成了孤身一人的湘君,也开始装模作样的对绯烟动起手。 虽然是演戏,不过是真打,湘君双手结印,阴阳家土部阴阳术——皇天后土。 随着湘君手印结成,他的脚下浮现一个土黄色的圆形法阵,其上的阵纹流转不息,紧接着轰隆之声作响,杂草遍布的平坦地面上瞬间涌现出一阵阵土浪,转而凝结为一道道土刺,自地面伸出,朝着绯烟的位置蔓延而去。 绯烟同样也在结印,赤红色的真气汇聚在她的玉手之上,见到土刺袭来,膝盖微曲,一跃腾空,同时手中法印业已结成——阴阳合气手印。 绯烟右手一挥,周身真气奔涌而出,一只由赤色真气构成的巨手从天而降,盖向湘君的头顶。 湘君抬眼一看,身形不动,神色如常,手中之印瞬息之间几度变幻,周遭的地面也随着手印变幻而发生变化——大地自地平之上流动延展伸出,形成一个斜壁,横亘在湘君头顶,护住了他。 同时一层土黄色的真气壁罩也从湘君脚下的法阵边缘升起,形成一个半圆保护罩,笼罩住他整个身体, 阴阳合气手印呼啸着直愣愣拍在斜壁之上,轰隆一声,尘土四扬,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人不明白内里的情形如何。 陈和看着这个状况,心中更加迷惑,似乎是动真手啊?要不要帮她呢? 这时候,那四个铁血盟的收债人都来到了陈和身边,抱拳躬身行礼道: “见过陈和供奉。” 陈和听到他们的声音,注意力从绯烟和湘君的打斗中分开,转头看向收债人,声音漠然的问道: “你们怎么会对天泽出手?这似乎违背了铁血盟的一贯宗旨……” “供奉大人,这是上头的命令,我等也只是听命行事。”收债人的领头人上前回答道,同时还想拉陈和下水帮忙,“供奉,既然您在,由您出手必定万无一失。” “上头命令……”陈和不知道这个命令是铁血盟中哪国的主事人所下……也可能是多个国家共同的意思,不过都和他无关,他只接受来自齐王室的命令。 于是陈和语气平淡的命令道:“离去吧。” “供奉大人!” 收债人还想再说话,不过被陈和打断了。 “我也带不走他,你们不想死就赶紧走。”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双胞胎可真好 收债人的头领掩藏在面具之下的眉头挤成一团,思索片刻之后,一咬牙道: “撤!” 他选择了听陈和的,一来他知道陈和的性格与众不同,从不妄言,说带不走,那就是带不走,二来是……陈和让他撤的,回去之后他也有个甩锅的选项。 陈和见他们乖乖离开,没有再说什么。 当然,就算他们不走,陈和也不会再劝,看在这个供奉的身份上,他提醒一次已经足够了。 而这会儿,湘君那边也尘埃落地了。 他并没有受伤,就是周围的地面全部崩碎了。 二人没有停顿,转眼间再度交锋,赤芒黄光交相辉映,不断地发出真气碰撞的爆鸣之声,掀起一阵接着一阵的起浪,扬起漫天的烟尘,声势浩大。 一时之间,二人斗得势均力敌,难解难分。 而另一边,湘夫人二人那边,情形则和这边的势均力敌,平分秋色截然不同,梅三娘等人眼瞅着就要被打死了。 经过之前的鏖战,无论是天泽一方,还是披甲门和国殇死士,都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而且后者还死伤了不少人手。 现在已经没人围攻天泽了,只有……不知道是娥皇还是女英的一个人,在压着他和焰灵姬两个人打,就这还是因为她面对焰灵姬有些束手束脚。 只见她手上不断结印变幻,双手舞动,两道小型法阵在其身前侧立浮动,操使一道道透澈激流,在空中游动流转,宛如一条条白练游龙,虽是柔水,威力却丝毫不弱,击打在地上轻松就可劈出一个深坑,和天泽的蛇首锁链不断碰撞却毫不落下风。 水部阴阳术——上善若水! 这也代表对付天泽的是妹妹女英。 而另一边的自然就是姐姐娥皇了。 娥皇所练的是水部的另一种阴阳术——白露欺霜。 相比操控水流的上善若水,白露欺霜所御使的则是攻击性更为强大的冰霜。 娥皇和披甲门,国殇死士战斗的战场上,遍布着冰棱霜华,短短片刻已经有不少人死在她的手里,尸体上不是插满了冰刺,就干脆是个冰雕,披甲门人的硬功面对娥皇的冰棘宛如纸糊的一般,包括硬功最强的梅三娘此时浑身上下都满是伤痕,本就不多的衣服被划的破破烂烂。 “呼……呼……”梅三娘反手一挥镰刀,劈碎一道袭来的冰锥,喘着粗气,眯眼看了看仍旧若无其事在原地结印的娥皇。 她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今天的任务失败了,这个阴阳家的人太强了。 最后,梅三娘咬了咬牙,又劈碎一道冰锥后大声喊道: “撤!全都撤!” 此时还活着的披甲门人也就只有七八人了,听到梅三娘的喝令,没有犹豫,立刻抽身撤退。 披甲门撤了,国殇死士的人更不可能独自坚持——他们也没几个人了,非要头铁硬刚,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团灭了——也跟着撤离了。 娥皇见此,双手停歇,垂于身侧,周遭的阴阳法阵也随着她的真气消散而崩解溃散,杀人不是她的目的,没必要对披甲门和国殇死士赶尽杀绝。 另一边的天泽见到那两拨神秘人竟然撤了,心下一凉,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希望那群人不要走,留两个硬茬子全压自己身上了! 眼见这两个女人要联手合力对付天泽,陈和也不再看戏了,手中霹雳银枪一震,脚下一踏地面,冲至娥皇面前,毫不怜香惜玉的抬枪直刺对方胸口空门。 娥皇本来对陈和也有所防备,此时并不惊慌,双手瞬间结出一个手印,冰霜凭空自生,凝聚为一面厚重的冰墙挡在身前,陈和的枪尖点在冰壁之上,钻进去了一小截便再无寸进。 陈和神色不变,左手微微松开枪柄,右手猛然一拧,枪体开始自旋,螺旋的真气带动枪尖进一步破开大半层的冰壁,不过仍旧没能穿透三寸有余的冰壁。 娥皇心知冰壁不可能继续拦住他,手上的法印不断变换,阴阳法阵浮现在周遭半空,大量的冰锥开始在法阵中凝聚。 陈和眼角余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没有慌乱,双手全部从枪柄上松开,手臂抬起一撞枪柄,侧向的力量带动枪尖震动,砰的一声,冰壁瞬间被炸裂开。 娥皇见此立刻脚下一点地面,飘身后退,与此同时十数道尖刺冰锥反射着凛冽的寒光,激射向陈和。 陈和双手立刻一前一后重新握住枪柄,瞬息之间连续舞动长枪多次,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会和一根冰锥相碰,将其击碎为冰渣落到地面。 接着他步履不停,身体前冲,反手一挥长枪,枪尖划过地面,擦出一串火花后猛然扬起,枪尖掠过娥皇所在之处,不过没能打到人,只是击碎了一个冰霜残像。 一击不中,陈和前进一步,在后的右手一拍枪体,旋枪一周,击碎从身后无声无息射过来的冰锥,再舞动长枪划过半空,抡出一个半圆,一道银色真气枪风自枪尖的运动轨迹处射出,直奔闪到后面的娥皇而去,陈和脚下猛然一踏地面,身体亦如枪风一般骤射而出。 娥皇不慌不满的再度结印,随着几个复杂的手势结成,一片凛冽的冰雪寒风汇聚在她身前,迎上陈和的枪风,同时半空的法阵再度朝陈和发射冰锥。 他一舞长枪,击碎大半,剩下的零星几个被他翻身躲过,不过这一躲也让陈和的步伐停下了,因为寒冰不知何时冻住了他的半截腿,一时没能挣开。 陈和抬首一看,一只巨大的冰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他的心口要害射来,他就要调动真气震碎脚下之冰的时候,一只素净的大手凭空出现,一把抓住了娥皇凝聚出的冰矛。 出手之人正是古寻,他面朝向娥皇,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左手平抬握住冰矛,随手一捏将其粉碎,然后甩了甩手上不存在的残渣。 陈和也摆脱了脚下的束缚,没有继续动手,握着长枪走到了古寻身边,一颔首道,“先生。” 古寻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玩味的问道: “双胞胎……不知道你是娥皇啊,还是女英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小惩罚 古寻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停止了打斗。 女英一罢手,天泽总算能歇口气,先后几场战斗让他真的有些力竭了,喘着粗气望着不远处的古寻。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古寻,他也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但他心里清楚,这就是古寻。 焰灵姬的话也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掌柜的,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激烈的战斗的让焰灵姬出了一身的香汗,气喘吁吁的看着古寻,语气中带着不满的撒娇意味。 天泽闻声不由侧目看了眼自己的老部下,感觉对方突然有点陌生。 什么时候你会对男性这么说话了? 今天让他蒙圈的事真的太多了。 “说了别着急,这不是没事吗?”古寻扭头看向她,语气惬意的回道。 “嘁!”焰灵姬对此撇了撇嘴。 这时候,离古寻的最近的娥皇开口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带着疑问的语气说道: “古寻先生?” 她和女英,还有湘君都见过古寻的画像,基本有六七成像,外加他这张脸如此突出,与众不同,自然一眼就能认出。 古寻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正在古某。” “我想我这张脸还是很好认的。” 已经停手的湘君和女英来到娥皇的身边,作为唯一一个男性的湘君上前接着说道: “今日之事我们只是为了抓捕叛徒,以及天泽,对焰灵姬姑娘出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古先生见谅……并且行个方便。” 古寻没有搭理他,而是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说你们谁是姐姐娥皇,谁又是妹妹女英呢?长的一样还穿的一样,别人怎么区分呢?” 湘君见古寻如此轻慢自己,眼底不由飘过一丝恼怒,贵为阴阳家五大长老之一的他,可从来没被人这般对待过,但是想到东君的命令,他只能强压下不快,沉声回道: “这个……我们这些同门也没有好的区分办法,只能让她们自己说出身份。” “这样岂不是很麻烦……你们为什么不在衣着上弄点不一样的地方呢,与人方便不好吗?”古寻抱着胳膊,继续饶有兴致的问道。 姐姐娥皇的性子大概是急躁些,上前一步冷声回道: “这是我姐妹二人的习惯,与古先生怕是无关。” 古寻撇嘴一笑,“你是姐姐娥皇?” “……不错!”娥皇脸色几番变幻,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就对这事没完了,不过这时她瞥见了在古寻身后不远处的东君绯烟给使得眼色,只能平复一下波动的心绪,回答古寻的问题。 “可以。”古寻一点头,意味不明的笑道,“这就能分清了,我可不希望不知道自己打的人是谁。” 话音落下,古寻就突兀出现在了女英的面前,一掌拍向对方的小腹中央,那是她上半身中唯一适合古寻攻击的地方——既有布料遮身,又不会被冤枉是耍流氓。 女英的反应也不慢,听古寻话说到后半截就开始防备,此时及时的做出了应对,几道真气激流涌现,试图阻拦古寻的手掌。 不过这时古寻的手掌适时的燃起赤红色的烈焰,高温灼烧使周围空气都扭曲变形了,真气水流甫一靠近就被直接蒸发消散,完全没用。 娥皇的反应并不比妹妹慢,同样做出了反应,凝聚了一面几寸长的小冰壁挡在古寻手掌的必经之路上,不过结果也是一样的,寒冰和炽焰掌力一接触就被升华为蒸汽了。 剩下的湘君则完全没反应过,慢了一拍,啥也没来得及做,只是眼睁睁看着古寻的炽热掌力拍在了女英腹部的紫色衣衫上。 嘭的一声闷响,女英应声倒飞而出,娥皇急忙闪身去接,被传导来的力量一并击飞,一时竟没有稳住脚步,直退了十几丈才停下。 “噗!”刚一停下,女英反身就是一口浓血吐出,落到地面上刺啦作响,她腹部赫然印下一个赤红的掌印,连带着那片衣料都被烧没了。 古寻语气不变,依旧笑呵呵的说道: “这算是你对焰灵姬动手的一点小惩罚吧。” “你!”娥皇见到妹妹伤成这样,不由怒目看向古寻,想要动手,不过因为扶着女英,只能作罢。 而湘君同样大怒,脸色阴沉着冷声道: “我等已经对焰灵姬再三退让,没有伤她分毫,你太过分了!” 随后就开始结印施术,半空中随之出现一个巨大的阴阳法阵,一颗巨大的石球开始在阵中旋转凝实。 古寻很感兴趣的抬头看着,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就静静等着湘君憋大招。 不过说实话,他觉得这个湘君也是脑子有坑,这种时候放大招,是怕人家一招打不死你吗? 等了小片刻,石球终于转够了,从天上轰然砸向地面,目标直指古寻。 古寻仍然静静的看着,不做任何反应。 轰隆~~~duang~~~ 一声巨响闪过,隐约间还伴随着一道钟鸣之音。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气浪,夹杂着无数碎石沙砾,拍在人脸上生疼。 等到尘埃散尽,古寻的身影重现显现出来,毫发无损,纤尘不染,不过除了他脚下的约直径三尺的圆形区域没事以外,周围的其他的地面都被炸成一个直径过五丈的大坑了。 古寻随手掸了掸衣服,然后一步闪回陈和旁边,重新踩到正常的地面上,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这一波他挺满意的,又白嫖了不少武功。 “行了,你们可以滚蛋了。”接着,古寻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湘君三人赶紧离开吧。 对于古寻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湘君气的脸色涨红,娥皇也恼怒无比,两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古寻,最终却没敢说什么。 湘君破坏力最强的招式都没能给人家造成哪怕一点点的伤害,此时就是撂狠话,强出头,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娥皇抱起妹妹,和湘君一同离开了。 等对方走了一段距离后,古寻想了想,觉得还是有点亏,不能白挨湘君一下(虽然是为了白嫖武功),于是两指虚空一捏,一颗石头自地面飘至他的手中,接着屈指一弹——弹指神通! 咻! 一阵突破音障的爆鸣声响起,湘君随之发出一声惨叫——古寻弹出的石子穿透了他的腹部。 第二百四十九章 散场 两人知道肯定是古寻动的手,以为对方改主意,赶紧加速跑路了。 古寻笑着看两人的人影消失不见后,转过身看向陈和道: “怎么样,感觉阴阳家的水部长老实力如何?” 铛! “那就是阴阳家的长老吗?实力果然很强。”陈和将霹雳银枪的枪尾往地上一砸,“阴阳术……很玄妙,不过和他们打架有些无趣。” “呵呵,法爷嘛,暴力输出总是有些简单的,你估计还是喜欢卫庄那种的。” 古寻调侃了一句之后,越过陈和,走到了绯烟近前,“绯烟姑娘没事吧?” “妾身无妨,古大夫来的很及时。”绯烟双手叠在小腹之前,微微欠身一礼,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丝毫看不出自己的手下被人打了的恼怒。 刚才的战斗,最然只算是惊鸿一瞥,却也让绯烟感受到,古寻的实力还要远比她之前猜测的要强……东皇太一的命令她恐怕完不成了。 “没事就好。”古寻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好奇道,“就我所知,刚才那个男的,应该是阴阳家五部长老中的土部长老,绯烟姑娘一个五灵玄同竟然能和他打个平分秋色,真是厉害啊……” “若非这样,火部长老大司命也不会将妾身视为眼中钉。”绯烟凤目低垂,轻声回答道。 她很奇怪,总感觉古寻似乎对于阴阳家特别了解。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倒不是说没有人了解阴阳家,再神秘也有个限度,总有些门派势力对他们有所认知,但是就绯烟这个东君来说,来历不明的古寻并不在此列。 他不该知道这么多。 “可是你的实力既然不弱于土部长老,那火部长老应该也不会强过你多少,有必要怕他吗?” “古大夫可能不了解,在阴阳家,上下尊卑是最重要的,只要他还是火部长老,就有的是办法对付妾身。”绯烟不怕古寻的询问,她有的是理由搪塞。 “这么说的话,阴阳家的确是个不怎么好待的地方啊。”古寻擎知对方演戏,但也乐的陪她玩玩,毕竟人生无趣啊! “那也只是对于我们这些不够强的人而言,像古大夫这种实力,进入阴阳家绝对可以轻易立足顶峰,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也许吧。”古寻耸了耸肩,对绯烟的话不置可否。 其实她说的很对,不过跟阴不阴阳的没关系,古寻的实力放哪也都一样。 另一边,焰灵姬也走过来了,一脸的笑意,就是脸上的汗还没干,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掌柜的,刚才那个姑娘,长得可真是可人儿呢,你也不怜香惜玉一点?” “呵!她要是把你打死了,你就不觉得她可人儿了。”古寻冷笑一声,呲了焰灵姬一句。 焰灵姬也不着恼,语气轻快的回道: “有掌柜的名头顶着,他们可不敢杀我。” “就是因为这个才要教训,知道我在还敢动手,留她一条命已经很给阴阳家面子了。” 绯烟总感觉古寻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有意无意的瞟向自己,而且他的话似乎也在隐射自己,毕竟湘君他们理论上不知道古寻在不在旁边。 焰灵姬听了这话,心情更显愉悦,眼角的笑意更甚,她不知道古寻话里隐含的深意,只当他护短……当然他确实护短,两湘武林都知道。 “那阴阳家的那个女人岂不是很亏,之前那几伙人都没事,就她被你打了。” 古寻闻言笑了,“谁跟你说那几伙人就没事了?” “凡是动了手的,都被我打断了一条腿。” 说完这句话,古寻朝着站在远处看着这边的天泽等人走了过去。 焰灵姬赶紧跟上来,顺便笑问道: “你把他们的腿打断了,人家还怎么跑啊?” “那是他们要考虑的事,不是我……再说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人凑一条不就有两条腿了。” 天泽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掩饰不住喜色的焰灵姬,虽然他不懂爱情,但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家的白菜算是被拱了。 他实在没料到一贯厌恶中原人,并且厌恶男人的焰灵姬最终会倾心于一个中原男子。 天泽看着走近的古寻,先开口问道: “你就是古寻?” “有必要再问一遍吗,刚才那个……那个娥皇不是问过了吗?”古寻对他们这些人的毛病也是无话可说,搞得跟你不知道似的,还非得重新确认一遍。 “……”天泽被古寻的话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啥,心中不由觉得还是和韩非那种人聊天比较适合自己。 天泽呼了一口气,舒缓一下神经后质问道: “你想要利用焰灵姬做什么?和刚才那些人的目的一样?” “看来你心里很有数啊,知道他们找你都是为了什么,那你还出来乱蹦跶?”古寻没有回答天泽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对此,天泽很有志气的回答道: “这是我的事!” “所以你的事为什么最终要我来救你?”古寻哂笑一声,不屑道。 “……”果然还是韩非那种好交流。 虽然天泽觉得古寻的话有点不中听,但是人家救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百越人不会赖账,“算我欠你的,日后必当回报。” “别,咱俩没什么可日后的。”古寻一抬手反驳道,“我救你只是因为焰灵姬的请求,不需要你回报。” “不过下一次你再作死,我就不会救你了,也不会让焰灵姬救你。” “……”天泽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最后只是又问了一遍最初的问题,“你抓焰灵姬是为了什么?” “跟你无关。”古寻也没想到天泽又问了一遍这事,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接着他转身对陈和等人说道,“走吧,今天的事到此算是了结了,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绯烟第一个应声道,“今日之事多谢古大夫,恩情日后再报,妾身先行告辞了。” 古寻摆了摆手示意。 随后绯烟化作一团焰火,闪耀一瞬后消失不见。 陈和跟着也抱拳道: “先生,明日再见。” “嗯。”古寻冲他点了点头。 陈和随即拎着霹雳银枪,纵身一跃,运起轻功腾跃离开了。 “咱们也回去吧。”接着,古寻对焰灵姬一招手道,然后率先迈步离开。 焰灵姬见此,给了天泽一个眼神后,快步跟了上去。 :。: 第二百五十章 一切终会归一 古寻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天泽劝说道: “看在焰灵姬的面子上,我劝你还是赶紧回百越去吧,在那你应该能够拉起一支军队,足够保护自己,再折腾几年。” “继续追寻苍龙七宿的秘密,只会害死自己。” 说完,古寻也没管天泽的反应,继续迈步离开了。 天泽看着古寻和焰灵姬离去的身影,眼神几番变幻,古寻的话他心里明白,但是复国是他的执念,倘若不能得到苍龙七宿背后的力量,他很难复国……即使勉强复国了,也无法摆脱再次灭亡的结局。 所以他不愿意放弃,即使有这么多势力都在打他的主意。 况且他的蛊毒还没解呢,往哪跑啊…… 随后,遍体鳞伤的天泽也带着驱尸魔和百毒王走了。 只留下一地的狼藉,证明着这里之前的热闹。 ……………… 另一边,走远的古寻和焰灵姬二人。 焰灵姬落后古寻几步,迟疑着问道: “下一次如果我还是要救他呢?” 古寻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听了焰灵姬的问题也没有多大反应,语气平淡的回道: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韩国了。” “你要离开这里!?”焰灵姬的反应就大多了,惊声反问道。 古寻停下脚步,返身看向焰灵姬,笑着回答道: “我从来也没说过自己会一直留在新郑。” “所以你如果想要我继续帮你救人,恐怕不行了。” 焰灵姬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看的生气道: “我没想要利用你救人!” “我知道,但是我不可能不管你,你要救天泽,我就必须救你。” 古寻对自己被迫救人这事不是很在意,也并没有指责焰灵姬的意思,他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焰灵姬脸色重新缓和下来,迟疑着问道: “你……什么时候离开?” “还不确定,不过应该快了。”古寻稍微沉吟了一下,盘算着嬴政应该快到了,“你怎么打算?跟我一起离开,还是留下?” “……”焰灵姬沉默了一下后,重新露出娇媚的笑容,用着自己最甜美的声音回道,“我能怎么选择呢?十万金我可还不起。” “十万金不用你还了。”古寻摇了摇头,“做出你自己想要做的选择就好。” “……”这下焰灵姬原本恢复的笑颜又消失了。 对于古寻给出的选择难题,焰灵姬一时难以做出决定,所以才用那个早就名存实亡的欠债强迫自己做出一个抉择,可惜古寻似乎不希望见到她找些无谓的理由逼自己做决定。 古寻上前两步,手臂抬起,揽住焰灵姬的香肩,笑着安抚道; “不用纠结,慢慢想,不管做出哪个决定都可以,对我而言没有太大的差别。” “为什么会没差别?”焰灵姬不解的疑惑道。 “呵呵,即使分别,也不过是等待下一次重逢而已。” 古寻露出令人看不懂的笑意。 天下终将归一,韩国会灭亡,百越也会被征服,届时所有分别的都会重逢,对古寻而言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焰灵姬不懂他的意思,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心中仍在思量自己该如何选择,却始终最后也只是说道: “掌柜的,等到你离开的那天,我再给你答案。” “呵呵,好。”古寻只是笑笑,并不太在意。 随后二人继续并肩回医馆了。 ……………… 新郑城郊,罗网据点中。 对于今夜新郑城里的乱局,罗网并没有插手,但对于情势还是密切关注着。 还是掩日和乾杀两个人。 没办法,掩日这个老阴逼苟惯了,除了精心挑选的手下乾杀,他很少会见其他罗网杀手,连接受情报都要乾杀亲自来跟他汇报。 “都已经结束了?”掩日照旧穿着一身秦国禁军铁甲,握着连鞘的掩日剑,肃声问道。 “是,大人。”乾杀还是恭敬的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着回答道,“天泽并没有被任何一家抓住。” “没被抓住?”掩日有些惊奇,就他所知今晚上国殇死士,披甲门,甚至很少理会江湖纷争的铁血盟都派了精锐人马去抓人,凭一个天泽应该没有幸免的可能。 “古寻出手救下了天泽,而且将所有动手的人都打伤了。” “他?他为什么要插手,也是为了苍龙七宿的事吗?”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似乎……似乎是为了焰灵姬那个女人。” “为了那个女人?”掩日先惊讶了一下,然后冷笑着玩味道,“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多情之人。” 先是为了惊鲵那个女人得罪流沙,现在为了焰灵姬又去得罪其他几个势力。 掩日心里不由盘算着,罗网此时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再玩一出美人计了。 “各个势力的人伤亡如何?” “很惨重,死亡过半,全部负伤,短时间内完全没有战斗力了。” 掩日思索了一下,这些势力的人失去战力,会让新郑的局势暂时平缓下来,对于罗网的计划有利有弊。 没有太多的变数可以让掩日制定更加详尽的计划,而有这些人则可以让嬴政更难走出新郑城。 “最近多关注一下古寻,我担心他会成为一个变数,影响我们的行动。” “其他的人手到了没有?” “断水大人已经抵达,真刚和乱神大人也会在两日内抵达。” “很好。”掩日不由点了点头。 虽然他是理论上的罗网掌控者,但是仅仅算是吕不韦代言人的他还做不到完全掌控,一次性调动三位天字一等,连同他和早就在这的玄翦,同时汇集五位天字一等,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他觉得这个数量的人手也足够完成任务了。 不过掩日不知道的是,老谋深算的文信侯吕不韦,从来都没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一群杀手身上。 ……………… 太子宛然无恙被救出,让韩王安很满意,难得的夸了韩非一番,同时大肆赏赐了所有和营救行动有关的人,不过韩非却没有放下心。 他总觉得自己那位四哥在笑着庆贺太子安然无恙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 7017k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该用的力量 紫兰轩后庭,大会客室中,流沙五巨头时隔多日再次齐聚了……呃,还有后加入的弄玉。 韩非,紫女,卫庄,张良,绯烟,弄玉六人围坐在一张圆形大桌案周围。 这个东西是由古寻提议做出来的,韩非和紫女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古寻还提议将会客厅改名为圆桌会议室,并且一意孤行的让紫女摆上十三张椅子。 古寻经常会说一些让人不知所云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紫女也习惯了,按照他的吩咐摆了十三张椅子。 书归正题,对于韩非刚才提起的四公子韩宇的异状,卫庄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虽然昨夜韩千乘因为墨鸦的阻拦没能借机杀了太子,但是既然韩宇已经起了杀心,再想熄灭掉就不容易了。” 如果从没有希望,韩宇也许还能克制一二,但是昨夜的事给了他希望,恐怕接下来无论如何他也会想办法杀掉自己的大哥了。 王位啊……多么大的诱惑! 韩非一叹,“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他和张开地一样,不希望太子死掉引起朝局动荡,眼下韩王安的身体还算健朗,估计再执掌大权十年,乃至二十年都不成问题,留着这个太子可以一定程度上安抚姬无夜,让他不会轻易做出极端行为,而且韩非也不愿意见到亲兄弟之间痛下杀手。 不过他既无法阻拦四公子韩宇的行动,在姬无夜的阻挠下也没法去保护太子。 只能祈祷姬无夜能保护好太子……感觉很悬。 弄玉这时候疑问道: “既然没有了天泽创造的机会,四公子还能暗害太子吗?不会被发现吗?” 张良开口回答道: “不,弄玉姑娘,还有一个机会。” 韩非喃喃着说出后半句,“秦国使臣来访。” 弄玉也是冰雪聪明的姑娘,一点就通: “公子的意思是,四公子会在使臣来访之前谋害太子,再借此事之机逼迫韩王无暇查案?” “弄玉姑娘果然聪慧。”韩非重新露出往日不羁的笑容,奉承了一句,接着进一步解释道: “只要能让我大哥死的足够像是一场意外,以我父王一贯好面子的性格,在他国使臣就要到来的时候,他绝不会大张旗鼓的去强行追查,而是就此结案,默认就是一场意外。” “况且就算做不成意外,也可以往天泽头上推,毕竟他已经做过一次绑架太子的事了。” 张良接话问道: “韩兄可有解决之法。” 韩非苦笑一下,“我哪来解决办法,这两个人我哪个都管不了。”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给他提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你只要找机会先把你四哥给做了,太子不就没事了吗?” 说话者自然是古寻,他身旁还跟着一脸无聊的焰灵姬。 “呵呵!”韩非冲刚进门的古寻扯出一个假笑,“古兄提的建议还真是直指问题核心啊……” 担心出问题,所以就把可能制造问题的人给先宰了。 嗯……某种意义上是个好办法,不过韩非并不打算用。 韩非决定先不管这个问题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先研究一下昨夜天泽给的瓶子吧。 不过没等他把东西掏出来,古寻突然皱着眉头快走几步,来到韩非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片刻后疑声问道: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你昨晚上和天泽动手了?” 这话一说出来,除韩非外的所有人都神色诧异的看着古寻。 韩非笑着回答道,“古兄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和天泽动手,那不是找死吗?” 古寻一摇头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服药,身体状况应该很稳定,但是现在却出现了严重的衰弱,只有一个可能,你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 “什么不该动用的力量?”紫女向古寻问道。 韩非这时却向古寻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出去。 古寻想了一下,没有回答紫女,只是对韩非道: “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使用这股力量消耗的是你的生命。” 韩非很洒脱的笑着回道: “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感觉没什么事啊?” “代价如何,你心里应该明白。”古寻松开韩非的手腕,走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又朝卫庄问道,“你昨晚找到韩非之前,他已经和天泽见面了吗?” “没错。”卫庄此时也是有些懵的状态,怎么突然韩非就又出问题了? 古寻也是无话可说,昨晚上他以为有陈和去牵制天泽,对方应该没那么快见到韩非,没想到啊……没想到,卫庄还是晚了一步。 “算了,你以后自己注意吧。”最后,古寻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韩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办法的事。 韩非垂眸平淡的笑了笑,没有应答。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用,不过他没得选择,为了胸中抱负,总要有所牺牲。 其余人看着二人的交流,心里都很好奇,尤其是绯烟,她从刚才古寻一说话就知道,所谓的力量肯定和昨晚上天泽对韩非动手却突然中止有关。 不过所有人也都看出了韩非不想说,只能压下心中的猜测不问,绯烟自然也不好问,只能将疑惑暂藏心底,等待再找机会探究。 韩非再度摆出一贯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挥手招呼所有人道: “先不说这个了,诸位,你们谁认识这个瓶子的来历吗?” 说着,他把那个瓷瓶掏了出来,摆在了圆桌中心。 除了古寻和卫庄之外的人都凑上前看了一番,最后结果是谁也不认识。 韩非忍不住问焰灵姬道: “焰灵姬姑娘,这是天泽给我的东西,你也不认识吗?” “不认识啊!我从没见过这东西。”焰灵姬双手一摊,爱莫能助道,“不过这个花纹……隐约有几分熟悉。” “熟悉?莫不是来自百越?”对于焰灵姬最后一句话,韩非猜测道。 紫女不由笑道,“天泽的东西,来自百越才正常吧!” “你应该先和我们说说天泽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东西。” 韩非一拍脑门,“哈哈,紫女姑娘说的是,被太子的事影响到把这给忘了。” “天泽给我这东西是因为一个交易。” :。: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白大侯爷,韩非前来求药 “天泽昨天的行为背后肯定还有别的目的,所以我和他达成了一个交易,帮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韩非解释后,张良也对焰灵姬问道: “不知道焰灵姬姑娘是否对天泽的需求有所了解?” 焰灵姬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前段时间我见他的时候,没人和我说有什么事。” “看来还是得从瓶子下手,先弄清楚它的出处。”韩非重新把瓷瓶拿回来,在手中不断的把玩。 古寻这时候直接提醒道,“拿着瓶子去找胡夫人问……或者唐七也行。” “古兄你知道这东西?”韩非立刻偏头将视线转向古寻。 “天泽是被白亦非故意放出来的,具体目的不好说,可能是为了借此去吓唬吓唬你爹,也可能是拿他替自己吸引火力,不管怎么说,你觉得他会不留后手?”古寻身体往后一仰,姿势惬意的反问道。 “什么意思?”焰灵姬抢在韩非之前,趴在古寻脸前问道。 “意思就是天泽身上中着毒呢。”古寻微阖双眼,语气随意的回答道。 焰灵姬秀眉一皱,“怎么可能,有百毒王在呢?” “嘁,百毒王解开你中的毒了吗?”古寻撇嘴笑道。 “……”焰灵姬一时语塞,最后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毒解了?” “不用解,你没中毒。” “……”果然没中毒,是骗自己的! 焰灵姬深呼了几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不跟身下的男人计较,尽可能平静的继续问道: “那你天天让我吃的是什么药?”∵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清热去火,你整天玩火,多吃点这药没坏处。”古寻睁开眼睛,冲焰灵姬一笑。 一听这个答案,焰灵姬就想起了上次百毒王帮自己检查时说的话,只感觉脑子疼,气鼓鼓的坐在一边,不去看古寻了。 其余的人看着焰灵姬被耍,都不由的笑了。 韩非笑了两声以后,收敛了笑意,重新问回正题: “古兄说的在理,白亦非必然会在天泽身上留下控制手段,毒……确实是最方便的一种。” “不知道古兄有没有把握解开天泽所中的毒?” 如果古寻能解毒,韩非就没不用想办法从白亦非那里倒腾解药了。 不过这一次韩非要失望了,在医术上从不让人失望的古寻,这一次也没办法了。 “解不了,他中的是蛊毒,而我,不懂蛊。” 动物世界里很少有蛊这种东西,当初古寻没有特意去学针对蛊虫的办法,虽说一通百通,但是蛊毒这方面他真的不怎么擅长,至少百毒王和驱尸魔两人搞不定的蛊,他肯定也搞不定。 “这样吗……”韩非觉得有些麻烦了。 焰灵姬也重新把头又转到了古寻身前,“那要去哪里才能搞到解药呢?” “很显然,白亦非那里,也就是血衣侯府。”古寻一摊手回答道。 韩非也知道白亦非肯定会把解药放在自己身边,侯府是最佳选择。 但这也是他觉得麻烦的原因,现在白亦非一心躲在府里装鸵鸟,整个侯府被白甲军守的严丝合缝,这怎么搞解药? 古寻接着又补充道: “当然,如果是要暂时抑制蛊毒的解药,我倒是有办法给你弄到。” 古寻会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明珠那里应该有。 “暂时的解药……也是个选择。”韩非晃了晃脑袋,觉得人应该要学会变通,“古兄你能不能帮我弄来十年份的解药?” “呵呵!”古寻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几下嘴角,“你猜?” “我猜是不可能了……”韩非讪笑了一下,嗫喏道。 “看来我还是得找白侯爷好好聊一聊啊!” 卫庄提醒道: “你想要凭现有的情报去逼白亦非将解药交出来恐怕不容易。” “我知道。”韩非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不过不管他会不会同意,我都得去试一试,就算他不愿意,也要由此逼他动一动,一直待在侯府我们可就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 ……………… 次日,血衣侯府,韩非,张良,卫庄三人联袂而来,登门拜访。 此时白亦非正待在自己当初遇袭的书房偏院中,这个地方是他最喜欢的,僻静,幽寂,十分合他的意,不过现在院子周遭守着大量的白甲军士卒。 听到守门的军卒汇报韩非又来了,白亦非眉头一皱,心里明白这个人绝对不会随便找自己,八成没好事,但也因此还必须要见见他,看他要说什么。 “把人带到客厅。” “是,侯爷。” 片刻之后,白亦非在客厅见到韩非,张良,卫庄三人。 “侯爷,几日不见,不知道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韩非率先拱手寒暄道。 白亦非至今还在以受伤养病为由不上朝,故韩非有此一问。 白亦非露出轻笑,应付道: “已经好多了,多谢九公子挂心。” “不知今日九公子携两位友人找本侯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情。”韩非微微一笑,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最近不小心中了点毒,很特别,找了很多名医都没能治好,必须特定的解药才行。” “这样啊……”白亦非心里一跳,韩非话中所指之人似乎就是天泽啊。 他眼神中冷光一闪而逝,然后维持脸色不变反问道: “这种事找本侯有什么用呢?我可不懂医术。” 实际上他是懂一些的。 “我当然知道侯爷不会医术。”韩非也没兴趣纠结白亦非会不会医术,又拱手笑道,“不过我偶然得知侯爷这里好像有那种特定的解药,所以特意登门求药,还望侯爷割爱。” “呵呵,九公子说笑了,本侯可不记得府上有什么算是解药的东西。” “是吗?”韩非装模做样的反问确认道。 “没有!”白亦非很肯定的否认了。 “唉!那可真是太让人遗憾了。”韩非叹一口气,看起来很是失望。 “既然没有那就算了。”韩非不再追问解药之事,突然转变话题道,“那我和白侯爷说一下之前查的案情吧。” 白亦非看着韩非笑意盈盈的脸庞,摆放在桌案之下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才韩非敢上门索要解药的底气。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没证据又怎样 “没想到九公子在救下太子的同时,还不忘查本侯的案子,真是尽职尽责啊。”白亦非微微眯着颇具压迫感的双眸,盯着韩非说道。 韩非完全当听不见对方话里不阴不阳的语气,摆了摆手,有些自得的谦虚道: “哪里,哪里,侯爷谬赞了,身为司寇,这不过是应该的。” 接着韩非问道: “不知道几天过去,侯爷有没有想到那些刺客对侯爷下手的缘由?” 白亦非一听韩非问这个,心里又是一跳,这个问题有点敏感啊…… “不知道,可能很多,本侯也难以做出判断。”缓缓摇了摇头,白亦非给出了模糊的回应。 “这样啊……”韩非微微一笑,“那我倒是查到了一点,那些刺客似乎是为了侯爷所知道的某个秘密,所以当日他们其实是为了抓侯爷你,而不是杀。” “秘密?”白亦非扯出一个假笑,“九公子应该很清楚,以本侯的身份地位,秘密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少的。” “这我自然明白。”韩非当即应声,接着说道,“不过先前救太子时,恰好被我遇见了袭击侯爷的人,他们似乎还盯上了那位劫持了太子的百越废太子——赤眉龙蛇天泽。” “当年可是侯爷你亲自征讨了他所率领的叛军,不知道……其间有没有关联啊?” 白亦非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掩藏的很好,依旧维持住淡淡的冷笑之色,不答反问道: “这么说,九公子有抓到袭击本侯的刺客?” “那倒没有。”韩非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那群人确实很难缠,我没能抓住。” “没有抓住……也就是说九公子目前所知道的,仍然还是猜测?”白亦非继续问道,声音阴柔而平稳,丝毫没有感情。 “对,是猜测。”韩非紧紧盯着白亦非,嘴角噙着不明的笑意,“不过猜测还不够吗?” “这个朝堂上,最喜欢讲证据的人恐怕就是我韩非了,其他人……未必,而且很多事也不能讲证据,不需要讲证据。” “侯爷觉得呢?” 白亦非和韩非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注视着对方,一个脸上冷若冰霜,一个脸上笑意盈盈。 对视良久后,白亦非才出声缓缓的回答道: “九公子说的没错,能有个猜测,很多时候就足够了。” “嗯……侯爷明白就最好了。”韩非咧嘴笑了笑,“虽然这个案子父王已经不追究了,不过我还是会……尽可能的帮侯爷查清真相,请侯爷放心。” “其他就没什么事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侯爷继续养伤,告辞了。”韩非站起身,一拱手道。 一旁的张良和卫庄见状也站起身告辞。 “呵呵,侯府现在依旧是一团乱,不方便待客,让九公子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失礼了。”白亦非依然不留人,随便客套了一句。 “侯爷客气,是韩非屡次叨扰了。”韩非也客套了一句,“侯爷有伤在身,也就不需远送了。” 说罢,韩非三人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韩非最后又说了一句话: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侯爷,刚才韩非所说的事,希望你能再想想,如果想起来什么,随时通知我。” 白亦非看着韩非三人离去的身影,手指不住的在身前的桌案上敲打,苍白的脸庞有些阴晴不定。 韩非所说的想想,明着是指让自己想被刺杀的原因,实际却是让他想想愿不愿意交解药。 韩非出了侯府之后,对身旁的两人说道: “看白侯爷的样子,这事对他还是很重要的。” 卫庄不咸不淡的回道,“越重要就越麻烦,这不是个好选择。” 张良这时也有些质疑道: “韩兄,以此要挟白亦非,恐怕会遭反噬啊,而且天泽其人,行事狷狂,肆意大胆,又沾染着许多麻烦,良以为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 “天泽嘛……确实有很多缺点,但是也有优点,我们能争取到的帮手并不多,况且有古兄和焰灵姬作为缓冲,也可以当个选择了。”韩非听了两人的话,抿着嘴点了点头,解释了一下,“至于白亦非……他是世袭的侯爷,也是领兵的将军,但更是一个合格的政客,权衡利弊得失是他的本能,流沙和他也许不会那么针锋相对。” 卫庄冷哼一声,“希望事情能如你所期望的那般进行。” “哈哈,卫庄兄你要对我有信心。” 韩非粲然一笑,伸手去勾卫庄的肩背,不过被对方躲开了,然后不死心的韩非又去搭张良,弱小的子房就没能躲开,只能苦笑着被迫和韩非在大街上勾肩搭背。 ……………… 今天医馆一早就来了位很稀罕的客人——绯烟。 古寻见到她人走进来,不由放下了手里的闲书,挺起身迎接道: “呦,绯烟姑娘,稀客啊,怎么今日有空光临古某的医馆?” “呵,之前和湘君交手,受了些伤,想找古大夫诊治一下。”绯烟仪态万千的颔首说明道。 “这样啊……”古寻伸手一指柜台前的椅子,“那先请坐。” “嗯。”绯烟没有说话,轻哼一声坐了下来。 一旁切药的陈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漠然的盯着绯烟的侧身。 “那个……方便把脉吗?”古寻等她做好,身体前倾,双手搭在柜台上问道。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夫,出于避嫌的问题,对于女性还是要询问一下的,虽然这个年代的姑娘们还都挺开放的,一般没人忌讳这个。 绯烟也不例外,微微一点头,“无妨,江湖人不用讲究这些。” 说着,她伸出了修长嫩白的玉手。 古寻略微瞥了一眼,嗯……手型很好看,肤质也很好。 说起来,古寻发现绯烟和焰灵姬的手型似乎比紫女和惊鲵好看一些——是因为施展阴阳术和火巫术需要结印吗? “咳咳!”轻轻咳了一声,古寻收敛发散的思维,伸出三指搭在了绯烟的皓腕上。 嗯……稍微一把脉,古寻发现她还真的有点伤,内腑受了震荡,气息不稳,问题不大,就是这几天行气可能会有些滞涩。 也不知道是昨晚和湘君真刀真枪战斗意外受的伤,还是为了来看个病给自己憋出来的。 :。: 第二百五十四章 疗伤闲谈 “绯烟姑娘只是有些轻微的内伤,不算严重,自己行气治疗一下也就够了,不需要我再开药了。” 古寻松开手指,笑着说道。 “妾身明白,不过近日的新郑城并不太平,阴阳家的三位长老还在追缉妾身,有伤还是尽快治好为上。”绯烟永远都是一副沉稳华贵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含笑解释了自己求医的原因。 古寻眉眼一挑,附和了绯烟的说法,“这倒也是。” “那我给你用最快的方法治疗一下吧。” 对于绯烟自己送上门的行为,古寻当然没异议了。 昨夜湘君和湘夫人三个长老没一个会占星术的,虽然古寻现在已经知道了占星的局限性,但还是很感兴趣,现在绯烟让他治疗,就是送上门来给他白嫖。 而且就这对方还要谢谢古寻。 “那就多谢古大夫了。” 古寻点了点头,“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说完,古寻再一次伸手抓住了绯烟还没撤走的手腕,体内雨花真气流动,开始涌入绯烟的体内。 绯烟对古寻的治疗方式有所预料——最快的方法自然就是古寻亲自给她调理内息——但等到古寻的真气进入她体内,却还是让她有些惊讶,眉头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 这真气怎么变了? 昨夜离开郑国旧宫之后,绯烟就立刻去找了湘君三人,而女英和湘君受的伤要比她猜测的严重的多。 湘君还好,石子打穿了他的右侧腰腹,主要是外伤,只要上好药,修养一下就可以恢复,但是女英的伤就棘手了。 古寻那一掌在她体内打入了大量的异种真气,而且是属性炽烈如火的极为霸道的真气,对于女英这个水部长老来说,感觉……具体情况可以咨询白亦非,他比较有发言权。 就算是借用地下冰窖,他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痊愈,不然也不会被国殇死士那么轻易就打伤了。 女英的伤势倒没白亦非那么重,但是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好的,女英自己的上善若水拿古寻的异种真气没办法,她姐姐娥皇的白露欺霜也不行,湘君的皇天后土更是不行。 嗯……这方面倒是不得不说姬将军要比他们这些实力更强的人要更具优势,皮糙肉厚,伤势好的也快。 绯烟用自己的魂兮龙游倒是效果不错,但是她不可能一直待在据点里帮女英疗伤,所以才来找古寻,想试一试对方的真气,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就算对方不亲自帮自己疗伤,至少也能骗一副治内伤的良药吧,怎么说都是新郑神医…… 当然,顺便也可以聊聊别的。 现在让绯烟奇怪的就是,古寻的真气一点也不似女英体内的那般,炽烈如火,反而温润如雨,一进入自己体内就开始滋养受伤的内腑,温和的调理着紊乱的真气。 这不科……这不武学,怎么可能有人的真气能在一夜之间完全变成两个极端相反的属性呢? “古大夫,你的真气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啊?”绯烟眼神闪烁了几下后,还是直接将疑惑问了出来。 “呵!”古寻冲她咧嘴一笑,“这是我的独门真气,全天下只此一家,疗伤效果极佳。” “至于之前……那时候在对付敌人,肯定不能用疗伤的真气,得用攻击性强一点。” “呃……”绯烟一时有些语塞。 你这个逻辑倒是没毛病,但是操作起来不现实啊! 不过问题到这,牵涉了人家的独门武功,她就不好再问,只能在心里又默默的记了一条。 至于女英,她也只能让对方自求多福了,慢慢恢复吧…… 接着,绯烟又开口问起昨天古寻提到的事情: “妾身想问一下,昨天古大夫所说九公子所用的力量,不知道是什么?方便告知吗?” 古寻很干脆的摇头拒绝了,“力量就是力量,没什么可说的,况且韩非不是很想让我说,还是尊重一下他为好。” “不过绯烟姑娘怎么对这个这么好奇?”说完,古寻反问了一句。 “呵!”绯烟淡然一笑,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听古大夫昨天说的,九公子的身体似乎会因此出问题,不免有些担心。” “妾身脱离了阴阳家,招惹了不小的后患,自然希望九公子可以将流沙做大,以求庇护,而这一切都需要九公子安然无恙才行。” “也对。”古寻一副很赞同的模样,“对韩非而言阴阳家是挺麻烦的。” 绯烟总觉得古寻一说起这些,就有些话里有话。 “不过这些天你可以放松一点,那天阴阳家的三个人都被我伤的不轻,尤其是那个……那个妹妹……叫什么来着……噢,女英,她的伤势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土部长老湘君的伤也得养几天,娥皇肯定得照看两个伤号,没人顾得上找你麻烦了。” 绯烟闻言,只能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妾身感觉,古大夫似乎对阴阳家有着不一般的了解?” “我不能对阴阳家有些了解吗?”古寻一偏头,轻笑着反问道。 “自然可以,只是阴阳家一贯行事神秘,与外界交流很少,古大夫似乎和阴阳家并无瓜葛却又有所了解,让妾身有些惊讶罢了。” “嗯哼,恰好有些了解罢了。”古寻自然不会解释,随口敷衍了一句。 绯烟照例在心里又记了一条。 “那古大夫对阴阳家有什么看法?” “看法……”古寻空闲的左手手指在柜台上随意的乱敲着,沉吟了一下后回道,“我和它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就是一个行事比较诡异的江湖门派罢了。” 绯烟笑着又问道: “听起来古大夫似乎不是很喜欢阴阳家?” 古寻赶紧摆了摆手,为自己澄清道,“别误会,我不是讨厌阴阳家,我是不喜欢所有的江湖势力。” 古寻虽然会救无辜之人,但是很少管江湖闲事,因为在他看来踏足了江湖也就没有无辜一说了。 所以他自认有侠气,却并非好人,甚至看待七侠也是如此,至于其他江湖人,就更不用说了,杀起来从不追究对方该不该死。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妾身 绯烟听了古寻的回答,更感意外。 这种厌恶江湖人的语气,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古寻虽然有着大夫的身份,但是毫无疑问,身为绝世高手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 “哦,没想到古大夫的想法竟然和法家之思想如此贴合,这让妾身颇为意外啊。”绯烟露出刻意的讶然,柔声说道。 “哈哈,我可是个绝对的不法分子,绯烟姑娘抬举我了。”古寻笑了笑,自谦……应该算实话实说道,“不过是过去被江湖琐事烦的太过了而已。” 说完话,古寻也将自己的手撤了下来。 “好了,绯烟姑娘,你的内伤基本痊愈了。” 绯烟闻言,精心运气一周,发现内腑的伤势果然已经好了泰半,真气流转畅通无比,毫无滞涩之感。 真是好生厉害的疗愈真气啊! 绯烟不由心下感叹,她还从没听说过谁家的真气能有这般神奇的效果,就算是最擅长治疗内伤的道家两宗也远远不及。 “有劳古大夫了。”绯烟站起身,欠身一礼道。 “无妨,举手之劳,绯烟姑娘不必客气。”古寻将身体后倾,稍稍一抬手示意道。 “嗯……那妾身也不多客套了。”绯烟见此,恬淡一笑,然后又说道,“不过妾身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古大夫是否方便?” “什么事,请说。”古寻右手往前一伸,示意对方直说。 “古大夫医术高绝,不知可有什么治疗内伤的妙药,能够卖与绯烟一些?眼下是多事之秋,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提前备一些也算未雨绸缪了。” “买药?”古寻怔了一下,然后笑着回道,“买药自然不是问题,我这里就是医馆,不过我听说阴阳家不是很擅长的炼丹之术吗,绯烟姑娘还需要医家药物吗?” “炼丹术是金部所擅长的,我一个火部弟子并不精通此道。”绯烟摇头解释道。 阴阳家如今真正擅长炼丹的也只有金部长老,其他都是凑数的,绯烟对此道是一窍不通,湘君等人也是一样。 而这次他们出来都没带疗伤灵药,阴阳家据点里的都是一些寻常药物,对女英的伤势毫无起色,不然绯烟也不用折腾这一圈来找古寻了。 “这样啊……”古寻点点头,一副了然之色,不过嘴角的浅浅笑意去让绯烟感觉怪怪的。 古寻伸手对着药柜虚空一抓,咻的一声,一个小药瓶就飞了过来,落入他的手里,接着他把药瓶放到柜台上,朝绯烟的方向一推: “呐,这瓶就是,专治内伤,尤其适合于……霸道真气所造成的经脉损伤和真气涣散。” 对于古寻意有所指的后半句话,绯烟只当没听见,伸出柔荑将药瓶收了起来。 人在江湖混,就是这样,哪怕大家都知道了,只要没挑破,那就得演下去,当然……如果你有掀桌子的能力倒是无所谓,不过绯烟显然是没有掀古寻桌子的本事。 “不知此药价格几许?”收好药后,绯烟问道。 古寻摆了摆手,“不用了,值不了几个钱,你是流沙的人……呵,就不要钱了。” “那……多谢古大夫,妾身告辞了。” 绯烟谢过礼以后,就欲离开,不过古寻突然出声说道: “我也有件事想问一下绯烟姑娘,可能有些冒昧,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绯烟已经转过去一半的身体闻言立刻又转了回来,有些意外的看着古寻: “不知古大夫想问什么?” “你一直自称‘妾身’……是已经成亲了吗?”古寻两只手交叉握在一起,摆在柜台上,饶有趣味的问道。 古寻至今除了绯烟以外,就只见过胡夫人这个正经人妻如此自称,而且这个词一听也就是已婚妇女的称呼方式,所以……有些奇怪,照理说此时她应该还没遇见燕太子丹,离成亲还早着呢吧? 这个问题问出来,不仅绯烟有些错愕,陈和的目光也偏转过来了。 能不能问点有用的? 古寻没有理会两人的惊讶,静静的看着绯烟,等待着回答。 这事他早想问了,不过一遇到韩非他们就容易忘,今天干脆就直接问本人了。 “古大夫没有听过……妾身未名吗?” “呵呵!”古寻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女子还未出嫁。”绯烟先是转过身朝门口走去,直到快离开时才轻声回答出来。 古寻听了这个解释,感觉自己有点像强行撩妹的痴汉呢,追着姑娘家家问这种问题。 不过说回来,‘妾身’这词合着是个女人就能用啊…… “陈和,你知道妾身未名吗?”古寻扭过头看见盯着自己的陈和,不由问了他一遍。 陈和很光棍的一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搞得好像就我不懂这种常识似的?” “……”陈和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先生没必要问这种无意义的问题,她想怎么自称都无所谓的。”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人怎么能没有一点求知欲?”古寻翻眼瞥了陈和一下,语气懒散的回道,“再说了,知道她的婚姻状况也是有点用处的。” “……”陈和又是一阵沉默,古寻的私生活……他不知道怎么说,最终还是扯开了话题: “先生,她要内伤伤药,不是给自己备用的吧?” “很显然。”古寻眉头一挑,肯定了陈和的猜测,顺便把刚才放下的闲书重新捡回来。 陈和想了一下后,也重新拾起切刀,继续切药。 ……………… 新郑城这段时间注定不太平,各种意外一件接着一件,左司马刘意被谋杀死亡,白亦非遇袭受伤,太子也被劫持。 而太子好不容易才救了出来,结果还是没能多活两天,就遇到意外,‘落水’身亡了。 按照现场保护的禁军所说,是因为桥面质量有问题,马车走上去突然坍塌,致使太子落水,而禁军一身的铁甲,必须先去甲才能下水救人,等到脱了沉重的全身甲,太子已经快漂起来了…… 显然凉透了。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双赢 韩非站在太子落水的断桥处,身边站着张良。 张良轻声凑在韩非近前说道: “从桥面断裂的痕迹来看,似乎确实是年久失修,受不了马车的重量而断的。” 韩非双手背在身后,扫视了一眼身前略微湍急的洧水支流,笑着问张良道: “子房,这桥修建多少年了?” 张良略微回忆了一下后回答道: “此桥连接城东城西,自我韩国灭掉郑国,重建新郑城后就存在了,上一次重修是……三年前。” “三年前啊……这么长时间,走过那么多马车,偏偏我那位大哥就如此倒霉,恰好桥承受不住了吗?”韩非轻轻一叹道。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四公子韩宇做的。 “……”张良闻言默然不语,他自然也明白,不过韩王安让他们来检查一下,也只能过来走个过场了。 “走吧,回去复命。”韩非没有继续感慨王位之争,偏头对张良说道。 “韩兄不多查一查了吗?” “没必要,连父王都无意深究了,我又能如何?况且我四哥做事可是个滴水不漏的主,查不到他头上的。” 韩非无可奈何的回道。 秦国使臣已经进入韩国境内,最迟大后天就会抵达新郑,韩王安现在严令群臣,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新郑城的……歌舞升平。 简单来说就是一定要保证他韩王安不能在他国使臣面前丢了面子,为此韩王安甚至连太子之死都没有深究。 当然,这也和韩宇事情确实干的漂亮有关。 ……………… 将军府中,姬无夜正和白亦非聊天。 太子身亡,对夜幕来说可以说是最近一段时间来最倒霉,损失最大的一件事了。 呃……说起来,夜幕最近就是在不断刷新着下限,现在算是已经刷到底了。 一直躲在侯府的白亦非也不能继续躲清闲了,被姬无夜叫来了将军府。 “哼!”姬无夜右手握紧,一锤桌案,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没想到好不容易从天泽手里把人抢回来,结果太子还是出事了!” “侯爷,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白亦非此时也是一脸阴沉,最近他的损失太大了。 对苍龙七宿的追寻被其他势力得知,生命受到直接威胁,前几天直接被袭击,然后又被韩非威胁,现在韩非的问题他还没想出解决办法,太子又死了…… 太子一死,他的损失和姬无夜是一样的,两人都失去了一个绝佳的登上王位的方法。 “能够将事情做到这种严丝合缝的程度,只有收买了保护太子的禁军才有可能,动手之人还能是谁?”白亦非阴冷的声音,缓缓的回道,“四公子韩宇。” 所有公子,包括太子,都是由韩王安的直属护卫禁军去保护的,人员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撤换,旁人都无法插手收买,包括姬无夜这个大将军都不行,能够收买这类禁军的,除了韩王安本人以外,就只有其他公子了。 他们是唯一可以相对长时间与其接触的人,不过由于人员流动性过大,为了确保能够在关键时刻让太子必死无疑,必须要收买大量的禁军,为此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王族诸公子里只有韩宇能做到。 韩非回国的时间太短,来不及布置。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姬无夜想不通这么多弯弯绕绕,但是大体了解,心中最怀疑的也是韩宇,听到白亦非如此肯定,当即又是一锤桌案: “可恶,这个韩宇……” 白亦非到底比姬无夜养气功夫好,此时压下了心中的恼怒和不甘,沉声提醒道: “将军,现在太子既然已经死了,再为一个死人纠结未免不智,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储君的位子接下来会落到谁头上?” 姬无夜一愣,他被太子之死冲昏了脑子,都忘了考虑这个。 失去了完全受他们摆布的太子,夜幕想要保证自己能继续在韩国作威作福,就必须要和下一任储君搞好关系,当然能够控制对方就更好了。 白亦非见到姬无夜已经清醒了几分,接着说道: “已故的王后一共诞下四个孩子,太子,四公子,九公子,还有红莲公主,其余皆为庶出,如今太子身亡,最有可能接任储君之位的就是四公子和九公子。” 姬无夜原本稍稍平息的怒火又升了起来,白亦非说的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搭理。 不过……他必须选一个,不然他就得想办法把这俩都干掉,才能让韩王安选择庶子。 但是如果这么做,韩王安估计不会放过他,嫡子全部死掉,你这个大将军有没有问题都得死! 而如果要在四公子和九公子之间选一个,姬无夜果断选择韩宇。 “这个韩宇,他是吃定了本将军和韩非不对付,只能选他,才敢对太子下手啊!”姬无夜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白亦非接话道,“韩非对夜幕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和韩宇不同,是容不下夜幕的,我们必须向四公子妥协。” 姬无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种被人坑了,自己还必须上赶着去和对方合作的感觉很不好。 但是白亦非说的一点不错,韩宇是个政客,利益至上,夜幕能够帮他,他就会愿意支持夜幕,就像当年姬无夜帮助还是太子的韩王安一般,而韩非则不同,和夜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白亦非望着脸色不断变幻的姬无夜,心中则浮起了另一个想法,尤其是想到了韩非前两天登门的要求。 姬无夜确实只有一个选择了,但是自己也许……未必! 白亦非觉得,韩非确实是容不下姬无夜了,但未必容不下自己,既然如此,二人就有合作的基础。 虽然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四公子韩宇和九公子韩非两人中,明显是前者赢面大,但只要储君之位没定,甚至只要新君没有登上王位,那事情就不算尘埃落地。 自己如果暗地里和韩非达成合作,姬无夜在明面上和韩宇合作,只要操作得当,也许可以脚踏两条船。 届时,无论谁笑到最后,都能确保他白亦非不会输。 韩非赢就彻底放弃姬无夜和韩宇,而韩宇赢就卖掉韩非,踢开姬无夜! :。: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拍即合 四公子府中,韩宇正在和他那没比自己小几岁的干儿子谈话,不过这俩人更能装,顺便还下着棋。 韩千乘一边落子,一边自我告罪道: “都怪孩儿无能,上次没能留下太子,让义父不得不出手。” 韩宇心情很怡然——太子死了他当然开心——不紧不慢的落子应对,轻声回道: “无妨,千乘,这些棋子留着不用也是浪费,这次也是物尽其用了。” “父王的反应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他还是那么看重面子,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完了,一切都尘埃落地。” 韩千乘适时的拱手贺喜道: “恭喜义父离大位又进一步。” 接着他也想到了下一任储君的可能人选问题,迟疑道: “义父,如今……王上膝下应该只有您和九公子韩非两位嫡子了,所以咱们接下来是不是……” 说着,韩千乘手上还比了个除掉对方的手势。 韩宇眼睛稍微眯了眯,又落下一颗棋子,“老九啊……他那个性格实在是……” 几番品味之后,韩宇摇了摇头,“暂且先不管他吧,接下来可以试着和姬大将军交流交流了。” 韩千乘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姬无夜这种人,适合联手吗?孩儿担心他会害了义父。” 韩宇闻言,低头看着棋盘笑了笑,说了一句: “千乘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韩千乘听了这话,也赶紧垂下脑袋,双眼紧紧的盯着棋盘,似乎专心于下棋了。 韩千乘自然不是担心姬无夜靠不住,他是担心韩宇有了姬无夜的相助,他的地位会受到影响,韩宇自然明白对方的顾虑,所以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复,安抚了一下自己的便宜儿子。 ……………… 是夜,九公子府,韩非正在自己的书房中,俯首桌案前阅览公文。 对于一向行事肆意,追求轻松惬意的韩非而言,往日里他是不会大半夜处理公务的,只会去紫兰轩寻欢作乐,不过这两天韩王安看的紧,城里面一大堆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呈报给他这个司寇审理,他也只好加加班了。 突然间,韩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许异样之感。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是剑灵引起的,而剑灵一般只有在韩非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才会出现,呃……有时候韩非会闲着无聊非找剑灵聊天,对方被烦的不行也会出来冒个头。 “呵呵,九公子平日里行事放浪形骸,没想到在自己府中竟然如此尽职尽责,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书房阴暗的角落中陡然响起,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空旷的书房中还是很刺耳,饶是韩非心大胆大,也不由眼皮一跳。 他抬眼一看,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慢慢的自阴影中走出来,走出来后在灯光的照耀下,暗红色就转变为了血红色,正是白亦非的血袍,来人自然也就是白亦非。 “血衣侯?”韩非眼一眯,语气颇为惊讶的喊道。 “寅夜来访,希望没有惊吓到九公子。”白亦非很没诚意的假模假样告了个罪,然后坐到了韩非的对面。 “哈哈,是有点惊吓。”韩非刚才的失态也只是事发突然,一时惊吓而已,此时已经完全正常了,也不害怕白亦非会对自己动手,“白侯爷的武功果然厉害,竟然无声无息的就摸进了我府中。” “九公子府上的护卫应该加强防守了,最近城中可不怎么太平。”白亦非没有接韩非的话,只是给了个建议,话中瞧不起韩非公子府防守力量的意思很明显。 韩非也不接他这个话茬,嘿嘿一笑,转而问道: “白侯爷竟然舍得离开侯府,还这时候偷偷摸摸的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商量吗?” “呵,没什么特别的,上次九公子所说的解毒之药,本侯已经找到了,确实在我府上,不过之前库房档案太乱,一时有所疏漏。” 白亦非说着,掏出了一个瓷瓶,样式和之前天泽给韩非那个很相似,放到了韩非身前的桌案上。 韩非稍微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瓶子,没想到白亦非这么痛快的就愿意松口了,而且还恰好在太子身亡这个当口,怕是…… “那可真是太谢谢白侯爷了。”韩非客气着说道,“不过这种小事,侯爷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我自己去取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呵!”白亦非轻哼了一声,意有所指的提醒说道,“太子今日身亡,九公子应当明白你这位王上唯二嫡子如今的敏感位置。” 果然是因为王储之位。 韩非眼神中闪过了然,然后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太子殿下才刚刚亡故,现在顾及这些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吧?”♂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呵呵,急不急可不是由九公子你控制的。”白亦非冷笑着回道,“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着急站队呢。” “那侯爷今日夜访,不知意思是……” “姬无夜已经选择了四公子韩宇。”白亦非答非所问道。 韩非撇撇嘴,对此不惊讶,也不惊慌——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还能选我不成? “就我所知,侯爷你和姬将军关系似乎很亲密的吧,既然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侯爷你是不是也……”韩非双手摆在双膝之上,似乎一本正经的问道。 “姬无夜是姬无夜,本侯是本侯,他和我是否一路,要看九公子你……怎么看我和他了?”白亦非血红色的双眸盯着韩非,将问题踢回给了韩非。 意思很明确,他和姬无夜可以不一路,但是这要取决于韩非是否要对他也赶尽杀绝。 看样子,白亦非是想要暗地串联自己的流沙,明面再借助夜幕,通吃啊! 韩非心下了然了,嘴头上笑呵呵的回道: “侯爷可是国之柱石,统率十万边军,庇护我韩国安危,和姬将军……自然是不一样的。” 韩非这算是给了个肯定的答复,承认了白亦非的重要,言下之意也就是不会像对姬无夜一样,不计代价的清除掉。 韩非也不是在骗他,对于白亦非,韩非从来都没打算短时间内将其拔掉,失去白亦非对眼下的韩国来说未必是件利大于弊的事,所以他的解决顺位还要排在姬无夜这个夜幕老大之后。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明天 “看来,今夜本侯没有白白来送一趟药。”白亦非得了个口头上的承诺,也算满意。 “白侯爷亲自送药,非自然不能让你失望而归。”韩非笑着回道。 虽二人相视一眼,算是勉强达成了些许共识。 当然了,两人都不会真的相信对方,口头承诺也不过是表个明面的态度而已,这种事也不可能真去签订什么有效力的契约,无非就是各怀鬼胎,各有算计,看谁棋高一招罢了。 “既然如此,本侯就不打扰九公子处理公务了。”白亦非该说的话说完,也无意久留,当即就要离开。 韩非却在其即将离开之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侯爷,这解药……没问题吧?” “九公子放心,这是我的诚意。”白亦非背对韩非,声音凛冽的回道,“不过这药是活物,九公子还是尽快让中毒者服用为好。” 话落,白亦非一个闪身,自书房中离开了。 独留韩非一人留在房中,他拿起药瓶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原本还想打开看看的,不过听了白亦非说里面是活物,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 次日一早,天和医馆。 “哈……啊……”古寻打了个哈欠,双手揉了揉脸。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晚睡早起,让他有些精力不济,尽管身体不疲惫,但总是不免会有些困顿。 陈和在一旁看着,心中凛然……果然温柔乡英雄冢,卫庄兄说的一点不错。 古先生堂堂一个绝世高手,竟然会露出这种姿态。 古寻眼角余光瞥见了位于自己右手侧陈和的神色,不过懒得搭理这货。 焰灵姬在一旁划水干活,看着古寻的样子,捂嘴调侃道: “掌柜的,我听说紫兰轩有卖一种男人都喜欢的神药,你要不要去找那个紫女要点用用?” 古寻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道: “那药就是我供应的。” 对这个结果,焰灵姬并没有多大反应,反而又笑着戏谑道: “那不是更方便?” “哼!你这么喜欢……回头我做点给你当饭吃,好不好?” “嘁!”焰灵姬笑着一撇嘴,晃到大堂的另一边去划水了。 这时候,韩非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古兄,古兄,我来看你了。” 古寻晃了晃脑袋,看着潇洒迈步进来的韩非,语气无奈的说道: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说的好听点,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医馆里的病人呢……” “哈哈,不要在意这种无关的细节。”韩非摆了摆手,示意古寻放轻松,然后十分熟练的往椅子上一坐,嘿嘿笑道: “嘿嘿,有个好消息,古兄你猜是什么?” “怎么,你爹决定要立你当太子了?”古寻往后一躺,姿势惬意的慵懒反问道。 韩非被这话噎的笑都顿住了,十分无语的回道: “怎么古兄你也开始研究立储的事了?” “谁研究这个了,这不随口耍你玩呢吗?”古寻一翻白眼,不屑道。 “唉……你说‘也’?还有谁跟你说这事了?” “呵呵……古兄你……”韩非本来想让古寻再猜,不过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直接坦言道,“是白亦非。” 一听到这个名字,焰灵姬也凑过来了。 这个人可是她最恨的存在,甚至都不当人看的。 “白亦非找你聊立储的事?”古寻稍微露出了意外之色,“他是闲的没事干找你闲聊吗?” “哼哼……差不多吧,确实是他心思有些闲,多想了一些吧。”韩非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没有跟古寻细说。 这事是白亦非和他,和流沙之间的事,没必要将古寻再扯进来了。 “不过好消息也和此事有关,他把解药交出来了。” “解药到手了?”焰灵姬有些雀跃的跑到了柜台边,插话问道。 “啊……对,我来医馆就是给古兄检查一下解药有没有问题,再让焰灵姬姑娘你转送解药。” 说着,韩非掏出了昨夜得到的药瓶,朝古寻面前一推,顺便提醒了一句,“白亦非说解药是活物。” 古寻拿起来,随手晃了晃,又用手指弹了弹瓶身——声音还挺脆,接着就把东西丢给了焰灵姬。 焰灵姬有些错愕的问道: “这就检查完了?” 古寻解释道: “天泽中的是蛊毒,解药就是蛊母,自然就是活物,现在瓶子里面确实是个活物,至于是否有问题……我说了我不懂蛊,你可以让百毒王研究研究。” “好吧。” 对这个解释,焰灵姬也没再多说,古寻说的没毛病,可以再让百毒王研究嘛,蛊毒他解不了,总不至于连解药有没有问题都分辨不出来。 这要是都搞错了,他就可以连夜回百越找新人继承百毒王的称号了。 “那我回头给他送过去?”焰灵姬收好药瓶,征询了一下古寻的意见。 “嗯,你随意吧。”古寻眼皮子都没动,随口回答道,“上次我一下子打残了三家的人,现在应该没人敢随便对你下手了。” “好。”焰灵姬眉开眼笑的应声后回后院了。 接着,古寻冲韩非问道: “秦国使臣什么时候到啊?” “嗯……应该明天中午就能抵达新郑城外了。”韩非想了一下回道,然后反问了一句,“怎么,古兄对这事挺感兴趣啊?” “哼!”古寻轻哼了一声,对韩非的说法不置可否,继续又问道,“新郑城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外人进入吗?” “没有吧……”韩非摸着下巴,迟疑回道,“自从前两天旧宫夜战之后,大概是顾及古兄你,大多数外部势力都已经沉寂下去了,七绝堂的人也没查到再有其他势力入城。” 说起前两天的旧宫乱战,韩非还有些失望,自己早走了片刻,没能凑上热闹,之前他就埋怨过古寻当时竟然没有通知自己。 古寻听了韩非的回答,笑着提醒了一句: “那你应该让七绝堂注意一下各方的动作了,秦国的不正常行为,背后可说不好藏着什么秘密行动呢。” “这是自然啊,不过……七绝堂的人手最近都有些不够用了,新郑城真是太热闹了!”韩非两手一摊,语气无奈的回道。 7017k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终于死了 紫兰轩的后院里,古寻几人难得的没有去屋里坐着,而是在院中的石椅亭台处各自或坐或立。 之所以在外面,是因为弄玉正在练剑,不适合在屋里。 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修身紧衣的弄玉,年岁不大身材却发育的错落有致,凹凸不平,手里握着她父亲李开的‘遗物’长剑,一板一眼的按照脑中的旋风剑谱演练着。 古寻在一旁看的……三叉神经直疼。 姑娘很好看,蹦蹦跳跳,摇摇晃晃的非常棒,但是这个剑法…… 等到弄玉将剑法完整的演练了一遍,收剑停歇,站在古寻身侧紫女用手肘轻轻一顶古寻的腰间,柔声问道: “弄玉练的怎么样?” 弄玉带着一身的香汗,也用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古寻,等待着他的点评。 “呃……”古寻看着眼神期待的弄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沉吟片刻先问了一句,“弄玉啊,你每天都在练习旋风剑法吗?” “是的。”弄玉不知所以的点点头,“如果没有意外干扰的话,我每天会练习两遍剑法。” 这个频率不算多刻苦,不过考虑到她本身也有事情,还要修炼内功和琴技,也可以了。 “挺好的。”古寻对此先表示了一下肯定,然后说出了问题,“不过没必要多练。” “啊?”弄玉不知所措,文静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剑法不都得多练吗? 虽然她也知道招式不可拘泥于章法,但是前提是你练的够熟了,才有资格去玩什么剑随意动之类的高端玩法吧? “我所会的武功大都不重招式,而旋风剑法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剑谱中的招式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不过是配合行气的一种……姿势,所以你单纯的练剑招是没意义的。”古寻双手比划着解释道。 “你需要让旋风真气在体内流动,配合着剑招调用真气,让身体熟悉这个过程才行。” “不过你现在内功修为还不够,用这种方法练习的话,还没产生点感觉进入状态,就会真气耗尽了。”古寻解释完后,双手一摊道,“所以早先我跟你说先专注练内功,剑法别管。” 紫女在一旁对古寻的解释也是无语,“那你当时不说清楚一点?” 她一直以为古寻所说的优先练内功是把剑法优先级降低,谁想到是清零,所以对于弄玉每天两遍的低频率练剑行为并未阻止。 古寻张了张嘴,最后没有辩驳,确实算是他的锅,七侠的武功本就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系统兑换的秘籍内容也不包含修炼注意事项,他应该教导的更清楚一点。 弄玉此时见到古寻被紫女说的无言以对,抿嘴笑了笑,然后主动揽责道: “是弄玉没有向古大哥问清楚才会白费功夫的。” “你个小妮子,别老袒护他。”紫女没好气的瞪了弄玉一眼,笑骂道。 “好了,好了,不纠结这个了。”古寻摆了摆手,示意把这事先翻过去,然后对弄玉嘱咐道,“弄玉,剑法你已经记得足够清晰了,以后只要时不时演练一番别忘记就好。” “还有,可以尝试着调动真气去配合剑式,但注意不要过度,让体内的真气枯竭,否则对你的内功修行有影响。”×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无论内功修炼到什么程度,都要避免真气耗尽的情况,这对经脉是有伤害的,虽然一般不至于造成永久debuff,但是总会在一段时间内有影响,尤其是对修行不到家的人。 “好,弄玉记住了。”小姑娘温顺的点点头,将古寻的吩咐记在心里。 此时,侧躺在一架长石椅上的韩非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眼神迷蒙的插话道: “古兄你的武功还真特别啊,竟然不需要大量的重复练习。” “我看卫庄兄都还要天天练剑呢?” 古寻看看没睡醒一般的韩非,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那不一样,卫庄的横剑术重招式,他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来让自己的身体记住挥剑的动作,让出剑的动作快于出剑的想法。” “不过这对弄玉不适用,真气不动光剑动可发挥不出旋风剑的威力,她需要让身体记住的是真气的流动。” 韩非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脸,回复了一下精神,对于古寻的解释没有想太多。 他又不会武功,也不打算学武功,刚才随口一说罢了。 “话说,今天秦国使臣就要到了吧,你堂堂六卿之一,就没事干吗?还跑来紫兰轩发癔症?”古寻问道。 “照理说秦国难得派使臣来,我这个司寇是该跟着去迎接一下,不过这次的情况并不正常,迎接使臣的只有相国大人一人而已。” “就张开地一个人?虽然他是相国,队伍未免也有点单薄了吧?”古寻有些意外,就以韩王安那个爱面儿的性子,再加上对秦国的畏惧,不该多安排一点人吗? “哈……啊……”韩非又打了个哈欠,解释道,“秦国发了国书,可最后派来的使臣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典客属官,没名没姓没出身,要是按礼制,我父王也只需要派个大司伯的属官去迎接就绰绰有余了。” “安排相国大人去迎接,已经是让场面不太难看的最佳选择了。” 人家秦国够强,敢随便安排个阿猫阿狗来当使臣,可韩国却不敢随便安排人去迎接,但是这种情况吧,人去多了,搞得太隆重反倒有些太丢韩国的脸面。 只去一个张开地就很好,唯一的问题就是……张开地一个国相,去迎接一个杂兵可能有些跌份,不过是跌他自己一个人的罢了。 古寻表示了然的点点头。 张开地也是挺惨的了,本来应该有人和他一起承担的,最后却秦国方面的决策,而不得不一人抗下所有。 等他接到使臣的尸体时,心情一定很复杂…… 古寻已经是明确可以肯定那个该死的秦国使臣没法活着进城了。 不管天泽作不作妖都以一样,那个炮灰使臣想要进城,一定是以被白布盖着,横着抬进来的状态。 昨夜玄翦给古寻留了一张纸条,其中提及罗网的人手开始行动了。 而第一步的计划就是由玄翦执行——让他去杀死秦国使臣团,手段越凶残越好,死相越凄惨越好。 :。: 第二百六十章 亏大了 古寻一听韩非之前的解释,心里就明白秦国,或者说……吕不韦为啥派个没名头的杂兵过来当使臣——死了不心疼嘛。 所以说……如果按照原剧情的走向,天泽属于乱入,无形中让吕不韦的计划更加完美了,毕竟使臣莫名被害的话秦国有动手的嫌疑,为了挑起战争,占据大义,而被天泽这个韩国的仇敌杀了,就跟秦国半毛钱关系没有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中,天泽会怎么做了…… “算算时间,这会儿秦国使臣应该已经到了城外,该快进城了。”韩非聊到这里,不由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古寻撇了撇嘴,使臣这会儿可不是快进城了,而是快入土了。 想什么来什么,韩非话刚说出去没一会儿,自前面大堂就过来了一个侍女,步履匆匆的走到几人身边,然后对紫女说道: “紫女姐姐,前面来了好些禁军,要找九公子,似乎有特别紧急的事情。” 紫女一听目光就挪到了一旁的韩非身上,而韩非也听见了侍女的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从石椅上蹦了起来。 这个当口禁军着急找自己,绝对不是小事,而且……八成是坏事。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秦国使臣的到来一定会有随之而来的麻烦,但是韩非没想到这么快,人进城了吗? 不过此时也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对古寻几人随便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的跟着禁军离开了。 韩非离开后,古寻和紫女回到了客厅中。 紫女看着神色一直如常的古寻,心里大概明白对方这是知道韩非为什么被叫走。 “你知道出了什么事?” “啊……”古寻心里没想着这事,被紫女猛的一问,愣了一下才回道,“知道。” “秦国那个使臣应该应该是凉透了。” 紫女听了回答,也愣了一下,才惊呼道,“使臣死了!?” 古寻点了点头,有玄翦做保险,那家伙死定了。 紫女眉头一皱,“这是秦国自己下的手吗?” “嘿嘿,罗网收到了这个命令,并执行了任务。”古寻又点了点头。 不过他没说使臣就是罗网的人杀的。 说话要严谨嘛,现在情况还不确定。 “秦国想要挑起战争吗?在这个时候?”紫女很是不解。 杀害自家使臣,这种行为只能指向一个目的,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出兵理由,但是眼下秦国国内不稳,实在不是侵略他国的好时机……就算是最弱的韩国也一样。 “一切的行为都会有最终的理由,不用着急,且行且看就好了。”古寻笑着拍了拍紫女的……大腿以作安慰,示意她不用惊慌——嗯……手感很细腻,不错。 紫女白了他一眼,头一次见人安抚别人是拍腿的。 ……………… 事情确如古寻所知的一样发展,使臣死了,动手的还是天泽。 对于心中积攒着十几年的仇恨,怨愤着韩国,韩王,以及夜幕的天泽来说,杀死使臣,能一次性报复所有仇人,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 虽然这样坑了才帮过自己的韩非,但是……无所谓了。 百越人有恩必报,不过未必急于一时,天泽保证自己以后会回报韩非的解药之恩。 这件事如同一颗炸弹,将整个韩国的朝堂都炸翻了。 相比之下,之前的刘意死了,太子死了之类的事情,都完全不是事了。 毕竟他们死了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而秦国的使臣死了,却会给整个韩国带来灭顶之灾。 经过一个时辰的朝堂论对——主要内容为韩王安大骂群臣,尤其是大将军姬无夜,使臣的安全问题是由他负责的。 不过骂完之后,烂摊子还是得收拾。 而眼下的情形很清晰,天泽他们杀人是当着张开地和使臣团的其他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韩国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凶手抓到。 韩非这一次非常幸运的没有再背锅了,韩王安直接勒令姬无夜以最快速度抓住天泽。 ……………… 将军府中,姬无夜正在质问白亦非。 使臣遇害,等于捅破天了,文武百官全部被都被叫去开会了,包括告病的白亦非。 而下了朝会后,姬无夜就直接拉着白亦非回了自己的将军府。 得到天泽杀害使臣的消息时,姬无夜第一个念头就是掐死白亦非,活活掐死那种! “看看你放出来的疯狗干的好事!他竟然敢……气死本将军了!” 刚才韩王安喷姬无夜时有多用力,此时姬无夜喷白亦非就有多用力。 唾沫横飞啊! 白亦非忍不住直皱眉,心里庆幸自己坐的离他挺远。 “你赶紧把人给抓回来,你不是说有控制的方法吗?赶紧给我把人弄回来,给秦国交差!” 没等白亦非说话,姬无夜再一次咆哮道。 白亦非脸色冷漠的摇了摇头,“现在我控制不了他了。” “他不知道怎么从我的侯府中偷走了解药,已经摆脱了我给他下的蛊毒,这也是他敢于对使臣动手的原因。” 说实话,白亦非之前还感觉给韩非解药是个不错的交易,毕竟苍龙七宿的事现在真的是没法继续查了,控制着天泽也没有多大价值……结果才两天,这个交易就让他感觉亏出血了。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要是天泽的蛊毒没解,他现在可能都要忍不住下手让他蛊毒发作,当场去世了。 “什么!”姬无夜听了白亦非的话,声音又拔高了三个度,咋呼道。 “你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吗!?嘭!” 姬无夜气恼之下,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这个可怜的桌子最近不断承受重击,刚刚又遭受了一个重锤,至此终于撑不住了,嘭的一声垮塌下来,散落成一地废渣。 这一次,姬无夜对白亦非恼怒基本上完全不含往日里的成见,是存粹的怒火。 白亦非依旧维持着冷静的神态,不紧不慢的回道: “这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事情已然至此,将军该想的是尽快止损。” “哼!本将军不用你教导该怎么做!”姬无夜毫不买账,大手一挥,冷声怼道。 “莫名奇妙而来的使臣,恰到好处的死亡,这一切都绝对不是偶然,背后还有着更多的秘密,我们需要查明这些秘密。”这个时候,白亦非也懒得计较姬无夜的态度,继续说道。 “呵呵,秘密……侯爷可真是深谋远虑啊,可惜秦国可不会跟你说这些,不能尽快给出让他们满意的交代,整个韩国,夜幕,你我,都要为此事付出代价!”姬无夜听了白亦非这话,忍不住露出了了讥讽的冷笑,气笑道。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又是内应 “哼……将军不必心急,也许查明了这个秘密,我们才能真的给出秦国想要的交代。”白亦非依旧风轻云淡,稳稳的叙述着。 “不然的话,以秦国一向的胃口,你觉得韩国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抹平此事?” “哼!”姬无夜又是一声重重的闷哼,但是也没有反驳白亦非的话,阴沉着脸考虑了一下后问道,“侯爷想怎么做?” “呵!”白亦非右手晃动,五指并拢缓缓握拳,摆到身侧,说出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罗网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说的不清楚,但是意思很明确,以姬无夜的脑子也足以理解白亦非的想法。 “找罗网的人?” “之前罗网的人找上将军你要求协助的那件任务,恐怕也和最近的事密不可分。”白亦非平静的提醒道。 姬无夜原本满是恼火的双眼中开始出现了思索,思索着白亦非的话,半晌后回道: “本将军知道了……希望你的猜测有用。” “既然如此,本侯就不打扰将军办事了,有需要本侯的地方,就派人去侯府。”说完话,白亦非径直离开了。 姬无夜也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阻拦,更没有相送。 而在白亦非离开后,墨鸦的身影就接着出现在了将军府的大堂。 “将军。”朝着姬无夜拱手一礼,墨鸦问好道。 “呼……”姬无夜看见墨鸦,长出了口气,舒缓了一下沉闷的心情,然后吩咐道,“墨鸦,本将军需要你尽最快的速度找到天泽,并且抓回来……我给你三天时间。” 墨鸦没有像以前一样痛快的一口应下,而是露出为难的神色,迟疑道: “将军,此事恐怕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以如今的情势来看,时间上……未必来得及。” 墨鸦的回复,让心情才平缓一点的姬无夜又有些躁动,眉头一皱,语气生硬的喝道: “墨鸦,本将军扶你坐上这个位置,不是让你跟我抱怨的。” 墨鸦赶紧垂首解释道: “将军息怒,并非墨鸦推诿责任,但是……使臣之事事关重大,我确实无法保证能够及时找到天泽等人,只能尽力去办,还望将军体谅。” 姬无夜嘴唇几番翕动,牙齿咬的吱呀作响,最后大手又是一拍……桌子已经没了,一拍座椅扶手,还是没有继续责问墨鸦。 这事人家说的也没错,又不是刻意敷衍他,再加上如今他的地位毕竟变了,也不好非揪着这个不放。 “那你尽力去办吧。” “将军放心。”姬无夜一松口,墨鸦马上也跟着应下命令。 “还有……想办法联系上罗网的人,问问他们上次说的那个差事,什么时候做?”姬无夜犹豫了一下后,又下了一个命令。 虽然不知道姬无夜的具体用意,但是这个节点找秦国的组织,无非就是想曲线救国呗,墨鸦心里大概有数。 “是。” ……………… 紫兰轩,一下朝会,韩非就去找了张良,跑回了这里。 古寻没有离开,正在和紫女在客厅里一边闲聊,一边腻歪。 韩非和张良两人联袂走了进来,就看见了聊的正开心的古寻和紫女。 韩非不由摇头调笑道: “我和子房现在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古兄倒是惬意,美人在怀,风花雪月啊。” 古寻瞥了一眼即使在坏笑,也依然掩饰不住愁眉苦脸的韩非,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故意问道: “怎么,秦国使臣凉了吧?谁干的?” “天泽。”张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问题。 而韩非有些无奈的摸着脑袋说道: “古兄你果然又早就知道了……你怎么不早说呢?为什么不说呢?” 古寻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简单辩解了一下: “我也没有早知道多少,昨晚才知道的。” “而且,就算提前告诉你,你也改变不了什么,即使拦下了天泽,依然还会有别的人杀他,甚至于你们拦下了所有刺杀者,这个倒霉蛋也可能会不幸的被自己给谋杀掉,横竖都是死,横竖都要韩国背责任。” 虽然动手的是和秦国八竿子打不着的天泽,但韩非心里对这场闹剧还是有些隐隐的猜测,知道古寻的话没错,这也是他即使知道了古寻隐瞒此事也没多气恼的原因。 “冒昧问一下,古兄你方便透露是怎么知道使臣会被杀的吗?”韩非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转头看着古寻问道。 “嗯……我在罗网内部也有个内应,今天如果不是天泽横插一手,使臣应该会死在罗网的杀手手下,当然了,不会留下指向罗网的证据线索。”古寻稍一沉吟,就给出了确切的答复。 隐瞒玄翦的存在并无意义,如果不出意外,不久之后自己是会让玄翦和他们认识的。 “罗网……果然秦国故意所为吗?”张良闻言,露出了不出所料的释然表情,“难怪会派出一个小官吏作为使臣出使。” 韩非也是一副了然之色。 “不过此时秦国怎么会想着对韩国动兵呢?”张良接着又提出了疑问。 “嘿嘿,秦国此时明显不会轻启战端。”韩非摸过酒壶,倒了杯酒,抿了一口,顿时露出了舒服的表情,之前的阴霾也散去了几分,然后才接着上半句话说道,“所以秦国,或者说是……话说,出使这事应该是文信侯主导的吧?” 韩非话说一半,突然又改为问句,向张良询问道。 “呃……应该是,按照目前秦国的局势来看,秦王政仍旧没有实权,太后赵姬和长信侯嫪毐则改居雍城,如今朝堂上能推动访问一事的,只有相国吕不韦了。”张良被韩非的突然转折搞的愣了一下,然后才赶紧回答道。 “嗯……”韩非点了点头,“那就是说这件事的发生,是吕不韦为了达成非战争的目的而促成的。” “问题是,什么样的目的,才能让吕不韦不惜冒着开战的风险,也要派一个使臣来送死?” 说完,他又灌了一大口酒。 “呵呵,和韩国开战,对秦国来说没啥风险吧?”古寻忍不住插话噎了韩非一句。 “呃……咳咳……”韩非嘴里的酒还没完全咽下去,一个没控制好,就呛了。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王至 古寻见状伸手隔空一拍,韩非只觉得背后一震,然后呛在嗓子里的酒顿时全咳出来了,就是脸还有点泛红。 “不是,古兄,你不要总是关注这么……无关紧要的地方。”韩非顺了两口气之后,忍不住大声反驳古寻,“而且贸然开战,即使是对强大的秦国而言,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古寻肯定不会和他争论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十分顺从道,“我知道了。” 听着敷衍的棒读语气,韩非眼皮跳了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打不过他,而且还有事要问呢。 “古兄,你知不知道这场刺杀背后的真实目的呢?” 古寻果断摇头,用真正的事实表达着谎意: “吕不韦可不会跟罗网的杀手解释为什么让他们杀人。” “说的也是。”韩非表示信服,如果古寻的情报来源是罗网,那不知道也正常。 “这件事也被你爹安排到你身上了吗?”见到韩非不问了,古寻开始主动问道。 “没有啊。”韩非摇了摇头,“杀害使臣的凶手很明确是天泽和他的手下,无需我这个司寇去查明真相,只需要抓住凶犯就行了。” “而抓人,不是我的主要职责,尤其是这么重要的案子,就是我想要去搜查抓人,我父王估计都不乐意。” “所以是落到姬无夜头上了?” “呵呵!”韩非抿嘴一笑,意思不言自明。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静观其变,等待事情进一步发酵?” 韩非点了点头,沉声回道: “眼下只能如此,秦国的动向我们没办法及时知晓,凭空猜测也不足以弄清楚真相,想要破局,还是需要等秦国先出手,韩国……没有主动破局的能力。” “好在,既然此事是秦国早就预谋好的,想来对方的反应应该会很快。” “听起来还是很凶险嘛。”古寻事不关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慨了一句。 韩非一听这话,脸色稍稍有些垮下来了,语气无奈道: “凶险是必然的,两国邦交之事,又岂是儿戏,莫说对于被动接受的韩国而言,就是主动策划这件事的秦国,也未必能让事情完全如意的发展下去,我们也只能尽力去试着补救而已。” “祝好运。”古寻十分敷衍的给了个祝福,然后又接着问了个有些扎心的问题,“话说回来,人毕竟是天泽杀的,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后不后悔给他解药?” “天泽……”一听古寻提起他,韩非着实是有些肝疼,“这家伙……确实是够能折腾的,不过这一次就先不和他计较了。”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主使此事的是秦国自己,但是改变不了天泽行为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毁掉韩国。 这家伙前脚才收了自己的解药,后脚就去坑自己全国,办事实在不地道啊! 但是说回来,天泽的横插一手,也让秦国的计划出现了变数,对秦韩两国而言,都是有好处,也有坏处。 在韩非看来,天泽无疑给了韩国更多的选择,毕竟他们现在有一个明确的杀人凶手,要是罗网杀的人,自己这边估计查不到任何线索,别说抓人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在面对秦国的时候会更加理亏。 ……………… 就在韩非等人叨咕着秦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真正的目的已经悄然进城了。 盖聂护着嬴政,花了个把月的时间,总算从咸阳走到了新郑。 这个速度不算快,但是考虑到盖聂需要想办法带着嬴政躲开罗网的探子,也不是特别慢,至少比韩非快多了。 青年时期的盖聂看颜值,无疑是个奶油小生型的人物,皮肤细腻有光泽,五官俊朗有神,眼神犀利,又带着一股和面相不吻合的沉稳之意,很吸引人的目光。 而青年时期的嬴政,同样颜值不弱于人,骨子里又有股贵气,神态不怒自威,气质非凡,同样招人注意。 两个帅哥走到一起就更不用说会在人群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了。 所以为了避人耳目,两人都带着斗笠,遮住了特色鲜明,让人印象深刻的帅脸。 虽然两个斗笠男走在一起也比较特立独行,格格不入,但至少比不戴强点。 两人走在新郑城繁华的大街上,嬴政小声和盖聂说道: “一路走来,整个韩国竟然只有这都城之地,方才像点样子,这韩王安,果然不成气候。” “作为一个王而言,他过分沉溺于权术,妄图平衡朝臣,维护自己的权力,却又深居王宫,耳目闭塞,不知国事,致使实权旁落,韩国会这样不足为奇。”盖聂语气平淡的跟着点评了两句。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对于韩王安,他实在没什么兴趣,就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废物而已。 嬴政对韩王安同样不感兴趣,他有此一说也不过随口而言。 “接下来,盖先生想要怎么做?” 最近这段时间,行程安排都是盖聂的负责的,所谓术业有专攻,如何躲情报探子这种事嬴政是一点不懂,自然要听专业人士的。 即使如今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但是旅途还未到终点,没回到咸阳之前,嬴政都不打算放松戒备,还得听盖聂的安排。 “想办法先见到一个我的旧友。”盖聂扫视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一边鉴别着可能的威胁,一边回答道。 “旧友?以前倒是从未听盖先生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盖聂简单了回了一句,接着又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找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旧友: “自从我和王上进入韩国境内,罗网的探子就几乎完全消失了,他们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很可能猜到了我们的目标是新郑,此时城里恐怕很不安全。” “一旦在城中被罗网锁定,我们很难摆脱他们的追踪,必须借助外力才能保证王上的安危。” “嗯。”嬴政轻轻点了点头,“盖先生的朋友,自然不凡,想来在这新郑城中很有能量。”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能够帮到我,而且以他的性格……很可能会和韩非有交集。” “那就再好不过了。”嬴政当然不会忘了自己千里迢迢来此,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 :。: 请假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三章 纵横 新郑城西,一处偏僻的小巷中,几个人影站在一起,其中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形看起来还颇为健朗,皮肤糙黑,一圈白胡子围住了整张嘴,额头上刻着奇怪的疤痕。 这人就是紫兰轩专用江湖组织,新郑七绝堂的堂主——唐七,一个参加过百越之战的退伍老兵。 他身边的自然就是七绝堂的人手。 而此时他们聚拢在此地,则是因为地上的几具尸体。 这时,黑袍罩身的卫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鲨齿剑,头上带着兜帽。 此时天色已经昏沉,太阳的余晖随时会彻底消散,让整座城池陷入黑暗,而卫庄的脸也在晦暗的光影下模糊不清。 他走到唐七身边,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声问道: “什么情况?” “手下的弟兄无意间发现了这几具尸体,因为卫老大的吩咐,这几日弟兄们格外敏感,就上报给了我,而我就发现了……这个,于是就赶紧通知卫老大你了。” 说着,唐七用手里的一把长剑挑动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衣领,一块颈部的皮肤顿时暴露出来,而上面赫然纹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色蜘蛛。 “罗网!”卫庄眼神一凝,说出了死者的身份。 接着,他蹲下去仔细查验了尸体的状况,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所有尸首身上都只有一处伤痕,位于咽喉处,一剑封喉,剑痕相同,细长而深,可见死于同一把剑,而且剑刃非常锋利,应该是把不错的剑器。 尸体周围有大滩的血迹,却并不呈现喷溅状,而是流淌在各自的伤口周围,很显然杀人者出剑极快,直到他们倒地以后,血液才缓缓从伤口中流出。 而从他们倒地的姿势,和地上的脚印痕迹来看,应该都是在差不多同一时间被杀,没有做出太大的抵抗动作。 杀人者是个高手! 卫庄下了定论,但是心中却浮现了隐隐的怪异感觉。 这伤口,总让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啊……可是……不应该啊,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卫庄压下心中的疑惑,站起身纵观了一下周遭的房屋建筑,很快,就锁定了远处的一座城墙望楼。 正好在这里,应该不是巧合!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跟上来。”卫庄吩咐了一句后,自顾自的朝着刚才看见的位置去了。 唐七很听话的背着手看着卫庄离开,并没有任何动作。 很快,卫庄就走到了这座城墙望楼的门口处。 新郑城的城墙上修建了不少望楼,但是这里是韩国国都,地处腹地,虽然韩国不大,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战争压力,再加上最强之将姬将军的精心治军,大力贪腐,导致军备松散,而这些原本有着极大作战功用的望楼,也基本荒废了,只留下几座位于城门附近的,人流量大,比较繁华的城楼还保留着足够的功能性,其余的都是只剩下外壳了。 卫庄盯上的这座就属于荒废型的,大门连个锁都不带上的,他一推门就走进去了,内里毫无灯火,好在它的顶上破了几个裂隙,已经高升的明月垂下月华,在望楼中照出细微的光痕。 不过这些微弱的白光,也不足以让人看清楚望楼内的一切,以卫庄的眼力,也只能浏览个大概。 望楼内顶部的空间遍布着大量的锁链,而用于上到高出的楼梯已经损坏大半,坍塌殆尽。 卫庄静下心,戒备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缓缓走了进去。 等他一进去,望楼破旧的大门就悄然闭合了,接着,天上的高云也适时的飘到了月亮身前,慢慢遮住了月华,失去了唯一的微弱光源,望楼内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而就在此时,一道湛蓝剑光乍然升腾亮起,瞬息间自卫庄背后袭来。 卫庄早有防备,身形一转,鲨齿横挡身前,叮的一声接住了来敌之剑。 接着,就是一场眼花缭乱的激战。 ……………… 另一边,城南的大将军府中,时隔一天之后,墨鸦就来找姬无夜复命了。 天泽肯定是没找到,就算找到也是没找到,更何况本来也就没找到。(有点绕) 所以,他来自然是因为罗网那边有信了。 墨鸦虽然还没开口,但是姬无夜清楚这个点来肯定是有事要禀报,赶紧屏退了周围服侍自己的一干仆奴,颇有些意外的朝挺立于堂下的墨鸦问道: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天泽的下落,墨鸦还在追查,不过罗网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能有一个好消息已经足以让姬无夜满意了,不过他还是奇怪: “你竟然这么快就联络到了罗网?” “不。”墨鸦缓缓摇头,“是罗网的人先找上我们的人。” “他们怎么说?”姬无夜一听,感觉罗网这条线看来真的有门,赶紧追问道。 墨鸦闻言,一五一十的说道: “罗网的人依旧是为了上次所提到的任务而来,他们说已经确认目标到达新郑了。”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姬无夜才不关心对方的任务如何,不耐烦的一挥手问道: “他们的事不用多说了,你有没有问问使臣的事情?” “对方主动说了。”墨鸦点点头后接着道,“他们说,使臣之死与这件任务有着莫大的关联,只要任务顺利完成,秦国方面不会再深究此事,但是如果我们不合作,这件事就很难善了。” 姬无夜闻言既没有高兴于使臣案有了新的解决办法,也没顾上对罗网强逼自己的行为表示生气,而是将粗大的眉毛挤成一团,脸色凝重的思索着某些问题。 即使憨憨如他,也很清楚,如果使臣之死本就是罗网计划中,逼迫夜幕倾力相助的筹码的话,那这个要杀的目标人物,恐怕牵扯很大啊。 不惜绕这么大个圈子,付出一位使臣的性命,来对夜幕和韩国施压……即使这人只是个小官,但使臣终究是使臣,对秦国来说自己家的使臣死在别人家,要是不追究的话也很丢脸面。 他觉得背后的问题恐怕不简单。 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是杀个人嘛,能有多大事? 就算罗网的目标是其他国家的重臣贵族,甚至王族成员,姬无夜都不是多害怕惹上麻烦。 :。: 第二百六十四章 乱局之始 对于韩国一个国家来说,不管其他国家身份多么尊贵的人死在这里,只要是没有在官面上说明自己来了韩国,那都不是太重要,只需要适当表达一下遗憾之情就行了。 毕竟国土这么大(其实不大……),我们怎么可能保护住所有人呢?你来又不说一声! 当然,像是使臣这种官面上递交了拜访申请的人要是死了麻烦就很大,而且什么出身,地位,官职都不重要,秦国这次就是派一条狗过来出使,死在了韩国地盘上,韩王安都得担责。 不过还有一种一种极为特殊的情况是例外,不遵循以上逻辑,只要人死在韩国,韩王的裤裆里就会被糊上一大滩烂泥。 那就是其余六国的国君。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一国之君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跑到新郑,不管人是因为啥死的,这些都无所谓,人只要死在了韩国境内,那就得找韩国报仇,责任是不是你的都是你的。 但是……这种情况,自春秋以至数百载来,都没有听说过,姬无夜根本不会朝这方面想。 说起来,这一次罗网完全没有骗姬无夜的意思,只要任务完成,使臣的事绝对会被就此了结,因为秦国那时候要追究的就是秦王政的死了…… 姬无夜想了一通,除了担心罗网骗人,事后提起裤子不认账以外,始终没觉得有啥问题,只能对墨鸦说道: “你去趟血衣侯府,告诉白亦非罗网的意思,顺便让他尽快来一趟将军府。” “是。”墨鸦拱手领命,随后脚尖一点地面,身形跃起,化作乌鸦四散飞走。 没过多久,白亦非就和墨鸦急匆匆的赶到了将军府,显然,神色一直淡然的他心里还是紧张此事的。 路上墨鸦也已经和他说过了罗网的要求。 对于这件事,他和姬无夜的看法难得的完全一致,背后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秘密,罗网的目的绝不简单,但是对比使臣之死的后果来说,应该都可以承受。 “侯爷,罗网的事,你怎么看?” 白亦非坐在榻上,红眸低垂,眼神聚焦在身前的桌案上,心中思索过后回道: “如此大手笔的行动,背后的蹊跷绝对不简单啊,将军!” “本将军当然知道,不需要你提醒,我是问你这事究竟做不做?”姬无夜心情不好,懒得和白亦非说废话,语气暴躁的打断道。 “别急,将军。”白亦非苍白阴冷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尽管罗网的要求背后隐藏着目前犹未可知的后果和影响,但是和因为使臣之死,与强秦开战这件事相比,即使是未知的后果——我们也只能选择未知。” “无论任何情况都不会比后者更糟糕!”白亦非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过很不幸,还真有比使臣死更糟糕,而且糟糕的多的情况。 “本将军也知道,开战是必须避免的,不过我担心……罗网和秦国可都不是什么诚信之辈,倘若他们事后撕破脸皮,不认下这个承诺,我们也很难拿他们有办法。” 姬无夜此时唯一担心的也就是罗网的信用问题。 江湖组织和国家,这二者的信誉都是极不可信的,其中前者几乎绝对不可信,而后者在有国书的情况还勉强可信。 但是夜幕和罗网做的这种交易,明显是不适合写到纸面上,让两国官员百姓见证的。 白亦非心里也有数,不过在他看来,这种风险还是值得冒的,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能否确保秦国收手,就看在这场猎杀行动中,我们能否拿到足够的筹码了。” 白亦非露出习惯性的轻蔑冷笑,缓缓说出自己的打算。 姬无夜听出了白亦非的意思——他想在这场行动中,找到罗网的把柄,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在于与之相关的人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它。 这是个危险的行为,不过是值得的。 “墨鸦。”姬无夜又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姬无夜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没少下这种决心。 “将军请吩咐。”墨鸦一直在一旁默默的当小透明,等到姬无夜喊他了才出声回答。 “去找罗网的人,就说他们的这个任务,夜幕会倾力相助。” “是。”墨鸦垂下脑袋,轻轻应道,不过低下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莫名笑意。 不知道自己的新主子,对这件事又会有什么看法? ……………… 此时,华灯初上的紫兰轩中,不论是城墙边的两大高手恶斗,还是将军府中的两大权臣议事,都不会影响这里的生意。 甚至于秦国使臣被杀,韩国国势摇摇欲坠都不能改变这些纸醉金迷的权贵们追寻风花雪月,吃喝玩乐的心态。 紫女倚靠在二楼的扶栏处,腰身微曲,背脊和臀部相连,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双手搭在栏杆上,低首纵览着一楼大堂的繁华热闹,不由露出了讥讽意味浓厚的讽笑: “呵呵,真是有趣!” “秦国使臣被害的消息传开后,处于底层的百姓都有些感觉惶惶不可终日,心绪骚乱,忧愁前路,反倒是这些权贵,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家国。” 古寻在他旁边,背靠着栏杆,两只眼不住的往斜下侧方乱瞥——这个翘起来的形状就很完美,宛如一个桃子! 古寻现在心里就在忍不住的想桃子。 不过听到紫女的感慨后,还是顺口应了一句,以示清白: “那当然了,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很清楚,打是不可能打起来的,韩王安没那个胆魄打,韩国也没那个本事打,反正最后无非就是上一套山东六国的祖传绝技。” “什么绝技?”紫女有些不知所云,好奇的偏头看向古寻问道。 “割地赔款呗!”古寻一摊手,很干脆的回道。 “呃……”紫女一时无言,最后不等不承认,“虽然你说的话山东六国可能不太喜欢,但是……确实没错。” “那当然了。” 紫女看着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的古寻,嘴角一扬,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又将头转过去看向楼下的百态众生。 “你说这场闹剧要多久才会收场?” “不知道。”古寻摇了摇头,“不过,不会很久。”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将离 “韩国此时的困局如何发展,取决于秦国接下来的态度,韩王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着秦国给出的回应,所以等待就是现如今韩国朝堂的唯一做法了。” “弱者的悲哀!”紫女静静的听完古寻的话,不由感慨了一句。 古寻却反驳道: “韩国最悲哀的不是弱小,而是韩王安他们甘于弱小,并且……都在拉着这个国家朝更弱的深渊里陷。” 紫女闻言,腰肢一扭,踏着紫色凉鞋的小脚往后稍稍撤步,看向古寻问道: “你怎么有心情去关心韩国的局势了?” 古寻摇了摇头,然后犹豫着缓缓说道: “我快要走了。” 紫女原本巧笑嫣然的明媚俏脸笑意一滞,慢慢拉了下来,沉默片刻后才轻声问道: “什么时候?” 古寻将身体转过去,看向了楼下,嘴上简单的回答道: “没有几天了。” 紫女见古寻不看自己,也把头扭了回去,语气尽可能平淡的说道: “离开也好,韩国不适合你,你应该去一些更热闹的地方。” “你是想说我很能折腾吗?”古寻故意调侃道。 紫女也重新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 “你还不够能闹得吗?” “姬无夜他们要是知道你走,估计会敲锣打鼓欢送你。”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 古寻应了一句后,二人陷入沉默,各自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心里思绪浮动。 …… “下一步打算去哪里?”沉默了一会儿后,紫女主动开口问道。 “下一步?”古寻没有多想,说出了下一步的去向,“接下来会去秦国,咸阳。” “秦国吗?”紫女的眉眼忍不住微微蹙起,“秦国律法严苛,又实力强横,以你的性格恐怕不适合那种地方。” “而且你和罗网……” 紫女对古寻的回答有些意外,古寻性格肆意妄为,和重法的秦国本就不合拍,况且他和罗网还有矛盾,更容易激化他和秦国之间的对立关系。 一人敌一国,不管能不能做到,都不是一件好事。 古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一旁的紫女手上,轻轻握了握,安抚道: “不用担心,我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开了这么多年的挂),不是为了对敌人退避三舍的,只有我的朋友才有资格让我退步。” “这不是你武功多高的事情,和……”紫女摇着头想要反驳古寻。 知道你很强,但是再强也不能顶风跟天下最强的国家硬碰硬作对啊! 古寻打断了她的话,给出了一个让她不明所以的答复: “罗网你不用担心,接下来他们的麻烦大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所谓光明正大的朝堂之上尚且如此,何况罗网这种阴影之中的白手套。 等嬴政送吕不韦回家养老之后,整个罗网肯定都会被清洗一遍,届时他们就是想找麻烦也没那个能力了。 更何况古寻虽然没打算入朝为官,出仕秦国,但是肯定会和政哥搭上点关系的,还用担心罗网吗? 听到古寻这么说,紫女不解其意,但是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情报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多问。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 “去秦国以后呢,就此定居?还是继续游历?” “唔……应该不会待太久,我还要走走其他国家,七国我肯定是都要走过一遍的,不过最后还是留在秦国。”古寻稍一沉吟,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整体计划。 “感觉你似乎对秦国情有独钟?”紫女忍不住偏过头笑问道。 “谈不上情有独钟,而是……等到那个时候,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古寻语焉不详的回答了一句。 他自然没法说到时候估计山东六国都凉的差不多了,普天之下,尽为秦土,不待在秦国,难不成跑去岭南,还是塞北? “没有其他选择?”紫女满脑袋问号,感觉今天晚上古寻奇怪的话格外多。 “好了,别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古寻将话题故意扯走,毕竟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我走之前应该会顺便带走白亦非和潮女妖,姬无夜……应该会留着,让韩非和他慢慢玩吧。” “带走?”紫女露出了玩味的笑意,看着古寻问道,“你这个带走,应该有两重含义吧?白亦非和潮女妖应该是不同的带走方式。” 紫女的意思很清楚,潮女妖这个美人你古寻肯定是往秦国带,而白亦非这个男人,估计你就是往地底下带了……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送。 古寻没有和她说过自己和明珠的关系,但是紫女不是傻子,尤其是弄玉和胡夫人的关系摊开以后,她借助胡美人的力量在宫里多了不少眼线,知道古寻经常有事没事的大晚上出入明香宫。 他一个龙精虎猛的二十来岁健壮男性,大晚上的没事往一个常年空守寒宫,无人慰藉的后妃那里跑,总不能夜光看病吧? 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两人也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反正看情况明珠夫人没有借这个事情搞事,惊鲵这个名义上的古寻正妻都没说话,她也懒得多说什么。 毕竟时代的局限性摆在这里,男人三妻四妾不是罪过。 古寻倒是有些窘迫,一只手挠了挠头,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啊……这个,是不太一样,呵呵。” 紫女白了他一眼,自己把话题岔开道: “你要杀白亦非,韩非估计会很头疼啊。” “白亦非手握十万边军的大权,一旦突然暴毙,恐怕边军生乱。” 古寻也知道白亦非现在就死的话,肯定会影响韩非的计划,不过一来白亦非比姬无夜危险的多,他不想留着这个不稳定因素在紫女身边,二来是因为白亦非相对更重要,杀了才更有价值。 至于韩非会面对的麻烦……古寻觉得也未必是坏事,快刀斩乱麻难免会有损失,但是有时候节约时间更重要。 杀了白亦非,大家都不亏。 总的来说一句话——他该死! “韩非有时候做事太稳妥了,未必是好事。” 紫女听古寻这么说,不由笑了,“卫庄天天都快被韩非的冒失给气死了,你还说他稳妥?” “相对而言嘛。”古寻一摊手道,“就像白亦非,以最快的速度把人解决掉,至于边军……再乱也不至于造反,这种事拖得越久也只会损失越大而已。” 第二百六十六章 几十年 对于古寻的这种解释,紫女没有反驳,也无意阻止他的行为。 韩非这个合作伙伴兼朋友很重要,卫庄这个多年挚友也很重要,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古寻,他要做的事紫女不会去劝阻,况且对方的解释也不是全无道理。 白亦非死了,风险和动乱肯定会有,但是对应的则是丰厚的收获,总的来说不亏。 古寻见她不说话了,就接着说自己的打算: “虽然姬无夜这个蠢货肯定玩不过韩非,但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会留下一个高手保护你。” “你?高手?”紫女狐疑的反问道,“你上哪弄高手来?陈和吗?” “肯定不是陈和啊!”古寻摇头否定了紫女不切实际的猜测,“我走之后,陈和估计也就回齐国了。” 接着他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给紫女找的保镖是谁:“是罗网的一个天字杀手,黑白玄翦。” “黑白玄翦?又是越王八剑……”紫女对这个名字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了解不多,“他就是你之前说的罗网内应?” “呃……对。”古寻一口承认。 “黑白玄翦的名声似乎在江湖上并不显露,很少听到关于他的消息。”紫女没有多想,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心中的疑惑。 罗网的天字一等都很神秘,不过其他的越王八剑偶尔还会出现在江湖传言里,说谁谁又杀了谁谁,但是玄翦的名字就甚少闻之了。 “玄翦……他之前的情况很特殊,江湖没有流传他的事就对了。”古寻没有解释太清楚,随便说了两句搪塞。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估计很难理解玄翦的精分,解释起来也麻烦。 紫女对随口说的事也不是特别感兴趣,转而笑问道: “罗网一共才多少天字一等,你一个人就同时和两位有所牵绊,让罗网平白损失两个顶尖高手,怎么做到的?” “这个,主要怪罗网自己的福利待遇太差,底下的人自然心不向着罗网。”古寻一摊手,表示这事和自己无关,“我只是恰好和惊鲵还有玄翦有所联系罢了。” “而且我是在帮他们俩,属于做好事。” “呵呵!”紫女抿嘴一笑,刚想说话,就被古寻抬手打断了。 “等等,好像有情况发生啊……” “怎么了?”紫女急忙追问。 “很激烈的真气碰撞,应该是有高手打起来了,不过……估计是距离太远了,虽然很急促,但是波动太微弱了,也不知道是谁……”古寻摸着下巴思索着,这个时间节点,恰好两个高手交战…… “卫庄今天跑哪里去了?”他向紫女问道。 “之前七绝堂来人把他叫走了,说是有急事。”紫女蹙着眉头回答道,然后追问一句,“是不是他和别人交手了。” 古寻咂了咂嘴,若有所思的回道,“估计是吧……” 虽然真气波动微弱到实在无法分辨气息的主人,但是这个当口,卫庄又被七绝堂叫走,让古寻很难不怀疑是卫庄和自己那相爱相杀的师哥,鬼谷纵剑盖聂打起来了。 “眼下城中还有谁会和卫庄交手呢?”紫女不明所以。 古寻前几天出手打残了那么多人,现在城里的各大势力基本都很老实,尤其是其中的高手,基本都被打伤了,该养伤养伤呢,剩下的都是流沙自己人了,不可能和卫庄打起来啊? “难不成是罗网的人?”紫女做出了一个猜测。 “你猜个什么劲啊!”古寻嬉笑着一摆手道,“去看看不就清楚了,横竖新郑城就这么大点。” “走,我带你去。” 不过紫女一向不喜欢凑热闹了,犹豫了一下后拒绝了,“不了,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还得照看紫兰轩呢。” “好吧。”古寻也不强求,“那我先走了。” “嗯。”紫女轻轻一点头。 古寻见此,朝她一笑,然后身影瞬间就消失了。 只有一旁被打开的房门,和屋里隐约可见大开的窗户,说明着他的行动轨迹。 ……………… 边城望楼处,卫庄和盖聂打的正火热,成功从望楼内部开了个天窗,打上了望楼楼顶。 黑色夜空中,位于高处的赤红色剑芒和湛蓝色剑芒的交锋显眼无比,卫庄手中的鲨齿和盖聂手里不知名,但是寒光凛凛,显然也不是寻常剑器的长剑不断碰撞,交击,擦出一连串的火花,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回荡在半空中。 带着手下躲在不是很远的小巷中的唐七也看见了二人的交手,不明就里的他只以为卫庄碰上了强敌,担心出事,于是赶紧对一旁的手下吩咐道: “快,放烟火信号,叫支援。” 一旁的小弟刚想去掏战国信号弹,就被一只手拦下了。 “不用。” 唐七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同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拔出兵器戒备的喝道: “什么人!” “是我。”古寻看着位于望楼顶端的卫庄二人,轻声说道。 果然是盖聂来了。 “原来是古先生,失礼了。”唐七是见过古寻几次的,一看清来人的身影就认出来了,立刻收回了兵器,同时呵斥周围的小弟,“把武器都收好,这是古先生,卫老大的朋友。” 接着,唐七一指卫庄和盖聂交战之处,犹豫着问道: “您看,卫老大这……我们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看着就行。”古寻找了个墙边,身子后倾往墙上一靠,双手负胸,看着望楼顶上的精彩战斗。 唐七还是有些迟疑的又问道: “我看卫老大似乎没有占到上风,会不会有事啊?” 唐七每一次见卫庄出手,都是宛如狂风扫落叶一般,摧枯拉朽的就把敌人全做了,就好像上次清理驻守着百十号人的毒蝎门总部一样,整个过程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更没有陷入丝毫的苦斗。 今天卫庄却跟别人打的难解难分,不免让这个在武学一道几无建树的退伍老兵有些担心。 古寻抬起一只手,随意的摆了一下,笑道:“不用担心,这俩人想分出胜负可不容易。” “估计得要几十年。” “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唯我纵横 古寻说了一句让唐七十分诧异的离谱评价之后,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纵身一跃,几个闪身直奔着望楼之顶而去。 两人的战斗基本到尾声了。 望楼楼顶之上,卫庄盖聂二人各自占据房檐一角,一者鲨齿横摆,一者长剑纵置,真气涌动,积蓄剑势,只待发出最后的绝招。 瞬息之后,剑势积蓄到达顶峰,二者同时出手。 横剑术——横贯八方! 纵剑术——百步飞剑! 盖聂手中寒光宝剑脱手而出,凛冽的寒光划破夜空,牢牢锁定卫庄,携带着无坚不摧之势疾驰而至,而盖聂的身影紧随其后。 卫庄反手旋身挥剑,橙红色的剑气肆虐席卷而出,毫不退让的迎上盖聂的剑锋。 嘭! 随着红蓝两色真气碰撞在一起,光影之中隐约可见无数道剑气交锋回荡,随着一声巨响,不断压缩迫近的剑气彻底被引爆,直接炸碎了望楼的楼顶一层,给它开了瓢。 而卫庄,盖聂两人则安然无恙的收剑撤身,落至望楼低一层的房檐上。 “你知道我在这里。”夜风呼啸之下,盖聂白衣飘飘,背对明月,面容被阴影遮住,一片晦暗,收剑回鞘,说了一句似疑问又似肯定的话。 年轻时期的盖聂,相比卫庄而言,声音听起来要显得更加青涩一些,不过无形中还是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整座新郑城中只有一处所在,可进可退,可纵可横,谓之天枢。” “只有这里,才是天枢。” 卫庄右手紧握鲨齿斜指地面,左手横持剑鞘于身后,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回应道。 “天枢者,天道人纲,逆之,虽成必败!” “万事之先,圆方门户,虽覆其复,不失其度。” 二人一唱一和之间,卫庄也将鲨齿收归剑鞘,最后说道: “师父的教诲,你没有怠慢。” “苍生涂涂,天下缭缭!” “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两人又是一番对话,说出了鬼谷一派响彻天下的口号。 “师哥!” “小庄!” 古寻双手抱在胸前,运转屏息大法,站在一旁断裂的一截横木上,神色复杂的听着这师兄弟俩的对话。 说实话,听起来挺燃的,隐隐又感觉耳边响起背景音乐了,但是实际看起来……好像是在对暗号一般,有点尴尬。 关键是周围没人,话说的再霸气……也没用,要是能当着百家中其他几家人的面说效果就会好很多了。 “天枢也许很重要,但是两位都把天枢的房顶给掀了,这可是韩国国有资产,你们打算怎么赔啊?” 古寻突如其来的乱入,让卫庄盖聂二人都有些紧张。 从哪冒出来的声音? 而随着两人稍微一扭脸,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古寻。 盖聂不认识他啊,手瞬间摸上了剑柄,眼神牢牢锁定住古寻。 而卫庄眉头一皱,感觉很难受,刚才的话是不是全被他听去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就是你说‘谓之天枢’的时候。” 那不就是全听见了! 卫庄不知道为什么,略微有些羞耻,旁人听了刚才的话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古寻……总感觉会成为他口中的笑柄…… 盖聂见到卫庄与这位莫名来客相识,稍微放下了一丝戒心,真的只有一丝而已,手都没有松开剑柄。 “不知道阁下是?” “哦,还没自我介绍。”古寻从破烂的横木上走了下来,也踩在了屋檐的砖瓦上,“我叫古寻,是个大夫,也是卫庄的朋友。” 卫庄也看见了盖聂的防备之色,于是说了一句,“不用担心他。” “原来是新郑……仁医,古先生。”盖聂闻言,松开剑柄,双手一抱拳道,“久仰。” 盖聂看着古寻那张冠绝天下的美颜,心中不由感慨——原来他就是古寻,难怪情报中特意指明其人长相俊秀不凡。 古寻倒是有点意外,眉头一扬,诧异道: “呦,盖先生还听说过我的名字?” “古先生的名字,即使在咸阳,也有所流传。” “呵,那倒是不错啊。”古寻点了点头,勾起一抹微笑。 接着古寻说道: “二位师兄弟再相见,想必又不少要聊的,要不挪个地?今晚夜色是不错,但是我不建议继续待下去了,城防军的人快来了。” 年久失修的望楼,那也是国有资产,他们俩打架打的明目张胆,公然炸毁了望楼楼顶,城防军的人不可能视而不见,此时,已经有一队人马赶过来了。 卫庄二人也能看见城墙上一道细长的队伍。 “先走。”卫庄如是对盖聂说道。 盖聂轻轻一点头,纵身跃下望楼,卫庄紧随其后。 古寻撇撇嘴,对二人逃逸的行为表示谴责,全然忘了刚刚还是自己提醒对方跑路的,然后也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原地。 三人离开望楼后,来到了另一个偏僻角落。 地方是盖聂选择的,明显是为了尽可能避开可以避开的所有人。 卫庄知道盖聂如今的身份,也知道以他的身份,突然悄无声息出现在新郑这件事背后可能的答案,并不奇怪对方的行为。 古寻心里更清楚,不过却故意挑破道: “盖先生这位秦王身前的首席剑术教习兼护卫秘密出现在新郑,总算可以为近日来秦国各方面的奇怪举动做出解答了。” “哦,古先生有答案了?”盖聂目光一动,反问一句道。 “呵呵。”古寻只是冲他咧嘴笑了笑,没有回答。 卫庄此时心里也大概有数了,虽然觉得很扯淡,简直无法想象,但是种种迹象又告诉他——没错!就是这个扯淡的答案! 出于对盖聂的信任,他没有多问一句,只是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 盖聂特意引他见面,绝不是为了叙旧,肯定另有目的。 “现在,需要一个足够隐蔽的落脚处。”盖聂和卫庄就是有默契,也没多说一句话,直接提要求。 卫庄思索了一下有哪些合适的选择。 紫女手上有很多闲置的房产,大部分是作为投资之用,买来升值的,而还有一小部分,则是用于躲藏的。 那些房子查起来都和紫女,和紫兰轩没有半毛钱关系,躲进去很难被人追查到。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尚公子 “城北有一套院子,地处偏僻的角落,无人知晓。”思索片刻后,卫庄就想起了一套最为合适的房子。 接着他将具体位置告诉了盖聂。 “之后在那里会面。”盖聂记下地址,留下最后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古寻和卫庄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没人跟上去。 反正待会还会再见,无须着急。 古寻笑了笑,冲一旁心绪复杂的卫庄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卫庄抬腿朝外面走,边走边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啊,我上哪知道去,就算罗网内部都始终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古寻果断摇头否定了,跟上卫庄,“不过也能猜到几分,值得吕不韦大动干戈,甚至送一个使臣过来死的人,又有几个呢?” 卫庄顿住脚步,扭头瞥了古寻一眼。 照理说是不可能知道,但他还是觉得这家伙隐瞒了很多,而且…… “这种事,没人会往他身上猜。” “嘿嘿,那你就不知道了。”古寻摆了摆手,反驳道,“有一位外邦智者曾经说过,当你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 “……”卫庄沉默了一下后,接着朝巷外走去,然后回道,“这句话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你怎么排除掉其他的可能?” “啊……这个可以靠感觉嘛。”古寻十分随意的敷衍了一句。 “哼!”卫庄哼唧了一声,不和古寻多说,操起轻功直奔城北而去。 古寻紧随其后。 ……………… 没有过去太久,二人就联袂来到了这座偏僻的宅院。 院子的占地面积并不小,很大一片,毕竟城北有块贫民窟,地皮相对不值钱。 二人没有走门——大晚上的,卫庄出来不可能还带着一所不用的宅子的钥匙——翻墙进去后,就是一片修理的颇为雅致的院落,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很有韵味,不过四周的房间全是黑黢黢的,窗户看过去跟黑窟窿似的,比较煞风景。 卫庄无心风景,找了一间屋子,大概是个客室,门也没锁,就进去了。 古寻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虽然房子应该很久不住人了,但是似乎经常有人打扫,环境很干净,没有多少灰尘,卫庄进去后就点亮了所有的油灯,灯笼,顿时屋内就亮起来了。 古寻扫视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有坐塌,有桌案,但是没椅子,于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往地上一瘫,半躺半坐着。 卫庄也坐到了一张桌案之后,将鲨齿摆在上面,人盘膝而坐。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古寻手撑着脑袋,看着脸前的灯火,百无聊赖的说了一句。 不过卫庄却没有搭话,而是双目紧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啥呢?”古寻无聊啊,于是就去骚扰卫庄。 卫庄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回道: “有一个疑问。” “嗯哼?”古寻哼唧一声,表示请说。 “吕不韦想要做什么?” 古寻摆弄着手指头,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还能为啥,杀人呗。” “弑君之举,大逆不道,他没必要做这种事。”卫庄并不认可古寻的看法。 在王权至上的时代,弑君之罪,天下不容。 要是吕不韦真犯下此等谋逆大罪,别说秦国国内,就是山东六国也不会让吕不韦过的舒坦,虽然未必会出兵讨伐,但是口诛笔伐之事绝对少不了。 毕竟既能维护王权威严,又能恶心甚至削弱秦国的事谁不乐意干呢? “那就借刀杀人,想秦王死的人山东六国里简直多了去了,反正不死在自己国家就没事。” 卫庄这一次没有出言反驳,但是忍不住摇晃的脑袋说明,对古寻的这个解释,他还是不太接受。 就算是借刀杀人,对吕不韦来说也太冒险了,他没必要这样。 不管他和秦王的权力争斗如何落幕,作为秦国国相的种种功劳都是抹不掉的,了不起留个好名声颐养天年罢了。 古寻见此,继续说道: “不必纠结这些了,不管如何,对你和韩非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安全把人送走,不能让他死在韩国。” 卫庄仍旧没有答话,不过闪烁的眼神表明其内心此时也是一片乱绪吧。 他当然知道不能让人死在韩国,问题就是,能够安然把人送走吗?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异响,古寻和卫庄都察觉到人来了,对视一眼,同时蹿了出去。 到院子里一瞧,果然两道人影就站在角落之中,一身修身侠士服的盖聂站在前方,而后面是一个穿着一袭纯色白衫,披着白色披风,带着个白色面罩的青年男人——说是面罩,其实也就遮住了眼睛周围一圈。 古寻借着透亮的月光,大致打量了一番这位日后的始皇帝,脸虽然看不完全,但是和记忆中动漫里的形象基本一致,剑眉星目,脸型瘦削,双眼锐利,高鼻梁,长下巴,皮肤也是泛着年轻人才有的光泽,总的来说就是个大帅哥。 不过全城估计也就姬无夜,翡翠虎,刘意三个……啊,刘意死了,现在只有两个丑鬼了。 “师哥!”卫庄上前一步喊道。 “小庄!”盖聂也配合的回应。 古寻每次听见两人这样深情呼唤,总觉得怪怪的,明明说的话很正常,但是从他们俩嘴里说出来……就是不对味。 “先进屋吧。”古寻没等两人继续说话,一指身后的屋子说道,然后率先进去了。 卫庄见状,朝盖聂使了个眼色,也走回了屋内。 剩下盖聂和嬴政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嬴政稍稍点了点头,盖聂会意,二人旋即朝着屋中走去。 四人随后各自落座,古寻照旧半瘫在一张桌案旁,卫庄独坐一张,盖聂和嬴政坐在一起。 他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护着嬴政。 古寻不喜欢废话,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了个关键问题: “这一位,怎么称呼?是秦王陛下,还是……” “呵呵,古先生看来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嬴政淡然一笑,随手取下了面罩,露出完整的真容,“不过秦王之称此时并不方便,请叫我……尚公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五个 “行,那就称呼尚公子了。”古寻对这个称呼也是早就知道了,并没有什么感觉。 主要是他也算半个文盲,压根也不知道这个称呼有什么深意,只当是一国公子的某种特别称呼而已。 卫庄相对而言读过的书就多的多了,对于嬴政给自己起的代称,想法更多。 尚公子……有趣,起这样一个代称,他在想什么? 古寻没管卫庄在想什么,冲嬴政又来了一遍自我介绍: “那么……尚公子,正式认识一下,在下古寻,是个大夫。” “古神医的名声,我在咸阳已有所耳闻了,果然卓尔不凡。” 对于古寻的情报,盖聂知道,嬴政自然也知道。 相比古寻那个新郑最强战力的身份,嬴政更看中的还是他的医术,对于以法家治国的秦王来说,江湖武人从来都不是他喜欢的对象。 “神医当不上,略懂医术罢了。”古寻眉头一挑,谦虚了两句。 这时卫庄也自我介绍了一番,不过即使是面对七国中最强大的秦国之王,他的态度也还是那么高冷,不咸不淡的简单说了几个字: “尚公子,鬼谷卫庄。” 嬴政闻言偏头看向卫庄,眼神平静无波的说道: “盖先生的师弟……他倒是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鬼谷的事情,幸会了。” 对于卫庄,嬴政要冷淡的多,不是他瞧不上卫庄,纵横家的弟子不会简单,但是……自古纵横不两立,盖聂这位纵剑选择了秦国,那么卫庄这个横剑就算是归隐山林也不会同样选择秦国。 招揽不到的人才那就不是人才,甚至是敌人。 虽然他不至于想着法对付人家,但是也不可能多热切。 卫庄干巴巴的点了点头当作回应,然后就不说话了,古寻接过话茬,明知故问道: “不知道尚公子千里迢迢的来韩国,所为何事?” “见一个人。”嬴政毫不隐瞒,坦言道。 “啊……见一个人……”古寻咂了咂嘴,玩味一笑,“那你为了见个人,要承受的后果可有点严重啊!” “能见此人,我觉得很值得。”嬴政语气平静的回答道,隐隐给人一种睥睨之感。 古寻很欣赏始皇帝的大气,但是现在的情况和原剧情可不太一样了,危险性应该说上升了不少。 “你只要觉得值得那就不算白跑。”古寻先是应了嬴政一句,然后冲盖聂问道,“盖先生对新郑最近的情况有所了解吗?” “古先生是指……秦国使臣被害一案?”盖聂工工整整的跪坐在坐榻上,腰背笔直,垂眸反问作答道。 “是……但不止是。”古寻看了看周围,发现连杯水都找不出来,只能放弃润喉的打算,接着说道,“新郑现在很乱。” “齐王室的人,魏国披甲门的人,楚国的死士,铁血盟的人,还有……罗网的人。” 盖聂的眉头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 这段时间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躲避罗网的追踪上,情报方面自然闭塞,使臣遇害的事情也是他到新郑城以后才听说的,这件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全城皆知了。 而对于城里更隐秘的状况,他还不了解。 没想到原本一片太平的新郑如今竟然如此混乱…… 古寻说到这里,手比划了一下,“前边几个可以暂时不管,他们刚被我打残,都忙着养伤呢,只有罗网的人手基本完好无损。” “古先生的意思是,罗网会对盖某和尚公子不利?”盖聂神色淡然的反问道。 他心里其实真正疑惑的是,古寻说的这个打残……是个什么意思,杀了他们很多人? 古寻伸出手指晃了晃,直接纠正道,“不是不利,他们就是要杀你们二位。” “罗网会杀我?”嬴政神色严正的肃声问道。 “罗网要杀你!”古寻再次强调了一遍。 “如今新郑城周围盘踞了五位天字一等,掩日,玄翦,乱神,真刚,断水,你们猜他们一窝蜂的跑到新郑是为了什么?”古寻咧着嘴笑问一句。 “五位天字一等!” 盖聂心下一惊,就他所知,五个……几乎是罗网半数的顶端战力了,最关键的是五个天字一等他铁打不过,加上卫庄纵横联手也不行。 卫庄也被惊到了,之前古寻可没和他说过这个消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之前没说?” “告诉你们干什么,人家又不是来杀你的。”古寻眼一翻,很敷衍的回了卫庄一句。 “……”卫庄抿了抿嘴,再次归于沉默。 他就不该多嘴问一句! “就算如此,也不代表他们是来杀我的吧,更应该是来……找我的不是吗?” 嬴政知道罗网找自己绝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也没联想到对方的目的是杀自己。 他们敢吗?自己那位仲父……敢吗? “啊……这个很确定了。”古寻一笑,十分肯定的断言道,“我策反了一个天字一等——玄翦,这次暗杀尚公子你的任务,主要执行人就是他。” “任务信息很明确,找到目标,杀死目标。” 嬴政:…… 盖聂:…… 卫庄:……天字一等都能策反的吗?不愧是你啊古寻! 嬴政觉得自己家的情报特务机构需要肃清一下了,顶端战力都能让别人无声无息的给策反,呃……不过这个问题暂时还不用他操心。 压下对古寻如何做到这件事的好奇,嬴政眼眸下垂了几分,神色莫名的低声幽幽问道: “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敢我可以告诉你。”古寻手一抬,“之所以让玄翦来动手杀人,是因为他早就疯了。” “这些年他提罗网执行任务杀了很多人,但是同时他也杀了大量的罗网人手,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疯病加重,在新郑城附近疯狂血洗罗网的人手。” “由他出手,之后吕不韦应该有办法把人开除罗网籍,反正就是和罗网无关。” “疯子?”嬴政轻笑了一声,“仲……相国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用人不拘一格。” “不过古先生倒是好手段,连疯子都能策反?” “我就是把他疯病治好了嘛。”古寻两手一摊,理所当然道。 玄翦的事情他没有尽数说出,毕竟涉及到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还是隐瞒一部分的好。 第二百七十章 国际雇佣兵 对于古寻这个完美符合他大夫身份的回答,嬴政等人都无话可说。 医术还真是能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出意想不到的用处啊!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呃……那就得你回国之后去问文信侯吕不韦,吕相国了。” 这个答案古寻当然也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因为转轮王惹出来的一竿子破事呗,不过吧……不好说啊! 总不好当着旁观者的面把嬴政亲娘的腌臜事给捅个底朝天。 得到了古寻的答案,嬴政沉思了片刻,不知是在思考后一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在衡量古寻所说的情报真实与否。 随后他缓缓吐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古先生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他觉得古寻似乎对自己要被刺杀这件事很上心,不太符合他新郑怪医的行事风格啊。 “呵呵!”古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和蔼笑容,语气轻快的回答道,“我的意思是,面对这种凶局,需不需要保镖啊?” 没等嬴政反应过来这话啥意思,古寻语气激昂的接着说道: “只要钱到位,别说五个天字一等,就是五十个我也能给你搞定,怎么样,考不考虑花一笔钱,解决这个问题?” 嬴政硬是被古寻的话搞得愣住了几秒,然后才回过味来,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笑了。 “古先生……还真是够风趣的。” 盖聂则在一旁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古寻,五十个……那不等于是大半个江湖的顶尖高手全聚在一起了? 盖聂不了解古寻,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进行……一定程度的夸张修饰,也不知道对方真实目的是什么,不过他不太相信是为了钱。 至于嬴政,他不了解江湖,对五十个天字一等没有太大的概念,反正几万大军压上去,多少天字一等都是死。 他只觉得古寻绕了一大圈,竟然是为了钱……很有趣。 当然,他也不太相信古寻就是为了钱。 世人想法追求各有不同是常事,爱财也是多数人的通病……或者说天性,但是为了钱不惜对付罗网的半数高手,有些离谱。 只有卫庄在一旁很淡定,他是在场最了解古寻的人,很清楚他说的全都是真话,五十个天字一等他不怕,揽活也真的就是为了钱。 简直就是个赏金猎人! 古寻满眼期待的看着嬴政,希望这个大款可以出一笔巨资来聘请自己,好好补充一下自己的余额。 可惜嬴政并没有如他所愿,决定花钱消灾,反而邀请道: “不知道古先生愿不愿意到秦国出仕?” “出仕?”古寻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摆手拒绝,“多谢厚爱了,没那个本事。” “我除了医术和武功以外,并不懂其他的,治国安邦之类的事情我一点不会,连奏折都不会写,做不来官。” “古先生未免太谦虚了,一般人可做不到将罗网的动向探听的如此清晰。” “那和能力无关。”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在旁人看来总是什么都知道这种情况,不过是因为开挂了知道剧情而已,和脑子基本无关。 见到古寻仍然推辞,嬴政没有再邀请,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始终是能写出治国文章的韩非,只有他最重要,其他的人最多就是添头,能招揽就最好,不能也不强求。 “那罗网的事,尚公子打算怎么办?”古寻见他不提入朝为官的事了,又接着问起罗网的问题,毕竟涉及很大一笔钱啊…… 嬴政却手一抬,示意古寻不用多说此事,“罗网可不是我来韩国的目的,他们先放一放,不着急。” “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要请卫庄先生帮我引见一个人。” 没等嬴政说出来要见谁,卫庄就已经猜到了答案,“见……韩非是吧?” 整座新郑城,也只有写出了《五蠹》的韩非,值得秦国的王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赶赴他国都城了。 “没错。”嬴政微一颔首,并不意外卫庄能猜到。 猜不到才让人意外呐。 “可以。”卫庄干脆利落的应下了这个要求。 嬴政哪怕不想见韩非,他都得让两人见面。 嬴政的出现,等于是给整个韩国头顶上悬了一把随时会掉落的利剑,一旦他人出事,韩国也差不多凉了。 卫庄肯定要找韩非商量一下,怎么尽快把人安全送走。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们可以先待下来,明天我会带韩非来。”卫庄说道,“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先走了。” “卫庄先生请便吧。”嬴政手一摆,示意卫庄可以随意了。 见状,卫庄和古寻当即就离开了。 尽管到了都没能把生意谈成让古寻有些失望,但是……嬴政说的也对,不着急。 反正等到罗网动手,他们顶不住的话,自己出手救人,嬴政堂堂一国之君,总不好光给两句口头感谢。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一毛钱都没得赚,古寻也不可能让嬴政出事啊,这里面可远不止是钱的问题。 离开这座宅院后,卫庄没有径直回紫兰轩,而是带着古寻找了个阴暗的角落。 “罗网的事,你要插手吗?” 两人藏在完全背光的阴影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让古寻也看不清卫庄的脸了,不过不影响听声。 “不插手我就不会发展玄翦这个内应了。”古寻直接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你和韩非不用担心嬴政的问题,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所以……你要去秦国?”卫庄突然问了一句。 “嗯……怎么,紫女和你说了?”古寻先是哼了一声承认,然后反问一句道。 代表卫庄的黑影头部晃动了几下,“没有,她没说。” “不过你从来不会对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如此上心,做个猜测罢了。” “呃……就不用特意强调一下男人了。”古寻感觉受到了卫庄的针对,但又不好反驳。 “去秦国,和秦王打好关系总不是坏事,而且也算间接帮一下你和韩非,不是挺好的?” “……”对于古寻的话,卫庄没有应声,两人陷入了沉默。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都快后半夜了。”古寻见卫庄不说话了,自然就要走人,毕竟很晚了。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卫庄赶在古寻闪身离开之前,问了一个问题。 古寻停下动作,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回道: “我知不知道其实无所谓,无论如何,也许我不能让所有事情都按照我的期望发展,但是至少我能保证它不会发展成我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走了。”说完,古寻就走了。 卫庄驻足在原地片刻后,也一个纵身离开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无惊鲵 卫庄赶回紫兰轩后,已快过子时,紫兰轩的人流都已经减少了大半,毕竟这些女票……恩客一般不会在紫兰轩过夜,玩到子时也就差不多了。 要是过夜的话,明天早上出去难免被一大堆百姓围观,虽然谈不上什么丢人,不过总归……也不是多值得炫耀的事,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卫庄找到正在指挥侍女收拾的紫女,对方一眼就看见了他身上那些和别人交手过后的痕迹,蹙眉问道: “你和谁交手了?” 卫庄这段时间主要的切磋对手就是陈和,不过他们俩肯定不会大半夜比武。 卫庄没有回答,只是使了个眼色给紫女,示意她跟自己来。 对方立刻会意,跟着卫庄去了他的房间。 关好门,紫女转身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遇见了我师哥。” “盖聂?”紫女忍不住一惊,“他现在不是秦王身边的首席剑术教习和护卫吗?怎么会出现在……难道……” 话说一半,紫女也意识到了某些很不妙的可能。 卫庄直接就是一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没错,那位秦王也来了。” “怎么……可能?”紫女语气有些无力的反问了一句。 尽管刚才有所猜测的是她,但是现在无法相信的还是她。 “我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卫庄再次肯定了一遍,接着问道,“韩非走了没?” “还没有。”紫女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补充道,“不过你也找不了他,已经彻底醉死过去,睡着了。” 这个酒鬼! 卫庄对这种情况也是无话可说,醉死了也只能等他清醒过来。 韩非不是第一次喝的烂醉,不过不耽误事的时候让人没什么感觉,现在就让人很气恼。 “你要找他商议秦王的事?” “不止是,秦王来新郑的目的就是要见韩非。” “见韩非?”紫女沉吟了一下,也能理解嬴政的想法,以韩非在法家学说上的造诣,倒也有可能,不过她不相信就只是这么简单。 “只是为了这一件事吗?” 卫庄缓缓摇了摇头,“照他所说,就只为见韩非一面,至于其他的目的……谁知道呢?” 紫女仍旧保持怀疑,她不能想象一国之君就为了见个人就私自前往别国都城。 “人现在在哪?” “城北的一处别院里,暂时应该没人能追踪到。”卫庄剑眉下沉,冷声回答,同时提起古寻之前的说的话吗,“古寻和我一起去见的秦王,按他所说,罗网已经盯死了秦王,来了五位天字一等要杀他。” “……为什么罗网的人要杀秦王?” 信息很扯淡,但是紫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因为是古寻给出的情报,但是相信归相信,疑惑还是很多的。 怎么会是秦国自己手下的狗要去咬秦王呢? “古寻似乎也不知道。”卫庄摇了摇头,“他只说罗网的刺杀是必然的。” “还有,负责动手击杀目标的天字一等——玄翦,就是他在罗网的内应。” 对于卫庄补充的这个情报,紫女又感到惊讶,又觉得……也正常,上次他发展夜幕的内应就把姬无夜曾经的左膀右臂,如今负责情报机构的代理凶将给策反了。 如今换到罗网身上,一个天字一等也算正常发挥。 “听你说的这些,古寻似乎很在意这位秦王,是要主动插手这件事吗?” “……不好说。”卫庄回想起之前古寻推销自己,试图让秦王花钱雇佣他的行为……隐隐觉得脑壳作痛,这个人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确实有些格外在意这位秦王,不过又好像是想要借机向对方索要一笔不菲的……保护费。” “啊……又是要钱……”紫女虽然也觉得古寻做的事荒唐,但是这人不就这样吗?不稀奇! 摇了摇头,紫女抛开脑子里对古寻日常死要钱行为的吐槽,说道: “不管怎么样,至少古寻愿意出手,就给这位秦王的生命安全上了最后一道保护措施,你和韩非的麻烦也就大大减少了。” “其他的,就等明天韩非醒过来,去见见那位秦王之后再做商议吧。” “嗯。”卫庄点点头,认可了紫女的说法。 接着紫女重新拉开紧闭的房门,走了出来。 她有些想法没有和卫庄说。 古寻很早之前就说过会去秦国,尤其今夜不久前才刚跟自己聊过,接着秦王恰好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新郑,紫女总觉得不是巧合。 但……又能是什么原因呢? ……………… 另一边,古寻也以轻功最快的速度闪回了自己家,到地方一看,惊鲵果然没有熄灯,屋里还大亮着。 古寻放轻脚步走进去,惊鲵穿着一身透薄的里衣,正坐在外屋的床榻上,而小阿言则香香的睡在里屋。 惊鲵抬头看向进门的古寻,绝美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关切,柔声问道: “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古寻几个迈步,走到床边,往上一坐,然后左手顺势拦住惊鲵的柔软腰肢,回答道: “肯定是有事啊。” 惊鲵得了肯定的回答,却没再追问,她不关心外面的事,刚才只是顺口一问而已,如果古寻有需要告诉她的事情自会说出来,无需多问。 “我服侍你休息吧。” 古寻手上用力,抱紧了想起身的惊鲵,笑道: “不着急,我先跟你说些事。” “咱们很快就要走了。” 之前古寻就说过不会在新郑呆太久,惊鲵自然不意外他的话,但是心中却有些淡淡的失落。 半生漂泊(二十来年姑且算半生吧)不定,一直沉溺于江湖厮杀的她,在这几个月里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陪着爱人,带着孩子,每日平淡简单却让人安心……虽然还是有些许的小波澜,但是问题不大。 如今又要动身,她难免有些情绪不佳。 古寻看她脸色有些变化,也大致知道她的想法,左手一使劲,将人搂在怀里,低头凑到对方的头顶,嗅了嗅清淡的发香,然后安抚道: “不要担心,离开这里可是好事,到时候你就再也不用顾及罗网的存在了,我会让你彻底和罗网割裂,从此再无罗网惊鲵。” 第二百七十二章 回来再说 惊鲵仰起头,清冷有神的大眼睛看着古寻,问道: “你要做什么?” “放心,不需要做什么,是罗网自己惹了大麻烦上身。” “嗯?”惊鲵眸子里浮现疑惑。 她不明白背靠秦国的罗网,能招惹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古寻没有直接给她解答个中原因,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具体怎么回事,说起来还挺复杂,回头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罗网如今的主人,文信侯吕不韦蹦跶不了多久,届时罗网也会遭到清洗就行了。” 吕不韦要倒了吗? 惊鲵心里泛起淡淡的惊诧,没想到自己曾经完全无法反抗的老东家的顶头上司都快要凉了。 她对外界不关心,也不了解秦国的局势,只以为古寻这么说是因为吕不韦确实斗不过那位秦王,势力开始渐渐衰败了。 实际上人家属于是突然暴毙。 “反正你不要多想,等着过几天收拾东西,带着孩子换新窝就好了。”古寻左手下移,拍了拍惊鲵丰腴有力的大腿,笑着总结道。 惊鲵没有管对方不老实的手,又问了一句: “去哪里呢?” “秦国,咸阳。”古寻稍微抬起脑袋,看着窗外的漆黑,轻声回答道。 惊鲵秀眉忍不住挤在一处,虽然古寻让她不用再担心罗网,她也十分相信古寻,但是就这么往对方大本营跑……这么多年积攒的阴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洗刷掉的。 “很快你就会明白,去咸阳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古寻见她这个模样,不禁笑着又安抚了一句,“好了,这么晚了,咱们赶紧休息吧。” 惊鲵出于对古寻的信任,压下心里的犹疑,起身帮着古寻洗漱休息了。 古寻有时候甚至想感谢一下罗网,不晓得他们怎么想出来给惊鲵置办了这么一套……杀手服,渔网袜真是太赞了。 惊鲵全身上下,古寻最喜欢的就是那颗宛如成熟水蜜桃一般的挺翘臀部,其次就是她修长的双腿了。 他亲手量过,惊鲵的腿比明珠的要短那么一点点,但是……明珠只是一双光腿,而惊鲵却还有渔网袜,相比之下也不差了。 ……………… 一大早,韩非伸着懒腰,从紫兰轩的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昨晚上他在这儿喝酒喝到后半夜,懒得回去,就直接睡下了。 韩非刚一推门出来,就见到卫庄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侧对着自己。 韩非晃了晃脑袋,粗略打量了一下卫庄,笑道: “怎么,又和陈和兄切磋了?” 卫庄身上带着大量跟人交过手的痕迹,韩非一眼就能看明白。 卫庄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说道: “我有个朋友要见你。” “嗯?”韩非轻哼了一声,很是意外,“卫庄兄你……还有朋友是我不认识的吗?” 在韩非的认知里,卫庄的朋友不就是紫女他们吗,都是熟人。 “……很久以前的老朋友。” “老朋友?”韩非琢磨了一下这个说词,恍然大悟道,“啊……鬼谷纵横的另一位来这里了?” “我想你也不会有其他老朋友了。” 卫庄眼皮晃了晃,不想和韩非计较,转身就走。 韩非一耸肩,表示很无奈——虽然有些扎心,不过自己说的也都是实话啊。 接着他就赶紧小跑着跟上卫庄的步伐。 等到韩非和卫庄刚出紫兰轩大门,就要往别处走,张良的马车却到了这里。 二人认识张良的马车,自然就停下了步伐,等人下来。 “韩兄?”张良没想到一下车就看到了正主,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一招手说道,“正好,韩兄快上马车。” “怎么了?”韩非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反问道。 “秦国的新使臣来了,王上命你前去迎接。” “呵呵!”韩非一听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声中带着讥讽,“这吕相国未免太着急了点,连装都不装一下的吗?” “这旧使臣满打满算才死三天,新使臣就到了,他俩怕不是前后脚出的咸阳!” 卫庄对此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而张良则是苦笑了两声。 说实在的,这事说出去其实不好听——秦国这是赤裸裸的瞧不起韩国,明摆着自己那个使臣有问题,但就是要借这个漏洞百出的事情找麻烦。 关键是韩国也只能认,没资格提出异议。 “这些事韩兄就不用多说了,咱们还是先出发去迎接那位新使臣吧。” “为什么父王会让我去接人,出了这个事,不更应该派些够分量的人吗?” “因为就目前所知,这位新使臣,由韩兄你去见最好。” “哦?”韩非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什么人竟然最好由自己接待呢? 张良接着就给出了答案: “新使臣是韩兄你在桑海求学时,同拜在荀况先生名下的师弟——李斯。” “是他啊……”韩非忍不住眯起了眼,露出追忆之色。 当初知道自己那个师弟要去秦国,韩非就清楚双方迟早会再见面,并且成为对手。 李斯虽然有些功利心过重,过于追逐权势,但是……他有着与野心匹配的能为,迟早是会登上高位的。 不过韩非没料到这场重逢来的这么快。 “他人现在在哪?” “还没到城里,而且传了信,要先去看看已死的上任使臣的尸体后,才会进城。” “那就走吧。”韩非点点头,然后对卫庄说道,“见面的事,只能等回来了。” 虽然在韩非看来,见盖聂反而更重要,但是王命不可违啊,何况还是自己亲爹,只能暂且推迟见面了。 卫庄也明白,点了点头,回紫兰轩里了。 张良好奇的问了一句: “韩兄要去见客人吗?” 韩非冲他露齿一笑,故意吊人胃口的说道: “是啊,而且是个很重要的人,回头你知道了估计会很惊讶。” 张良静静的看着韩非,等他主动说后半段,但是韩非却之给了一句: “这人的事,回来再说,现在不少说。” 张良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色,但很快归于平静,重新露出了温和的君子之态,丝毫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虽然韩非话说一半让人很难受,不过人家张良的养气功夫到家,可以完美的克制住躁动的好奇心。 回来说就回来说,反正迟早能知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李斯 韩非乘上张良的马车,二人一同奔着城外去了。 秦国那个炮灰使臣死后,尸体并没有拉到城里。 天泽只杀了使臣团里一部分人,还剩下了一票负责护送使臣的秦军,他们不允许韩国的人将使臣的尸体拉回新郑城,非得留在出事的地方。 韩国这边也不敢违逆秦军的意思,只好原地搭了间屋子摆放使臣的尸体。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时间后,抵达了目的地,韩非掀开门帘走下车,就见到两队穿着黑色铁甲的秦军守在一座木屋周围。 这个地方韩非是第一次来。 没人关心使臣的尸体,天泽杀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秦国一方,还是韩国一方,都有许多人目击,案情很清晰,尸体也没有检查的必要,只有张开地当时亲手检验过一次,确认对方真的彻底没气儿了。 韩非和张良朝着摆放尸体的屋子走去,然后就被站在最前面的两名秦军交叉竖起长戟拦下了,对方也不说话,就是拦着不让人过去。 韩非和张良对视一眼后,无奈的掏出自己的官令,“我乃韩国司寇,奉王命至此准备迎接贵国的新使臣。” 仍旧没人搭理他,但拦路的长戟倒是撤走了。 弱国就是没有人权,韩非心下一叹,却也对秦军的态度无可奈何,只能朝里走去。 一进屋,韩非先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就觉得一阵舒爽。 这屋子里比外面可凉快多了。 眼下已是夏日,新郑这几天的气温虽然不是特别酷热,但是也足以让尸体腐烂变质了,所以韩王安又特意命人每日供应冰块,来给尸体保鲜。 韩非感受着与外面燥热截然不同的凉爽舒适,忍不住对一旁的张良感慨道: “唉呀!这么一具尸体的待遇都比我这个公子好,我天天嫌热都没多少冰块用啊!” 张良难得的跟了一句冷笑话: “毕竟……死者为大嘛。” “哈哈,子房,你这话说的可一点没有死者为大的意思。”韩非忍不住笑了笑,戏谑道。 两人都没有朝屋子中间,收敛使臣尸体的棺木靠近的意思,因为没用,只会恶心自己。 韩非瞥了一眼,然后摇头叹道: “说起来,新使臣能这么快到也是件好事,不然不说其他的,光是这具尸体就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呢,冰块可顶不了太久。” “嗯……也许可以找血衣侯来整个冰封尸体。”韩非自顾自的玩笑道。 张良对此只能露出你开心就好的笑容。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见过使臣大人。” 韩非张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看来新使臣到了。” 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涌进了一股热气,拂过韩非二人后消散,而随着热气一同进来的,就是新使臣——李斯了。 他穿着一身朴素简单的深色衣袍,面容端正,神色严肃,说不上多俊俏,至少不丑,眉头微微皱着,说是韩非的师弟,不过看起来却比韩非要老气的多。 相比较他这个人,此时更显眼的还是他手里的木杖。 使臣节杖! 虽然李斯这个新使臣只是个光杆司令,就来他一个,但是论含金量,可比先前那个被一大堆人簇拥着来的炮灰要足多了。 持节杖者,在外就是代表君王,如王亲临。 这也能侧面看出此时的吕不韦的权势是何等的如日中天,秦王不在宫里,他硬是能派个持节的使臣出来。 韩非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眼中神光一凝,旋即立刻摆出了笑颜。 而李斯停下脚步,节杖往地上一戳,率先开口道: “秦国使臣李斯,见过九公子。” “呵呵,李斯师弟何必如此客气呢。”韩非笑了笑,缓声回道。 李斯也露出了浅笑,“当日一别,未曾想如此快就和师兄你再见面了。” “是啊,没想到啊。”韩非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接着一指房中间的棺材,“师弟要不要先查看一下上任使臣的尸体?” 李斯闻言,摆动节杖,一步步走到棺木近前,面不改色的浏览了一下棺中的尸首,虽然已经经过整理,但是这个炮灰的死相还是很难看,面目狰狞扭曲,死前想必是经受了不小的痛苦。 他只看了这一眼,然后转身看向韩非道: “尸体就不必细看了,一切的始末都很清楚。” “这屋中虽然凉爽,不过也有些过于阴森,师兄要不要和我出去聊聊?” “呵,好啊。”韩非自无不可,一口答应,然后对张良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跟着就出去了。 李斯和韩非聊天,自然要避开所有人,于是二人晃晃悠悠就走到了附近的一条洧水支流的河岸边。 这地方空旷,藏不下人。 到了地方,韩非反而先开口问道: “师弟对这件事怎么看?” 李斯走动几步,看向流淌的河水回答道:“昔日秦韩战于浊泽,陈轸令楚国假意救韩,致使韩国放弃求和,与秦为敌,招惹大祸。” “眼下,是有人想要重行当年陈轸之故事啊。” “呵呵。”韩非轻笑了一声。 自己这个师弟,举得例子倒是有趣。 陈轸和天泽虽然都是要挑起秦韩纷争,但目的可不一样。 天泽是为了借力秦国伐韩以报仇。 而陈轸,他是为了瓦解即将联合的秦韩两国,同时给楚国找了个顶在前面的替死鬼。 最重要的是,当年秦韩之所以打起来,可是因为先宣惠王放弃了割地事秦求和,根源在于割地啊…… “当年是韩国误信楚国,而如今我韩国以诚相待,天泽的计谋又岂会得逞呢?” “以诚相待?”李斯嘴角勾起轻笑,“倘若真是如此,师弟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以对手的身份和师兄你再见呢?” 韩非偏过头,同样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反问道: “师弟,你怎么知道你出现在这,是我韩国的原因呢?” 李斯闻言,眼皮一跳,眼眸放低,完全聚焦在水面上。 看来自己这个师兄,知道的不少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拨云方能见日 李斯当然也知道这次的出使很有问题。 毕竟上任使臣还没死的时候,他就被吕不韦安排着继续出使了。 这种行为,摆明了是默认前一位使臣已经没了。 不过他所能得知的情报信息远不如韩非,所以他想不到这些反常的行为背后究竟潜藏着怎样的目的。 倘若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进攻韩国,那大可不必如此的大费周章。 七国之间纷争上百年,谁跟谁之间不是世仇啊,想找理由随便翻翻自家的史册就能找出来一堆,师出有名这个事在如今的时代,已经不是事了。 好在李斯和韩非不一样,他虽然想不明白,但他可以忽略这些问题,作为使臣,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出使韩国,并为秦国争取到足够的利益,那就足够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不是韩非,属于王位继承人的一员,需要为整个国家操心,他做好本职工作,就足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师兄,我既然被派来出使韩国,那韩国的事自然就是我来的原因。”李斯随便回了一句车轱辘话敷衍韩非。 如果可以,他可不想莫名掺和进不该掺和的事情里,虽然富贵险中求,他也不是不敢冒险的人,但是贸然入局,还是自己一无所知的局,无疑是件愚蠢的行为。 韩非又瞄了一眼自己的师弟,对他的回应并不意外,“我知道你一向务实,但是有时候,你就得驱散迷雾,探得真相,否则只会在茫然无知中踏入深渊。” 李斯沉默不语,韩非所说不无道理,但是眼下两人是敌非友,轻信对方也非明智之举。 最后他一转身,回道: “时候不早了,该进城了。” 韩非也转过身,对着迈步朝前的李斯问道: “还记得桑海分别之时,我同你说的话吗?” “下次再见,不能因为顾虑同门关系,而手下留情吗?”李斯顿住脚步,给出了答案,“师兄放心,我不会留手。” “呵!我也是。”韩非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走到了李斯的前面,“不过不着急,还不是时候。” 李斯握着节杖的手不由用力捏紧,韩非这话里有话,但是又不明不白的态度,让他有些憋屈啊。 ……………… 城中,古寻翘掉了自己上午的一个时辰坐馆行医时间,跑去了紫兰轩。 古寻到了地方以后,在卫庄的房间找到了紫女,不仅是紫女,他还见到了本以为应该已经走了的卫庄。 “唉,你没跟韩非去……城北?” “没有,韩非和子房去城外,迎接新一任的秦国使臣了。”紫女跪坐一旁帮着解释了一番。 卫庄见此,就咽下了就要说出口的回答。 “新秦使?这么快就到了?”古寻差点都忘了这一茬了。 “嗯。”卫庄点点头以作肯定,然后说道,“而且其人就是韩非的师弟,李斯。” “嗯。”古寻随意的哼了一声,反应很平淡。 “你似乎并不意外?”卫庄追问一句。 “你觉得是你们更了解秦国的动向,还是罗网更了解秦国的动向?”古寻笑着反问了一句。 “……” 想起了那个天字一等的内应,卫庄选择了沉默。 好吧,论情报还是你更强。 对于卫庄的反应,紫女不禁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才对古寻问道: “对于李斯,你了解吗?他是吕不韦一派的人?” “啊……这个……”古寻摸到紫女身旁坐下,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自己脑子里关于李斯的认知,然后回答道,“李斯他吧……应该不算吕不韦一派的。” “虽然他现在是在吕不韦手底下讨饭吃,但是这个人很现实的,一心谋求高官厚禄,对吕不韦肯定不是死忠。” “又是一个追逐权欲之人吗?呵!”卫庄露出了自己最常用的轻蔑笑容。 紫女则分析道,“照这样说的话,这种人应该不会放过从韩国身上撕扯下自己功勋的机会了。” “为什么这么说?”古寻不解道,“现在秦王可在这边,还怕拉拢不过来一个想在秦国上位的野心家吗?” “可按你说的,他未必会选择此时形势并不占优的秦王,尤其是这个王现在还位于新郑,生命受到直接威胁。” 卫庄又跟着加了一句,“况且那位秦王,是敌是友可还未见分晓。” “呃……”古寻一时语塞,他忘了大家视角不一样的,想法自然不同。 “那就看回头韩非和对方见面的结果怎么样再说吧。” 紫女跟着说道,“倘若那位秦王愿意松口,此事解决起来倒能轻松三分。” “他松口与否,韩国都必须给出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交待,否则也不过是枉然。”卫庄却反驳道。 “所以我只是说轻松三分。”紫女低眉一笑回道。 古寻又不明白了,“如果秦王都愿意松口了,韩国还能有什么麻烦?” “秦国使臣的死迟早天下皆知,作为强秦,它必须得到一个韩国的交待,维护住自己的面子,安抚自己的臣民,同时也对其余五国起到震慑作用,就算是秦王也不能说算了就算了,否则岂不是让人看轻了秦国?” “行吧……”古寻咂了咂嘴,觉得也挺合理。 一个国家的面子问题当然严重,何况人家秦国还是七国最强。 “那你们有什么计划?” 原剧情里,韩非拿焰灵姬顶的锅,现在焰灵姬没被抓,又会拿谁顶呢?无双鬼吗?“” “没有计划。”面对古寻的问题,紫女很干脆的摇了摇头,“眼下各方的态度都还不明了,哪里来的计划?还是要等韩非一个一个见过之后,再做打算。” “那不是瞎聊半天!”古寻一翻白眼,无语道,“行了,不跟你们扯了,弄玉呢,我是来找她的。” “找弄玉?” 这可有些稀奇了,古寻和弄玉见面的次数很多,但是很少主动找她。 紫女不由问道: “你找弄玉做什么?” “有正事呗,先告诉我人在哪?之前来的时候碰上红瑜,那小妮子竟然不知道。”古寻没有细说,只是让紫女先告诉他人在哪。 紫女双手负在胸前,偏头侧目打量了一下古寻,然后才起身说道,“跟我来吧。” 说完,她人就朝屋外走去了。 古寻赶紧一个挺身从地上起来,跟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赠物 紫女领着古寻朝后院去了。 弄玉此时就在后院观池厅里——这间房子也是独栋存在的,建在后院池塘边上,可以直面清池。 古寻很少来这间屋子,反倒是韩非和卫庄喜欢在这里谈事。 到了地方,弄玉正跪坐在屋里,摆弄自己的那张琴。 她看见紫女和古寻联袂进来,平稳的放下了手里的琴,问好道: “紫女姐姐,还有古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紫女看着弄玉,朝古寻一努嘴,故意调笑道: “你古大哥找你。” “啊……”弄玉脸皮薄一些,稍微有些羞赧,脸上飘了一点红。 古寻没搭理紫女,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对弄玉说道: “别管你紫女姐姐,我找你聊点正事。” “嗯……古大哥你说。”弄玉低眉顺眼的小声应道,心里挺疑惑的,不知道古寻找自己会有什么正事。 古寻咂了咂嘴,想了一下后说道: “过不了几天我就要离开新郑了。” “啊!”弄玉捂着自己的小嘴,惊呼了一声。 紫女没有告诉任何人古寻要走的事情,弄玉也不例外,尽管聪慧的她心里也隐隐能察觉到古寻在新郑呆不久,然而陡然听闻对方真要走了,一时还是挺难以接受的。 “古大哥你……你要走,紫女姐姐你知道吗?”弄玉回过神后,先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扬起脸看向站在一旁的紫女。 紫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几下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可是……怎么这么突然呢?事先古大哥你都没有给出一点预兆。”弄玉因为幼年和父母的失散,所以格外讨厌别离这种事情,此时的情绪有些收敛不住的低落。 “哈哈。”古寻笑了笑,出言安抚道,“弄玉啊,离别难免会是突然的,你得适应。” 古寻之前和两个世界的分别,还不是一个比一个突然。 “不过你别急着伤感,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弄玉强行压下面上的黯然,露出往日和煦的微笑回应道: “古大哥你问吧。” “你是要留下来继续陪着紫女呢,还是跟着我一同离开呢?”古寻双手一交叉,问道。 弄玉没想到古寻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愣住了。 “啊?” 紫女也没料想到古寻竟然有带弄玉的打算,下意识的想要出言阻拦,毕竟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妹妹,简直就是半个女儿,哪里愿意随随便便让人拐走? 就算是古寻也不行! 不过樱唇半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弄玉跟着古寻离开也不算一件坏事。 新郑如今的局势一团乱麻,古寻走后更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让弄玉留下来未必是件好事,跟着古寻至少是绝对安全的。 就让这妮子自己选择吧…… 古寻扭头瞥了一眼紫女,发现对方竟然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还有些惊讶,本以为自己没和她事先商量,这会儿她会出言阻止呢。 弄玉从晃神中缓过来后,下意识的先去看紫女,结果发现对方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给出建议的意思,又重新将视线调转回了古寻身上,贝齿轻轻的咬住了一小片嘴唇,神色为难的犹豫了片刻后,回复道: “古大哥,我……我不能跟你走,我得留下帮紫女姐姐,而且还有我母亲,我也不能离开她。” 古寻冲她摇了摇头,“你不必顾虑这些问题,你跟我离开,自然是要带着你母亲的——如果你小姨胡美人同意,加上她也无妨。” “至于紫女这边,你的武功一时半会还够不上高手的行列,帮不了太多,没必要非留下帮她。” 对于古寻的说法,弄玉垂下臻首,圆眸半闭的思考了一下,最后重新抬起脑袋,脸上挂着歉意的回答道: “还是算了……古大哥,我……我不能只留紫女姐姐一个人在这儿,对不起。” “嗯。”古寻看着她虽然脸色有些慌乱和失措,但是眼神确实是坚定的,知道对方算是下定了决心,也没有再多劝几句。 “留下来也行,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问你这个问题也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离开新郑的意思,不走也就不走了。” “离别不过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而已,咱们迟早会再见面的。” “不过既然你不跟着我的话,下次见面可能就要等几年的光景了,嗯……我先把东西给你吧。”古寻沉吟一下,如是说道。 “呃……什么东西?”弄玉不解话意。 古寻咧嘴一笑,然后右手虚空一招,手上顿时突兀的闪出一把深蓝泛紫的连鞘长剑。 此剑一露面,紫女和弄玉就感觉一阵莫名之风拂过整件屋子,隐隐有种凛冽无常之感。 两人对于古寻虚空招剑的戏法颇为好奇,毕竟这么大一把剑,总不能藏在身上啊,那又是从哪里摸出来的呢? “你怎么做到的?”紫女忍不住开口问道。 “嘿嘿!”古寻对于这个问题,露出了意味神秘的笑容,模棱两可的回道,“这是我的独门秘技,行走江湖不用随时拿武器,全靠这个,厉害吧?” “厉害是厉害,可你怎么做到的?”紫女单手掐腰,另一只手倚靠在墙上,又问了一遍。 “都说了秘技,怎么能随便说出来?而且这个手法除了我以外估计也没人能做到,没必要纠结。” 古寻刻意敷衍了一句。 他也解释不清楚,但是装备栏的事肯定没法往外说啊。 反正随口糊弄糊弄也就行了。 紫女当然没那么容易糊弄,但是古寻明显没有说的意思,她自然不会无理取闹,追根究底,风情万种的剜了古寻一眼后,就不说话了。 弄玉也好奇,不过她看紫女都没问出头绪,也很识趣的选择视而不见。 古寻看她们都不说话了,于是把主题重新说回剑上: “别管其他的细枝末节了,来看看这把剑吧。” 说着,将剑放到了一旁的长桌案上。 紫女和弄玉都凑了过来,一同浏览了一遍这把藏于鞘中的宝剑。 离的近了,二人越发的能感受到那股隐约可见的盘旋之风,不由在心中感叹,真是一把神兵! 第二百七十六章 旋风剑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七剑之一的旋风剑了吧?”紫女粗略看完后,抬起脑袋朝古寻问道。 古寻毕竟早就说过,此时见到实物以后,紫女和弄玉都马上猜到了。 古寻略微一点头,“没错,这就是旋风剑。” “剑长二尺九寸,重五十二斤,产于十里画廊,剑气扶摇盘旋,是七剑中最为神秘的一把,遇敌时会自动发出风鸣剑音示警。”古寻一边介绍,一边缓缓将旋风剑自鞘中抽出。 “遇敌示警?”弄玉看着旋风剑的剑体一点点外露,灰色的剑刃却闪烁着湛蓝的光芒,一时间有些目眩神迷,同时对它的神奇也颇为讶然。 自动示警这种功能,一点也不武侠,但是麒麟这种生物它也不武侠,所以……很正常了。 紫女这会儿则在脑子里回想,十里画廊……是哪啊? 名字听着很有意境,应该不是一般地方,但是紫女脑海里,七国天下都没有这么个地方啊! 当然,她虽然博闻强识,但是也不可能记下全天下所有的地名,只能按下心里的好奇,等着日后再去详查。 “如此神奇的一把剑,真可谓是神兵了。”等到古寻将剑完全拔出,握于手中后,紫女看着剑光凛凛的旋风剑,不由赞叹道。 “那是自然。” 古寻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紫女的赞叹,同时将剑递给弄玉,“来,拿起来试试。” 弄玉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接,由于知道剑很重,所以还是特意双手一起去拿,但是等古寻松手之后,弄玉还是觉得手上猛地一沉,差点没拿住。 五十二斤的剑……确实太重了,别说单手剑,就是军中武将使用的大戟,大斧,大钺等重兵器也鲜有这种重量的,除了极个别天生神力的常家人以外,没谁用这么重的家伙什,毕竟兵器动辄要拿起来挥动个把时辰,几十斤……就是练外功的都有点遭不住。 弄玉颇为吃力的把旋风剑摆到了桌案上,因为没法完美的掌控它,剑落至桌面上的时候还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紫女见弄玉如此费力,不由冲古寻问道: “这剑未免也太沉了,弄玉以后真的能用得了吗?” “放心,肯定没问题,等她把旋风心法练的差不多就行了,我的长虹剑还六十斤重呢,用起来不是也轻松惬意吗?” “七剑系出同源,都是由天外陨铁所制,不过各有异化,特性各异,需要配合对应的心法方能从容使用。”古寻一摆手,露出一副你放心的表情,为二人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五六十斤……这种重量,要是能舞动起来,哪怕不算其锋利,光是砸到人身上就能造成很大的伤害了吧?” 弄玉小手忍不住轻轻拂弄着旋风剑,她一见到这剑,就感觉很亲近,尤其是体内的旋风真气,都在隐隐雀动。 “呃……理论上是这样。”古寻想了一下,提醒道,“不过等你能够自如的使用旋风剑时,要时刻注意控制它的重量,不要试图借助这份重量。” “旋风剑法不是走的重剑的路子,你必须要尽可能的掌控剑,而不能让剑被重量左右。” “哦……好,弄玉记下了。”弄玉赶紧一点小脑袋,表示明白。 “那就这样吧,你把剑收好,没事多熟悉熟悉。” 弄玉闻言先是露出喜色,接着又浮现了迟疑之色,询问道: “古大哥,这把剑这么珍贵,而我现在还完全没有使用它的能力,你就这样给我……是不是太草率了,万一我……我是说万一,我没有保护好它,导致它遗失,甚至被别人抢走,岂不是……” “呵呵。”古寻嘴上露出了笑意。 剑是不可能丢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丢的,就算是有人蓄意抢夺也不可能。 这是系统出品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比虹猫它们的正版货还厉害,达达的旋风剑理论上谁抢到了都能用——当然能发挥几分威力另说——但古寻的剑,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召回装备栏里。 随便你抢,抢个寂寞! 古寻巴不得有人抢弄玉的剑,这样他又有完全正当合理的理由去抢钱了。 “放心吧,剑丢不了的。”古寻开口安抚道。 “可是……” 弄玉还想再说,不过被古寻的动作打断了。 他伸出右手摸了摸弄玉的小脑袋,拂过对方柔顺的酒红色长发,丝滑柔顺的手感夹杂着淡淡的清香,“没有可是,我给你剑是让你用剑保护自己,而不是让你想着保护剑。” 弄玉让古寻的动作搞得有些害羞,红云又飘上了嫩白的双颊,一时说不出话。 紫女在一旁看见古寻试图拱自家水灵灵的白菜,不由冷哼了一声,插话道: “哼!弄玉,不用和他客气,给你你就收好,况且你人在紫兰轩待着,剑又怎么会出事呢?” 古寻听见紫女的哼声,讪笑着收回了手。 他不是占便宜啊,弄玉在他眼里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孩子发育的有点早…… 紫女见他这个样子,不由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故意问道: “古大夫还记得你以前怎么跟小女子说的吗?” 古寻当然记得——十八岁以下都算孩子——不过他现在确实没动什么歪心思啊。 “是啊,就是当她还小才会揉她的脑袋啊。”古寻为自己辩解道,“红莲我也经常会摸她的头,还有医馆隔壁粮铺李掌柜那个七岁大的小女儿,我也会这样啊。” “哼!”紫女不咸不淡的闷哼了一声,对古寻的自辩不置可否。 古寻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行为确实是在拱自己的小白菜。 她不是很喜欢管古寻招惹女人,但是弄玉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始终有些老父亲的想法,见到她被拱就有些不痛快。 而弄玉此时被他们俩说的话羞得脸都有些抬不起来了,深深的低垂着,让人看不清脸色,不过隐约可见蔓延到脖颈处的红晕。 她现在想跑路,不过古寻二人堵在前面,她连跑都不方便,好在有人来给弄玉解围了。 同样穿着万年不变的黄裙子的小红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啊……可算找到你了,紫女姐姐。” “怎么了?”古寻看着眼前有些气喘的小侍女,问道。 红瑜呼了两口气,缓过来劲后回答道: “九公子回来了,他让我来找你们呢。” “韩非回来了啊……他人现在在哪?”古寻没想到这小子这回速度挺快啊。 “哦,他和张良公子,都在卫庄先生的房间里。” “好,我们知道了,你下去玩吧。”古寻点点头,打发走了依旧怯生生的小侍女,然后对弄玉说道,“那行,弄玉你……就继续忙你的,我和紫女先走了。” “嗯……”弄玉微不可察的轻哼了一声,算是应答了。 好在古寻耳力好,能听见,和紫女对视一眼,对弄玉的表现各自无奈一笑,一起离开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言谈者 回到卫庄的房间,三个大男人各处一边,卫庄站在窗口边,张良端坐在坐榻上,韩非则趴在桌案上倒酒喝。 古寻先开口问道: “这么快就回来,见过你那位师弟了?” 韩非先是把酒喝掉,杯子一放,然后才回答道: “何止见过面了,连朝会都开过一场了。” 古寻此时找了个靠墙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半瘫着倚墙看向韩非,接着问道: “那你爹他们和李斯谈的怎么样?” 张良出言回答道: “韩兄承诺,以上任使臣从咸阳至新郑的路程时间——十天为限,期限之前必定会给秦国一个交代,否则就割地赔偿。” 和古寻所知的剧情差不多,没什么意外的变化,不过古寻还是有一个疑问: “这割地赔偿的事,你说话有用吗?” 韩非又倒了一杯酒,同时朝古寻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当然是没用的。” “正是因为没用,我父王和一干朝臣才会默许我的担保,毕竟十天后哪怕我交不出凶手,他们也可以不认这个约定,最多不过是……把我扔出去当弃子而已。” “可以的,你这是背锅背上瘾了。”古寻不禁嘲笑了韩非一波。 韩非也自嘲的笑了笑。 张良为韩非解释了一句: “韩兄倘若不出言抗下此事,整个朝堂怕是没人愿意接下这位新使臣的问责,王上……说不准会更快的割地。” 古寻一想,还真是这样,韩国朝堂的人,估计没几个有担当的,姬无夜不用说了,而相国张开地也是个极擅长明哲保身的人。 “那你怎么给秦国找个交代你呢?” 韩非摸着下巴,似模似样的反问道: “古兄,你说看在我帮天泽解掉蛊毒的恩情上,能不能拜托焰灵姬姑娘联络一下天泽,让他出面先给我当个犯人交出去顶一下,大不了回头再给救出来嘛。” “呵呵!”古寻充满讽意的冷笑了两声,“操作倒是不难,可惜天泽不是傻子,他费劲巴拉的杀了秦使就是为了给你们韩国招祸,你猜他会不会再自己主动跳出来帮你平息兵祸?” “那似乎是不太可能了呀……”韩非讪笑了一下。 虽然本来也只是开玩笑,不过让古寻呲了一下还是挺难受的。 一直沉默的卫庄看不下去了,转过身来主动把话题扯回正题上,“这件事,重要的不是你能不能抓到天泽,而是秦国愿不愿意松口。” 韩非闻言无话可说的耸了耸肩,他当然也知道这个理。 如果秦国方面愿意松口,韩非当然有办法给出一个面上过得去的交待,让秦国不丢脸,而韩国也不会有实际损失。 “这就要看,接下来我去见的人是个什么态度了。” “现在就去?”古寻问道。 “嗯,现在就去,宜早不宜迟啊,时间越久越危险。”韩非重重的一点头,接着又对张良说道,“子房你就先别去了,毕竟……这人的身份特殊,说是见我,那还是就去我一个人的好。” “……良明白了。”张良虽然还是不甚了解详情,但是心中对韩非的话也有了几分大胆的猜测,欣然领命。 “那古兄你要去吗?”韩非又转问古寻。 对于古寻和卫庄两人,就没什么不方便去的理由了,毕竟人家才是先见到正主的人。 “嗯……”古寻略一沉吟,点头应道,“既然正好在,那就一起去吧。” 于是三人便一齐离开了紫兰轩,朝城北而去。 不过为了尽可能避开所有人,卫庄选择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路线,简单来说就是哪里偏僻走哪里,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小巷狭道,还翻了几个墙头,才拐到了地方。 此时这处宅子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的,城北也没有多少路人。 走进以后,大门还是锁着的,而卫庄……还是没拿钥匙。 这次是他忘了…… 不过影响不大,拎着韩非再翻一个墙头就解决了。 进入前院以后,因为卫庄没有隐藏声响,甚至还可以把噪音制造的大了一些,让盖聂当时就听见了动静,从一间主厅中走了出来。 韩非一看对方这身冷峻的气息,就知道这肯定是卫庄的师兄,鬼谷纵剑盖聂了。 俩人的气质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标准的师出同门了,当然隐藏的细节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哈哈哈,想来这一位就是卫庄兄的师兄,鬼谷的另一位高徒,盖聂先生了。”韩非快走两步上前,手一拱做礼道。 盖聂手持自己的清霜宝剑,斜眉冷眼以待韩非。 说实话,虽然之前也听闻了一些韩非在新郑城里的风评,知道他行事无端,但是真见到本人后,他还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的……放浪形骸。 话虽然还没说两句,可那股子浪子的气息在盖聂的眼中已经是显眼无比了。 他一时都不能把眼前的人和他写的文章联系到一块。 不过不管怎么说,盖聂比卫庄有礼貌多了,抛开杂念,他赶紧也回了一礼: “见过公子韩非。” 双方问过好后,韩非立马意有所指的说道: “盖聂兄不愧是鬼谷的高徒啊,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熄,你这才刚到新郑,就已经在韩国掀起滔天的波澜了。” 古寻在一旁瘫着一张脸,对韩非的自来熟简直没话说,一共才说了两句话,就打蛇上棍的喊起老兄了。 盖聂依旧面无表情的冷面相对,语气平静的回道,“韩国会起风浪,究其根本在于自身的问题,没有我,韩国依然会风波不断,就像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一般。” “呵!盖聂兄这么说倒也没错。”韩非浓眉一跳,轻笑着承认了他的说法,接着反问一句道: “那你这位秦王首席剑术教习兼护卫会来新郑,也是因为秦国自身的问题吗?” 盖聂眼皮抖了一下,眼神愈发的凌厉,“九公子在《五蠹》一文中,曾大加鄙弃言谈者,可此时九公子的言辞倒是丝毫不差。” “哦,盖聂兄也看过我那篇文章?”韩非一笑,对盖聂话里的刺儿不以为然。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和九公子称兄道弟吗?” “原来真正的重点是这一句啊……不成想咱们才刚认识,盖聂兄就朝我心口扎剑啊!”韩非装模做样的一捂胸口,佯做受伤状叫喊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邦之五蠹 可惜没人对他的独角戏感兴趣,盖聂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演。 古寻连看都懒得看,直接闭目休息。 而卫庄……则倾情贡献了一个大白眼。 韩非也见没人搭理自己,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变得正经,然后身体一转,边来回踱步,边说道: “五蠹,学者,言谈者,带剑者,患御者,商工之民,此五者,国之蠹虫也,不除,家国破亡亦不足为奇。” “然而这五者若是真的尽数消失,国家一样难保安稳啊。” “天下岂有一言之道?便是你们纵横家,不也分了一纵一横吗?” “儒以文乱法,可世上又岂是只有乱法之儒?侠以武犯禁,世上便没有不犯禁之侠了吗?” “腐儒,王儒,凶侠,义侠不外如是,盖聂兄你是一位绝顶剑客,当明白……剑有双刃,既可行凶为恶,亦可救人活命。” 盖聂终于有了点反应,缓缓开口说道: “所以……九公子所崇尚的严刑峻法,也可以是治国救民之利剑?” 这句话才算暴露了盖聂为什么会和韩非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他显然不是特别喜欢韩非所推崇的重法。 韩非一笑以对,“乱世重典,既是惩恶,也是扬善,究其根本要看用法之人,就如剑乃凶器一般。” 古寻这时候突然插话道: “不是抬杠,不过我个人认为,凡是江湖中人——其中自然包括用剑的,都是不法分子。” 韩非对于古寻的乱入有些无奈,“我说古兄,你这话不是把你自己也带进去了吗?” “你这话说的,我从来也没说我是个好人良民呐,烧杀抢掠,那样我没干过?” 卫庄三人对于古寻的自爆也是无话可说,只能说……坦诚也算是一种优良品德了。 这时候,院子里飞进来了一只鸟。 鸟自然没什么稀奇的,院子里也不止这一只鸟,不过这个比较特别,径直的朝古寻飞去,然后被他一把抓住了。 “这哪里来的小鸟啊?”古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随意看了两眼,就发现鸟腿上绑着一个圆筒。 这个他就熟了,飞鸽传信,以前七侠的主要联络手段之一……这一只不是鸽子,是飞鸟传信。 古寻熟练的拿下信纸,张开一看。 韩非等人都在旁观着这一幕,也知道是有人给古寻传信,都很好奇怎么个情况,其中盖聂相对最为紧张,毕竟看古寻的样子这来信貌似是莫名其妙的。 上面的内容不多,就两句话,一眼看完,古寻随手点了小纸条,抬头说道: “赶紧去见正主吧,姬无夜的禁卫军全体出动,新郑城就要完全封闭,他人也貌似也快查到这里来了。” 盖聂闻言,眼神一凝,然后对韩非说道: “就在后院,请九公子自去吧。” 韩非也不啰嗦了,直奔后边去了,前院只留下古寻三人了。 卫庄上前问道,“墨鸦来的消息?” “嗯。”古寻点了点头。 消息自然是墨鸦给的,就是方式比较新颖,他让白凤派了只鸟送信,以前从来没有过。 大概是为了让白凤心里对他已经找了新主子这事有个大概的心里预期,顺便也可以刷一下自己最心爱的小弟在古寻这边的功劳,为自己回头带人跳槽做准备。 “姬无夜和罗网达成了合作,要协助他们围杀尚公子。” 卫庄脸色一沉,讥讽道,“没脑子的蠢货。” 盖聂不喜欢骂人,只是眉头紧锁的分析形势道: “夜幕是新郑的地头蛇,得到他的支持,尚公子很难藏住,届时……” 一想到五个天字一等……哪怕其中有一个已经被策反,他都头疼的不行。 古寻却说道: “不用担心这个,从我治好玄翦的疯病起,罗网的行动就已经失败了,其余四个天字一等就是找到了机会,他们也不敢杀尚公子。” “还可以依靠夜幕。”卫庄冷声提醒道。 嬴政武功稀松,随便派个差不多的杀手就行,罗网的人只要缠住他们这边,依然可以让夜幕上前杀人。 “所以说姬无夜脑子进水了吗?什么人都敢杀?”古寻感觉简直莫名其妙。 敢杀秦王,那不是死定了吗?不说秦国本身,就是吕不韦为了灭口也得把你做了啊! 卫庄给出了一个靠谱的猜测,“可能,他根本不知道目标的身份。” “……”古寻觉得卫庄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但是这就显得姬无夜更蠢了,啥都不清楚就敢乱杀,当罗网是什么善堂吗?能让你杀个小角色? “那……要不你去跟他说一声?想来知道了他就老实了。” 盖聂听了古寻的建议后,立刻反对,“不可以,尚公子的身份必须严格保密。” 嬴政偷跑的事要是传的天下皆知,回去之后吕不韦和赵太后可就又有了理由继续把持朝政了。 “事儿还挺多……”古寻撇了撇嘴,“那你们就等着跟他们硬碰硬吧,反正现在你们的赢面也不低。” 卫庄和盖聂同时露出了疑色,哪里能看出我们赢面不低了? 现在这情况,底层战力没有,顶层战力不够…… 古寻一耸肩,给二人解释起来: “玄翦和掩日有仇,他肯定是要跟对方死磕的,那不就只剩下四个天字一等了吗?你们俩虽然哪一个天字一等都打不过,至少也能缠住一段时间,剩下两个就交给绯烟和阴阳家的人嘛。” “阴阳家的人?他们会插手?”卫庄侧目问道。 不只是问古寻,更是问盖聂,毕竟如今阴阳家的总部在咸阳那边,他应该有了解。 “阴阳家?他们有高手在这里?”盖聂没有回答,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有啊,水部的两个长老,土部的一个长老。” “水部怎么会有两个长老?”盖聂疑问道。 由此可以看出,盖聂也不了解阴阳家。 “俩双胞胎,算一个人呗。”古寻随口解答,顺便还把对方的情况也说明了一下,“对了,虽然是三个人,不过其中两个被我打伤,暂时估计不顶用了,只能算一个战力啊。” 饶是盖聂一贯冷峻的脸上此时也忍不住浮现了几个问号。 ??? 你把人打伤了两个,现在还能找他们来帮忙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本将军又来了 古寻见到盖聂脸色有些不对劲,于是解释了一句: “这事暂时和我无关,你们派人去清风客栈知会一声,或者直接找绯烟说也行,阴阳家的人一定会出力的。” 虽然排除掉古寻的影响,盖聂还是出言质疑道: “就我所知,阴阳家确实有意在靠拢秦国,不过眼下还并未站队,态度暧昧不明,古先生如何能确定他们……会站到我们这一边?” 对于盖聂而言,他要尽可能的保证知晓秦王政存在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阴阳家这种和秦国朝堂有所关联,但是又敌我未明的存在。 万一一头扎进吕不韦那边怎么办? “肯定啊,人家会算命,当然知道哪一边是最佳选择。”古寻右手随意一扬,给了个十分任性的答案。 盖聂当然不能接受这种答案,阴阳家的占星之术不过是江湖传言,当然,作为纵横家弟子,他自然知道一些内情,占星术确有其事,但是绝对没有那么神奇,要不然阴阳家早就独霸天下了。 卫庄此时却出声阻止了还欲再言盖聂: “我相信他。” 盖聂将视线偏转到卫庄的脸上,看着对方严肃的神色,选择了沉默。 卫庄选择相信古寻,而他……选择相信卫庄。 “看来大家达成共识了。”古寻见状笑了笑,接着说道,“接下来,就尽快把所有有用的力量聚集到一起吧,罗网那边,随时可能动手。” 这时,又飞来一只鸟,古寻轻车熟路的接住,拆下字条,打开一看。 “姬无夜亲自带队往这边来了。” 听了这话,卫庄和盖聂将目光看向了大厅——里面那两位聊完了吗? 而此时,后院的两人谈话也接近了尾声。 聊了一通生死光阴之类的大道理之后,嬴政对韩非颇为满意,虽然对方的气质和自己料想的不符,但是这种轻松惬意,也恰恰代表了对方的自信从容,这一点他很欣赏。 而韩非也基本可以确定,嬴政跑来新郑,是真的只为了见自己一面——就因为自己的那些文章。 说真的,虽然对方添了很多麻烦,但是对于这种程度的书迷,他甚至都升不起气来。 时间在谈话中不知不觉过去,日头此时已然偏西,变得昏黄的阳光投射进院中,透过稀疏的斑竹照在地上,照在人身上。 韩非抬头看了看天色,对嬴政说道: “此处虽然隐蔽,但是对于盘踞新郑多年的夜幕来说,只怕藏不了多久,天色也已近傍晚,不知尚公子可愿移步?” 嬴政微微颔首,“自无不可。” “好,尚公子请。”韩非伸手朝连接前后院的大厅一摆,示意嬴政挪步。 嬴政当即双手一摆,负在身后,朝门口走去。 二人一同回到前院。 而在前边等着的人看见两人出来,也立刻迎了上去,古寻先开口道: “走吧,姬无夜快找上门了。” “嗯,走!” 韩非一点头,几人就欲离开,不过似乎有一点点晚了,听力敏锐的古寻几人已经听到了隐约的踏步声。 “嚯,姬无夜这回挺快啊!”古寻吐了口气,神色依旧轻松的说道。 韩非却眉头一皱,“此地虽然偏僻,但是周围的环境却很简单,姬无夜一旦把守住了所有了出入口,我们很难避开对方。” 对于韩非的困窘,古寻还添火道,“听声音,姬无夜带的人可不少,足够画一个大圈包围住这里了。” “古兄你这时候就不要幸灾乐祸了……”韩非苦笑着试图阻止古寻日常的看戏行为。 而盖聂和卫庄则把目光牢牢的锁定在嬴政和韩非身上。 如果只是他们俩,姬无夜除非用人墙围死这里,不然都能不惊动任何人的悄然离去,但是如果带着个拖油瓶……那难度系数就高很多啊! 古寻一撇嘴,对韩非的话毫无反应,只是出言把自己撇了出去: “这是你们的麻烦,我不多话了,反正我就站这儿等姬无夜进来也没关系。” 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忙,不过韩非能自己搞定还是自己搞定的好,他出手的动静未必就小。 韩非的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来。 区区人海战术,还难不倒他,不过就在他要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时,古寻又说话了。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道: “这还没找你呢,就自己摸过来了?” “嗯?”韩非疑惑的一哼,看向古寻,想知道怎么回事。 ……………… “快,快!给本将军把所有路口都封死,围住这座院子,今天一个苍蝇都不能给我放过去!”姬无夜挥舞着自己的八尺战刀,呼喝着指挥手下的士兵将韩非所有的出路封死,“院中藏着重要案犯,倘若放跑了人,本将军饶不了你们!” 姬无夜看着士兵一步步完成围堵后,露出了满意的狞笑,然后脚下一踢,缓缓驾驭马匹靠近大门。 到了大门石阶前,姬无夜翻身下马,提着战刀一步步走上去,一旁的士兵适时的说道: “将军大人,这门是锁着的。” “哼!”姬无夜冷哼一声,也懒得找人开锁撬门,直接一挥八尺,劈开了大门。 然后……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想要追查的目标,反而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再见到的一个人。 古寻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一脸惬意,宛如一个退休老干部。 “姬将军这么大的阵仗,是想干什么啊?”古寻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对于姬无夜等人的闯入,连装一下惊讶都懒得装。 “呵呵!”姬无夜竭力舒缓自己抽动的老脸,挤出一个僵硬而难看,而且几乎分辨不出是哭是笑的……笑容,“没想到古大夫竟然在这里,是本将军莽撞了。” “不过我是收到线报,此处有袭杀秦国使臣的贼子藏匿,才带人来搜查,不知道古大夫在这是为了……” “是吗?”古寻握着茶杯的手摆在腿上,同样露出了笑容,“不过这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韩非和紫女邀请我来这里喝酒,结果我人来了,他们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影呢。” 第二百八十章 雇佣兵的素养 姬无夜看着古寻的脸,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试一试,他不想因为古寻就丢掉了这么好的机会,于是问道: “古大夫确定这里……没别人?” “呵呵。”古寻笑了笑,空着的左手朝后边一摆,“不信你就搜查吧,随意,只要别把东西都给我砸了就行。” 姬无夜仔细观察了一下,判断对方应该不是说反话后,立刻示意手下的士卒赶紧进去仔细搜查一番。 古寻就捧着茶杯,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帮人到处找人。 半晌后,姬无夜得到了手下的汇报——一无所获。 姬无夜瞥了一眼石椅上一脸淡然,神色丝毫不在意的古寻,沉声喝问道: “都搜查清楚了?” “确认了,将军,没有任何人,包括地面和屋内我们也都仔细检查过,没有暗室密道。” 姬无夜闻言脸色有些垮,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收到了确切的情报,说人在这边的…… “收队,走!”没有找到人,姬无夜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摆手,怒气冲冲的让手下的士兵离开。 “看来是我的情报有误,打扰古大夫了。”接着,姬无夜满脸的不情愿上前跟古寻道歉。 “无妨。”古寻浑不在意的一摆手。 姬无夜得了回应,就想跑路,不过古寻却又说话了: “不过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放心,一件小事。” 姬无夜闻声只能暂且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不知道古大夫有什么事?” “翡翠虎还欠我七万金,麻烦你通知他一声,让他赶紧送来,我最多等他……三天,三天钱不到,我就亲自上他家去要了。”古寻放下茶杯,说出了自己的小事情。 他眼瞅着在新郑待不了几天了,翡翠虎的那笔帐自然得尽快收上来。 姬无夜一听原来是这个,松了口气,不关自己的事就好,至于翡翠虎……钱的问题不归他姬大将军操心。 “古大夫放心,我会去告知他的。” “呵,那就好,姬将军请自便吧。”听了姬无夜的答复,古寻手朝门后一伸,直接送客。 姬无夜也不想在这里待,当即快步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古寻随手一挥,处于半掉落状态的两扇大门就被一股无形之力重新合拢关上了。 而韩非几人也陆续从大厅里走了出来,不过比之前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华贵长裙的绝美女性,也就是绯烟。 韩非走出来后,不由感慨道: “这阴阳家的幻术可真是奇妙啊,刚才那些士兵从我们眼前走过,也完全是视而不见啊。” 绯烟淡然一笑,指正道: “从视觉的角度而言,他们并没有看见我们,也算不上视而不见。” 韩非耸耸肩,对此无话可说,幻术……他确实不太懂。 嬴政看着绯烟,心里赞叹了一下对方的美丽,然后……然后也就没多在意这方面了,他从来对美色不感兴趣,现在更好奇的是对方的身份。 “阴阳幻术……这位姑娘是阴阳家的弟子?” 之前绯烟刚露面,姬无夜就要带人闯进来了,于是什么都没顾上说,几个人就赶紧随便找了个角落借由她的幻术藏身。 听到嬴政的问题,韩非笑着出言解答道: “这一位是绯烟姑娘,也是我流沙的一员,出身阴阳家火部,不过如今已经脱离了。” 盖聂锐利的双眼盯着绯烟,出声疑问道: “阴阳家,百家中最神秘的一派,就我所知,他们行事作风颇为霸道,门下的弟子竟然还可以退出吗?” “自然不行。”绯烟看着这位气质虽然也略显锋芒,但是比卫庄内敛的多的鬼谷纵剑,轻轻摇头回答道。 古寻顺嘴插了一句,“你以为阴阳家的那三个长老,为什么会来新郑,还被我打伤?” “……”盖聂沉默了,不过他心里还是对绯烟阴阳家叛徒的身份抱着怀疑的态度。 嬴政就更干脆了,直接就判定绯烟这个人绝不是简单的阴阳家弟子,一个人的气质最难掩饰,而绯烟身上却透露着一股贵气,寻常贵族出身的女子估计都达不到这种程度。 卫庄这时朝韩非问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看来在对付尚公子这件事上,姬无夜和夜幕比我想象的还要积极啊!”韩非左手撑右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分析道,“眼下也只有一个地方能暂且避开他们了。” “紫兰轩。”卫庄接着说出了答案。 “紫兰轩?名字倒是颇为雅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嬴政沉声好奇问道。 “是流沙的大本营。”韩非解答道。 古寻又顺嘴把韩非没说清的补充齐全,“也是新郑最大的风月场所。” 嬴政觉得……虽然有些荒唐,但是意外的很契合韩非那股子浪荡的气质。 “呃……对。”韩非对于古寻的揭底行为没有异议,这事也没啥好瞒的。 “那里受到古兄的直接庇护,哪怕是夜幕轻易也不敢去搜查,是如今城里最安全的去处了。” 嬴政和盖聂都有些迷惑,感觉新郑城的势力怎么这么吊诡呢? 为什么流沙的大本营会受到古寻这个非流沙成员的庇护?而且几乎在韩国一手遮天的夜幕都要对他退避三舍? 就因为上次夜幕对上古寻的失利吗? 他们俩毕竟只是在咸阳收到了相关的情报,而且情报还不怎么清晰,会产生疑惑再正常不过了。 韩非也看出了两人的不解,但是这个事牵涉到古寻和紫女的个人关系,他不好说的,所以只当没看见喽。 “不过古兄你之前说不参与此事,我这么做,你没意见吧?” 古寻一摆手,无所谓的回道: “随你,紫兰轩是紫女的,又不是我的。” “反正没人出钱,我是不动手,至于其他的,随你折腾,包括墨鸦和玄翦的力量,你都可以借用。” “那古兄你不如直接帮忙了,何必废这事呢?”韩非搞不懂古寻的思路,你这样和插手不是一样吗? “那不一样,我现在不干免费的活儿了,没钱就不动手,这是格调。” “……好吧。”对于古寻突然性的抽风,韩非也没啥好说的,接受就完了。 “那古兄,请你出手要多少钱?” “嗯,看情况吧……十万金起步,上不封顶。”古寻沉吟一下,开出了价码。 “呵呵,当我没问。”韩非觉得自己这种穷人就不该开口。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为什么 对于古寻狮子大开口一般的价码,别说韩非,就是嬴政都沉默了。 秦国有钱,但也没钱。 不动产它有很多的,纯粹的现金就少了,毕竟那么多军队要养,有钱也得换成物资。 十万现金,妥妥的等于半个国库。 绯烟对钱的数目的不感兴趣,她只关心古寻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大一笔钱财。 当然,思考这个问题的不止是她,嬴政和盖聂同样在想。 这种数目的金钱,基本不会是个人的需求,而是一个组织才能消化掉的。 韩非和卫庄自然是习惯了古寻死要钱的性子,没啥大反应。 “不说废话了,咱么赶紧离开吧。” 韩非打断了其他人的思绪,开口招呼道。 盖聂闻言,转头看向嬴政——作为一个打工仔,他必须要看老板的意思。 虽然他本人因为卫庄的原因相信韩非,但还是得看嬴政是否愿意。 嬴政非常细微的晃了一下脑袋,盖聂会意,于是众人一同默认了韩非的安排。 虽然人数是来时的两倍多,但是因为绯烟的幻术遮掩,走的倒比来时方便多了,不需要太过刻意的去避开所有路人了。 古寻看着也挺眼热的,他就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花活武功,可惜为了七剑,他的资金严重不够用,阴阳幻术又死贵,只能暂且放置一边。 几人回到紫兰轩后,天色业已彻底昏黄,西方的天边尽头,只余太阳的最顶部的一截小圆弧了。 紫女正在后院浇花,韩非一行六个人就翻墙进来了,而且这一次不是贴着后门的位置翻进来的,落脚点恰好离紫女不远。 她一看这么大阵势,不由戏谑道: “几位挺有雅兴啊,一起翻墙头?” “哈哈。”韩非笑了两声,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强自辩解道,“这不是不方便走门吗?” 紫女对此只是一笑,不去理会韩非,偏头看向位置靠后的嬴政盖聂二人,“不知这两位客人是……” “哦……我来给紫女姑娘你介绍一下。”韩非上前进行说明,先是一指盖聂,“这一位,就是卫庄兄的师兄,鬼谷纵横的另一位,盖聂盖先生了。” “而他身边的这一位,则是他的主家,你称呼他为尚公子即可。” 虽然韩非没有说明嬴政的身份,但是江湖人都知道,鬼谷纵剑投效了秦国,为秦王政效力,他的主家还能是谁? 其实紫女也不过是故意一问而已,盖聂和嬴政的存在她早知道,而眼前的这两个人也很好分辨,神色冷峻,不苟言笑的明显是盖聂,身上藏着隐隐的威胁感,而另一个宛如止水,让人看不出任何意思的显然是秦王政,城府深厚。 “呵呵,原来是尚公子,还有盖先生,小女子失礼了。”紫女露出笑颜,微微欠身行礼。 韩非也适时的朝二人介绍道,“这位是紫女姑娘,紫兰轩的当家,也是我流沙的创始成员之一。” 盖聂点点头,算是见礼示意,而嬴政则轻飘飘的感叹了一句: “这小小的新郑城,可真是卧虎藏龙啊,连一所风月场所的老板,都是如此的不俗。” 正如嬴政给紫女一股看不透的感觉一样,嬴政同样也没能从神秘的紫女身上看出什么。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她似乎对自己……略有反感,态度和韩非等人并不太一样,虽然她笑的很自然。 想法从脑子里闪过,嬴政就不再多纠结了。 紫女也许不简单,但是对嬴政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反正她不可能和韩非一样有治国安邦之才,那就不值得太在意。 况且他一向不喜欢神神秘秘的人。 韩非似乎瞧出了紫女的冷淡,但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笑着说道: “紫女姑娘,麻烦你给尚公子,还有盖聂兄安排一下住处,要僻静安全一点的位置。” “好,没问题。”紫女依旧笑意盈盈的一口应下。 韩非接着对嬴政说道: “这段时间尚公子的旅途想来应该不舒服,不如先休息休息,紫兰轩暂时是安全的,不必担心有危险。” “……那就劳烦紫女姑娘了。”嬴政狭长锐利,好似鹰隼的眸子从韩非身上缓缓偏移到紫女身上,沉声回道。 他知道韩非是在故意支走他和盖聂,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就算他很欣赏韩非,韩非对他也观感不错,但二人现在终究不算一路人,不可能将所有事情都摆到明面上。 “呵,尚公子,盖先生请。” 紫女丝毫不受嬴政眼神的影响,笑着为二人带路,头前迈步往大厅走,嬴政盖聂在后跟上。 韩非叮嘱要安全的地方,那自然就是卫庄房间的周边最安全了,而且寻常客人也上不了三楼,还算僻静。 目送三人离开后,韩非嬉笑着冲古寻说道: “紫女姑娘貌似对咱们这位尚公子,态度一般啊。” “紫女从来就不喜欢王公贵胄之流,秦王……同样也在此列,自然不会例外。”古寻随口解释了一句,紧接着说道,“行了,天就要黑了,进屋里吧,站外面喂蚊子吗?” 说完,古寻第一个朝聚会的大客厅去了。 韩非三人见状,自然也跟了上去。 四人回到客厅,找到自己的座位各自坐下后,韩非也终于有空问问绯烟之前的事了: “绯烟姑娘,之前你是怎么找到我们?” “呵。”绯烟轻笑一声,回道,“之前妾身在外面,恰好碰上了夜幕的人马调动,就跟上去想看一下什么情况,然后就遇见了带队的姬无夜,最后跟着他就到了九公子你们所在的地方了。” “那倒是挺凑巧,不过来的很及时,省了不少麻烦。”韩非点点头,姑且相信了绯烟的说法,然后接着问道,“绯烟姑娘应该也知道了,尚公子其实就是如今的秦王政了吧?” 绯烟很平静的承认道,“自然知道。” “妾身在咸阳时,曾经见过秦王画像,之前刚见面时就认出来了。” “不过……妾身不明白,他堂堂一国君王,怎么会无声无息的跑到韩国的都城来?” 绯烟其实对这个事好奇很久了,自从得到了东皇太一的传讯后,她就一直想不通。 为什么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两件事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只有他本人知道为什么了。”韩非不好意思说嬴政是为了见他,是为了见自己喜欢的文章作者才来新郑的,索性就糊弄了事了。 “这样吗……”绯烟觉得韩非是知道的,就是不愿意说而已。 韩非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直接说回他原本的正题: “绯烟姑娘也该明白,秦王在新郑,对韩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眼下我们必须尽快将他安全送回秦国。” “他贵为秦王,不远千里暗访新郑,想必是为了很重要的目的,如今目的没达到,他会轻易离开吗?”绯烟反问道。 “他的目的应该基本达到了,安全离开,同样也是他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那我们需要面对的麻烦又有哪些呢?”绯烟明知故问道。 “夜幕……还有罗网。”韩非缓缓说道。 “其中夜幕还算好办的,真正的麻烦是罗网,他们来了五位天字一等,要杀秦王。” “五个……天字一等!”绯烟一时间也被这个数目惊了一下。 阴阳家的情报网并没有查出罗网此次异动,究竟在暗中调来了多少人手,只知道很多,但没想到竟然来个五个天字一等。 惊诧过后,绯烟下意识的想要去看古寻。 以他的实力,加上自己等人,对付五个天字一等想来也不在话下。 不过刚想扭头,就想起来不久前古寻说的出手费用,于是又中止了动作。 十万金反正她是出不起,现在也没人能出的起。 该死的,要不是他打伤了湘君二人,此时的人手就足够用了。 眼下没了湘君舜和女英,陈和一向跟在古寻身后,未必会插手,就只剩下了鬼谷纵横,娥皇,还有自己了。 绯烟此时有些后悔让湘君等人去插手天泽的事了,这下好了,嬴政这边麻烦了。 虽然按照命数,嬴政肯定没事,但是命运这个事……谁知道究竟如何呢? “五位天字一等,我们的人手恐怕不够啊。”绯烟收回思绪,眉头轻蹙着说道。 “没错。”韩非点点头,承认了这一事实,然后说道,“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可能拉拢阴阳家的人来帮忙?” “阴阳家这些年和秦国走得很近,不知道绯烟姑娘知不知道,他们内部是更亲近于秦王一派,还是相国吕不韦一派呢?”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绯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完全坦白: “阴阳家内部是更看好秦王政的,所以可以找阴阳家的那几人帮忙,不过此时的他们,应该也只剩下一个人保持着完整的战力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韩非一抿嘴,颇为开心,不过紧接着又貌似好奇的问道,“可是绯烟姑娘,之前我问那二位的时候,他们说阴阳家这些年虽然开始亲近秦国,却一直比较安分,并没有站队,你确定他们是站在秦王一方的?” “确定。”绯烟那双总是不自觉地透露着睥睨之意的凤眸,颇有深意的瞥了一下韩非,然后含糊的回道,“阴阳家内部是绝对靠近秦王的,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对外站队,妾身就不知道了。” “不过就算算上水部那位没有受伤的长老娥皇,我们这一方也只有四位高手,至少还需要两位,才能确保秦王无事吧?” “足够了。”韩非手指头一敲桌面,沉声道,“罗网天字一等中的玄翦,和掩日有矛盾,古兄成功策反了他,届时他会对付掩日,我们只需要应对乱神,真刚,还有断水三个人就够了。” “……” 绯烟此时的想法和韩非等人之前一样——这都能临阵策反的吗? “古大夫不是出手需要出钱的吗?” “噢,他亲自出手才要钱,其他方面无所谓了。”韩非随口解释一句,然后双手合十,顶住自己的脑袋思考了一下后喃喃道,“不过就算顶尖高手方面我们暂且够用,也必须想办法把人送出去,在城里的话,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姬无夜麾下数千城防军。” 这时候,门口传来声响,是张良来了。 “韩兄!”张良甫一进门,看见韩非几人都在,算松了口气,“呼,看来韩兄你们没有被姬无夜抓住。” “子房,先坐。”韩非看张良有些气喘,估计是走的有点急。 张良也没拒绝,先落座后,才继续说道: “我在家中,收到了姬无夜调兵的消息后,赶紧去查探了一番,发现他本人亲自带队去了城北,料想应该是冲韩兄你们去的,不过良也无从施为,只能先来紫兰轩,不曾想韩兄你们竟然比我还早回来一步。” “还有绯烟姑娘,竟然也在……是一同去了吗?” “啊……绯烟姑娘她是碰上了姬无夜的人,跟着姬无夜先一步找到的我们,也是依靠她的幻术,我们才轻易摆脱姬无夜的搜查的。” “那倒是刚刚好啊。”张良听了解释,嘴角轻扬露出笑意,接着问道,“不知道韩兄见客的结果如何?” “还算成功。”韩非对此一问,给出了较为满意的回答。 “现在我们已经大概有了足够的人手,剩下的……”韩非话说一半,突然又询问绯烟道,“话说绯烟姑娘你还在被阴阳家追杀,咱们找阴阳家的人相助,对你没什么危险吧?” “应该不会。”绯烟轻轻晃了一下头,“就妾身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阴阳家的人肯定会将秦王的安危置于最重要的位置,而妾身的问题反倒会暂且搁置一边。” “那就好。” 张良虽然有些情况不够了解,但是也足够他听的一知半解了。 韩非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道,“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第一,解决掉秦国使臣被害一事,第二,送这位尚公子离城。” “这两件事也许可以试着做成一件事。”卫庄抱着鲨齿,幽幽说道。 “哈哈,卫庄兄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韩非一拍桌子,笑着附和道。 张良聪慧,立刻会意,接话道,“但是这恐怕需要那位信任使臣的支持才行吧?” “使臣?”韩非翘起一边嘴角,朝张良缓缓晃了晃自己的手指,“我们现在可是有了一张王牌,对付我那位师弟,想必是绰绰有余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糟心事 卫庄冷眼一瞥,“你和他已经达成了协议?” “那是自然。”韩非一点头,“且不说我们俩聊的还是挺投机的,光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危,这笔交易也必须达成。” “不知道具体内容是怎样的?”张良探头问道。 “我们必须交出一个能让秦国面子上过得去的凶手,然后他会暗中赦免凶手。”韩非双手并拢,抵住下巴,缓声回答道,“换言之,也就是至少得先交一个百越人出去。” 说完,韩非突然一扭头看向古寻: “我说古兄,不知道放不方便让焰灵姬姑娘帮忙演一场戏啊,反正就是走个过场。” “哼!”古寻冷笑了一声,斜眼看着痴心妄想的韩非,“你倒是挺会偷懒啊。” “唉,这怎么能叫偷懒呢,不过是朋友帮忙,行个方便嘛。”韩非嬉笑着回道。 “可问题是,全新郑城都知道焰灵姬是我医馆里的员工,秦国使臣死的那天,可有不少人在医馆里见过她,你把罪推她身上背着,别说其他国家,自己的国民你都忽悠不过去。” “啧!这倒也是……”韩非一时忘了这茬,虽然自己等人知道焰灵姬是天泽旧部,但是百姓可不知道。 “那就只能用无双鬼了啊……这个傻大个子,不太好用啊!”韩非面露难色的喃喃道。 无双鬼在身份上其实够了,和焰灵姬类似,都是天泽最重要的部下之一,除了交天泽本人以外,这个档次就是最有诚意的了。 不过这个糙汉子没啥脑子,是个铁憨憨,用他顶包,似乎有些蔑视秦国的意思啊……而且没脑子也就很难让他配合自己的计划。 不过硬要用也可以。 好在现在刑狱之事归韩非管,无双鬼的监押更是韩非重要监管对象,姬无夜也没能插进来一手,他想怎么说都可以。 卫庄沉声提醒道,“你有十天时间,可以试着追踪天泽的下落,也许能够抓住其他人。” “十天……十天太久了,罗网那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想拖太久,越快解决越好。”韩非晃着脑袋,做了决定,“明天去找我那李斯师弟好好聊聊去。” 然后韩非又对绯烟说道: “阴阳家那边,不知道绯烟姑娘有没有办法联系啊?” 如果绯烟要是说没有,韩非就只好直接派人去清风客栈叫人,把对方的据点摆明面上了。 不过兴许是嬴政确实太重要了,绯烟也懒得折腾演戏了,直接就是一点头: “妾身会用阴阳家独有的联系方式通知他们这件事,想来对方看见以后会主动现身的。” “那就好,劳烦绯烟姑娘了。”韩非随口假客气了一句。 然后,带嬴政二人去休息之处的紫女也回来了。 “子房也来了。”紫女看见张良,先是和他招呼了一声。 张良自然礼数周全的回应,“哈,是良叨扰了。” “你们的正事都聊的怎么样了?”紫女旋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饶有兴致环视一周后问道。 “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一步步走了。”韩非露出自己惯常的自信笑容。 “是吗?希望如此。”紫女没有细问,只是如此简单的回道。 古寻这时候懒洋洋的插话问道: “天都黑了,晚饭做了吗?” “已经吩咐厨房了。”紫女先是白了一眼就知道的吃的古寻,然后对其他人笑道,“难得今天人比较多,我让厨房多做了些好吃的。” 绯烟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红润的嘴唇翁动了几下后,选择了默认今晚留下来吃饭。 而韩非这时候身子往后一靠,跟古寻一样浑身瘫软似的,低眉阖眼,语气懒散的说道: “如果可以,本公子就想每天喝着兰花酿,吃了睡,睡了吃。” 古寻头稍微抬了抬,瞄了他一眼后嘲讽道: “圈养的猪在死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还是这么做的,当然,它们吃的没你好。” 韩非就这么直接扛下了古寻的嘲讽,连还嘴都懒得还了。 其他人则或偷笑,或无奈,或平静的看着二人。 ……………… 而在流沙的众人和古寻吃饭闲聊之际,紫兰轩主厅三楼上的那君臣二人也没有真的休息,同样在说话。 嬴政端正的跪坐在坐榻上,纯白的衣袍披散在身后,盖聂则陪坐在他左手边。 “尚公子对此趟新郑之行满意吗?”只余下他们俩之后,盖聂身上的锐意又削减了几分,给人一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平和气息。 “暂时……还算差强人意。”嬴政抿了一口热茶,缓缓回道,“剩下的,就看这位九公子,会怎么做了。” 盖聂默然不语,自家老大的心情还真轻松啊,眼下的境况已经如此恶劣,还不忘借此观望韩非的斤两…… 不过他没有沉默多久,就再度开口说道: “罗网的动向和目的倘如真如古寻所言,那么秦国内部恐怕出了什么变故,让文信侯竟敢……” 最后的几个字盖聂没说出来全,不过意思表达的够清楚了。 嬴政又抿了一口茶,同时眼神也下移聚焦在茶水杯上。 盖聂所说的,正是嬴政现在心里最想知道的事情。 哪怕罗网五个天字一等一齐出现,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直接威胁,都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更让嬴政上心。 文信侯究竟为什么,敢于行此大不韪之事? 嬴政此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那位还有不如没有的母后,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如果不出意外,恐怕她就是最有可能出问题的环节了。 嬴政不害怕敌人强大,不忧心困境凶险,却很担心自己那个母后又整花活。 思绪飘飞片刻后,嬴政察觉到盖聂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收敛了心神,淡淡的回道: “无需多想,等回去之后,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 盖聂的眼眸晃动了一番后,慢慢的垂了下去,也没有继续在此事上多言。 嬴政心里有隐隐的猜测,盖聂同样有,不过由于不是自己的亲娘可能作妖,盖聂的心绪倒是比嬴政平和多了。 甚至于在盖聂看来,这是一件好事。 纵横家最讨厌的就是一潭死水,只有波澜四起,才有纵横之机,敌人愿意动,无疑是件好事。 第二百八十四章 和小姑娘的道别 是夜,韩非几人酒足饭饱之后,各自离散。 今夜的天气不怎么样,乌云飘飞,月亮时隐时现,而星光则彻底没有。 古寻乘着时有时无的月华,朝着王宫去了。 不过今晚他去王宫,目的地不是明香宫,而是红莲的公主府。 作为韩王安最喜爱的小女儿,红莲也不过刚要及笄的年龄,自然还是居于宫中。 而且她的公主府规模相对而言可不小,占了王宫好大一块地的,比韩非的公子府可强太多了。 古寻运转着姿态最为飘逸的踏雪无痕,在黑夜中宛如一缕青烟,飘忽着闪现于各家屋顶,直奔公主府而去。 不多时,就到了目的地,公主府的主院。 不算特别大的一个院落,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亭台水榭,山石池塘,草木繁花,廊道楼阁,可谓应有尽有。 而红莲此时就在一处水边亭台旁的空地上,手持一把制式较轻的单手剑,随风舞动着。 她练的自然就是玉女剑法。 这门剑法古寻也没细了解过,因为虽然它和小龙女杨过练的那玩意基本同名,但是……这门剑法可一点也不适合男人……应该说男性练。 不过有一说一,就观赏性而言,它比七剑剑法都强——这里的观赏性,指舞剑之人,不是指剑法剑招。 红莲披散着一头秀发,在夜间凉风的吹拂下,飘摇舞动,古寻一时间也不想打断,默默的站在阴影角落中欣赏着。 片刻过后,一遍剑法练完,红莲暂且停手休息,而古寻则右手一摆,从装备栏里招出一把长剑,走出了阴影。 “我就知道你现在肯定还没睡。” 因为舞剑而有些燥热的红莲正要去拿凉亭中石桌上的水喝,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颇为惊喜的一扭头,果然看见了古寻。 “你怎么来了?”红莲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古寻脸前,满脸笑意的问道。 “过来找你啊。”古寻一把揽住小红莲,朝凉亭走去。 红莲脸上浮现一丝羞怯,不过也没有挣扎,只是撒娇一般的哼唧道: “哼,你一向都不喜欢来我这儿,晚上更是从没来过,今天肯定是不知道半夜想做什么事,路过这里。” 古寻拉着她走进凉亭,坐在了石凳上,顺手把剑搭在石凳边上,然后笑着对红莲说道: “今天确实只是为了来找你。” “是吗?”小公主俏脸一扬,美滋滋的故意质疑道。 “因为有事要和你说。”古寻接着解释道。 “什么事啊?”小公主此时仍旧一脸喜洋洋的表情,很是开心。 这段时间韩王安一直说外面很乱,不许红莲乱跑,更不许她出宫,还加派了人手看着她,让她连翘家都很难办到,都没能见到古寻几面。 “我要走了。” “……”小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什么……什么你要走了?什么意思?”她有些慌乱的问道,语气渐渐激动。 “我要离开韩国了。”古寻只能更详细的重复一遍。 听清楚古寻的话,红莲由喜转悲不过短短几息,刚才还喜笑颜开,如今却泫然欲泣。 红莲抓住古寻的手,语气激动的问道: “为什么要走啊?你医馆开的好好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让父王严惩他。” 古寻看着小脸耷拉下来,眼眶开始发红的小公主,不由伸手把她拦到了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是我自己要走的,我本来就没打算在新郑待太久。” 小姑娘将头埋进古寻怀里,声音沉闷的说道: “你别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我不想你走。” 古寻声音轻柔的回道: “离别是人生中免不了的遭遇,红莲,你和我在新郑的缘分,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 古寻感到胸口有些温热,应该是小姑娘哭出来了。 红莲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上次……上次明明和我说过,你以后每次……每次过年都会陪着我的,你骗人!” “呵!”古寻低头看了一眼身体不住抽动的小公主,柔声安慰道,“别伤心,离别不过是为了下一次重逢。” “等咱们再见面后,我一定会履行我的承诺。” 埋头古寻怀中的红莲闻言,抬起了小脑袋,双眼通红,梨花带雨,仍旧在不住的抽噎: “重逢?你还……还会回来吗?” “咱们当然会重逢。”古寻没有正面回答,他会不会回新郑这真是个未知数,“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呢?” “你不会……不会再骗我吧?”小姑娘的眼泪勉强止住了,但是语气仍旧很低落。 “不会骗你的。”古寻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我不信你……”红莲小嘴撅着,低声嘟囔了一句,没等古寻给她保证,她自己又问道,“那要等多久呢?” “唔……大概要几年时间。”古寻选择如实回答,没有给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几年啊!”小姑娘撇了撇嘴,很难受的回道,“那也太长了……” “你就要长大了,而等你长大以后,就会发现时间过的很快的,几年也不过是一回首罢了。” “我不信……”红莲又嘟囔了一遍这句话。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新郑不好吗?” “这不是好与不好的关系,而是新郑……它并不是那么适合我。”古寻试图让红莲明白,不过如今涉世未深的她显然不能理解。 古寻见到她一脸的茫然,选择放弃,转而给了她另一个选择: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和我一起走,我可以带着你一起。” 红莲初一听露出了意动的神色,本来就生性跳脱的她,心中自然对更外面的世界有几分向往。 不过很快,她的脸就又拉下去了,因为她想到了现实的状况。 “对不起,我……我不能和你走,父王……还有哥哥,我不能抛下他们……” 红莲垂下脑袋,语气低落的回道。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放不下亲人是正常的。”古寻安抚道。 “人生总要面对许多无奈,离别正是其中一种,你就要长大了,面对这些是必然的。” “……如果长大就得这样的话,那我宁愿不长大了。”红莲赌气似的闷声回道。 “你搞错因果关系了。”古寻又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不是长大了所以要面对无奈,是你不断的面对无奈,而渐渐长大。”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又一把剑 对于古寻的说教,红莲撇了撇嘴,没有应声,不知是没听懂,还不是不想听。 “你什么时候走?”沉默了一会儿后,红莲干瘪瘪的问道。 “就在这几天,随时都可能走。”古寻见红莲的心情总算是稍稍平静下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他不是很擅长应付小女孩。 “走之前你一定要来和道别啊。”红莲垂着脑袋,轻声要求道。 古寻一点头,“没问题,一定会来告诉你的。” 接着他叮嘱道: “记住,我离开以后,你认真练武,但是……切记,切记不要随便和别人动手!” “为什么?”红莲无法理解的大声反问道。 “因为很危险。” “你上次还说我武功不错来着,能有多危险?”红莲小嘴一噘,对古寻的说法不以为然。 “啊……”古寻话语一滞,这还真是自己的锅,好在他还有说词,“但是我也说过,江湖很复杂,不只是实力的问题,尤其是我在,和我不在是两种情况。” “我在的时候能够保证你绝对没事,而我离开了,就不一样了。” “那你还走……”对于古寻的说法,红莲不由瘪嘴嘟囔了一句。 “听话!”古寻无奈的一摆头,再次强调道。 红莲见状只好不耐烦的答应下来,“好了,知道了。” “遇到麻烦或问题,记得找韩非,也可以去紫兰轩找紫女,不要试图自己乱来一气。” 红莲感觉古寻又开始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了,原本低落的情绪转为不爽,透露着气呼呼的小眼神仰视着古寻的脸。 “我才不会去找那个女人呢,我找哥哥就好。” “还有,我才不会乱来!” “好好,你不会这么做就最好。”小孩子都是顺毛驴,得哄着来,古寻态度很和善的迎合着。 接着,古寻拿起之前放在一边的剑,将它摆在桌子上,“还有这个,我送你的礼物。” 红莲闻言,从古寻怀里跳起来,一把拿起那把剑。 入手感觉比她平日里练习剑法的那把剑要重不少,不过还算趁手,而且这把剑是连着剑鞘的,去掉以后估计就正合适了。 剑柄如同青玉一般晶莹剔透,刻绘着一圈圈复杂的花纹,握上去给人一股温润之感。 红莲用力拔出剑身,只见一阵剑光闪烁而过,红莲忍不住眯了下眼睛,等到再睁眼,整把剑的外观都显露在她眼中。 剑刃和剑柄一样都是如玉般的材质,在周围灯火的映照下,光影涟涟。 “这把剑好漂亮啊!”红莲扭头看向古寻,一扫之前的低沉和不快,兴奋的问道,“它有名字吗?” “有。”古寻眉头一扬,点了点头,“此剑就叫玉女剑。” “玉女剑?难道这把剑和我练的玉女剑法是配套的?”红莲一听,更加兴奋的追问道。 “呃……姑且算是吧。”古寻神色很勉强的给了肯定的答案。 照理说是配套的,不过只是名字配套而已,至少就古寻所知,它们俩是达不到像七剑那样有额外的威力加成。 在虹蓝世界的时候,这把剑没人用,包括紫兔也不用,因为这是蓝兔的专属装备,然而它有冰魄剑,所以……就只能安心躺在玉蟾宫的库房里了。 红莲又转过身去迎着火光观察玉女剑的折射出的莹光,不由喃喃道,“真漂亮!” “我喜欢!”仔细欣赏把玩了一番后,红莲恋恋不舍的把剑重新收回剑鞘,转头向古寻说道。 “喜欢就好啊。”古寻点了点头,“不过记住我之前说的话。” “好,记住了。”红莲听见古寻又强调不能随便和人动手,觉得很扫兴,有气无力的回复道。 “嗯。”古寻抬头望了望天上正好露出来的月亮,“天很晚了,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一听到古寻要走,红莲又想起了自己很快就要和他分别,刚刚因为得了新剑而雀跃些许的心情顿时又下沉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最后只是用鼻音轻轻的哼了一声。 “嗯……” “照顾好自己。”古寻再一次摸了摸她的脑袋,旋即起身消失不见。 红莲见到重新变得只剩自己一人的院子,心情愈发低落,最后只能抄起自己的新兵器,又一次在院中翩然舞剑。 古寻离开红莲的公主府后,并没有顺路拐去明香宫。 明珠那边,他不打算多说什么,反正到要走的时候,直接过来把人带走就行了。 一般情况下,对于关系亲密的人,古寻不会选择这么粗暴的对待方式,肯定要尊重一下对方的意愿,但是明珠…… 直到现在,两人的关系到了这个地步,这女人心里还是有着各种小算盘。 虽然说,就算二人关系再密切,古寻也没权力去干涉人家的想法,不过明珠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最擅长火上浇油,拱火,添乱,古寻不想留着她给紫女找麻烦。 等古寻回到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南街,玄翦又找上来了。 “怎么,这次有确切消息了?”古寻看着眼前气息愈发内敛,但杀性却开始逐渐蓬勃的男人,双手抱胸,歪头问道。 “也许是。”玄翦没有给出绝对肯定的答案,“我收到了命令,明日入城,找到目标,杀死目标。” “让你进城去找人?”古寻很诧异的反问道,“他们就不怕你直接在城里大开杀戒?” “现在,对于掩日来说,没有玄翦,只有八玲珑。” “啊?”古寻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噢,你演了掩日一波啊!” 接着又好奇道,“能骗过他吗?” “不用骗,我本来就是八玲珑。”玄翦沉声回答。 “……倒也没错。”古寻咂了咂嘴,这话没毛病,“那计划的其余部分呢?掩日应该知道现在保护嬴政的人有多少吧?” “掩日会带着其余的人,拦截流沙和阴阳家的人手,给我留下足够的时间击杀目标。” “他敢直接入城现身?”古寻又问道。 他有点不相信掩日这个阴逼会这么堂而皇之的路面。 “我不知道,现在我所知道的任务计划就是如此。”玄翦肃声回答道。 想来这也是他一开只说也许是的原因。 第二百八十六章 将走 古寻暂且放下玄翦所知道的计划是否会有问题这一茬,转而问道: “要是按照这个计划来,你恐怕还是见不到掩日的面吧?” “他仍旧在防备我。”玄翦轻轻的点了下头,额头上的绑带随之晃了晃。 “那杀掩日这件事,你想要亲自动手吗?” “我不在乎他怎么死,我只想要他死。”掩日摇头否定,他最关心的只有救儿子这一件事,并没有什么非要杀掩日报仇的执念。 “嗯……”古寻抿了抿嘴,沉吟一下后,“既然这样,咱俩可以换换对手。” “夜幕的白亦非届时一定在城里,很可能会插一手,你把他解决了,我来杀掩日。”古寻朝玄翦吩咐道,“唔……如果他没有主动掺和进来,你就想办法找到人,然后杀了他,反正确保他死。” 玄翦没有会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古寻杀掩日,他觉得铁定是稳稳的。 至于自己杀那什么白亦非,他同样也不觉得会有问题。 蛐蛐夜幕的人,能有多强?楚国派一群国殇死士都能打伤的人,自己想杀之……不成问题。 事情谈完,玄翦不做停留,径直离去。 而古寻却仍旧在这个角落中驻足,今晚上他挺忙的。 “你们也别藏了,出来吧。” 随着古寻的话说出口,一黑一白两道色彩对立分明的人影闪现至他身前。 一者穿着黑鸦羽衣,正是墨鸦。 而另一者,披着一头蓝色泛紫短发,五官俊秀,脸型帅气,穿着间蓝白衣,右肩披有白羽装饰,围着蓝色的围巾,身上多出着有银饰,配合对方修长的身形,显得利落飒爽。 他自然就是墨鸦的最忠心的跟班,白凤了。 如今的他,大概还有着些许少年心性,无形中透露着一股少年朝气,生机勃勃,和相对沉闷内敛的墨鸦站在一起,给人营造出一种极致的对立感觉。 古寻看着这个俊美的少年,心下了然,墨鸦这是要正式开始把白凤介绍给自己了。 呃……感觉用词怪怪的,应该说……推荐。 “先生。”墨鸦先是恭敬的作揖下腰向古寻行礼,同时眼神不忘给白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赶紧照做。 也许是墨鸦把他保护的比较好吧,虽然出身于百鸟这种杀手机构,但是白凤的性子始终还有棱角,不是很懂得看形势,在墨鸦的眼神示意下,尽管也跟着行礼了,但是态度就显得……冷淡的多。 自家小弟表现不佳,墨鸦也只能补救了,向古寻解释道: “先生见谅,这是我的一名得力手下,名叫白凤,他和我一样,擅长轻功,而且能够操控百鸟,之前的情报就是他传递给您的。” “不过他年少无知,性格有些莽撞,失礼了。” “无所谓了。”古寻懒得和他计较,也没兴趣去调教手下,反正墨鸦会看着他,该完成的任务想必是不会掉链子的。 “怎么,夜幕要有动作了?”古寻随手虚空一扶,把两人从弯腰状态里扶正。 白凤感受着身上传来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他知道古寻强,但不知道到底有多强。 “是,先生。”墨鸦则神色恭敬,丝毫不露异色的回答道,“姬无夜开始召集大量的百鸟杀手返回新郑,并且应罗网的要求,就要调动全城兵力,搜索一个不久前入城之人的下落。” “我也收到了找人的命令,同时他还让我派人盯死韩非公子和卫庄先生等人,务必保证对他们的动向有实时的了解,随时准备对他们动手。” “这样啊……”古寻喃喃自语道,“看来事情这两天就该出结果了。” 接着他对墨鸦说道: “这场动乱结束,我就会离开新郑了,你就跟我一块走吧?” 古寻要离开这件事,并没有让墨鸦特别惊讶。 他早有预料,古寻这种人,不可能久居于新郑这种地方,不匹配! 而他对此更是乐见其成。 他早就厌烦了夜幕,厌烦了百鸟,厌烦了这座城市,能够离开他求之不得。 当然,他也明白,即使离开,自己也还是会留在世界的阴暗处,终身与杀戮和死亡为伴,但是……总比待在夜幕强。 “但凭先生安排。” “不过……不知道我能否带着白凤?他也想为先生效力,而且我觉得他的能力也很有用,所以……” 墨鸦一边说话,一边又给白凤使了眼色。 “希望先生收留。”白凤不管怎么说,都是听墨鸦话的,也就顺势行礼恳求道。 “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好,当然了,你带的人要是出了纰漏,你也得负责任。”古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答应下来。 白凤才是他最初的目标,当然没理由拒绝,不过他也说了一句警告的话语,免得白凤瞎折腾幺蛾子。 “多谢先生。”墨鸦和白凤异口同声的答谢道。 古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说这些废话,然后嘱咐道: “过不了多久,姬无夜就会正式动手对付韩非了,等到那个时候,你们直接无视他的命令,去紫兰轩找我就好了。” “呃……届时我也有可能不在那,你们可以找韩非,或者紫女卫庄他们,看看能找到哪一个,就问哪一个我的去向。” “是。”墨鸦记下古寻的话,心中不由隐隐的松了口气。 终于要摆脱夜幕这个深坑了! “行,那我走了。”古寻说完话,就直接走了。 而墨鸦和白凤则仍然驻足原地,没有离开。 “这就是你新找的主子?” 随着古寻离开,白凤开始放松下来,找了个墙边倚靠住,双手抱在胸前,偏头向墨鸦问道。 “没错,你觉得怎么样?”墨鸦转了下身体,面向白凤回道。 “从一个笼子,跳到另一个笼子里,哪怕这个笼子更大更坚固,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呵,区别很大的。”墨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回答道。 “哦?” “以后你会发现的,至少在他手下,我们不是鸟了。” “嗯?”白凤有些不是很明白墨鸦的意思。 不过墨鸦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离开新郑,去见见新世界吧。” 说完,墨鸦率先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白凤抬起头,目光恰好迎上了又一次从乌云中露出来的月亮投射的光华。 他此时的目光中既有对墨鸦所说之话的疑惑,也有着对韩国以外的憧憬——其实他比墨鸦更向往外界。 第二百八十七章 过场 次日,天气很糟糕,阴云密布,不见半点太阳,而且无风,空气里充斥着燥热和沉闷。 韩国驿馆,负责在本国官员传递公文信息时提供休息住所以及补给,同时也会用来接待外国使臣,供其居住。 秦国新使臣李斯眼下就落脚于驿馆。 韩王安在城里给他提供了更好的居所,不过被李斯拒绝了。 韩非此时就在驿馆,李斯的住所内,和对方相对而坐。 两人手中各握有一枚金币,用处是做一个游戏。 双方同时亮出金币,同为正面则李斯得三金,同为反则李斯得一金,正反不同则韩非得两金,八次为一局,最终得金多着胜。 韩非已经赢了两局了。 这个游戏,乍一看是李斯占据优势,同正同反皆可得金,而且同正得三金,但是用概率学的角度来看,其实二者的期望一致。 当然,这个期望也不过是理论而已,毕竟他们俩出正或出反的概率,并不是随机的。 对于胜负的追求,会影响二人的抉择,所以这个游戏说到底,不是概率的高低,而是心理的博弈。 李斯一心求胜,不自觉地频繁出正,也就给了韩非赢的机会。 “师兄的赌运,果然一贯的好啊。”李斯放下手里的金币,似有所感道。 “呵呵,我能赢,可全赖师弟的配合。”韩非露出微笑,手中把玩着金币回道。 “这场游戏名为不胜之胜。” “师弟你看似占据优势,然而这优势恰恰就是隐藏着的陷阱,越是执着于这个优势,就越会走向失败。” “你早就明白其中的玄机,却仍然想要借此一搏。” 韩非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向了李斯的身后。 对于韩非的说法,李斯脸色不变,不置可否,只是平淡的回道: “不胜之胜?是个颇有深意的名字。” “倒是暗合朝政仕途之艰难变幻之莫测。” “师兄怕是意有所指吧?” 韩非背对着李斯,继续说道: “在这场游戏中,获胜的关键,在于把握对手的贪念。” “出正,看似回报高,却最终输之。” 李斯这时也从坐榻上起身,却并没有面向韩非,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可是师兄,人生并非游戏,往往一局便可奠定输赢,没有再来的机会,选择赢面更大的一方,或许不能赢,但可保不败。” 韩非笑容依旧,一转话题说道,“师弟如今是在秦国相国,文信侯吕不韦手下谋生吧?” “听说秦国的秦王政,虽然已经可以掌权,但国事依旧决于相国,甚至称其为仲父,没错吧?” “师兄想说什么?”李斯眼神下垂,语气不明的反问道。 韩非笑了两声,又转了个身,不过仍然和李斯朝向不同,意有所指的回答道: “师弟你刚才总是频繁的出正,究竟是因为它的赢面更大,还是它的回报更大呢?” 李斯放在身前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嘴唇紧抿,并没有出言回答。 其实答案韩非早就指出了。 对于一般人而言,可能会被表面的数字欺骗,认为出正的赢面更大,但是李斯不会,他很清楚正反之间的差异所在。 他出正,更多的是因为正面的回报更高。 李斯的贪念不是赢,而是要赢的尽可能的多。 韩非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嘴角的笑意不由渐渐扩大,最后开口说出了今日来此的最终目的: “师弟,可愿随我去见一个人?” 李斯闻言猛然抬眼,转身看向韩非。 他有预感,韩非所说之人,就是最近一切乱象的源头,也是自己会出使韩国的背后真相。 ……………… 盖聂和卫庄师兄弟两个重逢以后,虽然各自的态度都很冷淡,但是心里估计还是很在意对方的,经常腻在一起。 当然,这个是古寻的说法,卫庄本人的看法的是——他们俩只是在研究此次的危局而已。 今天卫庄得到了一则江湖消息,罗网著名杀手团体——八玲珑,到达了新郑附近。 他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盖聂。 “八玲珑……这是一把凶器,上一次他们出手,解决了长安君成蹻,而这一次……”盖聂话说到末尾,眼神看向了正独自待在另一边屋子里的嬴政的方位。 “不过,既然罗网已然来了五位天字一等,这八玲珑想来应该只是迷惑外人的烟雾罢了。” 卫庄斜眉冷目,看着盖聂,补充道,“放出八玲珑的消息,既可以麻痹我们,又可以欺瞒外界,确实是个好选择。” 古寻此时也在屋里,听见两人一本正经的搁那分析,忍不住插了一句: “其实……也不全是幌子,八玲珑吧……说来也是刺杀的主力啊。” 卫庄脑袋一偏,泛着冷光的眼神飘了过来: “你又知道?” “呃……等你见到八玲珑,你就明白了。” 古寻只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却也让卫庄收回了眼神。 他早就习惯了古寻总能知道奇奇怪怪的情报,反正对方说的也没错,等到碰面,有任何问题都会明了。 八玲珑就算不如天字一等,实力也算顶尖,罗网不可能把人叫来就当个幌子,肯定也会出手的。 盖聂则全城默然不语的观察着卫庄和古寻。 主要是古寻,卫庄他够熟悉的了,没啥好看的。 对于古寻,盖聂觉得他很奇怪。 最开始,盖聂觉得韩非这人过于玩世不恭,虽腹有经纶,却行事跳脱无当,可现在他发现,古寻这个人才是真的百无禁忌,随心所欲。 对于身为秦王的嬴政,即使韩非也会不由自主正经八分,只余两分随意,至于卫庄紫女等人就不必说了,就算心里轻慢王权,但行为表现却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而古寻,他却是完全的随心。 他对嬴政的态度并不算差,但并不是因为他是秦王,而是因为他对所有关系不太熟的人都是这种态度。 紫兰轩里的姑娘大都是享受这种待遇,见了面普遍会打招呼,没有不关心,却也不会特意关心。 当然,他对秦王的态度也许是有那么点特别的。 盖聂感觉就……就大概像是寻常商贩之类的生意人,见到了出手阔绰的大富豪时的那种……求财若渴的心态吧……不过不多。 盖聂对他的这种想法,或者说做法,很感兴趣,他隐约觉得自己心中所崇尚的那个世界里,人们应该抱有这种观念。 虽然在当下的世界里,这种观念并不能受到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第二百八十八章 钱又要到了 这个时候,三人同时察觉到外面来人了,不过目标不是这间屋子,而是隔壁。 “从步伐的特点和那股阴死阳活的气息来看,应该是韩非。” 古寻对此下了个结论。 盖聂不清楚是否对,因为他不清楚韩非的步伐特点,也不了解古寻所说的阴死阳活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卫庄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盖聂见此也就没有回隔壁去看着。 紧接着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清脆响亮,节奏分明,这个就好认了,是紫女。 全紫兰轩只有她的高跟鞋这么有特点。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推门而入。 “三位聊的怎么样?”紫女没有往里走,侧身倚靠住门框,眼波流转的笑问道。 古寻一马当先,抢答道: “基本都是废话,没什么意义。” 卫庄和盖聂同时把目光从紫女身上拉到了古寻身上。 “……” “……” 问你你不说,转脸说我们聊废话……你可以的! 紫女见三人神色各异,也大概明白古寻估计又不知道作什么妖了,稍微一笑,略过了这个话题,说起正事: “韩非回来了,还带了个客人。” 三个人同时沉默以对,没有说话。 连古寻都能一下猜到韩非带来的肯定是李斯,纵横就不用说了。 紫女对他们的反应也早有预料,神色自若的继续说道: “人现在在后院,韩非则去见尚公子了,大概是要问对方是否愿意见李斯了。” “你们有谁要凑这个热闹吗?” 盖聂直接不发一语的站起身。 他无意凑热闹,但是他不可能放任陌生人随意接近嬴政,必须在一旁照看着。 尤其是这个李斯,说起来可是在吕不韦手下讨饭吃的。 卫庄一见师哥起来了,自己也跟着起来了。 凑不凑热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和师哥在一起。 古寻依旧坐在地上,扬头看着这俩人,“算了,我不去了,一个秦国臣子见秦王,没啥好看的。” 见此,盖聂和卫庄也就不管古寻,径直往外走。 紫女见状,走进屋里,把门口的路让了出来。 等纵横离开,屋里就只剩下古寻和紫女了。 古寻身体往后一仰,直接躺在了榻上,双眼闭合,双手背头,惬意的问道: “你怎么不去啊?” “我也没有兴趣凑这个热闹。”紫女迈动匀称修长的双腿,走到了古寻身边,屈膝蜷腿坐下。 古寻闻到了熟悉的幽香,不由睁眼一看,正对上紫女低垂而下的目光。 一双染着紫色的眼眸,充满柔情的盯着古寻。 紫女挪动了一下身体,将古寻的手从他脑袋后面撤走,用自己蜷曲的双腿垫在下面,而左手轻轻的伏在古寻的头上。 “你马上要走了吧?”语调前所未有的温柔。 紫女的嗓音,总是磁性而娇媚的,虽然不大,但是很有力,像个发号施令的女主人,而这样的软糯,却是第一次。 “对。”古寻嗅着鼻间的馨香,感受着脑后的柔软和滑腻,重新合上了双眼,轻声回道,“玄翦已经进城,最迟也就这两天,他就该动手了。” “看来韩非的时间确实很有限了。” “足够了,李斯见到秦王以后,必然倒戈,之后,韩非拿无双鬼顶罪,也就随便对付过去了。” “你怎么就确定李斯一定会投向秦王一派呢?”紫女拨弄着古寻的黑发,笑问道。 “紫兰轩里最了解李斯的莫过于韩非了,他既然带人来,自然对自己这个师弟的选择有足够的把握。”古寻随便扯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理由。 紧接着又说道: “不过应付了使臣也没啥意义,吕不韦调动大军,只是为了对付嬴政而已,嬴政眼下指挥不了大军,而李斯这个所谓使臣同样不能。” 紫女沉吟了一下,回道,“韩非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堵住那位秦王的嘴吧……” “吕不韦突然对秦王下死手,想必是秦国国内出了大纰漏,让他不得不行此大逆之举。” “吕不韦的行径越疯狂,也就代表秦王回国之后,他的下场越凄凉,倘若使臣之死不能在官面上有个合适的结尾,日后恐成秦国把柄啊。” “这样吗……”古寻咂了咂嘴,“感觉他们俩聊的很投机嘛,怎么一个个背地里心思这么多?” “韩非和秦王聊的再投机,都改变不了他们俩终究是敌人的事实。”紫女拨弄了一下自己垂到脸前的发丝,语气感慨的回应道。 “只要韩非一日不放弃自己的国家,他这个韩国公子,就只能是秦王的敌人。” “家国啊……”古寻长出一口气,幽幽叹道。 说实话,对于韩非的想法,古寻不能感同身受,因为在他看来韩国和秦国都一样,七国百姓的家国观念,对他不适用。 这时候,紫女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对了,翡翠虎派人托我告诉你,那七万金已经筹齐,想问你是送到我这里,还是送到医馆?” “已经筹齐了啊?” 紫女要是不说这茬事,他下午就要去揽秀山庄要钱了。 “你派人告诉他,钱就送到你这里吧。” “好。”紫女点点头,应下此事。 “关于翡翠虎,我告诉你一件……”古寻话说一半,突然猛地一起身,离开了紫女柔软的腿枕。 “怎么了?”紫女看着重新变成坐姿的古寻,不明所以。 “来人了。”古寻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紧接着,古寻所说的人就到了。 梆~梆~ 两声脆响过后,绯烟那沉稳优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妾身方便进来吗?” “呃,请进,请进。”古寻转向门外,回应道。 接着绯烟就推门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娥皇。 “只有古大夫和紫女当家吗?” “哦,卫庄他们在后院。”古寻先回答了绯烟的疑问,然后才一指娥皇道,“这个不是……呃,对,是娥皇,我打伤的是女英。” “她怎么也来了?” 一听见古寻又一脸平淡的提起自己的妹妹,娥皇就怒火上涌。 她和她妹妹自从成了水部长老以来,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没成长老以前也没吃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乱世将终 她们姐妹二人一胞双生,长相相同却又性格各异,天赋异禀,同时适合水部的两大阴阳术,早早的就被东皇太一钦定为水部长老,少年得志,从来顺风顺水。 这一趟韩国之行,是她们姐妹二人第一次离开秦国执行任务,结果就吃了这么大的亏。 娥皇的性格本就比女英暴躁,看见古寻这个伤妹仇人已经是心里火大的状态了,再一听古寻一副云淡风轻,好似无事发生一般的语气,怒火更是噌噌的往上涨。 好在她还有脑子,双手虽然不自觉的握紧,但还是忍住没动手。 绯烟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还是压下了怒火,心下松了口气,不枉她来之前几次三番的提醒对方要忍耐。 “她来是为了见……尚公子的。”绯烟一指娥皇,解释道。 “她收到了妾身传出去的消息,表示阴阳家同意为保护尚公子而暂且放下其他恩怨,不过要先见到尚公子本人才行。” “效率不错嘛。”古寻听明对方的来意,笑道,“人都在后院,你们自便就好。” “哼!”娥皇得到了答案,不想多看古寻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那妾身就不打扰两位了。”绯烟也跟着告辞离开。 两人离开后,紫女不由对古寻调笑道: “可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我记得你说过,她和她那个妹妹还是容貌无二的双胞胎,你也真下的去手?这下可把美人得罪死了。” “做事没脑子,明知道我在,还敢对焰灵姬下手,当然得给她们点教训。”古寻重新躺回紫女的腿上,波澜不惊的回答道。 “古大夫可真是怜香惜玉啊,焰灵姬连头发丝都没有少一根,你就把动手的人打成了重伤,难怪能够轻易的俘获人家的芳心。”紫女稍微挪动古寻的脑袋,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故意打趣他。 “不过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就和这两位双生姐妹花无缘了?” “什么有缘无缘的,那俩女人应该是有男人的。”古寻没好气的回道。 “有男人?”紫女对此却是抿嘴一笑,“我的古大夫啊,这比医术,比武功,我不如你,但是论看女人,我可比你强。” “刚才那个姑娘,分明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哪里来的男人?” “呃……就我所知,阴阳家水部长老和土部长老一向关系比较……亲密吧,因为水土两部的阴阳术可以进行双修的。”古寻抬起手,凌空比划了一下,说出自己有此说法的原因。 他印象里秦时的剧情中提到过这个事,他的系统里也在皇天后土和上善若水两门阴阳术的下面标注出了这一点。 “我的眼睛可是不会看错的。” “也许是还没谈好……感情没到那个地步?”古寻先是下意识的猜测着辩驳了一句,然后就选择直接绕开这个话题了,“管她呢,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说她们了。” 他从一开始对湘夫人这对姐妹花就没什么想法,主要是帝子降兮那个特别篇,内容太阴间了。 就算心平气和大法能够有效克制精神病,他也不想莫名去招惹可能的疯子,还是女疯子,尤其是因为情感问题而疯了的女疯子,万一搞出个的下场,那多难受啊…… 紫女见古寻确实不想继续聊湘夫人的事,也不纠缠,她不过是习惯性的和古寻玩笑而已。 “你刚才要说的关于翡翠虎的事,是什么?” “对,翡翠虎。”古寻一拍脑门,仰躺着脸说道,“你回头让人多注意一下南阳那边,看看翡翠虎有没有打算做,或者正在做,或者已经做了的反常举动,尤其是跟田地有关的。” “嗯……好。”紫女沉吟了一下,低头看着古寻,没有多问缘由,简单的应了一声。 “不过南阳可是翡翠虎的大本营,他在那里的势力根深蒂固,如果有问题恐怕不好查啊。” “有些事情可遮盖不住。”古寻笑着摆了摆手。 说实话,按照天九的原剧情来看,韩王安真是个极品,竟然能让翡翠虎一介商贾,操控粮价,把国家搞得一团乱,就算他有姬无夜在背后撑腰,韩王安也太过无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韩国……何时才能得到片刻安宁啊。” 遮盖不住的事,绝对不是小事,紫女闻言不由感叹一声。 “嘿,你这话说的!”古寻挺腰起身,乐道,“搞得跟其他六国就多太平似的。” “值此乱世之末,谁家都不会安生。” “乱世之末?”紫女呢喃着依靠到古寻身上,“四百余年的纷争真的就要结束了吗?” “怎么,你不希望乱世终结?”古寻伸手揽住紫女的纤腰,手掌略过腰间裸露的肌肤,紧紧的抱住,脑袋轻轻的凑到她的紫发边嗅了一下,低头笑着反问道。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能带着紫兰轩的姐妹们有个落脚安身之处就足够了。”紫女轻轻的晃晃脑袋,扬起勾人的俏脸看着古寻,“但是……韩非和卫庄,他们俩呢?” “韩国国力衰微,积重难返,想要重新从七国中脱颖而出,这基本不可能。” “乱世结束,韩国会是怎样的下场?韩非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紫女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声音中满含着无奈和迷茫。 人生多艰,不是自己,便是亲友。 古寻抬起另一只手,拂过紫女柔顺的紫色长发,安抚道,“不用担心,一直往下走就好了,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嗯……”被古寻整个搂住的紫女,轻哼一声以作回应。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咱们也去后院吧,看看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好。” 两人接着就下了楼,来到后院,古寻顺着人声,来到了院子最角落的一处偏厅里,所有人现在都在这里面。 嬴政依旧一袭白袍罩身,素洁亮眼,居于中央主位,韩非卫庄盖聂三人并肩跪坐于厅中左侧,李斯则稍后于嬴政,神态恭敬的垂首而立。 而穿着一身清凉裙装的娥皇正在向嬴政施礼: “阴阳家水部长老,湘夫人娥皇,见过秦……尚公子。” 第二百九十章 乱始 “水部长老……湘夫人,娥皇?这称谓倒是有趣,楚国的九歌之神吗?”嬴政自语呢喃一句后,略一抬手,“无需多礼。” “阴阳家如今也是秦国的一员,你也算是我……大秦的臣子了。” “此番回国,还要倚靠娥皇长老相助了。” “多谢尚公子,这是我等分内之事。”相比面对古寻,娥皇此时的态度可和善太多了,可谓是彬彬有礼。 行礼过后,娥皇和身边的绯烟就去了右侧坐下,和对面的仨男人也算泾渭分明了。 古寻进来后,也先问了句好,“见过尚公子。” 紫女陪在他身侧,跟着一礼道,“见过尚公子。” “古先生,还有紫女当家也来了。”嬴政微微颔首示意。 这间屋子还算不小,即使已经进来了七个人,空间的余裕依旧很大,古寻带着紫女,随便找了张桌案坐了下来。 “今天你们人算凑齐了。”古寻盘着腿,坐姿随意的看着众人笑道。 “这还没齐呢,子房他们可不在。”韩非应和着反驳道。 “我不是说这个齐,我是说卫庄盖聂,绯烟,还有这位娥皇,你们现有的四个顶尖战力齐了,安全性大大提高了。” 嬴政闻言,沉声问道: “古先生觉得,有了他们四位以后,再加上已经倒戈的玄翦,能否抵挡罗网的刺杀?” 古寻毫不犹豫,伸出手一摆,“不能。” “哦……可数字上,我们应该已经占优了,不是吗?”嬴政端起身前桌案上的茶杯,升腾萦绕的热气遮挡住他的眉眼,平淡的疑问声从白幕之后传来。 “可质量不足啊。”古寻一点也不给卫庄等人留面子。 “哪怕不算夜幕的力量,甚至不算罗网的其他杀手,光以天字一等来算,卫庄他们也最多拖住一时而已。” “按照最佳情况,实力最强的掩日被玄翦成功咬住,无暇他顾,卫庄四人还要面对真刚,乱神,断水三人。” “他们仨的实力都不如玄翦,但是没有质的差距,而一个玄翦有多强,我想卫庄和盖聂应该很清楚。” 嬴政等人闻言,不由将目光转到盖聂和卫庄身上。 卫庄目光一沉,显然是回想起了什么事,但是没有做声,最后还是盖聂回应道: “全力出手的玄翦,恐怕我和小庄两人联手也不是对手。” “差距竟有如此之大吗?”韩非不由出言问道。 盖聂垂眸深思片刻后,解释道: “三年前,我和小庄曾与玄翦交过手,单打独斗都远不是他的对手,最后二人合力才勉强击败他,当时我们以为他应该已经死了,玄翦已然易主,不过古先生既然特意说问到我们,想来人恐怕没死。” “对,没死,玄翦没换人。”古寻点点头,肯定道,“不过不用担心他找你们俩寻仇。” “照这样说的话,即使卫庄他们四对三,恐怕也占不了上风啊。”紫女眉头一蹙,叹声道。 古寻又强调道,“我说了,这还是理想的状况,实际上你们要面对的远不止掩日等人,还有罗网的其他杀手,还有夜幕的人手。” “甚至于,还有其他五国的势力也有可能掺和进来。” 嬴政轻轻啜了一口热茶,淡笑道,“看来我所面临的局势,很不利啊。” 韩非分析道,“照这种情况来看,我们无法和对方正面对抗,必须想办法分散对方的力量。” “罗网的目标只有一个,想让他们分兵,恐怕不容易。”卫庄沉声提醒道。 “哒……哒……哒……”韩非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打着,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无神的看向前方,喃喃道: “目标是只有一个,但是真正执行刺杀这一行动的,也只有玄翦一人而已,掩日等人必然要以他的行动为基准,不分兵,那就调兵。” “你想拿玄翦来调走掩日?”古寻侧目一瞥,“不是不行,但是这样的话,你们就得分兵了。” “掩日一向小心,很快就能发觉不对,拖不了多少时间,必须派人联合玄翦,缠住对方,才能争取到足够的逃离时间,不然尚公子就是离开了新郑城,也躲不开罗网的追踪。” “呼……”韩非长呼一口气,拧眉自语道,“这样一来,单靠流沙的力量还是不够,必须得借力啊……” “古兄,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古寻玩味的反问道,“是帮你拉壮丁啊,还是想要情报啊?” “帮我说服一个人。”韩非飒然一笑道。 “说服谁?又要说服他做什么呢?” “说服她什么也不要做。” “哦?” ……………… 是夜,新郑城外,罗网的一处隐秘据点中。 这个地方是一次性的,因为是掩日的落脚处。 任务越是即将进行,掩日就越是小心,他不但只和属下单线联系,而且每次和人见面后他都要挪窝。 这回这个据点也不例外。 “人手准备的怎么样了?” 掩日经过面具阻隔,又特意掩饰过的难听嗓音响起,跪在他面前的乾杀闻声赶紧汇报道: “启禀大人,所有的人手都准备好了。” “希望如此,这次的任务有多重要你应该有数,要是出了纰漏,谁都别想活了。” “大人放心,人手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绝对万无一失。”乾杀立马沉声保证。 “很好。”掩日背过身去,又问道,“玄翦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玄翦大人已经成功以八玲珑的状态入城,正在搜寻目标。” “哼!玄翦……八玲珑……”掩日透过面具的眼部孔洞露出来的眼眸微微眯起,嘴上意味不明的呢喃着。 “却邪的行踪查到没有?”掩日嘀咕了两句之后,就抛开了玄翦,接着问起另一个天字一等的下落。 “尚未查明,我们的人查到的最近的却邪大人的行踪,就是他一个多月前曾在东郡一带露过面。” “又是东郡?”之前疯了的玄翦也曾在东郡待过,掩日觉得这恐怕不是巧合,“这个却邪,他在打什么主意?” 沉思片刻后,掩日转身对乾杀吩咐道: “加大搜查的力度,确保肃清新郑城周边,绝对不能有任何计划外的人来破坏任务。” “是,大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夜谈 深夜,古寻从王宫里出来,没有第一时间回医馆,而是先去了紫兰轩,在韩非常喝酒的那个包房里找到了他。 往常这里一般会有三到无上限数量不等的姑娘陪着他喝酒,不过今晚,他在等古寻,也就没有找小姐姐陪自己,只是独自小酌。 古寻进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手搭在桌案上,缓了口气后对韩非说道: “事已经帮你办好了,这几天她都会抱病,诸事不理。” “多谢古兄了。”韩非举起酒杯,朝古寻一示意,然后饮了一口。 “既然都找我帮忙了,为何不直接让她帮你去在韩王安那里说话?”古寻翻过来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端起来边喝边问道。 “呵,她应该就要跟着古兄你离开了,我就不欠这个人情了,还不上。”韩非放下酒杯,站起身,踱步到窗户边,笑着回答道。 “你知道我要走了?”古寻身体微微后仰,让自己的脑袋向上稍倾,视线正好放到韩非身上。 韩非转过身,“不难猜到。” “古兄你早就说过会走,而眼下,无疑是个不错的机会,不仅能重创罗网,还能让堂堂秦王,欠古兄你一个小人情,这买卖值得。” “既然知道我会出手了,又何必再做这种种计划呢?”古寻又抿了一口酒,另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副垂肩歪头的松散模样。 韩非闻言,眼神不由从古寻身上抬起,望向对方身后的墙壁,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古兄你固然能够确保秦王不出事,但你不是流沙的人,韩国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我也不能依赖你的力量。” 古寻不禁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但是韩非,智谋终究不是硬实力,所谓计策,也不过是借力打力,削弱敌人,亦或增强自己,但是眼下你自己的力量,加上你能借来的力量,恐怕也未必能够抗衡你要面对的敌人。” “呵呵,这我明白,眼下的韩国还是太弱了,面对其他国家,尤其是虎狼之秦……终究是难以为继。”韩非的眼神恢复往日的玩世不恭,重新看向古寻,微微笑道,“好在还有古兄你兜底。” “我也只能帮你这一次了。”古寻沉声提醒道。 “这一次就够了。”韩非右手向后一摆,负在身后,隐隐用力握紧,嘴上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你心里有数就行。”古寻喝完杯中剩下的酒,放下杯子,提醒对方最后一件事,“我和玄翦都认为掩日的计划不是那么简单直接,他一定有更深的盘算,你最好想好应对方式。” “古兄放心,我可没那么好骗。”韩非露出惯有的从容笑意。 “那就好。”古兄点了点头,“李斯那边你也谈好了?” “当然,我那位师弟,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李斯啊……从某种方面来看,他可比你强多了。”古寻想了一下,不禁摇头叹道。 “怎么,古兄就这么瞧不上我?”一听这话,韩非乐了,笑着反问道。 “呵呵。”古寻也被韩非的问题逗笑了,“我觉得不是我瞧不起你,是你瞧不起李斯啊。” “李斯师弟他……才能自然无可指摘,唯独就是太过功利现实,这一点在宦海中也许不是坏事,反而能让他比我这种人更加如鱼得水。”韩非叹了口气,开始点评起李斯,“然而,他的这种处世方式……未必长久啊。” “老师在王制篇中曾言,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王事如此,臣事亦如此啊,成败得失也许只在一念之间,就看李斯师弟如何选择了。” “你看的倒是挺清楚,荀子应该看的更清楚吧,可他为什么没有让自己的学生改掉这些毛病呢?”古寻不由反问道。 “老师他终究只是老师,有些事是旁人无法改变的,李斯师弟如此,我亦然。”韩非重新走到桌案边,又倒了一杯酒喝下,然后叹声说道。 “说起来,枉我被百姓称为新郑浪子,可实际上论行事潇洒惬意,我远比不上古兄你,你的心是自由的,不像我。” “你也可以选择自由,凭你的能为,想要快意一生,不是难事。”古寻跟着倒酒,和韩非对饮起来。 “有些事,放不下,总是不愿意死心,想要一搏。”说到这,韩非自嘲一笑,“呵,我今天还用这话来教训李斯师弟,实际上我比他更不如啊……” “我觉得不太一样。”古寻却反驳道。 古寻无意去评判一个足以留名千古之人的高低,韩非如此,李斯亦如此,但是从个人的角度来看,韩非可以成为一个足以托付性命的好友,但李斯不行,二者之间的差别很大,各自的追求也截然不同。 “呵!”韩非没有接话,只是笑笑,然后继续喝酒。 古寻也不再和他闲聊,一口喝尽剩下的酒,放下酒杯起身,“天很晚了,我走了,你也少喝点吧。” 韩非仍然不说话,只是抬起酒杯,示意古寻自便。 今天的新郑夜色依旧不怎么样,月影黯淡,星光稀疏,天光甚至远不如地面上的人间烟火,古寻在昏暗的月光照耀下,乘风而行,回到了医馆。 来到卧房,惊鲵依旧没睡,穿着一身轻薄的小衣在等古寻回来。 天气越来越热,就算是惊鲵这样的习武之人也会感到燥热,选择了减少衣物。 虽然用真气可以隔绝空气中的灼热,但是……除了古寻,没几个人会干这么奢侈的事情。 惊鲵平日也只是去保证小阿言不会太热,自己则不管,而古寻要是在家的话,就会用冰魄真气给整间屋子降温。 说实话,要不是没钱,他就把冰魄剑兑出来了。 “最近你总是回来的这么晚,是要开始了吗?”惊鲵问着古寻身上淡淡的酒气,柔声问道。 “对啊。”古寻点点头,轻声回答,“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这一次,我先断罗网几只蛛腿,接着,就可以等秦王亲自把他们从内到外拨开,然后好好清洗一遍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惊鲵漆黑的双眸看着古寻,缓声问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起 “唔……严格来说你啥也不需要做,不过要是觉得无聊,倒也不妨出去和罗网耍耍,毕竟这次之后,他们恐怕要歇很久,你想看见对方在自己面前蹦也不可能了。”古寻沉吟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放心,不用担心阿言,我来带孩子。”古寻补充道。 惊鲵思索了一下,没有给出答复,反而转移走了话题: “我不希望你过多的牵涉进这些权力斗争之中。” 惊鲵充斥着柔情和关心的眼神紧紧注视着古寻,“寻,你不适合这些的。” “唉……别多想,我对所谓的权势也不感兴趣,这不是适逢其会,正巧赶上了吗?”古寻握住惊鲵的柔荑,轻轻晃了晃,安抚道,“再加上牵涉到罗网,我寻思正好帮你出口气,去掉你的一块心病。” 惊鲵感受着古寻手掌上的温度,心下一片温暖。 她明白,古寻和罗网的一切恩怨,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自己母女,他针对罗网的一切行径,也只是为了自己和阿言。 不过她心里始终还是习惯于躲着罗网,即使她见过古寻的实力也是如此。 她害怕,害怕古寻会和无名一样死去——虽然无名属于自杀,不过在惊鲵看来,无名算是被罗网迫害而死的。 “嗯……”惊鲵轻轻的哼了一声,作为对古寻的回应,同时试着在心里,做出一个选择。 ……………… 次日,朝野上下都传开了一个消息,一个对韩国所有人来说都算是好事的消息——九公子韩非交出了谋害秦国使臣的凶手,而新任秦使也认可了这个凶手。 凶手就是曾经参与袭击太子府的百越凶徒——无双鬼。 这个胆大包天的凶徒在太子府一役后被俘,但是又伺机逃跑了,接着就袭击了秦国使臣,再次犯下大案。 好在九公子断案如神,又一次把人抓了回来,交给了秦国。 至此,使臣被害一案,算是告一段落。 秦国新使李斯明言,会即刻传讯回国,撤掉秦国调至秦韩边境的数支大军。 当然,这个过程肯定需要亿点点时间,所以韩国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因此,韩王安等人算松了口气,但又没能完全松掉。 姬无夜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他希望见到韩非最终没能实现自己夸下的海口,然后被一撸到底,甚至直接被交给秦国当替罪羔羊。 可惜啊……可惜。 “没想到,竟然让韩非钻了空子,拿无双鬼顶了包,侥幸逃过这一劫……哼!”姬无夜一脸不爽,手里酒爵朝桌案上使劲一砸,牙根紧咬着说道。 白亦非此时也在,就坐在姬无夜下首,他倒是神色如常,不紧不慢的晃荡着手里的酒爵,让杯中的红色酒液不断回荡: “将军何必心急,韩非此举虽然让他成功的敷衍过去了使臣被害,但是不也给我们的行动留下了话柄吗?” 之前韩非陷入困境,白亦非好似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也算和对方有盟约的人,坐着看戏,等韩非完蛋。 毕竟他们俩本来就是要互相利用,只想着从对方身上捞好处,至于帮对方……韩非倒有可能,白亦非肯定没这个好心。 挺不过这一关纯属是你韩非无能,关我白亦非什么事? 姬无夜听了白亦非的话,脸色缓和了几分,但还是恨声愤愤道: “侯爷说的倒是没错,可是没能在朝堂上扳倒这家伙,还是让本将军很不爽啊!” 白亦非习惯了姬无夜这副成事不足的样子,云淡风轻的提醒道: “将军现在更应该注意的是那个新秦使竟然接受了韩非如此拙劣的说法,选择息事宁人,他们两人恐怕达成某些交易。” “那个叫李斯的新秦使不是韩非在桑海的师弟吗?他们俩会勾搭在一块不是很正常?”姬无夜对此不以为然。 白亦非停下手上的动作,放下酒爵,再次提醒道,“按照罗网的说法,李斯可是他们这一边的。” 话说这么透,姬无夜也稍微反应过来一点,“你是说罗网那边出了纰漏?” “将军可要小心,万一事情不成,罗网那边我们讨不了好处,韩非这边也难以伤其根本,反倒是我们自己恐怕会惹上不少麻烦。” 姬无夜拧着粗大的浓眉,手里紧紧握着酒爵,盘算着白亦非的话: “嗯……那个使臣,确实麻烦,他的身份恐怕能帮韩非不少忙……不过这不是咱们该负责的范畴,还是让罗网自己头疼去吧。” “不管怎么说,咱们最大的软肋已经被韩非解决了,罗网的任务如何是他们的事了,我们要做的,是趁机钉死韩非。” “现在除了王宫禁军,城防营的所有兵力都已经被我调出来,封死了全城的出入口,保证不会放人出去,罗网那边已经可以交差了。” “呵。”白亦非轻哼一声,对姬无夜的说法不置可否。 看起来罗网的任务和夜幕的目标眼下并不相干,但是白亦非有预感,罗网倘若讨不了好,任务受挫,夜幕这边的行动同样不会有令人满意的结果。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古寻那个家伙的态度还不明朗,上次找人竟然遇到了他,但是看起来他又确实没有插手此事的意思,真是让人火大啊!” 姬无夜接着又神色阴翳的说出了他眼下最担心的问题。 对于古寻的恐惧仍旧深深的扎根在他脑海之中,面对对方,他不自觉的就想要退避三舍。 可是心里又放不下这个能够除掉韩非的绝佳机会。 不上不下,进退两难,最让人难受,哪怕古寻明确表示自己要插手,姬无夜都没现在这么纠结。 白亦非虽然也挨了打,心态倒是意外的轻松,远不似姬无夜那般煎熬,很随意的说道: “不妨让罗网的人先去探探紫兰轩的路,看一看古寻对此有什么反应。” “这倒是好选择,就是不知道罗网的人会不会那么听话,选择紫兰轩为目标了?”姬无夜对这个想法很认可,他也有考虑过,不过罗网的人他又指挥不动,对方会一头怼上古寻那边吗? “罗网的目标眼下必然在韩非手中,他又能将人藏到哪里呢?将军你这两天可是彻查了全城所有可能的地方,唯独剩下一个紫兰轩没查……” 白亦非这么一说,姬无夜觉得有几分靠谱,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狞笑,“如此就最好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展 是日傍晚,黄昏时分,夏季的残阳挂在天边,赤红似血。 城中的百姓趁着这最后的余晖,全都步履匆匆奔向自己该去的地方。 虽然今天九公子韩非解决了使臣被害案,理论上解除了韩国的一大危机,但是街头巷尾的百姓还是察觉到了城内气氛的诡异。 频繁调动的城卫军,仍未解除的封城令,还有那些未曾流露在表面,但是却隐隐浮现在某些阴暗的角落中的传闻,都让百姓知道,今天很可能有事! 所以本来生活就简单的他们,今天的生活更简单了,原本还有些人想去找点乐子庆贺一下秦韩之间不会开战,此时也选择了放弃,全都急匆匆的回家老婆孩子热……窝头去了。 不止寻常百姓,连城里的达官显贵今日都老实了许多,不过他们会这样的主要原因是紫兰轩今日歇业,而其他的场所吧……怎么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嘛! 紫兰轩后院,采光最好的琴阁之中,韩非,紫女,张良,弄玉尽皆在此,流沙的成员中只有卫庄和绯烟不在。 除了他们俩以外,盖聂嬴政李斯等人也不见踪影。 韩非站在圆形门洞之前,背对外面,刺目昏黄的阳光照进来,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脸,好在声音不受影响。 “天就要黑了啊……” 韩非难得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幽幽叹道。 张良拱手接话道,“韩兄,姬无夜用追查百越逆党的理由,说服王上同意他的调兵之举,眼下城防营的士兵几乎倾巢而出,封死了全城的出入口,他本人也开始对紫兰轩跃跃欲试了。” 韩非轻笑着转过身,迎向阳光,“姬将军……倒是心系朝堂啊,这么卖力的追缉凶徒,不过按照他的习性,恐怕会最后才出场。” 紫女质疑道,“你这样安排,城中就毫无力量了,如何抵挡罗网?” “这就要看罗网是否会分兵了。”韩非淡淡回道。 “子房,还是劳烦你走一趟王宫吧,想必胡美人应该已经在和我父王谈天说地了。” “韩兄保重。”张良毫不犹豫,起身行礼便走。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去争取流沙在城中最后的力量了。 张良走后,韩非朝紫女问道,“紫女姑娘,紫兰轩的姑娘们都安排好了吧?” “都已经撤到安全之处,此时这里只有我们几人了。” “嗯……那你和弄玉姑娘也走吧,去医馆,那里安全。” 弄玉迟疑道,“九公子你一个人……” “哈哈,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不会有事的。”韩非转过身,笑着回道。 此时的太阳已然彻底落下,月亮爬升至半空,黑暗开始席卷全城,不过屋中的灯火早早就点上了,没有影响韩非等人视物。 紫女眉头一皱,韩非这话让她回想起了之前古寻曾提到的力量,心下觉得这并非好事,于是劝道: “你也走吧,留在这里并无意义。” “呵呵,你们先走吧,我再等等。”韩非摇头拒绝了紫女的提议,“留个空壳子给客人可不好,我还是多待一会儿的好。” 见到韩非态度坚定,紫女不再多劝,多说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那你自己注意吧,走,弄玉。” “九公子你小心。”弄玉留下一句话后,跟着紫女离开了。 两人没有从大门和后门走,而是走的一条隐秘暗道,避开外面的耳目,悄然离开。 韩非望了望天上逐渐升起的明月,整理了一下衣袍,也出了琴阁,走到了紫兰轩的大厅中,静坐等待。 ……………… 另一边,将军府中,姬无夜和白亦非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各方的动向。 这时候,一名墨鸦手下的情报人员来到了将军府,面见姬无夜。 “大将军,墨鸦大人和白凤大人已经成功牵制住了卫庄,而紫兰轩此时大门封闭,我等不敢随意探查,所以内里情况不明。” “不明?”姬无夜手摩挲着自己座椅的把手,嘴上无意识的呢喃,心中盘算着现在的状况,“罗网那边给回信了吗?” “给了,将军,他们说……已经行动了。” “行动了?那就盯死紫兰轩,一旦有任何异动,立马来报。”姬无夜一拍座椅扶手,吩咐道。 “是,将军。” 对方领命后,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将军,我们发现了天泽等人的踪迹。” “天泽?”一听这个名字,白亦非来劲了,身体微微坐起挺正,“在哪里发现的?” “城北,不过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城东,判断最可能的地方是紫兰轩。” “天泽他们怎么进来的,眼下全城已经完全封死了?”姬无夜皱起眉头,疑惑道。 这可是数千名士卒封城,就算是顶尖高手也难以无声无息的潜入,也许天泽能做到,但是他手下的人就未必了。 “大概在彻底封城之前,他们就已经进来了。”白亦非对此并不惊讶,随口解释道。 “他们来,难不成是为了无双鬼?”姬无夜听了白亦非的解释,也反应过来,接着另一个疑惑就跟着浮现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白亦非冷笑一声回道。 说着,白亦非就站起身来。 “侯爷这是要做什么?”姬无夜不知道白亦非又想做什么,今晚上他们俩按计划可是最后才出场的。 “去找天泽,上次侯府遇袭……我和他还有一笔帐没算。”白亦非一边迈步离开,一边语气森然的回答道。 姬无夜看着对方的背影,感觉有些问题,但是侯府遇袭一事……又确实是天泽等人所为,白亦非气不过此事报复也情有可原。 他直到现在仍然以为侯府的事是天泽干的。 实际上白亦非当然不是为了报复。 只是最近因为古寻的原因,城内各个势力消停了不少,让白亦非的心也有些活泛了。 本来他想让天泽出去蹦跶帮自己分散注意力,顺便也试试能不能从他的行动中窥探到苍龙七宿的秘密,结果到现在为止,这两个目的一个都没达成。 白亦非既没能得到更多的苍龙七宿的秘密,身上沾染到的麻烦也一点没少。 所以现在他想趁机,重新抓住天泽,苍龙七宿的秘密他已经不做太多幻想了,只想手里留着一张牌,等到麻烦上门,可以把天泽直接丢出引火。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变 当然,白亦非之所以敢这么做,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 就是之前被他和姬无夜都无视掉的一个人,古寻。 刚才姬无夜完全没有问询古寻的动向,因为他们都很清楚。 不久前,古寻离开了新郑城。 不只是他一个人离开,还带着焰灵姬和妻女,以及大量的日常用品,而且对方还亲口明说,自己此行就是要离开韩国。 姬无夜自衬古寻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方式骗自己,所以……应该是真的。 姬无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笑死过去。 压在心头最大的大山离开了,姬无夜感觉自己猛地松了口气,一度认为这是老天爷都在帮自己的象征,所以心中坚信,天命在我。 今晚这一仗,他赢定了! 不过现实嘛……呵呵! 白亦非持有和姬无夜差不多的判断,因为在他看来,古寻完全不像是会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去蒙骗旁人的人。 而没了古寻这个后患,正是让他敢于动手的决定性因素,不然的话谁知道焰灵姬会不会再插一手,然后自己也落得个断腿的下场。 ……………… 城北,七绝堂总部所在,这里此时躺了一地的尸体,殷红的鲜血肆意流淌在地面上,与之相伴的,是零零散散的各式兵器。 墨鸦和白凤受姬无夜之命,带人突袭这里,以期将卫庄从紫兰轩调走,然而实际上,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做。 墨鸦不仅没有对七绝堂下手,反而先一步联系上对方,两边一配合,把姬无夜派来帮助墨鸦的百鸟杀手全部伏杀。 此时地上躺着的尸体,就是百鸟的杀手。 清理完敌人,墨鸦看向在战斗过程中染了一身血,而且气喘吁吁,显然很累的唐七,浅笑着提醒道: “唐老大,在下就要离开了,姬无夜那边恐怕瞒不了多久,等他反应过来,你还会有麻烦,所以我建议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卫庄先生现在恐怕顾不上照顾这边了。” “呼……呼……”唐七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鲜血,又喘了几口气,毕竟年纪大了,体力远远不如从前,然后拿着兵器,朝墨鸦抱拳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墨鸦先生了。” “先生的话我也明白,所以……废话就不多说了,日后若有机会,唐七必有所报,告辞!” 说完,唐七就风风火火的招呼手下赶紧收拾收拾跑路。 虽然眼下已经封城,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地头蛇来说,找个藏身的地方还是不成问题的,如今夜幕关照的重点又不是七绝堂这小小一个帮派。 墨鸦和白凤见此,足下一动,也消失在了原地。 对于他们两个轻功高手而言,越过城卫军的封锁不是难事。 其实对于卫庄等人来说,谁都可以轻松的潜出去,但是……只限自己,带人不行。 嬴政虽然在剑术上还算有几分造诣,但是也仅限于剑术了,轻功完全不懂,想要带着他无声无息的离开,盖聂等人一个都做不到。 带人和单人的难度差别太大了。 强如古寻,在多带着一个惊鲵,还有一个刚出生婴儿的情况下,御剑的真气消耗都会指数式的上涨,而且速度还慢了许多。 盖聂他们带人使用轻功,状况也和这种差不多。 能出去,但是很难不被发现。 ……………… 王宫,红莲公主府中,红莲正一脸阴翳的在院子里随意挥剑乱砍,毁坏了大量的装饰和树木。 今天她又被韩王安严令禁足了,理由是城中太乱,大将军姬无夜正在带兵缉查凶犯。 不只是禁足,整座王宫都被禁军严阵以待的保护起来了,她的公主府更是保护的重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让她想跑都不行。 她今天格外想出去,是为了见古寻。 今天的异常,即使待在深宫里的她也察觉到了,她隐隐有种感觉,今天就是古寻离开的日子,所以她想去见他。 “怎么这么生气?院子都被你弄得一团乱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郁恼的红莲身后响起,她立刻反应过来是古寻,停下动作,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姬无夜等人以为已经彻底离开韩国的古寻,赫然就站在院中的一株樱花树下。 “古寻!” 红莲抛下了手中的长剑,一头扎到了古寻怀里。 古寻卸掉小姑娘的冲劲,身形不动丝毫,双手搂住对方。 “你是不是要走了?”红莲抱住古寻以后,立马扬起小脸,向他问道。 古寻轻轻的点了点头,“没错,我马上就要走了。”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是真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还是让小姑娘伤感不已。 红莲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接着无声的泪水滑了下来: “我……我……不想……” 红莲因为哭腔而喑哑的声音始终没能把话说出口,她知道这一场分别是无法改变的,唯有接受。 古寻顺着红莲平坦的脊背抚摸了几下,安慰道: “等待着下一次见面吧,下一次,就不会再分开了。” “嗯!”红莲想要止住眼泪,却始终做不到,只能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定了,你不能骗我。” “不会骗你的。”古寻伸手抹掉红莲脸上的泪痕,接着叮嘱道,“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不要忘了。” “好,我一定听你的,但是你一定要尽快回来。” “嗯,好。”古寻揉了揉对方的小脸。 “还有,如果有事情要找我,可以送信去咸阳。” “咸阳?你要去那里吗?”红莲压抑着哭腔,声音沙哑的问道。 “对,会待一段时间。” “可是送到咸阳哪里呢?” “天和医馆。”古寻轻笑着给出了答案,“我会在那里重开一间医馆。” “好。”红莲点点小脑袋,认真道,“那你看到信了一定要给我回信啊。” “一定的,我保证。”古寻承诺道。 接着他抱住红莲的嫩红的小脸,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后退一步告别道: “我该走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 红莲的泪水再一次决堤一般流淌而下,抿着嘴唇重重的点了下头。 再一眨眼,古寻已然不见。 红莲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缓缓的瘫坐到了地上。 少女情怀总是诗,而别离诗往往最为伤感。 第二百九十五章 苍龙 古寻离开公主府府后,没有离开王宫,而是转向朝南,去了郑国旧宫。 那里还有一样东西,他应该找出来看看。 乌云接连从盈月飘过,天色晦明变化不断,古寻惬意的在地面上缓步前进,每一步走出去都是几丈远,不多时,就来到了郑国旧宫的正殿大广场,紧连着广场平台的,就是宫湖。 这个地方自从古寻来新郑以后,也算饱经风霜了,接连承载了两场大战,从早就被侵蚀风坏的地砖,到野蛮生长,欣然旺盛的杂草,全都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古寻踩着仍旧灰黑的地砖和枯草,绕到了宫湖的另一边。 这里的风景要比旧宫正殿那边好多了,站在湖边的土地上,正好面对皎月,湖上一轮,湖下一轮,相映成辉。 而在天上地下,共映此间的月华中,一颗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巨大樱花树,正伴随着和煦的夜风,微微抖动着花叶,绚烂的粉色樱花,被洁白的月光染上银色,轻轻飘落。 即使是古寻这样的糙汉子,见到此景,心中也不由有些沉醉。 新郑城里,能比得上的这里的风景怕是不多啊。 古寻没有感慨太久,无视掉深度未知的宫湖之水,直接一步迈出湖岸,踩进水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之后,古寻稳稳的站立在柔弱无力的水面之上。 接着,就是第二步,第三步,直到古寻走到湖中的樱花大树之处,才停下脚步。 如果没记错,原剧情中的墨鸦就是在这个位置摸到了那卷书简的吧? 古寻右手一摆,无形真气向下蔓延而出,飞速延伸至水下,不断深入,探寻着水下的情况。 随着感知到了水下的情况,古寻不由轻轻的摇头,这可真神奇。 这座巨大的宫湖是和洧水相连的,湖水颇深,不过终究是座人工湖,而现在这座人工湖里竟然有着一团巨大的乱流。 古寻可以隐隐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盘踞在幽深的湖水之下,正是它催生出了这团乱流,用于阻挡别有用心者的窥探。 不过在他看来,这纯属是没事找事,有能力潜到那么深的水下的人,八成也不会被这股乱流搞定。 也幸亏这里已经荒废了很多年,没啥人烟,也没人来这里玩深潜,不然说不定还会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乱流而让人发现异常呢。 古寻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身雪白的长袍,这要是下水弄湿了,多不好。 就算自己上岸了就能瞬间烤干它,但是湿过的衣服不经过洗这个步骤就穿到身上,太不讲究! 所以古寻决定麻烦一点,直接把东西拿上来吧。 原本自然垂下的右手轻轻一翻,掌心朝天,微微握拢,缓缓上抬。 伴随着他的动作,原本还算风平浪静的湖面顿时开始泛起一圈圈急促的涟漪,越来越快,越来越凶,转眼之间,化作一团漩涡,湍急的水流盘旋其间,螺旋向下,形成一个倒置的锥形,一环又一环的水浪带动着整座宫湖开始躁动,激荡。 而在看不见的水面之下,盘旋向上的力量延伸其中,触动了那股守护水下之物的异力,暗流开始激荡,试图冲散古寻的御物之力。 可惜二者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无根之力又岂能抗衡古寻彻底大圆满的浩瀚内力,暗流一触即溃,丝毫不能阻挡古寻,深藏水下的古书简开始被无形的御物之力驱动,违背重力的向上浮起。 少顷,便彻底浮出了水面。 古寻露出笑意,右手彻底握紧,书简自漩涡之中径直飞出,恰好落入其完全合拢的手掌中。 同时,水中的漩涡骤然而散,水花四溅,而后宫湖慢慢的重归平静。 古寻看着书简封面上的两个大字——苍龙! 话说这玩意摸起来就是木简啊,是怎么在水里保持完好无损,不被泡发的?难不成是刚进水没多久?那也不至于啊,只要稍微泡个几天,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可这玩意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不小心落入水中,然后立马被自己捞出来的状态,除了湿润以外,毫无不良状态,干净,完整,无异味。 感叹了一下后,古寻也懒得纠结这种不科学也不武学的细枝末节,手掌轻轻拂过,蒸发掉其中的水分,就离开这里了。 走在路上,古寻打开了书简,一边看,一边往医馆走。 今晚上在城里,他还有不少事要干。 ……………… 南街,天和医馆。 自从这家医馆开门以后,还是第一次,天黑以后,后宅的灯火没有亮起,哪怕是上回房屋倒塌,灯也亮过一段时间,然后才灭的。 紫女和弄玉穿过紫兰轩的密道,又在夜色中绕行了一条条的暗巷,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医馆这里,然后就发现,医馆里貌似没人。 两人翻进医馆后院,发现一片漆黑,全无人迹。 “古寻竟然不在?惊鲵和孩子也走了……”紫女检查了一下后,发现确实没人,先是惊讶,随后却归于冷静。 她明白,古寻一家这是真正离开新郑了。 不过他明明在前不久叮嘱自己,有事了要来医馆,人怎么会早早的就不见了呢? “紫女姐姐,古大哥好像已经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弄玉也明白了如今的状况,有些忧心的朝紫女询问道。 紫女眉头紧蹙,沉思片刻后,回道,“先在这里等着。” 他相信古寻不会欺骗自己,而且眼下她们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去处,无论是她还是弄玉的武功,在这场乱局中,都太微弱了。 就在这时,古寻温和的嗓音在二人耳边响起: “抱歉了,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没等太久吧?” 伴随着声音,腋下夹着书简的古寻也出现在了庭院里。 “古大哥!”弄玉有些惊喜的叫喊道。 紫女跟着笑道,“你倒是把时间掐的刚刚好。” “哈哈,原本应该早点回来的,不过我发现城中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简单,索性就多拖延了一会儿。”古寻一边从腋下拿出书简递给紫女,一边解释道。 紫女接过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苍龙……” “它的外观应该很显眼,是个书简。”古寻一摊手,回答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传说 紫女没有理会古寻故意的废话答案,低头打开了书简,不过古寻借助月光足以看清的内容,对她而言就有些困难了。 古寻见状,右手打了个响指,院中的几座石制灯台顿时燃起火焰,放出昏黄的光芒,紫女借助着额外的光源,总算能看清书简里的内容了。 一部书简能够承载的内容量并不多,寥寥数百字而已,就算微言大义,也不需要太长时间来消化,片刻后紫女就看完了。 她收拢好书简,还给古寻: “从内容上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讲述了一段黄帝时期的传说志异罢了。” 书简中内容,大致概括一下就是: 黄帝得到了九天玄女的帮助和支持,击败了残暴无道的蚩尤,统一了中原部落,然后同各族商议以后,取各家图腾的一部分,重构出了新的部族图腾,给所有部族统一使用。 那个新的图腾集蛇身,鱼鳞,马头,狮鼻,虎眼,牛舌,鹿角,象牙,羊须,鹰爪,狗尾于一体,谓之苍龙! “所以说为什么一则真假不明的上古传说,会被藏在郑国旧宫的宫湖之底呢?”古寻十分腿懒的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玩味的朝紫女问道,“对了,你以前在别的地方见到过类似的传说故事吗?” “这是你在旧宫的宫湖里找出来的?”紫女一指书简,惊声确认道。 “我还能骗你玩不成?” “看来这段传说故事,比我想象的要更为重要了。”紫女沉吟稍许,沉声道,“我此前并没有见过或听过类似的传说。” 之前韩非就跟她和卫庄说过,郑国旧宫埋藏了很多消失在历史中的秘密,天泽当初会潜入其中,必有原因,肯定和苍龙七宿有关。 后来韩非和张良也多次拜访过那片荒凉的废墟,试图查出一些什么,但可惜始终未有所得。 没想到古寻竟然找到了,而且是在宫湖湖底。 难怪韩非找不出头绪,那个地方可不好去,寻常人根本下不去那么深的水。 古寻听到紫女的回答,手上不断的随意抛起书简又接住,嘴上咀嚼道: “没听过吗……九天玄女,黄帝,苍龙……所以说神话传说这种东西就老老实实存在于所有人的臆想中,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不好吗?非要真的露出些许不知背后真面目的小尾巴,吊着无数人往坑里跳啊!” “这可不怪这些传说,只是人自己的野心作祟而已。”紫女嘴角暗自一撇,挂上些许讥讽的意味,阴阳怪气道。 “算了,不管这些摸不着的东西了。”古寻再一次接住书简,把它塞进怀里,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原本想把书简撂给紫女算了,不过想想,这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寻得的第一件宝物,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价值,而且还是通过作弊的方式得到的,但仍然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索性还是自己留着吧。 紫女听他这么说,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苍龙七宿的事不是今夜的重点,想研究可以等以后。 “韩非那边的情况如何你知道吗?”紫女问起今夜的正题。 “具体情况不知道,我没往紫兰轩那边去,不过应该还没开始呢,一点动静都没有。”古寻摇了摇头,“他肯定不会出事的,有玄翦在呢。” “可是罗网那边……”弄玉忧声接话道。 “罗网来了不少人,可惜,除了玄翦,没有一个天字一等。” “嗯!?”两人同时惊疑道。 紫女紧接着说道,“没有一个天字一等?也就是说罗网主力根本没进城?” “呃……差不多吧,看你怎么认为了,因为除了天字一等,其他的杀手几乎都来了。”古寻挤着眉头,手上比划着解释了眼下的罗网状况,“我回城的时候,正好罗网的人正在入城。” “来了大概二三百号人,不过实力位于顶尖的,只有玄翦一人而已。” 几百人……就算没有顶尖高手压阵,那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硬要说是主力倒也可以,毕竟算人头是妥妥的占大比例的。 “如果没有其他天字一等,只有寻常杀手,韩非也做了事先的准备,应该足以应付了。”虽然情况听起来依旧不怎么好,但紫女还是松了口气。 这种情况韩非的压力已经很小了。 “不过这样看来,罗网是笃定了韩非会在今夜将尚公子送走,所以不打算在城里动手,玄翦应该也是被当成牺牲品了。。”对于掩日的打算,紫女也能猜到几分,可是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照你所说,没有玄翦,他们应该不敢对尚公子下手的啊?” “谁知道呢?”古寻一摊手,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掩日是否安排了其他后手我们又不知道,甚至他也有可能干脆孤注一掷,不管后果,强杀目标。” “毕竟如今这种状况,嬴政要是安然回去了,他铁定没有好下场,放手一搏也是有可能的嘛。” “也是。”紫女微微颔首,“那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 古寻朝她咧嘴一笑,“我啊,首先要把你俩送出城去。” “嗯?”两人同时疑声轻哼。 “城里乱局已显,虽然没几个上台面的高手,但是人却足够多,又是杀手,又是军队的,太混乱,你们俩留在城里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先出去,反正韩非他们搞定了之后肯定也要出城一趟的。” 紫女想了一下,最后浮现一丝苦笑,无奈接受道,“好吧。” 古寻说的不错,她们俩留下也无益于事,不如先离开,以免意外。 紫女和韩非一样,主要动脑的,这么多年来早习惯了运用自己的智慧解决问题,偶尔动手有卫庄也足够了。 今天猛然面对这种超过十个顶尖高手混战的高端局,无力感一下子涌上来了。 真的是……拿谁都没辙…… 江湖事,果然要江湖人了,这种状况,军队都不太好使。 古寻见她答应,不做耽搁,起身伸手一揽,同时将两个美人搂在怀里,然后纵身跃起,好似腾空一般在屋舍间跃动。 紫女早已经习惯了和古寻的肢体接触,但是弄玉少有和古寻这么亲密的接触,一上来脸都红到耳根子了,凉爽的夜风都没能吹熄她内心的燥热。 古寻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个状况,但是他也没办法。 他要是出声提及这个,小姑娘怕不是更加羞涩,只好权当没看见了。 而且……占便宜这种事悄无声息就最好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城内始动 古寻带着两个美人,直接越过新郑城几丈高的城墙,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她们带出了城。 出城后古寻继续往西去,走了没几里路,就找到了一辆加长加大加稳固的豪华大马车。 此车由翡翠虎倾情赞助。 古寻在马车处停了下来。 紫女和弄玉借着此时恰好没有被乌云盖住的月光,看清了马车周边的情况,只见到一身高衩长裙的焰灵姬赫然就在车架上坐着。 她见到古寻带着紫女二人回来,一只手撑着下巴,阴阳怪气道: “呦!掌柜的效率可真高呢,才这么一会儿,就带回了两个大美人。” 藏身在马车厢里的惊鲵,闻声也探出身子,抱着阿言下了马车。 她一现身,立刻吸引了古寻几人的目光,因为此时她穿着的是她那套紧身鱼鳞杀手服。 古寻眉头一挑,心下当即了然为何惊鲵现在会换上这一身衣服。 而紫女和弄玉就是单纯的惊诧了,惊诧于这身……特别的衣服。 真的是……会玩啊! 紫女自问就算是风雨场所的老板娘,她手下的姑娘也没有想到这么玩的,古寻你可以的! 焰灵姬坐在一旁,一只腿踩在车架上,一只腿耷拉着垂到地上,整条大腿上的雪白肌肤都露了出来,饶有趣味的看着紫女等人的表情。 之前她刚看见惊鲵换上这一身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惊诧,感叹,然后鄙视古寻。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没像焰灵姬一般阴阳怪气,也完全无视掉旁人的目光,自顾自的问道。 “因为还得走啊。”古寻抛掉脑子里对于惊鲵换衣的想法,也不去打理没事找事的焰灵姬,摊手回答道。 “呀……啊……” 小阿言看见古寻,伸出双手,咿咿呀呀的求抱抱,古寻见状也就顺势把她抱到了怀里。 “阿言我带着,还要再回一趟城里,至于你们……接下来这附近应该很热闹,有兴趣凑一凑可以去看看,没兴趣就守着马车等我回来。”古寻没有多说废话,接着直接就要离开。 四个女人,包括焰灵姬都没有啰嗦,轻轻一点头,表示明白。 古寻见此,微微颔首,而后径直消失。 剩下四个女人,互相看了看,其中还是惊鲵……和她的衣服吸引到了最多的目光,最后焰灵姬最先开口,语气很欠打的朝紫女挑衅道: “怎么,你打算抛下那个什么紫兰轩,和掌柜的一起走?” 紫女闻言只是冲焰灵姬笑笑,然后就是不回答她,转而去和惊鲵说道: “惊鲵姑娘怎么打算,是留在这儿……还是去凑热闹?” 惊鲵没急着回复紫女,抬手朝马车厢一招,惊鲵剑顿时从其中飞出,落至她手里,然后才说道: “你们留在这,我去一趟。”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情,不过紫女知道她没有任何恶意,反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等人才说要她们留下。 焰灵姬闻言一撇嘴,小声忿忿的嘀咕道,“嘁,你去我们就不能去吗?我也要去!” 这妮子对惊鲵稍微有点怵,但是傲娇的性格又让她不甘心对惊鲵退避三舍,总是反复横跳,最常见的行为就是小声逼逼。 惊鲵娥首一转,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盯住焰灵姬,冷声解释道,“会有危险。” 焰灵姬让她一看,心里顿时怂了三分,但又不愿意丢面子,嘴角嗫喏几下,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嘁! 紫女这时候也说道,“危险肯定是有的,不过我们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想来距离事件的中心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倘若对方真的想要针对我们,躲不掉的,还不如一起,惊鲵姑娘你觉得呢?” 惊鲵将目光转回来看向紫女。 紫女的表现就比焰灵姬要自然多了,保持着和善的微笑,静静的回以注视。 “随你们。”惊鲵不再多做劝说,她也不习惯做这种事。 劝阻这两句也只是为了古寻而已。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弄玉听到惊鲵松口,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很有礼貌的谢道: “谢谢惊鲵姐姐。” 惊鲵没说话,只是冲她点点头,然后就拿着惊鲵剑,一言不发的往西去了。 紫女见状,抬步跟上,同时示意焰灵姬和弄玉也跟上来。 弄玉自不必说,乖巧的跟上。 而焰灵姬见此,美眸一翻,颇感无趣的也跟着走了。 她还想看看惊鲵和紫女能不能起点矛盾呢,最好让紫女也挨顿打! 独挨打不如众挨打。 可惜……真是无趣啊! ……………… 城中,紫兰轩,独守大厅的韩非终于等到了他的第一位……呃,应该说第一波客人。 嘭! 六条蛇首锁链推开了紫兰轩紧闭的大门,差点没把门整个撞掉。 天泽紧随飘摇的蛇链,带着满身的黑雾,踩着一双夏季最新款清凉草鞋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驱尸魔和百毒王两人。 而等他们进门之后,大门又被无形之力给闭合了。 韩非此时正坐在中央水池边上一个人无聊的喝酒,见到天泽出现,大喜过望,冲他猛然招手道: “来来,天泽兄,我一个人待着可太无聊了,过来一起喝酒。” 天泽血红色的眼睛,冷冷的看着韩非,对他的邀请完全不做反应,语气森然的说道: “看来你的心情还很不错,竟然还能有兴致喝酒。” “嘿嘿,这天大地大,美酒最大,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不喝酒啊。”韩非拿着酒杯,摇头晃脑的感慨道,“天泽兄不来尝尝这兰花酿吗?这可是新郑一绝,味道甘美而醇厚,余味悠长而且后劲不大,非常值得一试啊。” “哼!我来可不是为了陪你喝酒的。”对此,天泽只是一声冷哼,无情以对。 “知道,我知道。”韩非一脸随意的摆手道,“天泽兄愿意冒险前来,是为了还我解毒之人情,韩非也十分感谢天泽兄你。” “感谢我?中原人真是虚伪惯了,时刻不忘说违心话。别忘了,你们韩国会有此一乱,可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天泽对于韩非的客套热情,始终保持冷漠。 “那天泽兄你可就想错了,两国之战,岂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你掀起的?”韩非见到天泽始终不给面子,也不着恼,照旧一人独酌,同时对他悠然说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紫兰之围 “嗯?”听到韩非的话,天泽眉头一皱,立刻明白这场动乱,看来还有自己不太清楚的背后故事。 不过天泽到底也是领袖出身,没多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大概。 虽然细节不清楚,但是……战争的威胁既然不是自己造成的,也没有其他国家插手,那无非就是秦韩两国自身的原因,韩国自然不敢和秦国开战,有问题的自然就是秦国了。 想到这,天泽不由讥笑道,“韩国……说到底如今也不过和当年的百越一样,自顾不暇,岌岌可危罢了,面对秦国只能委曲求全,挣扎求生。” 韩非对于自己的祖国被人轻视,也不气恼,因为这是事实,韩国现在就是弱。 “不管怎么说,韩国都算是天泽兄你的血仇,所以它的国运如何还是不劳你担心了。”韩非放下酒杯,笑意盈盈的朝天泽说道。 “……呵!”天泽被韩非不冷不热的噎了一句,也没有生气,只是露出了惯常的蔑笑。 没等二人再聊,天泽突然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上边,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六条蛇首锁链也随之蓄势待发。 韩非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这代表某种威胁接近了。 驱尸魔和百毒王见自家老大突然摆出了战斗姿态,也赶紧握紧家伙什,随时准备动手。 “九公子韩非?” 一道半疑问半肯定的森冷男声响在韩非的耳边,他应声看向声音来的方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一个一手持黑剑指地,一手持白剑扛肩的瘦削中年男性出现在了楼梯上,一双冰冷无情,毫无波动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韩非。 “你是谁?”天泽从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和压迫感,不由全身紧绷的戒备着对方的任何动作,几乎就要先发制人了。 韩非见到这个虽不染半点血腥,却给他带来了一股尸山血海之感的男人,并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正刃索命,逆刃镇魂,黑白玄翦……”韩非朗声说道,“阁下应该就是罗网天字一等,越王八剑之玄翦了。” 天泽一听韩非说出了对方的身份,当场就想跑路。 上次被惊鲵打过一顿以后,他特意去查了一下相关的情报,然后就查到了惊鲵剑,自然也就查到了罗网的天字一等。 他当即明白,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罗网的天字一等——惊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杀手会嫁人,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的看起来就比惊鲵更狠,实力……自不必说,至少不会差,换言之,就是自己摞上两个手下也绝对打不过的主。 天泽想到这里,眼皮不由跳了跳,只觉左胳膊隐隐幻痛。 他就知道,韩非这个坑货找自己铁定没好事,自己想着对方帮过自己,对他有几分认可,所以还是答应了来帮他一次,结果…… 来之前韩非只说会有一场大战,有些危险,天泽当时不以为意,战斗都是由危险的,他可是从十余年的折磨中挺过来的男人,区区危险,不值一提,于是没做拒绝,欣然应允。 韩非啊,你就是这么坑队友的吗? 天泽虽然心里已经盘算跑路,不过大概还是有几分义气,没有立刻甩下韩非独自走人,而是控制着蛇链游向韩非,打算把他也带上。 韩非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天泽的小动作,再一看对方凝重到好似死了坐骑一样的表情,心下了然对方有什么打算了,赶紧摆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天泽还没明白韩非什么意思,对方就先开口向玄翦问道: “玄翦兄,不知道此番,罗网来了几位天字一等啊?” 天泽依旧没反应过来韩非的意思,但是对方一开口,这种刻意熟络的语气,立刻让天泽明白,看来这个玄翦,有点问题啊! 于是他收敛了几乎就要绑住韩非的蛇链,改为静观其变。 玄翦对大厅中所有人的小动作都不以为意,这些他都不关心,听到韩非的问题后,语气不带丝毫起伏变化的回答道: “不知道,也许很多,也许很少,能确定的只有一点,罗网来了很多人,至少二百人。” “嚯,这么多!”韩非颇为惊叹的摇头晃脑道,“看来此番就得仰仗几位来保我这条小命了。” “……”天泽原本稍微放松的心脏顿时又拧紧了。 二百多人!? 这要是二百多个杂兵他自认不在话下,但是罗网可是天下最强的杀手组织,它派来的会是寻常杂兵吗? 一想到可能面对二百来个像前段时间在冷宫遇到的那种精锐人手,天泽眼皮跳的更快了,异种蛇化的左臂幻痛也更严重了。 “只凭我们,守不住,而且还有受夜幕掌控的韩军在向这里调动。”玄翦依旧一副木然的脸色,好似被几百人包围的不是自己一般,对韩非说道,“古先生和我说过,让我保护你不要出事,所以如果你没有其他外援,我建议你现在赶紧让他带着你逃离。” 说着,玄翦还伸手指了一下天泽。 韩非闻言却笑了笑,摇头否定道: “玄翦兄,我可不能走,我一旦走了,这城里的戏可就断了。” “今夜城里城外两场戏,一场都不能少啊!” 这个时候,紫兰轩外隐隐传来了阵阵喧闹人声。 玄翦眼皮都不动一下的说道,“韩军来了。” 紫兰轩外,一队队士卒在街道上跑动,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紧紧环住紫兰轩。 这个包围圈的范围还不小,中间留下了不少富裕空间,想必是特意为了某些人留下的。 随着包围圈渐渐成形,一个人骑着一头披满甲胄的高头大马缓缓走到了包围圈的边缘,正对紫兰轩大门的方位。 此人自然就是来找天泽的白亦非。 他驾驭着战马,穿过了士兵包围圈,行至紫兰轩大门口,然后翻身下马。 紧接着一个士兵小头目就走上前,跪地行礼道: “见过侯爷。” 白亦非看了两眼完全失去了往日风采和喧嚣的紫兰轩,然后问道: “都围住了吗?” “启禀侯爷,万无一失,保证不会让任何人逃走。” 白亦非对这个回答轻蔑的笑了笑。 士兵的作用终究有限,真要是需要他们发挥的时候,恐怕谁也拦不住,别说寻常的城卫军,就是自己的亲兵也不好使。 “记住,无论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我的命令,都不可擅闯。” “是,侯爷。” 第二百九十九章 热身 紫兰轩内,韩非听见外面的隐隐约约的窸窣细响渐渐平息,知道夜幕应该已经部署好了人手,于是喝掉身边酒壶中最后一滴酒,彻底撂下酒杯,对玄翦和天泽两人说道: “这场戏的开幕,就有劳天泽兄和玄翦兄了。” 点燃处于爆炸边缘的乱局需要一个火引子,而这个引子,无疑就是紫兰轩内的状况变化。 随着韩非这句话说完,玄翦原本毫无感情的眼眸中,骤然迸出杀意的火花,一改之前随意的姿态,双手紧握黑白玄翦双剑。 天泽也是脸色一沉,心中暗叹,本以为不用打,没想到还是得打,唯一让他有点安慰的是,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天泽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梯处,凶性渐显的玄翦——大概没有吧…… 咔嚓! 这时,玄翦脚下一踩楼梯木板,只听一声清脆响声,其人消失原地。 而位于中央水池处的韩非只觉一道莫名异力将自己朝后拉扯,然后就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拽到了大厅后方,避开了交战的中心。 铛! 将韩非扔到后方的玄翦转瞬间就已经和天泽交上手,一道碰撞声响起,黑白双剑和六根蛇首锁链紧紧缠在一起,接着剧烈刺耳的摩擦声,同时伴随着一连串的火星溅射在二人之间。 玄翦的双剑下压,迫的天泽不由后退了半步。 哪怕不看天泽颤抖不止的身躯,以及不断被逼后退的蛇链,光是看他那快憋的和自己眼睛一个眼色的脸,再一对比对面神色如常,眼眸都没晃一下玄翦,也可以看出一个明显的事实——天泽比玄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时,在天泽身后的驱尸魔和百毒王也上前几步,打算帮助自家老大。 听之前韩非话里的意思,应该就是演一场戏,他们虽然不是很想插手进去挨打,但是演戏一定要演的够真,总不能让他们看着自己老大被打,无动于衷。 何况他们俩看对面这个狠人的态势。一点也不像演戏……分明是真打。 百毒王右手自左手衣袖间摸过,瞬间摸出一大把泛着绿芒的淬毒银针,接着手腕一抖,就是六根银针飞向玄翦。 而驱尸魔,这个苦逼青年又陷入了无尸可用的窘迫境况,只能一晃招魂铃,真气勾勒出诡异繁复的尸蛊法阵,召唤出一堆没卵用的尸蛊出来攻击玄翦。 玄翦见此,主动撤退半步,左手白剑微微抬起,,挡住左侧袭来的毒针,右手黑剑后撤下摆,一道血红剑气射出,将地面上爬来的尸蛊虫一扫而静。 嗬! 天泽见到玄翦分心,黑雾真气盘旋蔓延至蛇链之上,全身发力,趁机反攻。 玄翦感到白剑之上压力骤增,右手一旋,黑剑脱手盘旋着攻向天泽。 天泽撤回一根蛇链回援,挡住黑剑,玄翦见机左臂下压,手腕发力扬剑而起,挑散其余蛇链,而黑剑此时绕过蛇链,重新飞回玄翦手中。 蛇链被击飞,天泽身形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不过气息未乱,他直接趁势右手一抖,将六根锁链缠绕作一团,化为一根巨型锁链,而后反身一抡,以链作鞭,迎头挥向玄翦。 粗大的黑影袭来,玄翦左脚一踏,侧身闪过。 轰隆! 一声巨响,位于玄翦身后不远处的中央水池被这一抽直接干碎。 韩非躲在远处,看的很是痛心,这都是流沙的财产啊! 不过他也顾不上痛心多久,因为还有事要办。 这一下的动静足够大了,外面的人应该都惊动了,他也必须先走一步了。 交战处,玄翦躲过天泽的攻击后,右脚一踩锁链,压的刚想再抽一波的天泽手臂一顿,同时他借着锁链上传来的反弹之力,在空中一个两圈半转体,双手并举,黑白双剑平行着砍向天泽。 天泽见状,蛇链回撤不及,当即抬起左臂迎上双剑锋刃。 被赤红锁链紧紧缠住的左臂斜着接住了玄翦的攻击,虽然剑上传来的力量差点没把天泽的左臂直接打骨折。 玄翦就要反手再攻,六根锁链的蛇首就喷吐着信子,嘴部一张一合的自他背后袭来。 不过没等玄翦回身格挡,几根粗大的晶莹冰蔓平地自生,缠住了所有蛇链。 玄翦见状没有趁机继续攻击天泽,而是收剑后撤,站至一边,瞥了一眼冒着森然寒气的冰蔓后,抬眼看向大门口。 一袭血衣战袍的白亦非,踩着金属军靴走了进来,一红一白两把细长直剑被两根冰蔓缠绕着,漂浮于他身后。 天泽这时也控制蛇链震断了冰蔓的缠绕,将其收回自己周身盘旋萦绕,血红的双眸满是怒火,杀意,以及疯狂的看着走进来的白亦非。 一看到白亦非,他就不自觉的回想起十余年来被囚禁和折磨的经历,这让他的精神有些不稳定,几乎抑制不住动手杀人的欲望。 玄翦感受到这股赤裸裸的疯狂杀意,不由侧目瞥了他一眼。 看来是有深仇大恨啊…… 白亦非全身冒着凛冽的寒气,一步一个冰脚印的走近了战局,三人形成了一个互相对立的三角。 白亦非看了看天泽,对他的杀机不屑一顾,淡笑着对玄翦说道: “此人是夜幕的猎物,还望玄翦阁下能够行个方便。” 玄翦再次将右手的黑剑扛在了肩上,左手白剑一指天泽,“他不是我的目标。” 白亦非闻言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玄翦此话代表他不会争夺天泽,只杀目标人物。 “哼!”天泽闻言,重重的冷哼一声,六根蛇链披散开来,蛇首指向玄翦白亦非二人,“你们一起上吧。” “百越绝不会再一次失败!” 对此,白亦非轻蔑一笑,声音凛冽如寒冰的告诫道,“猎物,就该有猎物的觉悟,你不该试图挣开囚笼的,这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呵,我的死亡?”天泽回以轻蔑,“如今自顾不暇的,可不止是我。” 话音落下,天泽就抢先动手,六根蛇链如箭矢般骤射而出,直击白亦非身上各处要害。 白亦非右手握住身后红剑一挥,数道丛生着冰棘尖刺的冰蔓瞬息间蜿蜒诞生,盘旋着迎向蛇链。 第三百章 白亦非,危! 看似来势汹汹,无坚不摧的蛇首锁链轻易的被冰蔓截住。 白亦非苍白众夹着微微血红的嘴唇轻轻扬起,发出无声的讥笑,“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你只是棋子,却总是妄想当棋手,现在,该乖乖的俯首了。” “你以为你就不是棋子了吗?” 天泽照旧回以嘲讽,然后凉鞋一踏,冲撞至白亦非身前,蛇链浮游周身,一并咬向白亦非。 对方一抬红剑,以剑锋格挡住蛇口大张的锁链,双方劲力肆意交锋,逸散的气劲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双方角力的过程中,白亦非看着近在眼前的天泽,冷声喝道,“看来是我给了你太多错觉,让你以为自己有反抗的能力,现在。我就来打碎你的幻想!” 最后一字落音,白亦非闲置的左手握住白剑一挥,四面八方涌现无数道冰蔓,同时袭向正竭力对抗他的天泽。 而就在天泽命悬一线之际,原本已经悄然无声,好似不在了一般的玄翦动手了。 不动则已,一鸣惊人! 冲天的杀意肆虐翻腾而上,盈满整间大厅,这股杀意,远比之前天泽所感受到的要强烈十倍不止,同样,此时的玄翦,也比之前天泽所面对的要强盛十倍不止。 他所以为的动真格,对于玄翦来说最多也就算个热身罢了。 白亦非心中更是大惊,杀意是直冲他来的,他的感受要比天泽更加强烈,也更加直观。 血腥,纯粹,冰冷…… 如此贴近死亡的感觉,他已经……好吧,其实不久前就感受到过一次。 那一次他重伤休养了一个多月。 危险的预警冲上脑海,白亦非头皮一阵发麻,几乎让他心脏骤停,好在曾经浴血战场让他的心理素质足够过硬,最后的危急时刻他反身防御,红白双剑迎上了玄翦的黑白双剑。 不过到底是匆忙之间的防御,四剑相交,白亦非没有抵挡住片刻,人瞬间就被击飞出去,撞断了大厅的几面木墙。 来不及喘气,已然受伤的白亦非毫不犹豫,起身就要大喊,招呼外边的士兵冲进来帮忙。 虽然这样很掉逼格,但是不呼救自己就要被人打死了。 可惜玄翦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没等他一口气顺过来,赤红色的剑芒就再次袭来,眨眼间就以触及到白亦非的衣袍。 他顾不上出声呼救,立刻挥剑格挡。 duang! 一声响亮的金铁交击声过后,白亦非又一次被打飞了出去,接着就是一阵轰隆乱响,原本还算整齐的大厅被撞得一团乱麻,残片废渣到处飞扬。 白亦非连提气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求救了,外边的士兵他显然已经指望不上了。 此时他只能先想办法自救了。 白亦非调动真气,一扇巨大厚重的冰镜瞬息间被凝聚出来,横亘在他和玄翦之间,稍微阻拦了一下对方的攻势,让白亦非总算得以重整架势。 不过也只争取到了一丝休整时间,没等他再做旁事,玄翦已经手持双剑而来,锋锐的剑气洞穿了冰镜,血红色的剑光在残余冰镜的映照下,照耀满堂。 白亦非别无选择,强提一口真气,抬剑迎敌。 天泽和自己的俩手下在一旁看着,默然不语,同时也没有上前插手的意思。 这个比特么上回那个惊鲵还凶残啊! 刚才天泽和玄翦交手的时候,还觉得对方的实力比之前遇见的惊鲵还要差几分。 虽然天泽知道他们是演戏不是动真格,肯定会保留几分,但是他以为玄翦保留了三分,谁知道人家保留了九十三分…… 眼下,不过两息的时间,玄翦双剑齐出,至少进攻了二十八剑以上,白亦非根本接不上对方的攻势,一边用双剑正面格挡,一边用寒气冰蔓从旁协助干扰,也来不及抵挡,转眼身上就多了几道伤口。 而刚才玄翦和天泽动手的时候,他出剑的速度真的是比现在慢了十倍有余。 本来天泽还想上去帮帮忙,毕竟他也很想杀白亦非,但是眼下玄翦周身的剑气肆虐横飞,白亦非那么坚韧的冰蔓还没贴近他身边一尺,就被猩红的剑气搅得粉碎,他要是贸然上去,下场恐怕不会很好…… 看戏就好,看戏就好! 反正能看着白亦非横尸当场天泽就很满足了。 而白亦非此时的内心真的有点绝望了。 他被玄翦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上来就负伤了,此时又被对方完全压制,逃也逃不了,打又打不过,简直就是绝境。 尽管胜利近在眼前,眼看着最多不过百招,白亦非就会死在自己剑下,玄翦仍旧没有丝毫懈怠,剑势依旧在不断堆叠,杀意逐渐高涨,剑招也越来越快,翻飞闪动的剑锋红芒近乎连成一片,形成一道光幕,笼罩住白亦非和自己。 之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古寻曾给过他一个小提醒。 ……………… “对付白亦非的话要小心一点。尤其是对方到了绝境的时候,肯定会有些小花样。” “花样?” “他练的是正经八百的邪功,一股子血腥气,隔多远我都能闻到,这种不走正道的歪路子武功,肯定有些特别的地方,比如说他那张不会老的脸,当然了,肯定不会只有这一种异效,所以……注意点。” ……………… 转眼之间,白亦非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口,而且这些伤口越来越深,越来越接近要害,这代表他已经要招架不住了。 看着眼前神色冰冷,眼神中只有对自己杀意的玄翦,白亦非知道,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必须要拼命了。 心中做了决定,白亦非体内的邪道真气开始不正常的运转,而他本就赤红的眼眸,不知不觉间彻底被血色覆盖,包括原本的眼白部分也不例外,整个眼珠都化作了血红之球。 同时,白亦非原本如雪一般的银白长发也开始浮现出隐隐的血色,而他苍白的皮肤则渐渐的更加苍白,甚至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给人一种灰败之感。 玄翦将对方的一切变化看在眼里,当即明白,这就是古寻所说的花样了。 就是不知道能有多么神奇的效果了?能救得了他吗? 请假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一章 遇阻 随着白亦非身上异状渐露,他所修炼的邪功的威力也随之展露。 原本白亦非寒冰真气所凝结的冰蔓是晶莹剔透的纯色,现在却悄然染上了血色,不仅是冰蔓内部出现了道道血丝,在它的周围也萦绕起淡淡的血雾。 很显然,这绝不只是简单的换个皮肤。 随着这些变化出现,白亦非的寒冰真气威力开始大幅度提高,原本他的冰蔓遇上玄翦的剑气完全是一触即溃,而如今,数根冰蔓齐发,险些突破了玄翦的护体剑气。 不仅仅是质量的提高,连数量也大大增加,冰蔓出现的频率几乎是之前三倍以上。 玄翦一直没有变化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起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白亦非的实力确实上涨不少,他现在需要分出不少心神去防备周围的冰蔓攻击,对白亦非本人的攻势不由缓了三分。 不过……再交手几个回合后,玄翦就稍稍放下了心。 白亦非不是解开了实力的限制,而是动用了不能用的禁忌方法。 从他变得不稳定的气息,以及愈发杂乱无章的剑法——虽然原本他的剑耍的也十分一般——来看,对方显然是动用了某些禁忌招数。 这类招数往往有着共通的问题——其一,不能持久,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二,副作用很大。 不用说,白亦非眼下一定符合上述两个问题,不然不会到了玄翦的剑快切开他的喉咙的时候才爆种。 反正对方提升过的实力也就这样,玄翦决定跟他多耗一会儿,八成也就直接耗死了。 ……………… 新郑城西门,此时已被重重封锁,姬无夜的心腹手下把守着这里,拦住了所有意图出城的人出去,同时……也放了一批想要进城的人进来。 秦国使臣的车队,押送着杀人凶手无双鬼,缓缓靠近了城门,等到了近处,自然就被守军拦下。 “姬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城。”守城士兵伸出兵器阻拦道。 坐在马车架上亲自驾车的盖聂眼皮子一抬,没有回答,而李斯则掀开门帘,从他身后的车厢里走了下来,理了一下衣冠,握紧节杖,肃声说道: “我乃秦国使臣,押送谋害前任使臣的凶徒回国,你们……也敢阻拦?” 说着话,李斯的眼睛环视周围一圈,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凌厉锋锐的目光,以及……秦使的身份,不禁让周围的士兵有些退缩。 打狗是要看主人的,身为秦国使臣,韩国的士兵先天就怵三分。 不过到底是姬无夜的忠犬,为首的头领人物咬了咬牙,语气生硬的回复道: “抱歉,没有将军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出去,秦使大人倘若要走,请先去找大将军。” “呵!”李斯冷笑一声,上前几步,他身后几十人的押运队伍也跟着上前了两步,“我身为大秦的使臣,想要归国,貌似不需要贵国大将军的同意吧?你们可知道你们眼下的行为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尽管这边只有几十个人,但是气势却隐隐压过了对面堵得密密麻麻的数百人。 弱国的士兵,腰杆子天生就是软,没办法。 领头之人头上冒出了一层接着一层的冷汗,两难的处境让他有些撑不住了,真要是触怒了对方,韩国有没有事不好说,但是他铁定没了,可要是办砸了大将军的事,同样落不了好啊…… “呵呵,李斯大人请息怒。” 这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了车队的侧方响起。 四公子韩宇带着他的干儿子韩千乘,以及一队随行保护的禁军,伴着笑声,走了过来。 “哦,四公子。”李斯看见韩宇,脸上的怒容稍微收敛。 对方毕竟是一国公子,还是距离王位最近的那个,而他李斯不过是从一介白身拔擢而来的无根浮萍一般的使臣,如无必要,还是得给几分笑脸的。 “李大人这就要走了吗?”韩宇走进后,笑着寒暄道。 李斯闻言稍一揖手,“身负王命,不敢怠慢,况且我早日回去,也能尽快解除两国边境兵患。” “李大人果然心忧国事啊,难怪年纪轻轻就能作为使臣,手持节杖出使我韩国。”韩宇先不慌不忙的吹捧了几句,然后才说道,“不过此时已是深夜,李大人这个时间离开,传出去的话,各国岂不笑话我韩国无礼,所以李大人不妨先在城中休憩一夜,明日在出发。” 说着,韩宇右手朝身侧一伸,“我以备好酒宴和下榻之处,还望李大人赏脸,你我二人也好畅聊一二。” 李斯看着韩宇笑意盈盈的脸,心下了然,宴无好宴。 “多谢四公子赏脸,不过王命紧急,李斯不敢怠慢,这酒宴……就不必了,心意在下领了。”李斯略显一丝奸猾气质的眉毛一抖,果断拒绝道。 “唉……既然李大人心系国事,不远久留,那我也不强求,不过夜就算了,但这酒宴可不能少,李大人一定要赏脸,给我一个面子,去喝两杯。”韩宇语气强硬的再次邀请道。 随着他这话说出来,周围的韩军开始隐隐的包围住了李斯等人。 盖聂锐眼一扬,握着剑鞘的左手微微抓紧,暗自戒备起来。 李斯没想到韩宇竟然会强行横插一手,此时有些为难。 眼下保护尚公子最为重要,在城中直接和对方起矛盾绝非明智之举,虽然凭他们的力量突破眼前的防线不是做不到,但是这就给了韩军真正动手的借口。 二三百人搞定不难,二三千人可就不行了。 就在李斯决定先假意答应,在见机行事的时候,帮手到了。 “看来良没有来晚。”风度翩翩,衣带飘飘的子房赶来了,和他随行的也是一队禁军。 不过韩宇看清他们的装束后,眼皮跳了跳——这一对不是寻常禁军,而是戍卫王宫核心,直属于韩王安的亲卫禁军。 他自己的近卫就是从这支部队里抽调的,但照理说……张良可没资格被他们保护。 张良走过来后,先是见礼道: “良,见过四公子,以及李斯大人。” 李斯原本微微挤到一齐的眉毛舒缓了几分,他知道对方肯定是来帮自己的。 韩宇同样明白张良来对自己绝不是好事,直言问道,“子房半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第三百零二章 出城 张良闻言温润一笑,不做废话,直入正题,掏出一块令牌,朗声命令道: “奉王上亲令,命守城士卒立刻放秦国使臣李斯等一干人等出城,不得阻拦。” 他手中的,赫然就是韩王安的王令。 韩国之内,能够直接调兵的信物除了虎符,就只有这枚王令了。 见王令,如见王驾亲临。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三百零二章 出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三章 血衣侯死 韩宇心里划过繁多的思绪,不过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异色,飒然一笑回道: “既然如此,还是王命为重,子房且去忙吧,今晚这顿酒还是留着下次喝。” “至于我,就不掺和了。” 不管韩非是怎么说动自己那位父王的,韩宇觉得今夜的事都该到此为止了,他不应该再参与了,以免引火烧身。 “那良就先走一步了,四公子请自便。” 张良闻言,对韩宇的选择不觉意外,行了一礼告辞后,带着一众禁军离开了。 韩宇也没有停留,带着韩千乘朝自己的公子府回了。 路上,他吩咐了一句: “千乘。让人多关注一下紫兰轩那边,看看有什么热闹。” “是,义父。” ……………… 叮叮当当…… 急促而清脆的金鸣声在紫兰轩空旷的大厅里接连响起,不绝于耳。 玄翦和白亦非两个人,四把剑不断交错回闪,寒光凛冽,真气横飞,剑气和寒冰真气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经过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大厅中的一切摆设,物品,包括非承重墙都已经该烂的烂,该废的废,该碎的碎。 两人交战之处的最外围,逸散的真气风暴螺旋吸附着周围的所有细碎物品——木料残渣,陶瓷碎片,还有金属碎块,形成一道帷幕,遮挡住了中心处两人的身影,让人看不清楚。 不过周围观战的天泽等人大致看得出来,白亦非怕是要凉了。 之前他的真气暴涨一大截,一度压过了玄翦,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却在慢慢回落,甚至要比最开始还弱。 如今玄翦的剑气重新占据了上风,他们哪怕不用眼看,都能感受到白亦非的真气此时就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即将粉身碎骨。 铛!嘭! 就在这时,玄翦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双剑齐砍,打在白亦非的红白双剑上,而如今的白亦非已然无法安然接下,被这一剑直接击飞,又撞断了一根已经为数不多的残存立柱,半瘫坐在地上。 眼下的白亦非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风度,打理的整齐干净的白发此时一团乱的披散在身后,浑身上下遍布着血痕,大大小小,致命的,不致命的,少说也有几十道,都在汩汩的往外渗血。 这下他的血衣是真的血衣了,就是有点破破烂烂的。 之前爆种带来的种种血色异象开始从他身上渐渐褪去,显然是到时间了 而他的脸,却是变化最大,也最吸引人注意的地方,添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细小伤口,伴随着血污,破坏了原本妖异俊美的脸庞。 最重要,最显眼的是,原本白亦非如同二十来岁小年轻一般的白嫩皮肤,此时浮现了细微但确实存在的皱纹,整个人苍老了至少十几岁。 虽然屋里现在没了多少灯火,但玄翦还是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目标的变化。 难怪古寻会特意说这是邪功,果然邪性! 白亦非瘫坐在地上,口鼻中不住的往外溢血,家传的红白双剑落在旁边的地上,双手几番挣扎想要起身再战,然而只是徒劳无功,空在地上划拉出几道血痕而已。 他现在真的末路穷途了,使用禁法消耗掉了他平日里吸取的少女血气,连原本不老的容颜都无法维持,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没能打过玄翦,甚至逃都逃不走,被对方死死的黏在这方寸之间。 罗网天字一等,真是……恐怖如斯啊! 其实也是他倒霉,碰上的是玄翦,罗网内部单体战斗力仅次于掩日的存在,甚至真要是完全豁出去命不要,进行死战,掩日也未必能赢他。 如果是其他天字一等,今日白亦非应该还是能逃走的。 不过,没有如果,一切都是计算好的。 倘若玄翦没有绝对能杀掉白亦非的实力,古寻也不会让他来做这件事。 白亦非吃力的抬起狼狈的脑袋,死死的盯着玄翦,有气无力的说道: “罗网……为什么,为什么要……不对,是你,你背叛了……咳咳!” 白亦非猛然咳出一大口血。 是气的。 他刚才以为是罗网想要借机对自己下手,不过一想起在一旁旁若无人看戏的天泽,马上醒悟,玄翦和韩非肯定是一伙的。 罗网对付自己不会绕这么大的圈子,而且不会只为杀人,那就只能是玄翦叛变了。 他一直都对猪队友害人这件事深有体会,姬无夜没少给他扯后腿,但这一次,才是给他的教训最为深刻的一次。 因为代价是他的命。 猪队友害死人啊! 罗网堂堂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竟然派了个二五仔过来执行重要任务,你们特么的算什么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外地的杀手组织简直太不专业了! 白亦非心里那个恨啊……但是此时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玄翦走近自己,扬起黑剑,收割自己的生命。 不过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突发,数十只锐利的弩箭突然穿破窗户,呼啸着从后方视线盲区射向玄翦。 天泽见状想要拦截,可惜弩箭的速度太快,他的位置又不怎么好,只来得及控制蛇链截住一部分弩箭,剩下的仍然袭向玄翦。 但是这些变故对玄翦来说丝毫构不成威胁,他头都没回,反手一旋白剑…… 叮叮当当! 白色的剑影轻松的挡住了所有会射中他的弩箭。 同时,黑剑锋刃不停,划过白亦非的头颅,不沾半点鲜血,却已然收割了对方的性命。 伴随着被击落掉地的弩箭,白亦非的头颅也从他的脖颈上滑落,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原本就已经在不断苍老的皮肤更是随着他的死亡,而迅速老化,爬满了皱纹。 最终,白亦非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之躯彻底死亡——也不知道回头会不会吓到收敛尸体的人,亦或者……压根认不出来? 他已然开始浑浊的双眼圆睁,充斥着不信,不相信纵横韩国十余年的自己,就这么死了。 可惜,人被杀就会死,他确实彻底下线了。 玄翦确认了自己的目标真正死亡后,仍旧没有放松,立刻转身看向弩箭袭来之处。 这些箭不是外面围着的城卫军所射,而是罗网的杀手。 城卫军此时仍然在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他们队长阿……他们侯爷白亦非的命令——无论里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进去。 第三百零四章 罗网之围 玄翦作为罗网最顶尖的杀手,虽然疯了很长时间,但是专业素养都还是在的,其中最为重要的警惕心也不例外。 明知道紫兰轩周边躲藏着过百位罗网杀手,他又怎么可能不防备。 不过这群杀手竟然带了军用强弩,倒是少见。 很有可能是姬将军倾情赞助的。 之前玄翦和白亦非在紫兰轩里交手,罗网的杀手知道,但是他们没有出手帮助算是半个自己人的白亦非,因为他们很清楚,以他们的实力,在空间相对有限的地方和玄翦交手根本就是送死。 人海战术发挥不了,他们就等于是一个个上去送人头。 再加上掩日此前也没有给他们下达要帮助夜幕的命令,白亦非死不死的,关他们什么事? 不过解决玄翦这个叛徒的任务他们还是得完成。 二百多名杀手,其中杀字一等就有着十三个,杀字级一共有五十六个,剩下的全是地字级里的好手,这样一股力量,想要杀玄翦不是做不到。 外围用强弩牵制,阻拦他逃跑,剩下的人足以围死玄翦。 这个世界的武功虽然有时候既不科学,也不武学,但是战斗力还是基本限制在千人敌以内。 二百多位训练有素的精锐杀手,战斗力绝对不在一支整编的千人精兵之下。 玄翦心里也清楚,自己今夜最危险的对手不是白亦非,而是余下的罗网杀手。 尤其是他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他天字一等过来。 不过他现在猜测是没有,不然刚才对方不会放过和白亦非联手对付自己的绝佳机会。 玄翦戒备了片刻后,发现罗网杀手没有继续动手,知道对方应该是不打算和自己在这间大厅里交手了。 虽然放弃有利地形很可惜,他也必须出去主动迎战,不能一直躲在里面。 “你们自己想办法突围吧。” 就要动身之际,玄翦想起了待在一边的天泽等人,考虑到古寻和韩非的关系,他难得的出言提醒了一句。 但也只限一句,说完,玄翦一个纵身,冲上了二楼,接着步履不停,直奔三楼,从那里的窗户闯了出去。 天泽和自己的两个手下互相看了看,心里一叹,最近自己总是各种不顺,各种被打,结果今天被叫过来帮忙,最后也只是挨了半顿打就完事了。 人生多艰啊! 好在还有些收获,见识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他心里也暗自庆幸,幸亏玄翦打死了白亦非,不然就对方刚才展现出的实力,自己等人恐怕不是对手。 “走吧。”想完有的没的,天泽收拢心绪,朝两个手下说道。 而上边的玄翦,冲出紫兰轩的窗户后,翻身直接上了楼顶。 月夜之下,周遭建筑上的房顶之上,潜伏着数量不明的罗网杀手,借着晦暗的环境隐蔽自身,而他们此时都在关注着立于最高处的玄翦。 玄翦踩着瓦片,扛着白剑,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夜风吹的他衣衫和发带猎猎作响。 他可以确定,自己被围了个严丝合缝,四周潜藏着隐晦而凛冽的杀机,只待他有所行动,就会骤然爆发。 其实想逃很容易,紫兰轩里有现成的密道,足够他脱离罗网和夜幕的包围网,但是他不能直接跑路。 韩非之前说了,他有办法解决这批杀手,前提是玄翦必须想办法把人吸引住,牵制住,最好要让他们都进入城卫军包围的范畴里。 他对韩非信任度一般,但是古寻此前叮嘱过他,要听从韩非的指挥,所以他现在也只能冒着风险,来吸引罗网所有杀手。 此时罗网杀手的分布还很分散,并没有全部进入城卫军包围的区域,所以玄翦要主动出手,将他们引进来。 玄翦行事丝毫不拖泥带水,既然要动手,那就……无需多想。 寒光亮起,玄翦随意挑了一个方位,挥舞着双剑一跃而起,背对着皎月杀向敌人。 罗网的杀手见此,也不再隐藏,纷纷拔出兵器,迎上玄翦。 双方一触即发,黑白双剑无情的收割着罗网杀手的性命,不过到底是精锐杀手,他们普遍能够在玄翦手下走过十招以上才会死,而且这还是人没有来得及全部围上来之前的状态。 等到暗藏在其他地方的杀手都围了上来,玄翦几乎要同时面对十几个敌人之后,他剑上染血的频率就大大下降了。 两把剑应付十几把剑,哪怕玄翦出剑的速度是他们的几倍,也有些疲于应对,而且他之前和白亦非一场大战,虽没有受伤,但是真气体力都损耗严重。 地上驻守的城卫军自然也都看见了房顶上大战的一伙人,这会儿月亮挺亮的,而且不时还有尸体会掉到他们附近,想不注意到也不可能。 士兵们有些骚乱,而为首的城卫军统领和他的两个副手则凑到了一起商量事情。 上头之前吩咐过,这些人都是友军,尤其那个拿黑白双剑的,特意叮嘱过不要招惹,所以刚才玄翦出来他们全都当作没看见。 但是现在这群友军怎么打起来了呢? “统领,你说……咱们怎么办,要帮其中一方吗?还是说就观望着?”一名副手向城卫军统领问道。 “嘶……这……” 这个统领咬着牙花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之前他的总上司姬无夜姬大将军让他协助这群人,不帮肯定不行,但是帮哪边呢? 照理说应该是那个落单的出问题的概率大一些,可他又怕出问题。 办砸了差事,姬无夜可不会放过他。 另一个副手跟着建议道: “要不咱们进去找侯爷问问?” “啊……对,可以去问问侯爷。”统领一锤手,恍然道。 白亦非进去后一点动静没有了,让他差点忘了。 在他就要和两个副手朝紫兰轩去的时候,后边又传来了更大的动静。 是张良带着人过来了。 这会儿他身后的禁军数量更多了,估摸着有五百人以上,应该是去解李斯之围的时候没有把人全带过去。 城卫军的人自然认识王宫禁军的装束,所以没有做出战斗的姿态。 而城卫军的统领见此,只能先放下找白亦非的事,带着副手迎上这支禁军。chaptererror(); 第三百零五章 缉凶 他们走上前后,立刻看见了这支禁军的指挥者,也就是张良。 张家嫡孙,新郑君子,作为城卫军统领他们当然认识,双方还合作过呢。 之前韩非办案的时候,自然没少和城卫军打交道,而张良是跟在旁边的。 “张公子,您来这里是……”统领开口问道,态度很和善。 他是姬无夜的人,但不算是死忠,比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要亲近一些而已,自然不会无故得罪张相国的孙子。 张良自然又一次掏出王令: “奉王上之命来此,看看姬将军围杀逆党的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一见到王令,周围的士兵又是一阵跪地行礼。 统领行完礼起身后回答道: “眼下我们已经围住了乱党,确保他们不会逃脱。” “是那些人吗?”张良闻言一笑,伸手指向紫兰轩附近交战的玄翦等人。 玄翦他没见过,但是显眼的黑白双剑很好认,他马上就分辨出来了。 “这……”统领有些迟疑,他要回答是的话,就等于把这些人都卖了,姬无夜那边不好交代啊。 最后咬了咬牙含糊道: “回张公子,我等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还在观望,不过血衣侯大人之前进入紫兰轩了,他应该知道详情,我们正要进去找他。” “血衣侯来了?”张良一听这个消息,一直云淡风轻的俊秀脸庞上浮现了异色,眉头稍稍朝中间挤去。 他和韩非可没有料到白亦非会提前冒头,对方不是应该和姬无夜在最后洗地的时候才出面吗? 现在白亦非进入了紫兰轩,而玄翦安然的出来按照原计划牵制罗网,那对方…… 想到这张良不做耽搁,对统领吩咐道: “你们守好这里,我进去找血衣侯。” “张公子一人进去未免太危险,还是让我们护着您一起吧。”城卫军统领不想让张良一个人进去找白亦非,出言劝阻道。 对此,张良只是晃了晃王令,对方就不说话了。 不管怎么说,他不想抗命,也不敢抗命,反正张良一介书生不可能伤害到白亦非。 张良快步走向紫兰轩,推开已经算是破破烂烂,勉强遮目的大门,走进去后,借着零星的火光看到了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中央水池,木柱,隔间,帷幕帘帐等物件几乎全部损毁,连地砖都几乎完全被掀起来了,二楼因为失去了大厅立柱的支撑,都有些摇摇欲坠。 张良不由一叹,也不知道紫女姑娘要花多少钱才能将其恢复原貌啊…… 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他更头疼的是白亦非啊。 一眼望去,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也没有任何响动,这让张良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对方八成是凉了。 他仔细寻找了一番后,终于找到了白亦非的尸身,不过头颅和身体是分开的。 不过让张良吃惊的是,这具尸首看起来是个至少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了,他之所以认为这是白亦非,是靠衣服和勉强可以依稀辨认的脸庞。 之前流沙研究过白亦非,基本认定了这位位高权重的侯爷背后有很大问题,尤其是……他的年龄问题。 流沙所有人都不知道白亦非的年龄,包括博闻强识的张良,这件事他还特意去问过张开地,不过没有得到答复。 但是可以估计。 当年白亦非作为主帅征讨百越,那场战争对还是太子的韩王安很重要,他不可能派一个毛头小子去带兵,哪怕对方贵为侯爷,所以当时的白亦非起码得有三十岁以上才行,如今又过去了十几年,对方少说四五十岁。 可他的面容看起来却和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般。 所有人都说白亦非驻颜有术,是靠他的母亲,那位女侯爵传下来的秘密方法。 流沙的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方法,不过从唐七口中,依稀可以知道,似乎需要很多少女,不是正经路子。 张良在惊讶之后很快就明悟过来,这种驻颜方法看来在死后就会失效。 如此邪性的变化,让他更加相信,白亦非的驻颜之术恐怕蕴藏着不为人知的血腥啊…… “唉……”张良忍不住一声长叹,既是在叹息因为白亦非而死之人,也是在叹息白亦非之死。 他是韩国战功最为显赫之人,论起行军打仗,恐怕是韩国如今最强的一位,他一死,不仅代表韩国折损了一员大将,而且白甲军很可能因此生乱,韩国的军力怕是又要打个折扣。 这是韩非不想见到的。 可惜……木已成舟,一场巨大的动荡在所难免。 不过张良虽然因为韩非的原计划被打破而叹息,但是对于白亦非之死又有几分快意。 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其实心里想法要比韩非激进的多,对于这种快刀斩乱麻,及时割肉的行为还算赞同,只是平时他都会掩盖住,服从韩非的命令。 他相信韩非能够建立一个更好的韩国,所以愿意做个陪衬,以韩非的想法为主。 不过现在还是得先收拾烂摊子,让今夜的行动继续下去。 张良将白亦非的头放好,尸体摆正,然后急匆匆的离开。 出去以后,张良阴沉着脸回到军队之中,对城卫军统领说道: “统领大人,侯爷遇害了。” “什么!?”一听这消息,对方差点没跳起来,忍不住质疑道,“张公子你没开玩笑吧?” “统领大人觉得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张良一改往日温和,声音冷冽的回道。 接着,也不等对方多想,直接下令道: “血衣侯遇害,凶手就是上面这些来历不明之人,所有将士听令,擒拿凶徒!” 原本还在失魂落魄的统领等人,一听这个命令,勉强回了点神,试图制止道: “张公子,此事还未查证,岂能……” 话没说完就被张良打断,“统领大人是想违逆王命,包庇凶犯吗?” “白侯爷遇害,凶手不是这些莫名奇妙的人,难不成是你吗?”张良冷声警告提醒道,“别忘了,白侯爷可是因为统领大人你保护不力才死的,倘若抓不回来凶犯,你可以想一下自己的下场。” 第三百零六章 罗网之散 统领和他那两个副手一听这话,脸色同时变得煞白,冷汗如雨点一般直往外冒。 没错,白亦非死了,他们难辞其咎,运气好,落个撤职不用,运气不好,可能就是人头落地,甚至满门抄斩了。 如果能够击杀,甚至抓住凶手,将功折罪,说不定可以确保性命无忧啊。 统领眼一闭,不敢再耽搁时间,立刻下令道: “所有将士听令,立刻围剿房顶上的凶犯。” 他没有下达抓人的命令,因为有那么多人,实力又都不俗,不好抓,干脆直接杀,只要留下几个能挺到最后,实力最强的人交差就够了。 “是!”周围的士兵当即领命,同时传令官将这道命令快速到的传递给远处的其他将士。 接着,上千名城卫军动了起来。 作为步兵,他们手持长戟,自然拿屋顶上那么高的目标没辙,但是还有远程兵啊。 随着士官指挥,步兵让路,弓箭手和弩手上前,开始瞄准。 眼下这里的军队中,有三百多人的弓手和弩手,不过这并不是全部,因为还有张良带来的禁军。 他带的五百人,全部是精锐强弩手,不仅自身素质是禁军中最强的,而且装备也是韩国最好的。 一共八百名远程兵,同时对屋顶上方进行射击。 咻咻咻咻咻…… 一连串的破空声划过,罗网的杀手顿时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天上掉落,而实力最强的玄翦则轻松挡下了所有射向他的箭矢。 弩箭多了他一样顶不住,但是现在不是有一堆罗网的人分散火力吗,压力就轻多了。 一阵箭雨洗过,罗网直接就死了超过三十人,部分只是被射伤的也掉下去摔死了。 玄翦打了半天杀的人还没有这一波多。 罗网的人几乎被打蒙了,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被袭击了,不是应该被标成友方单位的吗? 他们都在专心对付玄翦,无暇分心,也就没注意到下面的士卒要对他们动手,让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然,作为杀手,他们也不可能下去质问人家为什么袭击友军,只是默默把对方重新标注为敌人。 尽管多了一支军队插手,不过任务不能随意中断,后果他们承担不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玄翦知道这就是韩非的后手了,虽然对自己也有些危险,但罗网的损失只会更大。 他不再停留在相对对他还有点优势的屋顶上和对方纠缠,而选择拖着罗网的人往地上去了。 只要让他们被步兵围住,就别想跑了。 罗网的杀手也不傻,面对普通士卒,玄翦这个顶尖高手更占有势,届时己方想完成任务就更难了。 四周隐藏的其余罗网杀手也不在潜藏,全部涌了上去,一百多人用尽方法,什么暗器弓弩,全都招呼上,但都没能拦住玄翦,让他成功拉着一堆跟他近战的杀手落至紫兰轩前的东大街之上。 足够十几匹马并行奔跑的大道上,散落下这几十号人也不拥挤。 而城卫军见到目标落下,并没有急着派步兵上,反正是杀敌,先继续放箭。 不过这样罗网的人可挺不住了,在街道上遮挡物几乎没有,整个人完全暴露在箭弩锋矢之下,要不了多久人就会全死光了。 于是这一下不用玄翦拉扯他们了,他们开始主动拉扯玄翦,往城卫军那边去。 对方见状也不意外,面对远程兵肯定要拉近距离,战场铁律嘛。 城卫军开始指挥弓弩手后撤,持戟步兵迎上罗网杀手和玄翦。 三方瞬间混作一团,彼此厮杀,瞬间化作一个绞肉机器,血肉横飞。 死伤最惨重的无疑是城卫军,不过他们人最多,用命换也换的起。 罗网经过几番箭雨洗礼,又死伤了数十人,此时能够动手的人也只有一百出头了。 玄翦在这种混乱环境确实如鱼得水,没了弩箭的威胁,他比刚才自在多了,杀起人来更为顺手简单,在他周围几乎就是一片血幕,无数尸体从中产生。 而躲在重重士兵之后的张良,这会儿却点了几个禁军士兵,绕过战场,朝紫兰轩去了。 说是要去收敛白亦非的尸首。 城卫军的统领此时忙于指挥士兵,也无暇管他,不过对方反常的行为让他明白,白亦非的死很有问题。 但是也说明了,白亦非绝对是死了。 所以自己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抓住一些可以当作凶手的人来为自己分担罪责。 这场战斗没有继续多久,罗网的人准备撤退了。 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 人员损伤已经超过四分之三,最重要的是任务显然完成概率不高了。 之前交手的时候,玄翦露出了疲态,他们以为对方和白亦非死战消耗太多,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自然愿意一拼,强行围杀玄翦。 结果一落地之后才发现,这家伙也是个阴逼,竟然演了他们一波,明明还有余力,落地之后杀的可欢了。 眼下他们已经没有顶住城卫军的压力强杀玄翦的可能,任务必须放弃了。 不过就在他们准备想办法突围离开,而张良也恰好带着人将被白布完全蒙住的白亦非抬出来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了一阵乐曲声。 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的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绝大多数人都听不出来是什么乐器,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音色很显苍凉之意,曲调悠远而悲戚。 只有张良,立刻分辨出了这是什么曲子,是什么乐器。 “古兄……” ……………… 城外,盖聂驾驶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土路上。 不是他不想跑快,而是因为运送无双鬼的那辆囚车速度太慢,他也就没法跑快。 至于那些负责护送的士兵,已经被李斯打发去城外停尸之处,汇合前使臣团了。 他们要负责带着前任使臣遗体一同回国,而李斯这个正牌使臣则先一步回国复命。 谁知道这些士兵有没有问题,李斯当然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况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只会拖累速度。 盖聂驾着车,一路向西,没有走太久,大致跑出去十余里吧,反正离新郑城足够远的一处荒林中,把车缓缓停下了。 前面的路暂时不能走了,他感觉到了好几股强大的气息在接近,来者不善。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这些气息似乎不全是……剑客? 第三百零七章 异敌 剑客的气息都是很有特色的,锋芒毕露,锐意进取。 这是必然的,只要这个剑客还想要更强,还在追求更进一步的剑道。 至于那些锋芒内敛,神光不显的剑客,要么是纯种菜鸡,压根也就没有锋芒,要么就是绝世大佬,修为已经深藏不漏了。 在盖聂的印象里,达到后一种境界的人,只有自己的师傅,当代鬼谷子。 在这个老爷子抄起剑砍人之前,没人会觉得他是个绝世剑客。 而盖聂此时感知到的几股强大气息里,有一部分明显就不是剑客该有的。 他们今晚要面对的敌人恐怕远不止是罗网啊…… 翻身下了马车,盖聂拿起放在一旁清霜剑,准备迎敌。 跑是不可能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跑的……主要是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跑掉。 而前来伏击的人也没有让盖聂多等,就全部现身了。 没人打偷袭这种主意,也没人试图藏着坐收渔人之利。 大家都是顶尖高手,水平基本在一个基准线上,谁还能瞒过谁啊。 盖聂看清来人之后,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敌人很难缠,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见到任何一把越王八剑,包括乱神那把邪剑也没有,这代表罗网的天字一等一位都没到场。 他们不可能全进城了,所以……人会去哪呢? 盖聂不由有些担心。 “盖先生,今日我等前来只为一人,您贵为鬼谷高徒,应该明白审时度势的道理,不若退去,算我们欠您一个人情,您看怎么样?” 一道声音响起,试图劝说盖聂放弃保护嬴政,不过他的声音却无形中给人一种森冷妖邪之感。 盖聂看向说话之人—— 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身形瘦削,个子很高,长脸细眼,面无表情的脸上透露着几分邪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最为显眼的当属他手里拿着的那把剑,一把通体呈现黄铜色,剑体稍厚重却偏短的剑,之所以短是因为……这把剑是残剑,没有剑尖,剑刃末尾只有一截突兀的断面。 那断口看起来不像后天折断的,而是在铸造之时就没有打造出来。 这把残剑透露着比他的使用者更大的邪气,月夜之下望过去,好似隐约可见冤魂哀嚎一般。 人邪,剑却更邪。 盖聂心里有了猜测,缓缓开口回道: “越五剑——胜邪……” 胜邪,越王允常时期欧冶子所铸名剑,越五剑之一,因铸造时剑每长一寸,邪气便上涨三分,最终剑只造了半截,为一把残剑。 持剑之人见盖聂认出了自己手中之剑的来历,森然一笑,坦然道,“盖先生果然博学,不错,正是此剑。” 这时,另一个人也开口说道: “我等无意和纵横家为敌,还请盖先生卖个面子。” 这个声音瓮声瓮气的,低沉而含糊,而说话之人也和他的声音很搭,是个体型比无双鬼还要夸张的肌肉壮汉。 一身爆炸般的肌肉虬结有力,粗壮的两臂堪比常人腰围,看起来有些驼背,上半身赤裸,唯有右肩披着铁制肩甲,胸口带着一块异兽纹路的护心镜,脸部和身上都绘有大量的类龙形纹身,手上拿着两把方形大刀。 满脸横肉的方正大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眯着眼睛盯住盖聂。 “披甲门现任门主,魏武卒的大统领之一,典庆。” 盖聂也认出了这个肌肉壮汉的身份,对方的体型特征十分明显。 接着,盖聂将目光移向剩下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走在一起的,应该来自同一个势力。 两人中,一个看起来三十四岁,穿着绣有龙纹的华贵长袍,头上梳着直发,发顶上是一绺白发,嘴上挂着山羊胡和八字胡,脸型圆润,让人一看就觉得和善,整体透露着一股商人所有的圆滑世故,两手各拿着一把半圆形类似铜钺的奇门兵器。 正是农家如今潜龙堂的主管,司徒万里。 而另一个则要年轻一些,不超过三十岁,浑身糙黑,体型也很健硕——不过和典庆一比都算骨瘦如柴——他的兵器是在场所有人中最特别的,一把宽似半截门板,毫无锋刃的钝重大剑,通体漆黑,剑柄为红,剑格出扣锁着一条粗重的锁链,剑脊处遍布着红色的文字。 天下至尊——巨阙! 同为越五剑之一,相比多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的胜邪,巨阙剑如今在在江湖上名气可就要大得多了, 此剑钝重非常,只有天生神力之人才能使用,一旦挥舞起来威力可以轻易的开山裂石,被称为‘天下至尊’,不过多年来一直没人抡的动,所以寂寂无名。 不过近些年,巨阙却有了一位新主人,农家魁隗堂堂主的亲传弟子兼魁隗堂主管,陈胜。 他就是一个罕见的天生神力之人,这两年用巨阙打败了不少知名高手,颇有名声。 盖聂自然也认出了这两位的身份。 “农家竟然也要插手这件事吗?”盖聂开口说话了,语气平淡的向司徒万里二人问道。 陈胜这两年正在事业的上升期,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就算盖聂这个所谓的鬼谷弟子也不放在眼里,闻言后,头略微扬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显露出一股轻蔑之意: “我农家不能插手此事吗?” 语气中满是挑衅之意。 司徒万里这个人圆滑,见此笑着打圆弧道: “哈哈,盖先生见谅,陈主管他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农家并没有插手秦国之事的意思,不过我们收到了一笔巨额的雇佣费用,这拿钱办事的道理盖先生想必也该理解,没办法啊!” 司徒万里一副我也很为难,但是人家钱给的太多了的样子。 司徒万里还真没骗盖聂。 他们是收到了农家侠魁——田光的指示才会出现在这,伏杀嬴政,而田光给出的行动原因就是有人出钱,出很多的钱。 要不是因为事发突然,此时能赶到这里的只有他们俩,这会儿围住盖聂的就不是两个主管级别的农家弟子了,而是六堂堂主中的某一位甚至某几位了。 第三百零八章 交战 对于田光接下这个任务,农家内部并没有很大的抵触。 农家本来就和秦国关系不怎么样,当年还曾经围杀过秦国武安君白起,现在再暗杀一个并未掌权的国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田光说出来的那个数字真的是太大了,六堂堂主一致认为干这一票是值得的,反正是暗杀,不留下直接的证据就好了。 农家的总部大泽山位于东郡边上,秦齐楚三国交汇之地,地理位置很敏感,根本不能随便动兵。 秦国要是敢发兵对付农家,就会直接触动齐楚两国的神经,分分钟三国大战。 江湖组织在面对国家的时候,力量往往不足,但同时受到外界的牵制就要少得多,不需要考虑太多额外影响,而一个国家动兵就麻烦的多了。 最后还是演变为那句话——江湖事,江湖了。 秦国想要报复,也只能依靠自己在江湖中的力量。 对此,农家并不畏惧。 当然,实际上并没有人雇佣农家,田光只是在执行昌平君熊启的命令。 熊启是农家背后最大的支持者,虽然农家上下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 嬴政失踪的事情被吕不韦想尽一切办法瞒了下了,但是终究纸包不住火,被熊启察觉到了。 虽然稍微晚了一点,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田光,让他也插一手,一定搞死嬴政,同时想办法拉罗网下水。 昌平君熊启虽然在秦国为官,手里握着华阳太后在秦国朝堂上培植起来的楚国一系官员的力量,但始终都不忠于秦国,可谓心在秦营心在楚。 想要的不过是在秦国执掌大权,然后找机会暗中帮助楚国对付秦国而已。 不过要想达成这个目标,需要他手里有足够的权势,也就是成为秦国的国相,所以之前他想辅佐嬴政,推翻吕不韦。 这家伙不倒他肯定上不了位。 但是这一次嬴政私自离都入韩,却给了他另一个机会。 直接搞死嬴政,把吕不韦拉下水,一次把相国和秦王全都搞定。 这种做法的风险无疑要大上不少,但是收益也随之水涨船高,一旦成功,他的权势甚至会比如今的吕不韦更加强盛。 作为此时秦国朝堂上第二大势力的执掌者,他觉得是可以赌一把的,尤其是他发现吕不韦也有很多小动作,屁股根本不干净。 ……………… 盖聂得到了司徒万里的答复,没有作声,他也懒得纠结这话的真假,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 盖聂直接拔出了清霜剑,剑指大地,看向眼前的敌人。 胜邪剑主阴笑一声,讥讽道: “盖先生可真是自信,你一个人,难不成想挡住我们四个?” 盖聂不说话,他当然挡不住。 在场的人中,单打独斗他有把握能赢的只有农家的两人,胜邪他暂时看不透,而典庆……现在的他绝对打不过典庆。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典庆至少能打三个他。 人家铜头铁臂,百战无伤的名号都不是用人命堆积出来的,而是用一辆辆呼啸疾驰的战车铸造的,连破十三辆战车毫发无损,这种程度的硬功,凭盖聂现在的实力根本做不到破防。 不过打不打得过,都得打啊! 见到盖聂仍无退意,典庆等人也不欲再赘言,迟则生变,还是尽快把任务搞定的好。 “喝!” 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呼喝声响起,典庆迈开硕大的步子,瞬息间由静转动,夹杂着阵阵破风声,拉出道道残影,化作一辆人形战车朝盖聂……身后的马车撞去。 盖聂此时也在他的冲锋路径之中,见状一个垫步直接让开。 要是让这种虎式重坦撞到,他铁定当场下线。 一旁观望的司徒万里和胜邪剑主发现盖聂毫不在意身后的马车,眼中同时闪过了然之色。 人不在马车里! 那么在哪呢? 剩下的目标只有一个,二人同时出手,直奔更后面的巨大囚车而去。 陈胜没管这么多,他觉得这么多人一起出手,不可能杀不掉目标,所以他更急于和盖聂交手。 他渴望胜利,渴望击败更多的强大剑客,来让他的巨阙排名继续高升。 “让我看看你这个鬼谷弟子又有什么能耐!” 伴随着话语,陈胜操起巨阙一个大踏步,冲向盖聂。 虽然人的体型不小,剑的体型更甚,但是陈胜的动作十分迅捷,几乎不过两息,他就越过了数十步的距离,奔至盖聂近前。 “嘿!” 一声大喝,陈胜右手抡起半人大小的巨阙重剑,一跃而起,高高的由上而下砸向盖聂。 盖聂一个侧身,紧贴着巨阙的剑体躲过了剑锋,紧接着一个跳步跃起,翻身闪过巨阙砸地造成的范围震击。 嘭! 一声闷响,落空的巨阙剑在地上掀起一个大坑,陈胜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手腕转向发力,由劈变砍,横向挥动着直奔落在一旁的盖聂。 簌簌! 盖聂一个铁板桥,下腰再次躲过,巨阙剑庞大剑体快速挥动带起的剧烈剑风吹的他衣衫作响。 陈胜见此,立刻再度变招,反手挥剑,向下斜砍,盖聂没有再躲,清霜剑一抖,纤细的剑身迎向可谓庞然大物的巨阙,双剑交击之时,盖聂手腕一抖,一股巧劲用出,陈胜顿时觉得自己手中的巨阙被对方黏住一般,劲力全泄,一时不察,直接脱手,开始随着清霜剑的移动轨迹而移动。 盖聂以剑牵动着巨阙在空中几次变幻锋刃所向,卸去了所有力量,而后挥动手中清霜,划过巨阙剑锋,扫向陈胜的面门。 陈胜虽然一时被盖聂完美的卸力技巧搞得有些懵,但实力终究不弱,见状左手抓住剑上锁链一拉,带动巨阙回旋,后发先至,攻向盖聂后背。 呼! 盖聂感受到脑后一股劲风袭来,当即撤剑,反手一背,用剑脊接住巨阙,同时向前躬身,巨阙从清霜剑上摩擦而过,带出一串火花,再度回到了陈胜手里。 嘭!哗啦! 此时,一串巨响从盖聂身后传来,原来是典庆已经撞碎了马车。 不过没有出乎司徒万里等人的猜测,果然是空的。 第三百零九章 一方 在一地的马车残骸中,并没有任何活人,亦或死人,原本应该在车里的李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典庆木着脸,身上的肌肉一震,将一些细碎的残渣震掉,并没有因为自己没能找到目标而气急败坏,这本就是早有预料的情况之一。 而再后面的胜邪剑主和司徒万里也已经摸到了囚车近前,二人都没有试图用手去掀幕布。 司徒万里右手一掷,半截天命轮脱手而出,在空中盘旋着划出一条银光弧线,从囚车侧面袭来。 胜邪剑主一挥手中残剑,泛着浓重邪意的幽暗剑气喷涌而出,从另一边直奔囚车。 轰隆! 两道攻击正好同一时间命中目标,银光暗芒交汇于一处,造成了剧烈的真气碰撞,一声巨响过后,巨大囚车也步了前边马车的后尘,四分五裂,轰然崩塌,掀起了一阵缭绕的烟尘。 “嗷!” 一声怒吼从烟尘中传出,随之而来就是另一个肌肉壮汉无双鬼,他双手在眼前胡乱挥摆,驱散烟尘,下身长腿飞速摆动,朝着司徒万里疾驰而去。 胜邪剑主见状没动,细长阴冷的双眼依旧紧盯着还未完全散落的烟尘,他能感受到,那里面还有人。 铛! 他的感知没有错,伴随着无双鬼的怒吼冲锋,一道赤芒从囚车残骸中突兀冲出来,卫庄握着鲨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现到了胜邪剑主面前,不过早有防备的他并没有失措,在鲨齿剑剑锋触体前的刹那一摆胜邪剑,残剑剑体恰到好处的卡在鲨齿的齿缝之中,拦下这一剑。 咯……吱…… 两把剑在双方剑主的角力下,不断发生细微的摩擦,溅射的火花在黑夜中显眼非常。 卫庄狭长的双眼注视着胜邪剑主,语气森冷的说道: “胜邪剑已经十年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你……又是哪一方的人呢?” 胜邪剑主没有为卫庄解答的意思,冷笑一声,死僵冷硬的脸上扭曲出一个弧度,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呵,真是荣幸,想不到还能见到纵横联手这么稀罕的奇景。” “那你应该多看看,很快你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刺啦!铛!铛! 说话间,两把剑交错分离,转眼又几度交锋,接连发出急促紧凑的交击声。 卫庄的剑法势大力沉,大开大合,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对方的薄弱处进行致命打击,一剑接着一剑,一剑快过一剑,连绵的剑光连成一片,将敌人笼罩进去,势必要撕碎对方。 而胜邪剑主则宛如一个阴毒的刺客,长度远不及鲨齿的残剑胜邪在他手里就是一把藏于暗处,伺机而动的匕首,灵活的躲闪着卫庄的攻击,寻找着稍纵即逝的时机,等待进行致命的反击。 卫庄对于这种战斗风格还算熟悉,他师兄盖聂的纵剑术讲究的就是避虚就实,寻找机会,一击毙命。 不过胜邪剑主的风格要更为阴毒,也更不讲道义,任何弱点和漏隙都是他攻击的目标。 “吼!” 另一边,无双鬼已经挥动着铁拳和司徒万里交上手了。 在场众人中,无双鬼无疑是最弱的一个,不过司徒万里也没强到哪,倒数第二就是他。 面对无双鬼的硬功和巨力,他的两扇天命轮流转不休,化作一道锋刃龙卷,快速,精准,而高效的寻找着对方身上所有可能的罩门所在。 不过很不幸,无双鬼的硬功虽然比之典庆要差得远,但是也达到了无漏的境界,浑身罩门不显——只不过就是他的铜头铁臂没人家的结实,防御力承载上限要低得多。 司徒万里几番试探,都未能找到罩门,直接破掉无双鬼的硬功,只能放弃这种取巧的办法,老老实实的硬磨。 他的天命轮远没有鲨齿剑锋利,其上的罡气比之卫庄的剑气更是不如,当初卫庄也要连续数十剑斩在同一处才能破开的硬功防御,对司徒万里来说无疑是个大工程。 不过无双鬼的力量和速度相比他的防御力要逊色的多,终究只能拖延一时,落败只是迟早的时。 此时场上看起来情形最为凶险的无疑是盖聂。 单独一个陈胜对他而言不是威胁。 巨阙确实不负它天下至尊的名头,虽钝剑无锋,但光是急速挥舞起来后带动的罡风却足以开碑裂石,剑刃所及之处,便是一片狼藉废墟。 但是陈胜的剑法在盖聂看来太过粗糙、稚嫩,力量的运用远不达合格的标准,空有一身巨力,却只会盲目的使用,乱舞一气,根本构不成威胁。 真正的威胁是已经将视线转移过来的典庆。 在场所有人中的最强者。 铜头铁臂,百战无伤……盖聂相信,对方就是站着不动让自己随便攻击,恐自己都很难奈何得了他。 不过出乎盖聂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沉默的伫立在最中央的位置,默默的观察着所有人。 典庆自然不会主动去解释为什么,被红布遮盖住的双眼让任何人都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无意妄造杀孽,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杀嬴政……更准确的形容是,只是要嬴政死亡,怎么死,死谁手里都不重要。 眼下嬴政不在这里,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对盖聂等人下死手了。 他要做的,只是确保纵横二人不会逃脱此地,去破坏……另一处战场。 所有人的出手都不是妄自胡为,他们没有相互勾结,暗中串谋,但是却达成了无言的默契,每个人都在做着最合适的选择,一同逼迫他们的目标走向绝路。 ……………… 偏离此地北边二十余里的地方,几个人徒步走在黑夜下的郊野中,这几个人中就包括消逝了的李斯和嬴政。 与他们二人同行的则是绯烟和娥皇二人。 罗网的力量一旦汇聚在一起,流沙一方是绝然抵挡不住的,韩非必须要试着分割对方的力量。 城中要做一次分割,城外亦要试着做一次。 不过罗网被分割,流沙同样也会被分割,因为诱饵是必须的。 所以韩非只是在赌,赌最后找上嬴政的罗网杀手实力不够强。 第三百一十章 魂兮龙游 其实韩非不喜欢赌,虽然他经常和别人打赌,但是他打的赌其实都是有必胜把握的,赢不了的赌局他不会入场。 但是这一次他不赌不行,面对罗网,夜幕,以及某些可能隐藏幕后,伺机而动的其他势力,流沙的绝对实力不足,嬴政的身份又让他背上了种种额外束缚。 这种情况下,他确实无力破局,只能尽力一搏。 好在这一次严格来说也没有违背他的原则,这场赌局最终他还是必胜的,不过就是要依靠古寻这个额外力量。 就是这一次他的运气属实不怎么样,除罗网之外,还多了不少势力插手其中,流沙的力量更显严重不足,显然算是赌输了,只能等古寻最后来收拾烂摊子。 ……………… 走在荒凉夜路之上的嬴政和李斯停下了脚步,因为绯烟的抬手示意。 因为附近树影的遮挡,黑暗中嬴政和李斯都看不见绯烟和娥皇的难看脸色。 她们清晰的感知到很多股夹杂着恶意的气息,数量远超之前的预估,而且这些气息都很强大,每一个恐怕都不逊色于她们自己。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足足四道强者的气息在靠近。 二打四……就是不管嬴政和李斯两个累赘,想自己跑路都费劲。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能清晰的捕捉到对方脸上的凝重。 绯烟现在特别想赶紧来一次占星术,看看嬴政的命星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照理说他身为帝星,不可能出事的,最多就是有惊无险,可是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像是无险的样子…… 这分明已经走到悬崖边上了,只差最后一步迈出,就彻底宣告下线了。 事实上,如果她真的去进行一次占星,就会发现嬴政的命星还真出了一点小变故。 这也是为什么东皇太一会特意派了三个长老级别的人过来汇合绯烟,一同帮助嬴政归国。 而娥皇则莫名其妙的开始在心里气恼的咒骂古寻。 原因是古寻打伤了湘君和她妹妹女英,导致己方少了两个战力,不然的话此时局面还能做到持平的…… 也不知道马上就要面临一场恶战了,她们俩哪来那么多没头没尾的歪心思。 就在她们各自胡思乱想之际,来袭的四人一同现身了。 这一次,出面的终于是罗网那四个始终未曾露面的天字一等了。 为首者穿着秦国王宫禁军全身甲,手拿着一把剑身宽大,剑脊处中央有一道缝隙,一直蔓延至剑格处变成一个空圆,剑尖呈圆弧状,剑刃泛红的奇异长剑。 其人正是掩日,手中之剑也正是越王八剑之一的掩日。 掩取蔽日,阴盛昼暗,是为掩日! 在他身后,并立三人,三人都带着蜘蛛纹路的面罩,让人看不清面貌,衣服看起来也大致相似,不同之处就是各自的兵器和体型了。 一者身材魁梧有力,身背一把青绿色大剑,携带着一股无坚不摧之势。 一者身形瘦削高挑,手持一把单面开刃,剑体纤细,完全不对称的古怪长剑,透露着和胜邪剑类似的邪气。 最后一者最为特别,是个白发老者,一条黑布蒙眼,似是目盲,手中拿着一把稍显宽厚的蓝绿色长剑,剑刃处坑坑洼洼,好似一把废剑,丝毫不见锋芒,而且明明人和剑都很特别,却让人很容易将其忽略,存在感极低。 绯烟虽然未曾行万里路,但是书读的够多,对于大名鼎鼎的越王八剑有着足够的了解,认出了眼前的四人都分别是谁。 “掩日,真刚,乱神,断水。” “没想到你们四个竟然看破了幻术,找到了我们。”绯烟沉声缓缓说道。 掩日看到绯烟的反应,眼中寒芒闪过,冷笑道: “呵!明知道有阴阳家的高手相助,我又怎么可能不防备阴阳幻术呢?” “不过,看起来你对于我们四个一同出现在这里很意外,却对我们四个本身不意外。” “看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没想到罗网里竟然有你们的人,看来我过后需要好好清理一番了。” “等你有以后再说吧。”绯烟寒声怼道。 这时候,站在后面的嬴政不顾李斯的劝阻,走上前头。 他虽未穿王服,但是眉眼间的威严却丝毫不减,不紧不慢的用着沉稳有力的声音质问道: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声音中不含半点怒气,却让人听了就有些胆战心惊。 掩日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怎么说,这个还未加冠的秦王在气度上,着实不弱于人,但是……那跟他无关。 “王上,我们要是不知道您是谁,怎么会大费周章的来杀你呢?”掩日轻笑着回答道。 “知道,你们还敢对我动手?” “没办法啊,王上,您要是不死,回去了就是我们死啊。”掩日叹息道,“我不想死,我们都不想死。” “所以……”掩日一挥手中之剑,殷红似血的剑气攀附其上,“您就必须……死!” 死字落音,掩日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阴盛阳灭,昼暗!” 一上来,他就毫不留手,直接放大。 耀眼刺目的红光闪过,嬴政和李斯忍不住都闭上了双眼,等再睁眼,原本就漆黑一片,只有微弱月光的世界里,最后一点光芒也消逝不见,两人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好在还有绯烟。 她在掩日动手的一瞬就做出了反应,第一时间将站到前面的嬴政用真气拉到了后面,而后不再像过往一样掩饰留手,双手在瞬息间结出远比阴阳合气手印要更为繁复驳杂的手印。 印成之后,一声隐约的鸟鸣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随之出现的就是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彻底驱散了掩日所制造的黑暗空间。 一只三足黑羽乌鸦从绯烟体内飞出,每一片羽翼都充斥着最耀眼的金色光辉,唳鸣着一振羽翅,飞到了嬴政身边,盘旋流转。 此为阴阳家最高深的阴阳奇术——魂兮龙游。 只有两大护法和东君才有资格,才有能力修炼的强大秘术,也是绯烟真正主修的阴阳术,此前为掩饰而使用阴阳合气手印的她无疑实力是被限制住了相当一部分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却邪 磅礴的龙游之气猛然从绯烟身上炸开,挡住了缠绕着血色剑气的掩日。 不过真刚三人也没有闲着,各自从一个方向攻向嬴政,青绿,湛蓝,幽紫三色剑芒,指向同一个位置,由此引起的庞大风压让寻常人根本都难以移动。 嬴政看见了,但是却无力躲闪。 阴阳术,白露欺霜! 位置相对靠后的娥皇自然也没有闲着,她结印的速度没有绯烟快,所以慢了半拍,不过现在也不迟,刚刚好。 随着娥皇结出最后一个手印,夏日还夹杂着些许燥热的午夜中,陡然升起无边的寒意,未过一瞬,便由夏入冬,凛冽的风雪在嬴政周围升起,呼啸旋转,化作一道暴风雪之壁,遮挡住他整个人。 真刚和乱神两人的攻击都被风雪之壁成功拦截,唯有最不引人注目,气息也最微弱的断水,突破了这道屏障,湛蓝色的剑气钻出了一条细小的裂隙,打入了屏障之内,直冲嬴政而去。 哑! 一声高亢的嘶鸣声响起,围绕在嬴政周身的三足金乌拍动翅膀,迎上了断水剑气。 刺目的金光亮起,足以切金断玉的锋锐剑气仿佛白雪遇阳一般直接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不过抵挡了这道剑气,显然对这只由龙游之气构成的神鸟消耗不小,原本夺目的金光消退了不少,身形变得愈发虚幻飘渺。 然而这只是罗网一方的一轮试探攻击罢了,绯烟两人却已然是用尽全力了。 摆脱了束缚的绯烟确实比之前更为强大,但面对掩日这样江湖上最为顶尖的剑客,她也只能做到勉强拖住罢了。 磅礴浩荡的龙游之气从她手中不断涌出,耀眼夺目的金光映照四野,将无边的黑夜都驱散掉了大半,掩日的身影淹没在无尽的金光中,似乎是处于下风,可实际上,绯烟的所有攻击都被他挡住了,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掩日的剑好像会吸收所有光芒,强大炽烈的龙游之气一碰上对方暗红色的剑气就会消散黯淡。 所以绯烟不得不不顾真气的消耗,进行大范围的覆盖式攻击,如此才能勉强围堵住掩日,可这样一来,她的精力全部被牵绊在这里,根本无暇再管娥皇那边了。 她一个人能够挡住对方三个人吗? 能挡,但只能挡一点点。 一共还没走过五招,几乎抽调了她体内半数真气的风雪壁障就被真刚三人彻底打破,崩碎分解为一地冰渣。 再接下来,她也只能牵制住真刚一人而已。 或者应该说,真刚一个人就把她给彻底牵制住了。 断水和乱神两人,此时和嬴政之间再无半点阻拦了……只有马上就要消散的三足金乌。 乱神一挥手中邪剑,俯身冲向嬴政,而断水却莫名的迎向另一个方位。 铛! 事实证明,这个瞎了眼的老爷子绝对是除掩日外最难缠的一个罗网杀手,即使在激烈的战斗中亦能保证最敏锐的观察能力。 他所迎向的位置,赫然就冲出了一位插足之人。 银白色的剑光回荡在众人眼中,和断水剑一触即退,但出剑之人并未放弃,反而借着两剑交击之势,一偏方向,避开了拦路的断水,后发先至截住了剑刃即将触及嬴政皮肤的乱神。 乱神的实力似乎是不如这位半路插足之人,二者一交锋,他就被打退了几步,重新拉开了和嬴政之间的距离。 而乱入之人则站到了嬴政身前,护住了对方。 乱神落地之后,冷冽肃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难看,声音喑哑的吐出了两个字: “却邪!” 乱神的话揭示了对方的身份,越王八剑之一,罗网天字一等——却邪! 从某种角度来看,也难怪乱神面对他会吃亏,毕竟却邪剑……有妖魅者见之则伏。 而乱神恰巧就是一把邪乱妖剑。 他的穿着打扮和乱神等人截然不同,一袭如雪白衣,不染丝毫杂色,长发披散身后,脸上带着半截白色面具,遮挡住了三分之二的脸,足以让人难以分辨其真面目,而他手中握着也就是却邪剑了。 这把剑和其他造型各异的越王八剑也大为不同,完完全全符合一把制式兵器的样子,完美对称的剑体,毫无装饰的剑柄,中规中矩的剑格,寒光凛凛但不带丝毫花纹图案的剑刃,一切都和路边随便哪个杂兵手里的全村最好之剑一摸一样。 唯一特别的就是,这把剑是白色的,和持剑之人一样,从上到下是完全的月白色,而且是不见金属光泽的白,乍一看会误以为这是一把由汉白玉大理石铸就的模型呢。 却邪的出现让绯烟那边的战斗也暂时停歇了下来,她趁机撤回到嬴政身边,防备着掩日等人,同样也防备着却邪。 虽然理论上这人是足以信任的——他刚才要杀嬴政谁都拦不住。 掩日的目光透过青铜面具看向却邪,杀意凛然,经过掩日的呕哑声音响起: “你果然也背叛了罗网。” “呵,罗网……是大秦的凶器,背叛的不是我,是你,掩日。”却邪不被面具遮挡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带着讽意的笑容,朗声回答道。 “哼!”对于却邪的说法,掩日冷哼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不屑,“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倘若不信,我今日为何要站在这里?” “好……那就让我看看,多一个你又能怎样!” 话音落下,掩日一震剑锋,气机牢牢锁定住却邪,不再继续盯着绯烟。 绯烟的实力他已经心里有数了。 那种威力强大的阴阳术并没有在罗网的情报卷宗中有记载,而罗网虽然对阴阳家也没有足够的了解,但是至少五大长老的能力和修行的阴阳术他们都是有记录的,这代表对方在阴阳家的地位绝对要高于五部长老,至少是左右护法中的一个。 但人还是太年轻,实力还构不成威胁,不需要自己亲自应付,乱神几人都有牵制她的实力。 而却邪的威胁就要大的多了。 他是罗网内部,实力仅次于自己和玄翦的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这下人对齐了 嬴政站在后面,眼神清明的看着却邪的背影,若有所思。 虽然情势危急,不过嬴政始终都没有慌乱失措,即使刚刚他几度迫近死亡。 说实话,他怕死,很怕死,不过再怕死,他也不会因为自己就要死了而失态。 所以他的大脑一直处于清醒状态。 掩日和却邪的对话让他心里有些许的异样的感觉。 虽然二人说的话听起来不过是立场不同,一个选择了站队相国吕不韦,一个选择了站队自己。 但嬴政就是有种隐隐的感觉,他感觉二人的话还隐藏着深意,感觉……罗网似乎比自己之前所认为的要更复杂。 嬴政眼眸晃动了几番,缓缓沉下——现在还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自己的性命还处于旦夕不保的状态呢。 就在双方都蠢蠢欲动,即将再度开战的时候,又有不速之客掺和进来了。 而且又是一个和掩日不对付,和罗网不对付的人。 “掩日,你的对手是我。” 一道清冷空灵的女声从道路的另一端冒出来,随之而现的,是一道高挑的人影,脸上带着蛛网纹路带剑痕的金属面具,身穿鱼鳞护身紧甲,脚踩高跟金属战斗靴,手中握着鲵鱼头粉色长剑。 “惊鲵!” 掩日认出了来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呵呵,真是太妙了,罗网的叛徒竟然一个接着一个都出现了。” “却邪,还有你惊鲵,还有城里面的玄翦,不过他应该也已经被我派的人围杀了。” “那你所仰赖的那位的古寻,古神医呢?他没有跟来,继续保护你吗?” 惊鲵一抬手中之剑,剑尖直指掩日,冷声回道: “你还不够资格见他!” 掩日闻言又笑了几声,似乎隐含着压抑的怒火,不过实际上他心里却是在偷着乐。 他故意问起古寻,就是想知道对方会不会也插一手。 掩日虽然不知道古寻的真实实力,但就以他根据现有情报揣测出的古寻的实力,也是要比玄翦强得多的。 换言之,在场没一个人单挑是他对手的。 如果他也插手的,今夜的刺杀任务恐怕真的很难完成了。 现在得知古寻没来,他心里自然大松一口去。 嬴政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脸上稍微露出了一丝异色——没想到罗网的天字一等里还有女人? 还有……罗网怎么那么多叛徒? 这个组织纪律性大有问题啊! 而绯烟看着惊鲵心里浮现一丝奇怪的想法——她觉得这个神秘出现的惊鲵自己认识,或者应该说知道她的存在,就是一时想不出来,究竟自己所知道的哪一个人是她呢? 掩日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没有急着动手,饶有兴趣的嘶哑着嗓子问道: “你来保护我们大秦至高无上的王,是为了以此求得罗网不再追杀你和古寻吗?” “我不是来救他的——”惊鲵否认了掩日的说法,眼神从身前平举的惊鲵剑上滑过,慢慢移到掩日的青铜面具上,肃声坚定的说道,“我只是为了向他证明一件事。” “我不再畏惧了。” 惊鲵没有说那个‘他’是谁,不过绯烟联想到去年关于罗网在江东一带的一则消息,再加上之前掩日的话,突生一股恍然之感,如同用占星术窥得天机一般,明悟了事实。 他就是古寻! 而惊鲵,就是古寻那个从不曾露面的妻子! 古寻帮助惊鲵叛出罗网,制造了江东郡的罗网大败。 看着惊鲵曼妙的身姿,虽然不见脸,但是绯烟可以肯定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这让她更加确信,古寻其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为了美色甚至不惜和罗网为敌。 “呵,没想到啊,你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掩日叹息一声,摇头说道,“你是我费尽心血一手培养出来的,我对你寄予厚望啊……可没想到,不过三个男人,便彻底改变了你,让你背叛了我,成为了一个废物,一个需要清除的废物,真是可惜啊。” “看来下一次,我不能再选择一个女人来培养了。” 惊鲵不欲和他再多废话,脚下高跟鞋一踏地面,整个人弹射而出,反射着粼粼微光的软甲让她化作一道暗夜流星,直奔掩日而去。 随着她的动手,全面战争爆发,失去了掩日这个原定对手的却邪直接找上了乱神,既然不需要去牵制那个最强的,那就挑个对自己而言最弱的。 绯烟和娥皇也在第一时间分别找上了断水和真刚,阻止了二人想要去替代乱神面对却邪的想法。 掩日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惊鲵过来。 对于惊鲵的实力,他很清楚,在一众天字一等里,不上不下,排在中游,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且自己对她的武功太了解了。 惊鲵闪至掩日近前,左脚再一踏地,旋身反转挥剑,一道粉色剑气呼啸而出,螺旋着奔向掩日胸前。 掩日反手一挥手中大剑,凝聚着大量血色剑气的锋刃扫过惊鲵剑气,轻易的将之一分两半,随后去势不减,迎上紧随剑气之后的惊鲵剑。 铛!铛!铛…… 粉色的剑气流光和暗红色的剑气旋风在皎洁的满月照耀下,喷吐不休,两把传世名剑的剑锋不断接触,分离,再接触。 惊鲵的动作要比掩日灵动的多,婀娜的身姿如同舞步一般飘摇腾挪,寻隙而动,接连不断的攻击,找寻着敌人的弱点和漏洞。 而掩日则八风不动,稳如磐石,脚步都没有怎么挪动,就挡下了惊鲵的全部攻势。 “你的剑变慢了,看来你想要向之证明自己的男人并没有让你更强。” 掩日一边招架着惊鲵的攻击,一边还不忘说话干扰她。 他说的也没错,惊鲵的实力确实下降了。 先是生了孩子,之后的大半年里又没怎么练过武功,不退步才怪呢。 武学之道,不进则退。 当然,退步很微弱。 惊鲵心里有数,并没有被他的话影响。 自己来只是为了向古寻证明自己不再害怕,敢于对罗网出手,又没打算打赢。 反正打不赢,还有古寻兜底。 等他来了,掩日,还有其他罗网杀手,一个都跑不了。 自己现在要紧的只是看住掩日而已。 第三百一十三章 酒鬼 绯烟和断水的战斗基本上算势均力敌,谁也不占上风。 眩目的金光中不时闪过几缕湛蓝的水光,虽然微弱稀薄,但是总能在金光中占据些许立身之处。 龙游之气的威力绝伦,目盲的断水看不见,但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危险,所以不敢接触,总能在最恰到好处的微妙位置找到薄弱处,破掉绯烟的阴阳术。 娥皇和真刚之间的战斗则是真刚占据主动,娥皇全力防守,凝聚出一道又一道冰壁,阻挡真刚无坚不摧的大剑。 不过真刚也只是依靠着迅猛有力的剑术稍稍压制住了娥皇,二人之间势必难以分出胜负。 而却邪和乱神的之间的交锋就基本上是一边倒,乱神完全被压制住,银白色的剑光完全淹没了乱神的紫色剑气,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落败。 掩日对付惊鲵的同时,眼角的余光也打量着其他几人的状况。 对于己方处于下风,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急躁之意,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一方的处境。 显然,他一定还有后手。 “诸位请小心,掩日必定另有谋算。” 却邪这时候抽空出言提醒道。 他是罗网的老人了,对于掩日这个阴逼很了解,眼下对方分明已经不占优势,却仍不退去,而且他还有心情不慌不满的应付惊鲵,肯定有问题。 众人经此提醒,也开始尽力在对付自己的对手的同时,去防备可能的袭击。 绯烟和娥皇开始将自己的战圈拉到了嬴政周遭,加上却邪,三个人各自从一个角度一同围住了嬴政,这样一来,就算有其他人想暗下黑手也难以办到了。 掩日对此并不气恼。 说实话,眼下的局面其实很出乎他的意料。 却邪之前虽然已有异动,但是他没料到对方竟然真的直接背叛相国一方,选择了已经处于险境的嬴政。 至于惊鲵就更不用说了,对方这段时间始终就没露过面,在外活跃的只有古寻一人,没想到今晚竟然莫名出现阻拦自己等人。 不过也算是天助掩日,让他在不久之前刚刚获得了一件新的凶器,本来只是随手而为,当个用不上的保险,如今却要发挥关键作用了。 一道新的人影冲进了这一团乱战之中,手持双剑,迅如脱兔,气势汹汹的直奔最中央的嬴政而去,好在人过半路就被最富余力的却邪拦下了。 却邪一剑划伤已经是苦苦支撑状态的乱神,纯白之剑越过乱神,截住了这两把乱入之剑。 而持剑之人也由此完全映入所有人的眼中——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子,穿着宽松的暗色衣服,脸上挂着邪魅的诡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论表情,远比真刚等几个多年老杀手要丰富的多,手中双剑为样式一致的直刺剑,剑身偏短而纤细,剑柄末尾带有尖刺。 却邪一眼认出了这两把剑—— “双剑魍魉!?” 语气带着些微的惊讶。 绯烟一边继续摆动双手,结印施展阴阳术,一边蹙眉冷声喝问道: “又是天字一等?”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不认识却邪所说的魍魉双剑,就她所知,吴越名剑里似乎没有这个名字,但是看对方的表现,又不像是个杀字级的杂鱼。 然而却邪此时已经无暇去回答绯烟了,他要同时面对乱神和魍魉二人,很是手忙脚乱,尤其是魍魉剑主,剑法凌厉迅捷,诡测莫明,总是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进行无声无息的攻击,让人防不胜防。 若非乱神已经被他打伤,而且魍魉双剑也不是什么正路子的剑,隐隐被纯白却邪压制,他根本拦不住两位顶尖剑客。 天字一等大都是在一个差不多的水平线上,单打独斗强者可以压制弱者,但是一打二绝对不现实。 就是掩日和玄翦也做不到。 这时候惊鲵却出声回答了绯烟: “罗网之前并没有这两把剑。” 天字一等就那么些人,就算是不爱问闲事的惊鲵也基本都把人认识全了,包括那时候还处于半疯状态的玄翦都隐有所知,但魍魉这把……这两把剑,她从没听过。 惊鲵的回答一说出口,绯烟和娥皇心里就有数了,八成是掩日刚收拢的高手,所以根本不为人知。 而掩日闻言却露出了难听的大笑,不过并没有试图为自己的对手做个解答,说出魍魉的来历。 虽然倾吐的欲望很炽烈,但是杀手的素养让他控制住了自己,一字不说。 而面对两人的围攻的却邪很快就险象环生了。 魍魉的莫测在单打独斗的时候给对手的压力估计是要小一点,可是一旦有了帮手配合,他那轻灵迅捷,诡谲莫测的剑法威胁度瞬间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太过在意他吧,却邪就会被吸引走绝大部分注意力,难以压制乱神,可是不盯死对方的话,随时有可能被他发现漏洞,负伤落败。 不过十来个回合,却邪身上就受了伤,尽管是几乎没啥影响的小伤口,但这背后的意义却让绯烟等人脸色很难看——这表示却邪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掩日的等人见到胜利在望,也不再留手,每个人都死命的缠住自己的对手,惊鲵更是一转攻势为守,开始在掩日的剑锋下躲闪求存。 很不幸,掩日还没高兴几分钟,他这得来不易的优势就灰飞烟灭了。 一道爽朗洪亮的青年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嘿,一打二可不公平!” 伴随着声音,说话者也缓缓走了过来,正式宣布即将加入这一场几乎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混战中。 其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游侠袍服,满是尘土,颈部披着一个宽大的黑色围巾,头发被整齐的束于脑后,脸型端正立体,脸颊稍瘦,颧骨突出,浓眉长眼,算是个美男子,手里拿着一把颇为锋利,但显然还是寻常凡兵的长剑,整个人看起来还算干净利落。 不过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葫芦酒瓶,和身上也逸散着一股浓厚的酒味,却让人清楚的意识到,这八成是个酒鬼。 韩非表示这个他熟。 第三百一十四章 侠魁和巨子 他跌跌撞撞,歪七扭八找上了魍魉,那步履蹒跚的模样,六亲不认的步伐,给人一种上来送死的感觉。 魍魉许是刚加入罗网,还没有完全适应冰冷杀手的人设,不仅表情丰富,而且也愿意说话,看见这个酒鬼,露出了一个残忍血腥的微笑,狰狞着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值得我杀吗?” “哈哈,在下就是个……嗝……看不惯的过路之人……嗝……而已。”来人声音依旧响亮,不过两个酒嗝让人很难相信他能不能看清楚路了,“至于值不值得杀,跟阁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杀不了我。” 说着,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朝魍魉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当然,在对方眼里,这分明就是挑衅的嘲弄之笑。 本就醉心杀戮的魍魉当即抛下却邪不管,手中魍魉双剑一翻,直奔这酒鬼而去。 不过他不认识对方,此时场中却有人认识,掩日嘶哑的假声陡然响起,夹杂着试图掩藏但未能藏住的惊怒: “荆轲……你本就是罗网的追杀目标,这些年我看有墨家庇护你,才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你主动自己送上门来,还敢插手罗网的任务,是想要找死吗!?” 这个酒鬼,正是秦时世界唯三(失踪)主角之一,天明的苦逼老子,荆轲。 这位爷也算神奇,一方面,他是被牛头人的苦主,心爱的师妹兼爱人被人抢走,但另一方面,他又同时算半个牛头人,让别人——还是始皇帝嬴政——喜当了爹,也算是个……怎么说,薛定谔的牛头人吧…… 就是不知道此时丽姬被抢走没有……看嬴政的状态,应该没有。 掩日的话既没有影响一心要杀人的魍魉,也没有影响烂醉的荆轲,两人权当没听见一般纠缠在了一起。 魍魉的战斗风格之前让却邪很难受,阴险毒辣,诡测难防,但是现在面对荆轲,他算是体验到了自己之前对手的感觉。 太阴间了! 如果说魍魉的剑法虚实变幻复杂,迅捷而多变,诡测而阴毒,那荆轲的剑法就是不讲基本法了,简直胡来一气,毫无章法,撩拨刺砍,挥削点劈,全都没有半点可循之迹,配合对方一身的酒气,让人不自觉地会认为——这分明就是个酒鬼在胡乱挥剑。 可是一个普通的酒鬼,显然被办法做到每一招都恰到好处的或阻拦,或格挡住魍魉这位新晋的罗网天字一等杀手的剑。 尽管在魍魉眼里荆轲全身都是破绽,不论被他揪住哪一个,都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但很可惜,他就是揪不住。 这就是荆轲独创的醉仙四式! 最开始是一种醉酒拳法,灵巧多变,让敌人难以预测后招,后来被他完美融入到剑法里,更加莫测难寻。 荆轲莫名其妙的突然插手,让掩日心里很是惊恼,不只是因为对方牵制住了魍魉,更因为他的身份。 荆轲,在秦国攻破濮阳城之后,便加入了墨家,如今更是已经成为了墨家五大统领之一。 因为墨家的庇护,荆轲这个罗网的暗杀目标得以安然在江湖上逍遥。 不过这也和荆轲的作为有关,他这些年和罗网保持着尽可能的默契,基本上罗网出没的地方他都会退避三舍,作为交换,罗网也就没有对他紧追不舍。 如今他一反常态,突然插手罗网的事情,还是这么大的事情,显然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他背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墨家巨子——六指黑侠。 当世为数不多的绝世高手之一,也许实力不如鬼谷子那种几乎避世不出的隐士高人,但和掩日他们相比,绝对是真正高出一个层次的对手。 想对付这种层次的高手,至少要有三个掩日这种实力的人联手才能做到。 ……………… 掩日的猜想并没有任何问题,荆轲的出手确实是得到了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的授意,不过他的担心却是多余的。 六指黑侠本尊不会插手他们的战局。 更准确的说是他其实已经入局了,不过是在另一个地方,以另一种方式。 在两处大战场之外的某个阴暗荒林中,一个身影正在疾驰,直奔掩日等人所在之地,不过却被无数道细密如雨的黑白二色剑气所阻,他急停脚步,手中之剑也不出鞘,扬天一摆,青绿黄白四色真气激荡而出,挡住了层层剑气。 “似剑非攻,墨眉无锋!”被阻之人站在原地,看向身前不远之处的几棵树,沉声缓缓说道,“不知道六指前辈为何拦我?” 漆黑的树影中,赫然站着一个和黑暗近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借助依稀的月光,可以看见其人完全被掩盖在黑袍之下,身后披着一件黑底白边的斗篷,手中握着一把黑柄白鞘的长剑,总的来说就是整个人上下只有黑白二色。 正是如今的墨家巨子,六指黑侠。 而被他拦住的那个人,是一个一脸沧桑,皮肤粗糙的中年男子,头发编成一个辫子撂在背后,发丝黑白相间,脸上挂着一圈胡子,衣饰简单粗狂,两眼炯炯有神,一身的江湖草莽气,最为显眼的莫过于他肩上的九颗连在一起的好似没张开的蒜头似的东西。 那玩意学名叫珠草,是农家弟子的象征,身份越多,挂的珠草就越多,而九颗珠草只有一人能佩戴,那就是江湖第一大帮的领袖——侠魁田光。 农、墨两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比其他诸子百家的关系,那可以说是相当铁了,像儒墨法道四家那样,相互敌视上百年,为了理念之争,人脑子都快能打出狗脑子了。 六指黑侠和田光也是熟识,不过黑侠要比田光高一辈。 面对田光的质问,六指黑侠不紧不慢的轻声反问道: “侠魁步履匆匆,不知又是所为何事?” 田光带着豪迈大气之意的双眼微微晃动,最后只说道: “六指前辈应该知道晚辈要去做什么。”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拦你是为了什么。”六指淡淡的回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整整齐齐 田光嘴唇几番嗫喏,最后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墨家一向主张兼爱平生,为何前辈要保护暴秦的……” 田光最后几个字没说,但意思懂得都懂。 六指黑侠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直接说出了他的要求: “我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派了陈胜和司徒万里,我也派了荆轲,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们都不再插手,是死是活,各安天命,如何?” 田光沉默以对,不发一语,最后默然返身离开,显然是默认了六指黑侠的说法。 不认也不行,他打不过六指黑侠,硬来硬只会白挨一顿打。 也是田光收到消息的时间太晚,不然凭借农家一贯人多势众,以多欺少的处理方式,他就不用那么顾及六指黑侠一个人了。 田光离去后,六指黑侠没有任何动作,依旧静静伫立原地,片刻后,一面巨大的阴影覆盖在他身上,同时出现的还有阵阵巨风。 墨家机关四灵兽——朱雀机关鸟。 这是墨家机关四灵兽里战斗力最低的一个,可以说毫无战斗力,不过却能飞,是重要的交通运输工具,而且数量也是最多的。 一个矮胖的人影停下翼展足有一丈宽的机关鸟,跳了下来,走到六指黑侠面前。 这个矮胖的人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穿着一身黄棕相间的宽大袍子,上面绣印着大量的机关花纹,而在空荡的左袖中,赫然是一只木制机关手臂。 这揭示了对方的身份,墨家五大统领之一——班大师,墨子后裔,也是墨家机关术造诣最高深的人。 班大师走到六指黑侠近前,招呼道: “巨子,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虽然是个苍髯老人,不过班大师的声音中气十足,远比年龄要年轻,让人听了丝毫不会觉得有迟暮之感。 六指黑侠闻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等荆轲回来咱们就离开。” 班大师许是驾驶机关鸟在天上飞,视野要开阔的多,看见了战场的情形,不由疑声问道: “巨子,您既然决定救秦国的那一位,为什么还只派荆统领一人去,老头子我看那场面可够凶险的,他一个人怕是不安全啊,而且也不够保险。” “呵呵,放心吧。”六指黑侠发出两声低沉的笑声,安抚班大师道,“荆轲不会有事的。” “至于那位秦王……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是墨家巨子,不代表墨家的事情我都能够一言而决,秦国……” 说完,六指轻叹一声。 班大师闻言也默然不语。 自家巨子的意思说的很清楚,背后的缘由班大师自己心里也有数。 对于六指本人而言,墨家如今的五大统领中,他真正信赖的只有班大师和荆轲。 不是其他人不忠诚,有异心,而是在六指看来,徐夫子,盗跖,还有自己那个弟子,都有着各自的问题,或是想法,或是心性,或是态度。 班大师和荆轲二人相对而言要好不少,尤其是荆轲,剑术修为高超,又不乏机敏之心,而且对于是非看的足够清楚,即使有着灭国之恨,也愿意去执行保护秦王的命令。 明眼人都能看出天下即将发生剧变,持续了数百年的纷争极可能在不久之后迎来终结,而伴随着诸侯纷争一同诞生的诸子百家,在这场剧变中又该何去何从呢? 每一个领袖都需要早做准备,身为墨家巨子的六指黑侠也不例外,不过……身为天下显学的墨家并不是一个人就能够轻易调动的势力,即使是它的巨子。 ……………… 城中,紫兰轩周围的街道上,遍布着各式各样,姿势不一的尸首,旁边还点缀似的散落着一地的箭支弩矢,长戟利剑。 这一切都是罗网杀手和城卫军交手制造出的副产品。 不过在悠扬不明的乐曲声响起后,他们全都停止了战斗,不是为了欣赏音乐之美,只是因为他们动不了了。 此时场上还有正常活动能力的,只有玄翦和张良两人,其余人等全都感觉到自己完全被曲调声控制了,身体周围好像被凝固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千把号人此时都挂着一张司马脸,看着也挺瘆人的。 远处的一座高楼之顶,古寻岔开腿坐在上面,身边还站着一道体态婀娜,凹凸有致的高挑身影,二胡被他架在腿上,抱在怀中,琴弓不断的交错回旋,优美的音符从弦上发出,丝毫不受传播衰减的影响,清晰被城卫军和罗网杀手们听进脑海中。 这就是真正的显露威力的天琴神功。 以琴音传播内力,控制万物,练至高深境界后也可以直接去影响他人的内力运转,直接让对方真气紊乱。 这是一门虐菜的神技,而且具有超高的逼格,古寻当年可是下了恨功夫苦练了的。 是真的费了古寻不少心血练的,主要就是练二胡。 当初他攒够钱把武功升级了之后,虽然能够完美使用,效果丝毫不打折扣,但是他弹的琴…… 用达达的话来说,连不堪入耳这种评价都不配。 于是古寻又拾起了多年未练的二胡,将天琴神功稍稍改变了一下,转为了天胡神功。 现在古寻就是在使用最简单应用方法——用内力控制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张良听出了颇具特色的二胡之音,虽然不知道古寻意欲何为,不过他见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也很机智的一动不动,混入其中。 玄翦就不用去伪装了,他不知道二胡的存在,但是能感受到音乐声中蕴含的磅礴内力,新郑城中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古寻。 他猜测这是古寻刻意在给他创造跑路的机会,于是不做停顿,也不再管其他还活着的罗网杀手,立刻纵身跃上房顶,踩踏着瓦片直奔城门口而去。 事实上,古寻用天琴神功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帮玄翦,因为对方就是没有自己帮忙也不会被围死,跑肯定是能跑掉的。 他的目的是那一群罗网杀手。 城卫军肯定会竭力围剿对方,但是普通士卒不可能拦下所有杀手,总会有一部分能逃走,而古寻……不想有任何一个人跑掉。 第三百一十六章 流星一条 众所周知,古某人是出了名的有善心…… 罗网之前敢追杀他,必须要付出点代价,今夜冒出头来的罗网之人都得死。 天字一等的顶尖高手他要杀,其余的寻常杀手他也不会放过。 一家……一网人,一定要整整齐齐。 这才能凸显他新郑仁医古大夫的妙手仁德 古寻看到玄翦离开后,也不再多浪费时间,手腕一震,琴弓飞速拉动,在一轮旷月之下,带起道道残影,而原本稍显荒凉的曲调也一改风格,突然变得充满了激昂有力,充满了肃杀之意。 随着这种变化发生,原本静如石膏,表情僵硬的罗网杀手都有了动作: 他们依旧面无表情,浑身上下纹丝不动,唯有持剑之手有了些许动作,缓缓的抬起手中的利剑,架到了脖子上,然后……猛然划过: 噗呲…… 所有人的动作全都是同步的,所以鲜血溅射喷涌的声音也只有一道,虽然微弱,但还是清晰的响彻在激昂的音乐声中。 紧接着,一切声音停落,曲声不见,而众人也重新获得了自主的活动能力,不过那些罗网的杀手显然是动不了了,最多也只是……瘫在地上,无意识的抽搐几下而已。 城卫军的看着诡异的场景,心中涌出着一阵接着一阵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所有人身躯颤抖,但又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自己步了这些杀手的后尘。 古寻没兴趣去管那些吓破胆了城卫军,收好自己的二胡,重新别在腰间,站起身对身旁的人说道: “城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该走了。” “这就是你的实力?那是什么,幻术?亦或是其他的东西?” 明珠那充满磁性的女王声音在古寻身边响起,表明了站在对方身边的正是她明珠夫人,韩王安的两大宠妃之一。 不过如今这个宠妃却在无人知情的情况下被带离了王宫。 韩王安惨啊…… 古寻瞥了她一眼,这个一向冷静从容的贵妇人,也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到了,眼神有些恍惚,声音也有些飘然。 “不,都不是,这就只是内力而已。” 古寻给出了最标准的答案。 天琴神功的技巧只在于如何将内力融入琴音,而其根本威力却完全取决于修炼者的内功造诣,内力越深厚,效果才会越强。 像古寻刚才做到的那些,换了达达来是绝对办不到的。 它能够控制住这么多实力一般的目标,但是没办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控制。 恍惚的明珠听到古寻的回答,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他,不可置信的诧异反问道: “内力!?” 她觉得自己练的武功大概是白练了,这能是内力造成的效果? 就算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顶尖高手,纯用内力控物的极限表现也不过就是把最远几丈外的兵器牵引回手里,再多的就不行了。 就这种层次,满天下也是寥寥无几,更不用说用内力控制别人自杀了。 古寻没有继续为明珠解惑,实力的差距不是用嘴能解释清楚的,只是再次说道: “走吧。” 明珠见他不回答,也不再多问,只是凑到了他身边,等待着对方再一次抱住自己,用近乎飞行一般的轻功疾驰在天空中。 不过这次古寻没有这么做。 他还是先用左手环抱住了明珠纤细的腰肢,浓郁的芬芳馨香绽放在他口鼻之间,动人心魄。 古寻一嗅而过,右手虚空一招,将许久未曾露面的长虹剑招至手中,顿时一抹晴空初阳般的光辉洒落在黑夜中。 明珠又一次失态讶然的看着突兀出现的长虹剑。 这玩意从哪里冒出来的? 古寻浑身上下她都摸过,不可能藏有一把剑——总不会是提前放在这里的吧? 要真是这样那不是纯属多此一举吗?直接带在身上不就好了? 没等她的疑惑涌现完,也没等她出言询问,古寻的话打断了一切: “抱紧我,千万别松手啊。” 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是明珠还是下意识的双臂抱紧古寻,两个人紧紧的无缝贴合在一起。 接着,明珠的眼前骤然亮起无边的红光,随之而来的则是宛如直面太阳一般的炽热。 长虹剑上开始燃起无根之烈火,熊熊燃烧,炽焰红芒闪耀于半空之中,如同一颗飞火流星,刺眼夺目,让旁人无法直视,看不清其中的一切。 明珠觉得温度越来越高,红光也越来越炽盛,不过奇妙的是,她既没有感觉到被高温炙烤的痛苦,也没有被闪耀的光芒刺瞎双目。 明明如同身处于岩浆之中,却丝毫不受伤害。 接着,古寻缓缓举起长虹剑,剑指长空,炽焰星芒越来越盛放,开始被旁人,尤其是那些城卫军看在眼里。 不等他们如何惊疑惧怕,这道闪耀于城中的流星就骤然升起,随后倏然飞向西方。 红光流过整座城池,映亮了每一个角落后,飞向远方。 王宫中不知情的观星者还以为又发生了一起荧惑守心。 不过实际上,那是两个人。 飞火流星直奔城外战场而去,流光的一般的速度,几乎在片刻之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而在飞火流星还未抵达以前,仍在焦灼纠缠着的掩日等人也就看见了它。 虽然众人都觉得的很荒谬,竟然会有一颗莫名其妙的流星快要砸到自己头上了? 这合理吗? 这很不合理! 但是不管河里有什么,眼看着光芒越发炽盛,流星的大小也在飞速增加,他们不得不接受,马上就要被天罚了这个事实。 没人想死,所以所有人都开始疯狂的逃离原地,除了惊鲵。 她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她也相信古寻绝不会伤害到自己。 不过就算是跑路,掩日等人也不愿意放过嬴政,依旧纠缠在一旁,寸步不离。 好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跑的太慢了,才跑出去一两百米,天罚一般的灭世流星已然抵达了他们的正上方,携带着无尽的风压轰然垂落,直奔掩日等人。 这下他们也跑不动了,剧烈的风压将掩日几人全都限制在原地,他们拼尽全力也不过勉强让自己没有趴到地上而已。 土地在巨大的压力作用下,裂出道道缝隙,无根的浮土全部被吹扬四散,好似一场小型沙暴。 掩日从没觉得这么绝望过。 不过如果他此时仍有余力,能够观察一下四周,发现盖聂等人竟然一点事没有,已经安然的脱离了这片危险区域,只怕会更绝望…… 第三百一十七章 长虹贯日 不管地上的人们有着怎样各不相同的看法,如同天降的劫火,飞火流星一往无前的坠落大地。 嘭……轰隆! 率先袭来的便是响彻云霄的爆裂声,本就已经龟裂的大地瞬间如同水面一样,荡起层层‘波浪’,从流星坠落之处向外一圈圈的扩散波动。 一朵巨大的火焰蘑菇云在反冲之力的鼓荡下升腾而起,足以融金煮铁的高温夹杂着大小不一的尘土颗粒化作焰火风暴,向四周席卷而去。 本已经撤出了坠落中心地带的绯烟等人不得不带着嬴政和李斯两个没有抵抗之力的人继续后退,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被一阵阵的热浪拂过自己的身体,感觉发丝似乎都烤焦卷曲了。 同时,绯烟几人还要不时的出手击飞冲向他们的碎石渣土,这些小东西的速度极快,真要是被打中了,不说打穿身体,至少能让人皮开肉绽。 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映照所有人眼中,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复杂心思——畏惧,害怕,好奇,渴望……但也有部分相同的地方——震惊,骇然,以及……不可置信! 每个人都清楚不可能是罗网作恶多端招来了天罚——真要是有这种东西,第一个被劫火流星砸死的一定是秦国那位战功赫赫的武安君。 既非天灾,必定人祸。 而能掀起这种人祸的人,他们都只能想到一个人,曾经造成冷宫大火的新郑怪医——古寻。 众人默默的看着一切——残余的火焰烟尘,被波及焚烧焦黑的土地,熊熊燃烧的树木花草,等待着尘埃彻底落定。 片刻之后,坠落中心地带的流火终于渐渐散去,露出了撞击中心的惨象…… 不过其实没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中心地带很干净,只有一个直径长达近十丈,深度超过一丈的焦黑大坑,地面之下的湿润泥土被炽焰烤的焦干,没有半点血腥,只是零散的插着几把长剑。 掩日,断水,真刚,乱神,魍魉……全都在,它们都完好无损,甚至看起来焕然一新,不过他们的使用者却都已经彻底不见踪影了。 逃他们肯定逃不掉的,所以去向也就不言自明了。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撞击中心只有这些,没有他们认为应该有的那个……造成眼前一切的人。 “你们在找什么?” 声音突兀的在所有人身后响起,让众人心中微微一惊——还是除了惊鲵。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最先做出了反应,直接闪身过去。 绯烟等人回头,终于看见了那个意料之中的男人,不过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还站了个美女。 看起来最多一岁的小婴孩从古寻怀里探头出来,看着周遭的一切,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看的出她是在说什么,但吐字仍然很不清晰。 而那个美女则处于完全的恍惚状态,两眼失神,毫无焦距的看着古寻,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嬴政,李斯不认识她,但是绯烟和娥皇倒是认识,搜集关于古寻的资料时,有过这个女人——韩王安的宠妃,明珠夫人,二人经常在深宫单独见面,而且是在夜里,疑似和古寻有私情。 刚才这个女人和孩子都是绝对不在的……所以古寻发动刚才那样的攻击,还顺便带着一个女人一个孩子? 荒谬的疑惑浮现在所有人心头——除了惊鲵。 她此时已经到了古寻身边,无视掉明珠,径直轻柔的接过古寻怀里的孩子,用着和之前跟掩日说话时截然相反的温柔语气说道: “寻,你回来了。” 古寻朝她一笑,“赶紧哄阿言睡觉,在我怀里她跟喝了假酒似的,兴奋的怎么也不肯睡觉,眼瞅着都快天亮了。” 惊鲵低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哄起小阿言。 这时候,冒出来了另外三个人,紫女,弄玉,还有焰灵姬。 她们之前执意要跟着惊鲵一起凑热闹,惊鲵最后也就放弃了阻拦,但可惜的是,作为三个蔡姬,她们一个比一个弱,根本跟不上惊鲵的脚步,直接被甩的找不着惊鲵的背影了,找了好半天才摸到地方,正巧就赶上了古寻到来。 于是就远远的躲在撞击中心的另一边,这会儿尘埃落定,才赶过来。 她们同样也震惊于古寻所造成的破坏。 紫女之前观摩过新郑旧宫的狼藉,但是那场景比之现在却又远远不如。 最关键的是那一次她没有现场观看,所以造成的震撼远不如这次。 绯烟眼神复杂的看着古寻——对方远比自己之前所以为的要更强大,甚至很可能比……东皇大人还要强,任务基本不可能完成了。 娥皇则有些呆愣愣的,脑子里乱哄哄一片,思绪完全混乱,不成条理,唯一一个还算完整的想法就是——妹妹的仇可能永远也报不了了。 性子最为跳脱的荆轲胆子比较大,蹿到了古寻面前,嬉皮笑脸着好奇的指着后面的大坑问道: “我说古神医,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是类似道家的术法吗?” “不,这是剑法。”古寻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众人不是很能接受的回答。 …… 这哪里像是剑法了? 头一回听说还有跟天灾似的剑法…… 古寻回答完对方的问题,然后看了他几眼,疑惑反问道,“话说——你是哪位啊?” 他看这个帅哥倒有几分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荆轲被古寻一问,从对方的离谱回答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于是赶紧抱拳一礼道: “在下荆轲,见过古神医。” “啊……荆轲啊……”古寻咂了咂嘴,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看他,然后又瞟了一眼嬴政。 难怪眼熟,原来是和天明的脸有些相近…… 你不是应该来杀嬴政吗?怎么刚才看你分明是保护他呢? “你现在已经是墨家的人了吧?”古寻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开口问道。 “呃……对,我是墨家的人。”荆轲愣一下,不知道古寻问这个干嘛,但还是诚实的回答了。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江湖上大把的人知道。 “那你怎么会出现来救……呃……这一位啊?”古寻抬手一指,继续问道。 荆轲扭脸一看嬴政,原本脸上对古寻的好奇和笑容全部消失。 虽然他愿意听从六指黑侠的指挥来救嬴政,但那不代表他能释怀国仇家恨,知道嬴政身份的他当然不可能有好脸色。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夜终 荆轲把脸飞快的扭回来,但脸色还是不自觉地垮了下去,声音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我不是来救他的,我只是遵从巨子的命令而已。” ??? 荆轲的回答丝毫没有解开古寻的疑惑。 你们家巨子……现在应该还是六指黑侠,我记得他似乎也是反秦的吧,没道理会救嬴政啊? 古寻不是什么秦时考据深究细节怪,尤其是六指黑侠的剧情在他穿越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早就淡忘了,只是隐约记得,这位应该也是反秦的。 古寻脸上的疑惑丝毫不掩饰,荆轲看出了,但是没有解答。 他本人是从来没有什么秘密的,事无不可对人言,但是这命令是六指黑侠下的,他不能多说。 于是一挠头,哈哈一笑道: “那个,古神医,这里的事情既然解决了,那我也得赶紧回去找巨子了。” “下次你来墨家,我请你喝酒。” “呃……”对于荆轲的自来熟,古寻没什么反感的,对方又不是表里不一的君子剑,只是单纯热情一点而已,于是随口应道,“好,没问题。” “那就说定了,下次见面不醉不归。” 荆轲见古寻没有传言里的那般脾气古怪,不由表现的更加熟络了,朝他挥摆了一下胳膊,就要离开,不过迈出去的步子又折返回来,神色纠结的犹豫着问道: “那个……刚才真的是剑法吗?” “我有必要骗你们吗?”古寻一摊手,“货真价实的剑法,长虹剑法——长虹贯日!” “那可真是……不可思议的剑法。”荆轲相信了古寻,双眼绽放着好战的欲望,微微摇晃着脑袋惊叹道,“有机会想跟你比试一下。” 说完他又恢复了刚才嬉皮笑脸,赶紧补充道: “嗯……到时候千万手下留情,别把我打死了。” 对于有些欢脱的荆轲,古寻不由暗叹——不愧是天明的老子! “下次见面再说吧。” “好,期待下一次见面,现在我得赶紧走了。”荆轲说完,转身疾驰而去。 焰灵姬看见古寻和陌生人的聊天结束,赶紧凑上来,一把搂住古寻的脖子,指着长虹剑问道: “这把剑……是哪里来的,从来没见你用过啊?” 焰灵姬没有问刚才的天降流星,因为她有预感,古寻肯定不会回答她,所以转而去问古寻手里的长虹剑。 那把剑上散发的气息让她这个火巫感觉很亲近,也很危险。 她从没对一件器物产生过这么复杂的感觉。 古寻扒拉开焰灵姬雪白的双臂,抬起剑朝她展示了一下: “这是长虹剑,一直都是我的佩剑,只是之前没怎么用,你没见到而已。” “长虹剑……”焰灵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口央求道,“掌柜的你把剑给我玩玩好吗?” 古寻没说话,只是随手把剑递给了她,焰灵姬喜笑颜开的去接,然后…… “唉呀!”被手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一带,焰灵姬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这剑怎么这么重?” 古寻不搭理她了,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问那么多问题,转而看向嬴政等人: “几位都没事吧?” 没事当然是不可能的,绯烟等人全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其中以却邪的伤势最重,不过也只能算轻伤,单纯的皮外伤而已。 至于嬴政和李斯两个弱鸡,反而被保护的很好,身上只有被古寻刚才的攻击波及而产生的烟尘灰土而已。 嬴政淡然一笑,看着古寻回答道: “古先生出现的刚刚好,我等都无大碍。” 接着又意味深长的说道: “古先生总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说话间,眼神不住的看向一旁的巨坑,一向平淡镇定的双眸里也不由荡起了异样的涟漪。 他一直都不是很瞧的上所谓的江湖高手,因为再强的高手也挡不住成千上万的军队,江湖人士能够发挥的作用也不过就如同罗网杀手一般,不能说没用,但是终究不能真正左右一个国家的实力。 但是强到古寻这种离谱的程度就不一样了。 刚才那如同天罚劫火一般的威势,深深的刻进了嬴政的脑子里——这真的太强了! 这种攻击,即使有着无数军队保护,恐怕也能够于万军之中取目标的性命。 换言之,即使以后他执掌大权,有着秦国禁军的保护,古寻也依然拥有能够夺走他这个秦王性命的能力…… 嬴政的眼神又变幻几度之后,突然再一次的向古寻邀请道: “古先生,孤想再问一次,你可愿入我大秦为官,孤愿以……国师一职相待。” 这是嬴政来了韩国以后,第一次以君王的身份自称,这代表他此次邀请的郑重。 绯烟闻言眼皮晃了晃,而原本千头万绪理不清的娥皇更是脸色一变。 国师这个位置,阴阳家的计划里可是早有谋算的,如无意外,很可能就是绯烟去当啊…… 不过古寻的回答和上次相比并无二致: “多谢秦王陛下的抬爱了,不过上次我就说过了,古某没那个本事,而且我对朝堂政治之类的东西实在不敢兴趣,还是算了吧。” 嬴政再次被拒绝,既不尴尬,也不羞恼,只是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紫女这时候也凑到了古寻身前,有意无意的挤开焰灵姬,惹得对方怒目而视,不过她完全不搭理,自顾自问道: “古寻,城里面如何了?韩非……还有子房都没事吧?” 其实她更想问长虹剑法的事,主要是好奇弄玉的旋风剑法日后会不会威力也这么……离谱? 不过在场还有许多外人,不适合问这种很可能招来旁人眼红贪婪的私密之事,她也只能按下心中难得出现的疑惑。 “都没事,罗网的杀手都被我清理干净了,夜幕的安排也被韩非破坏了,就是他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就好。” 尽管心里知道应该不会出事,紫女还是会有些担心,听到古寻的回复,也算彻底放下心了。 “到此为止,今夜的事情算是完全结束了。”古寻看向高空,原本悬浮于天顶之上的月亮已经开始下沉了。 东折腾一通,西折腾一通,一来二去,这个夜晚也就快要过去了。 太阳快要出来了。 请假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九章 收尾 太阳还未真正露面,不过朦胧的清光已经开始铺满大地,透过淡淡的早雾,照亮一切。 而一夜风波不停的新郑城此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紫兰轩门前大街上的尸横遍野已经被张良指挥着城卫军清理的七七八八,尸体残肢,兵器弩箭,鲜血狼藉全都一扫而空,唯独剩下一群士兵继续守在那里,试图寻找一些能够指明昨夜那帮凶徒身份的线索。 这个不是张良的吩咐,而是城卫军的统领要做的,他必须为自己找到尽可能多的用于开脱的由头,不然……已经彻底咽气的白亦非绝对能拉着他一起入土。 至于张良本人,则被又冒出来的韩非给拉走了。 期间韩非得知了白亦非的死,不过他似乎早有所料,仰天唏嘘了一阵,不再多想。 他也没什么可做的,玄翦杀人必然是受古寻之意,两人都算凶手,前者韩非没本事找着人,后者嘛……就不用说了。 索性抛开了事。 反正人死都死了,回头研究一下怎么处理后事就好了。 好在昨晚上张良去的比较晚,到地方时基本可以确定白亦非已经死了,他不用担主要责任,看在张相国的面子上最多也就罚酒三杯,训斥一番。 两人乘着清早朦胧的雾气,驾着马车朝城外匆匆而去。 他们俩没有太多的时间,必须尽快回来向韩王安汇报昨夜的动乱。 而城外的战斗也早都被古寻的流星一……长虹贯日给终结了。 不仅终结了罗网这边的,盖聂那边的也因此罢手了。 没人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火焰流星是怎么冒出来的,但是看下落方向,似乎……朝嬴政那边去了啊? 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嬴政具体到哪了,但是心里都有个八九不离十的大概猜测。 盖聂卫庄见此急忙去追流星,而已经被打的一身是伤,硬功快顶不住的无双鬼见到他们跑了,自然是赶紧也跑路,不过他是跑去找自家老大。 司徒万里等人则直接罢手,没有继续纠缠,也没有跟着盖聂一同去探究那流星是不是真的会砸死嬴政。。 嬴政不在这边,他们的任务就变成了单纯的拖延时间。 到现在为止,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盖聂他们俩要走就走吧,他们也很难拦得住。 呃……无双鬼倒是能强行留下,可惜没人在意这个傻大个字。 任务到此为止,能成则成,不成便罢。 刺杀一国之君这种极为犯忌讳的大不韪之事,不宜闹得人尽皆知,风雨满城。 另一边,古寻和嬴政随便哈拉了两句有的没的,就暂且把他抛在一边不管了。 他得先处理一下这帮女人,该送走的送走,该带回自己的豪华宝马车带回去,不过 明珠刚从之前古寻的长虹贯日给她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就发现周围多了一大堆人。 其中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不过她都不在意,旁若无人的就去勾古寻的脖子。 亲身陪着古寻一同使出了这天罚似的一招后,她彻底熄了想办法留在韩国的心——一方面,她绝对没办法反抗有着如此实力的古寻,另一方面,她觉得……也许跟在古寻身边会更有趣,虽然这会让她损失掉在韩国多年的经营布置。 但是……有得有失吧…… 明珠的动作其他男性只当没看见。 嬴政和李斯不可能知道韩王安的宠妃长什么样,自然也没啥想法,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最多就是这一位姑娘找的非常出众,并且有些过分外露。 罗网出身的却邪认出了明珠的身份,但作为杀手,他更加缄默。 而其他女的就想法各异了。 绯烟神色如常,只是心里又添了一笔古寻这个人的情账,试图进一步分析对方的想法和心理。 娥皇忍不住露出了些微的鄙夷……毕竟还是封建时代的女性,想法稍微保守,同时她内心对古寻的不满也是一部分原因。 前不久古寻给她带来的恐惧,此时已然消散了大半,只留下一小部分印在脑海最深处,轻易不会显露了。 紫女嘛,日常看戏,她很少会直接插手古寻和其他女人的交流,尤其是如今已到分别之时,更是没必要了。 弄玉则是小透明,文静的躲在角落,静静观望。 惊鲵这会儿眼里只有孩子。 古寻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就要给她拨开,现在可不是跟她玩闹的时候。 不过被另一个抢先了。 啪! 焰灵姬迅捷凌厉的一巴掌把明珠的手拍掉,还发出了一声响亮的脆响。 明珠手背吃痛,缩了回去,不过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笑盈盈的看向了打自己的人。 焰灵姬……百越废太子天泽的旧部,后来被夜幕擒获,再后来被古寻强行索要走,进入天和医馆为工,和掌柜古寻不清不楚。 这些情报明珠自然都是早知道的,不过真人见面倒是第一次。 她打量了焰灵姬上下一番,嘴边的笑意更甚——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啊,难怪可以迷得古寻几次三番救她,乃至于爱屋及乌的去救天泽。 “这位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啊?” 明珠双手抱在胸前,挤得一阵波涛汹涌,语气轻柔娇媚而又造作的朝焰灵姬问道。 焰灵姬作为一个女人,也被那团白肉晃的一阵眼花——她的尺寸已然不小,但是跟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相比,却还是稍逊一筹。 有些时候,女性比男性还要在意这些性别特征部位,尤其是双方可能有矛盾的情况下。 “哼!谁是你妹妹!”焰灵姬冷笑了一下,丝毫不给这个和古寻同样有着不简单关系的女人面子。 “掌柜的,她是谁啊?” “呃……她叫明珠。”古寻话说的有些卡壳,手在半空中划拉了几下,最后如此回答道。 “明珠……啊,那不是韩……”焰灵姬想到了明珠的身份,不由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古寻,试图向古寻确认自己的猜测。 不过话吐一半,被古寻阻拦了。 不是古寻顾及名声,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勾搭有夫之妇,既然做了他肯定不害怕被人知道。 第三百二十章 罗网 在韩国的这段时间,韩王安没什么对不起古寻的地方,自己给人家带了帽子也就算了,反正他本来也只能在明香宫一个人做春梦,有名无实罢了,可再到处宣扬就不合适了。 已经知道的那没办法,知道就知道了,而不知道的,古寻觉得还是尽量让他们继续不知道的好。 被古寻打手势制止,焰灵姬也没有耍小性子非要说,听话的不提这个了。 明珠依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论是焰灵姬的无礼,还是自己的身份差点在众人面前被点破,她都淡然处之,继续笑着说道: “妹妹啊,咱们以后可算是一家人了,你的年龄应该比我小,我称你一声妹妹不行吗?” 焰灵姬看着有几分烟视媚行意味的明珠,冷淡的眼角一瞥,依旧不给好脸子,“嘁!谁跟你是一家人!” 焰灵姬以前觉得紫女是最可恨的人(女性中)——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和自家掌柜的不清不楚,虽然不直接说话嘲讽,但总是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自己…… 总之各种令她厌恶的行径。 但是如今她发现了一个更讨厌的人。 虽然总共和明珠也才说两句话,但是她已经认定这个女人,绝对比紫女更讨厌。 当初她也是跟紫女才见了一面,就看对方不顺眼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问题…… 不过她这种不讲理的感觉也没错,紫女和明珠都属于城府深厚的那种人,对焰灵姬有种智商上的碾压和歧视,但紫女相对内敛还好一点,表现的不明显,而惟恐天下不乱的明珠…… “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你们先跟我回马车那边去” 古寻赶紧出声制止两人,尤其是明珠,特意还用眼神瞪了她一下,让她别挑事了。 接着古寻和嬴政说了一声,让他们在原地等一下后,就带着在场除绯烟和娥皇之外的所有女性,离开这里了。 嬴政看着这一幕,都不由笑了一声: “这位古先生可真是……呵!” 李斯从旁附和一句道,“食色性也,古神医这样也算真性情了。” 对于现实的李斯来说,见到古寻如此强大的实力,自然愿意给他说好话。 嬴政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多谈古寻的花边,转头去找却邪,打算问问罗网的事情,以及对方为什么会选择绝对劣势的自己。 他本人对男欢女爱兴趣不大,更热衷的是天下之事。 古寻有多少女人他不在意,不过他好色……或者说好听点,他多情,对嬴政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另一边的古寻一行人走在路上也没多消停。 其他人都好…… 惊鲵抱着孩子躲得稍远,以免其他人吵到已经安睡的阿言。 紫女也很聪明的带着弄玉走在离古寻远一点的地方。 剩下焰灵姬和明珠两人贴在古寻身边,各自冷嘲热讽对方。 没有嬴政等人在旁边,焰灵姬直言开喷,毫不掩饰的讽刺明珠明明是个有夫之妇还勾引自己老板,毫无羞耻之心云云。 而明珠就含蓄多了,不论是言语还是举止,丝毫不在意焰灵姬的讥讽,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的提及焰灵姬,乃至她的旧主天泽,几次三番被古寻所救,为此招惹了不少大势力,内涵她傍上古寻是为了利用他的实力。 显然,焰灵姬脾气要更暴躁一点,心里冒火,手上就跟着冒火,想跟明珠动手。 然后被古寻拦住,二人暂时消停,不过走不了几步,要么因为明珠自己可以挑事,要么因为焰灵姬心里不忿,要么二者皆有,两人就会再次重复类似的上述情景。 古寻也是没辙,只能在照顾弄玉等人的情况下尽量加快速度,赶回马车。 ……………… “罗网有多少这种天字一等的顶尖杀手?”嬴政站在大坑的边沿上,一手在前,一手负后,看着散落坑中的各式名剑,冷声问道。 恭敬的站在嬴政身后不远处,被绯烟和娥皇二人隐隐隔开的却邪回答道: “回……尚公子,属下不知。” “嗯?”嬴政轻哼了一声,声音携带着些许不满。 问的第一件事就没得到答案,显然让他不怎么高兴,虽然他可以掩饰住这份不悦,但是……没必要,对待新下属,还是得露出一些声色,方便培养上下级的默契。 却邪闻声赶紧补救道: “回尚公子,明面上天字一等只有九人,越王八剑以及乱神,但是实际上掩日是否有所隐藏却是未知数。” “天字一等也只是罗网的工具而已,我等没有做主的权力,而得到了吕相国授意的掩日却可以,他背地是否有暗藏的小动作没人能知道,就如同先前突然冒出来的魍魉。” “双剑魍魉一直是罗网追寻的越王名剑之一,但一直处于未找到的状态,这段时间属下一直在严密监察罗网的情报,却丝毫没有得到关于找到这把剑的信息。” 却邪很清楚,罗网的天字一等都是剑奴,剑比人重要,但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想要培养一位天字一等肯定不能光有一把剑就行了。 找剑难,而想找到一个与剑相合的剑奴更难。 所以却邪完全不信掩日之前说魍魉是他刚得到不久的说辞——刚得到不久你就能找着一个这么契合魍魉双剑的剑客? 肯定是暗中谋划了许久的。 嬴政的了这句含糊的答案却已经满意了,他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什么天字一等有多少,反正还不是被人家一下团灭一群的菜鸡,不过是找了个话头对却邪进行询问罢了。 “罗网有多少杀手?” “不计其数。”却邪眼眸一闪,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罗网的八级杀手中,天杀地绝四级的人数还勉强可考,而魑魅魍魉有多少,没人清楚,就算是名义上统领罗网的掩日也不知道。” “无数的江湖人为了各自的目的选择加入罗网,成为了罗网的一员,他们组成了罗网,他们……就是罗网。” “我们这些高级杀手,乃至掩日,甚至于吕相国,只不过是罗网上的捕食猎物的猎手,但我们都不是这张网本身。”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尾声-续 嬴政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重新摆在了身前,无意识的摩挲着另一只手上带着的玉扳指。 这是张良赠送给他的礼物,来自于当初被玄翦亲手击杀的长安君成蟜。 对于成蟜这个便宜兄弟,嬴政其实一直没什么恶意。 王室子弟争权夺利很正常,就像韩宇暗下黑手坑死自己大哥太子,那还是他亲哥哥。 不过嬴政不是很热衷于这种纯粹而无聊的政治斗争,而且还未掌权的他最要紧的事情也不是去针对一个非嫡子的异母兄弟。 但可惜,政治的角逐是无情而无序的,在各方势力的阴谋推动下,昔日那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兄弟最终选择了悍然反叛。 呃……反的实际上是掌权的吕不韦,但是明面上挨骂的却是他嬴政。 也正是成蟜公然宣称嬴政是吕不韦和赵太后的野种,才让这个论调正式开始广为人知,甚嚣尘上,甚至连普通百姓也议论纷纷…… 嬴政摩挲着沉默了片刻后,带着淡淡的笑意反问道: “相国大人也只是利用罗网这件凶器的猎手……照这么说,即使是大秦,也不是罗网真正的掌控者了?” 却邪沉着而坚定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错!” “尚公子,即使我大秦,也不可能完全掌控住遍布七国天下,人员无数的罗网。” “秦国掌控不了遍布七国的罗网……呵……” 嬴政随口呢喃了一句,声音低到即使是却邪这等高手也无法听清,接着就问起了他现在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知道相国为什么突然急着要我死吗?” “属下不知。”却邪又一次摇头道,“在发觉到罗网开始布置人手针对尚公子您的时候,我就开始暗中追查个中缘由,不过掩日把这件事掩盖的很深,一直没有收获。” “目前为止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件事似乎……” 说到这却邪话有些卡壳,刚才连秦国无法掌控罗网这种话都敢说的他此时有些犹豫顾及。 “说!”嬴政直接肃声命令道。 “……似乎和雍城的那位有关。” 得到了强制命令,却邪总算下决心将话说完了。 也难怪他心有顾虑,牵扯到雍城的赵太后,不仅算是自家老板的私人家事,而且还属于最不体面的那种…… 嬴政的反应也证实了却邪的顾虑不是妄自多想。 他一听见雍城的字样,原本一直比较轻松的身姿立刻紧绷了起来,摩挲着扳指的手也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脸色哗然的阴沉了下来,整个人身上的负面气息比之前差点被人杀了都要浓郁。 嬴政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无论是迟迟不能加冠掌权,亦或是成蟜的背叛,甚至于如今吕不韦的暗杀,这些都不能切实的影响他的心情,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太后赵姬,他的生母。 她的许多行为是真的在往嬴政心上插刀,防不住的那种。 帮着吕不韦架空自己这个亲儿子,在自己父王死后和吕不韦暗中媾和,以及后来的公然扶持她那个草包面首嫪毐…… 这些事是嬴政最不能接受的,不是因为丢脸,也不是因为权力被限制,只是单纯的无法接受赵姬坑害自己这个亲儿子的行为。 嬴政自记事起,从跟着他爹在赵国为质起,感受到的就是周围所有人的恶意,不论是谁几乎都对他充满了恶意,甚至回国以后,乃至登上王位后也是如此,不过曾经的恶意毫不掩饰,而如今的恶意则埋藏在恭顺的外壳下。 但他最为介怀的始终只有他的母亲…… 嬴政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平复了心理的波动,恢复了平静,声音低沉的继续问道: “掩日等人死在了这里,接下来罗网的权力会如何交接变化?” 一问到这个,却邪露出了笑意,朗声回道: “权力如何交接取决去吕相国如何安排,如今他还大权在握,罗网明面上的主事人必然由他来决定,不过……”却邪话意一转“前提是他要接收到掩日身死的消息。” “在他还没得知此事,做出安排之前,罗网内部权力最大的就是余下的天字一等。” “惊鲵已经被确定为叛徒,而玄翦也被列入了刺杀名单,再刨除已死的掩日等人,此时此刻,罗网的权力归属于属下,转魄,灭魂三人而已。” “而转魄灭魂这对双子剑客是负责保护吕相国安全的,轻易不会离开咸阳城。” 却邪话里意思表达的很明确,眼下的罗网,指挥权力最大的就是他本人了。 掩日暗地里是否培养了其他人在这件事没有影响——没了掩日,他们最多只有实力,没有级别,也就……没有权力! “那么……你能争取到多少时间?”嬴政当即会意,双眼微阖的追问道。 “至少在尚公子您回到咸阳城以前,罗网不会再给您造成任何威胁。” “好……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请尚公子放心。”却邪行礼肯定道。 “那你可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了。”嬴政抬起摩梭扳指的手,随意的扬了一下,示意却邪可以离开了。 “属下遵命。” 却邪就要行礼告退,去整合附近残余的零散罗网杀手,嬴政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雍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说这句话的嬴政,身上又不自觉的散发出了低沉的气压,让人莫明的有压力。 “是……” 却邪赶紧应了一声,飞速离开了。 等到他走以后,李斯凑上前斟酌着说道: “尚公子,如今看来,罗网这把利刃似乎并不足够稳定,有可能会成为一大祸患,就这么让却邪一人去掌管它,即使是短时间内,也有可能会产生未知的后果啊……” 李斯说话要含蓄一些,没有直言说却邪不可信,毕竟对方和自己一样,都算是从吕不韦那边叛变过来的,攻讦人家这一点他自己也落不着好,只是从却邪所说的罗网自身的问题上隐晦提醒嬴政。 嬴政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无妨,暂且让他去折腾就好。”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尾声-再续 对于罗网,嬴政现在只有一个看法——回头掌权了,一定要彻彻底底的清洗一遍。 他甚至把目前来看是站在自己一方的却邪也一并囊括在清洗的范畴内,当然,别人肯定是洗到死,而却邪毕竟是个有功之人,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嬴政只会让他离开罗网而已。 李斯见状不再多言,君主既然做出了决定,他这个当臣子的便不会质疑了。 这是他的为官之道——在不触及自己的切身利益前,完全顺着君主来。 这种行事方式注定了他当不成诤臣,只会在能臣,权臣,奸臣,佞臣之间反复横跳,具体如何主要取决于君王的性格。 这时候,盖聂和卫庄也终于赶来了。 盖聂最关心的自然是嬴政有没有事,第一时间就找对方去了。 “尚公子。”盖聂打量了一下嬴政,确认对方没事之后问了一句好。 而卫庄对嬴政肯定没那么上心,他更关注一旁的大坑。 这种仿佛天火肆虐过的场景——焦黑的地面,焚尽的草木,以及细微的黑灰烟尘——他看着有几分眼熟。 观察了几眼过后,他转过脸看向绯烟和娥皇,干巴巴的冷声问道: “刚才的火流星是古寻?” 娥皇冷哼着一扭头,压根不搭理他,绯烟则安静的轻微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卫庄也完全无视了娥皇,再度转回来面向地坑。 盖聂走了过来,忍不住惊叹道: “这便是他的实力吗?难怪……” 难怪对方看起来对所有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后面的感慨盖聂没有尽数说出来。 盖聂一直都没有小瞧古寻的意思,相反,他已经尽可能的去高估古寻的真实实力了,但是对方最终展现出的实力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 卫庄没有管自己师兄难得的惊叹,看着地坑,喃喃道: “他又变强了……或者上次根本没有用全力?” 卫庄的眼眸缓缓低垂,不再继续看坑,不过心里有了猜测——上次冷宫之战他没用全力。 当然……事实上这次古寻也没用全力,相反,留的力更多了。 为了防止误伤到一旁的嬴政等人,他最后散掉了长虹贯日大半的劲力,不然这个坑的直径还得扩大一倍多。 上回的火舞旋风那是奔着人去的,没去祸祸地皮,所以地面只是简单的被炙烤了一番,而由此产生的炽焰风暴却几乎映亮整个城区,相比之下长虹贯日造成的动静算小得多了。 就是这个坑看着比较有视觉冲击力而已。 ……………… 古寻,紫女,还有弄玉三人站在马车旁,惊鲵站在稍远一些的一颗树下,焰灵姬和明珠看不见人了,不过从马车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表明了二人的位置。 两人到现在仍然没有消停,这也是惊鲵没有上马车的原因,怕吵到孩子。 古寻对她们俩也是无话可说,怎么说都不听,就非得互相插刀子。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紫女听着那影影绰绰的声音,娇笑着调侃道: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古大夫,看来你的这两位美人会给你增添不少情趣。” 弄玉站在旁边,对于自己姐姐大谈男女之事有些羞涩,但是同时有忍不住想偷笑,最后小脸通红的捂着嘴,身体微微耸动。 “呵,我只希望她们俩不会一上头,把我的马车拆散架了。” 古寻咧嘴强笑了两声。 紫女也只调笑了这么一句,便转说回正事: “你打算和秦王同行去咸阳吗?” “大概吧,已经出手了救过一回了,肯定不能让他再在半路上出事,那多亏啊。” 如果眼下的情况发展能够严格按照他所知的剧情发展,那古寻估计不会跟着嬴政,毕竟他又不会出事,何必跟着呢,自己顺路到处溜达一下也挺好。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了,原本只有玄翦一个杀手,结果之前却死在自己手里五个……谁知道平阳重甲军那里会不会又出幺蛾子…… “我……不希望你和秦王有太多交集,你的性子不适合朝堂,和一位君王牵扯太多对你不是好事……固然他伤不了你,但你自己也清楚,人生不只是打打杀杀。” 紫女灰紫色的眼眸晃了晃,柔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忧心。 “你放心,我也没打算入朝为官,不过是和他结个善缘嘛,在咸阳也好过一点。”古寻右手抚上紫女那一头紫色的长发,温声安慰道。 “你总是有自己的主意。”紫女扬头看着古寻,有些无奈,“那你就自己小心吧。” “我肯定不会出事的,需要小心的是你。”古寻叮嘱道,“我走之后,韩国最近的乱象应该会渐渐消散,接下来流沙需要面对的只有一个已经残了的夜幕,想来是没什么危险,不过还是要注意,有什么需要动手的粗活交给卫庄他们,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紫兰轩里。” 紫女只是笑着看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不想敷衍古寻,所以不能给出确切答复。 古寻见此,露出了和刚才紫女一样的无奈之色,“我走之后,玄翦会留下来保护你,听从你的命令,任何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办。” “玄翦……没想到昔日的杀手竟然要转变为一位保护者,命运可真是有趣啊。” 紫女叹了口气,淡笑着唏嘘道。 她不意外玄翦就是古寻之前提过的保镖。 古寻麾下没有势力,凭空变出一个能够让他放心保护自己的顶尖高手基本不现实,而被他治好了疯病,有意脱离罗网的玄翦无疑是最可能人选。 “反正外在表现都一样,无非以前是主动找人杀,现在被动反击杀人,横竖都是杀人,他是专业的。” 古寻无所谓的回道。 嗯……外在表现当然一样,不过内在本质截然不同了,从前只是剑奴,杀人工具,现在他才是一个剑客,一个活生生的人。 “啊……对了,他背后牵扯的罗网你也不用担心,往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它应该都无力多管闲事了,你可以放心使唤玄翦。”古寻突然响起玄翦的身份还是个问题,又补充了一句解释。 “嗯。”紫女没有说话,轻轻哼了一声,仍旧静静的看着古寻,眼里满是温情。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三人行 古寻看她这副样子,又摸了摸她的长发,继续说道: “玄翦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大概需要个把月,要等他办完了事才能来保护你,这期间,我也委托了陈和多照看一下紫兰轩。” “我离开新郑以后,他应该也不会久待,很快就会返回即墨,不过想来待到玄翦回来应该没问题。” 紫女心中升起一道暖流——虽然这惫懒家伙总是惹自己生气,做事粗枝大叶,不过关心人的时候倒意外的细致不少。 “该说的就这些了,现在,真的要说再见了。” 古寻撤掉放在紫女脑后的大手,转为环住对方的蛮腰,轻轻的抱了她一下,一触即松,接着同样的抱了一下弄玉。 小姑娘也忍下了羞涩,主动反抱了古寻一下。 此时的她脸蛋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强忍着泪水。 其实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即使是去执行一些刺杀任务想必也能完美的完成,不过对于离别仍旧有些过分在意,那是她心底最大的执念,即使和母亲重逢了也依然如此。 “好了,你们自己回去吧,我就不送了,大白天的登高踩低容易被人看见。” “嗯。”两女同时低声闷哼了一声,深深的看了古寻一眼后,转身离开,朝新郑城的方向去了。 古寻伫立在原地看着二人渐渐离去。 惊鲵抱着孩子走到他旁边,轻声问道: “既然不舍,不如一起带走,左右不过是多费一点功夫把夜幕彻底清除掉而已。” 古寻看紫女二人的人影已经渐渐看不见了,扭过头笑着回答道: “我把武功修炼(氪金)到这么强的程度,是为了掌控自己的人生,不是为了掌控其他人的人生。” “掌控自己的人生……不是难免要去影响他人的人生吗?”惊鲵露出了难得的好奇之色,反问道。 “那可未必,前者是让自己能够自由选择的放纵,后者是不干涉他人选择的克制,二者必然有所纠缠,但具体怎么做就要看自己如何选择了。” 古寻扭头冲惊鲵一笑,长出一口气后说道。 显然,他选择了稍微克制一下自己。 哒……哒……哒…… 这时候,传来了轻轻的马蹄踏地声。 古寻早就听到了这声音,不过没在意,只当是过路的旅人,不过听着这声音正在渐渐变清晰,他估摸着大概是找自己几人的。 没等古寻细细感知一番,马,以及它拉着的车,都已经在古寻二人面前出现了。 马车架上赫然挤着韩非,张良,还有卫庄三人。 马车架理论上只给驾车的马夫一人坐而已,空间本就不大,韩非这辆马车也属于小型的,三个大男人挤在上面,场面一时有些焦灼。 卫庄居中纹丝不动,张良和韩非在两侧,都是摇摇欲坠,其中张良还好一些,他君子六艺都不错,称得上身强体壮,而韩非嘛……眼瞅着都要去车底了。 不过卫庄虽然稳坐钓鱼台,但是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显然不是什么好体验,即使是他也不例外,本就一向严肃冷厉的面色此时更是黑如锅底。 最神奇的就是他们都这德行了,还是没一个人去车厢里舒舒服服的坐着,跟较劲似的,就硬挤。 古寻忍不住笑得直颤颤: “哈哈哈哈!” “我说你们是搞什么?行为艺术,还是单纯的较劲,比谁能坚持的更久?哈哈哈……” 韩非见到古寻,也是不想挤了,当即不管马车还在跑动,一把跳了下来。 此时马车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一般人跳下来也不会有事,被惯性带着跑两步就完事了,不过韩非不是一般人,他一个趔趄没站稳,真的就要一头栽车底下去了,好在古寻嘲笑他的同时不忘虚空一扶,稳住了韩非。 “啊哈哈……”总算站稳的韩非尴尬的笑了几声,朝古寻拱手说道,“古兄,我来为你送别啊。” 这会儿马车已然停住,张良和卫庄都走了下来,可以看出摆脱了之前的窘境,卫庄的脸色明显好看多了。 张良脸上同样挂着尴尬的笑容,朝古寻拱手一礼: “古兄见笑了。” 他作为张家嫡孙,还是头一次干出这种荒唐事——白天逛青楼什么的就不算了,毕竟不是真的去女票。 “所以你们在干什么?”古寻忍下笑意,再一次问道。 韩非挠了挠头,吭吭哧哧的回道: “没什么,就是……就是我们刚才有些小分歧,关于古兄你的方位,我们仨都有不同的看法,所以……一时有些纠缠不开。” “呃……那,你们谁的看法是对的呢?”古寻对这个理由也是无话可说。 一听这个问题,韩非脸上又浮现了隐隐的尴尬,干笑了一下,“哈哈……都没找对,是刚才恰好碰上要回城的紫女姑娘,他给我们指的路。” 卫庄眼皮直跳,最终没忍住,试图给自己正名而解释道: “没有他们的干扰我早就找着你了!” 对这话古寻选择相信,卫庄和韩非两人不一样,是个高手,沉下心绝对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过被两人那么一包夹,想来也没心情找了…… 韩非不想再说此事,赶紧岔开话题道: “不说这些了,反正人已经找到了。” “那你找我干什么?”古寻笑意盈盈的问道。 “不是说了吗,给你送行啊。”韩非说着还从腰部掏出一个小白玉酒壶,“你看,我连酒带好了。” “只是送别?”古寻反问道,“不打算问问白亦非的死?” 韩非将小酒壶递给古寻,微笑了一下,“没必要问,杀了也就杀了,反正他也死有余辜。” 路上张良和韩非说过了白亦非死后的异相,根据韩非的判断,那应该是白亦非用少女修炼邪功保持年轻的所导致的。 本来这件事还只是根据唐七透露的些许百越旧闻所产生的猜测,现在算是实锤了。 这也让韩非稍微松了口气,觉得白亦非被杀了也好,有些事韩非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事他却不愿意妥协。 白亦非拿人命练功这事显然是他不能接受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重逢 咕嘟! 古寻接过酒壶,拔掉盖子,凌空不碰壶口的灌了一大口酒,吞下去,咂了咂嘴后又把酒壶递了回去: “味道不错啊,不过怎么不是兰花酿了?” 韩非拿回酒壶,也凌空喝了一口,咧嘴一笑: “天天在紫兰轩都喝兰花酿,偶尔也该换换口味,这玉壶春也不错,是我花大价钱从齐国那边买来的。。” 张良露出一个略带腹黑意味的笑容,毫不留情的拆台道: “韩兄不是不想用免费的兰花酿,只是他没有提前备好酒。” “紫兰轩因为玄翦和白亦非的交手而遭受了严重破坏,而且空无一人,韩兄今早去取酒却根本找不到,只能忍痛用自己府上收藏的酒替代。” “呵呵。”韩非僵了一下,强笑着辩驳道,“子房你这话说的,区区一小壶酒而已,不过几金而已,我怎么可能那么小气……” 古寻插话调侃道,“你这话颇有几分何不食肉糜的味道啊,‘几金’……还‘而已’……” “呃……这‘何不食肉糜’是什么东西?” “就是说你浪费。”古寻没有细讲的意思,倒不是说不了,可以当个寓言小故事说,不过没必要。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古兄你每次去春风楼光是吃饭都比我的酒贵。” 除了极个别食材特别珍贵稀有的菜肴,所有酒楼最贵的东西都是酒,而古寻往往能够把不喝酒的宴席吃出喝了酒的价格。 “你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卫庄阴冷的眼眸盯住古寻和韩非,语气森然的提醒道。 “呃……”韩非让卫庄的眼神看的身体又是一僵,“呵呵,差点忘了,还得尽快赶回去面见父王呢……” “看来白亦非的死,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啊?”古寻抱胸问道。 韩非揉了揉眉心,因为卫庄的提醒再次把白亦非的死挂到脑子里,声音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麻烦肯定是有的,不管他别的地方有多少问题,可在军伍之事上,确实是韩国战功最煊赫的大将,他一死,边关必有动乱。” “好在他一贯负责防备南边的楚国,而眼下楚王将薨,国内正处于混乱的状态,不会有动作。” “对了,说起边关,有件事提醒你。” “嗯?” “之前秦国调兵至秦韩边境施压,其中所有军队都是寻常边军,唯有一支军队不是。”韩非看着古寻,沉声说道,“那支军队是平阳重甲军,秦国最强的步军,此前一直驻扎于上党,河内一带,防备赵国,如今却突然调至了武遂。” “其中恐怕有问题。” 古寻眨了眨眼,神色丝毫不变——这事他当然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惊讶。 “你跟嬴政说了吗?” “说了。”韩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是自新郑由函谷关入秦,武遂是必经之路,除非他们愿意绕远,多花三五倍的时间走上党一带或武关。” “而对于他来说,眼下必须尽快回国,绕路只会带来更大的风险。” “所以明知有问题,还是得一头撞上去?”古寻笑着又问道。 “嗯……很显然。”韩非耸了耸肩,语气无奈的回道。 “就算必走武遂,难不成几个人还躲不开一支军队,武遂那里总不会和巴蜀一带似的,动不动就只有一条狭路可走吧?” “当然比巴蜀那种环境好了,不过终究是个边关,没那么简单就越过去。”韩非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又喝了一口酒,“如果平阳重甲军有问题,那么这支军队绝对能够在武遂截住目标。” “当然,如果古兄你不怕麻烦,愿意把人挨个暗中送过去,那倒是可以,不过肯定很麻烦。” “呵……那我宁愿他们一头扎进去。”古寻冷笑两下,丝毫没有要跑腿送人的意思。 平阳重甲军那里他觉得应该不会发生多少变故,危险度一般……就是有变故,对于古寻来说,救人也比运人省事。 “那……古兄你自己考虑怎么做吧,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韩非喝掉那个小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叹声说道。 “呵,好了,就聊到这吧,你该回去了,我也走了。”古兄看了看天,赤红色的朝阳已经渐渐露出地面,原本就稀薄的晨雾也彻底散尽。 “嗯……那么古兄,山高路远,就此别过了,请保重。”韩非朝古寻一揖手,郑重告别,“原本还想给你带一截柳枝,不过我其实不希望你留在韩国,这里终究不适合你,流沙要做的事也只会拖累你,所以还是算了。” 古寻笑了笑,对于韩非的后一句话不作表示,只是轻轻拍了拍韩非的肩膀,“该保重的是你,注意身体,可别等下次见面,你已经虚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韩非淡然一笑,对于古寻习惯性的损人式关心毫不介怀,反问了一句: “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唔……谁清楚呢?反正肯定不会太快。”古寻晃动着手指,露出了笑意,轻声回道。 “也好……久别之后,故人重逢,方才更有滋味。”韩非也跟着笑了出来。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你爹估计等你等的很着急了。” “嗯。”韩非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往马车走去。 张良也朝古寻揖手一礼,没有说话,只是和古寻对视一眼,二人相视而笑,便也转身回到马车。 卫庄抱着鲨齿剑,用他最常见的肃正腔调说道,“下次再见,我一定会和你打一场。” “唔……”古寻努了努嘴,对此不置可否。 卫庄也没期望得到古寻的答复,同样返回马车处。 三人站在马车边上,韩非和张良再次一揖手以作别,而卫庄则晃了晃手里的鲨齿示意。 古寻则用自己更习惯的方式,抬起手,挥摆了两下, 这一次,韩非没有再挤车架,麻溜的钻进了车厢,而卫庄更是直接跃上了车顶上盘坐着,只留下一个无助的张良独自驾车,返回了新郑城。 古寻看着离去的马车,心情意外的并没有那么沉重,比面对哭唧唧的红莲时轻松多了。 这一次他和这些人只是暂别,而非永别。 时间推移,一切终将重逢。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其他人 韩非等人离去后,古寻依旧没有驱车去和嬴政汇合。 他还有些人要见,而且他们也都已经等在旁边有一会儿了。 “见过先生。”漆黑的乌鸦零散飞过,同样漆黑的墨鸦现身于古寻身前不远,躬身行礼问好。 他旁边理所当然的还站着和他截然相反的白凤。 “见过先生。”白凤有样学样的也跟着行礼。 此时他垂下的头颅,在偷偷的观察古寻,眼神中不时闪过骇然和恐惧。 一旁的墨鸦比他要沉着,但同样神色略有异常。 他们俩也旁观了那道天降流星,虽然离得不是特别近,但也足够他们知道那副场景是谁制造出来的了。 对于这种近乎自然的力量,二人难免心有余悸。 当然,还有一丝丝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窃喜,毕竟能够追随在这种强者身后,安全问题很有保障,尤其是对方的脾气还算不错。 “先生,接下来,我们俩应该怎么做?是直接跟在您身边,一同离开吗?” “啊……” 古寻摸了摸下巴,看着白凤,思索着带他一并离开会不会影响那只宝鸽鸽的获取…… 嗯……按照空山鸟语的剧情,他那时候还没有鸟,大概率是再之后才得到的,而韩非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死在秦国,卫庄估计也因为鬼谷的某些规矩离开了,否则弄玉孤注一掷的拿自己的命去换取微薄的刺杀姬无夜的几率。 这么看来,估计还要几年的时间,所以可以先带走。 顺便在秦国也可以让他们俩自己去打听巨型异鸟的消息。 “这样吧,你们俩先去找个最近的城镇,买两辆大马车,然后跟我汇合,一起同行。” “呃……是。” 墨鸦神色如常的应下这个任务,不过心里颇为无语。 这个新老板用起人来真是随便啊,就连姬无夜也没有使唤他去干这种杂活……因为太浪费了。 当然,墨鸦巴不得以后都是这种难度为零的任务。 他最喜欢摸鱼了。 表情控制能力一般的白凤则抽动了一下嘴角,感觉以后的人生可能会无聊不少…… 在墨鸦的庇护下,还没有被现实好好毒打一通的白凤显然要更加的天真,渴望着不平凡的人生。 以后就会好的……大概吧。 虽然是杂活,但是上司的命令那就要一丝不苟的执行,墨鸦立刻拉着白凤,赶往附近最近的城池——新城。 回新郑买马车肯定不现实,昨晚上那么大的动乱,今天肯定又会封城大搜查,人能躲过去翻城墙出来,马车可不行。 他们俩离开后,古寻最后要见的人也就现身了。 这人自然就是玄翦。 他的玄翦双剑难得的没有继续拿在手里,而是绑在身后腰间,但只是绑着剑,没有剑鞘,一身浅蓝色的紧身衣已经破破烂烂的,遍布着剑痕,隐约可见一些伤口,鲜血染黑了衣服不少地方,斑斑点点的。 他的双眼也不复曾经的锐利锋芒,有些黯淡,不过不是因为心理上的问题,而是单纯的因为生理疲惫,再加上他萎靡不振的气息,说明昨夜的连番大战对他来说消耗不小。 昨晚上如果不是城卫军乱入,他其实很难逃出罗网众多杀手的围杀。 不过人虽然疲惫,但心里却很轻松,甚至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很淡,很微弱,不过确实有。 他的脸已经僵了很久了,大部分时间里,要么是漠然的冰冷,要么就是杀人时的狰狞,笑对他来说是个不存在的词汇……处于八玲珑状态时例外。 除了韩非和张良,他是最晚出城的一个人,他的轻功速度远没有古寻的长虹贯日飞的快,所以他赶到地方时,掩日等人的骨灰都飘散的干干净净了。 不过尽管没有观看到现场直播,他根据那个大坑,以及坑里那一把把名剑,也大致明白了罗网的其他人都是什么下场了。 掩日终于死了,他也就终于有机会救回儿子了。 这份喜悦甚至压下了他对于古寻造成如此破坏的震惊。 “你要去救你儿子了?”古寻随口问了一句废话来打开话题。 玄翦点了点头,“没错。” “这件事办完,我就会去找你。” “不,你不用找我。”古寻一摆手,“你没事了以后,直接来新郑,以后就留在紫兰轩,保护紫女。” “……嗯。”玄翦沉默了一下后,轻声应答。 他觉得自己被这样安排也正常,毕竟以古寻的实力,留自己在身边也就是多个人手而已,没有实质的意义,留下来保护他的女人反倒才能最大发挥自己的用处。 “这期间,她要是让你帮忙,你能帮就帮她,不过……切记,她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不管做什么,以保证她不会出事为前提。” “……我明白。” 玄翦不是很懂保镖这一行,但他可以肯定,比单纯的杀人要麻烦不少,希望自己能做好这份新工作…… “话说,你儿子到底在哪?”古寻接着又问道,“当然,不想说可以不说。” “……”玄翦沉默了一下,浑浊的眼眸看着古寻,最后还是选择了给出答案,“东郡,农家,烈山堂主管,田猛。” “嗯?”古寻忍不住惊疑一声。 这个答案……让他不免有些联想到日后田猛的那个傻儿子田赐啊! 尤其是那小胖子也是使双剑的。 不过时间有点对不上,掩日的儿子至少也有三岁以上,可阿言此时才一岁不到,她应该比田赐大的…… “农家……高手也不少吧,会不会有麻烦?”古寻选择抛开玄翦儿子是谁这个无意义的问题,管他可能是原剧情里的谁,现在也只是个小孩子。 玄翦摇了摇头,“农家六堂总部之间距离不近,单一个烈山堂,真正上台面的高手也只有堂主一人而已,避开他不难。” “那行吧,你有把握我就不管了。”古寻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没毛病。 偷人又不是杀人,难度小的多了,虽然玄翦的潜入技能应该基本为零,但是他的气息遮断还不错,办成这件事料想不难。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尾声-终 “孩子救出来之后呢?”古寻跟聊闲天似的,继续问着,“我记得你说过,不打算把他留在身边,所以是要交给其他人抚养?” “嗯……” 玄翦显然不是太适应这种聊家常似的状况,有些迷茫,不清楚古寻到底想做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用孩子威胁自己? 他要杀我恐怕都不用费多少功夫…… 一旁一直抱着孩子默然不说话的惊鲵倒是很理解玄翦的状态,昔日的她也是这个样子,面对很多正常人经常做的事情感到不知所措。 嗯……玄翦的情况要跟更为严重一点,毕竟他疯过很长一段时间…… 迷茫中玄翦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选择先做一个无情的嗯答机器,“嗯……” “人选有了吗?” “嗯……没有。” 差点又继续嗯下去的玄翦半道赶紧改了口。 他这段时间不是在收集情报找儿子,就是在收集情报找掩日,哪有时间去给儿子找养父母? “还没有啊……”古寻得到了回复,沉吟了一下,建议道,“那你不如先带在身边,待在紫兰轩的话,紫女肯定能给你安排合适的人手照顾孩子。” “这样孩子也能有亲生父亲陪着,如何?” “……”玄翦又一次沉默,眼眸沉寂,久久不说话,神色很是纠结。 古寻的建议显然让他有些意动,从儿子出生他就没看过几眼,然后就分离了,他当然还是想让他陪在自己身边。 不过纠结许久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决定拒绝,“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古寻这一次没有继续随他的想法,追问道。 “跟着我,不是好事。”说话时,玄翦忍不住摸了摸身后的玄翦双剑。 他这种人已经没可能退隐江湖了,而人在江湖,纷争,厮杀,血腥……等等就不会断绝,他不希望儿子也卷进来。 “离开你就是好事了吗?”古寻双手十指相合,扣在下巴下面,认真的反问道。 不等神色踟蹰的玄翦回答,了解几分对方心思的古寻就先说道: “待在一个普通人家里面,也许会免于你可能带来的江湖纷扰,但是……你要明白,眼下的七国并不安定。” “你如果过分关注他,可能会引来旁人的窥视,根本达不到隐藏他的作用,而你如果不关注他的话,就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死于其他灾难上。” “天灾……洪涝,干旱,甚至地震?亦或者死于人祸……贫穷,贵族,以及战争?”古寻看着玄翦,一件件的举例道。 “这些危险,一点也不比跟着你小,而且更加无解。” “在这个时代大潮里,不管什么人都置身于危险之中,你哪怕给他找个一国公侯当养父都没用,因为他会有敌人,他的国家也会有敌国,危险依然存在,只是潜藏在繁华的表象之下。” “就连秦国的王都差点被刺杀,谁会是安全的?至少跟在你身边,保护他的是你本人。” 古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愿意把儿子的安危交给别人,还是自己?” 玄翦被古寻的一连串话语轰的有点晕乎,但是却也能听出来,这些话没错。 他又一次陷入纠结,“留下来……对他而言会是件好事吗?” 古寻果断给出了含糊的答案,“我不知道。” “他只是个小孩子,三岁?四岁?亦或五岁?”古寻两手一摊,给出了一个让人倍感无奈的回答,“现在的他,还做不了选择,你身为父母必须要代替他选择,这是你的责任,至于后果如何……那只能等选择了以后再看。” “这是你身为父母的无奈。” “当然,我的话全部是建议,你只需要参考,具体如何做……随你,你大可以先把人救出来,然后再做决定,反正你也没找着合适的人选养孩子。” 要不是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孩子,古寻都懒得和玄翦说这么多,成年人的破事他才不会管太多——就像李开,要走你就走,反正弄玉都长这么大了。 “……”玄翦再度化身无情的沉默机器,面色纠结的就是不说话。 古寻见状,直接挥了挥手,“行了,别在这野地里想了,你在路上慢慢想吧,我也该走了。” 玄翦放下心中关于两种做法的纠结,抬眼看了古寻一下,然后低声说了句: “谢谢!” 话落,他就直接纵身离开了。 惊鲵抱着孩子,柔声说道: “他会这样也很正常,我当初想的也是能摆脱罗网隐姓埋名就带着阿言一起生活,不能的话,就把她交给别人,我独自面对罗网。” “嘁,自己绕不开,他给紫女当保镖,我还能让一个孩子出事不成?”古寻撇撇嘴,对此不以为然。 “这种事,哪有那么容易下决心……”惊鲵低头看向怀里安睡的小阿言,眼神中满是母性光辉,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一抹弧度,很淡,很真实。 古寻摇了摇头,暂且不再想这件事,毕竟这事终归不是他做选择,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看玄翦自己怎么选。 “走吧,咱们去汇合嬴政他们吧。”古寻招呼了惊鲵一声,示意她进车厢。 虽然里面还有着那俩女人的争吵声,不过衰弱了许多,过去这么长时间,想来她们也累了。 不过到现在还没停歇……古寻又摇了摇头……女人啊,果然在某些事上精力意外的充足,比如逛街,又比如争吵…… 这点声音惊鲵可以用真气阻挡住,保证孩子不受影响,所以她干脆的上了马车。 古寻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随着惊鲵上车,焰灵姬和明珠的声音又减弱了几分,估计应该很快就会彻底停下来了。 这样挺好,看来惊鲵面对旁人时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气还是很有用的。 他暂时不打算掺和两个女人的争端,随她们闹去吧,只要不耽误正事就好。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古寻坐上他的豪华宝马车车架上,一晃马鞭,驱动着车前的四匹纯色黑马迈动厚大的蹄掌,缓缓跑动起来。 翡翠虎赞助的这辆车真心不错,其他的金玉装饰不说,光是拉车的这四匹纯色的北方草原马,每一匹的价格至少都要百金,耐力极佳,可以日夜兼行。 第三百二十七章 将启 马车在古寻的掌控下,悠哉游哉的来到了嬴政等人所处的位置。 因为车大马多,所以不便调整方向,古寻只能让马慢慢的跑,快了的话可能会撞树上。 到了地方以后,他发现原本只有人的队伍里,赫然多了一辆马车,而且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古寻停下马车,一挺身跳了下来,指着马车好奇道: “这不是韩非他们刚才乘坐的马车吗,怎么停这了?” 李斯脸上挂着含蓄的微笑,解答道: “尚公子的马车在之前的战斗中被破坏了,而现在又不能回城重新购置,所以刚才韩非师兄回去的时候把他们的马车留了下来,自己步行回城了。” “啊……这样啊。” 古寻之前都没想起这一茬,幸亏韩非想到了,不然嬴政他们只能步行前往附近的城镇了。 不过即使如此,还有一些问题。 古寻的目光掠过那辆马车——这是公子府的马车,当然也算高档,但是个头不大,毕竟只是给韩非一个人坐的。 这辆马车的空间坐两个人还勉勉强强算富裕——盖聂驾车,嬴政和李斯坐里面刚刚好,不过这样一来…… 古寻的目光转了大半圈,终于扫到了站在边缘处的绯烟和娥皇: “这马车坐他们仨刚刚好,所以,你俩怎么搞?是也跟着一起走,还是自己独行?” 娥皇看着古寻,先是涌上来气恼,想要呲他,但紧接着又浮现了畏惧,最后在心里的拉锯下,闷闷的冷声回道: “哼……我奉东皇大人的命令,要一路护送王……尚公子回咸阳,当然要跟着。” “嗯……那你呢?”古寻对于娥皇的回答不感兴趣,脑袋直接一偏,盯住绯烟。 绯烟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身上虽然因为之前的大战有些尘土,但是丝毫不减那股优雅高贵的气质: “古大夫似乎……并不意外我也会走?” 理论上绯烟是流沙的人,只是来帮忙的,应该和韩非卫庄紫女等人一样,完事了就回新郑城,不过所有人都心有默契的略过了这个问题——不论是韩非等流沙成员,还是嬴政这些非流沙的人。 古寻冲她咧嘴一笑,直接撕开了对方的遮掩,把话说开了: “呼……阴阳家的东君又怎么会一直待在流沙呢?” “嗯!”娥皇娇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古寻。 他怎么会知道东君大人的身份? 在娥皇看来,有人认出自己都算正常,因为她只是第一次跑这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但不是第一次在江湖中露面,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 可东君就不一样了,她是第一次离开神都九宫,离开骊山执行任务,连阴阳家的人都只有极少数认识她,更不要说外人了。 相比娥皇,绯烟要镇静的多,没有表现出太多肢体动作,仅仅只是眼神有些泛动,她也奇怪自己的身份被识破这件事。 “……看来古大夫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阴阳家。”沉默了片刻,绯烟缓缓吐出一句话。 “不不……”古寻抬手随意的挥摆了两下,谦虚道:“没你现在想的那么了解。” “我只是恰好知道阴阳家的副掌门东君,是个美丽的女子,叫做焱妃而已。” “焱妃……绯烟。”古寻又一次朝她露出笑容,其中的意味愈发的欠打,“你只需要记着,下次伪装取一个跟自己真身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就好了。” 嬴政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戏。 不是指望两个人能爆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而是单纯的放松一下,看个热闹。 对于他而言,阴阳家的其他人暂时都没有被自己太过记挂的价值,包括东君这个所谓的副掌门,只有东皇太一才有资格。 其实很久之前他就和东皇太一见过面,对方想要和他合作,也没有细说合作干什么,只说其中有自己拒绝不了的好处。 嬴政不喜欢神神秘秘的人,他讨厌被刻意遮掩住的未知,而东皇太一却恰好是个从头包到脚,连根毛都没露出来的纯种神秘人,所以双方并没有谈成任何事。 当然,最关键的是,阴阳家作为诸子百家之一,在江湖上也许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在秦国朝堂……他们没有任何力量,自然也就根本帮不到那时的嬴政。 那会儿,乃至现在,嬴政最要紧的都是拿回属于自己的王权。 所以阴阳家没有任何价值……除非嬴政愿意投资一下它的未来,这也恰恰是当时东皇太一的说词。 可惜嬴政遗产都还没继承好,哪有心情做投资人。 不过东皇太一神秘强大的气场,还是给嬴政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那边,绯烟听见古寻半是解释,半是挑衅的话,眉梢忍不住跳动了几下,最后还是安抚住了躁动的内心,不打算还击,淡笑着回道: “多谢古大夫的提醒。” 说着,她的目光掠过古寻,看向他的后方,那里是对方的豪华宝马车。 “看来这一趟旅途,还要麻烦古大夫了。” 她的意思很明确,韩非留下的那俩马车显然只能够嬴政三个人坐,那么她们俩自然就得坐古寻的这辆。 嬴政三人的目光也同时开始在古寻和马车之间来回摆荡——这事你总不能拒绝吧……难不成让两位姑娘跟着跑,亦或坐在马车顶上? 对此,古寻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客气了,不麻烦。” 从发现那辆小马车坐不下,他就明白绯烟两人除非不跟着,不然肯定得和惊鲵她们暂时同处一车,直到有了新马车以后。 这事他没法拒绝,尽管她们俩用轻功抡腿的速度绝对不比马车慢。 事还是不要做绝的好…… 当然,接受现实归接受,头疼还是会头疼,他只能期望这两位不会也掺和进焰灵姬和明珠的争斗里了。 说起来,古寻严重怀疑,韩非是故意——以他的脑子,不可能是见到嬴政以后才想起来马车的问题,肯定早在出城前就想到了,然而还是只驾驶了一辆单人马车出来,摆明了想坑我,添乱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尾声——真终 新郑城在一夜之间,接连发生了数起惊天大案。 首先第一件,也是影响最大的,最恶劣的一件—— 韩国唯一世袭侯爵,血衣侯白亦非于昨夜被刺杀,当场身亡! 历数近些年来韩国的所有事,这一件都算的上是韩国最大的了,就是太子之死都比不上。 城中的百姓不仅议论纷纷,而且不少人都对此感到惊慌。 白亦非不像姬无夜那样恶名在外,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雪衣堡待着,统领白甲军镇守边关,对于不知内情的普通百姓来说,白亦非几乎可以说是韩国的擎天白玉柱了,甚至不只是百姓,连大量的中底层官员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这样一位军中重将身死,外加秦国的士兵还未退去,无疑在百姓中制造了许多惶恐的情绪。 另外还有些小道消息传出来,说白亦非死的样子很恐怖,似乎有神鬼之力参与其死亡之事。 第二件则是新郑最大的销金窟,紫兰轩暂时停业了。 说是袭杀白亦非的贼人和城卫军交手的时候波及到了紫兰轩,导致其内部遭受了严重破坏,修整需要不少时间,短期内无法接待客人了。 这件事如果放在往常,那也是要被街头巷尾细细咀嚼的八卦趣事,不过因为有更劲爆的事吸引注意力,反倒有些寂然。 而第三件事,也是吃瓜群众吃的最热切,最激动的一件事,就是韩王安的宠妃明珠夫人不见了。 最开始流传的原始版本,也是最接近真实情况的版本,其内容是: 一大早侍女去服侍明珠夫人起床洗漱,然后就发现人没在卧房,然后赶紧招呼了所有侍女翻遍了明香宫,仍旧没有找到人,而且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人出入的痕迹。 接下来,就是禁军搜查全王宫,几乎将整个王宫翻了底朝天,查出来一大堆有的没的腌臜事,就是找不到人,同样,也没有找到任何出入明香宫的痕迹。 所有调查的结果都显示,明珠夫人就是凭空从寝宫之中消失的。 据传,他们那位大王,先是得知了白亦非的死讯,当即大怒,在朝会上毫不留情的大肆训斥群臣,包括相国,大将军,以及两位公子,全都是重点关注对象,甚至气到当堂打砸身旁的物件,气度全无。 不过很快就不再生气了,因为他又得到了明珠夫人不见的消息,直接就是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昏迷。 再之后的情况,就没有百姓知道了。 没人知道他们的那位大王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只知道这些事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明珠夫人始终没能找到,而血衣侯的侯爵因为后继无人,被收回,侯府也被抄家——抄家的时候神神秘秘的,特意让城卫军封锁了附近的街道,以致没人看到具体情况。 相国张开地,大将军姬无夜各自罚俸三年,四公子韩宇被勒令禁足,最让人意外的是,九公子韩非竟然只是挨了一通训斥,没有任何实质惩罚。 ……………… 秦韩边境。 三辆马车摆成一字长蛇,以慢悠悠的速度行驶在道路上。 其实七国的边境并没有严苛的划分,因为根本做不到,所谓边界,就是那些边缘城关罢了。 这些地方的道路往往极为残破——双方都抱着不能让敌国军队轻轻松松的进来这一想法,路只要够破,行军速度就会慢很多。 所以古寻他们也没法让马车跑快。 此时三辆马车上,各有一个有人驾车。 最前头的是嬴政坐的马车,由盖聂驾驭,而后面两辆上面则分别由墨鸦和白凤驾驶。 盖聂全程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好恶,墨鸦则颇为惬意,人半倚靠在车厢边框上,一股懒散咸鱼之气,白凤的动作最多,满脸挂着无聊二字,总是不时的观望四周,期望能发现点不一样的东西,给自己增添一些乐趣。 第二辆车里一般坐着古寻,惊鲵,还有绯烟。 当时分车的时候,娥皇是不想和绯烟分开的,但是她不想面对古寻,而绯烟喜静,不想和焰灵姬明珠待在一起,二人只能分开。 而焰灵姬一开始不想和明珠坐一辆马车,但是因为要强的性格,被对方稍微用话语刺激了一下后,毅然决然的决定和对方死磕到底……至今两人仍然不时的斗嘴。 古寻有时候会去第一辆车,和嬴政,李斯闲聊。 交谈过程中,古寻尽可能的只讲一些闲话,克制自己不要流露一些后世的思想。 他不是系统学习过相关知识的专业人士,不成体系胡乱讲一通,东拉一句,西扯一句,也许其中蕴含着某些价值,能给嬴政和李斯一些启发,但是也可能会造成负面的影响。 他觉得社会变迁不是他一个半吊子打打嘴炮就能办到的,与其扯一些可能似是而非的后世理念,他更愿意想办法引导嬴政去试着成规模的种植玉米和土豆。 这个世界里有些这些高产作物,但是都属于舶来品,说是从西边传过来的,没人重视,因为产量不高,也不被认为是主食,只有少量种植,当作稀罕菜用。 对此,古寻无话可说。 外国传来的品种,当然不适应本地的环境气候,产量能高就出鬼了! 必须得进行本地化培育,选出合适的新种。 不过先秦时期显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种概念。 古寻花了两天的功夫,成功勾起了嬴政的兴趣,他已经决定回去就让治粟内史(大司农)研究研究了。 虽然还没啥实权,不过搞这点小事还是不成问题的,旁人看来只以为他闲着无聊玩而已,毕竟没人在意这些东西。 而现在,古寻就在嬴政的马车中。 嬴政的马车已经从原先韩非留赠的小马车,换了一辆新的豪华大马车,里面空间很大,大到嬴政,古寻,李斯三人可以各自一个方向,围坐在一张小矮桌旁,桌子上还摆着酒水。 现在车走的慢,晃动小,勉强可以放。 嬴政微微垂着头,手里握着一个酒杯,里面盛的有酒,泛着微弱光泽的水面映照着他的脸。 “如今以至边境,应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能遇上平阳重甲军的斥候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三十万 李斯端正的跪坐在嬴政下首,略微皱着眉头接话道: “武遂边关距此至少还有六十里地,平阳重甲军若是移守武遂,大营应该相距不远。” “眼下我大秦并无真正挑起战争的意思,照理说,平阳重甲军的斥候最多外探三十里路……” 古寻偏头通过狭小的车窗,瞥了一眼外面的太阳——挂在接近正南的方位,眼下刚过午时不久。 “正常来说是探三十里,但是如果情况不正常呢?探四十里,五十里,甚至六十里都有可能啊。” 嬴政放下酒杯,没有喝里面的美酒,狭长的剑眉也稍微往眉心挤了挤: “韩非先生的提醒不无道理,平阳重甲军作为我大秦最强步军确实没有道理调来武遂,但是这支军队的统兵大将可是王齮啊……” “他是我秦国三朝宿将,战功赫赫,爵列十级左庶长,而作为老将,他一向瞧不上相国,和对方关系很紧张,他并没有听从相国命令的可能,尤其是……” 尤其是做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古寻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没有直接说王齮单纯就是为了给白起报仇,而且还是以隔代报仇的形式。 这话说着太荒谬! “眼下你们朝堂上能够调动兵马的不是只有吕不韦了吗?”古寻开始随口胡扯,“他把这支军队调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让你欣赏最强步军的风采。” “而且像吕不韦这种老谋深算的人,肯定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掩日那么一群江湖杀手身上,必然还有他看来更稳靠的后招。” 嬴政缓缓点了点头,赞同古寻的说法。 换了他,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全都交给一些藏身阴影的杀手。 李斯接话道: “王齮将军有问题的几率或许不大,但也可能是军中其他将领,王齮的副将,亲兵,千夫长,军侯,校尉……这些人有问题,一样可能威胁到尚公子的安全。” “但是这样的话,吕不韦又何必特意调平阳重甲军呢?王齮还会是个不确定的变数。”古寻反驳道,“他不如直接调一支自己的亲信部队来了。” “呵,古大夫只考虑了成功率,却忽略了尚公子的身份。”李斯不紧不慢的提醒道,“如果尚公子因为某个和吕相国关系密切的军队或个人而遭遇不测,他同样难辞其咎。” “平阳重甲军的统领者王齮恰好是朝野皆知的与其不和,由这支军队中的人下手,才能够撇清楚自身。” “呃……”古寻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其实他要是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全说出来,那可以轻松说服对方,但是吧……不好说啊。 “算了,不研究这个了,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就好,反正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古寻一摆手,干脆不说了。 嬴政闻言不由笑了笑。 “也好,就依古先生的想法吧。” 随着这几天的接触,嬴政发觉古寻这个人远不止是一个武力强大的剑客,他……很特别。 言行举止,思想认知,都与旁人略有不同。 区别也许不大,却是一种根本上的不同,尽管他在一定程度的掩饰,却还是能够感受得到。 说话很多时候会没有缘由,之前莫明劝谏自己派人去研究玉米和土豆,说是可以培育出高产量的作物,今天又不知因何在若有若无的提示王齮有问题…… 很神秘,但是和东皇太一那种高深莫测不一样,嬴政并不反感。 “对了,之前古先生说过,请你出手要十万金,如今你已经出手救过我了,等回到咸阳,我会尽快支付这笔钱的。”嬴政压下心头的思绪,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对古寻说道。 “嗯?”古寻刚想喝口酒,闻言顿时诧异的抬起头,“付钱?” “……算了吧,这是我自己主动出手,不是受你雇佣,也不需要你付钱。”古寻虽然很想要这笔钱,但是他担心嬴政别在后面埋坑坑自己。 “呵……我并不喜欢破坏规矩,古先生既然有这样的规矩,那自然应当遵守。”嬴政摇了摇头,并不认可古寻的说法。 “十万金……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我不喜欢欠别人账。” 话说到这地步了,古寻也不好再拒绝,不然就太不给面子了。 “既然如此……有钱赚我没理由非得推辞。” “嗯,还请古先生给我一段时间筹钱。” “这个随你。”古寻一摆手,无所谓道。 “对了,我有件东西想卖给齐国,想听听的你的看法。”谈完突如其来的钱,古寻转换了个话题。 嬴政露出好奇之色,“做生意?这种事情先生为什么要我的看法?” “别急,听我说完什么东西。”古寻示意他听下去,“我要卖的,是一种技术,提炼海盐的技术,比齐国现如今的方法更加有效率,提纯的盐质量也要更好的技术。” “嗯?” 嬴政的目光凝住了。 更好的提炼海盐的方法? 果然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前两天说农事,今日又突然冒出来炼盐…… 不过如果方法切实可用,直接卖给齐国就是,为何要询问我的看法呢? 难道意思是…… “古先生既然无意在秦国出仕为官,有何必征询我的意见呢?” 古寻摇了摇头,“我的目的不是为了顾及秦国的利益,只是单纯造成了这样的表现。” 他只是不想影响天下一统…… “那么,你的意见呢?” “呵呵……”嬴政听了对方含糊不清的解释,没有再追问,笑着给出了答复,“先生尽管卖给齐国就好,盐利固然会暴涨,然而有些事不是金钱就能解决的。” “嗯……那就好。”古寻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你觉得卖多少合适?” 顺便补充了一下自己做生意的要求,“我只要现钱金币,不要布帛粮食等物资抵充。” “呃……”嬴政有些失神,还是第一次有人追着自己讨论做生意的事情。 士农工商,商业终究是贱业,上不得台面。 不过他也不是多讲究这个,思考了一下后,给出了建议: “如果先生你只要现钱,那么最多卖三十万金左右吧。” 第三百三十章 邯郸之战 “三十万?” 古寻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这无疑是笔巨款,可以说如今七国中,能一下掏出这么多现钱,大概就只有齐国了。 不过就算是齐国,一下子出三十万,恐怕也会把国库里的钱掏个一干二净。 “三十万……会不会太多?” 古寻不关心齐国会不会资金链断裂,但是他觉得对方未必愿意花这么多钱。 “呵,只要先生的方法能够在保证原有产盐质量的基础上,增产一倍,那么三十万……一点不多,应该说很少了。”嬴政摇头回应道,“如果不限制于现钱,至少可以要价五十万金以上。” “增产绝对不止一倍,而且盐的质量会大幅度提升。” “这样的话,其实可以要更多,但是现钱……三十万金几乎是极限了。”嬴政略有几分可惜的说道。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钱粮是必不可缺的,嬴政当然也好这两样,其中粮食的重要性还在钱之上,而古寻执意只要钱,无疑要损失一大笔唾手可得的利益。 “嘿,能有三十万就不错了。”古寻这时候反倒一改往常的贪财,十分见好就收。 三十万,加上手头有的,基本足够他换出全套七剑了。 如今的他也没有迫切需要升级的武功,更多的都是兴趣使然,比如说占星术,等有钱了他肯定要氪一波,但是不着急, 嗯……等有空了就联系陈和,让他牵个线,找齐王建做这笔买卖。 “吁~~~”盖聂一声长呼,试图叫停马匹。 而车厢中的古寻几人在一阵轻微的颠簸晃动后,感觉到马车彻底停下了步伐。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斯从窗口探头向外一看: 一小队穿着全身铁甲,携弓带剑的士兵拦住了马车。 他扭头低声对嬴政说道: “尚公子,应该是平阳重甲军的巡逻斥候。” “这里离武遂还有多远?”古寻插话问道。 “至少还有五十里。”李斯立刻回答。 五十里,远超之前他预估的三十里的正常范围。 “你们是什么人?”外面的士卒开始盘问驾车的盖聂了。 嬴政使了个眼色,示意李斯下去应对。 他是正儿八经的使臣,带着节杖的那种,就算是王齮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李斯不做耽搁,立马拿起放在一旁的使臣节杖,把门帘掀开让人难以看到内部情形的一个小角,挤了出去。 古寻摸着下巴想了想,决定不出去凑热闹了,几个小卒子而已。 李斯下车之后,那队士兵的头领——大概是个小队长之类的,立刻认出了节杖。 “您是使臣李斯大人吗?” “正是。”李斯握着节杖,坦声回复,“你们是?” “我等是王齮将军麾下平阳重甲军的斥候小队,奉命巡逻示警。”小队长赶紧揖手做礼回道。 李斯转身缓缓走到车窗边,小声对里面说道: “确是平阳重甲军士卒,尚公子,您看是不是要……” “你直言便是。”嬴政吩咐道。 “是。”李斯点了点头,回到那名小队长面前。 对方也看见了李斯刚才的行为,作为持有节杖的使臣,天底下可没几个人能够让他那么恭敬的对待。 “敢问李斯大人,马车中还有……什么人?”小队长有几分战战兢兢的又问道。 李斯不多说,直接掏出了嬴政之前交予他保管的秦王印信。 “见过王上!”小队长估计也是见过世面的,认了出来王印,再加上心中的猜测,立刻跪地高呼。 他身后的斥候不明所以,但是头儿都跪了,他们自然也跟着跪地呼喊。 李斯一摆手,“不要声张。” 所有人立马闭嘴。 也算是一种令行禁止,军纪优良的表现了。 “王上的身份不可外泄,你等需以‘尚公子’称之。”李斯接着吩咐道。 “是!” 李斯跟着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他们带路前往平阳重甲军的大营,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尚公子,据他们所说,大军营地距此足有五十里路,之所以巡逻到这么远的地方是主帅王齮下令要求的。”李斯上来后,立刻汇报道。 从这个回答来看,王齮本人有可能有问题,不然他没理由让人跑这么远——韩军全都缩在城墙里,连头都不冒一下,斥候跑这么远除了能锻炼身体以外没任何用。 “有没有问题,等到了答应之中,自有分晓。”嬴政垂着眼眸幽声回应了一句,接着就直接闭目养神了。 李斯见状也不再言语。 不管平阳重甲军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这趟大营都必须走,躲是躲不掉的。 ……………… 由一群步兵在前引路,马车更不可能跑快了,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原本亮黄色的太阳都开始西斜,散发出橙红的余晖了,才算来到了大营所在。 这座大营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个用木头搭建的临时驻地,零散矗立着些许几丈高的瞭望塔,一队队士兵在木制寨墙上站岗巡逻。 不知道领路的斥候怎么说的,守门军卒没有盘查嬴政等人的马车,直接放行了。 进去以后,地方很空旷,入眼就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依稀可见凌乱的尘土痕迹,大概是士兵操练造成的,往里望去,可见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灰白色营帐,按照某些规律交错着摆放在大地上。 空地上还有些许士卒在操练,一招一式的挥动手里的长戟,伴随着声声中气十足的呼喝,一看就很有气势,绝非普通士兵。 “平定千军,重甲一方,平阳重甲军不愧是我大秦最精锐的部队之一,肃杀之气俨然可见。”嬴政放下撩起车窗帘的手,收回自己的目光,语带赞叹的说道。 “据传王齮将军治军极严,率麾下平阳重甲军历任我大秦三代君王,久经沙场,攻长平,夺武安,克皮劳,占上党,战功煊赫。” 古寻突然坏笑着插了一句话: “你怎么不提邯郸之战呢?” 嬴政和李斯因为这句话,同时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目光皆是幽暗了三分。 邯郸之战……那可是秦国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败仗。 顺便一说,邯郸之战开幕之时,嬴政还没满周岁。 第三百三十一章 王齮 王齮正是邯郸之战的秦军统帅——不过他是撤换王陵当上主帅的,算……第二任吧。 也正是这场大战彻底成全了信陵君魏无忌的威名,顺带着还有春申君黄歇,窃符救赵,毛遂自荐皆出于此战。 不过尽管这是秦国少有的大败之战,但王齮并没有因此而遭到重罚,甚至这场战争的结局中,他这个主帅的存在感稀薄的很,无论是秦国,还是韩楚魏三国联军,都不怎么在意他…… 所有人都只关注另一个人——武安君白起,或者说是关注白起的死。 这位战功赫赫,声震天下的兵学大家,在这场战争中几乎啥都没干,但也就因为一直不动,而被昭襄王逼迫自杀,成了这场惨烈战争中,秦国唯一一个死掉的大将。 古寻以前并不了解这场战争,他只知道长平之战这场前前世几乎人尽皆知的著名战役,更不知道王齮和邯郸之战有关系,这都是之前特意去翻资料查到的。 “先生特意提这场战争,什么意思?”嬴政稍稍抬起脑袋,缓声问道。 所有秦国人都知道,邯郸之战的重点压根就不在王齮身上,在于当时被寄予厚望,但始终托病不出战的白起。 “没啥,就是提一下他打过败仗。”古寻露出一个无辜而灿烂的笑容,好似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深意一样。 嬴政觉得没那么单纯,但又想不到有什么问题在其中。 邯郸之战王齮虽然打输了,但是又没有损失,不照样还是秦国重将,十年后也再度率军打下了上党。 况且有问题也肯定和那时候才一岁的自己无关…… 别说他了,即使是吕不韦那会儿也还啥都不是呢! 脑海里风暴了一阵后,嬴政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思索。 且看着吧,他相信古寻肯定不会害自己。 如果他想害人,没必要说任何废话,抡起拳头干就完事了。 马车压过修整的平坦的土地,丝毫不晃的稳稳行驶着,缓缓穿过士卒的营帐,走到了大营的最深处。 这里是帅营所在,营中之营,周围布满了防御措施,并且和外营拉开了很长一段开阔的缓冲地带。 古寻看差不多快见到王齮,于是开口向嬴政建议道: “我觉得不如直接出手,拿下王齮,管他有事没事,都让他变的没法搞事。” “不可。”嬴政直接就摇头拒绝了,“王齮是平阳重甲军的主帅,若无故动他,只怕会引起大军动乱。” 就算他是秦王,也不能空口白牙说人家图谋不轨就给当场拿下,更何况他的身份也不方便大肆向外透露。 除非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不然嬴政都要尽可能确保自己的身份不外泄。 如今吕不韦的意图不明,嬴政不清楚他想杀自己的心有多坚决,倘若对方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自己的命,那么隐蔽行踪就是必须的。 或者他也可以选择直接率领平阳重甲军打回咸阳,不过……其他影响不说,他本人绝对会因此成为七国笑柄。 “先看看他会做什么吧。” “行吧,你说了算。”古寻一摊手,无所谓道。 之前算是义务帮忙,而现在人家是要付钱的,属于金主,那服务自然得让人家满意,任何不超出古寻能力范畴的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 跟王齮演会戏也就浪费点时间,不打紧。 马车缓缓驶过另一道小寨墙,同样没有遭受任何盘问,因为压根没人守着,直接来到了帅帐旁边。 这里没有任何士兵把守,周围看起来空空如也,除了嬴政几人的马车,和那一小队斥候,就只有拒马,军弩,哨塔等防御设施。 斥候们已经通报过王齮了,所以嬴政三人,还有驾车的盖聂,一共四人,可以直接进帅帐。 后面的白凤墨鸦,以及姑娘们,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原本的位置。 当然,他们也都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一旦发生任何变故,他们都会立刻作出反应。 这三辆马车里只有嬴政,李斯,呃……还有阿言三个弱鸡,其他都不是好相与的。 盖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有些奇怪,虽然将将帅营帐和中军大营隔开在兵法上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方便主帅撤离,但是韩军怎么可能攻破平阳重甲军的中军? 别说破营,他们连打都不敢打,根本没必要用这种排营方式。 王齮是老将,照理说不会犯这种错误…… 嬴政李斯同样对略通兵法,也看出了这细微的不合适,但眼下要做的,也只有进帐了。 四人跟随着斥候小队的五人,一同走进帅帐,古寻在进去前一瞬,手一抖,从地上吸引了一颗小石子到手里。 营帐最里面,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背对众人而立,穿着一身繁复华丽,形制复杂的全身重铠,头上是束做一髻的白发,铠甲外袍上绣有一个‘秦’字。 五名斥候立刻冲他跪地行礼道,“将军!” 显然,这就是秦国左庶长,平阳重甲军主帅,王齮! 他旁边的桌案上摆着一壶酒,周围放着几个杯子。 一般来说,只有打了胜仗庆功,亦或没有战事的时候军营里才许见酒,现在显然不是以上任何一种情况。 王齮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然后转过身,端起酒杯,缓缓走到了跪在最前面斥候小队长身前。 古寻也终于能看清王齮的正面像——他脑子里已经没多少关于他的印象了,面貌也想不起来。 王齮的面貌一入眼给人的感觉就是毛发旺盛,然后就是全白了。 花白的头发,连着粗犷的胡须,整整绕脸一圈,不留半点缝隙,然后就是粗大浓重的白色眉毛,和鼻子下面快连成一根线的白色八字胡,这些是最显眼的,最吸引旁人目光注意力的。 其次就是他那饱经风沙磨练的粗糙皮肤,苍老但锐利有神的眼眸,穿着一身笨重的盔甲走路丝毫不受任何影响,步履轻快稳定。 “你们做的很好,本将军敬你一杯。”王齮将酒杯向前一递,示意对方接住。 小队长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家将军褒奖自己等人,立刻双手接住酒杯,谢道: “多谢将军,卑职惶恐。”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阴阳怪气 王齮看着就要喝酒的斥候,嘴角翘起一抹弧度,看起来是满意的微笑,但是盖聂却看到一丝残忍和凶厉,他觉得王齮现在有些危险。 是杀气! 盖聂余光一瞥古寻,发现他脸色如常,没有任何动作,来不及多想,他抽出手中宝剑,斜向前一步,护住嬴政。 这时候,王齮也开始发难了,他宽大粗糙的右手悄无声息的摸向腰间斜挎的长剑,就要抽剑杀人。 喝酒的斥候什么的没反应过来,就要被一剑枭首。 盖聂想上前救人,但是顾及嬴政,最终没有挪步,只是绷紧浑身的肌肉,防备王齮。 咻! 铛! 一声清脆鸣音陡然炸响,在这空间不算大的帅帐内,震得嬴政和李斯有些耳鸣眼花。 古寻的右手此时赫然抬起,五指张开,指向王齮的方位。 而原本抽剑暴起杀人的王齮,此时后退了几步,手中利剑已然脱手,插在他身后的营帐支柱上,剑身上清晰可见一个黄豆大小的坑洞,而他脚下则掉落了些许微小的粉末。 王齮之前拿剑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不住的颤抖着,他不得已用左手捂住右胳膊,试图缓解压制。 古寻放下施展弹指神通的右手,含笑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王齮将军,就算慈不掌兵,也没必要那么急着杀自己人灭口吧?” 王齮的双眼紧紧盯着古寻,眼底深处升起一抹浓浓的忌惮,但又马上沉寂下去,隐藏不见,苍老的脸庞有些许扭曲,因为右手上的疼痛,虽然久经沙场,负伤无数次,但是人受伤,就会痛这是铁律,不存在疼着疼着就不疼了的情况。 刚才他丝毫没有留手,全力挥剑,结果被意料之外的一颗石子所阻拦,他当时压根就没看见那颗石子,根本没有收力的想法,双方完全是硬碰硬。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没碰过一颗石子! 手中之剑当即脱手飞出,右手也被反震之力拉伤,虎口几乎撕裂。 实力低下,反应慢半拍的嬴政这时才反应过来王齮想做什么,当即一声怒喝: “王齮!你在做什么!?” 那个差点就喝上断头酒的倒霉蛋斥候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人一激灵,手里的杯子连同里面的酒一起掉落地上,洒出一摊水渍. 然后五名斥候赶忙起身,抽出腰间的剑,神色茫然又骇然的防备起王齮。 王齮没想到古寻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明明都没带武器,结果仅凭一颗石子就把自己打成这样,他原以为对方就跟盖聂差不多的。 这是武将的通病,对于江湖人士没有那么重视,毕竟手底下那么多士卒,围死一个所谓的顶尖高手也不是麻烦事。 所以他没有太过深入的调查古寻的资料。 之前罗网的团灭他更是一无所知。 眼下灭口之行显然没戏了,王齮只能小小的改变一下计划,立刻跪地告罪: “末将无礼,请王上责罚。”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疯掉,知道自己无礼!”嬴政冷声讥讽道。 “请王上理解,末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哦?”嬴政冷哼一声,示意对方解释。 不过王齮没有说话,狠辣的双眸看向那几个斥候,显然,他不想在无关之人面前说。 嬴政见此,稍一皱眉,对那几人吩咐道: “你们先去外面守着。” “……是。”五人互相看了一眼,声音低沉的应道,然后步伐缓慢的鱼贯而出,离开帅帐。 他们有些犹豫,不是想探听秘密,只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但是面对自家主帅,以及大秦的王,他们没得选择。 跑都没得跑,他们还能冲过数万大军构成的中军大营不成? 见到无关之人都已离开,王齮开始为自己辩驳: “王上的行踪必须严格保密,而军中人多眼杂,眼线众多,末将必须保证没人能有机会泄露王上的存在,所以这几个斥候必须死!” “虽然无罪,却不得不杀吗……”嬴政喃喃自语道。 慈不掌兵! 为了达成某些目的,牺牲部分无辜士卒的性命,对于任何一个久经沙场的宿将来说,都是绝对会遇到的情况。 有些时候是不得不牺牲一小部分以保全更多数人,有些是为了更轻松的赢得战争,只要价值足够,那么就值得这么做。 至于那些士兵本身愿不愿意,并不在掌权者的考虑范畴内。 作为一个合格的领袖,嬴政本身也不反对这种行为,人命在王权之下只是数字而已,亦或者一切都是数字,只看哪一方的数更大了。 古寻这时候冷笑着,阴阳怪气的插话说道: “呦,看来王齮将军对自己手下士兵的军纪,并不是那么有信心啊,这还什么都没发生,就默认他们要泄露机密了。” 王齮侧目看向他,故作不认识的问道: “不知阁下是?” 虽然他知道古寻,但是他理论上不认识对方,所以只能表现的不认识对方,不像盖聂和李斯,那是他理论上可以认识的人。 “呵,在下古寻,是个大夫。”古寻对他咧嘴一笑,说出了一贯的自我介绍词。 “大夫?呵呵……” 王齮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两下嘴角,接着赶紧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向嬴政解释道: “王上的安危乃重中之重,末将不能冒任何风险!” 嬴政狭长的双眼冷冷的盯着王齮,并不打算相信对方。 他不反对为了保密而除掉那五个斥候,但是作为一军主帅,他王齮想料理几个斥候什么时候,什么方式办不到,非得在自己这个秦王面前,用这么粗暴的方式? 相由心生,行由心控。 王齮的作为,一定程度上反应了他的想法。 不过嬴政也没打算和对方立马翻脸,如今情势不明,谁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平阳重甲军满编三万,身为主将,他理论上有三千亲兵卫队,而亲兵,往往是极忠于主将的。 先不急,缓一缓,跟他耍耍。 然而没等他说话,古寻又开始阴阳怪气了,语调起伏不定,飘忽涨落的问道: “我说王齮将军啊,众所周知,平阳重甲军一向是驻守平原一带的,如今却莫明调至武遂,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啊?” 嬴政偏头看向古寻,本来想制止,不过心念一转,最后还是决定先放任他随意发挥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安排 听到古寻的质问,王齮的嘴角露出笑容,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启禀王上,末将移兵至此,并非吕不韦那个老匹夫所为,而是纲成君鼎力促成的。” “蔡泽?”嬴政轻声疑道。 王齮点了点头,进一步道: “纲成君暗中得知了王上您的失踪,但是查不到您的下落。” “后来吕不韦遣使向韩,轻启战端等莫名举动让纲成君猜测王上您可能在这边,于是联合昌平君等人逼迫吕不韦让步,将末将调至武遂,以期能够赶在他之前找到您。”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纲成君蔡泽和王齮差不多,同样历任三王——顺便一说,这里的三王指昭襄,庄襄,以及嬴政,孝文王就当了三天大王,实在没必要算进去——是秦国老臣,要说权力那确实不怎么大,但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很能苟,对于王室足够忠诚,是嬴政在朝堂上为数不多能够绝对信任的存在。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困境,确实会想尽办法营救。 不过王齮的话没什么价值。 蔡泽对王室的忠诚是全朝堂都清楚的,他本人如今又不在这,还不是他王齮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心念电转,而面上嬴政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的看着古寻。 “呵,你说不是吕不韦派你来的,就不是吕不韦派你来的吗?”古寻露出越发欠打的表情,操着越发欠打的语调,哼哼唧唧的反驳道。 右臂的阵痛已经渐渐消散的王齮被古寻的话呲的忍不住稍稍握紧了右手,又带了一波余痛。 倒不是对方的话多么犀利尖锐,只是那个语气让人火大。 古寻对于王齮的细微反应满不在乎,呃……应该说很满意,他巴不得对方赶紧对他动手,好正当防卫解决他。 看在黄澄澄的小可……嬴政的面子上,他愿意配合着演会儿戏,但是如果可以,他不想演太久。 “末将绝对忠于大秦,请王上明鉴!” 对于古寻的再次质疑,王齮最终没能给出足够有力的答复,只是喊了两句口号,表表忠心。 别说他本身有问题,就是没问题想自证清白也不那么容易。 不过正常情况下,作为秦国宿将,即使两句口号也足够让嬴政对其信任几分,前提是没有古寻捣乱。 “这不是废话吗?我敢保证吕不韦说这种漂亮话绝对比你的更好听,更真诚。” 王齮这次不再对着嬴政说话了,锐利的双眼转过来,紧紧盯住古寻,语气不解的反问道: “老夫为大秦征战数十年,自认也称得上一句劳苦功高,为何古大夫却一再认为我背叛王上,投效了吕不韦那个老匹夫?” 王齮话语中,满含着对吕不韦的不屑和蔑视,即使嬴政听来也觉得他不可能会和吕不韦勾搭在一起。 “嘁,你……”古寻张口就想喷他是为了白起,但是又不想暴露自己知道太多的情况,于是撇了撇嘴,语气不阴不阳的半点明道,“你没有投靠吕不韦,和你图谋不轨是两件事,二者并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 王齮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很细微,常人难以察觉。 他觉得古寻说这话似乎另有深意,难不成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王齮在心里狐疑了一下之后,还是暂且认定为一个巧合。 他的目的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吕不韦,他也只是装作想要投靠对方,在军中攫取更多权力的样子,古寻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没理由知道。 而且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不是很正经。 嬴政见到二人怼到这个地步,也不再放任自流,开口说道: “王将军历任三代先王,我自然是相信的,古先生就不必多做猜忌了。” “……行吧。”雇主发话了,古寻也就不穷追不舍了,退后一步转为观望状态。 反正呲了他这么多句,应该足够刺激的对方加快动手的时间了。 “将军先起身吧。”嬴政见到古寻消停了,就先让一直跪地的王齮起身。 “谢王上!”王齮又是一礼,然后才站起来。 苍老的身躯没有半点佝偻,跪了半天腿也丝毫不软,站的笔直。 嬴政吩咐道,“我的身份不宜泄露,所以将军还是以尚公子称呼我吧。” “是,王上。”王齮先是应声,接着说道,“末将也正想提醒王……尚公子,需要保密身份。” “虽然吕不韦不希望末将率军至此驻守,但是以他的老谋深算,最后既然同意了由末将把守这道由韩入秦最方便的关口要道,那就一定另有安排。” “营中不知道会潜藏多少他的人。” “嗯……”嬴政轻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征求了一下对方的建议,“将军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做?” “我觉得最好就是直接离开军营,继续西行。”古寻顺口插了一句话。 王齮紧接着就驳斥了他,“不可,眼下吕不韦那老贼做了多少安排还未可知,尚公子您身边的护卫力量不足,不可贸然行动。” 李斯不自觉的瞄了一眼古寻——我觉得力量还是挺足的。 古寻咂巴了下嘴,又出主意道: “那你就安排一队可靠的人手,护送我们嘛。” 这话王齮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 李斯解释道: “古大夫,王齮将军并没有随意调兵的权力,除非韩军蓄意挑衅,甚至发起攻击,否则他都不能私自发兵攻韩,更不要说派兵送人回都了。” “除非,除非尚公子……” 除非嬴政表露身份,用秦王印信调兵。 “嘿!” 古寻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王齮见此接着跟嬴政说道: “末将认为,尚公子眼下应当做两件事,一是暂且躲避于大营之中,隐藏身份,虽然营中绝对不乏细作,然而大军整体必然是没问题的,有三万重甲军卒保护,尚公子的安危相对安全许多。” “其次是立刻修书一封,我派亲信立刻疾驰咸阳,寻求帮助。” “纲成君虽然得知了尚公子的失踪,但因为种种顾虑,并没有外泄给除末将之外的任何人,可纲成君手中并无足够保护尚公子您安全的人手,所以还是需要您亲自寻求可靠之人,派人来救。” 第三百三十四章 赶紧动手 嬴政的眼眸稍稍合拢,目光涣散的考虑了片刻后,点头道: “好,就依王将军的安排。” 王齮闻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李斯大人乃是使臣,他的身份无需遮蔽,而且在明面上和吕不韦有关联,有他的存在作为掩护,尚公子隐蔽自身还是比较容易的。” “末将会把尚公子您的营帐安排在帅帐附近,由我最亲信的亲兵负责把守,一旦有变,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呵,将军不愧是我秦国宿将,做事果然滴水不漏。”嬴政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可见的笑意,吹捧了王齮一句。 “尚公子谬赞。”王齮捋着杂乱的胡须,用动作掩饰住自己晦明不定的眼神。 嬴政接着吩咐道:“那几名斥候就先安排在我的营帐外守着吧,不让他们离开接触旁人就是,怎么说也是我大秦的士兵,死在自己人手里未免有些冤屈。” “……末将明白了。”王齮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忤逆嬴政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在王齮的安排下,古寻几人成功住进了大营帐中。 不过众人的营帐是分开的,嬴政和盖聂住在帅帐旁边,李斯一个住在嬴政附近,离的不算远,但也不是紧挨着。 至于古寻和一众女眷住的则更为偏僻,靠近后方寨墙,和嬴政他们距离足有近一里地。 王齮给出的说辞是他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没有早做准备,现在临时再加营帐的话就有些引人注目了,只能这么安排。 此时,嬴政,古寻,盖聂,李斯四人齐聚于嬴政的营帐中。 他们其实想在离帅帐远一些的古寻的营帐里商量事,但是嬴政确实不适合露面,能少出去还是少出去的好。 那几位姑娘更不能出来,军营里突兀的出现女人太过扎眼,所以也想来参与商议的绯烟并没来。 好在外面那几个斥候现在更忠于嬴政,能够盯着王齮的那些亲兵。 嬴政坐在最上首的桌案后面,双手摆放在桌面上,幽深的目光扫过下面——同样端正跪坐的李斯,依旧警觉戒备的盖聂,还有倚靠在桌案上,跟没了骨头似的古寻。 “你们觉得王齮此人可信吗?” 古寻懒散的反过来问了他一遍,“你觉得呢?” 嬴政抿了抿嘴,不发一言。 其实真正见到人之前,他都不是特别怀疑王齮有问题,因为真的没道理。 吕不韦在军中的影响力本就一般,虽然把控着部分军权,但是大部分秦国的重将,尤其是一些历经多朝的宿将,都不是很瞧的上这位奇货可居的吕相国,王齮也不例外。 曾经是白起副将的王齮,可以说虽然爵位只是第十级的左庶长,但论能力,战功,威望,在军中绝对排在前列,能稳压过他的人不超过三个。 他怎么会投效吕不韦?他有什么理由投效吕不韦? 但是现实总是爱打脸。 见面之后,王齮的表现可以说没问题,但也可以说处处都有些小问题。 而小问题,对于此时的嬴政来说就已经足够他不信任对方了。 盖聂看了看无言的嬴政,出声说道: “军营的排布方式,虽然合乎兵法,却并没有结合平阳重甲军此时面临的状况,不像是王齮这样一位老将会做的事情。” 李斯也跟着说道: “王齮所提出的计策,虽然可行有效,但是却让我们处于被动的境况中,而让他占据了主动,倘若他无恶念,则尚公子您无忧,但若是有……” 两人的话都在侧面表达着他们各自的意见——王齮大概率有问题。 “有问题……为什么呢?”嬴政还是想不通,他实在不知道王齮有什么理由帮着吕不韦谋害自己。 “先不管他这么做的动机,咱们应该想一下他会怎么做。”古寻出言提醒道。 他可没兴趣在嬴政根本猜不到答案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王齮要杀嬴政的这个扯淡理由,他甚至连用语言引导都不知道该怎么引导。 为白起报仇,你不杀昭襄王,你杀嬴政干什么?人家那时候才一两岁! 柿子挑软的捏是吧? 简直离谱! 李斯分析道: “平阳重甲军整体肯定不会参与谋逆之事,王齮最可能倚靠的就是他的三千亲兵。” “眼下我们和中军大营完全分隔开了,孤立无援,只要被他派人围住,就……呃,理论上就插翅难逃了。” 之所以用理论上,是因为存在古寻这个不太讲道理的主。 “三千亲兵?这么多?”古寻惊奇道。 电视看多了的他,以为亲兵这种存在应该不会太多的,最多就五六百,没想到竟然有几千。 李斯又好心科普道:“我秦国军制所规,五百主及以上将官可拥有所属兵力十分之一的亲兵卫队,王齮所率平阳重甲军满编三万人,他自然有三千亲兵。” 盖聂平静的插话道: “就算是亲兵,也不会全都愿意跟随王齮造反,最多只有几百亲信而已。” “几百人?王齮应该能够看出,蛐蛐几百人可搞不定我们吧?”古寻又问道。 李斯紧接着给出一个答案,“所以他会想办法让王……尚公子无法表露身份。” “眼下真正能佐证尚公子身份的存在,只有李斯大人,或者说是大人你手里的使臣节杖。”盖聂将目光偏转到李斯身上,补充说道。 至于秦王印信,那个东西只有在李斯手里,让他亲自证明才能发挥效果,寻常大头兵哪认识那种高端玩意。 “所以你明明可以和尚公子还有盖聂住一起,却还是分了个单独的营帐。”古寻最后说了一句。 嬴政默默听着几人一言一语的分析,没有做声,一直到古寻说完上面那句话,才含笑问道: “古先生刚才对王齮一再逼迫,是为了什么?就算他有问题,单纯的言语恐怕也没法让他露出破绽。” 嬴政还有半句没问出来——尤其是你为什么要用那么惹人嫌的语气问? “我只是想刺激他尽快动手,好让我解决他,离开军营,继续向咸阳进发。” 第三百三十五章 糟心 李斯好奇问道: “古大夫如此急切,是有什么问题吗?” 古寻想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李斯,你说是马车住着舒服,还是营帐住着舒服?” “呃……”李斯一下子有些懵,不知道古寻想表达什么。 接着古寻就自顾自的说出了答案: “都不舒服!只有城里的大房子住着才舒服!” “你想一直待在荒山野地里吗?” “……不想。”李斯不由哑然,甚至有几分想笑。 没想到古寻的目的这么简单……意外的很符合他的平时表现。 这时候古寻又试图劝说自己的金主了: “所以尚公子,你就不考虑让我直接去把王齮的头扭下来吗?一了百了多方便啊。” 嬴政不出意外的还是拒绝了这个听起来有些诱人的选项: “王齮此时既没有违背军法,也没有违背律法,即使是我,又岂能擅杀之。” “嘿!”古寻似笑似叹的哼了一声。 还挺有法治精神…… 转眼古寻又想起一个办法: “我们可以让绯烟用阴阳读心术控制王齮直接说出自己的阴谋,这不就行了吗?” 古寻的武功列表里也有这门阴阳奇术,不过价钱不便宜,对于还在攒钱的古寻来说,这种没大用的额外支出还是能省则省。 嬴政乍一听,有些意动,不过眼神几度变幻之后,还是选择了拒绝: “读心术……还是不用了。”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是盖聂和李斯都明白。 王齮可是大秦宿将,知道的秦国内部隐秘绝对不少,而且还有军中的大量情报,可不能让人随意翻看记忆,很有可能埋下祸根的。 就算绯烟似乎足够可信。 古寻也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一点。 “啊……是不太合适。” “那就只有等了,等他动手,嗯……被我刺激过,他应该会加快自己的行动。” 古寻还试着安抚了一下根本就没有担心自己处境的嬴政三人,“不用担心王齮的亲兵,就三千个人,全反了也不打紧,构不成威胁。” 考虑到不能吓到几人,他没有顺口说就算三万平阳重甲军全造反了呃,他也能炸平了这座大营。 当然,前提是得先把嬴政他们全送离此地,用火舞旋风轰炸这么多人,他也没法完全收住力,很可能造成误伤,把友军的灰也给扬了。 嬴政几人不怀疑古寻的话,他本来就有着团灭韩国一千余名禁军的战绩,而且很可能没用全力。 对于江湖高手而言,韩国的禁军,和秦国的最强步军,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虽然三千平阳重甲军差不多能够吊着一万韩国禁军打了。 “那就先等着吧。”嬴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就如同之前的韩非一样,抱着反正有兜底的人在的想法,打算看看王齮会怎么折腾。 ……………… 另一边,不远处的帅帐中,王齮静静的坐在踏上,面前摆着一壶茶。 虽然不喜欢喝这玩意,但是军纪如此,不能喝酒。 天色这时候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月亮都已放光,营帐内没有点灯,自然一片漆黑。 “将军!” 外面传来了呼喊声。 “进来!”王齮抬了下头,沉声回应道。 一名全身着甲,脸带铁面具的士兵走了进来,这副打扮并不特殊,因为全平阳重甲军都是这个样子,除了将官。 他是王齮的一名亲信,也是他的亲兵。 之前嬴政等人坐着马车进大营,虽然没露面,但肯定还是会引起一些关注,所以他让自己的亲信去监察一下,以免发生什么异变。 顺便也去处理一下那五个斥候,先给他们报个已死亡,反正回头也会死。 “将军,斥候的事已经办好,那些马车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唯一的麻烦就是蒙恬千长,他似乎有些在意那几名斥候的‘死亡’。” 亲信老老实实的汇报自己查到的情况。 王齮听了以后,粗犷的浓眉皱了皱,“你先下去吧。” “是,将军。“” 蒙恬?这可是个麻烦人物。 王齮的手指不住的敲击桌面,思考着蒙恬的问题。 这家伙虽然只是一个千长,但是却出身蒙家,是蒙武的嫡长子啊。 自昭襄王薨,应侯范睢死亡,原先的军功贵族渐渐衰落,蒙家后来居上,成为了秦国最大的军功世家,虽然这两年因为蒙骜过世,而蒙武又能力不足,有些声势不振,但依旧是秦国最显赫的军功贵族。 蒙恬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本身的能力就不说了,因为出身的原因在军中也是颇有威望。 最关键的是,蒙家人肯定完全忠于秦王政。 王齮需要想想怎么糊弄蒙恬。 ……或许,他正是最合适帮助自己完成计划的人? 王齮心里有了几分决断 ……………… 深夜,嬴政在烛火的照耀下,依然还坐在桌案前,不过营帐中只剩下了盖聂守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他。 嬴政手里握着笔,面前铺着绢布,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按照王齮订下的计策,他需要写一封求援信发至咸阳。 虽然已经基本确定王齮不可靠,但是这封信还是得写,糊弄一下对方。 本来随便写写就好,反正发不出去,但是一提起笔,嬴政还是不由升起了很少会产生的愁绪。 拔剑四顾心茫然啊! 说到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求援,他竟然一个都找不着。 仲父?要自己命的就是他。 母后?她只怕都快忘了自己这个儿子。 昌平君?他倒是有能力,但是嬴政不够信任他。 兜兜转转,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信得过的实力不足,实力够的未必可信。 盖聂在一旁看着,没有做任何行为去试着激励或安慰嬴政。 他知道对方不需要。 这是一个合格的王者,不需要臣子的关心。 也确实如此,嬴政心下茫然片刻后,便自己收拾好了情绪,完全忘掉之前的惆怅,开始落笔写字。 他最终选择了向昌平君熊启求援。 虽然对这个楚国公子嬴政抱有戒心,但这不是随便写着玩吗,只要内容大概过得去,足够让王齮不起疑心就行。 而且还有微小的概率是王齮没问题,这封信真的会发出去,熊启也算矮个子里拔高的,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蒙恬 次日,上午,巳时正,蒙恬结束了日常的训练。 作为千长军官,他不需要进行固定的操练,只需要练别人。 此时尚还年轻的蒙恬看起来棱角分明,五官凌厉,眉眼飞扬,穿着一身玄色铁甲,手里抱着连面头盔,不急不徐的走到了帅帐之前。 进去之前,他打量了一番四周,发现了一处异常——帅帐不远处的另一间营帐门口守着五名军卒。 那间营帐早就有了,但是此前一直是空置的状态,眼下门口守了人,也就代表里面有人了。 可军营里怎么会无故多人呢? 尤其是这种还需要人守门的身份不一般之人…… “将军,千长蒙恬求见!”暂且压下心头思绪,蒙恬开口叫门。 “进来。” 王齮沉稳的声音传出,蒙恬应声进去。 此时王齮正坐在桌案前,看着不知道什么内容的书简。 “将军!”蒙恬进来后,立刻半跪在地行礼。 王齮抬起头看向蒙恬: “蒙恬,你这个时候找本将军所为何事?” “将军,我昨夜巡查军营,发现有一整队斥候小队失踪,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前来禀报。” “斥候小队失踪……这也算是正常事,有何奇怪之处?”王齮捋着胡须,反问道。 蒙恬盯着王齮,让他的话堵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斥候失踪当然是正常情况,这个兵种本来就是阵亡最严重的,但是也得分情况啊。 眼下韩军闭城不出,根本没有敌人,出去巡视的斥候只有极个别被野兽袭击受伤,最倒霉的情况也不过是被野猪拱死了一个人,如今一下子失踪了五个,还能算正常? 蒙恬吐了口浊气,稳了稳心神,回道: “将军,我查过军营名册,那五名斥候昨日分明已经归营,他们是在归营后失踪的,这如何不奇怪?” “哦?”王齮轻咦一声,似有意外。 军营之中,出入皆需记录入册,那几名斥候当然不会例外。 昨夜王齮的亲信已经来不及伪造名册,更不能直接销毁,那样更引人注目,最后只能冷处理,放任不管。 果不其然,被蒙恬翻查了。 “那你查过他们归营后的行踪吗?”王齮收起桌案上的书简,正了正身子,语气不急不徐的问蒙恬道。 “属下当然已查过,那五名斥候归营后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前往帅帐,随行的似乎还有几辆并非大营中的马车。” 蒙恬紧盯着王齮,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哈哈!”王齮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到蒙恬身边拍了拍他,似乎是赞叹的说道,“不愧是将门之后,做事认真,行动果决利落,该追查的线索都没有放过。” “将军的意思是……” “这件事我已经暗中派人去查了,你不必操心。” “将军,营中有士卒失踪,此事非同小可,怎能……”蒙恬急忙追问。 “还有那队车马,不知将军可否解惑?” “……你是将门之后,对我大秦也是忠心耿耿,本将军便告诉你。”王齮转回桌案旁,喝了一口茶后,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队车马所载之人,其实是访问韩国的使节李斯大人。” “使节李斯大人?可他不是应该随前使臣团一同返都吗?”蒙恬疑问道。 王齮又摸起自己的花白的胡须,“照理说是如此,不过李大人在新郑获得了一些机密情报,需要秘密送回咸阳,于是暗中脱离了使臣队伍,独自回都。” “他的行踪是绝密,不可外泄,否则会酿成大祸,眼下其余六国的间谍都想找他,斥候的失踪极有可能与之有关,但此事不可声张,只能暗中密查。” “你明白吗?”王齮最后沉声质问道。 “……属下明白。” “很好,你勤于军事,尽忠职守这很好,但是有些事还不需要你来操心。”王齮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没事你可以下去了。” “属下告退。” “呼……” 蒙恬出了帅帐,长出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凝重和思索。 王齮的解释基本说的通,但是蒙恬总觉得不对劲。 就算有别国间谍打使臣李斯的主意,又怎么敢在大营之中对士卒下手? 还有那个什么机密情报……韩国能有什么值得七国争夺的秘密? 而且据守营士卒所说,那队车马可是足足有三辆大马车,李斯一个人用得了吗?送个情报需要多少人? 这时候,他的目光有不自觉的瞥向了一旁那个突然有人值守的营帐。 …… 帅帐中,王齮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他知道蒙恬既然有意深究此事,自己刚才的说辞就糊弄不过去,他肯定还要查。 不过无所谓,要的就是他继续查。 …… 蒙恬带上了一直抱在手里的头盔,昂首阔步走到了那间营帐之前。 这里还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不伦不类的有五个士卒把守。 这种人数完全不对称的情形不应该出现。 值守士卒,其实就是昨天的那五个斥候,看见蒙恬过来,急忙拦住了他。 他们现在还处于生死未卜的状态,虽然心里不明白王齮为什么要杀自己,也隐隐有所怨恨,但是既然侥幸保住了一命,就得尽忠职守。 免得因为办事不力,又被人找由头给彻底斩草除根…… “请止步!” “我乃千长蒙恬,有巡视军营之责,这营帐中住的是谁?”蒙恬锋芒毕露的眸子扫过眼前五人,盛气凌人的问道。 “请千长大人见谅,我等只负责值守,帐内之人的身份并不知晓。” “不知?”蒙恬看着这几个低头缩眼的士卒,完全不信他们的说词,“是不知,还是不能说?” “给我让开!” “……左庶长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此帐。” “我奉命巡查军营,也是左庶长的命令。”蒙恬不管这个,当即就想硬闯。 …… “外面似乎有些热闹。”坐在榻上,安静看书的嬴政听见外面的吵嚷声,不由疑声道。 “似乎是一名军中千长要强闯营帐。”盖聂的耳朵更好使一些,隐隐听的见声音的内容。 “千长……强闯,有意思……” 王齮肯定吩咐过不许任何人私自探查这间营帐。 可一个千长,怎么敢顶着主帅的命令强行闯入?还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会是个有趣的变数,能给这场军营中的闹剧增添几分变化。”嬴政按下书简,对盖聂说道,“盖先生不妨出去看一下。” “好。”盖聂依旧沉默寡言,点头应是。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无聊的时光 此时,外面就欲强闯营帐的蒙恬已经扒拉开了堵门的五名士兵,就要踏步走进去,突然感到一股锋利的气息,阻拦在自己身前,不由顿步,握紧顺手抢过来的长戟,凝目望向前方。 盖聂手里拿着清霜剑,用剑柄将帐门掀开一条小缝,自己从中钻了出来,确保里面的嬴政不会被外面观察到。 “请止步。”盖聂一横剑,完全封住蒙恬的前路。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军营之中?”蒙恬没有贸然行动,眼前这个剑客显然不一般,只是站在原地沉声喝问。 “在下盖聂。”盖聂不带丝毫情感的冷声吐出四个字作为回答。 他表露身份并没有问题,李斯的存在必然瞒不住多久,也没打算瞒,而在新郑城的时候盖聂就已经以护卫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过,知道的人本就不少。 “盖聂?”蒙恬不由讶然失色。 鬼谷传人的名头可以说天下皆知,更何况纵剑盖聂是他们秦国大王的首席剑术教习兼护卫,蒙恬自然听过。 惊讶过后,就是疑问,盖聂一向深居王宫,即使在咸阳城也少有人能见到他,此时怎会…… “王上的首席剑术教习,怎么会出现在武遂边关?” “荒唐!”蒙恬也不是吃素,完全不怵盖聂的强大气场,向前一步,气场不落下风,“我身为大秦千长,有巡查军营之责,岂有无可奉告之理?” “这你应该去问你的主将,左庶长大人。”盖聂眉眼不动,只是嘴唇微微翕动,把话堵了回去。 蒙恬不再言语,环顾一周,将盖聂,以及其余五个士卒记在心里,转身大步离开。 虽然不知道这个鬼谷传人的真假,但从对方的气息来看,是个高手,就算他强行无视王齮的命令硬闯只怕也闯不进去,只能暂且罢手。 离开帅帐所在,蒙恬步履不停,直奔军需处。 军营中的一应物资都由军需处调配,而调用就必须有书面记录。 蒙恬找到最近的记录卷宗一翻,果然不出所料,食物,烛火等一应生活用具都比之前多了几人的用量。 他很清楚自家主将治军极严,即使是他的亲兵也不能违规取用物资,更何况这些生活用品是需要定时定点配送的,王齮不可能一天天亲自盯着这些东西安排,肯定会留下痕迹。 卷宗中只记录了对应物品和用量,并未记载用处,但是蒙恬相信肯定是给了昨天乘坐三辆马车进来的人。 从用量上来分析,他估计大致多了……十个人左右。 十个人……不算是小数了,不管是做什么隐秘之事,这个数目的人手都有些太多了。 怎么还有用于书写的笔墨和绢布? 必须进一步调查! 蒙恬进入平阳重甲军任职已快一年,对于王齮的风格也算很熟悉了。 和许多老将军类似,强硬,霸道,自负,固执,但是足够老练,经验丰富,一视同仁,忠于国家…… 这样一个人,他不觉得对方会暗中出卖秦国的利益,但是也不排除其人在军营搞一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之事的可能。 蒙恬要查清真相,如果一切没问题那自然最好,如果有问题…… 当然,真正让蒙恬敢这么违背上意,胡搞一气的原因是平阳重甲军现在很闲,没有战事。 韩国不可能主动进攻,而从现有的状况来看自己一方也只是虚张声势。 不打仗,是蒙恬的底气,不然的话战时扰乱军纪,调查主将,就算他是蒙武的儿子也吃得不了兜着走。 ……………… 军营后方寨墙。 这里的守备相对松散很多,不是士兵懈怠,也不是王齮粗心,而是实在没必要。 军营后方不远就是武遂,自家的地盘,而且有大量的斥候早晚巡逻,不可能让人摸到后面爆……背刺的。 谨慎是一种优良的品质,但是过犹不及。 王齮排营都把中军营帐完全摆到前边去了,让军备营帐挨着后方寨墙。 古寻几人分到了两座营帐,一间住着古寻,墨鸦,白凤,一间住着绯烟等女眷。 人比较多,但是好在营帐够大,空间很富裕,甚至还够摆一些无关紧要的装饰家具。 古寻的营帐中,他正百无聊赖的躺在角落的卧榻上,仰面朝天,阖眼假寐。 墨鸦在另一个角落,没有像古寻一样躺着,但坐姿也很随意,半倚半靠的,很是惬意。 最近他算是飞速的堕落了,每天就是赶马车,而且马跑的还不快,实际上只需要他往车架上一坐,抓着缰绳注意不要跑偏翻车就行,既不用动手,也不用动脑子,这让内心其实渴望退休的他很受用。 与之相反的则是白凤,他坐在桌案旁,姿势尽管不端正,但是也没到松松垮垮,精神萎靡的程度。 他和墨鸦都在向往自由,不过后者是为了只是希望能够退休,安享晚年,而他是为了跳槽到更大的环境中去。 所以相比变的有些咸鱼的墨鸦,白凤此时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思。 他屁股底下跟长了刺似的,有些坐不住,看着一个比一个懒散的主子和大哥,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先生,咱们就这么干等着敌人布局,什么也不做吗?” 听见声音,古寻眼皮晃了晃,倏然睁开了。 他没有睡着,但是意识已经完全放空了,因为无聊。 睁开眼后,古寻扭了下头,瞥了一眼斜对面的白凤,语气懒洋洋的回应道: “你有什么想法啊?” 白凤闻言不由看向了墨鸦,希望他能给点言语上的支持,不过对方只是负手抱胸,歪着头定定的看着自己,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白凤只能自己开口回答: “先生,属下认为至少也要去打探一下那位秦军左庶长的动作,万一对方真的图谋不轨,可以免得我们不知不觉被围困啊。” 跟着似乎是担心古寻误会他质疑自己的实力,还补了一句解释,“这里毕竟是对方的军营,有数万训练有素的大军,一旦有变,对我们恐怕很不利啊。” 这里,白凤重点强调‘我们’,言下之意是你能飞,但不能带着所有人飞,大多数人还是会被堵住。 第三百三十八章 荒谬 古寻抬起手臂无力的晃了晃,“没必要,王齮能做的事很有限,盯不盯着都行。” “况且这是军营,都是士兵,打探情况还得避着一大群人,还不够费劲的呢!不如老实歇着,确保有需要的时候精力充沛。” 这时候墨鸦终于插话了,一改之前的惬意,神色恭敬的垂首说道: “先生,如果有需要,我和白凤可以去盯着,我们可以操控鸟类,被发现的几率并不低。” 虽然日子过的很惬意,但是墨鸦没有忘掉自己如今还是有个老板的,而且还是个十分强大恐怖的老板,该认真的时候他绝不懈怠。 “查个锤子,金主发话了,先看看,等王齮真的发难了再说。”古寻哼唧了两下,不以为意的回道。 金主? ……那是什么? 墨鸦和白凤心头同时浮现了这个疑问,尽管他们明白这话代指那位秦王,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而且有些不明觉厉。 “那需不需要我去盯着点尚公子的营帐,我们现在分处两地,还是应该防备一下王齮逐个击破的吧?” “嘁,你以为他能拉起多少人造反?”古寻不屑的撇撇嘴,随意挥了两下手掌,“最多忽悠几百个傻子陪他一起寻死,有盖聂在怎么都能顶住一时,足够我过去救场的。” 话说到这,墨鸦和白凤不再纠结是否该有所行动这件事——一切听老板的。 不过墨鸦心里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考虑到新老板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挺和善,他犹豫着问道: “先生,听您的意思,似乎很确定王齮有问题?” “嗯,问题大了,他就是想要嬴政的命。”对于这两个算属下的人,古寻就没那么多顾及了,直接坦言。 “可是……以属下之前在夜幕看过的资料来判断,王齮这位秦国宿将没道理偏向吕不韦。” “哪怕他不看好……尚公子,也大可以不站队,完全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亲自下场杀人啊……”墨鸦疑惑不解的看着古寻,希冀能够得到答复。 他也知道,自家老板经常会有些莫名其妙,但很重要的情报。 “他没有站队吕不韦。”古寻给了一句解释。 “啊!?”墨鸦和白凤异口同声的惊讶轻呼。 “这怎么可能,他没有支持吕不韦为什么要……”墨鸦和白凤更不解了。 “原因很荒谬,所以我先不跟你们说,保留几分惊喜,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了。” 墨鸦,白凤:“……” 不打算说你直接骗我们说不知道不好吗,这话说一半多难受啊! “你们……开,我……看……” 古寻突然远远的听见了一阵争执声。 因为古寻的强烈要求,他们这边的两座营帐门口并没有守着门神,这也是那五个斥候都堆到嬴政那边去的原因。 不过王齮肯定不会放任古寻这个头号危险分子不管,他在远一点的地方设立了哨口,一边遥遥监管古寻的营帐,一边阻拦其他人和古寻等人碰面。 古寻听到的争吵声就是来自于哨口,因为事发突然,没有提前注意,所以只是隐约听见一些只言片语,现在仔细去听就能听见全文了: “千长大人,请您不要为难属下,左庶长严令绝对不许任何人入内查探的。” “哼,这里是军备营帐,岂有不许入的道理?你们说是左庶长大人的命令,那么可有军令,可有手书?” “这……没有,但是大人,左庶长确实下令了,您不信可以去亲自向左庶长求证,请不要为难属下等人。” “都给我滚开!” 接着就是一些动手的声音了,来者气息雄厚有力,步伐沉稳,显然是个练家子,几个寻常军卒肯定拦不住,轻而易举被放翻,让人闯了进去。 这个闯入者自然就是又来调查的蒙恬。 他轻而易举的就查到了昨夜奉送物资的人的移动路径,沿路找到了李斯的营帐,他断定不止两个营帐,所以没有急于打草惊蛇,继续顺路摸索,又找到了古寻这边的两个营帐。 这里离帅帐够远,又属于军备营帐的区域,他干脆直接不管不顾强闯,反正闹大一点他也不在乎,说不定还能逼迫王齮尽快跟他说明事实情况呢。 蒙恬摁倒几个守卒,开始靠近古寻的营帐,那些士兵见此,一部分赶紧跟上,另一部分则飞快的跑出去,应该是去通知王齮。 王齮此前叮嘱过,不要让营帐内的人和任何旁人有交流,如今蒙恬闯进去肯定不是为了遛弯,八成会和帐中的人交流,这些军卒虽然无力阻拦蒙恬,但还是打算尽力记下谈话的内容,以戴罪立功。 古寻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敢于违背王齮命令的千长有所猜测,八成就是蒙恬,所以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毕竟也是个历史名人,态度还是认真一些好。 “怎么了,先生?”墨鸦见此问道。 他和白凤可听不清外面的争执,只知道发生了点什么。 “马上要来客人了。” “嗯?”虽然内容意思含糊不清,但是墨鸦和白凤还是同时警觉起来,防备着帐门之处。 未过几息,蒙恬就迈着大长腿,越过了百十米的距离,来到了营帐前,不做半点停顿,径直闯了进去。 然后就看见了三个长相异常俊美,一个比一个帅的男子同时看着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其中稍靠近门口,衣着一黑一白的两个身体紧绷,眼神紧紧盯着自己,明显在防备。 而最里面的那个,也是最帅的那个,态度就随意许多,既不防备,也不敌视,反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 一对三,蒙恬毫不露怯,大声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军营中?” 他这不到一天的功夫,已经问了不止一遍这种问题了。 “我们来军营,自然是因为有人想要我们来啊。”古寻撑在桌子上,语气随意如同闲聊一般。 蒙恬遮挡在头盔面具后的眉头一拧,追问道: “谁让你们来的?” 这句话古寻没有回答,只是伸手一指蒙恬背后的方向。 王齮来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开始欺骗 蒙恬自觉没有危险,于是扭头朝身后看去,透过门帘的缝隙正好看见王齮在刚才去报信的士卒的簇拥下,走到了哨口的位置。 “蒙恬,你在做什么!?”王齮声若洪钟,远隔着百十米的距离大声吼道,却依然让古寻等人能够清晰听见他的声音。 跟古寻靠真气传音不一样,王齮这是纯粹的嗓门大,中气足,硬生生传这么远没衰减完。 声音中夹杂着怒火和不满,显然其人处于盛怒的状态。 对于王齮的问责,蒙恬也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不过他感觉王齮来的似乎太快了。 等到王齮进来后,蒙恬半跪在地回道: “将军,属下清查军需账册,发现有些物资去向不明,所以前来调查。” “哼!”王齮苍老的眼眸朝下一垂,看着跪在地上的蒙恬,知道这话只是让他的行为,避开之前那件事的说辞。 “本将军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不信你不知道物资会送去哪里!” “将军,数目对不上,少的太多了。”蒙恬依旧不卑不亢的回复。 “你……”王齮凶厉的目光一凝,然后……突然他身上的怒火就消散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呵呵,很好,你果然观察敏锐。” “先起来吧。” 蒙恬闻声直接站起来,不过人依旧有些戒备王齮。 王齮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闪到一旁。 蒙恬没有继续硬顶王齮,听话的站到了一旁。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老夫有些疏漏,让属下冲撞了几位,还请见谅了。”王齮抱了抱拳,用有些敷衍的语气向古寻三人道了个歉。 古寻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动都没动,饶有兴致的看戏,“嘿!没关系,就当打发时间了。” 王齮再点了点头算作示意,然后对蒙恬说道: “你跟我来。” 接着直接走出了营帐。 蒙恬见此,犹豫了一下后,也跟着要出去。 在即将出门的一瞬,他的脸色稍微凝滞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古寻依旧笑盈盈的看着,一言不发。 等一切重归平静之后,白凤率先开口说道: “刚才那个人,似乎和王齮不是一路的。” “不,严格来算,他只是对于突然出现的,身份神秘未知的我们有些防备,因此和自己的上官发生了些争执而已,二人未必有着根本上的矛盾。”墨鸦纠正道。 “不过敢在军营中公然顶撞主帅,听声音年龄似乎不大,可能是个愣头青,但更可能是个有背景的贵族子弟。”墨鸦接着分析补充,“王齮似乎叫他……蒙恬?” “蒙氏一族的人吗?” 三言两语,墨鸦做出了个最合理的猜测。 嗯……也是正确的猜测。 “嗯,蒙武的儿子。”古寻点了点头,肯定了墨鸦的猜测。 “呵……”墨鸦露出意味不明的轻笑,感慨道,“难怪敢和王齮这位实权将军对着干,真是出身豪门啊!” 墨鸦和白凤都没有问古寻为什么没有趁机和蒙恬说出王齮的问题。 因为没用。 人家啥都没做呢,光说没用,得等他动手,有了铁证才行,不然的话古寻干脆亲自出手,刚才那会儿够杀他十回的,要蒙恬有什么用? 当然,古寻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真气传音,暗中提醒了对方一句话: “成蟜已死,秦国只有一位公子了!” 当然,实际上秦国现在有好几位公子——都是嬴政的儿子,不过前面挂上成蟜,那么意思自然只会指向嬴政。 ……………… 蒙恬跟着王齮,一步步走回了他的帅帐。 王齮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蒙恬,八字胡下的嘴角挂着笑意: “本将军倒是没想到,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还紧追不舍。” 蒙恬抱拳行礼,生硬的回道: “左庶长的回答并不足够解释一切。” “好好,不愧是蒙骜的孙子,果然尽职,可惜没有学到你祖父的一些世故,做事太过强硬莽撞。” 王齮是老将军,他的辈分是高过蒙武的,此时教训人也是直接用蒙恬祖父的名字。 蒙恬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王齮,等待着一个真正让人信服的答复。 “我就告诉你全部的真相吧,反正你是蒙家的人,也不打紧。”王齮一副那蒙恬没办法的样子,摸着胡须,无奈叹道。 随着话音落下,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函,上面印着火漆,不过被揭开了,也就代表他看过信了。 “你上前来看。”王齮将信函放在桌上,朝蒙恬招手,“这是一封来自咸阳的加急密函。” 蒙恬凑上前一细看,眼神一缩…… 火漆印痕赫然是大王私印的形制。 作为蒙家子弟,虽然他没见过王上,但是这私印的真假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他也不认为王齮敢造假。 事实上也确实是真的,嬴政亲自盖的火封。 出现这个印痕,代表这封信是王上亲自密发的信函。 “将军,这……怎么……”蒙恬一时有些混乱,不知道说什么。 王齮也不在意他的失态,自顾自的说道: “李斯大人离韩返秦的路上,遇见了一伙人,其为首者自称尚公子。” “尚公子!?”蒙恬身躯又是一震。 这个称呼可不能随意用,公子毕竟只有君王之子才能称呼,尽管现在贵族子弟也会被这么称呼,但是特意以此自称的基本没有。 不过蒙恬此时脑中回荡的不只是这个词,还有古寻之前秘密告诉他的话: 秦国只有一个公子……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齮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事,只当他是在震惊这个称呼,继续补充道: “他们巧言骗取了李斯大人的信任,让其同意带着他们一同返回咸阳。” “但我提前收到了王上的密函,知晓会有一伙长安君成蟜的余孽想要前往咸阳,图谋不轨,于是日夜派遣斥候巡逻搜索。” “所以将军你才会让斥候搜索整整六十里的范围。”蒙恬似是恍然道。 “没错,我必须提前截住这伙人。” “也幸亏我早做了准备,不然他们可能真的跟着李斯大人,一路安然去到咸阳了。” 第三百四十章 丑闻? 王齮说着话,手一遍遍抚过胡须,一副对自己成功拦截目标这件事很满意的样子。 看起来都很完美。 “可是……长安君两年前不是确定兵败身亡了吗?怎么会还出现他的……”蒙恬压抑不住心里的惊讶,声音有些抖动。 他下意识的想要质疑,而王齮没有意外他的反应,立刻给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回答。 “为首的那名尚公子,他的手上有成蟜的碧玉扳指。” “那个东西,是庄襄先王亲赐,我相信你也能认出来,等到合适的时机,你见到他时就能看见。” “这……”蒙恬一时语塞。 有碧玉扳指为证,那确实和成蟜脱不了干系。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长安君已故两年,如今突然冒出来他的余党,又能有什么作为?” “呵!”王齮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带着轻蔑意味的冷笑,“昨夜我的一名亲兵,假借我的名头,盗用我的印信,送了一封密信出去。” 蒙恬眉头一皱,“假借?盗用?就算您的亲兵,也不可能……” 王齮不等蒙恬话说完,抢先回道: “没错,但他是我最亲信的下属之一,别人办不到,他却可以寻找到机会,我没有特意防备他。” “长安君的余党,本身并没有多少力量,毕竟长安君都已经死了两年,但是……他的身份却是大问题,有太多人会借此机会来针对王上了。” 王齮紧接着意味深长的说道,跟着问了蒙恬一句: “你知道那封密信是送到哪里?送给谁的吗?” 蒙恬自然不知道,但是心里却有几分猜测,而王齮的自我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送往雍城,给太后的……幸好我及时拦截那封信。” 王齮的语调有些感慨,似是在为王族的手足相残,兄弟不睦而悲叹。 而蒙恬此时眼神飘忽,心中思绪流转。 他在想,那个疑似成蟜余党成员的人说的话,是不是在向他强调当年成蟜曾大肆宣扬的那件事——王政并非庄襄王所出。 但是转念一细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这个意思,那对方不应该在前面刻意强调一句成蟜已死。 ‘只有一个公子’……现如今听来,似乎更像是在代指当今王上…… 王齮没有在意一脸凝重,心神不属的蒙恬,自己说了这么隐秘而劲爆的……姑且可以说是丑闻,蒙恬心里有想法再正常不过了,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此事涉及到了王室丑闻,你也应该清楚问题有多敏感,所以本将军一直在竭力遮掩,力求能够以最小的动静解决‘尚公子’等人,提前平息一场动荡。” “不知将军的那名亲兵现在何处?”蒙恬暂且压下心头越来越多的疑问和乱绪,将注意力尽量放在王齮的话上,试着去探究对方是否在骗人。 “被我秘密关押起来了,你若是想要去拷问他,回头我可以让人带你去。”王齮一脸坦然之色,完全不担心蒙恬会问出什么不一样的说辞。 那可是他的亲信,自然早都安排好了,就算蒙恬以其性命相挟,也不会吐露半点真相。 蒙恬闻言,心中暂且相信了王齮。 到目前为止,对方的说法都没有任何问题,王上密信绝然不假,其他佐证虽然没有一一展露,但是也都易于求证,骗不了人。 于是蒙恬立刻跪地行礼请罪道: “将军确是良苦用心,并无阴谋算计……属下孟浪,请将军治罪。”。 王齮抬了抬手,笑道,“我之前就说了,你是蒙武的儿子,这种秘闻知道了也不是大事,当然,不可向任何人外泄。” “属下明白。”蒙恬应声后,站起身疑问道,“那将军,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这伙人呢?” 王齮捋着胡须,脸上浮现一些为难之色,“眼下我也在考量。” “这件事牵动了不少人的关注,此时军中恐怕眼线遍布……”说到这,王齮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声,“唉……连我的心腹亲兵都是别人的暗子……” “……处理‘尚公子’一伙人,必须尽可能隐蔽,一旦闹出大动静,只怕平阳重甲军全军都会受到波及啊!” “盖聂?”蒙恬见王齮一副对方很棘手的样子,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就是那位秦王首席剑术教习。 王齮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波动,对于蒙恬知道盖聂的存在并不意外——下面的士兵跟他汇报过了,蒙恬此前试图强闯尚公子的营帐,是盖聂出现逼走了他。 这让王齮心里既是一紧,又是一舒。 他担心蒙恬会察觉到不对劲,但同时也为盖聂的表现而感到些许放心,这代表嬴政似乎还是偏向于相信自己的,没有被那个古寻给彻底带向怀疑自己。 “看来你已经见过那位鬼谷纵剑了。” “他身为王上的首席剑术教习,怎么会选择背叛呢?”蒙恬紧跟着疑问道。 “哼,他可是鬼谷的弟子,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熄……纵横家的人可有安分守己之辈?”王齮摆出不足为奇的样子,试图解释。 见到蒙恬没有再问,王齮就接着自己补充道: “不止是盖聂,还有先前你见到的那个人。” “哦,那人有何问题?”蒙恬假作不知的反问道。 “他和盖聂一样,都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有他们二人在,即使是几百将士围攻,也能保护那位‘尚公子’安全无虞。”王齮讲出了如今面临的难题所在。 “一旦短时间内拿不下‘尚公子’,动静就会闹大,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既然如此,不如想办法分开他们,各个击破。”蒙恬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决思路。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对方对我们恐怕并不足够信任,轻易不会分开。”王齮显然也早就考虑到了这种办法,对此已经有了相对清晰的腹案,“还需要另一个人来具体实施才行。” “使节李斯大人?”蒙恬对王齮所说的人选做出了猜测。 其实可以算作是肯定,因为再没有其他可能的人选了。 王齮也不出他所料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缓缓点头道,“没错。” 第三百四十一章 请李斯 “李斯其人,乃是吕不韦的门客,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当的这个使臣,完全可是视作吕不韦派系的人,这也是这群逆党会找上他的原因。”王齮朗声解释道,“这其中盘根错节的权势之争你应该也了解。” “……属下明白。”蒙恬双眼望地,目光涣散,好似没听见,但又机械的应答了一声。 对于吕不韦和当今王上的权力纷争,蒙恬当然清楚。 如今军方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忠于秦国,忠于王上,但是不插手,不站队的态度。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放任吕不韦用盘外招戕害身为秦王的嬴政,也不允许吕不韦做什么谋逆篡国之举,但是同时也不会下场入局帮着嬴政真刀真枪的对付吕不韦。 这对他们而言也算是最好的选择。 身为掌握兵权的将军,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站队虽然可能带来巨大的收获,但同样会引起不可避免的猜忌,权衡之下,不如观望了事。 反正不论谁掌权,都要倚重军队,只要表现的并无异心,至少能保住现有的权势。 再多的,也大可以自战场上取得。 蒙恬自然得到过蒙武的教诲,知道自家的立场——忠于王上,却不针对吕不韦。 虽然他本人不是很认可这种立场,但这毕竟是保全家族的最佳选择,尤其是在他的祖父蒙骜已经过世的情况下。 对于蒙恬这个表现,王齮咧嘴一笑,没说什么,他自己就是实权将军,当然清楚武勋的选择和作为。 “按照将军所说,这位李大人是否愿意倒向我们呢?毕竟吕相……”心照不宣的略过这个话题,蒙恬将思绪转回眼下的正事上,又提出了个疑问。 “这正是问题所在,倘若他配合,这件事就会办起来就会减少不少阻碍。”王齮颔首说道,“不过本将军调查过,这个李斯,出身贫寒,一心富贵,又贪生怕死,只要许之以利,施之以威,不难逼他倒戈。” “以此来看,倒是值得一试。”蒙恬附和道。 “如今你也知道了事实情况,接下来的布局,以及动手,正好可以助我一力。” “……属下愿为大秦效死。”蒙恬没有二话,俯首应是,垂下去的脑袋让王齮看不见他的表情。 “很好,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派人通知你。” “是!” ……………… 当晚,王齮就找上了李斯。 他以宴请对方为由,派人去请。 去的人态度很强硬,根本没给李斯回绝的余地,他一个人也无力反抗,于是半被迫,半自愿的被领到了帅帐。 李斯虽然算是被强逼过来,但是本着风度不能散的原则,进去之前还是整理好了衣冠,放平了心态,然后神色自若的走进帅帐。 里面的光线很是昏暗,没点几盏灯,只是王齮身前的桌案上摆了两个灯台,散发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王齮周围的一小片地方。 这些光也足够李斯看见王齮请自己的宴席是个什么样子了——一壶不知道品质的酒……大概是酒,不是茶,还有两碟子小菜和一盘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大概率是野猪肉? 说实话,对于任何底层的百姓来说,这无疑是一餐美食,有肉有菜,但对于李斯来说,就宴席这个词汇而言,这可称得上是近些年他吃过最寒酸的了。 他说是出身贫寒,但是这年头能读书的再穷能穷到哪去,何况他还是荀子的学生,小圣贤庄的伙食可不差。 王齮粗犷糙黑的面庞在昏暗灯火下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看见李斯到来,伸手招呼道: “李大人,请落座吧,军营中条件有限,还望见谅了。” 李斯走到他对面坐下,轻笑着回道,“左庶长大人客气了。” 靠近之后,他能看的更清楚了,那壶里应该确实是酒,而那盘子肉也应该就是野猪肉。 确实简陋,不过李斯不是个挑剔的人,就是给两盘子水煮野菜,他也能神色如常的吃完。 一般来说,宴席肯定是要谈事,但要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换言之就是大家吃好喝好了之后再谈,但是王齮显然没那闲心,而且这点东西也没啥可细品的,两人才吃两口,他就直接开始准备切入正题了。 “李大人,老夫记得,你之前是吕相府上的门客吧?” 李斯眉头微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先是遵循着儒家的礼节,神色不动的停下筷子,然后才沉声回道: “不错,正是承蒙吕相抬爱,李斯才能步入仕途。” “既然如此,此时又为何会跟尚公子走到一起呢?”王齮站起身,挺直腰身,走动了半圈后,似是好奇的问道。 “左庶长说笑了,吕相被王上尊为仲父,更是我大秦相邦,我忠于吕相,当然是也忠于大秦,忠于王上。”李斯也站了起来,转向面对着王齮,含笑回道。 “呵,这倒也是……”王齮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接着坐回位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说道,“老夫还有一事不明。” “左庶长大人请讲。”李斯自然跟着回到了座位上。 “眼下秦韩边境不稳,战事一触即发,尚公子为何会甘冒性命之忧,孤身犯险,往韩国一行?” 这件事王齮确实很好奇——他刚得到吕不韦的暗中通知后,甚至一度觉得对方在忽悠自己。 “这……李斯不知,我到新郑以后方才遇到尚公子,之后就离开了,想来他已经办完了要办的事情。”李斯当然不会跟王齮坦白,佯装不知的回答道。 王齮心下有些狐疑,但是从李斯的脸上他看不出破绽,只能作罢不问,一边端起酒爵喝酒,一边问道,“那尚公子可有遭遇危险?” “这自然有,而且是很大的危险,险些丧命。”。 “什么!” duang! 王齮将酒爵猛地砸到桌案上,一脸‘惊怒’,“岂有此理,竟敢谋害王……尚公子,是欺我大秦无人吗?” “是什么人干的,韩国朝廷吗?” “左庶长息怒,并非韩国所为,谋害尚公子的,是罗网。” “罗网……”王齮盛怒的表情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以及震惊,“这岂不是说,是……吕相……” 李斯紧紧盯着王齮,不漏看对方的任何一丝表情——他基本可以判断,王齮应该早有了解,他的震惊有些过长了,显然是假装的。 就是不知道他对罗网的袭杀了解多少。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互相欺骗 王齮知道罗网会对嬴政下手,因为吕不韦曾提出过让罗网协助他杀害嬴政。 不过王齮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为了给白起报仇而对嬴政起了杀心,这不代表他对吕不韦就有多喜欢,事实上他对吕不韦一向很是瞧不上。 当年白起的死,应侯范睢可以说也算出了大力气的,在王齮看来,范睢,吕不韦,这俩属于一类货色。 恨屋及乌,自然对吕不韦观感一般。 如今他是没办法,不和吕不韦达成一些合作,他找不到杀嬴政的机会,但是别指望他能乐意和吕不韦的狗合力。 他同样瞧不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杀手。 因此,他并不清楚罗网究竟派出了怎样的阵容去刺杀嬴政,只是在军中得到了些许关于罗网有动作的消息。 “不知道,是罗网的哪些杀手去暗杀的尚公子?”王齮重新拿起酒杯大喝了一口,一脸杀气的问道,“老夫听人说过,罗网有不少实力顶尖的刺客,叫什么……天字一等,是他们动的手?” “回头老夫一定派兵想办法剿了这等逆贼。” 李斯眼眸低垂了三分,他不知道王齮了解如何,所以打算先不说当日的真实情况,用一部分试探一下。 “呃……动手者乃是一个杀手团体,名叫八玲珑。” 李斯之前听盖聂提起过,说这个团队不一般,实力相当强劲,也来了新郑,所以此时就拿这个名头来做试探了。 古寻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的,至今没有告诉任何人八玲珑的真相,这导致盖聂,嬴政等一干不知情者,都以为八玲珑死在新郑城里,死在古寻手上了。 五个天字一等都杀了,也不差区区一个八玲珑喽。 “八玲珑,这个杀手团体老夫听过,据说实力不简单,犯下了不少大案。”王齮露出了疑色,“不过没听说这个团队是罗网的人啊?” “李大人,这件事能确定吗?”王齮头向前伸了三分,身体前倾,双眼凑近紧盯着李斯,沉声问道。 李斯没有和他硬刚的意思,尽管不畏惧,但还是佯装做势弱,身子稍微后倾了一些,语气稍软的回道: “这种开不得玩笑,李斯当然确定。” “不过,八玲珑说来也只是罗网内部的一个小团队,也代表不了什么。” “罗网遍布天下,人员众多,不管是谁来掌管,都难免出现疏漏,出几个别有异心的叛徒也是常事。” 王齮身子重新坐正,语气轻快的接话道: “李大人说的在理,一个八玲珑嘛,说明不了罗网整体的情况。” “他们要对尚公子这么重要的人下手,怎么也会派上百个精锐杀手,再搭上几个那什么天字一等嘛!” “……” 看王齮的脸色,李斯也猜不出来他这是随口蒙着了,还是真有所知,只能面色僵硬的笑笑以作反应。 “夜色已深,左庶长若无其他事情,李斯就告退了。” “啊……一不小心多聊了几句,呵呵,李大人请自去。”王齮身体向后一仰,晦暗的灯光再度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庞,而另一半则被黑暗吞噬,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淡淡的笑声。 “李斯告辞。”李斯抬手一揖,起身转向门口走去。 这时候王齮突然又说道: “李大人刚才曾言,忠于吕相,也就是忠于王上?” 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阴恻恻的意味。 李斯顿住脚步,没有转身,脑袋稍稍一侧,背对着王齮回答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人,如何能忠于二主呢?”王齮站起身,手掌悄无声息的摸上腰间挎着的利剑,在帐中踱步。 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拉大,随着步履移动,阴影渐渐覆盖住整座营帐,李斯也被王齮的身影所吞没。 李斯眼神中闪过种种想法,不过脸上的神情丝毫未变,驻足几息之后,没有回答,抬步离开。 王齮在后面看着,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又说了一句话: “李大人是聪明人,相信不会做出不明智的选择,呵呵……” 李斯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背负双手,一步步离开了帅帐,而后径直前往嬴政的营帐。 王齮坐回主位上,对着一旁的暗影处吩咐道: “去盯着点。” “是,将军。”一道看不见人影的声音自阴暗的角落传过来。 虽然给嬴政看门的斥候小队会盯着王齮的亲兵,但是他们毕竟只是寻常的士卒,能力有限,王齮手底下当然还是有些可靠的,又有实力的监听者。 李斯进入嬴政的营帐之前,脸色几番变幻。 说实话,他真的谈不上对嬴政有什么忠诚,他不忠于吕不韦,也不忠于秦王,他只忠于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 他选择倒戈嬴政是为了富贵险中求,锦上添花总是不如雪中送炭的,为此承担风险也是必然的,但是如果太险了,小命完全没有保住的可能,他也不介意再度倒戈。 送炭再好也得有命送啊! 当然,他现在这副纠结的模样不是真的在犹豫是否背叛嬴政。 要是没有古寻一伙人,他可能真的要考虑一下自己接下来何去何从,但现在……哪怕不算古寻,还有纵剑传人盖聂,阴阳家的东君,湘夫人,前天字一等惊鲵这几个顶尖高手。 王齮想杀人,把自己的亲兵卫队全压上来都不够。 这场戏他从一开始就没得唱! 把该表演的表演完,确保不会留下破绽,李斯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李斯被王齮叫到帅帐的事,嬴政和盖聂知道——门口的斥候们看见了。 此时二人看见他进来,都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他先说。 情况不明朗,不能贸然开口,他们相信王齮不可能没有监视着自己的营帐。 李斯进门靠近,先是躬身揖手做礼,然后才说道: “尚公子,应该很快就能等到回咸阳的机会了。” 李斯的声音很正常,沉稳中夹杂着些许喜悦,似是在高兴尚公子能够离开,但是他的表情却和语气不符,眼神和脸色都很复杂。 嬴政二人一看,就知道李斯的话有问题,估计是在顾及可能存在的窃听者,刻意说成这样的。 “是吗?”嬴政自然配合着演下去。 “王齮将军已经按照计划做好了安排,相信很快就有反馈了。” “这样吗……很好。”嬴政假模假样的点点头,一副还算满意的样子,“这个王齮,虽然行事冲撞无礼,但到底是个沙场宿将,能力还不错。”chaptererror(); 第三百四十三章 开始布置 李斯和嬴政盖聂演了一出足够有欺骗性的戏剧,一定程度上蒙蔽了王齮。 他没有因此放松对嬴政的监视,但是在心里已经认为自己基本取得了嬴政的信任,并且确定李斯已经倒戈,可以安然的进行最后的步骤了。 杀死意图谋逆的乱党——尚公子! 顺便还能借着蒙恬的身份拉蒙家下水。 再加上吕不韦的话,说不准自己这次复仇弑王,还能够全身而退。 ……………… 次日晌午。 “将军,蒙恬求见!” 蒙恬清朗的声音在帅帐外响起,王齮闻声立刻呼喊道,“进来吧。” 蒙恬依然穿着那身帅气的玄色全身甲,走路簌簌作响,足以护住整个脑袋的头盔遮挡住俊朗的面容,也遮挡住了那一头昂扬直立的头发。 他走到帐中,抱拳跪下行礼,“将军,您找我有事?” “那件事已经办妥当了。”王齮颔首说道。 蒙恬抬起脑袋,反问道,“您是说李斯大人愿意弃暗投明?” “当然。”王齮站起身,一身重甲摩擦碰撞的吱呀作响,脸上挂着喜色,“本将军亲自跟他明晓了利害,他自无顽抗之理。” “怎么说也是儒家荀夫子的学生,这点情势他还是看得清的。” “那将军找我……是已经安排好了计划,只待执行了吗?”蒙恬反问道。 “不急。”王齮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摆了摆,“先看看这位使节大人有什么看法,顺便也让你们见见面。” 该来的人总是会来的那么巧,就在王齮话落音之时,外面传来了李斯的声音。 “使臣李斯,求见左庶长王齮将军。” “李大人快请进。”王齮当即笑着招呼李斯进来。 李斯一进来,先是朝王齮作揖行礼,然后就看见了身材高大的蒙恬,不由疑问道: “这位是?” “啊,这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力手下,千长蒙恬。”王齮大笑着,拍了拍蒙恬的肩膀介绍道。 嗯!? 李斯一听这个名字,就想到了其对应的身份——蒙武之子。 怎么会有蒙家人也掺和进来? 李斯初以为是蒙家人和王齮一样,倒戈叛变,图谋不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蒙家在军中的势力基本算是顶峰了,虽然蒙骜死后开始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完全没有依附吕不韦的必要。 吕不韦也不可能给出多优厚的条件——蒙家势力再进一步的话,就离被赐死的白起不远了,哪个君王都容不下的。 刨除掉同流合污的可能,八成就是蒙恬恰好在平阳重甲军任职,被王齮故意利用,来拉蒙家下水。 他这个左膀右臂的身份估计也是刚获得不久——一个千长而已,整个平阳重甲君足有三十个千长,换个校尉还差不多。 就算是蒙家人,也不能越权,千长就该干千长的活,商议战事都轮不到他出场。 “蒙恬见过李斯大人。” 蒙恬率先抱拳行礼问好,李斯闻言压下心中思绪,笑着还了一礼: “少将军客气了。” 作为蒙武的儿子,蒙骜的孙子,他倒是可以称一句少将军,当然,不是多正式的称呼。 不过蒙恬并不喜欢被外人这么称呼,有些生硬的回道: “李大人称我蒙恬,或者军职即可,少将军一称不合适。” “哦……哈哈,那是李斯失言了,蒙千长。”李斯不是很在意蒙恬的态度,笑呵呵的回应道。 王齮打断了两人的寒暄,插话道: “两位先别闲聊了,坐!” “哈哈,好,坐,蒙千长也坐。”李斯应声坐到了下首的客位之上。 蒙恬跟着在一旁的侍位坐下,而王齮自然落座主位。 一坐下,王齮就直切正题,语气颇为为难的说道:“李大人,我们现如今面对的局势有些棘手啊。” “嗯?”李斯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如今尚公子身边守着寸步不离的盖聂,他们两人在一起的话,我不好动手啊。” “人少了不足以对付盖聂,还会打草惊蛇,人多了动静就大,很难遮掩,不知道李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既然如此,那便想办法分开二人,再逐个击破。”李斯瞬间就给出了王齮和蒙恬之前想出来的思路一致的答案。 面对这种情况,分而击之确实是正常人最优先考虑的解决方案。 王齮点了点头表示附和,然后进一步问道,“不知道李大人有什么具体的思路吗?” “嗯……”李斯沉吟了一下,“王齮将军可以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安排上自己的人手,然后以饮宴之类的借口邀请盖聂一人过去,如此便可将二人分开了。” “好!”王齮一拍自己的手掌,很高兴的叫了一声,“李大人之计甚妙啊!” 李斯抿嘴笑了笑,不以为意,反而开口补充道: “不过盖聂一向谨慎,这样简陋的借口,未必能让盖聂离开尚公子独自来赴将军你的邀请,所以最好找一处看起来没问题,不显得这场邀请过分突兀的地方,并且由我这个和他们同行的同伴来作为缓冲,降低对方的戒心。” “只要二人分开,哪怕将军的布置一时拿不下盖聂也无妨,毕竟尚公子这个主要目标已经是瓮……囊中之物了。” “李大人考虑的真是周到,不愧是荀子高徒。”王齮抚掌夸赞道。 李斯露出谦逊的笑意,“将军过奖了。” “不知道古寻那伙人,又该如何应对呢?”王齮接着又问道。 李斯摆了摆手,“那些暂且可以不做不考虑。” “古寻实力很强,但是他和盖聂不同,不会太过在意尚公子那边的动静,只要咱们不闹出太大的动静,不惊动他们就没事。” “这我就放心了。”王齮又是一声大笑,抚着胡须很开心。 李斯的说法他基本认可,就这两天的观察来看,古寻等人根本就没有关心孤立在帅帐旁的嬴政等人。 “就按李大人说的办,本将军这就去安排。”王齮现在基本彻底相信了李斯确实倒向自己一方,正式拍板了行动方案,“至于地点嘛……就选在点将台,那个地方寻常人可没资格上去。” “蒙恬,你行事细心谨慎,恪尽职守,所以这件事你来具体实施,如何?” “……属下遵命。”蒙恬自面具的孔洞中外露的双眼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还是点头接下了王齮布置的任务。chaptererror();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开幕 蒙恬离开帅帐,准备去完成王齮安排下来的任务,调度人手,布置埋伏现场。 不过在走路的过程中,蒙恬的眉头始终挤在一起,半点没有松下来的意思。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看起来,王齮的说法都没有问题。 王上亲自发来的密函不会有假,虽然碍于军法,他没资格看上面的内容,但是王上既然发信,就必然是有要事。 李斯的身份不假,节杖在手,他也确是吕不韦府上门客出身,算作吕相一派没错,至于王齮所说的贪生怕死之类的都属于正常。 那名假借王齮名义送信的亲兵他也去审问过,得到的答复确实是送密信去雍城。 当然,这个可信度一般,他是王齮的亲兵,而且那封信自己也没见到。 不过也算小问题。 如今在蒙恬看来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为什么王齮会告知自己真相,并出示王上的密函? 他心里有数,自己只是个千长,蒙家之人的身份让自己有资格一窥王室的丑闻,但这不代表王齮就有必要告知自己。 就算自己紧追不舍,他作为主将,也大可一记军令把自己拘起来,他为什么要坦诚相告,平白分润一份功劳给自己? 自家和王齮的关系并不算多好…… 况且王上密函这种东西,哪怕只是其存在都不该外泄,既然是发给他王齮的,那他就得保守好这个秘密,不然按律也是要追责的。 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问题是自己没想到的? 除了王齮的说法,蒙恬现在想不到另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觉得自己还差了某些讯息…… 秦国只有一位公子了……自称尚公子…… 带着最后一丝看不破的迷雾,蒙恬只能先遵循王齮的吩咐去安排埋伏的事。 至少现在,对方还是自己的上官。 ……………… 一切准备妥当,人手布置完成,王齮,蒙恬,李斯三人就上了点将台,等待尚公子到来。 点将台,也可以叫点兵台,这个东西只有两个时候用,大军开拔,真正要和人开战,以及进行全军演练(纯胡扯)。 如今两件事都不用做,所以修建了也只是做个样子,纯摆设。 不过现在就发挥用处了。 这地方除了一军主将,还有类似巡查监督的官员之外,旁人是没资格上来的。 就连蒙恬这个千长上来都属于王齮特批允许的。 李斯是使节,而且有节杖在手,自然能上来。 至于盖聂这个护卫嘛,毕竟是秦王的首席剑术教习,地位也算高贵,登个点将台并无问题。 况且身为鬼谷高徒,他理论上同样精通兵法,在这点将点兵之处请他还算合适。 王齮请人用的理由自然还是饮宴,不过给出的说法是请盖聂和使节李斯大人两个人,唯独不包括嬴政。 人家是秦王,谁有资格请? 所以不请他看起来也没问题。 时间是黄昏傍晚,适合吃晚饭的时间,点将台位于大营后方西侧,紧挨着军备营帐。 西斜的太阳正冲着高台,昏暗橙黄的光芒铺落在在地上,王齮,蒙恬,站在高台边沿眺望着通往这里的道路,李斯则安然的坐在摆放好的饭桌旁。 未几,盖聂那瘦削的身影就迎着落日余晖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处,不过很不如王齮的意,尚公子那一袭白衣,也出现了。 嘭! 王齮一拍栏杆,恨声道,“该死,尚公子怎么也跟来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安稳坐着的李斯,眉头紧皱的问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了?” 李斯摆了摆手,示意王齮稍安勿躁,“将军莫急,盖聂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从来不离尚公子半步,如今不愿舍下尚公子独自赴宴也属正常。” “只要古寻那一伙人还没动静,就代表尚公子还没起疑心。” 被李斯这么一解释,王齮的心顿时安稳了几分。 蒙恬在一旁询问道: “将军,既然事情有变,是否放弃伏杀行动?” 王齮一摆手,拒绝了蒙恬的提议,“不可,箭在弦上,岂能不发?就算不动,也会打草惊蛇,不如搏一把。” “可是……眼下这里埋伏的人手只怕短时间内拿不下盖聂啊!”蒙恬忧声提醒道。 他主要是想延缓王齮的计划,因为他还有些问题没想通。 王齮看着渐渐走进的嬴政和盖聂,牙关紧咬。 蒙恬的顾虑他当然也清楚,但是一旦这次行动不成,又惊动了对方,下一次很可能要面对的就不只是一个盖聂了。 “李大人,你如此泰然,不知是否有什么妙计?”关键时刻,王齮又找上了李斯这个斯文人出主意。 主要是他一脸稳如泰山的模样,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肯定有对策。 “呵,将军别急。” 李斯嘴角翘起,露出自信的笑容,“盖聂是个存粹的剑客,他的实力大半都在剑上,只要除了他的兵器,那他就不足为虑了。” “而且这回将军选的地方也很合适,刚好有足够的理由。” “李大人果然心思缜密,能想到这一点。”王齮觉得李斯的安排很合适,“这里有本将军,再加上蒙恬和一众亲兵,拿下一个没有兵器的盖聂想来没问题。” “那就由蒙恬你去办吧。”转向蒙恬,王齮再一次把活交给了他。 “遵命。” 蒙恬没有拒绝的理由,扶着剑柄转身走下点将台。 李斯见此笑了笑,仍旧安坐着。 王齮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会儿的李斯跟之前有些不同。 摇了摇头,王齮抛开没来由的杂念,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盖聂二人身上。 倘若他不愿交出兵器,只怕就得强行袭杀二人了。 “请止步!”蒙恬拦下就要上台的盖聂二人,期间手一直摸在剑柄上,时刻防备着。 “请盖先生交出佩剑。” 盖聂自然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佩剑——这玩意等于半个老婆,岂能轻假于人手? 蒙恬见此,出言强调道: “此乃我秦国军法规定,外人不可携带兵器上点将台,请先生交出佩剑。” 最后他还不忘提一句:“使节李斯大人也在上面,盖先生请放心。”chaptererror(); 第三百四十五章 伏杀 对于蒙恬的说法,盖聂不发一语,双眼紧盯着对方,丝毫没有交出手中之剑的意思。 双方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蒙恬扶着剑柄的手开始下意识的用力,随时准备着动手。 “盖先生,既是律法所定,自当遵守,你就把剑先交由对方保管吧。” 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之际,还是嬴政那肃正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化解了暗潮汹涌的矛盾。 盖聂一听嬴政发话,也就不再坚持,老老实实的伸手交出了手里的清霜剑。 蒙恬一手去接剑,而目光则偏移到了位于盖聂身体侧后方的嬴政身上。 之前因为心里忐忑盖聂对于要求卸剑的反应,所以没怎么关注这位所谓的尚公子,现在才算有余裕真正的大量对方—— 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袭白衣白袍,面容丰朗,双目有神,手上带有一枚碧玉扳指,一身超然睥睨的贵族气度。 饶是以蒙恬的出身,也不得不说这位尚公子身上那股子的贵气真的拿捏的死死,让人一看就知道其出身不凡。 这种人,说他不是出身王族蒙恬都不信。 但是……先王只有二子,长安君既殁,这一位又是哪里来的? 反正不可能是长安君的直系亲属。 难不成是私生子? 蒙恬心里思绪流转,总感觉那一层薄薄的迷雾即将散开,但困囿于自己的想法,还是不能参破。 “尚公子,盖先生,请。” 蒙恬暂且抛开即将浮现的答案,伸手指引二人上楼。 嬴政不做犹豫,迈步走上点将台,盖聂此时则将自己的位置调整到了嬴政身后。 蒙恬见到二人上台,也就在最后面跟了上去,不过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将盖聂的佩剑放置一边,而是仍旧拿在手里,一并带了上去。 蒙恬在后面越看嬴政,越觉得奇怪,一个意图谋逆的反贼,纵然出身不凡,也不该有这种气势吧? 三人走上点将台,到达最里侧。 李斯至此时终于舍得从桌子旁起身,躬身行礼道,“见过尚公子。” 王齮也抱了个拳,“见过尚公子。” 此时人已到齐,不过王齮这个东主显然并没有真请客的意思,因为饭桌上啥都没摆——上次假意请李斯好歹还随便整了两个菜呢。 王齮一摆手,引得身后披风一阵猎动,手顺势摸上自己腰间的宝剑,嘴上则貌似关心的问道: “尚公子的信,已经寄出,想必不日就会有接应的人马出发,不知道您打算何日动身,赶赴咸阳啊?” 嬴政不知道他这时候问这些干什么,肯定不是好事,但戏既然演到了这里,断无中止之理,假作啥都不知道的样子,朗声回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 “尚公子此行咸阳,有什么打算呢?”王齮露出微微的笑意,试图进一步引导嬴政的话语,来扭曲他的身份。 “打算?”嬴政转向面对扶栏一侧,迎着西斜的太阳,沉默片刻后,“自然是除掉该除掉的敌人,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这个回答有些模糊,指向性不足,不过嬴政此时身份需要隐瞒,自然也不能把话说的多清楚。 王齮脸上笑意更甚,他要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尚公子您觉得到达咸阳后,能否得到太后的相助呢?” “……”一听王齮提到赵姬,嬴政的心情瞬间滑落了不少,都有些不想搭理对方了,不过最后还是回了一句,“我希望能够得到她的支持。” “希望尚公子此行顺利。”王齮翘着嘴角,虚情假意的祝愿着,然后又好似无意闲聊一般的问道,“尚公子手上所带的,是先王赐予已故长安君的碧玉扳指吗?” “……” 嬴政被他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题搞得有些晕乎,尤其是这些问题还都属于扎心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那种。 李斯一直顾及可能存在的窃听者,并未完整的告知嬴政王齮的谋算,想用写的方式都不行,因为得向王齮要求相应的用具,怕漏出破绽。 嬴政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然后才答道,“没错,正是此物,王……不久前才被我寻回来。” 蒙恬在一旁静静的聆听者,从问答之间的情况来看,似乎进一步彻底佐证了王齮将军的说法啊? 但是……秦国只有一位公子……一位…… 本不该见到的密函……其上确实无误的王印……送信人的说法……请求帮助……还有王齮的行为…… 蒙恬突然垂下了脑袋,本就被面具遮挡的脸让人彻底看不见一丝痕迹,包括外露的眼眸。 他终于想明白了,或者说他终于做出了那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猜测。 此时,蒙恬握紧了腰间之剑,随时准备动手。 王齮见此,只当对方做好了准备。 于是笑着请求道: “不知尚公子可方便将此物给我看看?” 嬴政重新转过身子,面对着王齮,没有拒绝他的请求,拔下了碧玉扳指递给他。 王齮接过东西,特意抬手摆在半空中,迎着橙黄的太阳光,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其内部刻着的‘成蟜’二字。 “呵呵。”王齮的笑意达到最盛,不再多说,冷声喝道,“动手!” 同时,他手上一用力,捏碎了碧玉扳指。 一直风轻云淡的嬴政因为碧玉扳指的突然损坏,终于皱起了眉头。 埋伏在点将台后方的王齮的精锐亲兵听见声音,霎时翻身而上,跃上高台。 他们手中的不是寻常士卒所用的长剑或长戟,分为两种,一种是由三片薄铁刃组成的回旋镖似的奇门武器,一种是类似长戟,不过顶部刀刃为可活动的机关镰型刀刃,握柄内置有锁链。 周遭的瞭望塔上把守着的强弩射手闻声而动,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咻……咻……咻…… 飞行道具到底是最快,几乎在王齮大喊之后,几道锋锐弩箭就携带着破风之声,瞬息间从斜上方袭向嬴政。 盖聂手中没有兵器,也没有空手接强弩的本事,只能一脚将那张纯摆设用的饭桌踢到半空。 嘭! 木制的桌案瞬间被弩箭撕裂,并没有彻底挡住它们,不过也足够了,弩箭的方向已经改变,构不成威胁了。chaptererror();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失败 盖聂脚一踏地,想要冲到嬴政身前保护他,不过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形阻滞,没能走动,低头一瞧,赫然是几根链头为刀刃的锁链将他束缚在了原地。 站在嬴政身后的蒙恬此时一把抽出利剑,一跃而起,眼瞅着就要将嬴政捅个对穿。 盖聂看在眼里,却毫无焦急之色。 站在一旁的李斯,既不言语,也无动作,好似被暴起杀人的士卒吓傻了一般,不过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似乎隐隐有所动作。 扑哧! 蒙恬的身影越过嬴政,一剑捅死了一个攻向他的普通士卒。 对于蒙恬的突然反水,嬴政,盖聂有些意外,而王齮则很意外。 虽然有些许圆不上的漏洞,但是他给出的说法已经足够靠谱了,蒙恬应该想不到别的更合理的解释啊! 他怎么看出来问题的? 王齮很迷惑! 但作为一名老将军,他也不至于这个关头去质问蒙恬为什么,背叛了就背叛了,先抓紧搞死目标为重。 蒙恬捅死那个士兵后,先是把盖聂的兵器扔给对方,然后夺下了那个死人的长戟。 敌众我寡,场面混乱,还是用长兵器为好,杀伤范围大。 盖聂单手接住清霜剑,剑鞘末尾指地,使劲一砸,鞘中锋刃弹射而出,被其一把握住,旋身一斩,砍断了所有束缚自己的锁链。 那些手持奇门回旋镖的士兵见状,一齐冲向盖聂,短兵接刃,围杀而上,而操使长柄链刀的亲兵则在后方干扰。 这些精英的实力属实不错,身法,力量,乃至技巧都不一般,几十个人一拥而上,互相之间配合殊为默契,锁链飞刃总能在恰好的时机困锁盖聂,给近身操使三刃回旋镖的人创造机会。 一时之间,盖聂还真的被拖住了手脚,难以抽身。 不过点将台的环境毕竟狭窄,对人海战术不利,他们的伤亡不断增加,盖聂的压力也越来越小,要不了一时半刻就能突围而出。 而离嬴政更近的寻常士卒则一个个挺起长戟,杀向目标。 好在还有蒙恬。 作为军伍之人,他的长兵器用的显然比短兵器好,一把长戟舞的虎虎生风,拦住了所有的士卒。 王齮这时候不再看戏,一把操起身旁足有他人高,顶部带着宽大锋刃的大钺,借着自己本就站在高几阶的楼梯之上,一跃而起,一个势大力沉的跳劈砸向蒙恬。 蒙恬为了对付其他士兵,躲闪不及,只能横抬长戟,用戟身迎接王齮的大钺。 青铜铸就的戟身被锋刃可照人脸的大钺一切而过,砍中了蒙恬的肩胛骨。 靠着一身厚实的重甲阻隔斧钺,蒙恬才没有落得个以雕为伴的下场。 如此绝佳的机会,远处瞭望塔上的那几个弩手自然不会放过,然而就在他们瞄准之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却已飘然落至他们身后。 几根羽毛飘扬分散,强弩手尽数悄无声息的瘫软倒地,没有甲胄保护的咽喉部插着或黑或白的鸟羽,鲜血汩汩而出。 点将台上,蒙恬被王齮彻底制住,一时挣脱不开,其余士兵趁机杀上,闪烁着森然寒光的戟刃就要触及嬴政的白袍。 桀! 一声嘹亮清脆的鸟鸣之音响彻高台,闪耀着金光的三足金乌再一次出现,围绕在嬴政周身,将靠近过来的所有士卒尽数点燃,身上冒出泛着隐隐金光的烈焰。 啊!啊…… 凄惨的哀嚎声随之响起,燃烧的士兵压制不住痛苦,嚎叫着四散奔逃,大都直接撞断栏杆,掉下了高台。 之前一直无所作为的李斯,此时已然大变样,变成了一个高挑丰满的绝色女子——东君焱妃。 阴阳家的易容术也是江湖上的一绝,或者说这种神乎其技,几乎可以说就是变成另一个人的易容也就是阴阳幻术的另一种应用方式。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替换了李斯,前来这点将台赴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齮心神大骇,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几分。 蒙恬抓住机会,猛然挥动左手中的半截戟身,将其抛了出去,刺向王齮,不过对方到底是沙场老将,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及时做出反应,大钺斜侧向上一抡,磕飞了这半截戟身。 彻底失去压制的蒙恬身子一歪,在地上翻滚半圈,背对王齮,一脚将抡至高台楼梯扶栏处的大钺踩住,使其在这一瞬不能动弹,同时右手反手向后一刺。 扑哧! 一声沉闷的入肉之声响起,尖锐的戟刃刺破王齮护心甲旁没有被甲胄保护住的左胸。 与此同时,盖聂也解决了他那边的最后一个敌人,收剑还鞘,傲然屹立于一众尸首之中。 焱妃则寂然无声的立于嬴政身前,一双青葱玉手缓缓收起,并拢于身前,而翱翔四周的三足金乌也已然吞噬掉了其余的所有士兵,慢慢消散于空中。 王齮被蒙恬刺中,吃痛之下,手中力道全无,沉重的大钺顿时脱手落地,而他本人也倒在了高台阶梯之上。 此时的他已无再战之力,虽然蒙恬并未完全刺中心口要害,毕竟有护心甲,但伤口也紧贴着心脏,他现在感觉身上的气力在不断流失,用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挣扎着让自己坐正一些。 花白的胡须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那不是他的,是蒙恬的,不过胸膛处的一片殷红却是他的了。 尽管大势已去,尽管命不久矣,但王齮的双眼依旧锐利,死死的盯着被焱妃护在身后的嬴政。 危机已除,嬴政缓缓走近王齮,焱妃,盖聂跟在其后,紧接着墨鸦白凤也飞身落至高台之上。 古寻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了一侧凸出的望台上,背部倚靠着护栏,笑盈盈的看着这场闹剧终幕。 蒙恬冲着嬴政猛然跪地行礼: “末将蒙恬,参见王……” 话未说全,就被嬴政阻止了。 “此时,我只是尚公子。” “是,见过尚公子。” “嗯,起来吧。”嬴政手一虚抬,示意蒙恬起身。 对方没有多言,挣扎着站了起来。 刚才他受到了不小的伤势,行动有些不便,尤其是肩胛处正不断往外渗血,顺着铠甲滴至地面。chaptererror();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夷三族 倚靠在楼梯台阶上的王齮吐出一口鲜血,将目光稍微偏移一点,看向蒙恬,带着几分惨然的笑道: “咳咳……不愧是蒙家子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蒙恬先是看了一眼嬴政,见他没有作声才回答道: “左庶长大人的说辞尽管有不少破绽,但那些说不通之处也不足于让我联想到……尚公子的身份,但是当日我闯那位古寻先生的营帐之时,却得到了他的一句提醒。” “‘成蟜已死,秦国就只有一位公子了。’” “正是这句话,才让我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而这个猜测也能够完美的解释之前说不通的地方。” “是他……咳咳……”王齮有些意外,“你们什么时候交流的,强闯营帐那天吗?” 王齮仔细盘问过当时在那的士卒,得到的回答都是蒙恬只和古寻说了两句废话,所以他没有多关心那件事。 “嘿!”站在一旁看风景的古寻听见提到了自己,轻笑了一声,“就在你们俩走的时候啊。” “当然,我的话只有蒙恬才能听见。” “原来如此,道家的天籁传音之法吗……”王齮为将多年,见识倒是广博,一听古寻的说法就想到了一种最为接近的秘法。 古寻撇了撇嘴,没有特意去矫正他的说法。 反正传音入密这种小技巧的基本原理都是差不多的。 嬴政再向前走了几步,稍微抬起一点头,看向瘫坐在阶梯之上的王齮,沉声疑问道: “王齮,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何要刺杀我?” “你是功勋卓著的宿将,我大秦待你也不薄,你到底……为什么?” 嬴政到现在还是想不透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竟然能让一位老将军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害自己? “哈哈,待我不薄?”王齮仰面朝天,悲笑几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忿和怨怼,“那大秦对武安君又如何?” “白起?”嬴政迷惑的喃喃一声。 这关白起什么事?而且白起又关我什么事? 王齮没有看任何人,依旧老眼望天,满面悲怆,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昔年长平之战大胜,武安君上书请求直捣邯郸,却被应侯范睢所阻,此事作罢,昭王亲自放弃了这个攻占邯郸的绝佳机会。” “之后昭王却又执意兵伐邯郸,武安君三次上书苦谏未果,最终招致大败,二十万大军战殁。” “结果,最终武安君却被逼自尽!” 王齮将脑袋重新垂下,恶狠狠的盯着嬴政嘶吼道: “一生未尝败绩的军神,最后却死在了一场自己根本没有参与的战争,真是可笑!可悲!” 嬴政听完王齮的自述,脸色僵硬,说不出话来。 他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说啥——你刚才说了一大通,哪一件是跟寡人有关的? 也就是自持身份,不然嬴政真想喷他一通,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齮吐露完心中郁结了数十年的心魔,自觉大势已去,万事皆休,也不想再接受秦律的判决,仰天长叹一声: “武安君,你已赴黄泉,末将,自当生死相随!” 随后,再无声息。 盖聂一个闪身冲到近前,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和心脉,回身摇头道,“已经自尽了。” 嬴政看着这具苍老的尸体,并没有产生任何恻隐或不忍之情。 要是白起是他嬴政逼死的,王齮找他报仇,他还愿意高看对方一眼,至少给他一个死后的体面,但是……分明是昭王的债,你找我秦王政报复,是何道理? 嬴政转过身,不再看王齮的尸首,转而将注意力挪到蒙恬身上: “你是蒙武的儿子,蒙骜的孙子?” “末将蒙恬!”蒙恬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算是回答了嬴政。 “很好!”嬴政嘴角翘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虽然被王齮谋反的理由气的不轻,但是能有蒙恬这个意外收获,还是让嬴政喜不自胜。 能够顶住上官的压力,信息的不对等,究查真相,属实难得。 虽然他得到了古寻的一点提示,但嬴政对蒙恬的评价已然很高,毕竟一般人真的不可能想到嬴政会翘家离开王宫,离奇的出现在边境大营之中。 “胆大心细,忠于王事,蒙恬……你很好,蒙家不愧是我大秦柱石。” 没等蒙恬说些话谦虚一下,顺便谢恩,嬴政直接一声轻喝: “蒙恬接令!” “末将在!” “寡人亲令,自即日起,平阳重甲军由千长蒙恬暂理。” 突然连升三级,从千长跃升至主将这个好消息并没有让蒙恬喜出望外,也没有让他感觉压力陡增,他的目光依旧坚毅,身形丝毫未动,只是垂首大声接令: “末将谢过王上!” 接着,嬴政掏出了自己的私人印信,递给了蒙恬。 没有这个东西,蒙恬可没办法说服营中剩余的三名校尉。 王齮的副将倒是不用管,主将谋逆,他死定了。 将蒙恬暂时拔擢以后,嬴政下了第一道命令: “将王齮及一干逆贼尸首悬于寨墙,曝尸十日,仔细盘查军营,凡与谋逆之事有牵连者,一律严惩,王齮的亲兵卫队,尽数绞死。” “末将遵命。”蒙恬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接下命令。 他很清楚,嬴政这已经算是从轻处理了,不然的话,整个平阳重甲军都脱不了干系,以连坐论,纵然不至于死,惩罚却是免不了的。 三千颗人头,已经算是小数目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对王齮谋逆的真正处罚。 依律,谋逆弑君,夷三族! 三族,也就是王齮的父族,即王氏本家,母族,即王齮母亲全族,妻族,即王齮妻子全族。 即使如此,仍然不够,还要对他升迁过程中相关的所有人员进行审查,凡是稍微有些粘连谋逆之事的,无需证据,轻则抄家流徙,重则斩首族诛。 回咸阳之后,嬴政光是就王齮谋逆这一件事,就得杀的人头滚滚!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漂橹,并非妄言,杀个几万人有些夸张,毕竟秦国总人口也不过几百万人,但是几百几千人,不过尔尔…… 为了维系君王的威严,这种杀戮是必须的。chaptererror();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杀人的缘由 蒙恬用嬴政的印信很容易就掌控了整支平阳重甲军,当然只是明面上,如此重要,精良的部队,其内部的权力分配是个大问题,不是简简单单一道王令就能确定的。 不过眼下正值王齮试图谋逆被诛,没人会去顶风跟蒙恬对着干,故意触霉头。 蒙恬对外给出的说法是王齮意图暗杀使臣,假传王令,而自己收到了王上密函,诛杀逆贼,并持有印信为证。 整个说辞里,并没有提及嬴政,他依旧隐于幕后,没有将身份暴露在阳光下。 他借着王齮的事,插了蒙恬这个钉子进平阳重甲军,算是落了一颗完美的棋子,剩下的就要看蒙恬能做到什么地步了,他这个还未加冠掌权的大王也不能做到更多了,冒然暴露身份,只会让他回都后平添麻烦。 接下来,嬴政一行人就要离开武遂,继续向咸阳进发。 蒙恬提出要派自己的亲兵卫队护送嬴政,不过被他拒绝了。 他的亲兵才一百个人,根本没什么意义。 离去前夜,嬴政独自找上了古寻。 在嬴政的营帐内,两人对立而坐,中间摆放着一根灯烛。 嬴政的脸上充斥着肃容,显然是要和古寻谈一些很重要的事。 “古先生,之前王齮事败,我本想问他一件事,可惜还未提及,其人就自行了断了。” “嗯……”古寻撇了撇嘴,大致猜到对方想问的是什么了,“所以尚公子找我是?” “我想问问,先生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嬴政身体稍微前倾,双目紧盯着古寻,眼神并不刺人,但很坚定。 他早就开始怀疑古寻知道自己心中疑惑的答案,在此前,他和盖聂,李斯偶有谈起这件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而古寻在一边旁听,神色却时常有异。 但是嬴政一直没有询问古寻——对方既然明知自己疑惑,却不做回答,必然有自己的考量,所以他不强求。 这次他试图从王齮处谋求答案未果之后,却决定正式的询问一下古寻,仍旧不强求,能得到答案最好,若古寻还是不想回答,他也不会逼问。 毕竟这个问题,等回咸阳之后,迟早会弄清楚。 “我想知道,吕不韦为何急于杀我?”嬴政问出了目前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那位仲父之间不过权力之争,虽然权力之争已经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为凶险的事情,残酷甚至烈于真正的战争,但他们二人,还没到以命相搏的地步。 就和他之前对王齮的看法一样,吕不韦没有理由这么做。 说实话,他有点担心吕不韦要杀自己的原因和王齮一样扯淡。 古寻扯动了一下嘴角,有些犹豫,毕竟牵涉到人家亲妈的风流韵事,这……不太好说啊…… 嬴政看得出古寻在犹豫,他不理解为什么,照理说他和吕不韦的事,不应该会牵扯到古寻的。 不过嬴政没有试图催促古寻,只是静默等待,等待对方做出决定。 犹豫了半晌后,古寻还是决定告诉他算了。 这种私密丑闻要是只有自己知道,那无疑是个麻烦事,谁知道嬴政会不会因此产生一些不那么和谐的想法,但是赵姬的风流事要不了多久估计就会传遍天下。 知道的人有几十上百万人,那就无伤大雅了。 “我可以告诉尚公子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古寻先是提了个条件。 “呵,先生请讲。”嬴政毫不犹豫的……没有一口答应,只是让他先说条件。 古寻晃荡着一根手指,笑着说道: “很简单,就是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 “……这自然没问题。”一听这么简单,嬴政当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他本来也无意探究古寻从何而来的情报。 “行,那我就告诉你吧……”古寻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吕不韦杀意横生的缘由。 其实古寻并没有确凿的答案,但是靠着自己微薄的历史知识,大致可以猜出来,肯定是因为赵姬和转轮王的破事。 按照史实,赵姬为嫪毐生下了两个儿子,后来蕲年宫嬴政加冠,嫪毐悍然反叛,意图杀死嬴政,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 所以说蠢人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就算嬴政死了,朝臣和王族肯定也是扶持他的长子扶苏上位,关你的那俩孽种啥事? 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能抗住整个秦王室的反击吗?还是说以为自己可以用贫瘠的大脑去说服秦王室和一干朝臣相信,赵姬生的那俩孩子是他妈庄襄王的种? 人家坟头草都比人高了!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嬴政身上也背着血统不正的风言风语,但是人家是庄襄王,嬴异人,或者叫赢子楚,亲自承认的王室血脉,风言风语只能是风言风语,只要庄襄王没疯,不是傻子,那嬴政就不可能和吕不韦有瓜葛。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吕不韦现在算是彻底陷进转轮王的大坑里了。 不杀嬴政,他想对付嫪毐都不方便,万一动静稍微大了那么一点,被嬴政察觉到了事情真相,那就是个gg思密达的下场。 …… 守在营帐之外的盖聂和李斯发现,在古寻进去之后没多久,帐中代表嬴政的那道身影豁然站了起来,对着周围就是一通打砸,似乎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 盖聂二人根据嬴政的行为表现,判断对方差不多到了怒火攻心,气急败坏的程度了。 盖聂认识嬴政有两年了,期间对方的权力总是被吕不韦等势力集团束缚限制,想干什么都费劲,但也从没见嬴政气成这样过。 古寻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疑惑同时浮现在二人脑中。 可惜营帐内部似乎被古寻做了处理,两人听不见一丝声响,嬴政不发话叫他们,二人也不能主动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直到风消雨歇,嬴政完全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不过一向坐姿板正严谨的他,此时身影却有些歪斜,显然心中的躁郁仍未发泄完。 古寻则起身离开了营帐。 出门后,他对盖聂二人说道: “你们可以进去了。” 然后不做赘言,径直离开,回自己营帐了。 二人急忙走进营帐,嬴政就如从外面看见的影子一般,坐在主位上,双目紧闭,脸色铁青,衣袍发丝都有些凌乱,想来是刚才宣泄怒火的时候造成的。 他们俩现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是先行礼道,“尚公子。” “呼……”嬴政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 此时他的眼中尽数被杀意和暴怒充满,血丝隐隐浮现在双眸之上。 盖聂和李斯心下又是凛然——自家主子得知王齮那扯淡的谋反原因之时,其内心的怒火怕是都不及现在十一啊! “明日出发,一路急行,尽快赶赴咸阳!” 嬴政的声音响彻在二人耳边,语气中包含冷冽的杀意,好似在人身上刮过一阵刺骨寒风,令人不寒而栗……chaptererror(); 第三百四十九章 咸阳 咸阳城,秦之国都,也是如今天下七国中,最为特别的一座国都。 自孝公变法,迁都咸阳,起筑咸阳宫,后经历代秦王修筑增减宫殿,至昭王时,在泾渭两岸,遍布上百离宫,绵延百里,以复道、甬道相连,坊邑遍布其间,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围绕着这些宫殿居住生存,共同构成了七国之间最大的,也最特别的一座城池。 一座无墙之城! 咸阳城,只有宫墙,没有城墙。 所以一般都只称其为咸阳,不带城字后缀——一般来说,无墙不城。 从孝公开始,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咸阳就没修筑城墙,后面的历代秦王自然效仿先人,也没有修建城墙,而到了如今的规模,就是想修城墙也没法修了。 顺便一说,其实说是历代秦王,真算起来,也就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四人而已,其中武王也只在位四年,可以忽略不计。 再顺便鞭尸一下孝文王和庄襄王,因为这爷俩加起来也才在位三年零三天,所以咸阳的修筑一般都是算到昭襄王为止,不算他俩,接着就从始皇帝继续算了。 ……………… 离开武遂后,嬴政等人历时十二天,过安邑,渡蒲坂,南绕华山山麓,越过旧魏长城,西走栎阳,终至咸阳。 以这个时代马车的不便,能够在十二天内走这么远的距离,委实不容易,对于赶路之人的肉体和精神都是一种折磨。 而嬴政一伙人里,就属他和李斯最难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路走过来简直去了半条命。 就这,还是靠着古寻的雨花真气给他们续了一波才勉强坚持下来。 其他人倒是都还好,毕竟一个个身手都不错,不至于赶个路就废了。 小阿言全程被古寻和惊鲵细心照料着,反而是最舒坦的一个。 不过尽管一路风尘,艰难困苦,总算是回到了咸阳。 当盖聂说已经抵达咸阳的时候,古寻是很震惊的,因为他完全没看见城墙。 作为一个半历史文盲,他当然不知道咸阳城只有宫墙。 最后还是李斯给他科普了一下,才算解惑。 古寻了解过以后,只觉得秦孝公他们够莽的,连城墙都不修,摆明了是拿边关当城墙使啊! 感慨完之后,古寻就和嬴政等人告别了。 旅程至此,算是完结,嬴政要去的是咸阳王宫,而他古寻要去的则是市井街道。 ……………… 七月初,咸阳城发生了一些动荡。 王宫禁军大肆出动,横行于咸阳纵横交错的道路之上,声势浩大的抓捕了大量官员。 而原因,则是平阳重甲军主将,左庶长王齮意图谋逆。 依律,王齮被判处夷三族之重刑,咸阳当天就绞死了数百人。 之后所有和他私交甚密的官员都被直接下狱治罪,关系稍远一点的,也全部被严格审查。 最后,陆陆续续的被绞死,斩首之人多达上千,而流徙,贬谪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让百姓感到比较有趣的是,这期间还波及到了不少相国吕不韦,以及长信侯嫪毐的人——他们应该和王齮并无瓜葛。 然而并没有人保下这些理论上的无辜者。 嫪毐人远在旧都雍城,势力也集中在那里,管不到咸阳也就罢了,可是大权在握的相国吕不韦却也寂然无声,不禁让街头巷尾的百姓,甚至不少官吏都心生疑惑,感觉有些风雨欲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无数人头落地之声,一座医馆悄然的在渭水南岸的大街上开张了。 这条街被称为南街,因为其既处于咸阳宫南方,又在渭水南岸。 这里离王宫已经较远,不算多么繁华,但是人流量比之新郑东大街却也丝毫不差了,白日最热闹时,也是车水马龙,摩肩擦踵。 ……………… 古寻感觉人生就是一个圆,你总是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原点。 比如说他,现在就是回到了当初初入新郑的那个时间点。 具体情况就是……医馆无人问津。 咸阳的核心地带的人口数量至少是新郑五倍以上,然而人虽然多,竞争却也大,相比全城加起来也没几个正经大夫的新郑,咸阳的医疗条件可强太多了,几乎每一条街上都有一个到几个不等的医馆药铺,里面的大夫也大都是正经大夫,真的懂医术的那种。 看病这种事,大多数人还是喜欢找相熟的大夫,而且古寻看着年轻,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够靠谱。 所以医馆开张五天了,他一共也就看了三个病人,净赚了……一个大子儿都没赚,还赔了几副药。 这仨之所以找他看病,主要就是穷,其他大夫那他们看不起,所以找古寻这个新开的医馆碰碰运气,而古寻自然按照一贯的原则——只要是真的没钱,他就直接给药。 除了三个白嫖的,当然还有别人,也和新郑一样,就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嫂子阿姨什么的,过来看帅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秦人的风格要更奔放一些,这些女的有不少都敢直接进门勾搭古寻。 处理方式自然也和新郑一样,一副去火药打发走。 不知道是热闹凑够了,还是去火药效果发挥了,这两天总算没多少人过来,让古寻得了一些空闲。 “古大夫的医馆,未免太过空旷了一点。”一道沉稳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医馆大堂中响起。 古寻将眼睛从书简上挪走,入眼就是一抹刺眼的白色。 熟悉的白色披风,白色长袍,还有一旁熟悉的面无表情的盖聂。 “尚公子?你怎么又跑……怎么有空过来?”古寻颇为意外,差点还一顺口说漏嘴。 坐馆的时候,他一般不会特意去关注周围的动静,光知道进来人了,不知道是谁。 “我听闻先生的医馆开张了,一直没能顾得上过来,今日才算得了点空闲,过来看看。” “嗯……行吧。”对于嬴政因为如此随意的理由就翘家,古寻无话可说,只能招呼道,“都先坐吧。” 嬴政没有急着坐到客椅上,而是细细打量了一下这间新医馆。 刚才只是进门粗略一打量,只感觉偌大一间堂屋,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现在细细看来……也还是很空旷。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章 太医院院副 入门右手边是古寻所在的柜台,柜台旁摆着药柜和书架,所对的另一边则简单的隔出了一个小单间,靠近通往后院的后门位置,摆放着一套桌椅。 如果他去过古寻在新郑的医馆,就会发现这一间根本就是原样复刻过来的,连陈和平时工作用的那张桌案都照搬过来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间医馆更大。 打量完医馆的布局,嬴政才不紧不慢的坐到了柜台外的那张客椅上,盖聂抱着剑,安静的在侧后方站着。 “先生怎么不多添置些物件,也免得客人进来觉得过分空旷?” “一个医馆有什么好摆的,空点就空点,无所谓了,反正也没真指着这间医馆吃饭。”古寻摆了摆手,浑不在意。 “先生倒是洒脱。”嬴政见他无意采纳自己的建议,也不在意,只是随口闲聊罢了。 接着,嬴政就提起了古寻的劳务费: “先生的十万金,我正在筹措,毕竟数目不小,需要一些的时间。” 对这个,古寻也不是特别着急,反正嬴政肯定不会赖账的。 “那个不着急,你可以等到加冠掌权以后再付。” “对了,你什么时候加冠?”古寻突然想起来这一茬,赶紧顺便问了一嘴。 他计划等嬴政行完冠礼,真正执掌大权以后,就离开咸阳,周游列国的。 “一个月后。” 古寻惊了一下,“这么快?” “已经延迟许久了……”嬴政眼眸一垂,幽声回答道。 “这样啊……”古寻想了一下,也没再纠结。 早点晚点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不知道一个月够不够自己新建一个紫兰轩的? 嬴政回答完古寻的问题,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 “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就是请古先生你入朝为官。” 古寻还琢磨着新紫兰轩的事呢,冷不丁听见嬴政又说起出仕的问题,不禁愣了一下,“呃……” “怎么又提这事了?我都说了我做不来的,根本不适合朝堂。” “先生别急着拒绝。”嬴政抬手一按,示意古寻先听他说,“我没打算让你进入朝堂,只不过是让你任一个太医院院副的闲职,不需要先生你做什么,只是空名而已。” “太医院?院副?”古寻愣住了,没想到嬴政竟然准备给自己安排个挂名闲职。 话说,先秦都开始搞挂闲职的操作了吗? 嬴政跟着又补充道,“之所以只给院副一职,是因为院正不可空闲,必须署理太医院,处理一些事务。” “……”古寻话被堵住了,他刚想问一句院正是谁,为啥不干脆让自己挂院正…… “先生意下如何?” “这个当然没问题了,也不用挂什么虚职了,宫里有人需要看病,都可以找我。” 末了古寻还强调了一句,“不收费的。” 听见这句强调,嬴政不由笑了笑。 他有时候就是喜欢和古寻闲聊,因为对方说话总是比别人更有趣些。 “最后一件事,我想向先生借两个人。” “墨鸦和白凤?”古寻立刻想到了答案,他手底下也就这俩人可借了…… “借他们俩干什么?” “我决意重新整顿罗网,虽然有却邪和他手下的人,不过还是有些力有未逮,毕竟罗网的势力盘根错节,确实是个庞然大物。”嬴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他对墨鸦白凤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当初在平阳重甲军的时候,之所以焱妃能提前暗中替换掉李斯,多亏了白凤的侦察鸟。 他因为闲不住,所以还是派了几只鸟盯着嬴政等人的营帐,一有异动就会得知,所以让古寻早早的知道了王齮准备动手。 嬴政对寻常江湖武人不怎么看重,但是这操控百鸟的能力,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动。 简直就是完美的谍报人员,打探消息绝对无往不利。 看在古寻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公开挖人,不过现在有需要了,倒是可以先借用一下,期间可以试着拉拢过来。 “是为了对付罗网啊……话说吕不韦不管吗?”古寻没急着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 嬴政摇了摇头,讽笑道,“罗网的天字杀手牵扯到刺杀我,那些剑就是铁证,就算是相国,也不敢再和其有所牵连。” “他最多也就保下负责他人身安全的转魄灭魂二人而已。” “那行吧。”古寻得了回答,没再岔开话题问别的,直接回答道,“借用这事,我这里自然没问题。” “你回头让却邪派人和他们俩谈一下,只要他们愿意就行了。” 古寻这个老板这几天除了应付女人,就一直闲着,墨鸦和白凤这两个下属当然更闲。 咸阳这一片区域的高手众多,他们没法像在新郑一样,仗着轻功好肆意乱飞,但又做不到整天吃饱喝足晒太阳——尤其是多动的白凤——所以两人每天要么跑到远离咸阳宫的地方继续追逐游戏,要么在城区闲逛,探听消息。 一般来说,不到晚上,古寻也见不到他俩的人影。 “先生对下属倒是宽厚。”嬴政点着头,随口感叹道。 古寻这么说的意思,自然是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换言之,借用的报酬就是直接交给墨鸦二人,而不是交给古寻这个主子。 “我只是招了两个下属,又不是买了两个奴隶,没必要管那么多。”古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懒散的回答道。 嬴政笑了笑,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作为一个君王,他自然不认可古寻的想法,下属确实不是奴隶,但也不可放任自由,否则极有可能像王齮一般……为了扯淡的理由谋逆弑主。 嬴政至今还是会不时想起王齮造反的理由,有点类似应激反应。 “既然先生同意,那就好,我相信却邪会给出令他们二人满意的酬劳。” 说完,嬴政站起身,就要离开。 古寻也跟着站起来,客气的挽留道,“这就走,不再坐会儿?” “不打扰先生做生意了。”嬴政摇头拒绝,紧接着掏出一块青铜色的近圆形小巧令牌,递给古寻。 他接过手瞥了一眼,上面写着个篆体的赢。 “持有这个令符,先生可以自由出入咸阳宫的大多数区域。” 一听这话,古寻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和明珠当时给自己的那个令牌一个用处,不过给我这玩意做什么? 嬴政跟着就给出了解释: “这几天先生抽空去一趟太医院,办理入职。” “只去一次即可。”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一章 秦人 到了七月以后,天又开始渐渐变短,未及戌时,太阳就彻底落下,天边只挂着些残余的阴沉模糊的白光,勉强让路上的行人看的清道路。 古寻又照常白坐了一天馆,一无所获,感觉比在新郑还惨。 等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医馆后,墨鸦和白凤也都回来了。 两人风尘仆仆的,乍一看还以为远游刚回来……不过事实上也差不多,至少跑出去几十里地,不算近了。 “都回来了。”古寻冲他们点了点头示意。 墨鸦和白凤则齐齐行礼问好: “先生。” “有件事跟你们说。”古寻把之前看的闲书收好,对二人说道。 两人一听,双目俱是一亮,都探头盯着古寻。 这一天天的没事干,可闲死他们俩了。 墨鸦养气功夫还不错,勉强能适应这种纯咸鱼的生活,白凤这个小年轻却越发的坐不住。 今天总算有点正事能干了。 “嬴政在肃清罗网,你们俩知道吗?” “知道啊。”出乎古寻的意料,两人一同点头应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墨鸦接着解释了一句: “这几天,我和白凤在外面的时候,发现咸阳一带频繁发生江湖厮杀,就简单的调查了一下,发现是罗网内部争斗,由此猜测应该是那名倒向秦王的天字一等却邪在清理掩日的余党。” “嘿,人家那可不算余党,反而是占多数的一方。”古寻撇嘴笑笑,纠正了一下。 “先生要说的事和这个有关?” “当然了。”古寻点点头,说出了嬴政的目的,“秦王那边,希望能够借调你们俩去帮忙,毕竟有用操控鸟类能力的你们,是追踪和窃取情报方面的绝顶高手。” 白凤一听,眼睛又亮了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很想见识见识所谓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人有多么的精锐。 但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墨鸦早就叮嘱过他许多遍,面对古寻这个老板的时候,未经允许不要乱说话,一切由墨鸦应对。 “先生的意思是?”墨鸦自然不动声色的先征询古寻的意见。 古寻随意的一摆手,顺便屁股一沉,坐回到自己重新特别定制的躺椅上,“我没什么意见,你们自行决定。” “要是想挣点外快,顺便活动活动筋骨,你们就解下这个活儿,要是不想掺和罗网的事,就回绝。” “我和秦王说了,让却邪派人和你们谈,谈拢了就干,否则就罢休。” 见到古寻一副完全放养不管的态度,墨鸦不感意外。 古寻就是这么个态度,一贯如此。 不过既然大老板不做表态,兄弟俩就只好自行商量了。 墨鸦白凤四目相对,无声的用眼神传递着想法。 “我觉得应该接下来。” “不要鲁莽行事,有关罗网的事情怎么能贸贸然决定,容易惹到麻烦。” “怕什么,不是有古先生给我们撑腰吗?” “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不能够主动给古先生惹麻烦!” “那也还有秦王背书啊,是他找我们的!” “别急……” 兄弟俩的交流以墨鸦稍安勿躁的眼神终结。 古寻坐在柜台后面,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搁那对眼。 “怎么样,瞪……不是,商议出来结果没有?”见到二人的头同时扭开,转向自己,于是古寻开口询问道。 “先生,事关罗网这个大杀器,不知道您有什么建议?” 古寻抿了抿嘴,眼睛上翻,稍微思考了一下后给出了答复: “我建议就接下来吧。” “看秦王的态度,摆明了要把罗网直接整残,短时间内缓不过来的,等缓过来这个国家也彻底属于嬴政了,罗网只是把凶器而已,你们帮凶器的主人做事,没什么好顾虑的。” “墨鸦明白了。”墨鸦点点头,心中做好了决定。 自然是接下这个外快,自家主子都发话了,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对了。”古寻顺便提醒道,“无论是杀人,找人,还是探听情报,都注意一下,千万别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钱没赚几个,倒惹一身骚。” “先生放心,这一点我和白凤还是有把握的,绝对不会逾越。” 墨鸦对此很有信心,怎么说他俩也是出身夜幕百鸟的正经科班杀手兼谍报人员,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希望如此吧……”古寻嘴角抽了抽。 墨鸦不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他还不觉得有啥,但这么一说,总感觉……旗子好高啊。 ……………… 次日一早,古寻照旧起床,穿衣,洗漱,但是没有开张,而是别着自己的小二胡,挂着嬴字令牌,从自家后宅的侧门出去了。 他要去太医院办个入职手续。 古代常用的说法叫……叫点卯! 当然,古寻这是第一次点卯,应该也是唯一一次。 离开南街,古寻越过渭水大桥,来到了渭水北岸,然后继续沿着街道,一点点靠近秦国的权力中心,咸阳宫。 北岸的大街理所当然的比南边更为繁华,毕竟靠近王宫,属于二环里。 咸阳宫的东边比较空旷,稀疏的分布着些许宫殿,不过日后会很热闹,因为嬴政每灭掉一个国家,就会在这片地上修建对应国家风格的宫室群。 西边分布着先秦的简单工业作坊,更偏北一点的地方则是墓区。 南部至渭水沿岸这一片,则都是百姓生活的区域,屋舍林立,店铺密布,青石砖铺就的宽敞大道上,和新郑一样一尘不染,比现代都干净,行人在其上来来往往,不时还要过几辆马车牛车。 古寻走在道路上,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秦人的风貌和新郑百姓截然不同,并非是彪悍亦或健壮,而是一种更为昂扬的姿态。 这种欣欣向荣的气势,在新郑是感受不到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希望二字。 即使是生活在韩国王都的百姓,也都不免带着沉闷的死气,因为生活毫无盼头,无非就是得过且过,饿不死也就算足够了。 老百姓再过几代也都是老百姓。 而秦国因为有十七级军功爵制度这个上升渠道,百姓无疑是有些希望的。 就算升大官什么的不指望,至少……家中的男丁只要能杀敌一人,升为一级爵公士,就能分配百亩良田了。 嗯……还有处宅子。 有田有房,生活无疑滋润多了。 当然,收获大,风险也大,只能说祸福相依。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太医院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古寻终于接近了咸阳宫,几丈高的青石宫墙逐渐清晰可见——这宫墙的高度都快比新郑城墙高了。 这座王宫占地近四平方千米,几乎就是半个新郑城大小,可比韩王宫大的多了,宫门的守卫也比韩王宫要严密。 不过也就那样。 这个时代的风气摆在这,王宫不是什么禁地,大把的王公贵族,朝臣官员能近乎自由的出入,派再多人看守意义也不大,只要对出入人员检查的足够仔细也就可以了。 古寻是个完全的生面孔,一靠近就被全副武装,只露两个眼睛的禁军拦下了。 “王宫重地,闲人止步!” 古寻一撩右侧衣襟,露出了赢字令牌,同时说明来意: “我是太医院的新院副,来入职的。” 守门的禁军看见古寻的令牌后,眼神不由缩了缩。 一般来说,官员出入王宫只需要官令,太医院就位于宫城之内,其中任何一人的官令都是足以让守宫禁军放行的。 太医院的院副,照理说应该拿太医丞——太医丞,也就是太医院院副,而院正则称太医令,这是更正式的叫法——的官令入宫,结果他拿的却是王族才可持有的身份令牌。 守宫禁军当即给古寻挂了一个不能招惹的标签。 当然,他本来也不会招惹谁,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太医丞,他也没有为难的道理,就是态度可能没那么和善。 “请大人配合我们检查一下您的随身物品。”守宫禁军态度恭敬,细声细语的说道。 出身不一般,也得检查。 没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只有秦王,文信侯吕不韦,还有那几位年幼的公子公主能够免于检查。 古寻对此也不抗拒,反正自己身上也没啥东西,身无长物……呃,有倒是有,不过现在没那么长。 禁军因为他的身份不简单,也没有太过仔细的检查,何况古寻穿着宽大的医袍,两袖清风的,也藏不住东西。 只有一个问题,和之前的新郑王宫禁军一样。 “大人,这个是……”士兵指着古寻左侧腰间的二胡。 “乐器。”古寻一边回答,一边还顺手抽出来挂在琴身上的琴弓,随手拉了几个音符。 这让禁军相信了其乐器的身份,但是……为啥进宫就职要带着乐器,你又不是乐官? “大人,这个放不方便交给我们保管?”出于尽职的原则,禁军问了一句。 古寻自然果断拒绝,“当然不行!” “这是我的宝贝,可不能假手于人,要不然我为什么还随身带着,干脆放家里不好吗?” “那……那大人您请进吧。”禁军见此,再三确认了一下那不算凶器,也只好陪笑着放行了。 古寻于是迈步朝里走,不过走了两步就停顿了下来,转身询问了一句: “太医院在哪,你知道吗?” “呃……您入宫之后,朝西北去,靠近之后再询问吧,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多谢。”古寻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当初在韩王宫他就差点迷路,咸阳宫更大,迷路了肯定也更麻烦,所以他决定先问一下路。 至少得到了一个大概方向。 入宫之后,古寻沿着平整的宫道,七拐八拐的朝西北边靠过。 咸阳宫的宫殿建筑要比韩王宫恢弘的多,屋檐普遍都要高于宫墙,高耸直立,磅礴大气,人走在一座座宫殿的边上,渺小的让人无形中感觉自己无足轻重。 路上不乏一些宫中的侍女,都被古寻的脸吸引的频频侧目,连路都走不好了,颇有几分性转版罗敷出行的意思。 古寻早就习惯了陌生人那贪图美色的目光,心无旁骛的赶路,期间找了几个宫人问路,总算勉强在没有走错路的情况下来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隶属于九卿之首的奉常,也就是太常,司掌宗庙礼仪之官。 之所以归属在太常手底下,是因为在夏商周三朝巫医不分家,医术往往伴随着玄学和鬼神,祭祀也是常有的事。 后来医家出现,医学开始和神鬼巫术分离,成为独立的学问。 同时,民间出现了大批医术高超的大夫,各国也就开始大量征辟民间的有望名医,不过这种征辟大都是临时工,他们一般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国家。 比如说扁鹊,他就为许多诸侯国的国君治过病,直到被武王时期的秦国太医李醯谋害而死。 秦国的太医院也是施行正经医官辅以民间游医,不过游医没有官身,最多领些钱,也不必待在太医院中。 太医院真正在职的医官只有寥寥数十个人而已,所以只分了一个王宫中偏僻角落的小院子。 古寻走进挂着太医院牌子的宫院,入眼就是不少木架,上面正在晾晒着各类药材,院中零散往来着几个身影,大都是几十岁的老先生,不过身体素质都不错,步履稳健,气色红润。 看起来,这个太医院,似乎组织很松散啊! 古寻心里嘀咕着,同时迈腿朝正中间的正堂走去。 “阁下来太医院是?”这时候,一个约莫着四十来岁的老先生看见了古寻,开口问道。 一般来太医院的都是各个贵族家中的仆役,来找他们给自家主人看病,但是古寻一看那样就不是寻常杂役之流。 古寻又亮了一下自己的令牌,揖手说道,“在下古寻,来太医院就职。” “你就是那个神……新院副!”老爷子一听古寻的身份,声音顿时拔高了几个度,眼神中同时飘过好奇和讳忌。 而后低头一看古寻的令牌,眼神更是讳莫如深,似乎对古寻很……敬而远之。 一旁路过的其他人听见这句话,也都不由的将目光放了过来,不过只是一瞬,立刻就收回去了,并且人也都匆匆回屋了。 “那大人请跟我来吧,我带您去见院正大人。”那名老先生没有跑,带着古寻朝正堂而去。 进去之后,古寻大略打量了一下,和院中不同,这间正堂并没有多少药材,反而放了些书简,应该是医书。 屋中上首桌案后坐着一个比引路之人更为老态的男人,至少有五六十岁,须发皆白,皮肤褶皱,身形清瘦,不过眼神清晰,双手稳健,气息平稳,是个再健康不过的老人。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夏无且 这位老爷子见到二人进来,将目光从摆放在桌案上的书简上移开,手抚过下巴处长长的白须,声音低沉老气却清晰的说道: “夏院副,你旁边这位年轻后生是?” “院正大人,这位就是王上任命的新院副,古寻古大人,他来入职。” 古寻适时的上前一步,态度难得很端正的揖手自我介绍道: “在下古寻,嗯……是个大夫。” 古寻沉吟了一下,还是加上了后半句。 “……”院正闻言有些错愕,怔了一下,才笑着缓声说道,“古大夫……比老夫意料的要年轻不少啊。” 古寻眉头挑了一下,这是觉得我嘴上没毛,医术靠不住? 不过对方毕竟是个老爷子,古寻本着尊老的原则,没有急着驳斥。 这位老先生没有继续感慨,而是也介绍了自己: “老夫黄山,忝列太医院院正一职。” 接着他一指旁侧的客席,“古大夫先请坐吧。” 古寻没有拒绝,走到了客席处盘腿坐下。 而被黄山称为夏院副的领路之人则直接告退了。 古寻一坐下,就先迫不及待的问道: “刚才我来之后,发觉这太医院的大夫似乎都知道我了,而且态度似乎有些……奇特?” “哈哈哈!”黄山闻言不由朗笑了几声,手不自觉地又去轻捋胡须,“古大夫可能不知道,你的出现很特别,所以他们对你的态度也就有些特别,嗯……主要也就是好奇,同时也些忐忑。” “何出此言?”古寻手撑在大腿上,好奇的追问道。 “太医院一向由一名院正,辅以两名院副管理,然而古大夫你却是第三位院副。” “王上亲自下令擢升你为院副,却并没有裁撤原先夏院副和王院副,反而是让你仅仅挂个空名。” “一个空有名头的院副又有什么好特殊对待的?” “呵呵,古大夫看来不太理解,能够让王上亲自过问你的事,这就是最大的特殊了,何况还是太医院的事。” “太医院的事又怎么了?”古寻仿佛化身无情的问答机器,不断的追问着。 黄山老先生也不嫌烦,一点一点的解释着: “太医院说起来是朝廷的一个官署,我们这些大夫说起来是医官,但其实都不算。” “天底下哪有不能升迁的官员呢?” “大夫的医术再好,也只是大夫,医官做到极致也不过就是老夫现在这个太医令的位置而已。” “……” 古寻露出了迷茫的眼神,所以……你突然和我抱怨这个是什么意思,跟前边的问题有关吗? 黄山许是看出了古寻的疑惑,不紧不慢的将话题转了回来,“太医院的医官手中并没有任何权力,所以这里的事很少会有上官过问,更何况是秦王陛下。” “如果王上是想要给人安排一个闲职,有大把有油水,有前途,有地位的官职可以安排,为什么要安排一个太医院的院副?” “这就是他们好奇的原因。” “当然,还有另一点,那就是老夫说起来算是吕相提拔到这个位置的。” “这是他们忐忑的主要原因,担心朝堂的权力倾轧会蔓延到这太医院中。” “这么说来……倒也是。”古寻点了点头,很能理解太医院医官的心里想法。 “那……黄院正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在担心我的突兀出现呢?”古寻接着抬头笑呵呵的故意询问黄山。 老先生摇了摇头,晃的颔下长须跟着飘动,“老夫没什么可想的。” “说实话,老夫也不明白王上为什么要往太医院插一个闲职,不过老夫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针对。” “一个太医令,说官是官,说不是官亦可不算官,没什么值得针对的。” 古寻不由附和的点了点头,这个逻辑他觉得说得通——只要自己是个废物,那就没人能利用自己,也没人会针对自己。 顺便古寻也给黄山说了一下自己上任的基本原因,算是帮他解决个疑惑,礼尚往来嘛: “古某出于机缘巧合立了些功劳,秦王自然要赏赐,然而我不愿入朝为官,又恰好是个大夫,所以秦王干脆以此作为奖励了。” “呵呵,这样吗……”黄院正轻笑着摩挲自己爱不释手的白须,对于古寻给出的解释不置可否。 古寻也看不出来这位老先生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黄正接着收敛了笑意,从怀中掏出一块方正的令牌,招手示意古寻过来拿。 古寻见此站起身,走了过去,拿起令牌一看: 这也是一个青铜令牌,一面写着‘太医院’三个字,一面写着单独的‘丞’字。 “这是古大夫你的官令,主要就是证明你的身份,以及用于出入宫门,不过老夫相信你应该用不到这一点。” 古寻露出恍然之色,收好令牌,继而问道: “那古某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没什么了,古院副可以走了。”黄山和善的笑着摆了摆手,“你挂一闲职,无需坐班,何况太医院本就清闲,能有什么事?” 古寻一想,也对,于是一揖手告辞道: “那古某告辞了。” “若是需要我为人诊病,可派人去渭水南街天和医馆寻我。” 黄山一听这话,又是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好,摇晃着脑袋,有些忍俊不禁。 他没想到古寻竟然还开着一个医馆,照理说正式的医官可不允许在外随意行医的……不过都这种级别的关系户了,也可以理解。 就是不知道这位自称大夫的年轻人,医术到底如何,‘天和医馆’……似乎没有听过啊? 古寻没管他的反应,该说的说到了就好,扭头便要离开,临出门前最后问了一句: “那位夏院副,他的全名叫什么啊?” “哦……夏无且。”黄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出了答案。 古寻面朝着外面的脸上飘过了一丝果然。 他就说怎么会这么巧姓夏嘛! 古寻离去后,黄山重新拿起竹简,但是心神却已经不在其上了,愣神了片刻后,长叹一声: “君臣不和,吕相啊……”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四章 山有扶苏 古寻离开太医院后,没有径直离开,反而又问了几个路过的宫人,得到了嬴政一般这个时候会在哪的答案。 这也是靠着嬴政给的那块令牌才得以问到,不然秦王的位置可没人敢随意透露。 一般退了早朝以后,嬴政就会直接回自己的书房待着,而书房的位置则在偏东北部的位置,离古寻现在的位置还是有点距离的。 于是古寻再次重复之前的操作,七拐八拐的在诸多宫道之中穿梭,朝着目标方向缓缓移动。 随着渐渐靠近嬴政书房的位置,古寻四周的景致慢慢变的更加精美和华贵,不似太医院那一片的荒破,路上埋头疾走的宫人侍女也增多了不少,但对于古寻这个生面孔都选择了忽视。 不管这个陌生人是谁,都轮不到他们这些奴才多嘴过问。 期间,古寻还遇上了好几拨巡逻禁军,照旧靠着赢字令牌通过了盘查。 就在即将抵达嬴政寝宫附近的书房之前,他被人叫住了。 “那位先生请留步。” 一道清脆的童音在古寻侧方响起。 他闻声止步,扭头一看,赫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小正太,约莫着有五六岁,穿着和嬴政平日装扮类似的白色童衫,头发梳理的整齐干净,眉眼间可以看出嬴政的几分样子,一脸正色的看着古寻。 他身后还跟着一整队装备齐全的禁军,领头的正在防备古寻,不过不是刻意针对他,谁接近这个小正太他们都要防备。 不用猜,古寻也知道这肯定是嬴政的某个儿子,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儿子,不过长子扶苏的概率最高。 古寻看着小正太,等他说明叫住自己的缘由。 “请问先生是什么人,扶苏似乎从未在宫中见过你?”小正太眨着乌黑的眼睛,朗声询问古寻,顺便把自己的身份也给自爆了。 果然是扶苏。 年纪小小,却摆出一副成年人的端正之态,也算似模似样,但古寻觉得这孩子更多还是在简单的,机械的模仿,模仿他父亲,看着有些别扭。 这孩子自己估计也有几分别扭。 “在下古寻,今天第一天入宫,扶苏公子自然没见过。”古寻简单的作揖行礼,回答道。 接着,他又亮出了在宫中无往不利的令牌。 后面的禁军看见令牌后,稍微放下了一点戒心,不再死死盯着古寻,随时准备动手,但仍旧戒备。 而扶苏看见令牌则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闷声问道: “这是王族的令牌啊?” 古寻摊了下手,解释道,“这是秦王,也就是扶苏公子你父王先前交给我的,用来自由出入宫中。” “原来是父王的客人,扶苏叨扰了,见谅。”扶苏小大人似的揖手抱歉,“先生请自便吧。” “呵呵,没事。”古寻笑了笑,并不在意扶苏的询问。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现在最想干的事其实是搓搓这小正太的头,可惜……暂时还是要顾及一下,等回头要是有机会混熟了,一定要狠搓一顿。 小扶苏自然不知道古寻内心对自己的恶意,但还是突然觉得一阵头凉,不由疑惑的望了望天……太阳挺大的啊? “扶苏公子,有机会下次再见,古某先走了。”古寻抱了个拳告辞,然后继续朝着书房去了。 扶苏之后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确信自己没有听过古寻这个名字,应该不是哪位出名的贤才,不知道自己父王找他做什么……不过他对古寻印象倒是还算深刻,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很随意。 扶苏见过的人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很少,尽管他记事也才一两年…… 古寻来到所谓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个独立的小别院,门口自然驻守着禁军。 这一次令牌就没那么好使了,古寻被暂时拦在外面。 禁军要先入内通报,得到嬴政的准许才能放人进去。 未等片刻,入内通报的禁军就急匆匆的跑回来,说秦王有请。 古寻这才进了别院,院中栽种着一排枫树,此时即将入秋,枫叶也有变红的意思了。 院子里房间不多,只有一座正堂而已,古寻自然不做他想,直接入内,穿过无人的前厅,才算真的走到了那所谓的书房。 嬴政穿着日常的白色绸服,端正的跪坐在主位上,身后万年不变的站着抱剑而立的盖聂。 不过古寻觉得此时的嬴政的和之前不太一样,身处王宫,身份是秦王的他,似乎比之前是尚公子的他,要更有威严,气势也更为渊深,狭长双眼中蕴含着的神光,让人无形中升腾起三分敬畏。 “见过秦王陛下。”身份不同了,古寻的称呼自然也就变了,所幸还是不需要行大礼。 古寻有时候都不禁感慨,这要是穿越回清朝,他怕是都不能见那些王公贵胄,朝廷命官,见一个就得杀一个——谁愿意行跪礼啊! “古先生请坐。”嬴政先是请人落座,等古寻坐到客席后,才沉声说道,“古先生会来见寡人,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嬴政本以为古寻进宫点了卯之后就会跑回自己的医馆,躺到躺椅上,继续吃饱等睡,睡醒等吃的日子。 “反正医馆也没生意,难得来次王宫,就多走走,顺便来问些事情。”古寻摊了摊手,随口解释了一句。 变回了秦王的嬴政确实不一样了,往常他都是带着浅笑和自己闲聊的,今天却一直是一副肃容,语气也有些严肃,不过倒是没有限制自己的行为举止。 至少古寻还是能盘腿坐着面对他。 旁人可不敢用这么不正式的姿态面对一国之君,君王自身也不会容忍。 “先生要问太医院的事?”嬴政一听就明白了古寻的来意。 “对。”古寻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院副之职,后面不会带着坑吧?” 他之前爽快应下这院副的职位,就是考虑到一个医官照理说不会牵扯到什么麻烦,更不涉足官场,但是走了一趟太医院,心里又有些没底了,所以决定过来问一下。 古寻说话不够文雅,但意思表达的还算清晰,嬴政也能听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 “先生不必担心,这其中是有些隐情,但是不会波及到先生你的。”嬴政并无隐瞒之意,如实坦诚相告。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五章 章台宫 “还真有点问题啊。”古寻饶有兴致的抱着胳膊反问道,“一群大夫,有什么可算计的?” 在这个时代,医术靠谱的大夫地位不算低,即使是嬴政这样的君王一般都要对其礼遇有加,但是,就如太医令黄山所说,大夫始终只是大夫,能做的只是治病救人而已,朝堂纷争离大夫相对而言要遥远的多。 嬴政不紧不慢的缓声回道: “寡人当然不会去算计太医院的医官,不过是借先生的存在,防备一下仲父。” “你难不成还担心他买通太医害你?”古寻皱了下眉头,觉得吕不韦不至于蠢成这样吧…… “照理说,仲父自然不会做这种不智之举。”嬴政声音低沉了三分,目光也变得有些悠远,似乎注意力已经飘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但是……照理说他更不应该会杀我。” “况且这也只是随手而为,寡人主要还是想给先生一个合适的身份自由进出王宫。” “行吧。”古寻咕哝了一下嘴,没有再多问。 本着医者仁心,他才多嘴问几句,免得那群老大夫被莫名扯进乱七八糟的漩涡里。 “先生应该见过太医令黄山了吧?”嬴政继而突然问道。 “呃……当然见过了。”古寻一点头。 “先生对他有什么看法?” “呃……我就见了他一面,聊了两句而已,没什么看法,不过他对太医院的认知倒是足够清晰准确。”古寻沉吟了一下,简单的回答道,跟着反问了一句,“你问我这个,是因为他是吕不韦提拔的人吗?” “……不完全是。”嬴政考量了一下,如是回道,“一个医官,终究不值得关注……” 话说了半句,嬴政的脸色突然阴沉了几分,声音含糊的继续道,“不过,在太后离开王都,移居雍地之前,太医院曾经意外亡故了几个女医……” 女医,一般就是负责给有身份地位的女性贵族看病的,如今没有礼教大防,但是能够避讳还是要避讳一下,当然,如果没有条件,或者女医的医术水平不够,那也无所谓,该上男人上男人。 太医院自然是有专门的女医,而太后赵姬在不必要的情况,肯定是找女医给自己诊治,所以……她们的死因很明确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盖聂不作声响的安静抱剑站在后面,双眼微阖,半睁不睁,好似睡着了一般,努力的当个透明人。 赵姬的事,嬴政当然不会主动和任何人说,盖聂也不例外,所以他至今仍不知道当日嬴政暴怒的具体原因,但是大致能猜到八成和赵太后有关。 此时一听好像还牵扯到了太医院的大夫,盖聂心中的猜测越发不好,实在不想继续听下去。 他倒不担心嬴政会为此灭口,但是吧……牵扯到上司的亲娘,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就算双方心照不宣都不说,心里也难免隔阂。 “呃……你是还要再确定一下我之前说的那件事吗?”古寻听嬴政这么说,下意识的以为对方想从太医院那边查证自己给出的消息。 嬴政闻言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为了确定,先生的话寡人当然是相信的,况且……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寡人只想知道这件事宫中是否还有别人知晓……身为太医令的黄山,无疑是最有嫌疑的人。” “这样啊……”古寻觉得嬴政会不自觉地试图探究有多少知情者也算正常。 这事不管摊谁身上都挺糟心的,哪怕是未来的始皇帝也不例外,反正古寻自认是体会不到当事人的复杂心情,嬴政有些无意义的操作也可以理解。 “照理说应该不知道吧,黄山一介大夫,倘若知道的话,吕不韦肯定不会留活口的。”古寻沉默了一下,有意略过了上面的话题,转而说回太医令黄山。 “寡人明白,所以只是随便问问,反正也无事可做。”嬴政语气沉闷的回复道。 “无事可做?”古寻不解道,“不用处理政务的吗?” “呵。”嬴政闻言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闷哼,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但凡重要的政务,仲父都不会交给寡人处理。” “寡人如今每日要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为已经做好批复的公文盖印罢了。” “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在咸阳宫中待着呢?” “呃……不在咸阳宫,在哪啊?”古寻对嬴政最后一句话很不理解,不管你亲没亲政,人不都得待王宫里吗? 嬴政也有些习惯古寻偶尔的不懂常识,随口解释道: “处理政务,包括早朝,一般都在章台宫中。” “???”丈育古寻只能一脸问号。 为什么好好的要在另一处宫殿中干活呢? 嬴政看着古寻的疑惑,没有继续解释,他是君王,不是回答问题的策士,这是李斯该干的活。 实际上原因很简单,因为章台宫更加奢华,瑰丽,磅礴等等……总而言之就是上档次。 咸阳宫是早期孝公时修筑的宫殿,那时秦国刚开始变法,还很弱小,是偏离中原腹地的西陲小国,所以规模和建筑样式都很简陋,或者说在山东六国看来很寒酸,而后来尽管进行了重新修筑,但是终究被早期的基础所限制。 所以惠文王就仿照了楚国那做名满天下的章华台,修建了章台宫,用来彰显秦国的国势强盛。 既是为了彰显自身实力,那必然就要用来接见外国使臣——得炫啊,才能让外人知道,但总是两头跑肯定不行啊,所以渐渐的就开始什么事情都在章台宫办,久而久之,章台宫也就成了秦国的政治中心,咸阳宫反倒主要作为了王族居所。 “前几天寡人倒是还忙碌些。”嬴政主动转移走了话题,“罗网的事,仲父现在丝毫不敢沾染,所以倒是由着寡人随意处理。” 古寻对于嬴政没有为自己解惑也很理解,人家是大王嘛,晃了晃脑袋,抛开章台宫的事,问道: “罗网……陛下是要完完全全清洗一遍吗?” 嬴政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声音有些冷硬的回道,“当然!”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六章 什么算该杀? “罗网盘根错节,内部庞杂混乱,寡人并没有时间去,也没有兴致去慢慢梳理,不若直接清洗干净,再重新组建。”嬴政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完全听不出他这一个决定少说又是几千上万的人会丢掉性命。 当然,罗网的总人数估计远不止万人,但是嬴政也不可能全杀了。 古寻呲了呲牙,心想着重新建立的话,怕是就不止一个罗网了。 明朝那些憨逼皇帝都知道同时设立锦衣卫,东厂,西厂三家,嬴政肯定暗地里还要另建谍报组织。 嗯……不过这和他古某人没有关系,罗网爱怎么样都随便,反正那些杀手全死了也没几个冤枉的。 “那就聊到这吧,古某告辞了。”该问的问完了,古寻也不打算继续闲聊了,站起身拍了拍衣襟,抱拳一礼告辞道。 嬴政没有挽留,只是出言邀请道,“先生有空,不妨常过来,和寡人闲叙,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嘿!”古寻咧嘴笑了笑,没有应声,不拒绝,但也不答应,转身离开了。 嬴政深邃的双眼盯着古寻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目光里,然后身体微微后倾,略微有些放松,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说道: “寡人在他身上看不见丝毫对王权的畏惧。” 语气幽深莫明,让人听不出来有什么深意。 一直沉默不言的盖聂这回蠕动了几下嘴唇,最后回话道: “臣也没有在他身上看见丝毫对权势的贪恋。” 嬴政没有对盖聂这句算是给古寻说的好话做出任何反应,而是反问道,“盖先生觉得该如何对待他呢?” “……顺其自然。”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后,对盖聂的回答仍旧不做表示,只是重新翻看起手中的书卷。 ……………… 太阳爬到了近南方,代表着时间几近正午,古寻也终于回到了医馆。 从王宫回医馆,他走了大半个时辰,因为顺便吃了个饭。 现在的他不用顿顿给惊鲵带饭了,因为有做饭的了。 不是请的厨子,而是……明珠。 这个出身高贵,照理说十指应该不沾阳春水的女人,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会做饭,而且做的还不错。 到了咸阳以后,她出于某种目的,开始承担起了做饭的工作。 而这个目的,就是惊鲵。 明珠始终没有放下她沉淀多年的野心,古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虽然他完全不明白现在的明珠还有什么野心可以去实现——所以古寻嘱咐惊鲵没事看好明珠,别让她寻机作妖。 之后惊鲵就把明珠盯得死死的。 她为了解决这种境况,于是开始尝试各种办法,降低惊鲵对自己的防备,试着和她处好关系,而做饭就是其中一种手段。 不过暂时看来,她的手段收效都不怎么地,惊鲵不是很吃她这一套。 当然,饭该吃还是会吃。 古寻有时候会在家吃,有时候则会去外面见识见识咸阳有什么美食,今天他既然出来了,当然是在外面顺便吃了。 这里不得不说,章台宫为什么会替代咸阳宫成为权力中心古寻不知道,但是章台宫前的章台街却实打实的是咸阳这一片最繁华的街道,那里面的大酒楼厨子手艺真不错,比春风楼和紫兰轩的厨娘都强。 当然价钱也比春风楼贵的多了。 …… 古寻回到医馆没多久,正打算关门午休,却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东君焱妃。 她依旧一身深蓝色的繁复长裙,不过比之在新郑时的那件要更为华贵,镶有大量的金饰绣边,头发上别有一根长几近肩的发簪,颈部带上了嵌有蓝宝石的金项链。 总的来说,就如同她用龙游之气幻化的三足金乌一般,整个人闪烁着金色的光辉,却有着暗沉的底衬。 “呦,这不是绯……焱妃吗,堂堂东君怎么有空来我的医馆啊?”古寻很稀奇的感叹问道。 他以为焱妃回咸阳以后,就会躲进阴阳家总部,当宅女不出来呢,毕竟阴阳家的人除非出任务,不然好像都是猫在自家大本营里。 绯烟沉静的双眸扫过半躺半坐的古寻,又扫过医馆的大部分区域,然后才开口回答道: “东皇大人要见你。” “嗯?”古寻闷哼了一声,夹杂着浓浓的疑惑。 东皇太一?要见我? “他找我什么事?” “这是东皇大人的事,我无权过问,我只负责来找你。”焱妃双眼不动,静静的看着古寻,轻柔的声音自口中飘出。 “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想让我去?”古寻身体进一步往后靠,语气懒散的回答道,“不如让他亲自来找我。” “古大夫应该不需要担心我阴阳家会对你不利吧?”焱妃没有因古寻的拒绝而着恼着急,语气变的有些轻松的问道。 想激我吗? 古寻搭眼瞥了焱妃一下,不紧不慢的反问道,“东皇太一就不怕我直接出手干掉他吗?” “古大夫有什么理由对东皇大人动手呢?”焱妃似乎并不着急带古寻去见东皇太一,缓缓坐到了客座上,双手合拢搭在腰腹部,白皙丰润的双腿透过裙边隐隐可见。 古寻被焱妃这一问题逗笑了。 什么理由?你这话真应该去问问两湘武林的那些巨盗匪寨的寨主,我为什么就对他们下手了呢? “呵呵,对于我而言,只要不是不该杀的人,我都有可能杀,不需要什么原因,而东皇太一……我相信他应该不在不该杀之列。” 焱妃这时候眉头有些微微蹙起,凝声问道,“什么样的人才算不该杀?” “没做过恶的。”古寻一撇嘴,笑盈盈的回答道,“顺便一说,所有的江湖人我都默认在该杀的行列中。” “……”那你还回答什么! 焱妃让古寻的逻辑搞得一时有些不知该气该笑,最后轻笑着问道: “那古大夫你也在其中了?” 言下之意,你自己该死怎么不死啊? “没错啊,我抢劫,杀人,越货,绑架,勒索……显然不是好人,不过我不会自杀。”古寻双手搭在躺椅扶手上,一脸自得的回答道。 “……” 好一套强盗逻辑! 焱妃发现,在这种时候,古寻才算真正展现了他身为强者的霸道特权——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chaptererror(); 请假 rt,请假一天。 发烧……感觉很邪门,今年到现在九个月了,我没写这本书之前没有发过一次烧…… 我就不说什么明天补了,明天也顾不上补,反正承诺了十五万字,肯定会在月底都补齐。 实在抱歉,望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五十七章 花钱请 焱妃沉默了片刻,果断选择就当没和古寻聊过这个话题,转回自己的最初目的: “古大夫怎么样才愿意接受邀请?” 古寻斜倚靠在椅背上的脑袋稍微挪正一点,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打量了一下焱妃——姑娘,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话说的有点avi的意思啊! 收拢跑偏的思绪,古寻咳嗽了一声,装着一脸正色的样子回答道: “你这么诚心的哀求我去你们的阴阳家的总部,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抱有恶意啊……” 我觉得是我们阴阳家更应该担心你对东皇掌教不利才对……焱妃忍不住侧目横了古寻一眼。 “古大夫害怕?” “害怕?嘿!”古寻又坐正了几分,手习惯性的摸上了自己的下巴,那里光滑一片,没有半根胡须,只有细微的绒毛。 对于焱妃这甚至算不上激将,最多是随口呲他一句的话,古寻内心并没有多大反应,他只是在考虑是不是走一趟。 好歹和焱妃也算当过队友,一同历经过(别人的)生死的人,不卖她个面子的话……她赖着不走跟我耗怎么搞? 医馆嘛,总不好强行驱逐客人,毕竟她又没有医闹…… “要不……你们付点钱,就当是雇我去的?”古寻试探着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焱妃的眉头一蹙,嘴角甚至都隐隐差点抽动起来——这个死要钱的家伙! 她皱眉不止是因为古寻竟然连他们阴阳家的做客邀请这种事都试图刮油水,更是担心对方会狮子大开口。 “古大夫想要多少?” “嗯……十万金吧,上次保护嬴政就这个价,我觉得比较适合作为我的基本出场费用。”古寻的坐姿改为前倾,沉吟着说出了要价。 “呵呵!”焱妃强忍了几次,最终还是没忍住,又气笑了,十万金的出场费,那你这辈子怕是都不用出几次门了,略带讥讽意味的反问道,“古大夫觉得可能吗?” 阴阳家当然有钱,但是……不算某些乱七八糟的特殊物品,或是珍贵的武功阴阳术之类的贵重物品,单论现金,他们还不如翡翠虎呢。 十万金……都不说值不值得花这么多钱,就是值得,她也掏不出来。 古寻双手交叉并拢,摆到了柜台上,人也前倾靠近了柜台,笑呵呵的回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可以继续谈。” “再说了,以古某人的实力,开价十万也不是什么太离谱的价格,只能说是有些昂贵罢了。” “呵!”焱妃冷笑了一声,根本不接他这后半句话。 你这可不是贵一点,十万金,都足够发动一场十万人规模的战争了! “古大夫如果愿意移驾一去,妾身可以做主给予你……一万金作为赠礼。”焱妃给出了自己的报价。 当然,为了面子问题,她顺便将这笔钱的作用美化了一遍,称之为‘赠礼’,这样就算是他们阴阳家对古寻的友好示意,外加彰显一下他们是个冤……慷慨的组织。 “嘭!”古寻一听焱妃竟然直接还到了十分之一的程度,当即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垂首看向仍旧坐着的焱妃。 她还没看清古寻到底什么反应,就听到一声响亮的——“成交!” 古寻咧着嘴,很开心的看着她。 对他来说能有钱拿就算血赚,一万金不少了,就算他再跟焱妃硬磨,估计也磨不出来几个子儿了。 焱妃看着欣喜的古寻,暗自叹了口气——应该报五千的…… “不知道古大夫什么时候有空应邀?” “现在就走。”古寻直接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示意她带路。 焱妃不觉得意外,这医馆压根没生意,古寻一天到晚都很闲,刚才只是出于礼貌的问一句而已,嗯……也隐含着催促他出发的意思。 古寻关上医馆大门,和焱妃并肩而行,顺着渭水南岸的街道,向东而去。 而这个时候,离他们稍微有些远的一个角落,恰好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看见了两人离开医馆。 “话说,你们阴阳家的总部在哪啊?”路上,古寻开口闲聊问道。 这个问题他并不知晓,因为动漫里没说。 “骊山。”焱妃自然不会隐瞒,声音转变回了往日的沉静柔和,同时夹杂着她那掩饰不了的莫名贵气。 “山顶?”古寻进一步问道。 “不,在半山腰。” “哦……”这个答案还在古寻的意料之中,他之前就有过几个猜测,其中有骊山这个选项。 焱妃这时候,稍稍侧目瞥了古寻一眼,步履不停,略有疑惑的反问道,“从之前的事情来看,古大夫应该对我阴阳家有足够的了解,缘何竟然不知道我们总部的位置?” 因为过于靠近秦都咸阳的核心地界,安全性很高,所以这件事反倒不算大秘密,知道的江湖势力不少。 这你要去问玄机……古寻心里翻涌着无聊的思绪,双眼流连在道路两旁的坊铺上,分心打量着是否有有趣的玩意,同时嘴上回道,“一知半解罢了,可谈不上了解,不知道总部的位置不是很正常吗?” “这种事情又不会有人特意写在书简上。” 这时候,焱妃突然皱了皱眉头,双目余光隐晦的扫了一下身侧两边。 古寻没有看她,却好像有上帝视角一般发现了她的异样,语气平静的安抚道: “不用在意,无视掉他们就好。” 焱妃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古寻,反问道,“是古大夫手下的那两个轻功高手?” 古寻低声哼唧了一下,算作回答,却不置可否。 不过焱妃已经可以确定,就是那一黑一白两只鸟。 古寻继续刚才的行为,跟焱妃扯闲篇聊天: “不知道你这位副掌门东君,回了你们大本营以后都做些什么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焱妃不知所以然的反问道。 古寻终于侧脸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道,“聊闲天……聊闲天,懂吗?不聊这些日常琐事,难不成讨论国家大事吗?赵国的老国王什么时候死?还是楚国的黄歇什么时候死?” 不过就在古寻随口举了两个例子后,焱妃却目光有些复杂的望了他一眼,缓缓回道: “赵王偃薨,太子赵迁即位。” “楚王熊完也在差不多的时间薨逝,熊悍即位,国舅李园当天便刺杀了春申君黄歇。”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喜欢 “……”古寻咧了咧嘴,露出了瓷白的八颗牙齿,有些不知道说啥好。 这几个老货都是活不了多久的主,古寻即使不了解相关的历史,也大概能从两国的形势里猜出来,但是怎么就那么巧呢? 我刚随口举个例子! 焱妃这时候嘴角挂着看不出好恶的笑容,补了一句:“这是今天清晨刚送到骊山的急报。” 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还是在故意嘲笑古寻。 古寻就当她只是在解释吧。 “咱们还是接着聊刚才的问题吧。”古寻面无表情的转移了话题。 焱妃自然明白过犹不及,不会继续抓着这事故意调侃古寻,也恢复了沉静,轻声回答道: “抛开所有人都要做的日常行为,妾身余下的时间就是研习阴阳术。” “没别的了?”古寻露出了些许讶色,追问道。 “……没有。” 说着,她又把脑袋偏转了约四十五度,看着古寻反问道,“古大夫莫不是以为我阴阳家的总部内,如同这街边两侧一般,密布着店铺人流?” “阴阳家……弟子在弟子待的地方,长老在长老待的地方,妾身这个东君自然也有东君该待着的地方,一切井然有序。” 焱妃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她还有些话没说——一切井然有序,但也冰冷无情。 韩国一行到底是给她带来了一些改变。 尽管佯装加入了流沙后,她也没有参与过几次集体行动,更没有搞过团建,但是仅仅是那有限的几次接触,韩非等人之间,那和阴阳家风格截然不同的亲密关系,还是让她心底深处生出了一丝丝异样的想法。 当然,很微弱,完全没有动摇她对阴阳家,对东皇太一的忠诚,甚至连对阴阳家内部严苛冰冷的制度都没有产生丝毫质疑,只是偶尔不自觉的会做一些比对,并且经常回想而已。 古寻闻言后,嘴唇上下咕哝了一番,心里不由思索起来—— 看焱妃这个表现,她日后会倾心于燕太子丹,怕不是在家……在阴阳家宅的太久了,有些过于……用单纯可能不太恰当,毕竟脑子人家是有的,只是对于额……感情上想法有些过于简单,或者说炽烈?所以被燕丹给哄骗倒手,甚至不惜背叛阴阳家? “呃……焱妃姑娘,不知道你对于男女之事,也就是爱情,有什么看法?” “???”焱妃闻言当即停下了脚步,转脸面对着古寻,眉头皱到一起,有些懵的看着古寻——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焱妃不自觉地联想到古寻后宅的那几个女人,以及还有在新郑没来咸阳的紫女等人,做出了某种可能的猜测,眼神渐渐变的锐利、危险起来,微微眯起,盯着古寻: “古大夫,妾身以为,你的内宅应该已经足够让你焦头烂额了,没想到……” 眼见焱妃的思想逐渐跑偏,彻底想歪,古寻赶紧澄清道: “焱妃姑娘不要误会,我就随便问问,没打你主意。” “哼!”焱妃冷哼了一声,不知是因为古寻的解释并不令她信服,还是因为古寻的解释对她这个女人来说不够礼貌……亦或二者兼而有之。 古寻对此摊了摊手,不做进一步的表示。 他说的是实话……至少目前还是。 眼下他家后边就三个女人,已经闹的不可开交,要不是实力最强的惊鲵对他算言听计从,还算有度的压制着另外俩,估计房顶都得一天修三回。 就焱妃这高傲的性格,要是碰上脾气火爆的焰灵姬,以及满肚子坏水,还喜欢惹事看热闹的明珠……要么焰灵姬她们某一个出事,要么古寻的房子出事,两种情况必然发生至少一个。 打听对方爱情观不过是闲着没事干而已,顺便也能借机提前给她灌输点正常的观念,免得又落到原剧情的下场。 燕太子丹是好是坏古寻没见着他不好说,可能是个野心家,也可能真就胸怀天下,不过暂且抛开这些问题,也抛开他派人刺杀嬴政的脑残行径,就月儿和焱妃的角度来说,他无疑是个渣男加混蛋。 隐姓埋名,抛妻弃子,妻子被阴阳家关起来不知道多少年,最终女儿也被抓走洗脑。 说他是混蛋都抬举他! 如今古寻和焱妃多少算是朋友,能帮一把还是应该帮一把的。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几眼之后,再度抬步出发,走过沚阳宫,踏上横架在灞水之上的灞桥。 过了灞桥,再往东走个……几十里地就差不多到骊山了。 期间焱妃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走上了灞桥,她才再度开口说道: “古大夫,坦白说,妾身……并不喜欢你。” “……我说了,我没打你主意!”古寻抿了抿嘴,有些无奈的加重音再次解释道。 “妾身说的并非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单纯的从人际交往的角度来说,妾身很不喜欢你的某些行为……或者说是性情。” “哦……”一听这,古寻一扫之前的无奈,两眼之间略微放光,来了兴致,忙不迭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打伤了女英她们,还是因为我明知你的身份却佯装不知戏耍你?” “不,并不是这些。”焱妃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清幽的回道,“你所说的行为,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欺凌,在阴阳家,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径,妾身自然不会因此而生愤懑。” “……”古寻暗自咋舌,东皇太一这都是培养的什么企业……门派文化啊? 狼性门派? 乍一说还有些时髦呢…… 焱妃不知道古寻内心的吐槽,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妾身讨厌的是你的懒散,以及不作为。” 古寻一听这话,更来劲了,立马出言反驳道: “前边那个你修饰美化一下,改成呃……随性,我勉强还能接受,至于后边的‘不作为’……我怎么就不作为了?” “古大夫哪里作为了呢?”焱妃直接原句反问。 不等古寻说话,她自己就回答道,“古大夫明明有着横扫一切的实力,却总是放任一切发生,等到了不得不为的时候才去解决,这算作为吗?” “道家崇尚无为之为,而古大夫这算……不为之为?”chaptererror(); 第三百五十九章 神都九宫 “不为之为……焱妃姑娘倒是帮我想了个好说词啊。”古寻听到焱妃的话,不以为然的笑着回应。 “不过这不是也代表我作为了吗?”古寻为自己辩驳道,“不管如何,该解决的我都解决了,罗网,夜幕,亦或者其他杂七杂八的……” “你真的解决了夜幕?”焱妃反问着打断道。 “夜幕的首领还在。” “但也只剩下一个首领了,姬无夜的憨货不需要再由我来解决。”古寻抬手强调了夜幕的现状。 焱妃似是想起了韩非等人,轻哼一声,对古寻的反驳不置可否,只是接着叹声说道: “你做的绝大多数行为在妾身看来都是没有意义的,既对自己无意义,亦对旁人无意义。” “妾身……很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古寻琢磨了一下,忽然笑着反问了一句: “是不是阴阳家出身的人,都似你这般,目的性很强?” 焱妃没有回答,以反问针锋相对: “古大夫做事难不成都没有自己的目的吗?” “当然有啊。”古寻一摊手,噙着笑回道,“不过我的目的种类比较单一,要么是为了赚钱,要么就是帮朋友。” 古寻话里直接忽略了自己有时候还要对付敌人,因为他的敌人往往是因上述两种作为而产生的。 “赚钱……朋友……”焱妃不由面带异色的摇晃着脑袋,喃喃自语。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古寻一扬眉,笑问道。 焱妃扭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才回答,“妾身真是不明白,抱有如斯想法的你,究竟是如何变的如此强大的?” “焱妃姑娘潜心修炼阴阳术,强大自身是为了什么?”古寻咧嘴笑了笑,不答反问。 “……”焱妃没有回答。 古寻自己猜测着给出一个答案,“为了帮助东皇太一实现他的……嗯,怎么说好呢……野心?” “……”焱妃的瞳孔不由缩了一下。 她有些拿不准古寻这个人,究竟知道些什么……他总是能知道一些常人根本不该知道的隐秘。 “我个人建议,还是不要用自己的人生,去为别人的野心铺路,人最好还是活的自我一些。” 古寻最后一句话说完,焱妃仍旧不动声色,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也不再言语。 二人重新陷入沉寂,只是闷头赶路。 过了灞桥以后,道路两旁开始变的越发萧条寂寥,房舍和路人都在渐渐稀薄,古寻二人也不再单纯的步行,改为用轻功赶路,未过多时,就赶到了骊山脚下。 古代的山峰,自然没有多少人烟,保持着最原始的自然风貌。 骊山也算是座高峰,海拔过千米,却并不险峻,反而秀美非常,放眼望去,尽是葱郁青松,目及高处,也有烟云缭绕,仿佛人间胜景。 周朝某著名天子,就是在这里的烽火台断送了江山,分割出了东西二周——顺便一说,他人也是死在骊山脚下的。 当然,古寻二人此时处于骊山的南边山脚,如果调转到北边,就要热闹多了,因为那里有一大票人在修建王陵,嬴政的陵墓。 自其登临王位就开始修,差不多十年了,估计也就勉强打好了地基……可能还未必。 古寻没有急着上山,站在山脚,极目望去,打算浏览一番山间壮美的自然风光,可惜没等他细看两眼,焱妃就自顾自的朝上走了。 她打小生活在这里,该看的都看过了,况且她也不是个有闲心欣赏美景的人。 没办法,古寻只好也跟上。 上山的路……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路,明显走的人还不够多,只是勉勉强强的踩踏出了一道细小狭窄,歪七扭八的土路。 就这破路,走了没多远之后,也没有了,剩下的就是密布于松林绿树之间的灌木草丛,眼下盛夏刚过,秋天未至,正是草木茂盛之际,如果没有合适的工具,寻常人是绝对没法继续前行的。 古寻和焱妃自然不是一般人。 没了路正和古寻的心意,当即一跃而起,接着细嫩的枝叶,踩在了树顶,焱妃也跟着轻车熟路的飞上树头。 轻功也属于阴阳家的强项,焱妃整个人好似飞行一般,优雅惬意的飘然于密林之上,黑色的柔顺长发,伴随着华丽的裙摆随风飘荡,好似仙女临尘。 不过古寻总是有些恶趣味,他跟在后面,如同一个幽灵一般,不断突兀的闪现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树顶上,破坏了焱妃所营造出的氛围。 两人就这样,一个仙女飘摇,一个幽灵闪现,在山中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阴阳家骊山总部,神都九宫。 神都九宫,顾名思义,由九座宫殿围绕构建而成,其最核心的地方就是中央大殿——神都,阴阳家绝大多数隐秘禁地都在此处,包括东皇太一常年所居的观星殿,其周围则环绕日、月、星、金、木、水、火、土八座阴阳家各个部门的宫殿。 说实话,古寻乍一看到这座庞大的宫殿群落,不由得暗自咋舌。 要说修建这样一座宫殿群,其实不是难事,咸阳周遭随便哪座离宫都比这强几倍,但是阴阳家的这座神都九宫却是修建在深山中的隐秘之处。 最关键的是,完全没有修建的痕迹,连条路都没有,工匠和仆役是怎么到这里进行修建的?材料怎么运送的? 在这些限定条件之下,神都九宫被衬托的好似一座奇迹般的宫殿,让人心生感慨。 古寻怀疑,这座宫殿恐怕是在很久以前修建的,建成以后,阴阳家特意想办法恢复了山林的原貌,将宫殿重新隐藏在骊山山峰之中。 绝对是个浩大的工程! 看了为了隐藏这座总部,阴阳家也是下了血本啊! 当然,比墨家的机关城还是差了不少,人家花了三百年呢。 “我说,你们天天回个家,还得翻山越岭的,不嫌麻烦吗?” 等到落至大殿门口的一片空白广场之后,古寻一边扭头环视四周,一边随口问道。 “……我们麻烦,旁人就会更麻烦。”焱妃想了一下,还是直接坦言回答了问题。 7017k 第三百六十章 加入我们 好家伙! 古寻只能直呼好家伙。 你们这是学习七国的先进经验,搁这破坏道路呢? “旁边就是王都咸阳,驻扎着上万守军,你们至于吗?”古寻咧着嘴,语气惊异的问道。 怎么说也是秦国的盟友,人家肯定不会看着你们出事啊! “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只做如此简单的防御。”焱妃缓声回道。 借着没有道路直通神都九宫,任何入侵者短时间内都没办法摸到这里,如此才有足够的时间等到咸阳那边来支援。 阴阳家这些年着实是得罪了不少势力,甚至包括山东六国中的绝大多数,要是没有咸阳作为倚靠,东皇太一才不会让自己的大本营位置落到人尽皆知的程度,不过即使有秦国做支撑,必要的防备也是不能少的。 不然的话,可能根本等不到救援就被敌人端了。 他虽然很强,阴阳家的顶端战力,乃至普通弟子,对比天下任何江湖势力也都不落下风,但是挡不住人家人多势众啊! 万一多家联合,人数形成碾压,强还有个锤子用。 他们只是练武的,和古寻画风不一样,人一多,东皇太一也顶不住。 古寻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此事,抬眼朝上一瞥,示意道,“那……带路吧。” 两人于是踏上了延伸向上,通往中央宫殿的阶梯。 虽然九座宫殿相互勾连,组成了一个旁大的宫殿群,但是,阴阳家却并没有和这座庞大宫殿相匹配的人口数量,整座宫殿一片死寂。 古寻在焱妃的带领下,穿行在殿内,路途中所遇到的最多的人,反而是已经算不上人的阴阳术傀儡,至于活人,寥寥无几。 孤寂,清冷,沉闷,阴暗……等等不算良好的感受涌上古寻的心头。 真正实地体验了阴阳家的氛围,古寻算是能够切实体会到,为什么阴阳家的人普遍有心理问题了。 就这破环境,还不如青山精神病院呢,谁待久了不出问题? 他询问焱妃为什么见不到人,而后得到的答案是——阴阳家的总部本来人就不多,除了傀儡和少量活人仆役,就是实力还未达标的寻常弟子,他们都在各部宫殿内修炼,并不能随意乱走,在这里自然见不到。 两人在宫殿中,沿着阴暗晦明的廊道绕了不知道多少圈,终于来到了观星殿,东皇太一就在里面等他。 “古大夫,请吧。”焱妃站在门口,伸手朝殿门一摆,做出邀请的手势。 古寻看了眼样式古朴,花纹繁复的大门,先问了一句: “就我一个人进去。” “东皇大人要独自见你。” “行吧。”古寻点了点头,艺高人胆大,也不怕有危险,当即推门而入。 这扇大门看着挺厚实沉重,不过推起来倒是意外的并不费力,稍一使劲就应声而开。 吱呀~~~ 伴随着不算太尖锐的开门声,古寻走进了这座观星殿。 进去后,大门就自动关闭了。 古寻现在没兴趣去管大门,反而满目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大殿。 真是神奇啊! 看着天顶及四周漆黑一片,如同最为深邃的夜空,其上点缀着不时闪烁的晶莹光点,古寻漫步在一条宛如虹光的直道上,好似真的置身于星空之中。 这幅场景并不算宏大,尤其是对于古寻这个用真火焚尽一整座山的人来说,但是却很奇诡瑰丽,让人有些不自觉地迷醉其中,流连忘返。 古寻一边仔细浏览着这处奇景,一边踩踏着虹光大道,朝大殿中央走去。 观星殿本身不算大,古寻一进门就瞥见了那个在记忆中有几分印象的黑袍高大人影。 “看来,你对这里很好奇。”东皇太一看着逐渐走近的古寻,率先开口说道,尽管隔着面具,声音却很清晰,飘渺而宏大,让人提振心神。 古寻听见他的声音,才将目光从周遭环境上撤回,转为关注起对面的黑袍人。 “你们怎么做到的?” 古寻一边问,一边指着周围的星空夜景,顺便还提了个请求,“如果可以,麻烦帮我也造个差不多的。” 东皇太一对于他将话题扯到这些旁事之上并不着恼,反而认真的回答了他: “恐怕不行。” “为什么?” “修建观星殿所用的材料,乃是一块天外奇石,而为了修建观星殿,它已经被用完了。” “唔……”古寻陷入了思想上的挣扎。 他在考虑,是不是该拆了这座大殿,把材料搬回自家二次利用,重建一个星空涂装的卧室。 东皇太一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提前把这个方案堵死了: “这些材料并不能再次使用,一旦损毁,就毫无价值了。” “……好吧。”古寻一听这话,不由叹了口气,无奈放弃心中已经计划好的拆迁方案。 他不觉得东皇太一会在这个问题上骗自己……不过他回头还是会通过其他渠道打听一下这是不是真的。 刚计划好的星空涂装豪华卧室泡汤了,古寻的兴致不由滑落了三分,意兴阑珊的问起正题: “你找我,什么事?” 话刚说完,古寻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一股试图窥视自己的目光,就来自于头顶的虚幻星空。 “哼!” 一声冷哼炸响在空旷的大殿中,东皇太一黑袍笼罩下的宽大身影因为这道声音,不由颤抖了一下。 同时,古寻感觉到窥视的目光消失了。 很明显,窥视自己的就是连眼睛都被面具遮挡住的东皇太一。 不等古寻质问他,东皇太一自己先开口了: “果然,即使身处于观星殿中,我也无法寻找到你的命星。” 他刚才发动占星术,观测到的结果和焱妃此前一致,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的虚无大坑,不过因为占星术造诣更精深,而且观星殿是世上最完美的观星仪,所以他看见的坑,比焱妃更为清晰。 当然,再清晰也还是个幽邃无底的虚无之坑。 “不可知者……”东皇太一漆黑一片的面具紧紧朝向古寻,就如同双眼盯着他一般。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借助这个对占星术有帮助的大殿,确定自己真的无法看穿我的命运?”古寻双手抱到了胸前,看着一副神棍风的东皇太一,倍感无聊的问道。 “自然不是。”东皇太一否定了古寻的胡乱猜测,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我是想邀请你加入阴阳家。” 7017k 第三百六十一章 告辞 古寻搭在右臂上的左手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臂膀,然后松开,先是一指东皇太一,再反过来一指自己,嬉笑着饶有兴致的反问确定道: “你……邀请我……加入阴阳家?” “没错。”东皇太一肯定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夹杂着飘渺虚无的感觉。 古寻没有急着给出答复,笑盈盈的看着东皇太一脸上那块漆黑一片的与其说是面具,不如说就是块黑布的遮挡物,丝毫不掩饰的反问道: “你邀请我加入阴阳家是为了什么?帮助你实现你的野心,比如说……嗯……苍龙七宿?” “看来,你确实知道很多本不该知道的秘密。”东皇太一被人挑破了自己的多年来追求的最终目标并未动容,声音依旧平静。 当然,也可能动容了,但是别人看不见。 “哼!”古寻哼唧了一声,对于东皇太一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用眼神示意对方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东皇太一也不在意,身形巍然不动,缓声说道: “加入阴阳家,并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那你有什么好处?”古寻好奇问道。 “你什么都不做,就足够了。”东皇太一没有隐瞒,坦言自己的目的,“你的出现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意外,是异数,我不希望异数转变为变数。” 东皇太一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要古寻别影响他的计划,不要干预他对苍龙七宿的谋划。 对他而言,面对难以对付,不可捉摸,极有可能破坏他多年谋划的古寻,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古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仍旧没有表态,继续问道: “那我有什么好处?” “除此之外,阴阳家的一切。”东皇太一没有试图做什么讨价还价的行为,非常符合自身神秘气质的直接all-in,能压上的全部压上,力求说服古寻,以招安的方式抹除掉这个不稳定因素。 古寻眼皮跳了跳,略带一丝赞叹的回道,“东皇掌教可真大气啊!” “不过……”紧接着他又话语一转,质问道,“你这个决定,有征得你们那些长老啊,护法啊什么的权力阶级的同意吗?” “呵!”东皇太一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似是在笑,又好像不是,意味不明。 但是意思很清楚——他们的意见不重要,阴阳家我一个乾纲独断! 古寻见此撇嘴笑了笑,“你邀我加入阴阳家,可你们现在内部还有空缺的高层位置吗?” “我想……你应该并不需要一个空头衔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呵……需不需要是我的事,有没有就是你的事了。”古寻并不接受东皇太一的说法。 这种东西就跟e宝送游戏一样,我可以不玩,但不能没有。 “……星魂之位尚还空缺,当然,如果你想,我可以将东君许给你,由你接替副掌门之职。” 东皇太一也算下血本了,真的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拉拢古寻。 古寻得了这么个答案,不由扭头朝后望了一眼,似是在看外面的焱妃,接着转过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今天找我只为这一件事?” “没错。” “很好。”古寻一点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复,“告辞!” 一口回绝了东皇太一,古寻扭头就走。 “你也想得到苍龙七宿?” 东皇太一依旧驻足原地,丝毫未动,只是轻声询问道。 古寻顿住脚步,背对着他回答道: “不,我对那玩意不是很感兴趣,当然,如果你真的找到了,不妨告诉我那具体是什么。” 说完,古寻继续走向大门的位置,悠哉离开,东皇太一并未再言语半句,只是仰起,观察着穹顶之上的虚幻星空。 离开观星殿,古寻发现焱妃还守在门口,没有离开。 “呦,你怎么还在这看着门啊?” “东皇大人并未让我离开。”焱妃自动忽略掉古寻阴阳怪气的语调,当作一个平常的问题看待,并回答。 “呵……”古寻挂着笑意,不由摇了摇头。 感觉东君没有日后的星魂等人鸡贼,他们一个个对东皇太一不说阳奉阴违,至少心里都打了点自己的小算盘,焱妃却傻乎乎的有些过分忠诚,嗯……大概是还年轻,毕竟才刚过二八芳龄。 太年轻,太简单。 古寻本想抬起手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不过手挪一半想起来对方是个女的,于是又落了下去,告辞道: “那你守着吧,我走了。” 临走,古寻顺便给医馆拉拉生意,“如果有什么头疼脑热,或者朋友亲属身体不适,都可以来天和医馆,看在熟人面子上,我给你打折。” 焱妃一言不发的看着古寻离去的背影,秀美的脸庞上不带丝毫情感。 未及片刻,东皇太一的声音传进了焱妃的耳中。 “东君,你且进来。” 焱妃不做他想,推门而入,走进这间她进出过许多次的星空大殿。 “东皇大人。”走近东皇太一,焱妃微微欠身一礼,询问道,“有何吩咐?” “靠近古寻,得到他的信任。”东皇太一脑袋依旧仰望着虚假的星空,淡淡的命令道。 显然,直接拉拢这招行不通,他打算就古寻目前表现出来最大的弱点入手,施展美人计。 从他刚才的态度,东皇太一可以判断出,对方不是个单纯追求色欲的人,感情才是他真正顾虑的问题,那么……就给他一份感情,束缚他。 虽然东皇太一话说的不是很露骨,但意思还是很清晰,焱妃一听就明白,是让自己去勾引古寻。 当然,具体实施肯定没有这么直白,毕竟和她的平时的性格根本不符。 “……”沉默了片刻,焱妃眼神中闪过几丝复杂,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阴阳家,任何人面对东皇太一都没有拒绝的权力,包括她这个副掌门东君。 “妾身明白了。” “嗯,你下去吧,把大司命叫来。”东皇太一没有在意东君的反应,平淡的继续吩咐道。 “是。”焱妃再度欠身,返身离开。 7017k 第三百六十二章 第三者 古寻离开这座庞大的宫殿,重新来到山林之中,并没有急着纵身离开,而是环视了一下四周,朗声道: “出来吧。” 嗖!嗖! 两道破风声随之响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轻盈的飘落在古寻身前,齐齐躬身行礼: “先生。” 其人正是墨鸦和白凤。 他们俩之前恰好回医馆,看见了古寻和焱妃的离开,本着保护老板的原则暗中跟了上来——虽然自家老板不需要,不过做手下的态度得端正。 当然了,他们俩的暗中跟踪,既没瞒过古寻,也没瞒过焱妃。 不过因为古寻的态度,焱妃只好默许了二人的跟踪。 古寻看着两个帅小伙,丝毫不顾及身后就是阴阳家的总部,就站在林间和他们聊起来了: “你们俩今天怎么会来这么早,不是在帮却邪干活吗?” 墨鸦二人和却邪的人谈妥了条件后,特意告知了古寻一声,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照理说,钱都花了,却邪肯定会把两人当骡子使,以求尽可能的不花冤枉钱。 墨鸦躬身说道,“今天我们已经帮他们找到了足够多的目标,剩下的抓捕和围杀行动,并不在我和白凤的负责范畴内。” “这么快就找到了够多的人,你们俩效率还真不错啊。”古寻不由随口赞叹了一声。 墨鸦微微一抿嘴,浅笑着解释道,“是却邪的人手不足。” “而且,他现在也不希望我们俩太过深入的插手罗网的事,毕竟……有太多隐秘。” “啊……这样啊……”古寻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却邪人手不够是必然的。 嬴政铁了心要清洗罗网,根本不接受临阵倒戈,却邪手下人肯定不够用,他们的行动经常还需要咸阳驻军的帮助呢。 至于罗网的秘密,那就更不必说了。 墨鸦这时候又补充道,“先生,还有一件事,却邪似乎在明里暗里的拉拢我和白凤,希望我们为……那位秦王陛下效力。” 古寻摆了摆手,浑不在意,“挖墙脚很正常,不过目前来说,我在嬴政那还有点面子,你们不理会就好。” “属下明白。”墨鸦和白凤齐声应答。 接着墨鸦又汇报道: “先生,再过几天,恐怕咸阳地区的罗网残余势力就会清理的差不多,届时,我和白凤也得跟着他们暂时离开咸阳这一片区域。” 古寻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嗯,既然拿了钱,那按人家要求办事就好,反正我这边暂时也用不上你们。” “……”墨鸦白凤对此默然无语。 这话说的,稍微有点扎心啊! 墨鸦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出了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 “呃……先生,属下还有一事相求。” “嗯?”难得墨鸦还会提要求,古寻带着好奇的看向他,示意对方直言。 “是这样的,属下还有一位旧日的百鸟同僚,也想投效先生你,不过当时她不在新郑,所以没有和我们二人一同来咸阳。” “不过属下留了讯息给她,所以她应该会找过来。” “呃……投效就投效呗,你看着办就好,尽量确保可靠。” 免得有问题还得我出手把人料理了。 古寻隐去心里的后半句话,随口答应道。 话说回来,墨鸦还有什么关系好的同事吗? “多谢先生。”墨鸦闻言,自然赶紧拜谢。 不过他要说的事不只是这些,还有后半部分: “接下来,我和白凤就要离开咸阳,若是她在这期间找上医馆,可能因为不明白情况而有所冒犯,请先生能够宽宏大量。” “啊……原来你是顾虑这个问题啊!”古寻这才明白墨鸦真正要求的事是什么,也没多思量,就答应了,“这没问题。” 不过答应之后,古寻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这人,是男是女?” “……是名女子,名叫鹦歌。” “啊……”古寻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不住的晃了晃脑袋……难怪还要特意跟自己说一声,原来是妹子啊! 一贯把表情控制的很完美的墨鸦,见到古寻这个反应,嘴角不由有些抽动,眼皮子也跳了跳,有些想把头低下去的冲动。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白凤倒是在一旁,颇为开心的欣赏墨鸦的表现。 鹦歌……感觉没什么印象呢? 古寻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这个名字,并没有找到相应的记忆……大概不是剧情人物。 不管怎么样,反正看墨鸦这个反应,肯定关系不一般。 想到这,古寻不由眼神怪异的望了一眼白凤——看来你的好哥哥是打算背叛你,准备独自去享受爱情的酸臭了。 白凤让古寻的眼神看的感觉怪怪的,但又不太敢问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原本因为墨鸦而露出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了。 墨鸦忍住心里的尴尬,试着强行转移话题: “先生,这里就是阴阳家位于骊山之内的总部吗?” 古寻也没有揪着自己下属花边开玩笑的恶趣味,很自然的接话回答道: “没错,就是这,神都九宫!” “竟然能在这被重重山林包裹住的地方建立如此庞大的宫殿群,阴阳家不愧是百家中最神秘的一家,果然底蕴深厚,实力强大。”墨鸦得到了肯定答复后,不由出言赞叹道。 对于夜幕出身的他,以前见过最上档次的建筑,也不过就是韩王宫,将军府,还有翡翠虎的翡翠山庄,不过来了咸阳以后,看到了秦国的王宫和诸多离宫,见识瞬间就拓宽了,但阴阳家这座突兀耸立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的总部,依旧震撼。 白凤站在他旁边,不住的点头附和他。 对于性子更为活泼好动的他而言,这些新奇的事物给他内心带来的躁动是更加显著的。 墨鸦收拢起心中的震撼,以及对阴阳家总部的好奇,转回来向古寻询问道: “先生,阴阳家找您,此举是不是有……” 墨鸦说着,比划了个危险的手势,猜测阴阳家是不是有什么对古寻不利的想法。 古寻抬手按了按,示意他不用多想,“你只需要记着,阴阳家……暂时还不是敌人,不过估计永远也不会是朋友。” “属下明白。” “嗯,走吧。” 7017k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昌平君 咸阳宫中,嬴政的书房来了一位客人。 其人年岁不小,约莫着得有三十来岁,上唇边留着一抹整齐浓密的胡须,面相和善,容貌俊朗,高冠华素服,一身儒雅贵气,可以说是一个足以风迷万千少女的帅大叔。 他就是如今朝堂上唯一能和吕不韦争锋的昌平君熊启,原本还有个得到赵太后支持(宠幸)的嫪毐,不过他现在的力量都缩到雍城那边,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熊启是现任楚王熊完的……呃,已经是上代楚王了,他是先楚王的儿子,之所以能够在秦国出仕,甚至得到封君之位,有两个主要原因。 一个是华阳太后,她是那位三日秦王孝文王最宠爱的妻妾,同时也是楚国贵族,芈姓熊氏,排一下辈分,熊启大概要叫一声姑母或者舅母之类的。 二是熊启的母亲,昭襄王之女,秦国王室。 总而言之,就是熊启算是秦国的外戚,所以能够身居高位。 从辈份上算,他还是嬴政的表叔呢。 当然,秦国和楚国联姻超过十八代,关系错综复杂,真要是较真算,他们俩可以排出来许多辈分。 华阳太后如今年事已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于是将手中的楚系势力尽数交给了熊启,让他得以抗衡吕不韦。 嬴政和熊启对立而坐,二人皆是素白衣袍,不过嬴政是喜欢这么穿,而熊启……他爹死了。 照理说他都该回去奔丧的,就算在秦国出仕,亲爹死了也不能不问呐。 不过在和华阳太后商议过后,熊启没有动身回楚国。 等到楚王薨的消息传开以后,华阳太后会用自己的名义,‘强留’熊启在秦国继续为国分忧。 这个节骨眼他显然不能离开秦国,不过身为人子,他不可能主动说不管他爹的丧事,只能由华阳太后这个长辈出言阻止,如此才能防备旁人说闲话。 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寡人刚刚得知,楚王完薨逝,照理说,昌平君你得回国一趟啊?” 嬴政不是和熊启干聊天,两人中间摆着一张瓷白玉棋盘,正在弈棋,他一边落子,一边语气随意的问起熊完的死。 “回王上,是该如此,不过华阳太后说眼下朝堂暗潮涌动,正是用人之际,臣不宜离开,于是吩咐臣暂且留下。”熊启观察着棋局,寻找着合适的落子之处,嘴上语气恭敬的回答道。 “嗯……华阳太后有心了,不过这倒是让昌平君你有些难做。”嬴政语气没有太大起伏的称赞了一句。 熊启自然赶紧谢恩表忠心,“熊启既身为我秦国之臣,自然当以秦国,以王上您的利益为首要目标。” 嬴政的脸上露出些许喜色,似乎是满意于熊启的态度,缓缓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冠礼之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回王上,冠礼的详细流程,臣已经和奉常,宗正,还有纲成君商议好了,一应物资人手也都准备的差不多,眼下只有一个问题。”熊启先落下手中棋子,然后才揖手做礼回答。 “说。”嬴政没有思索多久,很快就再度落子,同时嘴里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 “长信侯。”熊启当即就说出了答案。 “他这两年在雍地肆意招揽食客,拉拢官员,干预地方运转,导致那里的情况十分混乱,连中央朝廷都失去了对雍地的掌控,这段时间他更是暗地里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大动作,臣明里暗里派了很多人去打探情况,不过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干脆就连人都见不到了。” 熊启汇报的时候,一脸的忧色。 历代秦王加冠,都必须到秦王族祖地雍城祭祀天地先祖,可如今雍城确实完全成了不怀好意的嫪毐的势力范围,别说他熊启,现在吕不韦在那说话都不好使。 而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们也不可能在冠礼的时候,往祖地调集大量的军队来防备嫪毐。 其实他还隐瞒了一部分,那就是赵太后的问题。 若不是赵太后极力维护嫪毐,以熊启的能力和势力,早就把嫪毐给办的明明白白的了。 不过他又不傻,除非不提不行,不然他才不会当着赢政的面说人家亲娘的坏话呢。 虽然心里知道熊启一提雍地,肯定就是要说嫪毐,甚至自己的母亲的问题,也不止一次的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件事,但是一听到这些话之后,嬴政还是有些失控,脸色欻的就拉了下来,捏着棋子的手不断用力,渐渐发青。 熊启见状把头深深低垂,近乎贴着胸膛,牢记非礼勿视的原则。 “……长信侯那里,暂且不用管,只需要照常安排,按计划进行即可。”沉默了一会,嬴政平复心情,声音阴冷的吩咐道。 “臣遵命。”熊启干脆的应声领命,脸色平静,好像自己刚才说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琐事一般。 不过他的心里并没有如脸上平静,他现在很疑惑。 嬴政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照理说长信侯的不安分早就人尽皆知了,不是一天两天,嬴政应该早就习惯了,但是此时却有如此大的反应,明显是嬴政知道了某些令他大为恼火的事情。 很可能和嫪毐这段时间在雍地一直不间断的动作有关。 可问题是,他熊启一直都没能查到的事情,嬴政一个光杆司令,空头大王,是如何知道的呢? 熊启的心里对这个问题有些猜测,八成和嬴政之前的失踪有关,就是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嬴政回都之后,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了韩国的事,王室派的人也只以为嬴政是跑出去在秦国的国境内转悠了一圈,而昌平君虽然知道一部分详情,但是也并不了解嬴政韩国一行的具体细节。 啪! 这时候,嬴政落下这场棋局的最后一颗子,彻底断掉了熊启棋子的活路,终结了棋局。 “回头劳烦昌平君你帮寡人知会一声纲成君,让他来见寡人。”赢得了棋局,嬴政下了最后一个命令,同时也包含了撵熊启走的意思。 熊启一时有些愕然,虽然他本就没打算赢嬴政,但是也没打算输的这么快,这么利落啊! “臣知道了。”熊启先是应下嬴政交付的差事,随后苦笑两声,一揖手叹道,“王上的棋艺精湛,熊启自愧弗如啊。” “呵,侥幸而已。”嬴政双目注视着一脸和善,面向忠良的昌平君,淡笑自谦一句。 7017k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三个女人 根据盖聂所说,当夜在新郑城外伏击自己的,并不只是罗网的人,还有农家的两位主管,魏国披甲门的门主,以及一个不知来历的神秘剑客。 而却邪后来仔细查过,这些人并非罗网暗中联系的,只不过是当时就刺杀秦王这件事达成一定程度的默契。 那么……这些人又是得到了谁的授意? 披甲门可能是魏国官方指使的,神秘剑客也可能其他几国的人,但农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所周知,江湖第一大帮农家,并不亲近七国中的任意一国。 而盖聂说当时出手的司徒万里曾言,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假设这话是真的,又是谁花钱买嬴政的命? 首先排除掉吕不韦,他不可能花钱办这种事,万一农家那边的嘴不够牢靠,闹开了,嬴政就是死了,他也落不着好。 这件事的答案嬴政至今不知道,不过有很多怀疑对象,其中就有熊启。 因为嬴政隐隐觉得,农家得到的授意,很可能来自于秦国内部。 而熊启这些年虽然兢兢业业,忠于王事,一心一意为秦国的建设添砖加瓦,一切以秦国利益为先,连面对母国楚国都是如此,没有表露出过半点异样。 但嬴政就是怀疑他! 还是那句话,过犹不及啊……再怎么说,也是楚国公子,真的就一点不在乎楚国吗? 也因此,有些事,嬴政要交给更加信任的纲成君去办。 蔡泽是嬴政最为信任的朝臣,甚至出身王族的奉常和宗正都不如他。 ……………… 古寻带着墨鸦和白凤自骊山一路疾驰,赶回了渭水南岸的医馆。 因为仍旧无事可做,所以一回去,墨鸦二人就又跑没影了,而古寻,站在医馆门口看了看大街,完全看不到有患者会登门的样子,外加上去骊山的一来一回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干脆直接关门回后宅休息了。 古寻的这处新房产,比之新郑的那处要大了不少,当然,位于商业街道上的院落,肯定也达不到什么三进三出,前内后三个院落的程度。 只有两进而已,前后院。 前院街门被古寻扩大改建为了医馆大堂,所以过了医馆后门,就到了前院,古寻和惊鲵住正房,焰灵姬和明珠则住在两侧厢房。 后院没人住,古寻正计划着找工匠直接改成一个大花园算了。 一进前院,他就发现惊鲵三人都在院子中央。 一个抱着孩子坐在前院水池旁的望亭里,一个侧身花枝招展的躺在花坛边的石椅上,还有一个……翘着一双大长腿,靠在草地里两棵树中间的秋千上。 “我说几位这又是闹哪一出啊?”古寻摸不着头脑,满脸懵逼的问道。 惊鲵用晶莹的双眼看了看秋千上的焰灵姬,又看了看石椅上明珠,最后看向古寻,然后就低下头哄孩子了。 她的意思是——这事和我无关,我只是带着阿言出来透透气而已。 于是古寻把重点放在了另外俩人身上,当然,本来他的重点也是她们俩。 “你们俩又怎么了?”古寻无奈的声音响彻在院子里。 明珠手臂屈成三角形,顶住自己的娥首,语气娇媚的嬉笑道: “焰灵姬妹妹似乎是对妾身做的午饭不怎么满意,有些赌气,不想再让妾身做晚饭了。” “哼!”焰灵姬一听对方恶人先告状,当即一声冷哼,语气冷冽的说道,“分明是你故意把我的饭菜乱做一气,咸淡混乱,根本没法入口!” 指责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郁闷,明珠半被迫的成为厨子这件事很让她开心,可惜还没等她开心两天,就出问题了。 她中午的时候看着明珠做好的饭菜,明明就色香味……味当时还没吃不知道,色香就很完美,结果一入口,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脸都快绿了。 也不知道这疯婆子那里搞来的乱七八糟的香料和调味料,硬生生把一坨还不如*做的好像是美食一样。 顺便说一下,古寻不在的情况下,明珠做饭是做成分餐制的,一人一份,所以可以单独针对焰灵姬,而不影响惊鲵。 古寻一听这个情况,不由长叹一声,以手抚额,缓缓的摇了摇头,他就知道明珠不会老老实实的当个煮饭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以坑焰灵姬来作为挑事的开端。 一想她俩的关系,倒也可以理解。 完全是针尖对麦芒,而且没一个愿意退哪怕半步,之前连分个一摸一样的东西厢房都打了一架。 古寻不知道怎么调和,也没打算调和,她们俩显然已经不是能被旁人劝阻的了,因为几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古寻对她们都有些愧疚,所以也不想用武力强行逼迫她们,只好让时间来消磨一切,把二人之间的嫌隙,转变为……塑料姐妹情之类的。 虽然也不是啥好东西。 “你……先玩你的秋千吧。”古寻一指焰灵姬,示意她先待着,然后走到明珠身边,一拍对方掩盖在长裙之下的侧臀。 pia!(o‵-′)ノ”(ノ﹏ “你跟我来。” 明珠脸带不满的揉了揉翘臀,跟着古寻去了她的西厢房。 古寻进去后,一屁股坐到明珠的香榻上,看着眼前千娇百媚的美人,语气无奈又无力的问道: “你又想干嘛?” 明珠直接化身为一条无骨的美人蛇,躺到榻上,紧紧缠绕环抱住古寻。 “妾身就是做个饭而已啊。” “你要是不想做,那就不做,我去招个厨娘过来就是了,何必去坑焰灵姬呢?” “那夫君就该去问她了,谁让她吃个饭还总是有一大堆毛病呢?”明珠呵气如兰的趴在古寻肩头抱怨道。 焰灵姬对于明珠成厨子一事很兴奋,自觉占到了上风,于是经常提一大堆要求,尽管明珠不需要搭理她,但还是很烦。 古寻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壳疼。 “你不满的不是焰灵姬,而是我。” “夫君言重了,妾身怎么敢对你不满呢?”明珠语气晦暗不明的笑着回道。 “这里已经是咸阳了,不是新郑,没有你作妖的余地了。”古寻不禁沉声提醒道,“没有了夜幕,没有韩王宠妃的身份,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可我还有你啊。”明珠搂住古寻的脖子,嫣然笑道。 7017k 第三百六十五章 聊天 “还有我?”古寻不由失笑摇头一叹,这要是句单纯的情话那倒还挺中听,可惜不是。 “就算有我,你又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介武夫,能打而已,最多……也就是确保你性命无忧。” “呵,夫君,你太小瞧自己了。”明珠正视着古寻,轻笑道。 “嗯,就算是这样,那你想做什么呢?”古寻身体朝后一仰,手撑在背后,看着巧笑嫣然的美人,语气满是无可奈何。 “在这咸阳的地界上,你是要封侯拜相,还是想富甲一方?” “妾身只是想玩玩而已,你整日在外面风流潇洒,独留我们这些弱女子空守闺房,难不成还不让我找点乐子吗?”明珠侧身一坐,修长的双腿伸直,翘到了古寻的大腿上。 “……”古寻静静的看着她,忽然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自己确实没权利限制她们的人身自由,也不能要求她们一群天之骄女,缩在屋里相夫教子,刺绣纹眉。 是该有自己的追求,但是…… “呵呵,你这个人啊……”明珠看着沉默不语的古寻,突然咯咯直笑。 “我怎么了?”古寻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脸,好奇问道。 “夫君你啊,简直就像个孩子。”明珠葱白的手指抚过古寻的嘴唇,柔声回答道。 “嗯?”古寻很意外的一哼,猜测着追问道,“我哪里像孩子了?嗯……因为我做事太过随性?” 他自认虽然称不上老成持重,甚至算不上成熟稳重,但……也不至于和个孩子一样吧? “不,不是随性妄为。”明珠摇了摇头,“是你太感情用事了。” “而你的任性妄为反而更衬显突出了你的感情用事。”明珠用着少有的细腻平缓的声音悠然诉说着。 “你有着自己的道德观念,道义礼法,从不伤害无辜百姓,甚至会救助穷苦人家,同时你藐视所有江湖和庙堂之人,将他们的生命视作草芥,随手可拔。” “但是……”明珠语锋一转,“你为了自己的亲友,为了照顾他们,却甘愿压制着最真实的本我。” “翡翠虎,姬无夜,白亦非,乃至整个夜幕,甚至于罗网,对你来说,都不过是一群在眼前跳脚的蝼蚁,可你却容忍了他们的存在,不到必要之时,你始终不会出剑杀人。” “……让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突然成了一个大善人。”古寻咧嘴扯着嘴角勾出来个假笑。 这话说的,当初死在他手里的两湘武林中人怕是能气活过来。 “你不用在我眼前掩饰,我走进过你的内心,我……很清楚。”明珠灰褐色的眼眸水汪汪的注视着古寻。 当初古寻毕竟真正陷入过她的幻术之中,虽然迷香幻术并不擅于窥探中招之人的内心,她本人当时也不敢多做小动作,但还是能感受到古寻一部分的内心最深处的念头。 其中最令她动容震撼的,便是那股曾经一闪即逝,就骇的她多日心绪不宁的磅礴杀意。 拥有着那种杀意的人,绝对不该像现在这样,好似一个寻常的大夫,人畜无害。 “……”古寻再度沉默。 明珠露齿抿唇一笑,继续说道: “对于感情的重视让你给自我捆上了许多束缚,你收敛了自己的锋芒,随性却又没有真的完全肆意。” “对于感情的放纵让你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你的一切喜怒都清晰的刻画在脸上,让人一观便知。” “对于感情的认真让你照顾着所有人的想法,尤其是我……以及其他几个女人的。” “你说你像不像孩子——遵循着受旁人影响而定下的规矩,不掩饰内心的想法,珍惜着自己看重的一切……” “……”古寻坐直身体,挪了一下明珠的双腿,手指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壳更疼了,“孩子应该没有你说的这么复杂。” “当然,你只是像,而不是。” “所以,你看出了我的纠结?”古寻略过孩子的话题,反问一句。 “很明显。”明珠坦然承认。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放纵你的想法,任由你乱来?” “由你决定,从始至终,这个问题都是由你来决定。”明珠将决定权交给了古寻。 当然,她话说的没错,真正能下决定的只有古寻而已。 “啧啧!”古寻咂巴了两下嘴,突然朝着明珠一笑,将选择权丢了回去,“一个月后,秦王冠礼结束,我就会暂时离开咸阳,周游六国。” “如果你跟我一同远游,那么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着,如果你选择留下,那么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完,古寻扒拉开明珠,出了屋子,留她一个人思考。 明珠因为古寻的话愣了一下,回过神他已经出了门,看着打开又闭合的房门,明珠不由笑了笑。 他确实和孩子还是不一样,至少甩锅这种事很熟练。 古寻离开了西厢房,沿着廊道重新走回到中央院子,惊鲵和焰灵姬依旧在原位待着没有离开。 惊鲵看见古寻的脸色,不由轻声关切道: “和她谈的并不如意?” “谈不上什么如意不如意,反正……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惊鲵看着有些头疼的古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应该强硬一点,这样会轻松很多。” 她最在乎的是古寻的感受,至于什么焰灵姬,明珠之类的高不高兴,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内。 爱咋咋地! “没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太操心。”古寻苦笑着摆了摆手,对惊鲵的建议选择性的忽略了。 性格如此,他也没办法。 说完,古寻朝着焰灵姬走过去了,这一个也得聊聊。 焰灵姬依旧有些气鼓鼓的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摆荡着,看着古寻过来,也没主动开口。 古寻见此,率先开口说道,“你是打算在这儿和我聊聊呢,还是回你房间聊?” 焰灵姬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跳下了秋千,一手掐着腰,迈着大长腿,趾高气昂的朝自己住的东厢房走去。 她还是想和古寻在更私密的空间里说话,这会儿院子里毕竟还有惊鲵。 那女人实力比自己强得多,肯定能听见自己和掌柜的谈话。 古寻见此,没有二话,抬步跟上。 7017k 第三百六十六章 继续聊天 焰灵姬的房间布局和明珠的房间大致相似,都是买下来时就布置好的。 最大的区别就是焰灵姬的屋子里挂着许多件她的衣裳作为点缀,大都是红色的,有的是带着部分甲胄的金红色黑底战斗高衩长裙,而有的则跟她此时穿在身上的一样,暗红色的束腰半边裙,带着蕾丝银边,缠绕有鲜红丝带。 还有几件水蓝色的轻薄透明舞裙。 这些衣服可花了古寻不少钱才置办下来。 明珠的房间则充满着芬芳馥郁的浓香,不是单一的某种香味,而是多种香料混杂而成的复杂馨香。 焰灵姬一进门就躺到了自己铺着大红色绸缎的床榻上,撑着脑袋,嘟囔着嘴,看向后进门的古寻。 “行了,别拉着个脸了,明珠以后不会再这么捉弄你了。”古寻只好坐到她身边,轻声安抚了两句。 焰灵姬猛地一拱自己的身体,将头放到了古寻腿上,仰望着他叫道: “捉弄?掌柜的,我真应该把那份饭菜留下来一部分,让你尝尝,那根本就是谋杀!” “那个疯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做出来那么……”焰灵姬话到末尾有些卡壳,因为无法用相对文雅一点的说词来形容自己吃到的东西。 古寻却觉得很正常,明珠是香薰方面的专家,对于香料和味道,绝对把控到位。 嗯……能调出让人迷醉的熏香,自然也有办法做出让人作呕的菜肴。 “好了,不就吃了一口吗?再说了,就这一次而已。” “不行,我要那个女人向我赔礼道歉。” 古寻垂着脑袋,看着膝上美人精致的面孔,双手在其摊散在自己腿间的秀发上摩挲着,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可能吗?” “哼!”焰灵姬当然知道不可能,冷哼了一声,将头偏到一边,直愣愣的盯着墙边。 古寻用手把焰灵姬的脸重新扳正,面朝着自己,沉声说道: “你和明珠之间争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报复她随你便,只要别拆家就行。” “你说的。”焰灵姬立刻紧接着确定道。 “嗯……”古寻无奈的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个了,我主要是跟你说另一件事。” “那就说啊。” “一个月后,我会离开咸阳,周游六国,你是留在咸阳等我回来,还是跟我一起……” 古寻话还没说完,焰灵姬就抢先回答道: “当然是跟掌柜的你一起走啊。” “没有你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跟那个疯女人吵架吗?” 焰灵姬的选择很干脆,对于她而言,咸阳是一个陌生的,丝毫不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自然不会留下。 古寻对她的选择也早就有数了。 “嗯,那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出去走一圈吧。” “对了,惊鲵,还有那个疯女人会一起走吗?”焰灵姬问道。 “明珠……她还没有给我答复,可能走,也可能不走,不过我觉得大概率是不走。” “至于惊鲵,除非她特别想跟着,不然我会让她留下,阿言毕竟还小,不适合进行这种漫长的旅途。” 焰灵姬眼珠又是一转,心里开始打起自己的小九九。 惊鲵她了解,为了孩子肯定不会跟着,那就只有明珠一个不确定因素,得想办法让她选择留下,这样就没人碍眼了。 古寻一看焰灵姬的样子就知道她又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也懒得深究,轻轻的拍了拍焰灵姬的脑袋,“起来吧,中午没吃到饭,我带你出去吃点,反正现在也将近傍晚,就当晚饭吃早一点好了。” “好。”焰灵姬一听,从榻上翻身而起,拉着古寻就朝外走。 路上,古寻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 “你手里现在有钱了,要是不想再吃明珠做的饭,就自己出来吃,等回头我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厨娘,彻底解决吃饭的问题。” “嗯嗯!”焰灵姬不耐烦的哼了两声作为应答。 她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 两人同行离开医馆,古寻带着她朝更加繁华的章台街去了。 ……………… 章台宫南,相国府。 这里是吕不韦的府邸,和张扬跋扈的姬无夜不同,权势更为盛大的吕不韦并没有把自己府邸修的太大,甚至应该算比较小了,其占地面积勉强达到姬无夜将军府的一半,也并没有如同雀阁一般显眼夺目的高大建筑,就是一座很平常的宅院。 在不远处华贵富丽的章台宫反衬下,更是显得不起眼。 府中内堂,吕不韦正在和自己手底下的谍报人员的首领密谈。 虽然此前他有罗网可以调动,但是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当然不可能把注全下在一边,暗中借着罗网的力量培植了一班完全忠于自己的人手。 数目不是太多,但还算精锐,也足够吕不韦及时有效的获得想要知道的情报消息。 因为刺杀之事,罗网被吕不韦无奈放弃,眼下只能倚靠这支暗中的人手调查情报了。 “大人,我等仔细检查过雍地,并未发现罗网的残余势力(也就是却邪的人),亦或其他可能隶属于秦王的人手出没。”这名谍报头子恭敬的跪在吕不韦面前汇报着自己的工作成果。 “没有?”吕不韦手掌轻轻抚过自己修长的胡须,眉头不由得挤在了一起,眼神阴翳,满是阴霾。 自己手底下的人他还是相信的,说没查到,那应该就是没有,当然不排除嬴政派去调查的人藏得足够隐蔽的可能,但是这种微小的可能一般不作首要考虑。 吕不韦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一反常态,甘冒大不韪的试图刺杀嬴政这件事一定会引起对方的疑心,而雍地的太后赵姬无疑会被他第一时间怀疑。 照理说,嬴政肯定会第一时间着手调查雍地的情况,但是现在却寂然无声……两种可能,要么嬴政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去调查自己的那位母后,要么……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无需调查。 念头及此,吕不韦双手都在不自觉地用力攥紧,苍老的皮肤上,血管青筋紧绷毕露。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么他就没有一丝的退路了,要么嬴政死,他偷天换日,要么嬴政生,他身败名裂。 这个时候就算他不惜代价干掉嫪毐,也晚了,嬴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而且想对付他也很轻松了,只要把这事曝出来,自然万事大吉。 7017k 第三百六十七章 再入宫 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吕不韦阴郁的老脸阴晴变幻不定,最终选择暂且略过有关嬴政的问题。 如今的他,拿嬴政半点办法都没有,他所能做的只有限制对方的权力,而现在能限制的也都已经限制了。 总不能在这国都之地,强行刺杀君王,不说后果如何,光是成功率也低到发指啊! “嫪毐最近有什么动作?”抛开嬴政,吕不韦剩下最关心的莫过于转轮王了,于是转而问道。 “他在雍地大肆招揽人手,扩充私兵。” 吕不韦缓缓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嫪毐此时造反篡权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扩大军力。 “知道他有多少人马吗?” “属下还未探明清楚,不过……至少已有三千之众。” “三千……三千……应该够了。”吕不韦喃喃复述这个数字。 三千人已经不少了,嬴政加冠不可能随行大量军队,最多也就千余人的卫队,当然,攻守之势不可同论,一千防数千,也能防得住,尤其是嬴政的禁军卫队战斗力绝对比嫪毐招募的乱七八糟的私兵强上不止一个档次。 不过一千对上万就不一样了。 嫪毐有三千的私兵,同样就有至少数千的仆从食客,同样可以当作士兵用,不过战斗力还要更次。 而最关键的是,如今的内史(管理京畿地的人,秦朝称咸阳周边为内史地区),以及卫尉(掌管宫禁卫队的人),都是嫪毐的人,只要得到太后赵姬的授意,很轻易就可以调动京畿地一带的地方军队和雍城的卫戍禁军,那可就有上万人了。 如此一来,嫪毐明面上的成功率就不低了。 当然,吕不韦也很清楚,账面数字是账面数字,实际情况是实际情况,究竟鹿死谁手,还是要看各自的手段。 可惜他这个本应该是这场权力之争的核心人物的相国,却被完完全全的钳制住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既没法进一步针对嬴政,也不能去帮助嫪毐——嫪毐倘若成事,吕不韦还得出手铲除他,肯定不能和其早有勾连,不然被对方曝出来就完蛋了。 “你下去吧,调动所有人手,盯紧宫里那位。” 吕不韦阖上双眼,右手一摆,示意跪在地上的下属可以走了。 眼下嫪毐的力量已经足够,吕不韦也不可能提供什么实质的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紧嬴政,以免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后手。 如果情形不对,吕不韦冒点风险也必须做些什么。 只要嫪毐能搞定嬴政,他吕相国就能高枕无忧了。 至于之后怎么对付嫪毐? 就那个蠢货,那不是想怎么对付怎么对付吗? 搓扁还是揉圆,都只在一念之间! 说起来,吕不韦心里也是很迷,要说嫪毐能想出干掉嬴政,扶自己儿子上位的愚蠢想法,他并不意外,那个莽夫憨货他又不是不了解,纯粹靠这胯下二两……可能不止二两的肉上位,血全都集中在下半身,脑子就是凑个肢体完整的摆设。 但是赵姬不应该也这么蠢啊! 那个女人的手段吕不韦是了解的。 庄襄王薨逝后,年幼的新王即位,毫无权力,赵姬能够压服其余王族的窥视,牢牢把持住摄政大权,连华阳太后都不得不对其退避三舍,甚至于可以算作托孤大臣的自己都得顺着她的意,才能稳定的控制住朝堂,这种女人会是个蠢货吗? 如果她是个蠢人,也不可能以一介商人赠予的姬妾的身份,爬到后位上。 所以她到底怎么想的? 纷乱庞杂的思绪在吕不韦脑中粗暴的搅动着,他看得清楚的很多事,但也看不清楚很多事,不过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如今确实走到了万丈悬崖的最边缘,只要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坐在空无一人的空旷内堂中,吕不韦不由一声长叹: “唉……” 自己筹谋算计数十年,从一介商贾,攀升至七国间权势最鼎盛的秦国相国,代王治国,风头无二,奇货可居之名天下几人不知……然而,几十年的谋划啊,突然就穷途末路了! 几十年呐! 伴随着这声长叹,吕不韦原本只是皮肤苍老暗沉,精气神却十分充足的面容,瞬间垮了下去,失去了曾经的硬朗和坚毅,让人不自觉地以为他苍老了十几岁。 ……………… 次日,古寻照旧开门营业,生意也照旧惨淡,不过好赖做成了一单正常的买卖,有了一份微薄的营收。 不多,就一个秦半两,按购买力,可以买几斤粟米。 尽管开张了,但是古寻没有趁势继续,而是早早的关了店门,在约莫巳时半的时候,轻装简衣,甚至连二胡都没带,就朝咸阳宫的方向去了。 他要去找嬴政谈点事情。 过了渭水大桥,沿着街道来到宫门,照例展示令牌,进去,向北而行。 路上,古寻又一刺非常碰巧的遇上了长公子扶苏。 这孩子还是上次的那副装扮,一袭白衣,满面肃容。 看见古寻以后,非常有礼貌的率先问好: “扶苏见过古先生。” 古寻看见这孩子,也挺开心,笑呵呵的回礼道,“长公子有礼了。” 扶苏身体站的笔直,语气端重的询问道:“父王又召见先生了吗?” 古寻摇了摇头,“没有,是我找你父王有事相谈。” 扶苏晃了晃脑袋,没有打算多问。 即使身为公子,他也不好打探别人的事情,尤其是和自己父王有关的,正想迈步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上次忘了问的事情: “扶苏冒昧问一句,不知先生是哪家的学者?” “呃……”古寻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选择不隐瞒,坦言道,“在下是个大夫。” “医家的?”扶苏小小的脸上浮现出错愕之色,这个答案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医家虽是百家之一,但并无治国之能为,所擅长的仅有治病救人,一般来说,找医家的高人,除了看病,就是询问养生之道。 可扶苏觉着,自己爹才二十岁,不至于早早的就开始研究养生的事情吧,可最近看他面色也很正常,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先生,我父王……”扶苏小脸上满是纠结和担忧,却不知道怎么问。 这种事照理说任何人都不应该过问,包括他这个公子。 7017k 第三百六十八章 请求 王上要是没事,你瞎问个什么,想咒王上吗? 王上要真有事,你瞎打听什么,想伺机图谋不轨吗? “呃……秦王陛下身体很正常,扶苏公子不必多想。”古寻一看这孩子的脸色,就知道估计是因为自己大夫的身份有些误会,直接解释道。 扶苏听了这句解释,脸色好看了一些,但是眼神中依旧有隐隐的担忧,年少聪慧的他很清楚,就算真有什么,眼前的古大夫也不可能告诉自己。 “抱歉,是扶苏叨扰了,古先生请自自便,扶苏先告辞了。”收敛了自己浅显的心绪,扶苏又是一礼,告辞离开,身后依旧是一队浩浩荡荡的禁军卫队。 古寻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也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未及片刻,就到了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嬴政早有吩咐,这次守卫没有入内通报,直接放行了。 古寻照旧穿过那几颗日渐变红的枫树,走入屋内。 嬴政伏在桌案边翻看着一卷书简,盖聂抱着剑静静的伫立在他身后。 这俩人是不是永远都这么一副姿态啊? 古寻脑子里不由浮现了个疑惑,两次过来,他们俩的的姿势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古寻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踩踏木地板的闷响让嬴政抬起了脑袋,看见了正趋步而来的古寻。 “古大夫?”他还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对方昨天刚来过,今天还会再来。 应该是有事。 “秦王陛下。”古寻揖手做了个礼,问好道。 嬴政不急着问他来找自己做什么,收好书简,伸手邀道,“古先生请坐吧。” 古寻当然不客气,当即坐下。 “先生今日又来寡人这里,应该是有事相谈吧?” 古寻点了点头,“有一事相求。” “相求?”嬴政严肃平静的脸上,划过一丝讶然,以他对古寻的认知,对方可不像是会有求于人的主。 实力那么强,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就是解决不了问题,也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这倒是稀奇……古先生请讲。” “我有个夫人,叫明珠,陛下应该知道她。” 嬴政没有说话,眼神平静的看着古寻,等他继续往下说。 明珠寡人当然知道,大家可是同行来的咸阳,虽然没见过两面。 “她过去的身份比较特殊,这陛下应该也知道。” 嬴政依旧不言语,只是眼神闪过了几丝复杂的意味。 身份当然更知道了,韩王安的宠……曾经的宠妃,如今的失踪人口,明珠夫人嘛…… 嬴政是真的不好人妻这一口(丽姬:?),所以对于古寻的行为,他只能说一句……性情中人。 古寻不管嬴政心里怎么想的,继续说着自己的事: “明珠她虽然跟我来了咸阳,但是内心其实不愿意放弃曾经的权势,嗯……她的权力心有些重,坐不住,依旧想要在咸阳有所作为。” “我劝过,但是她显然不打算放弃。” 这时候嬴政终于开口了,“先生希望寡人做些什么呢?” 接着不等古寻说话,嬴政先自己主动给出了个解决方案,“既然先生的……这位夫人想要权力,那寡人冠礼之后,可以将先生的功劳分到她头上,给她封个爵位。” 女性封爵不是问题,不过一般只有空衔,想出将入相,入朝为官不太现实,但总归是贵族阶级了,权力还是有的。 古寻直接摇头拒绝了,“多谢陛下的好意,可惜明珠要的不是贵族的身份,而是实权。” 嬴政不说话了,想要实权那不太现实。 “我也不是想要陛下满足她的权力欲。”古寻开始诉说自己的要求。 “陛下冠礼之后,我就会暂且离开咸阳,周游其他诸国,而她恐怕会留下来,并且做些小动作。” “如果她有逾越过界之举,陛下可以整治,但请不要伤害她本人。” “作为代价,之前的十万金,陛下就不用再给我了。” 嬴政眼神中飘过愕然,接着又有些释然,古寻的请求让他意外,但一想和对方之前的接触交流,又觉得很符合对方的性格。 十万金啊,就为了放纵一个女人的无谓野心,甘愿全部放弃,来换取自己的网开一面。 嬴政既不认可,也不理解古寻的作为,女人对于嬴政来说,最多就是调剂品,根本不会多花一丝一毫的感情和精力在其上,更不要说整整十万金了。 不过古寻这样的行径,也让嬴政的心里更添几分安然。 嬴政没有急着回应古寻的要求,而是先问起他要离开的事: “先生要走?” “嗯,出去转一圈,四处看看再回来。” “先生没有去过其余五国吗?”嬴政有些奇怪。 远游这种事很多人都会做,诸子百家的众多先贤基本都干过,毕竟能扩大见闻,增长见识,这是从书本中学不到的东西。 顺便也找一找适合自己出仕的国家。 不过嬴政觉得古寻的见识已经足够广博,甚至于盖聂这个鬼谷传人在很多地方上都没有他能侃,不应该还没周游列国啊? “呃……不能说没去过,但是没有细细体会各国的风土人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所以想再逛一遍。”古寻有些吭吭哧哧的解释了一下。 他去过楚国和魏国,在前者的时间都用来照顾刚生产完的惊鲵和才出生的小阿言了,而后者……在飞。 “……” 没细体会……那你当时在路上是怎么跟寡人聊那么多奇闻轶事,人生感悟的?书上可没有这些…… 嬴政摇了摇头,也懒得深究,权当古寻天赋异禀罢了。 “既然如此,那先生出去走走也好。” “至于你那位夫人的事,当然没问题,只要她不犯下谋逆之类的不赦大罪,寡人都可以网开一面。” “多谢陛下了。”古寻抱拳一礼做谢。 “无妨。”嬴政摆了摆手,“还有先生那十万金,也不必做什么代价,寡人照旧付给你。” 古寻拒绝了,白嫖嬴政这种事还是不要做的好,万一日后要加倍还回去呢? “一码归一码,有得必有失,既有所求,当有所出。” 嬴政看古寻态度坚决,也不强求,转而拐了个弯说道: “既然如此,那寡人就用这十万金,再雇佣先生一次。” “这没问题。”古寻眼神一亮,闪过金色的光芒,不再拒绝。 既然是另一单正常的生意,并且价钱到位,他显然没有理由不接活。 7017k 第三百六十九章 长生 既然是笔新生意,古寻自然要问清楚雇佣的内容,虽然这个节骨眼八成也就是蕲年宫加冠一事,但是买卖嘛,肯定要说个分明。 况且说不定嬴政会让自己干别的事。 “陛下希望古某做什么呢?” 嬴政说出了古寻意料之中的答复: “一个月后,雍城之行,就劳烦先生走一趟了。” “嗯,当然没问题。”古寻自然一口答应,接着又问道: “具体需要我怎么做呢?” 对于嬴政这种舍得花钱的大客户,古寻自然要把服务做到位,任何能做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反正就是对付个转轮王,全雍城的守军也拦不住自己多会儿。 就是现在去雍城把嫪毐脑袋揪下来也花不了半个时辰。 “先生当个保险就好。”嬴政并没有提任何要求,轻声回道。 从这话语里,不难听出来,哪怕是如今王权不在的嬴政,都和吕不韦一样,压根瞧不上嫪毐。 能干出这种蠢事的人,也很难让人瞧的上。 “听这意思,陛下看来对转……嫪毐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古寻语气似问似答的念叨了一句。 嬴政平淡的回道,“他手上的筹码都太显而易见了。” 兵家之事,知己知彼,想赢就不难了,嬴政手上没有足够的可以自由调配的力量,但身为秦王,不那么自由可控的力量却多的很。 “陛下将雍地那边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古寻听他这么说,反问了一句。 看嬴政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都打探清楚了。 不料嬴政却摇了摇头,“寡人并没有派人去雍城。” “啊?” 这么瞧不起嫪毐,连个情报都不刺探的吗? 沉默孤立在嬴政身后的盖聂代为解释道: “嫪毐在雍地大肆扩张势力,人尽皆知,无需查探。” “至于此时他手中具体有多少人马,即使不查,也可估计大概,无过数千人而已。” “而他动手的时间也可以确定,绝对是在王上进入蕲年宫后。” 嫪毐想杀嬴政,无非三个地点,咸阳,雍城,蕲年宫,路上截杀不现实,因为他那点人手不足以形成足够牢固完美的封锁圈,很可能让嬴政在卫队的保护下逃走,那他就直接打出gg了。 而在这个三个选择里,第一个不用说,来咸阳就是自杀,还是主动送货上门的那种。 而雍城也不是好选择,嬴政本人位于城中的话,雍城的戍卒恐怕很难被嫪毐调动反叛,会让他损失一部分人手,还会让嬴政能够据城而守,更大概率拖延到援兵赶至。 相较之下,蕲年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位于雍城郊野,四周平坦,无墙可守,无险可依,远离城池,求援都更麻烦一些。 “这么说,那嫪毐的情况倒是确实已经把握的八九不离十了。”古寻点了点头,算是理解嬴政调查的原因了,确实没必要,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不过接着他就质疑道: “几千人就敢造反,成本有点低吧?” 顺便还拉了姬大将军做个对比,“姬无夜能掌控的军队人数绝对过万,还把控着都城防务,就这样都不敢直接起兵,嫪毐什么脑子啊?” 末了古寻顺口问了一句,“陛下去雍城举行冠礼,随行的卫队有多少人啊?” “千余人。”嬴政拿过一旁的茶杯,润了润嗓子后回答道。 “……好吧,看来造反成本确实不需要太多。”古寻沉默了一下,才半吐槽的回话道,“就不能多带点人吗?” “前往蕲年宫是为了敬神祭祖,断无平白调动大军护卫的道理。” “那行吧,一千就一千……反正多少都无所谓,一个不带也行。”咧了咧嘴,古寻果断略过这个问题。 有他护航,也不需要什么卫队,有个千把人意思意思,壮个场面就够了。 嬴政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自然另有安排,但是没必要告诉古寻,估计对方也不关心。 放下茶杯,嬴政不再谈论冠礼的事,该安排的他都安排好了,基本万无一失,再加上古寻这个预防意外的保险,嫪毐……死定了。 事实上,嬴政其实有想过直接让古寻去雍城,解决掉嫪毐和……那两个孽种,这样也尽可能的保护了王室的脸面,对于嬴政本人来说也是好事。 毕竟他亲娘的风评一片狼藉的话,他也落不到好处。 但这是一个绝佳的扳倒吕不韦的机会,不仅能够一举彻底铲除对方的势力,而且不会造成实质的动荡,可以最平稳的夺回自己的权力。 嬴政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哪怕……丢一些脸面。 嗯……不止是一些,是丢很大的脸,不过面子这种东西,只要有实力,就能挣回来,只要他够强,就没人敢笑话他,嬴政还是选择务实一点。 “先生对于阴阳家有什么看法?”嬴政话头一转,突然问起阴阳家的事。 古寻愣了一下,然后也没回答,迟疑的反问道,“阴阳家?他们找陛下你了?” 嬴政沉吟了一下,回道,“嗯……事实上,很久以前,阴阳家的那位掌教东皇太一就找过寡人,寻求合作。” “什么合作?” “他们会全力支持寡人,而之后,寡人也需要支持他们。”嬴政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含糊的回答道。 “……”古寻沉默了一下,他本来不是很想掺和这事,但是……有些事不做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试探着问道,“长生不老?” 嬴政眼神晃了晃,脸上浮现了惊讶,又快速敛去,“看来,寡人似乎问对了人。” “先生对于阴阳家的了解,果然远超常人。” “那你觉得,东皇太一可信吗?” “啧……”古寻咂巴了一下嘴,犹豫了片刻,最后缓缓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照理说东皇太一他就做不到,但是秦时世界又不是多正经的武侠世界,说不定那什么苍龙七宿所代表的力量,就能让人长生,或者是延寿,就好像小麒麟的血。 “不知道吗……”嬴政两眼低垂,喃喃自语。 虽然得到的是不确定的回答,却让嬴政更偏向于相信东皇太一了。 古寻是嬴政见过最强大的个体生命,如果他不能完全否定东皇太一,那就代表着有可能,而有可能,就值得去试试。 7017k 第三百七十章 劝阻 古寻见他这个模样,忍不住还是劝说道: “我个人建议还是不要相信这种事情的好,一方面长生不死至今仍是虚妄,并未有真正的实例,另一方面……如果东皇太一有能够让人长生的办法,却不留着自己享用而给陛下你,恐怕背后难免会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风险,亦或者他能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还有就是,作为治理万民的君王,沉溺于追求长生,对百姓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嬴政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古寻,“最后这句话,不太像是先生会说的话。” 不过嬴政似乎是想起了古寻曾经还特意劝他派人去研究农作物种植,也经常无偿救治穷苦百姓的事,又补了一句,“先生真是……矛盾啊。” “唉……不矛盾的。”古寻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他能看得出,自己的话完全没有打消嬴政对长生的追求。 也是情理之中,始皇帝……又怎么可能是随便两句嘴炮说的动的。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古寻必须说一下: “阴阳家擅长炼丹术,那些丹药理论上对人体有益,不过是药三分毒,丹丸尤其严重,陛下如果服用,最好还是找可靠的大夫仔细研究一下的好……如果信得过,也可以找古某。” 古寻不了解阴阳家的丹药是纯粹的草药丸剂,还是混合了银汞之类有毒金属的所谓炼金造物,所以必须提醒嬴政一句。 前者没什么,后者的话……正史里嬴政似乎就没少吃这个,所以比他小三岁的刘邦在他死后建立了汉朝,还当了十二年皇帝…… “……多谢古先生的关心了,寡人会注意的。”见到古寻神色少有的认真,嬴政也是把这事记在心里。 古寻的关心似乎有些多余,嬴政吃的东西,肯定要太医院轮番检查七八十几遍,确保安全才行的。 “那古某告辞了,需要我的话,请派人去天和医馆通知。”古寻拱手一礼,告辞离开。 ……………… 古寻在街上吃过饭,回到医馆时,却发现一袭华裙的焱妃正站在门口处,应该是在等他回来。 迎上前去,古寻招呼道,“焱妃姑娘,怎么待在门口,不直接进去?” 古寻离开医馆,一般只是关上大门,不锁的,焱妃一推门就可以进去等着,毕竟这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周围铺子的老板也都熟络了,不可能有人胆大到大白天进去偷东西,一般也没人偷医馆。 就算锁住了,焱妃也有的是办法打开门锁。 焱妃细淡的柳眉一抖,浅笑着回道: “未得主人允许便擅闯,是恶客所为,还是不做的好。” 古寻走到门口,推开大门,一边摆手示意焱妃进来,一边笑着回应道,“那你可以去后院找惊鲵说一声,不就得到允许了吗?” 焱妃笑笑不说话。 她是不太想接触古寻的那三位夫人。 除了惊鲵对她还算好一点,仅仅只是不太搭理,其余两人一个比一个敌视,尤其是那个先天控火之体的焰灵姬。 说起来,焰灵姬几乎敌视古寻身边的所有女人,明珠,紫女,焱妃……包括惊鲵她也不喜欢,只是因为实力差距不太敢招惹,嗯……她唯一喜欢的可能就是红莲了,实力弱小可以随意耍弄。 相对的,红莲就不是那么喜欢她了。 两人进屋,各自坐下,古寻双手摊在柜台上,问道: “焱妃姑娘今日登门有何贵干啊?” 焱妃迟疑了片刻后,轻声回答道:“……妾身有一事相问。” “昨天,东皇教主和古大夫你聊了些什么?” “你怎么不去问东皇太一,反而舍近求远来找我?”古寻先是反问道。 “这些事,东皇教主不说,我们并没有资格过问。” “呵!”古寻不由蔑笑了一声,“你们阴阳家的等级之森严,比秦王宫都过分啊!” 焱妃没有为自己的门派辩驳,也没有流露出对严苛规矩的不满,很平淡的回道,“这就是阴阳家。” “还好我昨天没答应加入阴阳家。”古寻半是感叹,半是回答的说道。 焱妃一听便明白了,东皇太一昨天找古寻是想拉拢他加入阴阳家。 这也是她最初任务的一部分内容。 “古大夫为什么拒绝?” “我为什么同意呢?”古寻身体向后一仰,双手半空一摊,“你看看你们那个总部,从外面看光鲜亮丽,富丽堂皇,可一进去,却阴森可怖,毫无生气,连个活人都难见到,阴暗的走廊,封闭的房间,森严的规矩……那是人该待着的地方吗?” “就好像一座磅礴大气,装饰奢华的陵墓,任何人见了都会赞叹两句,但没人想躺进去。” “这跟我大夫的身份根本不搭。” 焱妃知道这不是古寻拒绝的真正原因,但是也不能否认他说的话,尽管她已经靠着十余年的漫长时间习惯了那里,但是一对比外界,那个阴暗昏沉的总部,还是不讨喜。 接着她也没有试图探寻古寻拒绝的根本原因,转而问道: “掌教给古大夫你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古寻没有隐瞒,一抿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坦白道,“所有。” “东皇太一承诺,除了苍龙七宿以外的事情,阴阳家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归我,甚至还包括你……还有你副掌门的位置,并且还不要我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 出乎古寻的意料,焱妃对于他的回答,反应不是很大,似乎这都在她意料之中,包括那后半句,只是淡淡的问道: “这样的条件,古大夫都不意动?” “条件是很丰厚,但是阴阳家的一切对我又有什么用处呢?”古寻意兴阑珊的反问道,“你们所有人绑到一起,也打不过我。” “至于其他的什么弟子门人,江湖地位,亦或者情报网络,我都兴趣不大。” “唯一感兴趣的也就是……搬空你们的金库了,但是东皇太一不会同意,这么做阴阳家的正常运转都会被打断,肯定也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焱妃却意有所指的提了一句,“湘夫人姐妹可是不可多得的绝色双胞胎。” 7017k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试图人为制造的爱情 “呵!”古寻咂巴了下嘴,失笑的摇了摇头,你这是在内涵我啊! 想说我好色直言呗,还什么双胞胎,什么不可多得……古某人用得着你提醒吗? “焱妃姑娘想举例的话,应该用自己,而不是拿湘夫人姐妹顶包。”古寻反口讥讽道。 “理应如此,可惜……古大夫不久前才说过对妾身不感兴趣,呵……人贵自知,妾身当然要识趣。”焱妃含笑望着古寻,不紧不慢的回应道。 “……记性不错。”古寻咧了咧嘴,决定还是不和她扯这些闲话的好。 这不是自己擅长的。 “所以你问我这些,是想做什么呢?” 焱妃沉默了一下后,声音听不出喜悲的回答道: “东皇大人昨天交给了妾身一个任务。” “嗯?”古寻努了下嘴,等着对方继续说后续。 “他希望妾身,能够接近古大夫你,并且……让你爱上我。” “???” 古寻张了张嘴,又挤了挤眉,有些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面对焱妃,只好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美人计…… 这年头又不是一夫一妻制,我不就带了三个夫人吗,至于就死盯着这一点不放吗? 阴阳家那么多美人,就是东皇太一特意培养来施展美人计的吗?你们tm的怎么不改叫慈航静斋呢? “既然是你们教主的任务,直接袒露给我合适吗?” “妾身不说,古大夫就看不出来吗?”焱妃反问道。 “这不好说……男人嘛,总是在某些问题上,有着不该有的错觉和幻想。”古寻趴到柜台上,双臂交叉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 就算是谨记人生三大错觉的现代人,面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的投怀送抱,主动示爱,也未必就能清醒的看出对方的目的……甚至于看出来了,也未必愿意狠心割舍。 男人嘛…… “古大夫会有吗?”焱妃听着古寻的回答,接着追问道 古寻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不会。” “别人的话有可能,你的话就不会,毕竟你才说过不喜欢我。” “我想……像你这样的姑娘,应该没那么容易改变心意。” 虽然某些恋爱攻略中有着诸如‘能够让女孩子另眼相看,哪怕是讨厌你,也代表你比其他没能给她留下印象的人更有机会’的说法,但古寻觉得焱妃不像是那么叛逆的姑娘。 说完回答,古寻转过来反问焱妃道: “话说,你怎么不拒绝这个任务呢?” “正好也有合适的理由,你跟东皇太一复述一遍咱俩之前聊天的内容,他应该不会头铁的非让你来。” “你们阴阳家那么多女的,派谁不行?” “哦,那古大夫希望教主派谁来呢?” “我觉得都行,都比你合适。” “看来古大夫确实对妾身并不抱有……非分之想。”焱妃炯然有神的凤目不知怎么的挂上了一丝喜悦,眼角有些弯曲,语气隐隐有些戏谑的回应了一句话。 “不是非分不非分的问题。”古寻却摇头否定了她的说法,“你也确实不喜欢我,也有着足够的理由说动东皇太一换人来执行这个任务,却还是接了下来,这是因为你的个性。” “你上次说我太过不作为,而你恰好相反,你总是太过作为。” “你太好强了!” “所以你不愿意在东皇太一面前主动放弃。” 焱妃的眼神古井无波,就好像古寻说的话和她无关,或者古寻的话完全是错的。 “就算妾身好强,不愿意在教主面前退缩,也不必非要来完成一件本人无法做到的任务,古大夫的猜测有些想当然了。”粉唇轻启,焱妃果然反驳了古寻的说法,条理清晰的辩解道。 “呵。”古寻露齿一笑,整齐的排布出八颗瓷白的牙齿,“你的好强,针对的不止是东皇太一,还有我。” 接着古寻语速飞快,不过吐字很清楚的说道: “当初你往新郑一行,目标绝对也是我,但你的任务不止是找到我,东皇太一肯定还让你解决我这个不可控因素,那时候他不了解我的实力,所以给了两种解决方案,杀了我,或者招揽我。” “你不止一次的对我展露过杀意,虽然隐藏得很好,也很淡薄,然而这东西是我最熟悉的感觉,没人能在我面藏住。” “你顾及我的实力,一直没有动手,转而多次以言语试探我对阴阳家的态度,想拉拢我加入阴阳家,但是却没有得到我的回应。” “后来没等你再做其他尝试,嬴政就来了韩国,这位秦王是你们阴阳家最关心的人,为了他,你只能暂且放弃关于我的任务,结果大家就直接一起回了咸阳。” 听完古寻完全道破了新郑的事情,焱妃仍旧不显露半点慌乱,双眸犹如晨星,散发着清亮的光芒,平淡的看着古寻: “看来古大夫的心思之细腻,远比妾身料想的要强。” 古寻却突然一笑,摆了摆手,坦言道,“不要高看我,哪怕感受到了你的杀意,也察觉到了你的试探,我也没想那么多,是韩非告诉我的。” 这些话,都是当初韩非和他闲聊时说的。 “九公子……”焱妃一听,心下不由释然。 是他看破一切的话,倒是可以接受,古寻的话……就让人很意外了。 古寻不理会焱妃的自言自语,继续补充道: “你年岁不大,新郑之行可能是你第一次远离咸阳地区执行任务,结果无疾而终,要强的你应该是有些不甘心的。” “呵呵……”说到这,古寻不由笑了笑,“焱妃姑娘对我的厌恶,更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的不作为固然让你看不惯,然而世上碌碌无为者多了,街边的乞丐莫不如是,大可不必介怀,无视便好,可我偏偏让你受过挫……这就很难受了,所以你要扳回来,东皇太一的新任务无疑是个好机会。” “你特意上门,将这个任务告知于我,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你很清楚,在我的眼里,你就是阴阳家的东君,一个不喜欢我的女人,这种身份,很难让你用正常的方法来……怎么说呢……俘获我,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故意袒露一切。”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啊……” 7017k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双向的 “男女之间想要有情感上的进展,必须要在对方心中留下独特的印象,你的举动也就是想要我突破之前对你的看法,当然了,你这个计划刚起了个头,后边估计还有一大部分没实施,结果话就被我说到这个份上了。” 古寻最后顺便感慨了一句,“我之前以为焱妃姑娘在感情上一窍不通,没想到还是很在行的嘛!” 所以说这么精明的姑娘,还是免不了被渣男骗啊…… 一直平静的焱妃终于不再平静,脸上浮现出复杂难言的表情,红唇微张,将言未言,想要反驳辩解,又不知如何开口。 古寻话说到这个地步,即使她辩驳,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强词夺理,最后只是一声轻叹: “呵……没有了九公子,古大夫依旧心思敏锐。” “吃一堑,长一智,我只是在女人的事情上,格外的上心而已。”古寻也是一声长叹,颇有所感的回答道,“本来打算装不知道,就跟新郑那时候一样,陪你玩玩的,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玩这种事情的好,就干脆说透了。” 阴谋诡计,人心算计,他见的其实不少,动物世界里的那些小动物,在这方面一点都不符合它们儿童动画的本质,一个比一个阴险。 只是如今的古寻懒得去考虑这种事了。 以前弱小的时候要时刻算计这些,以免稀里糊涂的踏进别人的陷阱里,然而如今他已经足够强了,当然不愿意再费神在这方面。 谁敢给我布置陷阱,我就把陷阱夷平,再把那人骨灰扬了! 但是有一类他却还是要注意,那就是女人啊…… 明珠就是前车之鉴。 男人,难免有管不住下半身的时候,但是**上脑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事后该担负的责任却不能逃避。 惊鲵,明珠,焰灵姬三人中,古寻最爱的反而是至今仍旧没有和他发生实质关系的焰灵姬。 他因为不能坐视一名孕妇死在眼前,而选择了救下惊鲵母女,在他选择从罗网手下救人的那一刻起,他也就主动担下了一份责任。 救人不是必须救到底,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半路放弃,只能带着她们母女跑到新郑,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二人……或者说三人的关系也就自然的越亲密。 不过这份亲近,达不到男女之爱的程度,更多的还是自己担下的那份责任,外加他对惊鲵美色的贪恋。 情和欲,各占一半吧……甚至于惊鲵对古寻的感情反倒比他对惊鲵更为醇厚,不过时间继续推移,情感也会自然而然加深,只是更贴近亲情,而非爱情。 而明珠,就更不必说了。 情其实很少,多半只是欲望的发泄,以及一份看起来可以置之不理的责任。 古寻大可以提了裤子不认人,毕竟他也算是被明珠算计了,但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选择了承担。 他不是什么欢场浪子,做不到一笑而过。 要是对方就是奔着一夜情来的,那他倒是看得开,亦或者对方是图谋不轨,意图害他,他也能狠下杀手。 怕就怕明珠这种,不为害人,只是要和他产生关系,借以一定程度上限制他。 古寻对自己把控下半身的能力不是多自信,所以为了减少麻烦,还是能扼杀在摇篮里就扼杀的好。 不能玩火! “妾身确实看走眼了,古大夫你虽然风流,但在女人的问题上,其实分外清醒啊!”焱妃又是一叹,收敛起脸上的异色,恢复平静,询问道,“妾身的计划失败了,古大夫想要如何处置我呢?” “呵!”古寻轻声笑了一下,两侧嘴角上扬,拱起了两颊,“你的计划不算失败,至少你确实改变了我对你原本的印象,现在要深刻多了。” 焱妃报以微笑回之,不发一言,不置可否。 “照理说我应该杀了东皇太一。” “本来我对他就没什么好印象,之前也在犹豫杀不杀的问题,眼下他竟然还敢派你来算计我,该死!” “可惜啊……晚了一步。”古寻叹声说道,身体也往后一仰,完全躺靠在躺椅上,微微阖上了双眼,接着就直接送客了,“焱妃姑娘没有其他的事,可以走了。” 焱妃想要问古寻什么晚了,但嘴唇几番翕动,还是没有问出来,起身离开了。 她走之后,古寻抬眼瞥了一下门口,自言自语道,“算了,晚了就晚了,本来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古寻所说的晚了,其实说的是,东皇太一已经成功的用长生不老蛊惑了嬴政。 如果这件事没发生,他想杀东皇太一也就杀了,嬴政固然会惋惜几分,但不会太在意,毕竟阴阳家只是个江湖门派,在嬴政眼里实际作用还不如名声远逊于它的公输家。 而现在,嬴政显然已经一定程度上陷在长生不老的诱惑里了,他再杀东皇,亦或者对付阴阳家,就等于是在毁掉嬴政的长生梦,就算尚还年轻力壮的嬴政对长生还没到痴迷疯狂的地步,也难免会让他和古寻之间生出巨大的隔阂。 嬴政的态度古寻还是得顾及几分的。 况且也不是说杀了东皇就能彻底打消嬴政追逐长生的举动,治标不治本罢了,无非就是再找其他比东皇太一更不靠谱的方士之流。 对古寻来说,受益和损失完全不成正比,不值得做了。 另一边,焱妃离开医馆以后,心情并不沉重,也不打算就此放弃东皇太一布置的任务。 她不知道古寻刚才为什么会压下已经明显升腾而起的杀心,没有做出任何报复警告的行为,但既然他没有动作,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就如古寻所说的,她的计划其实算是成功了,古寻现在对她的看法已经大幅度改变,她可以试着继续攻略对方。 当然,如今的古寻防备心已然升起,自己想要成功,恐怕并不容易,不过…… 想到这里,焱妃反而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不过这样才更加有趣,才更加……能证明自己。 要强的好胜心啊! 焱妃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古寻眼中的她改变了,而她眼中的古寻又何尝没变呢? 7017k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吕不韦 自从焱妃的这一次拜访之后,古寻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每天清闲的很,不过医馆渐渐还是有了起色,一天下来也能有那么几个病人。 墨鸦和白凤果如意料之中那样,跟着却邪的人一同离开了咸阳地区,前往了秦国的其他地区继续肃清罗网旧势力残余,不过古寻没有问他们具体去了哪里。 去哪对他都无所谓。 就这样,时间安稳的来到了七月中旬。 咸阳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忠于文信侯相国吕不韦的朝臣,和忠于秦王的朝臣,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人,都在为各自的主子暗中奔走,秦王政的冠礼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一点点的筹备起来。 随行的官员名单,护送的卫队人选,一应的物资准备,沿途各地的布置,在昌平君等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展开。 本应该主持这场冠礼的文信侯,却出乎很多人意外的始终寂然无声。 无论是秦王派,还是相国派的人,都对此很在意,前者担心吕不韦暗中别有阴谋,后者担心自家主子真的被夺权,就此衰落。 不过这都是小卒子才会想的事,真正的大佬们,心里都有些数。 山雨欲来风满楼,真正的风暴还没来临呢…… ……………… 渭水南岸,南街。 一向都比较热闹的南街,今天更是格外的喧嚣,但不是路人亦或商旅增多了,而是涌进来一大队士兵。 俱是全身着甲,手持兵器,武装到脸的精锐士兵。 被一整队精兵拱卫着的则是一辆装饰奢华大气的马车,不过最显眼的不是镶有金边,缀有珠玉的马车厢,而是前头拉车的马。 五匹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 按制,这五匹马的车架,只有诸侯才有资格乘坐。 如今天底下可称诸侯者,只有七国国君,呃……勉强把卫国也算上吧。 至于那些有封地的贵族,他们虽然有爵位,但不是周天子所封,算不得诸侯,待遇照样得按‘卿’算,驾四马。 不过秦国有一人例外,相国文信侯吕不韦,他的地位是等同诸侯的。。 整个秦国,只有他的车架是五匹马——嬴政的车架是六匹马。 周朝都彻底亡了,礼乐早都崩稀碎了,七国君王自封为王,当然这个待遇级别就提到了和天子一个档次。 当然,他们这些老大可以逾制,手底下的人却不能。 五匹马的车架毋庸置疑,代表着里面坐着的就是权倾朝野的相国吕不韦。 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的的沿着街道,来到了古寻医馆的门口。 这么大的阵仗,即使是坐在屋里的古寻也能感觉到,那整齐的脚步声可很是响亮的。 躺在躺椅上的古寻,透过敞开着的大门向外一眺望,就看到了那具五马车架,以及车架旁守着的护卫。 唔……看这架势,来的人权势地位不低啊! 古寻打量着马车,也打量着人,心里自顾自的嘀咕着。 不过他也没有从躺椅上站起来,出门迎接的意思,管他什么人,要来看病就自己进门。 这时候,驾车的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拎着一个小矮凳垫到了车架旁,然后掀开马车帘,将里面的人搀扶了下来。 古寻也由此看清了马车主人的样貌——脸型稍长,有着苍老暗沉的皮肤,额头上横布着明显而细密的褶皱,两颊肉稍微有些松弛,向下耷拉着,须发皆是半黑半白,两色错杂,两根丝绦绑着一顶高冠,将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一身紫边玄服,眉眼俱是斜向下耸立,眼尾翘起,满目肃容,表情冷厉。 总的来说就是个一脸威严肃穆,气场强大的六十岁左右的老人。 看面相,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古寻无聊的在心里随口点评着。 这张脸他仍旧不认识,不过心里倒是有个猜测。 出行声势如此浩大,又会来自己这个理论上名不见经传的医馆的贵族,最有可能的莫过于文信侯吕不韦了。 吕不韦身旁那个驾车的仆役似乎是要进门来吆喝古寻出去迎接,不过被吕不韦阻止了。 他对着周遭的人吩咐了几句后,一个人独自踏进了医馆。 步履很稳健,一步一步走进了医馆。 进来后,没急着说话,简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才看向古寻,随口问了句废话开启话头: “你就是古大夫吧?” “嗯,在下古寻。”古寻点头应答,然后一指柜台前的座椅,“老先生先坐吧。” 吕不韦没有拒绝,一把坐了下来。 古寻见他坐好了,主动问道: “不知道老先生放不方便告知姓名?” “老夫……吕不韦。”吕不韦没有隐瞒,直接坦言身份,声音和他的外表很贴合,透着一股子沉闷严肃的气息。 古寻点了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也没有刻意伪装出惊讶的表情,双手往胸前一抱,很平静的继续问道: “原来是吕相国。” “不知相国突然光临古某这个小医馆所为何事?治病吗?” 吕不韦依旧是一脸的严肃,顺着古寻半调侃意味的问题,沉声回道,“那就劳烦古大夫给老夫看看了。” 说着,右手朝前一递,摆到了柜台上,一副等着古寻把脉的样子,好像真是来看病似的。 “呵!”古寻挑了挑眉。 这老家伙,有事还不明说……无所谓,看病就看病,正好赚笔医药费。 不紧不慢的伸手捏住吕不韦的手腕,仔细的感受着对方的脉搏,同时双眼观察着对方的脸色。 “相国的脉象还算平稳有力,身子骨挺健康,就是气色不太好,一脸的灰暗,最近休息的不太好吧?” “失眠?” 吕不韦静静的对注视着自己的古寻回以凝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他最近休息是不好,也好不了,不提本身内心的焦躁不安,光是关注嬴政和嫪毐的动向就额外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 要知道目前国事主要还是他在处理呢,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好在就现在的情形来看,嫪毐的赢面似乎还可以,嬴政这边也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小动作,局势正朝着吕不韦期望的方向发展。 不过他还是要尽可能排除一些不确定的隐患,而古寻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7017k 第三百七十四章 鹦歌 如今吕不韦当然是已经得知了之前新郑截杀嬴政的结果——掩日,断水,真刚,乱神,魍魉五人战死,玄翦,却邪叛变,惊鲵……不提也罢。 不过他也只知道结果而已。 毕竟参战的人,属于他这边的全死光了,当时周边接应的罗网探子也被却邪料理的干干净净,甚至古寻炸出来的大坑都被却邪安排人以最快速度伪装成埋尸体挖的坑,给填平了。 其余知情者全部守口如瓶,包括墨家的人都没有外泄此战详情,如此一来,吕不韦自然无从得知当时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所以他不知道那五个天字一等其实是被古寻一波团灭的,仍然单纯的以为古寻就是个实力比较强,足以匹敌多位天字一等的绝世高手。 当然,就算只是个绝世高手,那威胁也很大了,这种层次的高手,是有能力带着嬴政强行从乱军之中突围而出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期间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吕不韦先开口道: “最近老夫是有些烦心事,睡眠受到了影响。” “古大夫可有什么良方替老夫解忧?” 古寻身体往后一仰,很轻松的笑着回道,“这个好办,相国随便找间药铺,让他们给你开几副安神入眠的汤药即可,不需要我特意开方子。” 末了,古寻还意有所指的笑呵呵的补了一句,“不妨让人多开几副,好好休息个十天半月,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没什么可烦心的了。” 到时候嫪毐死球,你也可以和咸阳说拜拜了,回家种地,好不清闲? 当然,迟早还是得死。 吕不韦当然听得出古寻后一句话的隐意,但并不生气动容,脸色始终保持着肃正,声音平稳的回道,“老夫身担国事,岂能休息?古大夫还是给老夫想些更好的办法吧、” “只要古大夫办得到,老夫绝对会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报酬。” 吕不韦根据手里现有的情报可以确定,古寻是个爱钱的主,多次勒索夜幕等组织索取金钱,甚至帮助嬴政也是收钱的,所以他的第一步做法,就是先试着用金钱收买古寻。 如果不成,那再做其他安排。 论起身家,吕不韦可以毫不客气地说,除了齐国的国库,其他的所有国家,势力,个人……在他面前都是穷鬼。 古寻一听这话,并没有意动。 他清楚吕不韦绝对有钱,七国最响当当的商人,又独揽了秦国大权这么些年,其手中的资产至少也有百万金以上,即使是能立马拿出手的现金,恐怕也不会少于十几二十万。 比钱财,如今的嬴政拍马也赶不上他。 但是挣钱也得讲究点方式,帮吕不韦……指不定转眼就被他卖了呢,背后的风险难以预估,还是嬴政更靠谱。 当即摇了摇头,拒绝道,“这恐怕没办法。” “如果不想吃药休息,那我建议相国你就在坚持一下,坚持到你自我好转。” “当然……”古寻双手一摊,“我觉得这个概率……很低,很低!” 见古寻拒绝,吕不韦脸色总算变了变,原本就往中间紧缩下沉的眉头进一步挤在一起,更显得他的面相冷厉不善,声音有些转冷的质问道: “古大夫可是王上钦点的太医院院副啊,能够解决的了王上的困扰,却解决不了本相的吗?” “本相可以按照王上给出的报酬,三倍支付古大夫。” 古寻依旧不为所动,语气懒散,有些意兴阑珊的回绝道: “吕相国还是认清一下现实的好,不舒服就老老实实吃药休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古大夫真的没有办法?”吕不韦最后确认了一遍,双目之间渐露凶厉之气,久居高位的气势也显露出来,试图对古寻造成压迫。 这是他给古寻最后选择的机会。 可惜他的这点压迫感,对古寻来说太弱小,远没有阿木的魔气来的带劲儿,根本没感觉。 “相国大人啊,你这样又不肯吃药休息,又不肯去……认命等待,我很难办啊。” 吕不韦双眼微微眯起,深深的看了古寻几眼,也没有做出什么撂狠话之类跌份的举动,不发一言起身离开,带着他的卫队,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当然,走之前他的仆从还是支付了诊金的——一百金。 古寻看着桌上的一百枚金币,咧嘴笑了笑,然后收了起来。 一百金当然不值得多高兴,不过吕不韦来了一趟自家医馆,对生意绝对大有益处。 这可是相国曾经光顾过的医馆,普通百姓和一般的官宦富商又不了解个中详情,要么因此认为古寻医术高明,要么因此误会古寻和吕不韦有瓜葛。 过了片刻,等吕不韦的人全部离开,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后,古寻低头翻看着一本手抄诗经,突兀的说了一句: “进来吧。” 接着,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医馆门口,走了进来。 古寻抬眼一看,来者是个年轻女性,长着一张清秀的俏脸,皮肤白皙如雪,五官精致秀气,琼鼻樱唇,一头青丝被发带束缚在身后,发尾微微摆荡飘散,穿着一件碧蓝裙衫,内里衬着白色贴身紧衣,外面罩着一件墨绿色的女式斗篷,腰间还挂着一个雕工细腻精湛的木头鹦鹉。 看这副打扮模样,应该就是墨鸦所说的鹦歌了? 刚才吕不韦在的时候,她就瞒过了外面驻守的卫队,悄悄靠近了医馆,当然,没敢现身进来。 没等古寻开口问话,疑似鹦歌的女子就直接上前躬身行礼问好,坦白自己身份了: “鹦歌见过古先生。” 声音清脆靓丽,很悦耳。 这态度,可比白凤那个愣头青主动痛快多了。 古寻不由暗自点了点头,果然白凤就是被墨鸦保护的太好,缺少毒打。 “看来墨鸦已经和你说过我了。” “是的,先生。”鹦歌点头应答,态度很是恭敬有礼,却不显得谄媚做作,恰到好处。 在古寻看来,简直和墨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惜白凤就做不到这种程度。 “墨鸦此前给我发了消息,说他和白凤会暂离咸阳,让我直接先来天和医馆找您。” “嗯,他们接了罗网一个任务,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因为拿钱办事,不方便额外带人,所以就没有让你也跟过去。” 鹦歌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并没有问出口。 罗网的任务……为什么要找墨鸦他们帮忙? 罗网还会缺人手吗? 7017k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住所 鹦歌是百鸟四统领之一,主要负责夜幕的对外联络,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其他国家出差,偶尔才会回来。 墨鸦带着白凤叛逃夜幕,跟着古寻前往咸阳后,就第一时间给鹦歌传了讯息,让她也尽快摆脱周围的百鸟势力,赶赴咸阳汇合,以免姬无夜得知真相后迁怒于和墨鸦两人关系亲密的她。 过程很顺利,姬无夜反应的速度远没有墨鸦快,在没有被防备的情况下,鹦歌这个统领自然很轻易的就摆平了身边的百鸟杀手,脱身离开。 当然,姬无夜那时候也顾不上管鹦歌的事,他自己一身的麻烦等着解决,朝堂上也是一团乱,哪还有闲心管几个手下的去向。 因为一直忙着赶路,鹦歌也顾不上关注江湖上的消息,尤其是罗网内部的权力倾轧这种比较隐秘的事情。 说完了解释的话,古寻没再多说墨鸦的任务,转而问道: “你打算住哪里?” “是就住在我这里,还是自己另找居所单独住?” “呃……”鹦歌秀美的脸庞怔了一下。 虽然墨鸦已经和她说过,古寻这个新主子对待下属态度比较随和,但是这也太随和了! 连住宿问题都要特意关心一下的吗? 回过神,鹦歌赶紧回问道: “先生,不知道墨鸦他们是在哪里住的?” “他们就住这。”古寻抬手指了指后宅的方向。 “那我也就在这里住下吧。” “墨鸦白凤住后院,我和我的……三位夫人住前院,你想住哪边?”古寻接着问道,中间还顿了一下。 正常来说,鹦歌肯定选择住到后院,和墨鸦他们挨着去,不过古寻这个老板还提到了他的夫人,那鹦歌就得多想一茬了: “呃……先生您是否需要我住在前院,尽量贴身保护几位夫人呢?” “啊?”古寻不明所以的哼唧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鹦歌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了一句: “不用,不用你保护她们。” “我这么问只是考虑到你和墨鸦他们俩男女有别,可能会想住到女眷集中的前院。” 而且你的实力最多也就和明珠焰灵姬差不多,跟惊鲵差了至少一个有余的姬无夜,根本就保护不了她们,真要是有什么事,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古寻这座宅院的后院,设计来主要就是给仆役居住,房间是并排紧挨着的屋子。 而前院才是主人和客人住的地方,主屋就不必说了,独门独院,而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也都是基本独立,相隔较远的。 “……” 考虑的还真细致啊! 听到古寻这么一解释,鹦歌越发觉得怪异。 这种待人态度,根本就和自己,以及墨鸦二人杀手间谍的身份不相配,双方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也和墨鸦信中所说的绝世强者不怎么搭配。 嗯……不过说回来,能让秦国的相国,文信侯吕不韦亲自登门拜访的人,肯定也不是善茬。 愣了一下后,鹦歌收敛了思绪,不管怎么说,现在看来这是好事。 古寻这时候又补充道,“前院有独立的厢房,离主屋都比较远,你不用太顾及我的存在,当然,你会和我的两位夫人中的某一个挨得比较近。” 最后,古寻着重强调道,“如果你要住前院,请和她们说明一下你的身份,嗯……尤其是你和墨鸦的关系,一定表明,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免得我遭受无妄之灾……古寻在脑子里嘀咕着。 “呵呵……”鹦歌也听得出古寻这番强调的隐意,为了不显得气氛尴尬而笑了笑,然后果断的回道,“我还是住后院,和墨鸦他们挨着就好。” “都行,随你,回头自己去后院找个空房间收拾收拾。”古寻随意的点了点头。 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计较的,随便对方选择就好。 “是。”鹦歌垂首一点,接着又请示道,“先生,眼下……有事情需要我去办吗?刚才那位吕相国似乎不太高兴?” 鹦歌主动问这一句,也是因为目睹了吕不韦败兴而归的场面。 自家主子交恶了这位权倾朝野的相国,应该需要做些应对准备的吧? “嘿!” 鹦歌话刚问出口,就见到自己的新主子笑了笑,似乎带着些许轻蔑的意味? “你不用管。”古寻摆了摆手,“吕不韦肯定要对付我,这既是维护他的权威,惩戒我这个‘不给面子的人’,也是为了牵制住我,削弱秦王的力量。” “不过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操心,我自会应对。”主要是你也没本事插手这种事,换做能控制百鸟的白凤来倒还有点没什么意义的用处。 不过说回来,已经几乎完全失去罗网,连身边的两个天字一等的保镖——转魄灭魂都为了撇清关系而莫名消失的吕不韦,还能从哪里调拨人手对付自己呢? 古寻不由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这老家伙不会蠢到用人海战术对付我吧?且不说成功率,在这都城咸阳,他没有足够理由也不能大规模调兵,而对付一个开医馆的大夫,无论如何都没有出动大量禁军的由头。 这个时候,一直攒钱的古寻下意识的忽略了最应该考虑到的一点——砸钱啊! 吕不韦不需要自己有人手,大把撒币就好,诸子百家,江湖各派,他们运转发展,供养门人弟子都是需要钱的。 古寻不要的那笔钱,有的是人要! ……………… 咸阳宫中,一直坐在书房里看书的嬴政很快就得知了吕不韦登门天和医馆的消息。 毕竟对方不是轻车简从的私访,而是带了大队人马,堂而皇之的上门,看见的人太多了,嬴政当然很快就会收到下面传上来的消息。 传递消息的还是昌平君熊启呢。 当然,他不是专门为了给嬴政通禀这个消息的,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这种小事随便派个人就好,不必他一个上卿亲自跑一趟。 这一次会面,嬴政没有和从前一样,拉着熊启下棋。 准确的说,自从上一次嬴政一反常态,不像从前那般和熊启拉锯许久,最后在对方的有意克制放水下艰难取胜,而是直接酣畅淋漓的杀败熊启以后,他俩就没再下过棋了。 7017k 第三百七十六章 前震 很显然,过去的棋局中,放水收手的不止是熊启。 不……这不算纯粹的放水收手,真要形容一下,应该是……在嬴政的刻意放水,加暗中引导之下,成功的让熊启以为自己通过放水的方式成功的让嬴政艰难的取得了棋局的胜利。 嗯……感觉有点绕,有点套娃的意思…… 熊启不是傻子,不会认为是嬴政的棋技突飞猛进,而是对方一直在藏拙,同样,对方突然不藏了,也肯定不是突然想痛快的赢一把。 在熊启看来,这算是一种象征,象征着这位即位十年来,一直碌碌无为,不鸣则已的秦王,就要一鸣惊人了。 ……………… “王上,是否需要派人去多关注一下那位古大夫?”熊启跪坐在嬴政对面,操着和煦磁性的中年男音问道,“毕竟他有着爱财的……特点,而吕相最不缺的就是钱。” 听着熊启的声音,再搭配对方成熟端正的面貌,恐怕一般人都会把他视作一个有操守的君子,而非一个满肚子利益算计的阴谋家。 嬴政面对熊启时,作为倒是很随意,仍旧在埋头阅览着一本书卷,正是韩非所著文章之一——《孤愤》 一边看书,他一边轻声回应道: “无妨,不要在意这件事,也不要做多于的举动。” 在嬴政看来,自己那位仲父有钱是天下皆知的事实,古寻如果有意靠拢对方,早在韩国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走自己的性命,找吕不韦邀功请赏,大可不必现在临时倒戈。 而且他比熊启了解古寻的实力,如果派了监视者,估计要不了一时半刻,就都会被发现,不仅没意义,而且可能平白惹恼对方,没事都会变有事。 还是太平一点,一切照旧就好。 “……是,臣明白了。”熊启有些不理解嬴政的反应。 在他看来,古寻不过是个江湖人,没那么可靠,尤其是还贪财。 秦王政不像是这么不仔细小心的人啊? 不过人家是君王,他只是朝臣,也只能听令行事。 接着,熊启开始汇报自己进宫原本的目的: “王上,据探子查明的情况,最近太原,河西,河东三地的地方驻军都有不正常的调动,大量的军队被调往南边,靠近了内史地区。” 换言之,从地图来看,咸阳的上边,也就是北边,基本全都动了,士兵被挪到了南边,挨着咸阳的地方。 而这三处地方,势力最强的就是嫪毐,遍布着大量他的封田食邑,地方官员基本全都投靠了他,或者被他换成了忠于自己的人。 很显然,是嫪毐做的造反准备,不过不是直接针对嬴政的,而是针对吕不韦和咸阳的王族势力。 这也是他必然会做的准备,不然就他在雍城那点人手,就是勉强干掉了嬴政,接下来拿头跟吕不韦打吗? 他暂时还只是蠢,不是脑壳坏掉了。 这个变动本身的影响不大,嫪毐就算调动那些地方驻军,也很难击败驻守咸阳的精锐禁军,而且这甚至都不需要嬴政去考虑怎么应对,吕不韦他就会想办法搞定。 但是这件事却折射出了一件很重要的现实情况,让嬴政的脸不自觉的又阴沉了下去,在光照一般的书房中,显得脸格外的晦暗。 即使嫪毐在太原等地势力庞大,也不可能轻易调动大量的地方驻军,一般情况下,甚至嬴政和吕不韦都做不到这种事。 能做到的只有一个人——太后赵姬。 因为她手里有着彰显她身份的太后印玺,以及因为嬴政还未亲政,所以被她代为掌管的秦王印玺。 有了这两样东西,才能在没有兵符,甚至连朝廷命令都没有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调动驻军,这也是赵姬权力的来源。 其中后者还要更重要一点。 嬴政脸色的难看正是因为这一点。 过去赵姬虽然宠幸嫪毐,但是后玺和王玺始终是紧握在自己手里的,没有交给过嫪毐……可能后玺被嫪毐动用过,但王玺始终保存严密,可如今太原三地的异动表明,赵姬已经开始肆意的默许嫪毐擅用后玺及王玺了。 由此导致的局势变化还在其次,毕竟秦国真正的精锐部队都是有着领军主将的,他们都是忠于秦王的……至少不会因为两道印玺就去悍然弑王,而地方军,任嫪毐调动再多,也不过声势浩大一些,至于战斗力……就那样吧。 但赵姬的行为算是又在嬴政心上插了一刀啊…… 熊启心里跟明镜似的,很清楚这其中的意味,此时乖巧的低着头,不看嬴政,只是轻声请示道: “王上,不知道臣等……该如何应对?” “是直接坐视不理,交由吕相处理,还是……” 嬴政没有犹豫,直接否决了熊启的第一个建议,声音尽可能正常的回道: “等到冠礼之日,你和昌文君留守咸阳,带领咸阳守军剿灭这些逆贼。” “臣遵命。”熊启微微躬身俯首领命,看向地板的双眼中表露出些微喜色。 嬴政的抉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管怎么说,剿灭叛逆都是大功一件,他不会白白把这个功劳让给一心要铲除的吕不韦,肯定要留给忠于自己的臣子刷功绩,而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他昌平君不仅是眼下朝堂上为数不多能够正面抗衡吕不韦的重臣,而且身份还很特殊,是楚国嫡系王族。 秦王行冠礼,祭祖敬天,他一个芈姓熊氏族人,正合适留守咸阳。 “王上,臣派去雍地准备冠礼事宜的属臣,基本都出了事,嫪毐假借太后名义,强行把这一部分的事情要了过去,说是由他亲自操办。” 一事谈完,熊启马上又说起下一件。 “他要办,就让他办。”嬴政不以为意的随口回答道。 冠礼最重要的是在蕲年宫举行的郊礼,只要那不出问题就好,而雍城的那边的布置,不重要,随嫪毐折腾都行,了不起面子上不好看。 但是等嫪毐造反,王室丑闻抖了开,还有啥可丢人的呢? “蕲年宫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吧?”念头及此,嬴政双眸一转,瞥向昌平君熊启。 熊启揖手一礼,“王上放心,蕲年宫乃重中之重,臣等都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问题。” “嗯。”嬴政轻哼一声,点了点头。 接着,熊启又汇报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交由嬴政决断,就退下了。 7017k 第三百七十七章 蹭个饭吧 事实果如古寻所料,文信侯吕不韦亲自登门带来了非常显著的广告效应。 当天下午,就零零散散,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几个人。 到了第二天,消息彻底在咸阳传开以后,更是又翻了几番,仅仅一个上午就来了几十个客户,基本都属于巨商富贾,各级官员之流,身份地位超过常人,但又算不上是真正的大人物。 ‘几十’显然不是个大数字,但已经很难得了,毕竟这儿是医馆,不是饭馆,除非古寻继续卖小药丸,不然人流络绎不绝的话就代表咸阳发生瘟疫了。 客人增多自然是件好事,尤其是他们还都不差钱,轻轻松松就让古寻挣到了几百金。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群人里有相当一部分无病无灾,根本不是来寻医问诊的,只是想看看古寻和相国吕不韦是否有什么裙带关系,想套套近乎,试图拉近一点点自身和相国的关系——这些人都算是吕不韦一派的,只不过身份地位不够档次,只能算小卒子,根本没资格靠近吕不韦。 也就是因为不够格,才会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忙不迭的找上门,试图碰运气。 古寻本着来都来了,肯定要给他们看看的原则,每个人随便开了点静心清火的药物,顺便再多收了那么亿点点药费诊费。 至于这群冤大头为什么愿意乖乖掏钱……因为古寻公然说明,吕不韦来找他是为了看病——肾精不足,气虚体弱,阴阳失调的毛病,简单概括就是肾虚。 这句话的影射意味很浓厚——吕不韦本来就是个中老年男性,那方面显然就不行了,但不行归不行,也容不得旁人拿来开玩笑。 而更要命的是,吕不韦和赵太后关系不清不楚这事,基本全咸阳的人都有点数,古寻的话顺便就把太后给捎上了…… 这话一入耳,那群假病人就知道自己算是倒了霉了。 敢这么说的人,要么和吕相关系太亲密了,亲密到连这种玩笑都能开,要么就是和吕相关系太差了,横竖都是不死不休,也就不在意多刺激对方一点。 他们普遍认为是后者。 但无论前者后者,都不是他们这群小卒子招惹的起的,也只能苦着脸认命接受古寻的强买强卖,权当破财免灾了。 处理完这一拨人,时间也来到了正午,古寻果断关了医馆的门,顺便挂了块写有‘外出不在’字样的牌子。 虽然坑人钱很快乐,可到底都是小钱,不过是挣个生活费,古寻实在没兴趣应付那些想着歪门邪道的憨憨,所以决定下午休息休息,也城里不安分的人消停一下。 明天应该就都能理智一些了。 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古寻悠哉游哉的背着手,迎接着夏秋交接的太阳的照射,感觉还不错,温暖,炽热,但是不毒辣,至少不会晒的人感觉皮肤焦灼作痛。 古寻双目扫过路边一间间店铺,重点关注的自然是饭馆。 从南街一路走过来,跨过渭水大桥,古寻有看见挂着个简单招牌的小饭馆,专卖某一类食物,诸如面食之类,也有看见装修富丽,空间宽敞,人来人往的高档酒楼,甚至还有些没有铺面,只是在路边摆摊的小贩。 当然,这些不是古寻第一次看了,已经有了几分熟悉,也不再产生复杂的心理活动,不过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的时候,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历史为骨,艺术为翼’…… 这根本就不是先秦时期该有的商业化程度。 当然,古寻对此很满意,甚至巴不得玄机能再骨质疏松一点,这样他的生活才能更有滋味一些。 面对着满大街的饭馆酒楼,古寻一时有些选择困难,这几道街的饭馆他都已经尝过不少了,大酒楼,小饭馆,甚至路边摊,都有,至于味道嘛……有的很美味,有的很一般,其中后两者经常给他一些惊喜,让他品尝到了不少有特色的食物。 所以今天吃啥呢?似乎没看见有没去过的新店啊? 古寻一边漫步在宽大整洁的街道上溜达吗,一边心里暗自嘀咕。 犹豫了半晌后,他一锤手心,做出了决断——去咸阳宫,蹭一蹭王室的伙食。 也不知道嬴政吃饭排场怎么样?嗯……肯定不会像老佛爷那样,一顿吃两百多道菜。 打定了注意,古寻不做多想,立刻转道直奔咸阳宫,这已经是饭点了,万一去晚了说不定嬴政就吃过了。 一路疾走,穿过大街,通过检查,走入宫门,步履匆匆的直奔北边嬴政的书房。 最终古寻时间掐的刚刚好,正好碰上要离开书房的嬴政。 “见过秦王陛下。”古寻态度很好的揖手一礼,满面笑容,毕竟是来蹭饭的,态度要和善。 “古先生?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啊?”嬴政看见古寻怔了一下,然后才问道。 据他了解,古寻这人对饮食看的可是很重的,很少在饭点做任何额外的事情,以免耽误吃饭。 “啊……哈哈。”古寻搓了搓手,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就笑着坦言道,“我刚好路过王宫,看时间也到正午,该吃饭了,就寻思进来蹭陛下一顿饭。” “……原来如此。”嬴政脸色僵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这的确是古寻做得出来的事,他扯出了一抹淡笑,回应道,“那正好,寡人就要去用饭,先生一起吧。” 嬴政身边守着两个侍奉左右的宫人,听到古寻的话后,脸色不约而同的变了变,露出了怒容,就想伸手指着古寻呵斥,不过没等动作做出来,就听到了嬴政的回复,赶紧又给憋了回去,脸色一阵涨红变幻。 眼见古寻在嬴政面前备受青睐,两个宫人暗自记下了古寻的模样,告诫自己以后不能招惹对方。 嗯……这模样可真俊俏,太显眼了!回头顺便告诉相好的其他人,不要招惹这个人。 古寻没有管那俩人暗中的小动作,很高兴的点了点头,跟在嬴政后面,在两名宫人的带领下,朝着饭厅而去。 7017k 第三百七十八章 简单 路上,古寻随口问道,“盖聂呢?他怎么没跟在陛下身边?” “呵,盖先生很少和寡人一同用饭。”嬴政简单回答了一下,没有细说盖聂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吃饭。 这属于常识,虽然嬴政知道古寻八成没有这个常识的概念,但他也不会去解释。 如今虽然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没那么多,但是君王毕竟是君王,身份高贵,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和他一起吃饭的。 嬴政本身不介意盖聂和他一起吃,但是盖聂自己避讳。 没走多远,离开书房小院后,转了两个弯就到了,位置仍然还在这一片区域。 这里属于嬴政的寝宫范畴,自然也包含了他日常生活起居所需要的一切房间物件。 到了地方,古寻才发现,原来一起吃饭的不止是自己和嬴政,还有一位……小朋友。 长公子扶苏。 穿着一身素白衣袍的他,宛如缩小版的嬴政,在他们俩离得比较近的时候,高对比度会愈发凸显这种现象。 “扶苏见过父王。”看见亲爹走进门,原本端坐在桌案前的扶苏立刻起身,一板一眼的行礼问好,完全没有露出对古寻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好奇。 嬴政没有回话,只是表情肃穆的点了点头示意。 扶苏没有急着坐下来,而是又朝着古寻一礼,“见过古大夫。” 他改了称呼,从通用于所有读书人的‘先生’,变成了专用于医家学者的‘大夫’。 上次古寻说明过身份后,扶苏特意去查了查,知道了古寻是太医院院副,而且还是自己父王亲自拔擢上来的。 出于对自己父王各方面的信赖,扶苏很轻易的就选择了相信古寻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这一事实。 毕竟是个孩子,对于‘年龄’这个东西,并不迷信盲从,也并不在意古寻面貌上的年轻。 “呵呵,扶苏公子,又见面了。”古寻面对孩子,仍旧是笑呵呵的态度。 这时候嬴政已经坐到了主位上,指着一旁的一张张桌案说道: “古先生自便吧。” 古寻闻言又朝扶苏露了个笑脸,然后毫不客气挑了张桌案坐下,坐姿照旧的随意松垮。 扶苏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嬴政的双眼在古寻和扶苏之间摆荡了几遍,而后开口说道: “寡人记得,古先生你前两次入宫,也都恰好遇到过扶苏,看来你和他倒是有些缘分。” 古寻咧嘴笑笑,很自然的回答道,“古某和孩子一向都很有缘。” 顺便还举了实例证明自己的话,“阿言就一直都特别亲近我。” 这就是句蒙人的废话,那孩子都是他亲自接生的,在最早的一段时间里,他照顾阿言费的功夫一点不比惊鲵这个亲妈少,孩子不亲近才怪呢! 嬴政笑了笑,对于古寻这句似乎像是解释的话语不置可否。 “扶苏公子也在……陛下这是正好进行家宴之类的吗?”古寻见嬴政不说话了,于是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是。”嬴政摇头否认,“扶苏一般都是和寡人一同用饭的。” “那其余的公子呢?” “他们还太小。” 话聊到这,宫人也开始陆续的将饭食端了上来,古寻也就不闲聊瞎问了。 果然如古寻最开始的预料一般,一点也不铺张浪费——一份米饭,一份炒青菜,一份炖煮羊肉,以及一条蒸鱼,总体分量还是比较足的,肯定够一个成年男性吃饱。 古寻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确实不铺张了,可是有些过分节俭了啊! 这个世界里,粮食又没那么短缺,包括各类肉食蔬菜什么的也都不缺啊,都能养得起过十万的常备军了,不该多吃几道菜吗? “怎么,饭菜不合先生的胃口。”嬴政看古寻这个反应,不由问道。 他面前摆着的东西和古寻一样。 扶苏面前的也差不多,就是份量少了很多。 “……那倒没有。”古寻摇了摇头否认道。 这不是说客气话,这饭菜本身没得挑剔,厨子的手艺显然不错,虽然还没吃,但是色香已然俱全,味道肯定也不差……除非厨子像明珠一样刻意整蛊人。 “这饭菜味道一看就知道不差,但是陛下你这吃的……有点简单了啊。” “呵……寡人倒是忘了,古先生你对美食的追求了。”嬴政淡笑应道,“可惜寡人一向对口腹之欲不大在意,膳房准备的饭食也就比较简单,倒是怠慢了。” “陛下客气了,这就挺好的了。”古寻也只是稍微感慨一下,他吃饭又不是追求排面,非得摆个七八十来道菜才行,只要味道好就没问题。 扶苏两颗漆黑的眼珠不住的滚动,视线一会放在古寻身上,一会又悄悄的从嬴政身前扫过。 尽管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扶苏心里显然是好奇的。 他从来没见过那个人能像古寻这样,敢像古寻这样面对的自己的父王,即使是那位相国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的随意。 同样,他也没见过父王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别人,竟然还会关心对方是否满意饭食,这和父王一向严肃的表现并不相符。 种种反常的表现,让小扶苏心里涌现了对古寻无尽的好奇。 他为什么能够享有如此特殊的对待?因为他的医术吗? 不过性格沉静,又喜欢强行模仿自己行为深沉内敛父王的他,能够很好的压制住属于孩子的跳脱和求知,只是静静的观望着,不发一言。 接着,就是用餐时间了。 虽然秦国不崇尚儒家学说,但是食不言的规矩倒是都遵守,嬴政父子俩都安静的吃着饭,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 古寻见此,也没说话,专心干饭。 本来他也就是来蹭饭的,吃饭才是第一要务。 而且这饭菜,味道真是不错啊! 未及片刻,三人俱是吃完了饭。 扶苏虽然还想留下看看自己父王和这位古大夫会有怎么样的交流,但是按照惯例,吃完饭他就该走了。 他身为长公子,时间安排上可并不宽松。 “父王,扶苏先告退了。”站起身,扶苏行礼道。 “嗯,去吧。”嬴政简单的回应了两个字,表情依然是一片肃穆沉静。 他面对扶苏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表现得格外严肃啊! 古寻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二人的沟通交流,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案,心里嘀咕道。 扶苏又朝古寻一礼,然后才离开。 7017k 第三百七十九章 学生 饭罢,宫人收拾了残羹,然后全部退下,屋中就只剩下嬴政和古寻二人。 “先生觉得扶苏他,怎么样?” 古寻闻言看向嬴政,他俊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一片幽深,也不知道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用意。 “嗯……这孩子挺可爱的。”古寻沉吟了一下后,给出了一个标准泛用答案,适用于任何小孩子。 嬴政听了这个答案,似乎很是意外,竟然愣住了,回过神后轻呼了一口气,似叹非叹的说道: “可爱……自从扶苏的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形容他了。” 古寻见此,颇有些诧异,很少看见嬴政会露出这种……柔软的神情啊,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不符合他君王身份的表现呢? “看来陛下很喜欢扶苏公子啊。”古寻试探着说了一句。 嬴政静静的看着古寻,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而是给出了一个选择: “古先生,可愿意做扶苏的老师?” “啊?” 话题的突然跳跃,让古寻脑子一时都转不过来了,只是不知所措的轻呼了一声。 嬴政没有急着追问答复,静待古寻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会……会想着让我去做扶苏的老师呢?”稍微定定神,古寻上来就是一句疑问。 “先生不愿意?”嬴政垂眸反问道。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能教他什么呢?”古寻双手一摊,“我既不懂治国安邦,也不懂百家学问,难不成教他医术……亦或者武功吗?” “可寡人觉得,先生懂得不少。”嬴政见到古寻这般自轻之言,不由笑着反驳了一句。 “那能一样吗?”古寻双眼圆睁,苦笑回绝道,“闲聊时的胡扯,跟教育人是两茬事,扶苏我肯定教不了,这事还是算了吧。” 接着古寻也没给嬴政说话劝阻的机会,抢先问道,“扶苏应该有老师的吧?” 嬴政不介意古寻的抢白,也没有着急继续谈论当老师的事,不紧不慢的回道: “扶苏自然是教习老师的,不过他也才刚刚启蒙,还没有真正的涉猎百家学说。” 古寻晃了晃脑袋,表示明白,毕竟才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只不过早慧,不是神童,现在能把字认得差不多就很不错了。 “那陛下你应该给他找个靠谱一点的老师,嗯……秦国尚法,得找法家的高人。” “扶苏并不喜欢法家之学。”嬴政摇了摇头。 “他更亲近儒家学问。” “所以……你找我是为了阻拦他学习儒家的学说?”古寻做出了一个看起来最靠谱的猜测,虽然也不是多靠谱。 嬴政没有对这个猜测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只是回道: “寡人觉得,你很适合当扶苏的老师,他的性格,和你的性格,近乎两种极端。” 古寻嘴角抽了抽——扶苏敦厚善良,守礼有序i,自己和他是两个极端……就是说自己行事肆意无礼,无法无天呗! 你直接说我不是好人就完了。 “古某是个江湖人,不可能入宫给扶苏公子当老师的,陛下还是打消这个想法吧。”古寻摆着手,再次回绝,态度干脆利落。 嬴政却不依不饶,接着说道: “寡人并不是要先生每日入宫为扶苏教导文章,解决困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合适的时候,教他一些合适的想法,合适的做法。” 古寻一听不由反问道,“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什么又是合适的想法,合适的做法呢?” “这正是古先生作为老师该考虑的。”嬴政含笑应答道。 “……”古寻眯着眼,双目无神的看着嬴政,脑子里飘过繁多杂乱的思绪。 嬴政为什么要找自己做扶苏的老师? 他应该没那么信任我的啊? 教导扶苏又有什么意义呢? …… 大量没头没尾的疑问闪过,古寻脑门上不知不觉的挤出了几层褶皱。 “陛下应该已经决定和阴阳家合作了,不知道你们双方接下来都要做些什么?” 半晌过后,古寻眉头舒缓,却突然略过了扶苏的事情,转而突兀的问起阴阳家。 嬴政对此也不由有些疑惑,但又隐隐能察觉到些许缘由。 古寻似乎很在意自己和东皇太一的合作…… “接下来的雍地之行,阴阳家也会派出人手襄助,而等冠礼结束后,寡人会册封阴阳家的右护法月神为大秦的护国法师。” 古寻眉头一皱,确认道,“封月神,不是封东君?” 嬴政嘴角微抿,字句清晰的回道,“月神!” 接着又补充说明到。“这是东皇太一的要求,寡人最开始要封赏的并非月神。” “有意思……”古寻喃喃自语道。 原著中,月神就是护国法师,不过古寻原以为那是因为东君跟随燕丹去了燕国,才会把月神推到台面前,可眼下东君这个副掌门明明还在,却还是让月神作为阴阳家的台面…… 这代表东皇太一还是在有意隐藏东君的存在,降低她的存在感。 为了什么呢?依然是算计燕丹,亦或者……是自己? 古寻觉得自己漏了某些地方没有考虑到,焱妃……应该还有别的问题。 摇了摇头,古寻将阴阳家的问题暂且压下,继续和嬴政说道: “看来陛下是决意要和东皇太一合作,谋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了。” 嬴政嘴唇翕动了几下,而后反问道: “先生似乎一点也不相信长生之事?” “不是不信,而是不感兴趣。”古寻摇了摇头,纠正道。 “先生不怕死?”嬴政又问道。 “我觉得陛下也不怎么怕死吧,不然也不敢就带着盖聂,前往韩国啊?” 古寻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怕死……他肯定怕死,不过他也只是不想死在别人手里,不想死于他杀,意外,自杀,而寿终正寝的话……倒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至于长生……就古代这娱乐极度匮乏的条件,长生有什么意思? 换做现代他倒是很乐意,每天都有新鲜的事物诞生,电影,电视,动漫,,游戏,还有短视频……永远都不会无聊。 7017k 第三百八十章 答应 当然,换个角度考虑,可以坚持活到现代社会诞生,那就有意思了。 但古寻觉得自己恐怕坚持不了。 两千年啊,两万四千月,七十多万天,这个数字光是在脑子里过过就觉得很漫长了。 尤其是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长生的话,还要面对亲友的故去,如果不忍寂寞而结识了新朋友,这个过程还会反复重演。 来回插刀,简直就是持续的对精神伤害。 人固然不死,但很可能会疯。 所以还是老实点,做个正常人,有生有死,万物始终为好。 不过古寻这种咸鱼的想法,对于嬴政这种人来说,显然是不存在的,人家有野心,有抱负,有志向,有奋斗的目标,只会觉得青春易逝,光阴不再,恨自己时间不够用,哪会觉得无聊呢? “呵呵,寡人不怕死,和寡人不想死并不冲突。”这时候,嬴政对古寻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呃……”古寻一楞,这话貌似没毛病啊……想了想,古寻倔强的给出了一个类似的回答,“古某人怕死,和古某人想死也不冲突。” “哈!”嬴政都被古寻这回答整的不会了,这怎么还有想死的呢? 想了想,嬴政也只能轻叹感慨道,“看来在这个问题上,寡人和先生的看法很难达成一致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古寻跟着叹了一声。 说服不了嬴政,他很遗憾,但是药医不死病,有些事旁人改变不了,他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么陛下,你对法家以外的其他学说的治国理念,诸如墨家,儒家,道家之流,又抱有什么看法呢?” 阴阳家的事问完,古寻立刻又开始问起其余诸子百家的事。 嬴政看不透古寻到底想要借这些问题弄清楚什么,狭长的双目眼尾上翘,若有所思的看着古寻,耗一会儿之后才回应道: “秦国,是以法家治国的,先生问的问题,于寡人而言,毫无意义。” “难不成先生也和山东六国的某些人一样,认为秦国的律法过于严苛,有违人道?” 古寻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严刑峻法……也还好。” “那军功爵制呢?陛下又是什么看法?” 嬴政眼神中浮现更多的疑惑,古寻的问题太过飘忽了,让他根本把握不住核心所在。 不清楚对方的目的,让嬴政感觉很不好。 “军功爵制乃是孝公变法之核心,也是我大秦将士能傲然七国的根本所在,秦之强盛,皆在军功,寡人……应该有什么看法吗?” 古寻得到了答复后,没有再问问题,抬起了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双目闭合,似乎在思考某些重要的事情。 嬴政也不做声,只是坐在案前,腰背挺直的看着沉思的古寻。 “陛下还有别的事要和我说的吗?”半晌后,古寻放下了按压眉心的手,也睁开了双眼。 “没了。”嬴政轻轻摇头。 “那好。”古寻的手指并拢弯曲在一起,手背向下,敲击了一下桌面,倏然站起身,告辞道,“古某就不打扰了。” 转过身后,古寻才继续说道,“老师的事情,我答应了,不过陛下你也知道,不久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得等我回来以后才行。” “这是自然。” “嗯。”古寻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嬴政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古寻的背影渐渐远离,消失。 今天的事情,很多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试图找古寻来做扶苏的老师,是一种尝试,尝试着一定程度上改变一下自己这个长子。 所有人见到扶苏以后,都会说他很像嬴政这个父亲,但是嬴政自己很清楚,扶苏最像自己的,其实只有长相,他们俩的性格根本就不相像。 嬴政想要改变他,但是扶苏的那些教习老师根本做不到,他们只能教导学问,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到了迥异寻常人的古寻头上。 他对古寻并不完全信任,但是相对而言,猜疑也很微弱,一定程度上,他愿意相信对方,所以做了这个尝试。 说实话,嬴政并没有认为古寻一定会答应,甚至他清楚,对方大概率不会答应,所以这也只是个尝试。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最后真的答应了。 而出乎意料的是,古寻答应的缘由…… 那些问题……他到底在确定什么? 嬴政眉头不由抖了抖,他讨厌未知和神秘。 尤其是古寻这种半露不露的情况,比东皇太一那种藏头露尾更惹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 离开了嬴政寝宫的范围,古寻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扭头看了看自己出来的路,不由一声长叹。 这次蹭饭亏大了,没吃着啥好东西不说,还摊了个大活在身上。 真是见鬼了,自己为什么要揽下这份工作? 古寻觉得自己简直是猪油蒙了心,脑子一糊涂就答应了。 想要转身回去和嬴政说自己不干这活了,刚才的话只当放屁,脚步却又挪不动。 罢了罢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总得做点事情,整天咸鱼也不好。 心下又是一叹,古寻摇了摇头,迈步朝西南而去。 他没打算出宫,出来是为了躲清闲,肯定不能回医馆。 嗯……虽然在家一样能躲懒,但还是在外面逛逛比较好,正好去太医院坐坐,也算对得起自己院副这个头衔。 好歹一年也能凭这个身份领不少粮食布匹呢。 走在宫墙夹成的甬道中,古寻倒置了一遍当初从太医院到嬴政书房的路线,倒着重温了一遍当初的景致变化,又来到了较为破旧的南部区域。 太医院仍旧是那个模样,毕竟也没几天,不可能重建。 走入其中,里面的景象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看不见人了,只有药材。 古寻走进正中间的主堂,黄山那个老爷子还坐在主位上,拿着根刀笔在竹简上刻刻画画。 “怎么不用纸笔啊?”古寻见此,随口问了一句。 黄山没听见古寻的脚步声,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抖,赶紧抬眼看向发声之处。 “谁!?” “……原来是古院副啊,吓了老夫一跳。你怎么有时间来太医院了?” 7017k 第三百八十一章 试探 黄山见到来的是认识的人,略微惊慌的面孔平静了下来,复又浮现了诧异,笑呵呵的问候了一句 他本以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位挂名院副恐怕要等到秦王彻底亲政才会再出现在这座太医院中,然后取代自己的位置,没想到今天竟然突然出现了。 嗯……黄山非常笃定,吕不韦会彻彻底底的败给秦王政。 古寻迈着随意的步伐,几步走到了黄山桌案前,一边打量他刻在书简上的内容,一边随口回答道,“没什么,正好进宫,就拐过来看看,怎么说也挂着个院副的名头呢。” 黄山自然看的见古寻毫不掩饰的目光,也不介怀,任他观察。 “按照惯例,院副在太医院中是有一间单独诊房的,呵,虽然一般没有人会亲自来太医院看病。” “因为古大夫你是额外的第三位院副,房间需要另外收拾整理出来,正好,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你要去看看吗?” “不急,等一下再去。”古寻摆了摆手。 倒着看文字有些费劲,尤其是字形扭曲复杂的篆体字,再加上刻痕的辨认度远不如墨字,古寻勉强辨认了部分内容,大都是药材,也就是说这大概率是个药方之流。 “黄院正这是给人开方子呢,还是自己研究出了新药方子?” “呵呵,这是老夫刚改进的一副开胃药方。”黄山捋了捋胡须,笑道。 “要是给人开方子,老夫就用纸写了。” 说到这,黄山顺便回答了古寻最开始的问题,“白纸是珍贵的稀罕物,太医院等闲用不起的,府库管的严,只有给那些贵人们开方子时才能使用。” “呵,真是……该用的地方不用,不该用的地方瞎用。”古寻撇了撇嘴,冷笑着讥讽了一句。 黄山很意外的看着古寻,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 “谈不上该用不该用,给人家开的方子毕竟要带走,用竹简不方便嘛。” 古寻嘴角向下一撇,又笑了笑,但没有再说这个,转而问道: “黄院正怎么会想着改进开胃药的方子,这又没什么大意义?” 开胃药……这年头又几个人会需要开胃的,老百姓有的吃,能吃饱就不错了。 “哈,古院副可能在外面开医馆习惯了,不适应太医院的……风格,会来咱们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对于他们而言,开胃药可很有用的,恰好老夫之前有些新想法,就改了改。” “……倒是我忽略了这一茬。”古寻点点头,表示受教了,接着又感慨了一句,“以黄院正的医术,搞这些怕是有些屈才了。” “……哈哈。”黄山闻言,颇有所感的摇头笑了笑,然后一指旁边,“古院副不妨坐下说话。” 古寻自不推辞,站人家脸前说话也怪别扭的,转身到一侧的坐榻上盘腿坐下。 “年轻时老夫医术小成,出师行医,游走天下,什么都不想,就只想着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等古寻坐下后,黄山才继续诉说道吗,声音中隐隐含着丝丝迷惘。 “那怎么又到了这秦国太医院呢?”古寻脑袋拄着手掌,语气好奇的问道。 “呵,这不是年纪大了吗,妻儿子孙俱全,不想再颠簸了,为了他们考虑,老夫也只能选择一条安稳的路走了。” “恰好老夫曾与相国府有些交集,就在那边的运作下,来了太医院,当上了这个太医令。” “噢……这样啊,那倒是可以理解。”古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接着却又话锋一转,质问道,“可是太医院的活儿,未必就舒坦吧,风险也不小啊,万一治不好那些贵族王公的病,很容易被迁怒啊。” 黄山没有多想,只当是古寻好奇而已,闲聊嘛,于是坦言道,“是存在这样的问题,不过老夫还好,毕竟背后挂着相国府的牌子。” “嗯……吕相的名头是好使,可要是相国府倒了呢?”古寻另一只空闲的手在桌面随意的轻点了几下,意有所指的追问道。 黄山的脸色僵了一下,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如常了,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了,也曾周游天下的主,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要不是刚才古寻一直和他聊闲天,唠家常,让他失去了些防备之心,他连这一瞬间的异色都不会露出来。 “古院副为什么说这话?” “黄院正别多想,我随便问问,毕竟现在的情形你也清楚,秦王陛下亲政在即,势必要从吕相手中取回自己的权力,届时他还能剩下几分权力呢?”古寻见此,忙摆了摆手,示意黄山不要误会。 “权力之争的凶险,黄院正即使没亲身经历过,也大概能猜到几分,难保自己不被波及啊!” “我上次来的时候,太医院不是就有不少人在担心你的问题了吗?” 黄山云淡风轻的捋了捋胡须,脸上挂着年长者惯有的和煦微笑,丝毫不显为古寻所说情况担心的样子。 “老夫觉得,古院副这话说的有些夸大了。” “哦?怎么说?”古寻脑袋在手掌上晃了晃,饶有兴致的问道。 “老夫不是很懂朝政,权争,但大致也能看出来,王上和吕相之间的争斗,不过是为了权力的分配,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双方毕竟都希望大秦强盛,纵然王上亲政,收回了大权,也依然会倚重吕相的能力,至少短时间内,无论如何,吕相都还是吕相。” “呵!”古寻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咕哝了几下嘴唇,很是意外的盯着黄山。 老爷子谦虚了啊,这不是很懂朝政和权争吗?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是这么想的…… 正常来说他说的还真不错,吕不韦其他不说,能力绝对够强,是相国的不二人选,只要他没有表露出不忠之心,再加上赵太后那边的旧情,至少十年八年内,嬴政不会动他。 但现在不是不正常嘛。 转轮王这一通操作,自己什么下场且先不说,反正吕不韦被他成功的给坑到家了。 7017k 第三百八十二章 似乎没问题 古寻之所以故意问他这些,也是想起来上回嬴政说的事,就想着顺便诈一下黄山。 当然也不是要拿他换功劳,好歹是同行,如果他只是意外得知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那就帮他压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这老爷子的表现倒是没什么破绽,之前那一瞬间的异常也可以理解,突然被人问及那么敏感的事情,要是毫无感觉那才奇怪呢。 也许是自己的观察力还不够。 古寻脑子里思绪快速闪过,并没有选择相信黄山不知情,或直接放弃,继续说道: “嗯……黄院正这看法,也有道理,只不过事情到底怎么发展,不好说。” “一点浅见罢了,古院副,姑且听之就好,反正老夫一介医官,只要老实本分,也没什么事会找上来。” “嗯,说的对。”古寻点头认同,继而又貌似随口一问道,“不聊这些官场事了,太遥远,跟咱么无关,还是聊聊太医院的事。” “话说咱们太医院有女医吧?” 黄山原本听了古寻前半句话,心下稍稍放松,结果后边问句一出口,心立刻提的比之前还高,“女医……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多,只有三位,而且医术也不算拔尖。” “古院副怎么有兴趣问这个?” 话一问出口,不等古寻回答,黄山就上下打量了一下坐着的古寻,露出了慈祥的笑意,又问道,“古院副年岁看着还不大,是否婚配啊?” 古寻被这个问题问的身体一僵,嘴角半张,刚要说出口的话也碎在了嘴里。 这个语气……这个表情…… 古寻果断先放弃刚才的话题,优先堵住黄山的这个话头,“古某已经有家室了,三个夫人!” 后面着重强调了一下。 “?”这下黄山的话被堵住了,他刚想问古寻是不是想要找女医师亲近亲近——当然,他清楚古寻问这个不可能是为了找女人,不过是岔开话题的尝试罢了——结果就得到了这个答复。 已有家室可以理解,毕竟对方虽然看着年轻,但总也有差不多二十岁,早就可以成家了。 可三个夫人……应该是妾吧? 就是太子也只能娶一个太子妃,你怎么有三个夫人呢?这是大王才有的待遇啊…… 古寻见老爷子一脸茫然,也发觉自己的话可能有点歧义,就解释了一下,“我说的‘夫人’,和黄院正你想的那种,不一样啊。” 黄山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脸上的疑色随之消失。 不是古寻的解释有用,那就是句废话,而是黄山想起来,有一类人在妻妾的称呼上不那么讲究,往往很笼统。 江湖人!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对这些看的不重,分的也不清楚,往往一概统称。 不过他不是诧异,大夫这个职业,和江湖本来就走的很近,他当年没入太医院之前,接触的人中也不乏江湖豪侠之流。 “既然古院副已有家室,还问那些女医做什么呢?是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 “不。”古寻赶紧摇摇头,尽量语速快的说出自己的问题,免得黄山又把话题扯远,“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别人跟我说的事。” “说是以前,太医院有几位女医意外亡故,正好在赵太后迁居雍城前不久……黄院正知道吗?” 黄山提起来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这位古院副果然不是随随便便来看看啊……王上,在怀疑吗? “老夫身为太医令,自然知道。” “那你知道她们怎么死的吗?”古寻眉头一挑,追问道。 “……古院副不是自己都说了吗,意外亡故!”最后几个字,黄山还有意无意的加了重音。 “真的是意外亡故?什么样的意外呢?”古寻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 “……意外……就是意外,没什么特别的。”黄山的脸色难看了几分,语速缓慢的沉声回道。 “具体死了几个?” “……四个,也是当时太医院所有的女医数量。” “嘿!”古寻一听这笑了,“黄院正,四个人一起出意外死……这合理吗?你说她们遭了瘟疫我都更愿意相信你一点。” “这是太后那边给的说法,老夫又能如何?”黄山有些浑浊的双眼盯着古寻,声音有些凌厉的反问道。 “老夫甚至连她们的尸首都未见到,等知道的时候,太后的人已经处理了一切,人已入土,老夫……又还能如何呢?” 黄山的表现,就像一个有良知的上官,面对自己的下属无故枉死,自己却无可奈何的难过和痛恨。 这仍然说明不了什么……古寻眼睛眯了眯,犹豫着是否还要再问。 都问到这里了,干脆问完,无论答案如何,回去都有足够的理由让嬴政罢手了。 “黄院正可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死在太后宫中。” “呼……”黄山阖上双眼,长呼了一口气,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后才缓声回到: “老夫如何得知呢?” “太后……太后这些年的性格本就愈发的喜怒无常,我们这些医官对她而言和蝼蚁也差不多,也许……只是心情不好,就足以让她杀人泄愤了。” 大夫受到的尊重,终究是别人给的,人家顾及在医家的名声会对你礼遇有加,可要是不顾及,那生杀予夺也不过一念之间。 黄山的说法,黄山的表现,依旧没什么破绽。 “笃……笃……笃……黄院正说的有道理。”古寻的手指关节无意识在桌案上乱敲着,片刻后,站起身拢了拢衣袍后冲黄山问道: “古某就不打扰你了,我的那间诊房在哪里啊?” “老夫领你去。” 古寻抬手一伸,拒绝了,“不用黄院正再出来了,说下位置我自己过去就好。” 黄山一听古寻这么说,也没客气,原本半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悠然笑道,“那老夫就失礼了,老胳膊老腿,活动也费劲了。” “古院副你的诊房在院子的西南角,门口挂有你的名字,实在找不到的话,就问问其余的人。” “嗯,好。”古寻点了点头,想起来进院后没有见到人影,又问了一句,“刚才古某进来,院中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啊?” “啊……这个,哈哈,太医院人本也就不多,今日正好有几个出去上门问诊了,就显得更冷清了。”黄山解释了一下,“不过你只要随便找间屋子,里头八成是有人的。” 古寻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这间主堂。 黄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古寻消失的背影,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 7017k 第三百八十三章 学生上门 就如黄山的说的,古寻那间诊房门口挂着硕大一个牌子,上面刻有他的名字,很好认,古寻没有问任何人就找到了地方。 推门进去,入眼就是一张宽大的桌案,周遭摆着些空旷的书柜和药架,乍一看的话,其实和古寻的医馆没什么区别。 就是小了很多,毕竟太医院的空间有限。 古寻走到了桌案后边,那里摆着一张普通的竹席坐塌,他坐下了试了试感觉,嗯……回头还是得给这儿置办一把躺椅,以后偶尔要是来摸鱼,坐地上多难受啊。 就在古寻东摸摸,西看看的时候,他耳朵突然动了动。 嗯?外边好像有点异常的动静啊…… “……见过……公子……” “古……在哪?” “……为公子领……” “不麻烦黄院……扶苏自己去即可……” …… 唉?好像是扶苏来了呢? 古寻根据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大概内容,做出了判断。 那孩子怎么会找过来?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休息吗? 正想着呢,外面就传来了扶苏那有点奶声奶气的童音: “古大夫,扶苏请见。” “公子请进。”古寻朗声回道。 接着,一把高的小豆丁扶苏就推门走了进来。 幸亏这门关的不紧,不然站着还够不着门闩的小扶苏未必能推开。 “古大夫。”扶苏依旧是那么有礼貌,规规矩矩的先见礼,丝毫不自恃长公子的身份。 不过这也是因为古寻能够和他爹谈笑风生,并非寻常白丁,面对普通人或者宫里的下人,扶苏肯定不会姿态放的这么低,还是会摆出公子的架子。 这也是规矩的一部分。 嬴政不在场,古寻对扶苏的态度也不由更随意了几分,朝他一招手,“来,过来坐着。” 扶苏当然不会拒绝,抡着小短腿走到了古寻对面,端正的跪坐下来。 多亏这张桌案属于矮桌,扶苏坐下去,还能露出大半张脸,要是换做古寻医馆里的那种高桌,扶苏就只能跳到椅子上站着才能和对面的人交流了。 “这正晌午,公子不去歇息,怎么来太医院了?”古寻温和的问道。 “父王遣人通知扶苏,说古大夫会成为我的老师。”扶苏抿了抿透着红润的嘴唇,轻声问道。 “是这样。”古寻点了点头。 没想到嬴政速度还挺快,这么快就告知了扶苏。 “不过古某在秦王冠礼之后,要离开咸阳一段时间,老师的事……还要等我回来。” 扶苏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后,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迟疑了一番后问道: “古大夫,扶苏冒昧问一句,您会教导我哪一家的学说呢?” “呃……公子你更想要学哪一家的学问呢?”古寻不知道扶苏问这个的目的,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扶苏两只小手摆放在膝盖上侧,又是一番迟疑犹豫,然后才语速缓慢的回答道: “扶苏……扶苏现在对儒家的部分经典颇为好奇。” “不喜欢法家的学问?”古寻点了点头,对于扶苏选择儒家先不置可否,转而又问了一句。 “并非不喜,只是扶苏觉得,法家的学说,有些太过……刻薄了。” “嗯……”古寻又点了点头,还是不置可否。 扶苏的看法倒不算错,法家拂士的特点就是不相信人性,包括韩非在内的一众法家大能,都是默认百姓,官员,贵族……等所有王权之下的人,包括他们自己,自控能力都不行,都是潜在的违法犯罪分子,必须以完善的律法约束管教,将苗头扼杀在萌芽中。 这都是在法家的经典著作中可以清晰看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难怪荀子这位崇尚性恶论的大儒,会教出两位法家的高人了。 而这一点恰好和儒家相反,他们就喜欢搞看人品的那一套,往往过分强调个人品行修养,经常脱离实际,直到孟子出现才改变了一部分现状。 两种做法说不上对错,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弊端。 扶苏之所以偏向儒家,可能也是性格使然。 “现在教导你启蒙学习的,是谁?” “是淳于越博士,他是齐人,儒家之人。”扶苏不明所以,但还是详细的介绍了一下。 看来启蒙老师也可能有一定的影响……得到了答复的古寻又想到。 找儒家的人来进行启蒙教学不足为奇,这是人家擅长的领域。 古寻沉思了一下后,吐出一口浊气,对扶苏说道: “古某呢,哪一家的学问也教不了你,因为我都不懂。” “???”扶苏抬着小脑袋,两眼无神的看着古寻,小小的眼睛里,充斥着大大的迷茫。 啥都不懂?那父王让我学什么?我拜师又有什么意义? 古寻权当作没看见扶苏的懵逼,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秦王陛下找我当你的老师,是希望我教导你一些……百家学说之外的东西。” “百家学说之外的东西?”得到了一个解释,但扶苏仍旧迷惘。 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天底下的学问,不就是诸子百家的那些吗? 还有什么能学的?难不成父王让我学习医术? 扶苏小脑袋瓜里飘过了几个没头绪的想法。 “现在的你还太小,暂时还不适合学,得等你更大一点再说,等到我再回咸阳的时候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古寻进一步说明道。 眼下的扶苏才五六岁,除了识字认字,学习一些启蒙文章,其他的都不合适学。 古寻的话到底没能解开扶苏的疑惑,不过他至少明白,自己暂时不用纠结这些问题。 “对了,如果公子你有兴趣学一些旁杂的技艺,古某倒是现在就能教你。”古寻见扶苏眸中的疑惑消散,显然已经暂时放下刚才讨论的问题,于是又说道。 扶苏自然不知道古寻所说的‘旁杂技艺’是什么,所以疑声问道: “古大夫说的是?” “医术,还有武功。”古寻一扣桌案,脆声答道。 扶苏细嫩的眉毛朝眉心一挤,小脸上露出难色。 医术和武功?这都不属于正道啊! 7017k 第三百八十四章 授武 武功自不必说,贵族子弟都会学一点,强身健体,但不会花费精力深入,成为高手对他们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至于医术……这算是个谋生技艺,即使百家中有医家,绝大多数大夫也就是为了赚钱糊口而已,堂堂大秦公子需要行医赚钱吗? 主要还是人的精力有限,一个上位者一辈子能弄明白自己手里那点权力就已经殊为不易了,哪还有精力去研究别的技艺? 扶苏在这方面是高度朝他爹看齐的,嬴政就是稍微懂点武艺,保证身体健康就完了,其余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概不学。 所以扶苏思索了一下就想拒绝,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知道父王他,对此有没有什么看法?” “你父王?他没有任何看法。”古寻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让我教你这些。” “嗯……那古大夫你有什么建议吗?”扶苏依旧没有急着回绝,又问了一句。 “我吗……我觉得如果你时间有富裕的,还是学些武功比较好。”古寻摸了摸下巴,给出了建议。 医术对于扶苏来说,学不学真的没啥意义,了不起能帮自己防一手别人下毒害他,况且医术这一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啊,太难了! 但是武功就不一样了,学一点懂一点,也就强一点,能有些武功傍身总是安全些的,有些时候还会带来不少方便。 “那……学生扶苏,就烦请先生赐教了。”扶苏考虑了一下后,选择了听从古寻的建议,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揖手躬身拜了一礼。 古寻也没避开,坦然受之。 就算暂时只教武功,他也算个老师,受扶苏一拜应该的。 “学生该从何学起?”行完礼,扶苏重新坐下,看向古寻的目光变的更为亲近几分,称呼也重新变回了先生,代表着老师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这年头有着师徒这么一层关系的人,总是亲密许多的。 扶苏之所以会轻易的听从古寻这个才见过几面的半陌生人的建议,直接拜师,也是因为在扶苏眼里,古寻是自己父王安排的人,值得相信。 “不急,等我回头找找适合的武功。”古寻摆了摆手,接着又问了一句,“你想学什么样的武功呢?” “……”扶苏小小的眼睛又开始浮现迷茫。 他一个孩子,对武功七窍才通了六窍,什么都不知道,又哪有什么想学的呢? 古寻见此只能更细致的问道,“呃……你想要用什么兵器,还是干脆就用拳头或腿脚?” 这么一问,扶苏就有谱多了,不做其他考虑,当即利索的回道,“剑!” 剑乃兵器君子,以扶苏的性子,自然不做他想,不过他跟着又补充了一样,“还有弓箭。” 好嘛,儒家六艺。 古寻叹声笑着摇了摇头,对扶苏的选择无话可说。 “剑没问题,但是弓箭不行,那个我不懂。” 纵观整个动物世界,就没有弓箭玩的溜的,只有那些杂兵炮灰才会用。 古寻靠着自己强横的实力,倒是也能做到输给博达尔多的程度,但那和射术无关,是纯粹的硬实力强抬的。 “那学生就只学剑法好了。”扶苏也不失望,射术他想学,有的是老师人选。 “那你想学什么样的剑法,是飘逸灵动,变幻莫测的?还是势若奔雷,地动天惊的?亦或者气势磅礴,浩然飘渺的?” “呃……”这一下扶苏又陷入了犹豫,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学什么样的,毕竟此前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思索了半晌后,才试探着问道,“先生觉得飘逸灵动一点的,适不适合学生呢?” 古寻没有给出明确答复,沉吟一下后只是说,“唔……暂且先这样安排。” 扶苏对此也不拒绝,他相信古寻应该不会坑自己,有些雀跃的问道,“先生,学生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毕竟还是个年少的孩子,性子里总是有些灵动的,以前不考虑习武的事情不想这方面的事,现在要学了,自然有些激动和期待,尤其是建立在长期学习枯燥乏味的理论课的基础上。 不过面对一脸希冀的孩子,古寻却突然露出了缺德的微笑,“不急,扶苏。” “你还太小,身体筋骨刚开始发育,不适合练武,我明天拿一本基础吐纳心法你,你先打熬两年的经脉,奠定一下内功基础。” 孩子不太了解详情,傻愣愣的问道,“内功……那怎么练?” “呵呵,坐着练,静坐运气,锻炼经脉。” 扶苏小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好,枯坐着的话,岂不是更无聊?最后呆呆的又问了一句: “那学生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习练剑法呢?” “至少十岁吧。”古寻咂巴了下嘴,给了个还算确切的数字。 十岁……还好,扶苏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也就需要等四年多而已…… 所以说……老师你所说的现在就可以教我的武功,实际上也还是要好几年后才能真正学习的吗? 扶苏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却分明闪烁着质问的意思。 刚拜师就坑学生,这合适吗? 古寻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扶苏啊,你不要觉得这几年的基础吐纳就不重要,其实很重要的,这是基础,你一定要打好。” “我所会的武功,几乎全都注重内功修为,所以小时候能够有一个坚实的基础很重要,只要你每日坚持熬炼经脉一到两个时辰,我可以保证你二十岁之前,就能成为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嗯,学生明白了。”扶苏郑重的点了点头,很轻易的就相信了古寻的话。 古寻见此,很满意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话可是大实话,他完全没有哄骗扶苏的意思,也并没有任何坑,真正的在尽一个老师的职责。 对于扶苏而言,他能够用在习武上的时间毕竟有限,若是不在年幼,时间还比较充裕的时候打基础,日后大一点了,很难在武学之道上有所成就。 只要基础打好了,就算十岁以后,他每天花在习武上的时间不长,至少也能够成长为一个顶尖高手。 如果合适的话,古寻会考虑传一把七剑给他。 7017k 第三百八十五章 赵高 “好了,武功的事暂时就这么安排,没别的事,你回去吧。”古寻该说的话说完,立刻就是一摆手,撵这个便宜学生滚蛋。 这个点他该午睡了! 扶苏闻言没有立刻告辞离开,而是抿了抿嘴,嘴角下屈,显得整个人有些沮丧和失落,嗫喏的说道: “学生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先生。” “……说。”古寻大概知道这孩子想问什么。 扶苏脸色愈发的垮塌,一点不像平日里一脸严肃,小大人似的他,迟疑了很久,才怯怯的问道: “先生,父王……父王是不是不喜欢我?” 果然是他老子的事啊! 古寻咧了咧嘴,面色复杂的反问道: “为什么这么想?” “所有人都说我很像父王,但是父王从来没有承认过。”扶苏的语气越发低沉,好在声音还算清晰,“不管我学习多么刻苦,乃至淳于先生都会经常在父王面前夸赞我,可父王的反应却始终很……很平淡,甚至都没有对我笑过。” “所以你试着模仿你父王平日的姿态,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嗯……”扶苏点了点小脑袋,脸色颓唐,“但是仍然没有用。” 当然没有用……古寻对这孩子的脑回路也是无话可说。 儒家的博士在嬴政面前夸你,他能多高兴?你小小年纪整日装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更不可能讨喜了…… 当然,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嬴政自己教孩子的方针有问题,嗯……他估计压根就没有这东西。 嬴政的野心和抱负,已经足以填满他的人生了,确实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孩子身上。 但对扶苏而言,却有些残忍了,尽管……他并非不爱这个儿子。 古寻叹了口气,劝慰道,“扶苏,你父王还是挺喜欢你的,只是……性子冷淡了点。” “可……可学生觉得,父王不喜欢我,是因为我的性子不像他,而且我更喜好儒家学问而非法家……” 古寻定定的看着便宜学生,小脑袋瓜倒还挺好用,嬴政肯定会因为这些而对你有些不喜,但……其实也无伤大雅,只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罢了,本质还是嬴政自己的性格问题。 “扶苏,你要明白,你父王,他不只是个父亲,君父君父,先君后父,外加上他性子深沉,情感内敛,自然在外在表现上有所欠缺,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爱你。” “是吗……”得到了古寻的安慰话语,扶苏的脸色稍微振奋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古寻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和自己父王谈笑风生的人,甚至连相国吕不韦都不像他他那样随意,外加两人已经是师生关系,所以扶苏才选择吐露心声,既是诉苦,也是求解。 其中,前者的成分更多一些,至于求解……扶苏虽还年幼,但也明白父子关系不是旁人能真的掺和进去的,只是随便问一下罢了。 古寻的话对他而言只是听起来让人舒心的安慰性谎言。 又沉默了一会儿,小扶苏试着平复一下心中的苦闷……几岁的孩子,其实也没那么复杂的心绪,最多也就是感觉有些失落,可惜效果一般,未能如愿的恢复平静,依旧苦着脸。 “学生告退了,先生请休息吧。”扶苏站起身,揖手告别道。 古寻看着便宜学生那张苦大仇深的小脸,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笑,小小年纪,搁着为赋新词强说愁呢? “行了,去吧。”古寻摆了摆手,示意他走,不忘说了一句告诫之语,“对了,以后不要再模仿你父王了,没用!” “……”扶苏就要转身的动作怔了一下,似乎想问为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想了一下,又没问,只是嗫喏着答道,“学生知道了。” 然后他又朝古寻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 古寻摇了摇头,知道了……多少孩子搪塞家长的说辞,你最好是能改…… 没了打扰的人,古寻终于可以午睡了,这已经比他平时正常午休时间晚了小半个时辰了。 好在今天下午摸鱼,时间宽松不紧张,无所谓晚不晚。 考虑到这里没床,古寻直接一侧身,躺在坐榻上,头枕着双臂,而腿部基本都在地板上,好在不脏。 未及几息,人已然酣睡。 ……………… “古大夫……古大夫……” 古寻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有一道阴柔尖锐的嗓音在呼喊自己。 …… 眨了眨眼睛,古寻从睡眠中醒来,耳边依旧是那道尖锐的声音,“古大夫您醒了。” 挺腰起身,古寻侧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其实也就是桌案对面,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就是血红色的衣袍。 “嗯?”醒了醒神,古寻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衣着就是宫中内侍的样式,不过颜色比较特别,以如血般暗红色为主,辅以黑色边角,头戴高冠,肤色惨白,五官阴柔,眼似狡狐,颧骨高耸,最显眼的是一头红毛,以及红色的眉毛。 这人古寻认识,动漫里见过,日后的大秦中车府令,指鹿为马的赵高,赵大人。 看见古寻彻底清醒,赵高很谦卑的躬身一礼,不等古寻发问,主动介绍自己道,“奴才赵高,见过古大夫。” “赵高?”古寻假作不认识他,疑声道,“看衣着,你是个宫人吧,找古某干什么?” “呵呵,奴才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奉陛下之命来找古大夫您的。”赵高挂着阴柔的笑意,意外的并不让人觉得不适,反而有些亲近。 当然,对古寻无效,他是不可能亲近这个死太监的。 看来他现在还不是中车府令。 古寻一边想着,一边问道,“秦王陛下找我有什么事?” “呵呵,陛下让奴才过来通知古大夫一声,十万金已经备齐,不知道送至何处?” “嗯!”古寻眼神一亮,到底是秦王,一国之君,嬴政筹钱的速度比古寻想象还要快啊。 真不错啊! “送到我家里就行。” “嗯……动静尽量小一点。”古寻想了下,补充了一句。 虽然他不怕有人入室……院抢劫,但还是低调些,免得街坊四邻不好相处。 赵高心领神会,了然笑道,“奴才明白。” 他一个太监,看家本事就是揣摩上意,古寻的想法他很容易就能看穿。 7017k 第三百八十六章 消息 古寻看着这位日后可以说亲手为大秦帝国造了棺材板的中车府令如今如此奴颜卑膝,不由有些想感慨——都是老阴逼啊! “赵大人身为内侍,多少也是个官儿,何须称自己为奴才?” “呵呵,古大夫您说笑了,这宫中之人,尽皆是陛下的家奴,奴才区区一个内侍自然也不例外。” “嘿!”古寻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跟赵高说废话,又问道,“除了黄金的事,秦王陛下可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去见他的?” “没了。”赵高身体微曲,呈躬身状,以示尊重,摇头回道,“陛下说了,古大夫尽可自便。” “嗯。”古寻点头表示了然,继而问道,“赵大人,眼下及时了?” “约莫着快申时半了。” 也就是四点左右,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那古某也该是时候回医馆了。”古寻一扶桌案,站了起来,朝赵高一拱手,面带笑意道,“告辞。” 赵高心里打了个颤颤,他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恶意。 是古寻吗?自己明明和他第一次见,没理由啊? 赵高心里不解,觉得说不通,但是他的感觉不会骗他,古寻对他肯定不抱善意。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赵高阴冷的眸子里陆续闪过不解和敌意。 他真的想不明白古寻为什么会看不过眼他一个小小内侍,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既然对方心怀恶意,对赵高而言就是需要防备的敌人,嗯……如果机会合适,也不妨坑他一手。 话说他不是绝世高手吗?怎么会睡那么死,自己近了身都不醒? 出了门后,古寻和黄山说了一声,接着就离开太医院,出了王宫。 赵高的事他没有多记挂,不管他日后能做出怎样的事,如今也只是一个随手就能捏死的小小内监……就算是按照历史的发展,赵高权势最盛的时候,对古寻来说依旧是随手可杀的蝼蚁而已。 日后嬴政会重用他,就代表赵高能力绝对是有的,所以不必急着杀掉,物尽其用嘛,等到不需要的时候再杀不迟,反正只要嬴政活着,这个逼就掀不起大乱子。 ……………… 随着时间推移,日子越来越接近秦王冠礼大典,朝堂内外的气氛也越发诡异。 秦王派系的人大肆活跃,进行着种种布置,甚至开始着手清算铲除吕不韦一派的边缘人物。 而这位权倾朝野的文信侯吕不韦对此却是不发一语,不做一举,任由秦王派系施为,仿佛已经放弃了和秦王争权,打算老老实实的放权养老一般。 为此,大批不明所以的吕党官员登门拜访相府,求见吕不韦,不过都被对方以身体不适,卧床静养为理由给拒绝了。 这又进一步削弱了吕相派系的气势,导致不少中下层官员倒戈叛变。 然而不管如何风雨飘摇,吕不韦就是坚定了在家修养的心。 不管,不问! 知情的人当然都明白,所有人,包括吕相,都在等待冠礼的结果。 如果成事,现在吕不韦损失的势力,只会加倍的夺回来,而不成事……那他就凉定了,手底下再多官员也难保他。 当然,朝堂诸公之间的明争暗斗还在其次,更加夺人眼球,令人胆战心惊的,还是要属各地军队的异动。 不管是河东河西太原等嫪毐掌控的地区,还是南边吕不韦掌控的地区,都有着大量的军队出现了不正常的调动。 这些变故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后,开始被全天下注意到,尤其是山东六国,如今都等着看戏。 秦国内斗,他们是最开心的,巴不得秦王,文信侯吕不韦,长信侯嫪毐全都同归于尽。 当然他们也知道不可能。 而最符合他们利益的结果就是,秦王政死,嫪毐叛乱,吕不韦平叛,双方最好能拉锯个几年,打的秦国无钱无粮也无人。 当然,就算秦国真到了这一步,他们也不敢反攻秦国,只是为了能多几年喘息之机。 最渴望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的莫过于韩王安了,他家离秦国最近,整天一想到秦国觉都睡不好。 如果秦王政赢了的话,山东六国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吕不韦敢带着军队打嫪毐,因为那是平叛,那是为君报仇,最关键的是嫪毐是个菜鸡,秦国王室也会帮他,属于顺风局,但他不敢带着军队打秦王,因为那是造反,那代表着他要面对的秦国的诸多宿将和最精锐的部队,是逆风局。 治国他在行,行军打仗……呵,那群老将军能打的他找不着北。 秦王政一旦顺利解决嫪毐,吕不韦和他之间最多就是朝争,权争,而非战争,烈度差得远,秦国的国力也不会被大幅度消耗。 说不定君臣俩为了缓解一下国内矛盾,还会发动点对外战争。 ……………… 七月末,天和医馆。 古寻坐在他的躺椅上,双眼微睁的看着对面的美人。 “明日冠礼就开始了,焱妃姑娘不在阴阳家做准备,怎么有闲心来医馆了?” 坐在对面的焱妃双手置于小腹之前,一脸的雍容端庄,凤眸轻转,柔声道,“呵,不过是陪秦王走一趟雍地,又有什么好准备的呢?何况古大夫你不是也什么都没做吗?” “呵!”古寻不屑的撇了撇嘴,“咱俩能一样吗?” “……”焱妃看着他那欠打的表情,心里不由有点冒火。 不就是比我强一点吗?至于吗? 自从两人上次……呃……促膝长谈之后,焱妃面对古寻时,就经常把控不住情绪,很容易产生波动。 对于阴阳术已经超过控心之境的东君来说,这种异常所代表的意义她很清楚,不过她还是不肯认清现实,强行催眠暗示自己忽略这个问题,同时有意无意的避开东皇太一,以免被他发现问题。 “你还是说正题吧,别闲扯了。”古寻现在面对焱妃也懒得装模作样,态度是要多随意,就有多放肆。 “呼……”焱妃深呼了两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妾身得到了一个消息。” “嗯?”古寻轻哼一声,示意她说。 7017k 第三百八十七章 情报 看着古寻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焱妃心里那股子邪气倒是散了几分。 这货就这么个德行,和他计较不值得。 “相国吕不韦,花重金请了一批江湖高手秘密来了咸阳。”舒缓了一下心情,焱妃说出了所谓的消息。 “噢……”古寻一听,露出了恍然之色,忘了还有砸钱这一招。 “不稀奇,冠礼在即,吕不韦总不能真就什么都不做,官面上的动不了,那就来点暗地里的呗。” 吕不韦不可能给嫪毐送人送钱送粮,所以雇几个高手过来扯嬴政的后腿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要中间多倒几手,安排他七八十几个中间商赚差价,就查不到是他吕相国做的。 想到这,古寻嘴角一撇,“头些日子,我正好得罪了吕不韦,他找那么多高手,估计第一目标就是我。” 焱妃显然也知道吕不韦上次来医馆铩羽而归的事情,嘴角含笑道,“所以妾身才来知会古大夫你一声。” “都有什么人啊?”对古寻来说,被人盯上自然不是事,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都有那些憨包即将上门送死。 焱妃摇了摇头。 “不知道?”古寻试探反问。 “是不能完全确定。”焱妃眉眼一落,声音愈发清朗,“据我阴阳家探子所知,能够确定的,有农家的堂主,北地狼族,南疆的巫师,还有大量的江湖杀手。” “农家的堂主?”古寻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稍微熟悉点的组织,皱着眉头讥笑道,“农家是有多穷啊……怎么连堂主都出来接私活呢?” 对于古寻不知是疑问还是讥讽的问话,焱妃默然不语,只是含笑看着他。 农家干出这种事还真不稀奇。 所谓江湖第一大帮,号称十万帮众,在不少人眼里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组织松散混乱,弟子千奇百怪,龙蛇混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喜欢往农家里藏,基本都是想借江湖第一大帮的名头来为自己挡仇家。 其余诸子各派不否认农家的实力,但也不掩饰对其混乱不堪的鄙视。 农家弟子接私活,当雇佣军都是常事,包括六堂堂主,也不过就是价钱的问题。 要不然他们当年围杀白起是为了帮山东六国出恶气吗? 既为名,也为利啊! 古寻心里其实还有些疑惑,他知道农家和昌平君有那么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事难不成那个老家伙也有掺和? 不应该啊,这个当口他没理由对嬴政一方的人下手啊? “农家来了几个堂主?” “不知道。” “北地狼族……来的又是什么人?” “不清楚。” “南疆的巫师呢?” “不了解。” “……呵!”古寻忍不住被气笑了。 好家伙,无知三连是吧? 前两个也就罢了,南疆巫师你们阴阳家不了解!? “你确定南疆的巫师你也不知道?” “南疆巫师的情报妾身自然知道,阴阳家内部有所记载,不过……”焱妃露出了罕见的灿烂笑容,搭配着她精致清冷的面容,显得异常耀眼夺目,“妾身没理由告诉古大夫你啊!” “况且以古大夫你的实力,又何须妾身的这些情报呢?”这句话里,‘实力’被重点强调,显然是报复之前古寻的话。 “……我就是好奇,想知道不行吗?”看在对方笑得那么好看的份上,古寻暂且不和她计较。 焱妃不是真的打算不告诉古寻,小小报复了一下后,也就说了起来: “南疆的巫术和五行阴阳术相仿,可以操控草木,水流,火焰,土地,巫术的修炼者统称为灵巫,一般直接称巫师,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部分擅长控尸练蛊,驱使毒物。” 说到这,焱妃露出略显自得的浅笑,“不过这都是旁门左道罢了,难等大雅之堂,威力比之阴阳术要差了不知几筹。” “后面那句你大可以不加。”古寻面无表情的说道,接着又问道,“焰灵姬的火巫术就属于这灵巫一派吧?” “很显然。” 也不知道回头能不能白嫖到全套的巫术? 古寻的收集癖一时又有些上瘾,不凑够全套,很难受啊! 话说越王八剑我还差转魄灭魂就凑齐了,也得安排一下啊。 “焱妃姑娘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要对我说吗?” 出于对明日收获的期待,古寻提起了不少兴致,身子都稍微挺直了一些。 焱妃见此也就被回答古寻的话,反笑道,“看来古大夫对这事还是挺感兴趣的,因为你那位夫人?” “有事说事别扯旁人。”古寻一摆手,示意焱妃别乱转移话题。 “呵!”焱妃轻哼一声,也不纠缠,转而说道,“古大夫可知道我阴阳家这次会派多少人去?” 这个话题古寻的就兴致缺缺了,意兴阑珊的随口应道: “能去多少人?难不成五部长老,左右护法,外加你这个副掌门全去吗?” “不对,星魂之位如今还是空置的,只能去一个护法。” 阴阳家总部古寻都去过了,焱妃现在也不在意对方对阴阳家有意料之外的了解了,语气平淡的回道: “这次去的人,除了妾身,还有右护法月神,以及少司命。” 焱妃一提起月神,古寻又想起了之前的疑惑,眼下当事人在脸前,古寻丝毫不怕打草惊蛇的坦言问道: “说起月神,古某人还有个疑惑想请焱妃姑娘一解。” “古大夫请讲。”焱妃没说回答不回答,只让古寻先说。 “之前我跟秦王聊天,他说秦国会册封阴阳家的某个人为护国法师,然而东皇太一属意的却不是身为副掌门的你,而是右护法月神。” 古寻身体朝前一倾,靠到柜台边沿,盯着焱妃问道,“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焱妃眼神产生了几分波动,面色不改的反问一句,“秦王陛下要册封护国法师,似乎并不代表一定要是身为副掌门的妾身来担任吧?” “哈哈,焱妃姑娘,阴阳家中和秦王关系最近的莫过于你了,所以秦王一开始选择的是你,却因为东皇太一执意不肯,非要推举月神,秦王才退让半步,换成了月神。”古寻听了她的辩解,朗声笑道。 7017k 第三百八十八章 登门送钱 说话期间,古寻一直紧盯着焱妃面无表情的俏脸,嬉笑着进一步问道,“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就算阴阳家明面上是和秦国合作,而非附庸,但实际上,面对秦王,东皇太一说‘不’的机会并不多,他大可不必非要拒绝秦王原本的安排,所以……为什么呢?” “……”焱妃的凤眸暗垂,目光有些涣散,意识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片刻之后才幽声回道,“这是东皇大人的安排,妾身无权过问,也无意过问,护国法师一位对妾身并无意义。” “你这就是答非所问。”古寻摇头叹道。 焱妃却言辞决绝的回复,“这就是妾身的回答。” 古寻探头盯了焱妃几秒,复有身体后仰,靠住了躺椅,“我觉得这背后有些隐情。” “纵使有隐情,那也是我阴阳家的事情,是妾身的事情,和古大夫又有何干系呢?”焱妃仍旧不做回答,不知是她也不清楚,还是不愿说。 “呵呵……焱妃姑娘不想说,那就算了。”古寻见此,也不再追问。 未知的谜题也算他人生的乐趣之一,既然如今对方不说,也不必急于一时。 “古某还要向焱妃姑娘打听些消息。” “韩国的?” 焱妃一猜即中,古寻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对。” “韩国如今的状况倒是还不错。”这部分情报,焱妃也没有隐瞒,很大方的就直接透露给古寻了,反正都是些常规情报,不值钱。 “罗网叛徒玄翦击毙了血衣侯白亦非,蓑衣客被陈和打伤后失踪再无下落,而古大夫你,榨干了翡翠虎的商会资金,又掳走了潮女妖明珠夫人,夜幕四凶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重创的重创,盘踞在韩国之上的夜幕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流沙得以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如今卫庄已经升任右司马一职,张良也任职内史,并且他们还彻底铲除了翡翠虎的势力,姬无夜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古寻听着焱妃的讲述,不由点了点头,流沙的发展在他意料之中,毕竟自己走前都把夜幕打残了,韩非没理由吃不下。 这时焱妃却话锋一转,说起流沙遭遇的困境,“不过九公子势力的飞速壮大,无疑刺激到了四公子韩宇,他和失去了獠牙的姬无夜达成了共识,结盟共同对付九公子。” 这也是情理之中,韩宇和韩非之间的争斗无疑是不可调和的,在这种情况下,姬无夜这种纯粹的权臣奸臣,都属于是可以容忍的。 当然,韩宇忍得了,韩非忍不了。 “张开地那个老家伙如今立场如何啊?” “立场很暧昧,他偏向九公子,但是并不倒向九公子,从不真正的和四公子针锋相对,最多也就是旁敲侧击一下。 呵,文臣肚子里坏水就是比武将多!”古寻撇嘴笑道。 张开地这种老狐狸,当然不会真的轻易站队,他身为三代老臣,也能根本没有站队的必要。 只要他不得罪死新韩王,那他的相国之位就很稳。 之所以会给韩非行些方便,也不过是随手闲棋,一来他最看重的乖孙子很信服韩非,二来,他也有些看好韩非,愿意施恩,日后会有回报。 至于韩宇,不得罪就好了,不必相助,因为他这种人,不值得帮,没有好处的,除非张开地愿意完全倒向他。 就算这样也未必有好下场,张开地已经位极人臣,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再来点什么从龙之功,怕是就得全家一起上路,追随武安君去了。 “呼……”吐了一口浊气,古寻拔*无情的一摆手,示意焱妃可以走了,“多谢焱妃姑娘。” 然后没等焱妃说句客套话,古寻又补了后半句话: “没别的事你就可以走了,别耽误我做生意。” “……”焱妃的呼吸瞬间重了不少,显然情绪有些起伏。 好你个古寻,过河拆桥的速度倒是挺快! 焱妃自然想报复回来,不过眼下又没有好机会,只能作罢,冷眼一瞪后,留下一句话走了: “古大夫,顺便告诉你,少司命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双胞胎,和湘夫人姐妹一样。” “嘿!”古寻想说话,对方人已经走远了。 临走还不忘暗讽我一句! 古寻心里嘀咕了一句后,思绪马上又被焱妃话里的内容牵绊走了: 话说现在的少司命竟然是对双胞胎吗? 好家伙,这阴阳家五部长老比四大天王还厉害,人家四个有五人,他们五个有七人。 也不知道长得怎么……呸!爱什么样什么样,与古某人无关! 摇摇头,抛掉连面都没见过的少司命,古寻重新思考起焱妃的问题。 自己肯定忽略了什么,但问题是……忽略了什么呢? 人上次就已经被自己检查了个透彻,身体没有什么特殊的。 又或者是东君的身份不一般?可是上回东皇太一说要把人送给我的时候,可是眼……眼好像没露出来,可是连声儿都没颤一下,也不像多重要的样子啊? ……唉!她是月儿的母亲……难不成…… 古寻心里有了猜测,却又无法验证。 算了,等下一次见东皇太一的时候再问那家伙吧。 ……………… 下午,古寻刚从午休中醒来,甫一打开门,赫然发现一头红毛的非主流太监赵高就伫立在门外。 “赵大人怎么来了?”古寻有些惊讶,不由问道。 “呵呵,奴婢觉得还是进去说比较好。”赵高露出了招牌的阴柔但很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对古寻建议道。 “是该如此。”古寻一点头,侧身一让,“赵大人请进吧。” 赵高随即入内,而古寻则顺手关上了店门。 赵高的红毛还是很吸引人的,路上不少百姓都会驻足多看几秒,不过因为不认识宫中内侍的衣服,外加赵高的还属于改装过的版本,所以没人认出它的身份,只当是它天生异体,想要求医。 “赵大人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秦王想要见我?” 二人各自坐好后,古寻问起赵高的来意。 “呵呵,古大夫不必称奴婢‘大人’,直呼赵高之名即可。” 古寻扯了个笑容,对此不置可否,“呵呵。” 7017k 第三百八十九章 月神 赵高没有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紧接着就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那十万金奴婢已经命人押送至附近了,是否要直接送进古大夫你府中?” 古寻一听小钱钱要到账了,直点头,“对对,直接送进我家后院即可,不用入库,露天放院里就行。” “呃……奴婢明白了。”赵高顿了一下才点头应是。 也不知道古寻这是什么毛病,那二三十箱子的金币,不直接让宫里的人手给他搬进府上的库房,反而露天摆院里? 知道你不怕贼偷……估计也不怕贼惦记,但也没必要这样吧? 难不成,他府上库房藏着什么问题? 赵高脸色依旧笑盈盈的,对古寻很是谦恭,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眼下古寻正得王上青睐,不适合下手对付,但也不妨碍自己先收集点他的黑料,等合适的机会再一把打出,落井下石。 对于已经被自己判为敌人的存在,赵高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坑到对方的机会。 当然了,这一次啊他是纯瞎折腾,古寻要求钱放院里,只是为了方便,反正都是马上就要没的东西,没必要再往库房般。 剩下的空箱子古寻打算直接劈了当柴。 惊鲵她们偶尔烧水,以及做饭还是需要生火的。 接着,古寻花了一小片刻功夫安排那些宫中力士往哪里置放钱箱后,再度返回了医馆大堂。 赵高仍旧候在那里。 “赵大人还有什么事啊?” “王上请您入宫。”赵高嘴角弯曲一笑。 古寻一开始的想法没错,赵高出现就是为了找他入宫,光是送个钱的话,还不需要他一个内侍亲自来一趟。 “好。” 两人旋即起身离开医馆,前往了王宫。 有了赵高在前面刷脸,古寻这次连稍微抖一下令牌都不需要了,直接迈腿就可以进去。 “赵大人在宫里地位很高啊!”古寻绕有所指的笑道。 “哪里……奴婢哪有什么地位,不过是借了王上的光辉罢了。”赵高轻笑着谦虚道。 倒是挺有卫星的自我认知。 古寻笑了笑,不做赘言,二人闷头赶往王宫书房小院。 未几,便到了地方,赵高却没有跟着古寻进去,而是守在了小院中。 这是嬴政定下的不成明文的规定,就是他的那些宫人内侍,未经允许不得进入他的书房。 所以书房中一般只有他和盖聂。 不过这次人要多一些,古寻推门进去后,赫然看见一道蓝色的亮丽风景线。 一头吸引人眼球的淡紫色长发高高盘在脑后,脸颊两侧各垂下一绺紫发,蔓延及腰。 两颗璀璨似晨星一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走进来的古寻,粉唇紧闭,琼鼻秀气,五官端丽而有生气,皮肤白皙,姿色绝伦,外罩浅蓝色月纹短袍,内穿海蓝色广袖长裙,最里层隐约可见白色中衣,袖边深绿,裙底带花纹褶皱,腰间配有浅蓝色及海蓝泛紫双色相间腰封。 因为跪坐的原因,长长的裙摆呈圆状散落排布于地上。 这个人古寻一看就差不多想到是谁了。 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虽然眼下还年轻的她,并没有戴上动漫里最为显眼醒目的近透明眼罩,人看着也有些稚嫩青涩,但是有如此容貌,又穿着这么眼熟的衣服,此时还会出现在嬴政身边的,无疑就是她。 嬴政依旧坐在他日常坐的位置上,盖聂也依旧持剑立于嬴政侧后方。 两人都没有帮理论上并未见过面的古寻二人做介绍的意思——嬴政是君,这事不该由他做,盖聂纯粹是懒得开这个口。 就在古寻打量月神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 这就是被东皇大人召见过的那位绝世剑客? 月神的眼神有些飘忽……这人看起来可丝毫不像一个剑客啊! 除了那张脸以外,对方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和其他剑客一比,比如旁边的盖聂,显得格格不入。 剑道修为高超的剑客往往有些特立独行之处,其最突出也最广泛存在的一点就是,傲然不群。 君子如剑,宁折不弯,这群剑客亦是如此,人即如剑,锋芒毕露,即使是性格相对温和的盖聂,也不例外。 当然,月神并没有因此要看轻古寻的意思,相反,她很明白这恰恰说明了古寻的恐怖,锋芒尽敛,人不如剑,剑却开始如人了。 “阴阳家月神,见过古先生。”月神收起了打量的目光,率先欠身一礼问好。 人家态度不错,古寻自然也给几分面子,客套道,“哈哈,久仰久仰,在下古寻……是个大夫。” 眼见二人介绍完自己了,嬴政才算开口: “古先生,月神明日会代表阴阳家,陪同寡人一同前往雍地。” “她代表?”古寻一听,愣了一下后问道,“那东君焱妃呢?不应该是身为副掌门的她带队吗?” 嬴政自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所以所有人的视线都挪到了一旁的月神身上。 未及二十岁的少女丝毫不露胆怯,神色如常,声音平稳的回道: “东君大人届时会隐藏在幕后,作为一道防备措施,走在明面上的只有我,和少司命。” 回答完,月神还反问了一句,“不知道古先生是如何得知东君大人也会前往雍地的?这件事并没有对外透露,知情者甚少。” “哦,上午她来过医馆,她跟我说的。”古寻随口应付道。 实际上,答案应该是主观臆测出来的,因为焱妃还没说这事的时候,古寻就已经潜意识认定了她会去。 月神闻言,眼神波动了一下。 东君和古寻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当然是知道一点的,甚至还猜到了可能和东皇大人的命令有些关联。 “看来东君大人,和古先生的关系不差。” “那是自然,怎么说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朋友。”古寻找了个位置做下,毫不客气的承认了月神的看法。 月神闻言不由扬了扬嘴角,露出了细微的笑意。 她敏锐的感觉告诉自己,古寻身上一定潜藏着和阴阳家关系莫大的秘密,所以东皇大人才会召见对方,试图拉拢其加入阴阳家。 对于争强好胜,一心想要超越东君,证明自己的月神来说,古寻的存在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来打败东君! 7017k 第三百九十章 飞鸟寻人 和月神说完,古寻转头看向嬴政: “秦王陛下,古某明天估计不能和你一同前往雍地了。” “哦,出了什么变故?”嬴政大概是不知道吕不韦的动作,疑惑道。 一旁的月神显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主动插话道,“是因为吕相国找的那批人手?” “对。”古寻点了点头,“那批人,始终是个祸害,等我明天先在咸阳处理掉他们,再去雍地。” 两人话说的一知半解,有头没尾,但是以嬴政和盖聂的机智,也足够猜个大概情况了。 无非就是吕不韦召集了一批高手,至于怎么召集,从哪召集的,都无所谓。 嬴政思绪一转,不质疑古寻能否解决那些人手,但又另一个问题需要考虑: “若是留在咸阳对付这些人,古先生你还来得及前往雍城吗?” 嬴政明天凌晨,不超过寅时末卯时初,就会出发前往雍地,以保证在正午前抵达目的地。 古寻要是留下来收拾这些人,耽搁了时间,不能在午时前赶赴雍城蕲年宫,就误了点,也就没必要去了。 去了也只能凑个尾声的热闹。 古寻闻言,抬手一摆,十分确信道,“没问题,二百里路而已,保证不耽误。” 全速御剑的话,最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古某人既然收了钱,就绝对不会缺席。 月神丝毫不怀疑古寻话的可靠性,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全程飙轻功疾驰二百里,但她也有个问题: “古先生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找到吕相国招揽来的那批高手吗?” 古寻很可能是这些人的第一目标,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一定死盯着古寻不放。 吕不韦这种老政客,不会因为古寻上次的不赏脸就失去理智,非得死磕他,说不定古寻一留下,那批人就被吕不韦给悄无声息的也送往雍地了。 “阴阳家不能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吗?”古寻反问道。 月神对此一摇头,“需要时间,恐怕来不及。” 虽然有占星术,但这玩意用来找人可太费劲了,尤其是找这些姓名性别等一切信息都不详的人。 “也无所谓,我自有办法。”听到阴阳家帮不上忙了,古寻也不气馁,同时也没有试着找嬴政帮忙。 如今嬴政手里的力量还太弱小,却邪领导的新罗网至今仍然在和旧罗网残余势力纠缠,论起对江湖上动向的了解,绝对不如阴阳家。 反正他自己有办法。 “那明日,寡人就在蕲年宫静待先生前来了。”嬴政想到了古寻的那两个手下,也就不怀疑对方找人的本事,笑着说道。 “呵呵。”古寻笑了笑,回道,“说不定我比你们先到呢。” 嬴政跟着轻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既然先生明日不会同行,那寡人原本要叮嘱先生的事情也就不必说了,倒是让你白跑一趟。” 古寻一摊手,斜眼一笑,“不算白跑,至少认识了月神护法。” “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接着,他一挺身,从坐榻上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先生自便就好。”嬴政一伸手,示意古寻随意。 古寻朝着众人一拱手,“那古某告辞了。” “对了。”古寻腿刚迈一步,又停下朝嬴政说道,“我已经替陛下你试探过黄山了,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嗯……如果陛下还有顾虑,可以再安排人试探一番。” 嬴政听到古寻提起黄山,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泛起了些许涟漪,待重归平静之后,轻声回道,“寡人很相信古先生的能力,既然你查过了,那此事也就可以了结了。” 实际上嬴政不是相信古寻,只不过是他自己已经安排人试探过好几回了,一无所得,看起来黄山确实不知情,没必要继续查下去了。 毕竟明天,一切就见分晓了。 古寻见此点了点头以作示意后,离开了这里。 他也清楚嬴政不会因为自己两句话就放弃对黄山的调查,所以才会特别选在今天告诉他。 这话不是为了让嬴政直接放弃调查,而是让他愿意在赵姬吕不韦嫪毐几人共同努力所造成的这场闹剧落幕后,不再继续深究黄山是否知道内情。 ……………… 次日,八月初一,秦王冠礼。 浩浩荡荡的君臣队伍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早早的出了城,披着星光,趁着灯火,仪仗队,开路骑兵,秦王及各级官员的车马,随行禁军卫队,连人带畜生,一行一两千条生命,走在咸阳通往雍城的直道上。 也是因为有了这条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平整直达大道,这庞大的队伍才能够在两个时辰内抵达雍城,进行下一步的冠礼准备,再转到蕲年宫。 以前没有这条道的时候,秦王加冠就得提前去往雍城待着,当天直接从雍城前往蕲年宫。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也就嬴政一任秦王是当天从咸阳出发前往雍地的。 他也是顾及自己要是提前到了雍城待一晚上,嫪毐那个憨包说不定会直接干傻事,早早的破坏掉自己的冠礼,所以才选择今天再去。 虽然要早早的起床,但较为稳妥。 一个时辰后,天光熹微,朝阳初升,渭水南岸,天和医馆。 今天医馆很稀奇,没什么人来往,但却有大量的鸟类频繁在后院盘旋。 后院中,古寻,墨鸦,白凤,还有鹦歌四人各坐一处。 “怎么样,找到可疑的目标了吗?”古寻端着个茶杯,小口抿了一下后冲白凤问道。 他和墨鸦前两天才回来的,时间也算刚刚好,如今就用上他们俩了。 从昨天白凤就开始操控咸阳的鸟类搜索全城区域,试图找到吕不韦重金聘来的那些人手,而找寻的目标特点就是衣着古怪,相貌粗糙,与中原百姓截然不同。 无论是北地狼族,还是南疆百越人,样貌服饰都和中原人迥异,很好辨认。 白凤伸手放飞了一只麻雀后,摇头回道: “还没有,先生,不过应该快了,如今只剩下甘泉宫方向还没检查完了。” “嗯,加快速度吧,我最多再给你……两个时辰。”古寻伸手比了个二。 眼下已是辰时,还有两个时辰就到午时了。 “足够了,先生。”白凤没有因为古寻的期限而着急,沉声回道。 7017k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杀 一个时辰后,咸阳宫北三十里外,一处小村落附近。 此地距离咸阳的核心区域不算远,虽然已经没了繁华热闹的坊市街区,但是村子的生活还算富足,房舍俨然,阡陌纵横,可惜鸡犬已不能相闻,黄发垂髫亦是难以怡然自乐。 因为都死了。 血腥之气遍布整座村子,让大地蒙上了一层殷红色,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多达上百人,男女老少皆有,尸体温热不再,死的时间不算短,但是血腥之气未散,也不算长。 古寻带着墨鸦三人站在村口处,看着尸横遍野,脸色很是难看。 反倒墨鸦几人的反应要淡定的多,他们是姬无夜一手培养出来的杀手,光是通过百鸟的考核,就要从真正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百鸟培养杀手用的是最简单的养蛊式,训练一段时间后,一群人直接进行生死搏杀,活到最后的一小撮人就算合格。 何况乱世之中,人命本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即使是相对感性的鹦歌,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这些年后,对此也麻木了。 “他们就在里面?” 古寻的声音传入墨鸦几人耳中,让他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充斥着凛然的杀意。 他们跟着古寻的时间有长有短,但都是第一次见到他表露出明显的不高兴。 白凤受其影响,声音都不由有些低沉,“是,先生,这些人都没有离开。” “很好!” 古寻双手背在身后,迈步向前,步伐不急不徐,似乎一点不着急。 墨鸦三人见此也只好缓步跟在后面。 轰……轰…… 随着古寻走过这一地的狼藉,所有尸体,房屋都开始燃烧,火焰熊熊而起,无根自燃,漆黑的狼烟升腾遮蔽了这一小片天空。 墨鸦三人被身后的烈焰炙烤的背脊发烫,但没人敢吱声,一来还能忍受,二来……就是不能忍现在也不敢说话啊! 就这样顺着村中土路走过来,约莫有个半里来路,期间拐了两个弯儿,一行四人来到了大约是村落中心的地方,有着一片宽敞平坦的空地,而空地上就分布着此时村子里除古寻四人外,所有的活人。 分成三拨,各做一团。 一方是一群看着年岁不小的老头,一共有九个人,衣饰和百毒王他们很接近,花纹古怪,身上也都能隐约看见些许纹身,手里基本都有根形似拐杖的……大概是法杖之类的东西,八成就是南疆的巫师了。 还有一方人数更少,就五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衣短裤,毛发粗狂旺盛,不修边幅,手里拿着狼牙棒,板斧之类的重型兵器,一水的肌肉壮汉,特点是丑,人丑,兵器也丑! 很显然是这是北地狼族的人。 最后一方则是一群杀手。 大白天的还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提着剑,眼神冰冷,身体纹丝不动,死死盯着古寻。 他们人最多,有二三十号人,不过应该不是一个组织出来的,只是临时抱个团,互相之间都有些隐隐的防备,虽然是站在一处,却各自都留有一段安全的空白距离。 看见古寻几人走了过来,那群北地狼族的肌肉壮汉最先做出反应,脸上露出残忍的兴奋之色,各自挥舞着兵器,叫喊着: “*……%¥#%&*@¥%&” 一连串的呜嗷喊叫,可惜古寻半个字也听不懂。 南疆巫师也握紧了手里的拐……法杖,看向古寻,隐隐防备。 古寻来回打量了一番这三伙人后,冷冷的笑了一声,“呵!村人的死,看来你们三方都参与了。” 刚才一路走来,古寻大致观察过那些尸体,一部分死于剑下,一部分死于钝器,还有一部分死相各不相同,火烧,水淹,土埋,木刺,以及毒虫噬咬…… 由此可见,南疆巫师,北地狼族,还有这些杀手,全都参与了。 其中,巫师和狼族只是在肆意屠杀,目的至少包含了发泄这一条,而杀手才会造成的剑伤,则普遍存在于最外围的尸体上,那些人大都是面朝着村外死掉的。 显然杀手不会像那些异族一样杀人发泄,只是在防止有人跑出去走漏消息。 在场唯一缺席的就是农家的人了。 古寻说完话后,深呼了口气,声音轻和的问道,“是吕不韦让你们杀的人?” 无人应答……也不算无人,那群北地狼族的人又呜嗷喊叫起来,挥舞着锤子狼牙棒朝古寻冲了过来,可惜他们的话古寻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 八成不是…… 古寻两眼一闭,冷声自语道,“不说就算了!” 接着,下一秒直接消失在原地,整个人好似瞬移一般,连残影都未带出,闪现至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狼族壮汉眼前,半浮于空,伸手一把攥住对方的脖子,像拎小鸡仔一般抡了起来,回身一旋,用他当人肉兵器,像打保龄球一般,直接撞飞了紧随他之后的其余狼族人。 接着,另一只手虚空一招,握住对方落到地上的狼牙棒,再用力将人地上一掼,狼牙棒紧随其后,抡了个十足的半圆,带着呼啸的破风声砸到了他的脸上。 噗嗤! 宛如西瓜炸裂,红的白的一股脑四散横飞,不过一靠近古寻就被虚无的气墙阻隔在外了。 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当场毙命。 另外两边的人刚准备动手,一齐并肩子上呢,就发现瞬息间,自己一方就死了一个人。 那些狼族人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到同伴惨死,又开始嚎叫,两眼发红的盯着古寻,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再度朝他冲过来。 南疆巫师纷纷一挥法杖,朝地面一杵,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五指翻飞,结印念咒。 杀手团的人也都从各个方位扑向古寻。 墨鸦几人想要上前帮忙,却听闻耳中传来一声冷言:不用你们! 另一边,古寻完全无视周身突兀冒出来的烈焰,水流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手扔掉狼牙棒,又一个闪身,抓住另一个狼族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次砸碎对方脑袋的,是扇大板斧。 7017k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农家六堂 南疆巫师见到古寻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当即毫不客气的一股脑全部招呼上来,咆哮的火焰长龙,激荡的破风水流,遍布倒刺,坚逾金石的藤蔓…… 铛! 一声清脆金石鸣音响彻天地,耀眼夺目的金光驱散了后边村落燃烧带起的滚滚浓烟,磅礴浩大的气劲吹散了所有百越巫术。 金光刺瞎了所有人的双目,让他们暂时性的失明,轰鸣的钟声震聋了所有人的耳朵,让他们暂时性的失聪。 目不能视,耳不能闻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的停住了,渐渐散去的光芒中,只有一个身影的动作仍旧不停歇。 抓住一个狼族人,夺过兵器,人掼于地,器掼于人…… 等到其余的人渐渐恢复了听力和视力,最后一个狼族人也被古寻用他本人的大锤敲碎了颅骨,鲜血掺杂着脑浆,又一次飙散在土地上。 古寻的白衣白袍则依旧如新,铅尘不染。 点子扎手! 所有人脑子里都飘过了这样的想法。 吕不韦这回找人找的也巧妙,要么是南疆和北地的异族,根本不了解中原江湖,对古寻这位新崛起的高手自然一无所知,要么就是一些独行或小组织出身的认钱不要命的杀手,只知道富贵险中求,不知道所谓绝世高手的实力,根本不是多来几个人能摆平的。 唯一了解情况的大概就是农家人了,可惜至今未露面。 当啷! 古寻撂下手里的锤子,漠然无情的眼眸转向距离自己更近一些的杀手们。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看目标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放过自己的人,剩下的南疆巫师和各地杀手不敢,也不能放弃,只能继续。 古寻一踏地,冲至一名杀手面前,双眸神光不动,不等对方眼中浮现惊色,随手一挥,便夺过了他手中的精钢长剑。 接着寒光一闪,杀手只觉得脖颈微微有风拂过,心口一凉,顿时气绝身亡。 其余杀手见状心头也不由掠过凉意,有几个人见势不对,想要抽身逃跑,可惜跑的越快,死的越快,凛冽的剑光不断地闪烁在这片小天地间,而每一次剑光闪过,都代表着一名杀手毙命。 古寻没有动用一毫的剑气,纯以锋刃杀人。 期间南疆巫师兀不死心,继续运转各类巫术,试图从旁干扰。 钟鸣金光没有再一次出现,不过古寻随手挥剑,不见半点神异,却轻轻松松的击溃了他们的巫术。 见到古寻宛如无敌一般,万法不动,南疆的巫师也崩溃了,开始试图逃跑。 至于下场,自然和那些逃跑的杀手一样,横尸当场,不过死法不同,修炼火巫术的火巫师死于烈焰吞噬,修炼水巫术的水巫师死于激流穿心,其余各系的巫师也都尽数死在自己修炼的巫术之下。 这从始至终就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就如同之前他们对于村民的杀戮一般。 墨鸦等人在一旁静静的观望着,观望着气势汹汹的狼族一个个变成脑浆迸裂的死尸,观望着阴沉自信的巫师一个个死于自己修炼的巫术,观望着杀气凛然的杀手一个个被一剑封喉。 片刻之后,所有敌人全部死光,空地不再空旷,铺满了鲜血和尸首……还有他们的兵器。 古寻扔掉手里的剑,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长出了一口气。 到现在,他的心情勉强好了一些。 古寻很讨厌江湖人滥杀无辜百姓,这是七侠共同的底线,犯禁者,都得死! 而古寻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或者说规矩,就是这类人,他都会选择用对方杀人的方式,杀掉他们。 只有一个例外,黑心虎并不是这么死。 一方面当时古寻的实力还不足以碾压对方,另一方面是因为黑心虎残害普通人(动物)的方式不是用武功,而是喝血,这……古寻实在不好这口,没办法来个如法炮制,原样复刻啊。 墨鸦看古寻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阴沉了,也猜到自家主子心情大概明媚了不少,壮着胆子走上前行礼道: “先生,按照情报,杀手,南疆巫师,北地狼族都已经在这儿了,唯有农家的人不在,是不是对方分兵了?” “一部分炮灰留下来吸引先生您的注意力,而作为主力的农家则暗中前往雍城了。” 虽然这是一场碾压局,但墨鸦还是要承认,南疆巫师和那些杀手的实力都不错,至于狼族……死的实在太快了,就不说了。 不过尽管他们的实力不错,但是对比农家可能出现的力量,绝对还是出于弱势的一方。 眼下农家之人踪迹不现,不禁让墨鸦怀疑起对方的动向。 古寻抬起一只手,随意的晃动了下食指和中指,否定了墨鸦的猜测。 “他们没去雍地。” “嗯?”墨鸦疑惑的看向自家主子。 “他们就在这儿。”古寻含笑轻声说道。 “诸位,还要继续躲着吗?” 声调不高的话音,清晰的穿透空气,音量丝毫不减的传向四面八方。 嗖……嗖……嗖……嗖……嗖……嗖…… 接连响起数道破空的呼啸声,六道身影应声落在古寻身前不远处。 六个人,全是男性,年岁都不算小,最小的估计也有四十岁朝上,身形各异,全都身穿寻常粗麻所制清灰色衣袍,手持各不相同的兵器,厚重铁剑,木制药尺,镰型长刀,古朴弦琴,以及两个赤手空拳的。 而他们每个人或腰间,或颈部,或肩臂上,都挂着农家六堂堂主才有资格佩戴的七星珠草。 换言之,农家六大堂主,此时齐聚于此了。 古寻叹笑道,“真是稀奇,你们农家比我还贪财啊,竟然因为吕不韦的赏金,六个堂主全来了?” 墨鸦此时后退了几步,和白凤鹦歌并肩而立,眼神中满是凝重和震惊。 他真的没想到,自家主子所说的‘会有农家堂主前来’,竟然是六堂齐聚! 他此时也有些担心,尽管见识过古寻那划破天地,惊世骇俗的天外一剑,他还是有那么些微的担心,毕竟农家六堂主的威名已经响彻在江湖上十几年了。 最重要的是,所有了解农家的人都知道,农家弟子,一旦多了,就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了。 地泽二十四大阵! 7017k 第三百九十三章 地泽二十四 地泽二十四大阵,是农家千锤百炼的一种强大群战之阵。 传言地泽二十四乃是炎帝神农氏参悟春夏秋冬二十四种气候变化所创,以二十四节气命名。 原本是教导农家弟子记忆春耕秋收的变化,但是神农氏却发现其中生死演化的规律,进而琢磨出一套高明精妙的武学战法,这套战法只要有两个人以上就可以发动,人越多威力就越强。 如果二十四个位置上分别有一个弟子镇守,那么就算是绝顶高手也插翅难逃。 墨鸦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关于地泽二十四大阵的情报。 整个江湖上,所有的门派对于地泽二十四都很忌惮,不止是其威力强大,更因为这套战阵的方便,而且人越多威力越大。 当然,所谓二十四个位置上都有人,就能对付绝顶高手这个说法纯属是农家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如果有几百人联手布阵,确实足以抗衡,甚至围杀顶尖高手。 如果不满二十四个人,也无妨,只要有四个人以上就足以布下完善的阵法,不留下明显的破绽漏洞。 眼下农家武学修为最精湛的六大堂主齐至,人数已然超过四人,由不得墨鸦不担心古寻将要面临的状况。 被古寻刻意拿话一讥讽,六大堂主中,脾气最冲的蚩尤堂堂主,也就是拿大剑的那个,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喝道: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 “我等奉侠魁之命前来取你性命,与钱财何干?” “……”古寻挤了挤眼,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这老头反驳的话倒没啥,关键是前边那句口号…… 虽然说陈胜在这个世界是你们农家的弟子,可是这么堂皇的剽窃人家的话,玄机也真是不厚道……古寻听着也怪怪的。 “你这么解释,是想推说贪财的不是你们几个堂主,而是侠魁田光吗?当你们农家的侠魁还真是不容易,隔空背锅。” “你!”蚩尤堂主又被这么一呲,脾气顿时上来了,提剑就想动手,不过被一旁的烈山堂主拦住了。 这一位手里并无兵器,不过双腿修长,下盘稳固,脚尖一晃,人就拦到了蚩尤堂主面前,脸色沉稳平静,并不为古寻的话所动: “古先生不必做口舌之争,今日我六人来此,只是奉命来取你性命,别无他求。” “呵!想杀我?”古寻反手一指自己,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六大堂主,玩味道,“好,杀我就杀我,这个不重要。” “……”这回六大堂主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什么叫……‘杀我就杀我’,还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啊? 古寻不管旁人的心理活动,表情略显严肃一些的问道,“这些村民的死,你们也有份吗?” 这话一问出口,蚩尤堂主冷哼一声,又想上前跟古寻咋呼,不过又被烈山堂主拦下了。 “古先生将我农家看成什么了?”烈山堂主虽然拦住了想吵架的蚩尤堂主,不过显然也是对古寻的问题不满,脸色转冷,厉声驳斥道。 古寻完全无视他恶劣的态度,不以为然——都放言要杀自己了,爱啥态度啥态度吧,反正待会估计就送走了。 “嗯……你们没杀人,但是也没救人。” “你们六个明明有能力救人,却放任这些货色杀人,对吧?”古寻随手一指地上的残肢乱尸,声音同样变的冷冽,语气森然的质问道。 “……”这下六堂堂主没话说了,他们确实明明有能力救人却没救。 这无疑是有违道义的,然而……侠魁田光下了死命令,让他们诛杀古寻,并且假意接取了吕不韦发布的悬赏任务以作掩饰。 所以他们和这些乱七八糟的杀手,巫师,狼族之流混在了一起,并且仗着实力更高一筹,打算让他们当炮灰吸引注意力,自己等人则藏身暗处打古寻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这群摆在外面的炮灰实在太废物了,简直就是炮灰中的炮灰,连一刻钟都没拖住,就被人杀的七零八落,全军覆没。 不过不管之前这些炮灰表现的如何不堪,古寻没来之前,农家六堂主又不知道,为了任务,为了不惊动古寻,只能默许了他们的屠杀,准备事后再杀了所有人给枉死的村民报仇。 “……待任务完成后,我等自会诛杀这些异族和杀手,为村民报仇。”烈山堂主沉默片刻过后,沉声说了一句。 “呵!”古寻都被他的说词气笑了,也懒得和这群只会口头上叫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玩意多说这些,直接问道,“你们告诉我,杀人,是不是吕不韦下的令?” 如果是,待会我去了雍地,就顺手把他的头也给拧下来。 蚩尤堂主彻底忍不住了,一抡手中宽大铁剑,纵身跃至古寻周身几丈远处,同时对烈山堂主喝道,“和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赶紧遵循侠魁的命令,杀了他了结此事。” 其余诸如抱琴的四岳堂主,握尺的神农堂主,手持镰型长柄刀的魁隗堂主,依靠一双肉掌的共工堂主,也立即纵身跃出,各占一个方位,将古寻团团围住,仅留下一处较大的缝隙,显然是烈山堂主的位置。 他见此也不再废话,撂下一句话后,也跃向了自己的位置。 “文信侯并未下令杀人,只是让我们尽可能的拖住你,如果可以就杀了你。” 话音落下,六大堂主彻底将古寻紧紧围住,气机牢牢锁定,不给半点可乘之机。 接着,六人身上开始泛起颜色各异的真气神光,青、红、黄、蓝、黑、白,同时原本分属于六个人的气机,开始逐渐交汇相融,化为一体。 农家地泽二十四大阵! 结阵之人气机相连,多位一体,一体多位,面对其中任何一个,都等于面对所有,六大堂主的功力叠加,相当于一位拥有着近两百年修为的老怪物了。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加法,而是乘法,六六三十六,相当于面对三十六位农家堂主。 当然,这属于理论数值,实际战力没那么夸张,要不然农家早一统江湖了。 7017k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可惜啊…… 墨鸦几人见状又想帮忙,但是又被古寻阻止。 别说古寻不需要帮手,就是需要……以他们的武功凑上来也只能当个炮灰稍微吸引出那么一两秒的空隙。 六大堂主全都是顶尖高手,他们为了猎杀白起还特意磨合钻研过地泽大阵,论战斗力估计还要在日后罗网六剑奴之上,根本不是墨鸦他们能掺和的战斗。 古寻周身的浮土草木开始无风自动,盘旋而起,围绕着他飞速旋转,同时也引动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宛如进入了旋风风场。 这是因为六大堂主借助阵法之能真气交融,功力叠加后,自身的控制能力不到家,无法完全掌控庞大的气劲而造成的自然外泄。 古寻负手站在大阵中央,逸散于四周的上百年的功力气劲对他丝毫没有影响,冷眼观望着六大堂主。 侠魁田光下令杀我? 田光肯定不会莫名其妙的要杀我,所以是……昌平君熊启? 这个货,这会儿应该正带着咸阳戍卒越过了泾水,前往北边剿灭嫪毐部署来进攻咸阳的叛军。 他为什么突然要杀自己呢? 古寻觉得自己有点冤啊……回头事了了,得找那家伙好好聊聊。 他的命,看在嬴政还要用的份上倒可以网开一面,不过该给的损失赔偿一个字儿都不能少! 这时候,许是阵法布置完全,姑且算是六堂之首的烈山堂主朗声说道: “我等曾为了猎杀秦国不可一世的上将军,武安君人屠白起,特意磨练了一年的地泽阵法,相比寻常农家弟子,阵法威力更为恐怖。” “知道古先生也是为绝世高手,特意以此阵相待,呵呵……能有幸和武安君一个死法,你也算光荣了。” 墨鸦三人在外围,被庞大的逸散气劲逼迫的退出去了百十步,远离了战场中心,不过还是清晰的听见了烈山堂主的话。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充满了错愕和讶然。 世人皆知,当年秦国武安君是被昭襄王逼迫,拔剑自刎而死的,可听这个农家堂主所言,白起竟然是被他们六大堂主围杀而死? 这个消息够劲爆的啊! 虽然也没多大价值,白起坟头别说草,人参都快长出来了。 古寻对于烈山堂主的话却嗤之以鼻,不是因为对方说自己会死,他不跟将死之人计较这个,而是白起的死。 “你们六个内家高手,联手杀一个兵家的人,还挺自豪?脸呢?”古寻故意讥笑道。 众所周知,兵家的高手……兵家就基本不存在高手,研究兵法已经很费功夫了,哪有时间再琢磨武功? 当然了,从烈山堂主的话里古寻也能听出来白起应该和鬼谷门徒差不多,属于全才型的,武功估计也堪称绝世,不然也不需要六大堂主特意花一年时间磨练阵法,但这也不是你拿来吹嘘的理由啊。 不等脾气最急的蚩尤堂主出言反驳,古寻又开口反问道,“最关键的是,倘若不是昭襄王选择了让白起死,你们真的敢杀他吗?又真的能杀他吗?” 白起的武功多强不论,身为秦国大良造,最高武官,他身边跟着多少亲兵卫队?都不用自己出手都足够耗死农家六堂主。 归根结底,是昭襄王放弃了白起,夺除了他所有军职,导致他一代军神竟成了孤家寡人,才会给农家可乘之机。 古寻猜测,那时候的白起估计都萌生死志了,所以很可能都没有试着跑路,直接硬磕到死。 烈山堂主闻言,一声冷哼,凛声道,“我等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受死吧!” 话音落下,六大堂主共同出手,一出手就是全力,丝毫不留手,春生、夏荣、秋枯、冬灭,以及为了对付白起而钻研出的日作、夜息。 青、红、黄、蓝、黑、白六色神光汇聚,吸引周遭杂物形成了一把数丈长真气巨剑,朝着古寻劈头砍下。 六人叠加近两百年的功力尽数倾泄而下,庞大的风压立刻压迫的地面开始隐隐龟裂,尘土四散飞扬。 墨鸦几人又被迫退出去几十步,心下不由更为担心古寻。 而古寻伫立原地,腰背挺直,发丝衣角岿然不动,好似完全不受地泽大阵的压迫一般,却也不闪不避,负手昂然以对,眼见巨剑逼近,右手一翻,举掌过顶,直接以一只肉掌迎了上去。 掌间隐隐可见湛蓝色的寒气冰芒。 冰魄掌——冰雪消融! 古寻单薄的肉掌面对长达几丈的巨剑,宛如《庄子·人间世》里挡车之螳螂,渺小无比,一触即溃。 细细簌簌…… 然而等到剑掌相交,古寻却丝毫无伤,反倒是来势汹汹,似有劈天开地之威的真气巨剑好似置于三九寒冬天的冰水,开始层层凝结起剔透晶莹的寒冰,任由六大堂主如何发力,也驱动不得分毫,就那么冻在了半空中。 怎么可能,自己等人上百年的精纯真气怎么会被人冻住!? 六大堂主心下皆是不由骇然。 当年面对白起时,他们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成功,所以这次对付古寻,同样没有放松,一上来就不留余力,结果没想到,古寻似乎比当初险些以力强行破阵的白起还要难对付啊! 古寻不理旁人,当即变掌为拳,一拳砸出,看起来绵软无力,拳速缓慢的轻轻捶在冰剑上。 冰雪消融,当然要先有冰雪,然后消融! 咔嚓!咔嚓…… 冰裂的脆响声清晰的传入所有人耳中,六堂主顿感不妙,不过没等他们做出反应,真气巨剑已然截截崩溃碎裂,化为齑粉消散空中。 咚! 六大堂主同时胸口一震,真气反噬,内息紊乱,险些就此被破掉大阵。 嘿! 纷纷一声大喝,六大堂主稳住地泽大阵,平复真气,再次动手。 这一次,他们不再汇力一处,孤注一掷,而是各自发力,六道各不相同的气劲在大阵范围内流转不息,接连袭向古寻。 古寻仍然不拔剑,单纯以双掌应对。 以他的实力,六合为一的真气都伤不到他,分散开的就更不必说了,随手一拍便可打散向自身袭来的气劲,闲庭信步,悠然自得。 不过这些效果各异的真气横流往往交替攻击,古寻打散了一个,立刻便有另一个迎上,而等打散这一个,前边的又已经恢复了。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又变化莫测,春夏秋冬,日升月落,交替不息。 “地泽大阵,果然有趣。”古寻对于自己似乎陷入了消耗战这一状况毫不在意,怡然笑道,颇为欣赏地泽大阵。 不过紧接着就是一声轻叹,“可惜啊……” 7017k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六堂全殁 六大堂主和墨鸦三人全都清晰的听见了古寻这一声‘可惜’,不过他们都以为古寻的意思是,农家地泽二十四大阵虽然不错,但还不足以对付自己。 而实际上…… 这特么阵法竟然不能白嫖! 农家六堂的绝学心法此时都已经被古寻的系统收录进图鉴列表里了,包括运行地泽大阵所需要的独门行气心法。 但是,空有心法,没有结阵之法,完全没用。 而且这行气心法也够奇葩,分为四大节,二十四小节,想要布阵,只需要学会一小节,再和他人配合就足够了,农家的普通弟子想来就只是修炼一小节,而六大堂主则修炼一大节。 不过一大节也并非包含春夏秋冬四季之一的完整六个节气,而是四季各取一部分。 这种传承方式,倒是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地泽大阵不会全部外泄。 这阵法若是不能构成完整的四季流转,其实威力也就那样,聊胜于无,只有布阵人数超过四人,并且包含了最主要的四大节气后,才能产生足够明显的效果。 六大堂主在古寻叹息过后,脸上都不由得浮现了怒容,觉得古寻轻视自家的地泽大阵,受到了侮辱,当即不再只是使用离体真气攻击,或抄起身旁的兵器,或抡起拳脚,打算近身搏杀。 习武之人,又不是道家和阴阳家那种练气的,终究是要近身才能用出全力,真气灌于体内时最强,流转入兵器则弱三分,离体则再弱三分。 不过对于古寻来说,这场架打到这里就足够了,他就是想见识见识六大堂主联手的地泽大阵能有怎样的威势,顺便把能嫖到的都嫖一下,现在目的已然达到,就该尽快了结这里的事了。 还等着去雍地蕲年宫呢。 古寻手掌一翻,原本充盈在周身的冰魄寒气转瞬消失,周遭被冰冻的土地瞬息化冻,炽热无匹的霸道火焰陡然升腾而起,映照在六大堂主的眼中。 怎么可能!? 水火相克,他的真气怎么可能由冰转火? 不等他们多想,古寻手中升起橙黄色的真气神火,熊熊燃烧,霎时间又转变为橙红焰色,接着焰色愈深,渐渐变为明光色,灼热的火焰扭曲了周遭的空气,令旁人几乎看不清这一团焰色流光。 流光神火静静燃烧,热力却尽数被封锁在古寻周身,半点未曾流出,显得人畜无害,毫无威胁,然而六大堂主心中却都不由自主的发出警报,整个人都在颤栗。 阻止他! 否则会死,一定会死! 就在他们同时试图踏地挪移,靠近古寻的时候,墨鸦三人陡然感受到了一股磅礴异力降临到自己身上,心神一惊,想要反抗却徒劳无功,一转眼就被抛出去了几十丈远。 不过用的是柔劲,他们仨身形不乱,临近落地时轻松的用轻功稳住了平衡,安稳落地。 这让他们明白,扔他们的远离战场的,应该就是自家老板。 就在落地之时,他们也听到了一声清晰的低沉声音: “长虹剑法——日照九州!” 放眼远远望过去,被六大堂主包围住的古寻,缓缓将手心翻面向下一按,一团耀眼刺目的炽热神光被其径直打入地面。 轰~~~ 巨大的轰鸣声顿时响彻四野,神火一触地面,好似滚油遇水,轰然爆炸,火光四溅而起,耀光冲天而起,以古寻为中心,吞噬掉了周遭了一切,包括地面的尸体,也包括已经逼近了古寻的六大堂主。 “啊!” 墨鸦三人在远处观望,双目直接被骤然炸亮的焰光刺伤,泪流不止,不由都是一声痛呼,各自捂着眼睛弯腰揉动,试图尽快恢复视力。 等到双眼酸痛渐渐消退,三人重新起身睁眼,向战场中央望去。 只见远处的空地上,只剩下了焦黑龟裂的地面,以及六道围成一圈的身影,身影中央的则是傲然屹立的古寻。 那六道身影自然是农家六大堂主。 在这场焚天之火下,他们似乎毫发无伤,连衣衫都完整无损。 为首的烈山堂主眼睛死死的盯着古寻,缓声说道: “阁下……好修为!” 话音落下,脑袋立刻一软垂下,当场暴毙! 其余五人的下场和他一模一样,六具尸体失去了力量支撑,缓缓瘫软而倒,跪在了地上,似是拜服于古寻一般。 墨鸦三人心下了然……看来是都死了。 尽管现实摆在眼前,可墨鸦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声名赫赫的农家六大堂主,就这么……化为六具尸体,从此绝迹江湖了? 这时候古寻一步迈出,瞬息出现在墨鸦几人身边。 墨鸦看着熟悉的老板,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隐隐有些颤抖的问道: “先……先生,他们……都死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古寻搭眼一瞅他,笑呵呵的回道,“你看他们那样像是还能起来的吗?” 墨鸦闻言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白凤在一旁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唯有鹦歌顾及女子的仪容,只是定定的说不出话。 “行了,不要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他们六个的实力也没比罗网的天字一等强多少,当初在新郑我能一剑灭掉五个天字一等,如今再杀六个农家堂主,也没啥大不了的。” 墨鸦听到古寻这么说,不由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摇头叹道,“这可不一样啊,先生!” “天字一等,行踪诡谲,知者甚少,而六大堂主却都是江湖上最享负盛名的高手,又有地则二十四大阵,况且……这一次先生你连剑都没出。” “剑不剑的不重要,这只是功大欺理而已。”古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快的晃头道,“他们六个依赖合击战阵,本质上也不过是单纯的以六位一体的修为强压对手,虽然六个阵位各有各的玄妙,却只是锦上添花,而非关键。” “可惜,他们六个的修为加起来,也没我一人大,自然死的这般……轻松随便。” 他们六个加起来不过才相当于寻常人苦修近两百年的功力,而古寻臻至巅峰的圆满内功,却相当于千年内力,那是虹猫借助十三颗凝结了活火山数百年熔岩热力的火山石晶石都达不到的程度。 差距太大! 7017k 第三百九十六章 赶至 古寻的做法还是遵照老规矩,他们用什么样的方法,古寻就还以什么样的。 喜欢以力压人? 那我就用内力震死你们! 漠视异族滥杀无辜,一样该死! 墨鸦听着古寻这……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话,听起来有些显摆的意思,但又是不争的事实,一时默然无语,一方面震撼于自家老板的功力之磅礴,一方面又感慨于六大堂主死的如此之憋屈,六打一愣是没拼过自己老板一个人的功力修为。 “好了,这里的事基本了了,我要立刻赶赴雍地。”古寻一摆手,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天琴神功的真气,收摄了三人的心神,让他们回过魂。 墨鸦当即抛开杂念,一抱拳道,“属下等人是否应当赶回医馆保护几位夫人?” “不用。”古寻一摆手,“惊鲵那边还用不到你们保护。” “……”墨鸦无话可说,只是扯了个笑容以对。 虽然是事实,但还是有些扎心啊! 接着古寻吩咐道,“你们潜入王宫,找到长公子扶苏,照看好他。” 说着,将自己那块‘赢’字令牌丢给他,“必要的时候,拿这个当信物。” “王宫中虽然肯定有大量的高手,但是……无论吕不韦亦或嫪毐,都难保布置有暗手,你们几个亲自去看着最好。” 这个便宜学生可不能出事。 虽然历史上嫪毐作乱他屁事没有,但是现在多了自己,就不好说了,万一窜出来几个没来由的高手就不好了。 凭借墨鸦的轻功,就算面对一般的顶尖高手,也足以保护住扶苏。 墨鸦也知道了古寻和长公子扶苏之间的关系,对这个任务并不排斥,反而很喜闻乐见。 长公子扶苏虽然不是嫡子打,但是秦王至今也没立后,更无嫡子,扶苏就是最靠近王位的人。 自家先生能够和他有上一层实质的师徒关系,无疑是件好事,能够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不怕,但既然是不必要的麻烦,能少一些还是好的。 当然了,眼下秦王才加冠,考虑这些有那么点早,且行且看吧。 “属下明白。”墨鸦三人一齐抱拳躬身领命。 古寻点了点头,骤然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御剑飞走了。 对此,墨鸦和白凤反倒没有多吃惊,他们俩毕竟经历过那次新郑夜伏,心里有几分猜测,只有鹦歌一脸恍惚,轻声呢喃道: “古先生……懂得飞行之术!?” 墨鸦拉了拉她的柔荑,说道,“别感叹这个了,赶紧前往王宫吧。” ……………… 古寻升入青冥上空之后,登高望远,远远看见了咸阳北边已然打起来了,乌泱泱得两支大军厮杀在一处。 从方位上看,战场已经颇为接近咸阳的核心区域了。 要不是嬴政早做了安排,相当一部分百姓都安置好了,这一场下来不晓得会死多少无辜人呢……即使这样,还是会死不少百姓。 “这熊启兄弟俩是干什么的,怎么都快让人打到宫城的区域了?” 古寻有些纳闷,咸阳禁军战斗力应该是仅次于四大王牌军的,怎么感觉熊启打的稀烂呢? 念头在脑海了过了一下后,古寻摇摇头,不做多想,打的如何是昌平君的事,反正他没本事指挥军阵,也不可能去战场里面放无差别aoe。 去蕲年宫要紧! 辨认了一下方向,古寻心念意动,长虹破空而去。 两百余里路,对于全速御剑,又没带旁人的古寻而言,转眼即至,仅仅一刻钟就感到了地方。 估摸着大概到了以后,也不用古寻特意下去问路,就在高空中简单巡视了一下,便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蕲年宫。 那地方现在是附近最热闹的一处,数千人围堵在宫墙外,很扎眼。 很显然,嫪毐已经正式的开始了他轰轰烈烈的造反之旅。 可惜,旅程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不是因为古寻来了,而是嬴政布置的后手要到了。 古寻在天上远远的看见,东边又来了一支部队,虽然离得太远,啥细节都看不到,不过可以肯定,不是嫪毐的支援。 他但凡有一点能动用的人手肯定都全部早早的安排好,攻打蕲年宫了。 种种想法飘过,长虹剑却不停顿,转眼间就到了蕲年宫上方,古寻俯冲向下,焰色流光倾倒而下,瞬息落至地面,最中央处的大殿外。 此时嬴政不知为何,没在殿内,反而呆在殿外。 咻! 人先落地,随后才传来破空声,古寻已然飘落在嬴政身侧。 嬴政的身边围绕着一大群年纪平均四十以上的老年人,一个个都穿着官服,不用说也知道是这次冠礼随行而来的朝臣。 照理说这事吕不韦作为相国也得来,不过嘛……他明知道嫪毐要作妖,对方杀嬴政肯定也想杀自己,自然不会来趟浑水,就告病没来。 “什么人!?”离的最近的一位须发皆白,身体硬朗的老爷子最先发现了古寻,当即高呼,“有刺客!有……” 还没喊两声,就被嬴政制止了。 “都住手!”嬴政喝止了那名老爷子,也喝退了要过来护驾的近卫。 古寻不慌不满的抬手一礼,“哈哈,古某来晚了一点,陛下可安好?” “古先生来的不晚,刚刚好。”嬴政微微颔首以对。 盖聂抱着剑,不发一语,却也对古寻稍微点了点头,古寻自然还以点头。 那名老者对嬴政问道: “王上,这位是?” 不用嬴政回答,古寻主动自我介绍道,“在下古寻,是个大夫。” 老者打量了一下古寻,微微颔首道,“原来你就是古寻啊。” 听这语气,显然也是知道古寻存在的,不像周遭其他官员,都有些茫然不知,只有少数几个还勉强知道古寻是太医院副。 “老夫蔡泽,有礼了。”这时候,老者揖手一礼,也报出了家门。 古寻恍然,原来这老爷子就是嬴政最信赖的那个纲成君啊……他之前听嬴政提过几回,但没见过。 看来确实得信任,站一圈人里除了盖聂这个护卫,就他离嬴政最近。 7017k 第三百九十七章 蒙毅 作为嬴政最信任的老臣,蔡泽当然知道古寻的存在,也了解古寻的实力,介绍完自己后立刻向嬴政躬身建议道: “王上,眼下叛军作乱,蕲年宫非久守之地,随时可能突破卫队的防御攻进来,古先生既然有着能够随意来去的高深轻功,还请王上和他先行突围离开。” 嬴政对于蔡泽会提出这个建议丝毫不意外,这种求稳的老臣子,自然讲究君子不立危墙下,哪怕他清楚嬴政安分的留在这里很安全,也会提出这种请求。 一旁的其余诸臣也都纷纷建言赞同。 秦王只要没事,他们八成也会没事,嫪毐的重点目标到底还是只有嬴政一人,可秦王要是有事,他们十成会有事。 所有人中,不出声的只有当事人嬴政,他的贴身内侍杀马特赵高,首席护卫盖聂,和古寻。 “寡人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嬴政眼眸寂然无声的扫过群臣,让他们不自觉地都闭上了嘴,然后淡淡回应道。 外面是冲天的喊杀声,殿前是一群心思各异的秦国朝臣和他们的王。 呃……也不只有朝臣,还有大量的王室中人,未必有官职在身,但地位都很尊贵。 还有一个宛如局外人,四处张望打量的古寻。 嬴政今日穿着一身肃穆华贵的玄色王服,丝绸锦绣,云纹异案,和古寻印象里白色素服的他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 有一说一,穿这么一身的嬴政,身上的君王威严更为浓厚了,仅凭虚无缥缈的气势就足以压倒众臣。 接着,古寻将目光转到宫门方向,那里是双方交战的主要战场所在。 刚才他飞下来的时候瞥了一眼,蕲年宫共有三道宫墙,这会儿已经被突破了最外层的一道,秦王卫队正在第二道宫墙继续和嫪毐的人纠缠。 这时候,一个浑身带血,包括脸上都带着血污的穿着全身铠甲的高大男子从宫门处走了进来。 看这身打扮,古寻很容易就猜到,这人肯定是外面那队禁军卫队的统帅。 他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抱着头盔,裙甲边缘不时的往地面滴血,走到了嬴政身前,半跪在地,躬身垂首行礼,铿锵有力道: “启禀王上,叛军势大,我方兵力不足,恐怕撑不了一时三刻,为今之计只有末将带人拖住他们,另分一支精锐小队,带王上您突围!” 蕲年宫只是一座离宫,宫墙和城墙也是完全不可一概而论的东西,那就只是一座稍高一点的墙壁,有一定的阻挡作用,但不多,最关键的是,禁军卫队手上压根也没有防守用的器械,除了数量不多的箭矢弩矢,就跟对手纯肉搏。 嫪毐一方反倒是准备充足,虽然士兵战斗力一一般般,但是手头上各类器械完全,兵甲充沛。 眼下禁军卫队损失已经近半,死伤逾四百人,虽然嫪毐一方死的更多,至少上千了,但是人家还有三千来人,禁军却只有五六百人了。 一听这将领这么说,后边那些臣子啊,王公啊什么的顿时又骚乱起来,开始劝说嬴政先撤。 嬴政依然无动于衷,面色冰寒的望向透着喊杀声和血腥气的宫门,缓声开口问道: “蒙毅,你还能顶住多久?” 蒙毅? 古寻一听见熟悉的名字,原本不在意这个小将领的他瞬间把注意力转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对方。 嗯……虽然脸上遍布着红黑色的血污,但是依稀可以看出眉眼和蒙恬有几分相像,看来确实是蒙恬那个二弟。 古寻对蒙毅的认知,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名字,剩下的……呃,就是神话里的成龙了…… 没想到嬴政这次来雍地加冠随行的卫队统领是他。 “回王上,末将最多……最多还能抵挡两刻钟,届时叛军逆贼就会突破内宫墙。”蒙毅稍一思考,给出了答复。 “两刻钟……足够了,你且去吧。”嬴政挥摆了一下右手,示意蒙毅先去抵挡叛军。 蒙毅心里那个着急啊,他战死了不要紧,秦王没保护好,回头他爹蒙武都吃不了好果子,但是君命不可违,他只能俯首接受。 “可是……末将遵命。” 说完,站起身重新戴好头盔,握紧兵器,就要返回战场。 古寻这时候开口说道,“如果有棘手的敌人,寻常士卒不足以应对,蒙将军可以直接把人放进来。” 蒙毅没有搭话,而是看向了嬴政。 他又不认识古寻,谁知道你说话好不好使。 话说,这次王上加冠的随行队伍中有这么一位俊俏的年轻人吗?自己负责安全事宜,却对他完全没印象呢……这不可能啊,这么显眼的面孔,不至于就忘了啊? 嬴政微微颔首,吩咐道,“蒙将军可以照做,无需担心寡人的安危。” “……末将明白。”蒙毅到了没想起来这人什么来头,什么时候出现的,不过看自家大王都默认了对方的存在,也不会多嘴,点头应声后返身离开。 虽然得到了嬴政的点头许可,证明了这个陌生人的话好使,但蒙毅也不打算这么做。 尽管这样能够大幅度减轻麾下士卒的压力,可他不敢拿王上的安危胡来。 古寻看得出蒙毅对自己话不以为然,也不在意,随手而为罢了,他愿意呢,就当救几个士卒,不愿意呢也罢。 眼见暂时无事,古寻开始找嬴政聊天,先说起蒙毅: “这位蒙毅将军,和蒙恬有点关系吧?” 一旁的纲成君蔡泽主动回答道,“蒙毅是蒙恬的亲弟弟,蒙武之子。” 他是老臣,地位尊高,算是和蒙骜平辈,和蒙家有些不咸不淡的交情,所以对蒙武父子仨人都是直呼姓名。 古寻点了点头,随口感叹道,“兄弟俩都很不错啊!” 嬴政颔首附和着夸赞了一句,“蒙氏这一代……确实不错。” 一旁离得稍近一些的权贵朝臣听见了嬴政这句简单的夸赞,心里都有数了,就凭这句话,只要自家大王挺过这一劫,已经开始沉寂的蒙家,肯定又要再度崛起了。 古寻对此就没有多大的反应,蒙恬以后会怎么样,他心里门清啊! 7017k 第三百九十八章 蒙氏兄弟 简单的点了点头,古寻就把话题扯到咸阳那边了: “我来的时候看到咸阳北边,昌平君带领的咸阳戍卒和嫪毐麾下的叛军在厮杀,战场的位置有些过于靠近咸阳的核心区域了。” “照理说戍守咸阳的禁军战力应该不弱吧,怎么能打成这个样子?” 嬴政还是一副风轻云淡,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对咸阳那边的战局失利毫不在乎,平淡的回道: “逆贼嫪毐骤然叛乱,有心算无心,昌平君毕竟没有准备,一时失利实属正常,寡人相信他很快就会反败为胜,一举击溃叛军的。” 得到嬴政这么个回答,古寻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命令熊启放纵嫪毐麾下的叛军逼近咸阳腹地,故意不做任何准备,让禁军卫队处于劣势。 嬴政的目的古寻很简单就猜到了,因为也没什么值得猜测的方向,无非就两个人,嫪毐和吕不韦。 不是为了前者,就是后者。 嫪毐嘛,已经没什么好算计的了,犯上作乱,刺王杀驾,至少是个俱五刑,夷三族,以儆效尤,板上钉钉的事,凉透了,没得唱了。 所以嬴政要针对的,就是暂时看起来没事,实际上屁股上已经沾满了东西的吕不韦。 他刻意放纵嫪毐的叛乱,甚至不惜在最开始显露颓势,让嫪毐暂时占据上风,就是要让这场叛乱的声势更浩大一些,让全秦国的臣民都见证此事,这样一来,等到他去翻吕不韦老底儿的时候,那老家伙就凉的更彻底了。 简而言之,他要确保把对方钉死! 顺便还能反向放大一波昌平君这些保王党的功劳,情况不危机,怎么凸显他秦王逆挽狂澜的英明神武?又怎么让他的人获得足够的功劳来顶替吕不韦和嫪毐空出来的大片空白? 对于嬴政的做法,古寻不置可否。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做合不合适,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况且对于嬴政这个统治者来说,只付出那么些许的额外损伤,就能大大增加彻底击溃文信侯吕不韦的几率,这无疑是笔好买卖。 话再说回来,如果不能一举击溃吕不韦,等他和嬴政僵持拉锯,也许死的人会更多。 无论是从利益得失的角度,还是从人性人心的角度,都难说对错,古寻也无意思考这么费脑子的哲学问题。 朝堂的事他只视作一笔买卖,不打算深究。 这一会儿的功夫,嫪毐的叛军已然突破了第二道宫墙,蒙毅带着残兵退守到了最后的防线。 现在,厮杀的战场几乎彻底袒露在殿前众人的眼睛里。 鲜血横飞,残肢断臂,哀嚎声,喊杀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不过秦国君臣的心理素质普遍都不错,只有少数几个年轻人,和年纪特别大的老年人有些被吓到,心神失措,慌张露怯,其余的人只是神色凝重,双目失神,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嬴政这时候冲身旁的盖聂还有赵高吩咐道: “盖先生,你去帮蒙毅一把。” “赵高,你也去。” 盖聂得到命令没有犹豫,他对古寻有着足够的信任,当即屈膝一跃,闪向宫墙战场。 赵高却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古寻,“陛下,奴才和盖先生都走了,您的安危……” “去吧。”嬴政轻哼一声,一挥袖道。 赵高这才听命,跃身奔至宫墙战场。 他心里也有数,自己是王上的亲近内侍,是奴才,但和大王的关系也实打实的近,理论上和古寻又没太多联系,对其有些质疑和不放心是正常的反应,不会让嬴政产生任何不满。 嬴政看了眼古寻,轻笑道,“这个奴才,呵,真是越来越没数了!” 古寻了然,这算是给赵高刚才不礼貌的举动做个缓和,让自己不要计较,于是也冲嬴政笑了笑,表示没事了。 反正现在还不打算杀他,无所谓。 说起来……古寻看向赵高刚才翻墙的地方……这个老阴逼太监,身法倒是很迅捷啊,比盖聂还要快几分,后发先至,明明慢了几步,几个恍如瞬移的闪身,人就先到了地方。 辟邪剑法?还是葵花宝典? 为什么太监练的武功,都是加成速度呢? 厮杀到了这一步,蒙毅和他手下的残兵也难以阻拦住所有叛军了,不时就有几个漏网之鱼突破防线,试图袭杀嬴政。 不需要禁军回防,也不需要嬴政身边最后十来个亲卫动手,古寻随手弹出几道虚无气劲,就让这些人的脑瓜子全部炸开了花。 突然,宫墙外,更远的地方传来了又一阵冲天的喊杀声,可以明显的听出,这波声音的气势更为充盈,和正在厮杀的两方士卒都不一样。 嬴政身后的那些权贵不禁窃窃私语,吵吵嚷嚷,担心嫪毐来了援兵。 实际上嘛…… “援兵以至!援兵以至!你,速去前方通知蒙毅统领。” 一直面色隐有焦色,虽不像后面那群那么慌张,但也没有嬴政那么淡定的纲成君蔡泽终于因为这阵喊杀声舒缓了僵硬的面容,露出喜色,急忙大喊,提振己方的士气,顺便指示了个亲卫去通知蒙毅。 他是在场除了嬴政和古寻以外,唯一知道这支援兵的人,因为这援兵就是他找的,他在嬴政的授意下联络到的。。 这时候,一阵震天响的呼喝声也悠悠传了过来: “平阳重甲军代主将——蒙恬在此,尔等叛逆,束手就擒,还可从轻发落!” …… “平阳重甲军!?竟然是平阳重甲军!” “是啊,是平阳重甲军,没想到竟然是这支部队来救驾!” “有此精锐悍卒,叛军乱党不过乌合之众,顷刻可解了啊,哈哈!” …… 朝臣勋贵闻言不由议论纷纷,不过脸上都很齐整的浮现了喜色。 他们的官职普遍不低,很清楚身为大秦王牌军的平阳重甲军战力如何。 平定千军,重甲一方!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是用其余诸国无数士兵的血造就的! 就外面那些杂牌拼凑来的叛军,靠着人数和军备之利欺负欺负人数只有他们五分之一的禁军卫队还行,面对平阳重甲军? 呵呵! 随便来个一两千人就足以解今日蕲年宫之围了。 7017k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最后的越王八剑 随着平阳重甲军的突然出现,位于殿前的诸人可以明显看到,外面进攻的嫪毐逆党叛军的攻势陡然一滞,显然军心有些涣散了。 被从龙之功忽悠的心潮澎拜的大脑,终于在败局将定的时候平静了下来,而脑子一平静,不再上头了,人就要思考起自己的未来了。 造反谋逆,刺王杀驾,为首之人至少夷三族,他们这些大头兵好一点,一般不会下那么狠的手,几千人的三族……至少几万人,不是能随便杀掉的,但是最起码,三代近亲都会被牵连,运气好从轻发落,只是流徙,运气不好满门抄斩。 不为自己为家人,就要考虑一下主动投降了。 古寻耳朵灵啊,隐约听见宫墙外有个人在大声咋呼,说什么都是骗人的,造反哪有活路,眼下只有擒住秦王才行之类的负隅顽抗之举。 他估摸着这声音应该是嫪毐,没想到听着中气还挺足。 转念一想也对,既然能有转轮王的雅号,那肾精之气自然充盈,说话肯定不会像赵高似的,阴死阳活。 嫪毐的怒嚎也不过是无能狂怒,就算他手底下这些兵抱着困兽之斗的念头,面对蒙恬率领的平阳重甲军也只是徒劳。 声响渐渐平息,但还是有那么点动静,嬴政等人只知道战斗估计是到了尾声,嫪毐快要伏诛,而古寻更清楚一点,只剩下几个人还在打斗,不过都属于高手了。 嬴政这时候斥退周遭保护他的士卒,就要前往宫门处,亲临现场观察情形,其余诸臣见此赶忙劝阻,包括纲成君蔡泽,这老头咋呼的最厉害: “王上不可啊!眼下战局未定,岂可亲身赴险?不妨再稍等片刻,老臣相信蒙将军……蒙恬将军和蒙毅统领应该就能彻底肃清叛逆,回来报捷了。” 蔡泽是个稳重的人,半点风险也不敢让嬴政冒。 可嬴政终归是嬴政,完全不听这些个废话,独断专行的一挥王服衣袖,“有古先生保护,寡人不会有事。” 说完,自顾自就朝外面去了。 古寻见此一撇嘴,弹了弹袖子,也只好跟上去。 嬴政去观战当然不是麻烦,古寻嫌弃的是后边那群朝臣勋贵,一个个的都在偷摸瞄他,心里估计琢磨着这人是谁,怎么会这么得王上信任啊? 盖聂当了两年的首席剑术教习加贴身护卫,赵高是秦王内侍,都知根知底,嬴政信任他们没毛病。 可眼前这个太医是怎么个事? 经过口口相传,现在他们大都知道了古寻是太医院院副。 越过蕲年宫主殿前的旷阔广场,踩着白玉石砖,行至宫门前。 这是嬴政和群臣的最后一道防线,是叛军重点关照的对象,眼下已然残破不堪,周围堆满了残破的士兵尸体,金红的大门也变成了血红色。 其余的那些个亲卫此时当然也是跟上来护在嬴政左右,其余群臣也无可奈何的跟在后面,陡然见到这幅血腥场面,有几个纯文臣,没怎么见过死人的,顿时有些受不了。 见到门虽然几近支离破碎却还未彻底报废,那几个兵丁就要上前开门,不过古寻直接代劳了,随手一挥,气劲隔空打出。 嘭! 一声炸响,已经大限将至的宫门彻底寿终正寝,腾飞而出,远远抛出去丈许乓然砸地。 群臣都对此有些瞠目,算稍微了解了一部分古寻的实力,也明白他的实力确实值得相信。 就是不清楚自家大王和他有什么渊源,愿意相信他这个是可靠的。 嬴政穿过满地尸体,离开了中央宫殿的区域,迎面最先看见的,就是一群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士兵——宫门莫名其妙飞了出来,他们肯定要戒备啊! 虽然他们不认识秦王,但是大致能认出那身王服,外加上被这么多一看就是高官勋贵的人簇拥在中间,稍微用一下脑子也知道来人是谁了,赶忙收起兵器,跪地高呼: “参见王上!” 嬴政没多关注这些士兵,随意摆了下手示意他们起身让开,眼神注视着稍远一点的地方,那里被平阳重甲军的士卒围了起来,隐约可闻包围圈里有呼喊声。 此时一个穿着和其他士卒不太一样,应该是将官的人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半跪见礼: “平阳重甲军千长,参见王上。” 嬴政见来了个管事的,这才说话问道:“蒙恬蒙毅何在啊?” “回王上,逆贼嫪毐和他的几个手下还在负隅顽抗,蒙将军他们正在合力擒拿贼首一干人等。” 说着,指了一下嬴政关注的那块地方,“人已经被团团围住,绝不会让他们逃了,王上请放心。” “寡人要过去看看。”嬴政点了点头,吩咐道。 这下又刺激的他身后不远的纲成君蔡泽想要上前进言劝阻,不过似乎是明白嬴政根本不会听,又顿住了。 反倒是这名千长试图阻拦道,“王上不可啊!嫪毐等一干贼首武功高深,将军他们联手一时半会都难以拿下,王上您不宜靠近。” 嬴政照旧不管这些,一意孤行,直接抬腿就走。 君君臣臣,此为本分,他们当臣子的终究无权强行干预君上的选择,只能跟着喽。 此时周遭还有不少士卒在忙碌着,看管束缚那些已经投降了的叛军。 嬴政旁的都不在意,来到重军包围之外,示意身旁的那个千长去命令士卒分出条路来。 那家伙还是不情愿,但是也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指挥士卒让路。 越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嬴政来到了这场叛乱即将彻底落幕的地方。 只见众多士卒围出来的这片空地上,几道身影交错其中,闪动频频,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 一方是盖聂,赵高,以及持剑的蒙毅,和持枪的蒙恬四人,不必多说。 而另一方则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一身染血杀手服,蒙面遮脸,身形瘦削,各自手持一把造型一模一样带有锁链勾尾的细长直刺剑,只不过一把颜色青绿,一把颜色紫蓝。 这便是最后两把越王八剑——转魄灭魂! 7017k 第四百章 登场即下场 自从嬴政回都之后,原本负责贴身保护吕不韦的转魄灭魂就不知所踪,用吕相爷给出的说辞,就是他们俩畏罪潜逃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嫪毐身边看到他们。 他们俩一人面对盖聂,一人面对赵高,身形跃动流利迅捷,动作干净利落,反应也很快,不时还能互相合作迎敌,丝毫不落下风,当然,没有输的迹象,也没有打赢的可能。 最后最多也就是累的没劲了再被拿下。 而另外一人就要猛多了,以一敌二,同时迎战蒙氏兄弟,还能占据上风,压着对面俩人打。 其人面相凶唳却不乏阳刚之美,属于上乘之姿,身形高大魁梧,肌肉虬结有力,又并不像无双鬼等人一般有着爆炸般的夸张外型。 总的来说就是个身体足够结实硬朗的帅气男子。 不用多想,古寻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就是这场宛如闹剧一般的叛乱的发起人,转轮王嫪毐。 这皮相确实不错,一看很招寂寞少妇的喜欢,难怪会被赵姬如此宠爱,宠到脑子都没了…… 他练的明显也是横练外功,而且造诣不浅,应该已经到了可以隐藏自身罩门的程度了。 蒙氏兄弟互相配合,疯狂的进攻,长枪宝剑不断地在嫪毐身上各处攻击,将他的衣服戳的破破烂烂的,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 这是在试图寻找他的罩门。 不过看他衣服那德行,蒙恬二人该试探的地方估计都试过了,始终颇不开对方的硬功。 古寻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的看戏。 这嫪毐虽说脑子不好使,但是武功练的倒是还行,他的横练外功还要强过无双鬼那个肌肉兄贵。 照眼前的局面发展下去,要么嫪毐一方自杀以求解脱了结,要么嫪毐统统累到气劲全散,直接被迫束手就擒。 不过嬴政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局面,嫪毐一看见嬴政现身,眼睛顿时都红了,长啸一声嚎叫道: “嬴政小儿,本侯就是死,也要带上你!” 说着,人就完全抛下不管蒙氏兄弟,朝着嬴政,猛冲过来。 一见嬴政成了目标,蒙恬兄弟俩也急了,死命的要拦住嫪毐,不过有硬功护体的嫪毐对二人的攻击并不是太顾及,虽然被稍稍拖了一下,却还是在坚定的朝嬴政而来。 一旁的士卒见状急忙上前,将嬴政又给团团围住,护在了中央,但这仍旧不会阻止嫪毐,他红着眼,眼里只有嬴政,至于这些士兵,对他而言毫无威胁,甚至都拦不住已经疯狂的他多长时间。 横练硬功不是万能的,不然人人都去练它了,刨除掉它相比内家功法的种种不足不提,还有一个关键的缺陷。 横练外功,练皮,练筋,练骨,却难练内腑。 嫪毐如今承受的所有攻击,并非都是毫无伤害的,其中相当一部分都会对他的内腑五脏造成严重的压迫,只是几近癫狂的他完全不管这些了,就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要找嬴政一起死。 看着嫪毐接近,古寻扭头朝嬴政问了一句: “这……是我直接解决呢,还是?” 说着,眼神瞟了一下蒙恬兄弟俩。 嬴政双眸透过重重士兵,望向面色尽数被疯狂占据的嫪毐,轻声回道,“先生不要杀他。” “好。”古寻一点头。 你吩咐,我照办。 人家是付过钱的,古寻自然要满足对方一切合理的要求,反正他也不需要平叛诛逆的功劳。 说完,古寻身形一闪,直接从一面面人墙上跃过,纵身落至嫪毐身前不远。 嫪毐见到有不开眼的挡路,当即一声暴喝,“给我死!”手中大刀顺势横扫而来,携带着呼呼风声。 古寻左手屈指往就要砍到自己身上的大刀刀面一弹,右手轻飘飘的印在了嫪毐胸膛。 铛! 一声清脆鸣音响彻在所有人耳中,响亮透彻! 大刀刀身飞速颤抖波动,嫪毐只觉得虎口传来剧痛,手上一个无力,兵器当即脱手飞出,跌落地面。 没等他去拾回大刀,古寻的手掌已经印到他身上,轻飘飘,软绵绵,看起来无力无劲的一掌直接将人高马大,体型壮硕的嫪毐拍飞了出去。 只见原本去势汹汹的嫪毐宛如脱了缰的野狗,欻的一声就原路飞回去了。 一旁的蒙恬和蒙毅不禁愣了一下神,人呢?那么大个嫪毐呢? 古寻很好心的提醒道: “还愣着?追上去打啊!” 说完这句提醒,古寻又是一个闪身,返回了嬴政身边。 蒙恬哥俩刚回过神,又愣了一下,怎么……怎么就出一掌啊? 而被古寻一掌拍飞的嫪毐此时也有点懵,怎么……怎么没事呢? 他仔细感觉了一下,发现自己除了位置被打回了原点以外,毫发无伤啊! 双方俱是一愣神,也同时马上回了神,再度交手。 不过这一次,嫪毐就没有之前那般所向睥睨了,他和蒙恬兄弟俩交手没几个回合,突然一口老血喷出,只觉经脉剧痛,硬功赫然已经被破。 面对这骤然突变,蒙恬也不傻,知道肯定是古寻刚才那一掌造成的,没有犹豫分心,立刻欺身猛攻,再没几个回合过后,嫪毐就被他和蒙毅擒下了。 这种公然造反的逆贼,能抓还是要抓住,经过审判,明正典刑的,当然,不能抓或者说很难抓的话,当场击杀也无妨。 之后就只剩下转魄灭魂还在负隅顽抗,古寻懒得等了,征得嬴政同意后,直接找了个合适的机会,从背后一人赏了一记冰魄掌,打死了事。 至此之后,越王八剑,黑白玄翦隐于新郑紫兰轩,惊鲵专心带孩子,掩日,真刚,断水,转魄,灭魂在古寻手里,只有却邪还在江湖活跃了……估计也活跃不不了太久。 嬴政很快就会把他也清算了。 到现在为止,这场叛乱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主要的逆贼乱党嫪毐已经伏法,然而还有很多其他参与者,推动者,以及投机者没有解决。 接下来,该处置的,嬴政都要处置! 首当其冲的,自然不是别人,雍城旧宫,太后赵姬! 7017k 第四百零一章 雍城 被牢牢束缚住的嫪毐尤不死心,奋力挣扎,可惜硬功被破,体内真气涣散,再提不起半分力气,只是徒劳无功。 于是他又转而想去辱骂嬴政,不过嘴刚张开说了四个字,就被旁边的士卒十分机智的给堵住了。 “嬴政小儿……呜呜呜……” 这四个字一吐出来,旁边的士卒就知道这家伙没打算说好话,肯定不能让他乱喷,以免遭到牵连啊。 嬴政也没兴趣特意再去找嫪毐聊聊,以什么胜利者的身份嘲笑嘲笑他。 没必要! 跟傻子炫耀没意思。 直接就让人把嫪毐拖下去,回头带回咸阳,交由廷尉判罚后,该五马分尸五马分尸就完了。 “末将参见王上!”这时候,蒙氏兄弟齐齐走到嬴政身前,脱下头盔,半跪行礼。 面对两位功臣,嬴政态度自然不错,马上伸手一虚扶,“无需多礼。” “今日寡人安然无恙,多赖你们兄弟二人了,待回到咸阳,寡人再论功行赏。” “谢过王上。”兄弟俩也不客气,也不推辞,当即又是齐声应下,然后才站起来。 接着蒙恬朝一旁的古寻一揖手,“多日不见了,古先生。” 蒙毅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古寻什么人,虽然看自己大哥好像跟他认识,有交情,但也没贸然开口。 “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古寻随口应付了一句,来回打量了一番兄弟俩,嗯……确实像,不过蒙毅看着比蒙恬要文气一些,没有他给人那种凌厉锐利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蒙恬那一头冲天炸起的发型比蒙毅看起来嚣张猖狂。 “蒙恬将军。”赵高和盖聂也回到了嬴政近前,盖聂和蒙恬也是认识的,随口招呼了一句。 “盖聂先生。” 赵高就什么话都没说,眼睛半闭不闭,安静的站在嬴政身后。 他是宫中内侍,不宜和外臣关系亲密,当然不可能当着嬴政的面和人拉关系,像古寻的太医院副这种半官不官的职位倒是无妨。 另一边,纲成君安置了群臣,又过来了,朝嬴政先是一礼,然后询问道: “王上,接下来是先行返回雍城,还是直接回都?” 按照蔡泽的意思,肯定是直接会咸阳王都,一方面雍城是嫪毐经营好几年的大本营,不好说有没有藏着他的后手阴谋,有风险,另一方面,蔡泽也担心王都的情况,想尽快赶回去看看熊启有没有把事办砸。 他和嬴政一样,对昌平君也有些隐隐的怀疑和不信任。 不过他已经学明白了,自己怎么想的不重要,还得看自家大王怎么想,索性也就不说自己的想法了。 嬴政不做多想,直接给出了答复,“前往雍城。” 蔡泽一听,果然如此,也不劝阻,点头应是,下去安排准备了。 蒙恬和蒙毅兄弟二人也各自下去,该收拢手下残兵的收拢残兵,该整合自己部队的整合部队。 所有人各司其职,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蕲年宫的烂摊子,随后返回雍城。 ……一个多时辰后…… 嬴政在三千平阳重甲军的拥簇下,回到了雍城。 雍城守军统领看见嬴政安然归来,身边还多了一支部队,心里明白嫪毐大势已去,没敢试图接下他的大旗,继续造反,很老实的打开城门,迎接王驾。 然后就让嬴政派人给全拿下了。 雍城的官员肯定不至于全有问题,但官职高的绝对和嫪毐有勾连,也许知道嫪毐要造反,也许不知道,不过这都无所谓,牵连到造反这种事,不需要多么明确确凿的证据,先拿下再说。 等回头正式进行详细究查,确定了谁参与了,谁没参与,再做论处,该夷族的夷族,该杀头的杀头,该流徙的流徙,该发配去修城墙的修城墙。 不过有一点,嫪毐是在雍城发起的叛乱,所以雍城的官员,哪怕和这事毫无关联,哪怕和嫪毐半点瓜葛没有,至少也得丢官罢职。 其中必然有无辜者,但是官场嘛,运气本就是极为重要的一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常事。 把该拿下的全部拿下,暂时接管了城池之后,嬴政没有关心旁事,直奔雍城旧宫而去。 咸阳宫比之章台宫多有不如,而雍城旧宫比之咸阳宫则更为不堪,毕竟以前秦国又穷又弱。 事实上现在的雍城旧宫比之几年前又要强上不少,因为赵姬居住在此,能翻修的都修了一遍,该装饰的也都布置了装饰,看着繁华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荒凉。 嬴政没带任何朝臣王公,乃至禁军卫队也没带,身边只跟着赵高,盖聂,古寻三人来负责他的安全,一路急行,直奔太后寝宫。 越是靠近目的地,嬴政的脸色就越发的平静,不见不点怒意,不见分毫怨愤,有的仅仅只是冷如幽泉寒潭的漠然。 到了地方后,古寻几人也被嬴政要求守在外面。 对此,盖聂和赵高都不同意,极力阻止,要求至少跟一个人进去。 赵姬已经算是在公然支持嫪毐造反了,难保她会不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盖聂二人自然不愿意冒险。 嬴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全玩完了。 最后在古寻的调和下,盖聂和赵高才算同意退让。 古寻保证自己有万全的把握保护嬴政不出事,盖聂愿意相信他,赵高虽然不相信,但是独木难支,也只好同意。 于是三人守在赵姬休息的寝殿外面,嬴政独自一人入内,其实说来,双方的距离也就是一道门外加那么十几二十步,不算远,不过声音会被阻隔,盖聂和赵高基本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殿内,嬴政独行在光可鉴人的白玉地板上,玄色王服的下摆微微摆荡,拖行在地上。 黑与白,交相辉映。 殿内的装饰华贵奢侈,丝织的帘幔,玉做的珠帘,绫罗帷幕,金灯银烛,紫颜玉色,粉光青霞,萦绕于眼。 此时,殿内空无一人,寂然无声,唯有嬴政的脚步,抑扬顿挫的有节奏的响起。 他慢步走到寝殿内里,停在了一张长宽都超过一丈的巨大床榻前,床边四周围有粉色帐幔,遮挡住内里的情况,不过隐隐绰绰可见一道身姿颇为曼妙的人影。 7017k 第四百零二章 报复 此时此刻,嬴政眼神淡漠的看着自己母亲的身影,心绪意外的冷静。 他之前以为自己会很激动,纵然不是满腔怒火,也会忿忿不平。 赵姬对于嬴政来说,是这世上最为特殊的一人了,也仅此一人。 他少年时,亲爹嬴异人就抛下他们母子二人独自逃回咸阳,而且那时恰逢秦赵交战,先有长平之战,后有邯郸之围,母子二人真的可以说是苟且偷生,侥幸才逃得一命。 尽管那段时间赵姬对嬴政谈不上好,但是终究是二人相依为命。 结果最终,二人竟闹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往事如天际浮云掠过心头,嬴政的心情愈发平静,声音平稳如常的开口说道: “母后,长信侯嫪毐犯上作乱,意图谋反,现在已经伏法了。” 帷幕之后,那道身影嬴政依旧看不见,但是他知道,对方一定和自己一样,在透过帷幕看着对方。 赵姬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沉默了片刻后,才缓声问道: “政儿,你杀了他?” 赵太后的声音清朗悦耳,并不像是出自一个几十岁的老妇人口中。 这倒也没错,说起来赵姬的年龄也不过三十几岁,能得到嬴异人的喜爱,自然容貌绝伦,在这个世界上,漂亮姑娘的年龄永远成谜,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都差不太多。 “还没有。”嬴政身形和帷幕之后一样,丝毫不动,完全不在意赵姬上来就关心嫪毐的生死,嘴唇翕动,轻声回答,“等返回咸阳,交由廷尉审判后,便会明正典刑。” 明正典刑,那就是死,而且死得很惨。 嫪毐既然失败了,那他的下场如何,赵姬很清楚,对于嬴政的回答她也没有过激的反应,帷幕后的身影只是稍微扭动了一下,大概是换了个姿势。 “既然是个乱臣贼子,那政儿你自行解决便是,无须向我禀报。” 赵姬的话,似乎表明她想要直接翻过这一篇去,撇开和嫪毐的关系,继续当她的秦国太后。 嬴政却无意和她和稀泥,直言道: “母后,寡人此来不是为了向您禀报嫪毐谋反一事,而是有些问题想问。” “……”对于嬴政想要提问的意愿,赵姬不发一语,没有让他问,但也没有出言让他直接走。 嬴政见此自顾自的问道,“嫪毐此番谋反,不仅调动了雍地一代的地方军围堵蕲年宫,而且河西河东太原三地的驻军也被他悉数调遣,进攻咸阳王都。” “寡人想知道,他是如何调动这些军队的?” “呵呵。”赵姬轻笑了两声,声音慵懒无力的回答道,“调兵遣将,自然是依靠虎符。” “嫪毐手中并无三军虎符,所以寡人才会来问母后你。” “既无虎符,那就只有政儿你的王玺,和我的后玺可以调动大军。”赵姬语气依旧,不急不徐的回道,“这些你应该很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母后应该明白,寡人为何来问你。”嬴政的话语中不含丝毫火气,平静却危险。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赵姬闻言,反问一句。 “母后说什么,寡人便信什么。” 嬴政的话看似在给赵姬活路,好像只要她故意和嫪毐撇开关系,否认此事,自己就能网开一面,翻过此事不提。 实际上却没什么用。 赵姬最大的问题不是将后玺以及王玺私自交给嫪毐使用,而是她生下的那两个嫪毐的孩子。 嫪毐造反,附庸在他麾下的秦国朝臣不少,不乏位高权重之辈,人家之所以选择他,看重的就是太后赵姬的面子,看重的就是那两个孩子。 这事随着嫪毐的起事,就注定了要传遍天下,况且为了彻底扳倒吕不韦,嬴政也无意阻拦此事的传播。 仅此一件事情,就足以废掉赵姬,她能撇清的其他事情,相比之下反倒只是小问题,无关痛痒。 “哈哈哈哈!”对于嬴政给出的回答,赵姬突然大笑了几声,帷幕后的身影不住颤抖,身姿摇晃。 嬴政现在也把握不住自己这个母亲的想法,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她的身影,默然的等着她的回复。 “嫪毐能够调兵,就是靠着我给他的秦王印玺和太后印玺。”赵姬的声音开始变的有些激动,隐隐透露着令人不解的……快意? “母后这是……承认了?”对于赵姬义无反顾的自爆,嬴政依旧平静,抿了抿嘴,平淡的反问确定道。 “对。”赵姬恢复一些平静,点了点头。 “不止是这件事,我和吕不韦之间的私情,我和嫪毐之间的私情,包括我和嫪毐之间的两个孩子,我都承认。”赵姬一股脑将自己的那点破事全挑开了,说破了,说透了。 “寡人知道了。”嬴政微微颔首,望向帷幕上身影的眼神变得越发复杂,难以捉摸,片刻后才又问道,“那么……母后,为什么?” 这个问题,才是嬴政急匆匆赶回雍城,独自来见赵姬的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原因。 “……”赵姬沉默久久,不发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 嬴政眼神重闪过一抹失望,没有试着再问,转身就欲离开,“既然母后无话想说,那寡人就走了。” 等嬴政往外走了几步,赵姬才出声说道: “我是为了报复!” 此时她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快意,和怨憎。 嬴政止住步伐,却并未回头,就这么背对着听。 报复?报复谁? 心里闪过疑惑,但嬴政没有问出来,只是等着赵姬自己往下说。 “我恨,恨你父亲嬴异人,也恨吕不韦!” “当年他们二人暗中逃回秦国,留下我一个女子带着你,留在赵国,留在和秦国不共戴天的赵国之中!” “嬴异人视我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吕不韦视我为一个随意交易的货物。” “我恨他们!所以我要报复他们!”赵姬的声音愈发癫狂,身影也在剧烈的晃动,手舞足蹈,直抒胸臆。 “吕不韦想要权倾天下,想要名传千古,那我就让他淫乱后宫,就要他最后身败名裂,留得一世骂名,权势烟消云散!” “嬴异人看重王位,那我就要扶持嫪毐,我要让他的孩子登上这秦国的王位!” “可惜他不争气,竟然失败了。” 7017k 第四百零三章 事毕 嬴政安静的听完赵姬发泄般的嚎叫,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所有的疯狂举动,都是为了报复……嬴政在一定程度上理解自己母亲的想法,当年他在赵国受尽屈辱苦难,心中同样有着对自己父亲的怨愤,怨恨他独自逃生,抛下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父亲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母亲竟然还在怨恨,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仇恨发酵的越发浓郁,炽烈……也许是因为她同时还憎恨吕不韦,而吕不韦还活着。 “呼……”嬴政长呼了一口,缓缓问出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那我呢?我是你的儿子,亲生的儿子!” 你的眼中只有仇恨,心里只有怨憎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顾吗? “……”赵姬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回答道,“你是嬴异人的儿子!” 嬴政头颅微微扬起,双眼紧闭,嘴唇几番翕动,面色复杂难言。 因为我是嬴异人的儿子,所以迁怒于我吗?亦或者干脆因此而根本不将我视作亲子? “待到嫪毐一案了结,寡人会派人来取回王玺和后玺。”脑袋重新垂下,双眼睁开,嬴政面色恢复如常,古井无波,冰冷无情,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赵姬透过轻薄但不透明的帷幕,静静的看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对嬴政也许有感情,毕竟是亲生骨肉,可惜……这份亲情,因为他的父亲,因为他孩童时的那段人生,掺杂了太多其他的杂质,反而远没有对嬴异人和吕不韦的恨来的纯粹。 而人的眼里,往往只能留住最纯粹的情感,无论是爱,亦或恨。 ……………… 嬴政离开寝殿后,人已经恢复如常。 并非是简单的将心绪压制在心底,而是自此以后,他彻底看开了,和赵姬之间,再无母子温情! 接下来,他们母子二人也无需再见面了。 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淫乱宫闱,煽动叛乱,赵姬即使是太后,也要付出代价。 当然,她是秦王生母,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她打个死罪,最多也就是幽禁冷宫终生。 不过嬴政不打算把她幽禁在冷宫里。 冷宫……那也是在咸阳的地界上,他不想再见赵姬,还是离远一点的好,直接就囚禁在雍城旧宫之中,不再相见便最好了。 盖聂和赵高一见嬴政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两人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古寻倒是不担心嬴政人身受到伤害,但他担心对方心理受到创伤。 和盖聂俩人不一样,他俩听不见里面嬴政和赵姬的对话,可古寻听得见,尤其是赵姬最后的那段话,盖聂他俩都隐隐听的见声了,古寻更是一字不拉,全部入耳。 这个糟心啊! 古寻觉得这事要是落自己头上,那真是要多糟心,就有多难受。 受亲爹的无妄之灾,被亲妈坑……简直离谱! 可是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古寻琢磨着,嬴政估计不会希望旁人知道,也就不好说什么,只能强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 赵高和盖聂迎上去,谁也没有问话。 他们即使不了解详情,但心里也明白,这属于自家大王的家事,人家不主动说,还是不要多嘴,欠欠的凑上去硬问,没好处! 嬴政环视了三人一遍,缓缓说道,“走吧,回咸阳。” ……………… 咸阳城,渭水南岸,南街天和医馆。 古寻坐在自己熟悉而又舒服的躺椅上,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清茶,温润了一下嗓子,倍感舒适。 还是待在自己老窝里舒服啊。 眼下他是刚回咸阳这边,快嬴政等人一步,因为他是独自回来的,不用等大部队。 不过他也没有再御剑回来,没必要那么着急了,用轻功,晃晃悠悠跑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回来了。 回来到已是申时,入秋的天黑的一日比一日早,当下天色都已经昏沉了。 进攻咸阳的叛军业已经被熊启击溃,死的死,俘的俘。 墨鸦三人就站在柜台另一边,安静的等着自家老板说话。 “扶苏没事吧?”古寻放下茶杯,笑着问道。 “长公子无事。”墨鸦一抱拳,先是说了一下扶苏的状况,然后又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此前确实有杀手趁着叛军进攻的机会,意图刺杀长公子,属下等人当时见此情况,就插手救人了。” “来的人很厉害?宫里的高手还护不住扶苏?”古寻好奇的问了一句。 墨鸦闻言顿时半跪在地,脑袋低垂,抱拳告罪,“并非如此,王宫中的高手足够阻挡那些杀手了,不过属下等人还是自作主张出手了,请先生见谅。” 一旁的白凤和鹦歌也跟着跪了下去。 古寻晃了晃头,对墨鸦擅作主张的动机了然于心。 “算了,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古寻伸手虚空一抬,扶起了对面跪着的三个人,但还是留了一句警告,“下次不要再犯了。” “扶苏还是个孩子,不要在他身上花那么多无谓的心思,我不喜欢,也不需要。” “是,先生。”墨鸦三人齐声应道,心里缓了口气。 虽然知道以古寻宽厚(?)的性子大概率不会深究此事,不过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擅作主张这种事对绝大多数上位者而言都是件忌讳的事情,以前他在姬无夜手底下可完全不敢做任何逾越之举,从来都是严苛遵照命令来。 少做少错嘛! 扶苏的事暂且翻过去,古寻跟着又问道,“之前两军交战的情况你们有借机了解一二吗?” “属下打听过。”墨鸦回道,“此前嫪毐调集了三地共计一万五千余人的地方驻军进攻咸阳,而昌平君及昌文君兄弟二人则率领咸阳一万禁军戍卒前往迎敌。” 一万五千人……嫪毐借着后玺和王玺调动了不少地方军啊! 古寻在心里嘀咕了两句。 地方军不比边军,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天差地别,嫪毐能鼓动一万五千人的地方军已经不少了。 当然,要是边军造反,那基本是三万起步,上不封顶。 7017k 第四百零四章 不在 “战争一开始,昌平君处于下风,节节败退,一度被打到了宫城北边不远的地方,引得城中一阵骚乱动荡。”,墨鸦继续说着。 “然后呢?” “然后昌平君就把叛军击溃了。” “……” 真是个生硬的转折啊! 古寻看墨鸦那副表情,估摸着他应该也觉得这反转太突兀了。 好家伙,这昌平君演戏一点也不走心,剧情刚一发展到合适的环节了,他立马就干死了反派啊。 话说嫪毐的手下也是弱的没边了,一万五打一万,结果人家想翻盘还就能翻盘。 “行吧,你们有发现吕不韦府上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墨鸦摇了摇头,“相国府始终闭门不开,哪怕叛军都快打来了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呵!”古寻笑了笑,“看来吕不韦也是躺平了,听天由命了,可惜这一次,老天爷不会帮他了。” “以后这个国家,就彻彻底底的属于嬴政了。” 听到古寻这么说,墨鸦不由露出了几分喜色。 吕不韦要倒台了,朝政大权尽归秦王,自家老板又和秦王关系密切,无疑是件好事。 虽然和上位者关系太近也有可能变坏事,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没等他乐两分钟,古寻又说道: “过几天,我就会离开咸阳。” “啊?”三人齐声惊道。 这怎么好好的又要走? “我走,你们不走。”古寻解释道。 墨鸦迟疑着问道,“先生您有什么安排?” “你们留下来,听从明珠的命令。” “这……听明珠夫人的……”墨鸦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对于明珠的不安分,墨鸦也是了解一些,他有些担心明珠会乱来啊。 古寻揉了揉眉心,明白墨鸦的顾虑,抬手一摆,安抚道,“明珠的要求,你们看着办,如果实在过分,就去请示惊鲵吧。” “我也做了些安排,只要明珠不造反,秦王那边都会对她网开一面的。” 老板话说到这份上了,墨鸦几个当下属的只有服从命令,“是,先生。” ……………… 秦王政九年,风波不断,整个天下都在乱。 赵王偃薨逝,品行不端的太子迁即位,公子嘉逃往北境代地躲藏,引得新王赵迁对代地雁门守将——李牧不满。 楚王完薨逝,身世成谜的太子悍即位,而春申君黄歇被国舅李园暗算斩杀于王宫之中,灭其满门,自此再无战国四公子。 然而让人看热闹看的最欢的还是秦国。 秦王政加冠掌权,长信侯嫪毐犯上作乱,率军攻打蕲年宫,为平阳重甲军代主将蒙氏蒙恬所败,其人被俘,车裂而死,曝尸示众,其附庸逆党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其名下门客家臣,轻者处鬼薪之刑,重的剥夺官爵,远徙蜀郡。 这都不是关键,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长信侯嫪毐是个假阉人,还和太后赵姬有染,生有二子,嫪毐作乱也是妄图推举自己的儿子上位,赵太后甚至还帮助嫪毐造反。 这件事爆开以后,山东六国朝野上下都在讥讽笑话秦国,笑话秦王。 赵姬的所作所为,又一次刷新了秦国太后的下限。 比之昔日的宣太后,更让人所不齿。 好歹人家宣太后还是一心一意为秦国王室,甚至不惜杀死义渠王,可赵太后…… 秦王政最终摔死了两个孩子,囚禁赵太后于雍城萯阳宫。 好一场闹剧啊! ……………… 哗啦啦…… 古寻拿着一壶清茶,缓缓倒了一杯茶水,推给身前之人。 “有几日不见了,焱妃姑娘。” 对面的焱妃伸出素手,握住青玉茶杯,感受着手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明媚的凤眼看着古寻,柔声笑道: “古大夫不是不喜欢妾身吗,怎么还会在意多久不见?不应该永远不见最好吗?” 古寻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口气后笑着回道,“焱妃姑娘何必这么决绝呢?” “大家怎么说都是朋友,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有事没事聊聊天,来往一番总不是坏事。” “古大夫真的拿妾身当朋友?”焱妃轻笑着反问一句。 “这是自然,你看你欠我的那一万金,我都始终没有催着要,换了别人我早就堵到他门口去讨要了。” “呵,古大夫还是古大夫,没想到你聊个天还能顺势要债。” “没有没有,这不是顺嘴一提嘛。”古寻连忙摆手,笑着否认。 “无妨,妾身今日就是来还债的。” “嗯,还钱?”古寻眼睛亮了一下,。 一万金不多,可也不少,尤其是在他又花了一大笔钱,余额骤减的时候。 焱妃看他那个财迷样,不知是气是笑,“幸亏妾身已经筹到了钱,不然怕是要被古大夫你堵上门要钱了。” 古寻不管她的笑话,直言问道,“钱呢?没见你带着箱子啊?” “已经放到你们家后院了。” “那就行。”古寻晃了晃脑袋,也不介意自己家后院莫名其妙被人放了东西。 “说起来,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古大夫请说。” “秦王加冠那天,你们阴阳家的人哪去了?”古寻捏着茶杯,身体前倾,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天他赶到蕲年宫之后,完全没有看见月神等人,当时就奇怪,只是没深究,今天见到焱妃了,就顺便问问。 听到古寻问起这个,焱妃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笑道,“这场戏,我阴阳家并非主角,秦王陛下也不希望我们分润那些功劳,所以月神等人干脆就隐于幕后,没有露面,只是防备秦王不出意外。” “嘿!拿这话忽悠我?”古寻冷笑了一声,驳斥道,“周围有没有人藏着,我不清楚?” “月神要真的是躲在暗处,能避开我的感知……她少说也要躲在一里路外,那还怎么暗中保护嬴政?真有意外给人收尸她都赶不上。” “那古大夫你要去问月神了。”被戳穿了谎言,焱妃脸不红心不跳,兀自强词夺理,“那天妾身有事,并没有前往雍地,这个说法是月神她们告诉妾身的,同时也是给秦王陛下的。” 7017k 第四百零五章 找乐子 “啊……你们还拿这种说辞去敷衍嬴政?”古寻失笑一声,这种鬼话能糊弄住谁? “但秦王陛下恰恰接受了这个说辞。”焱妃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然回道。 “……”古寻的笑容陡然遏住,嘴角抽了抽,最终半感叹,半讥讽的说了一句,“长生真是个诱人的大饼啊!” 嬴政当然不会看不出阴阳家给出的说法纯粹是扯淡,不过是看在东皇太一画的香肉饼的面子是佯装不知,糊弄人罢了。 毕竟月神她们去没去也无所谓,反正他想要达到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对于嬴政来说,阴阳家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帮他追寻长生,至于其他的益处,有点最好,没有拉倒。 在阴阳家没有帮助嬴政实现长生,或者明确的表露出自己无法帮助嬴政长生之前,他对阴阳家都会格外的有包容度,只要不是出现根本性的立场问题,都可以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焱妃不知道画大饼这一说法,但是古寻话的意思她大概能体会出来,修长细致的脖颈微微扭动,臻首稍偏,眼神中露出好奇: “古大夫为何笃定东皇掌教不能帮助秦王陛下求得长生不老呢?” “嘶……”古寻咂了咂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探头先反问了一句,“我先问一下,你们阴阳家说的这个长生,仅仅只是寿数无穷吧?即使有人长生了,他被杀,还是会死?” “这是自然,人被杀当然必死。”焱妃点点头,肯定了古寻的说法。 “那要这样说的话,就算东皇太一不是给嬴政画大饼,真的能让他长生,也没啥意义啊。”古寻闻言,当即哼哼唧唧的笑了起来,对于这所谓的长生更为不屑了。 “古大夫何出此言?” “这种长生,呵呵……怕是嬴政长生之日,也就是他身死之时啊。” “嗯?” “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乎?”古寻笑着说了个焱妃听不懂的梗,接着才正经回答道,“朝野上下,百官黔首,没有任何人,包括嬴政的儿子,希望天下出现一个不老不死的君王。” “如果嬴政不愿意死,那他们就要亲手送他去死。” “他是秦国的王,谁能杀他?”焱妃蹙眉反问道。 “我说了,所有人都会要他死,那时候他就只是一个人,秦王的身份,没有任何意义。”古寻一摊手,“莫说他,就是把我摆到那个位置,也落不得好。” 这是个浅显的道理,照理说很好想明白,不过有时候像焱妃,乃至嬴政这样的聪明人也会困圄于所谓的长生之诱惑,心盲眼盲。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玉皇大帝,万仙之主,无论是正统的神话经集中,还是乡野民间的志异传说,他都没有儿子,最多就是在民间传说里有妻子,有女儿,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儿子。 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这话虽是玩笑,但不无道理。 仙人都是长生的,所以他们能接受有个永远的玉皇,反正说起来大家都是神仙,唯独玉皇大帝的儿子不能接受永远做太子。 换到嬴政身上,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永生,那么群臣和王子都要拉他下来。 空有无尽的寿数,却无无敌的实力,那跟唐僧有什么区别? “所以,东皇太一允诺的长生是否可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生本身只能是件虚妄之事,除非天下人人皆有可能长生,否则……呵呵。”古寻最后总结道,“天理循环,生死有数,这是最基本万物平衡,你们阴阳家好歹也是从道家分裂出去的,难道不明白,天意不可违吗?” “……”焱妃久久不语,眼神恍惚,似是在细细琢磨古寻所说之话。 良久,焱妃喟然一叹,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没理解,刻意岔开话题道: “道家天人两宗可都没有所谓天意之说。” “我说的天意,是指天理和人意,这他们也没有?”古寻摆手解释了一句,浑不在意话题被扯走。 他也没兴趣聊长生,对于他而言,这个话题甚至还没有探讨晚饭吃什么来的有意义。 接着古寻重新说回最初的问题,“焱妃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人那天干啥去了吗?” “妾身之前已经告诉你了。”焱妃仍不愿意,敷衍推脱道。 铛! 轻轻一声脆响,古寻放下茶杯,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再逼问,“焱妃姑娘不想说就算了。” 反正能让你们阴阳家暂时抛开嬴政,暗中谋划的东西,无过于就是苍龙七宿和人家蜀山的宝贝,没别的啥。 焱妃这时候反倒问了一句,“以古大夫你的实力,如果想要知道真相,大可以找到知情者,以武力威胁强逼对方说出来。” “妾身觉得,就算东皇掌教应该也拒绝不了古大夫你的……要求。” “你在顾忌什么呢?秦王陛下吗?” “嚯!”古寻颇为惊诧的叹了一声,稀奇道,“今儿真是难得,焱妃姑娘这是打算真的叛出阴阳家了?竟然撺掇我去对付你们掌门?” 焱妃对于古寻的惊诧反应淡然处之,悠然笑道,“如果古大夫有意对付东皇掌教,妾身不说你也会对付,反之,如果没有,那妾身说了也没用。” “不过是好奇一问罢了,古大夫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古寻看着眼前年不足二十,却已渐露成熟女性才有的端庄优雅之态的焱妃,笑了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告诉你就是。” “我不直接打上阴阳家的大门,是因为无聊。” “无聊?”焱妃不解其意。 无聊不才应该找点事做吗? 古寻又喝了口茶,才娓娓道来。“这些可以称之为隐秘的故事,对我而言都属于乐子,是调剂无聊人生的必需品。” “不过,我的人生还有大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探究这些事,不宜着急,什么都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楚,以后怎么办呢?” “所以……慢慢来。” “呵呵……古大夫你排遣寂寞的方式,倒是……独特。”焱妃听完这扯淡的理由,第一反应就是古寻在耍她。 天下如此之大,有人这么找乐子的吗? 7017k 第四百零六章 血脉 天底下但凡有野心,有抱负,有志向之人,说起来都可归类为不甘寂寞之人。 人家也是闲不住,想要施展一番。 可是人家选择的作为都是什么? 有追求文的,想要提笔安天下,有追求武的,试图立马定乾坤,也有身居高位的一代君王,志在天下,打算成为新的天子,一统中原大地。 可是古寻倒好,靠追寻些秘闻轶事为乐趣,为自己的追求。 那跟追求一生吃喝玩乐,无忧到老也差不多,关键他还有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 就一个字,颓废! 但是焱妃转念一想,古寻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对他看不过眼。 “这……可真是符合古大夫你的为人。” “呵!”古寻抬头斜眼搭她一瞅,冷笑着问了一句,“心里又没嘀咕我好话吧?” “呵呵。”焱妃笑而不语。 请自行体会。 “行吧。”古寻看在美人展颜一笑的份上,也懒得和她纠缠,打算送客的问道,“焱妃姑娘还有别的想要聊的吗?” “最后再说一句,祝古大夫你旅途愉快。”焱妃抛下一句诚意缺缺的祝语,就打算离开。 古寻却又突然拦住了她,没有微微皱起,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我突然有个问题想问一下焱妃姑娘。” “古大夫请说吧。”焱妃站在柜台前,微微露出半截浑圆修长的大腿,透过裙缝若隐若现。 古寻没顾上欣赏美人,接着说道,“我上次问你,东皇太一为什么要刻意削弱你的存在感,推举月神走在台前,你没有回答。” “怎么,古大夫还不死心,想要再问?” “不不不!”古寻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我不问这个,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本人是否知道我上次那个问题的答案?” 焱妃闻言,原本灿若明星的眸子突然灰暗了下了,变的有些阴沉,犹豫了良久后才选择了坦言回答,“妾身不知。” 古寻盯着她,觉得对方可能有些隐瞒……也许她知道部分,只是不完全。 把心里突然闪出来的猜测又过了一遍,古寻缓声说道,“我猜测,应该和你的出身有关。” 焱妃心中飘过讶然,不由反问道,“古大夫知道?” “我说了,是猜测。”古寻看着焱妃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心里明白了,她确实至少知道一部分……她在惊讶自己猜对了。 不过焱妃接着却又用意不明的出言驳斥反对道,“阴阳家弟子中,出身高贵者可不止妾身一人,如果是这个原因,至少月神也不应该被推出来。” “她的出身和你完全一样?”古寻闻言反问道。 “……并不一样。” “那不就完了。”古寻一摊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候差一点,就是完全不行。” 焱妃摇摇头,“妾身不觉得单单身份问题,需要细究到如斯程度。” 古寻搭眼瞥了她一下,看来焱妃这是想要借机从自己这儿套话啊! 也无所谓,本来就打算告诉她的。 “所以你得把‘身份’这个词,进一步深化提纯。” “什么意思?” “血脉!”古寻吐出了两个字,担心焱妃还是听不懂,又解释了一下,“再具体点,就是指你的肉体本身了。” 焱妃俏脸一红,浮上了一片淡淡的红云,露出了些许羞赧之色,不过很快就消退了。 她已经明白古寻的意思了。 “古大夫如何知道的呢?”忍下心中浮起的无尽猜测和怀疑,焱妃看着古寻问道。 “我说了,是猜测,猜测,猜测!非得说三遍你才能记住吗?”古寻又一次强调道。 这确实是纯粹的猜测,没有多少事实依据支撑,但古寻觉得还是比较靠谱的。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一点,其实就是忽略了为什么东皇太一日后会派焱妃去靠近燕丹,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好好一副掌门给人生了孩子,彻底叛变。 阴阳家那么多美女,为什么非得让堂堂副掌门的焱妃去? 阴阳家又不是慈航静斋,有派掌门传人勾引别人的传统,焱妃也不是师妃暄,练了剑典,剑心通明,对男人有特殊的吸引力,好使。 都是漂亮姑娘,月神没有焱妃好使?还是双胞胎没有焱妃好使? 关键就在于她的女儿,高月公主。 过去古寻以为高月的存在只是个意外,焱妃受命靠近燕丹只是为了夺取苍龙七宿,可现在他猜测,恐怕高月本身也是东皇太一的目的。 焱妃出身不凡,血统高贵,而燕丹身为燕国王族,恰恰又是如今天下七国中,血脉最为悠久高贵的一族。 七国中,秦赵皆为赢姓,出身一般,韩魏虽为姬姓,但祖上不过是晋国国臣,出身远却不贵,齐楚就更不必说了,前者发生过田陈篡齐,后者……‘我蛮夷也’了解一下。 唯有燕国王室,虽然国力衰微,但是论出身,却是实打实的文王后裔,先祖是武王的庶出大哥,最是根正苗红——顺便一说,燕国初代国君,也就是姬发的大哥,是为燕召公,而燕国国势最为炽盛的时候,恰恰是燕昭王时期,也是巧妙。 这些隐于背后的细枝末节,加上原剧情中东皇太一对高月的看重,很难不让古寻往这方面联想。 恐怕那个黑袍面具男最开始给焱妃的任务,就是从燕丹手里夺取苍龙七宿,顺便再绑个孩子回来,只是不小心玩脱了,焱妃爱情脑上头,也有可能因为孩子,决意叛变,最后演变成了动漫中的那般结果。 就是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东皇太一上次开价试图说动古寻的时候,为什么会愿意把焱妃当作筹码? 难不成是想一女吃两家? 要是真的也太不要脸了,慈航静斋用一个师妃暄还只拴住了一个徐子陵呢! “古大夫又在想什么?”看到古寻陷入沉思,久久不说话,焱妃不由出声打断叫醒他。 “啊!没什么!”听见声了,古寻回过神,摆了摆手。 “古大夫不想告诉妾身?” “没有,真的没什么。” 焱妃深深的看了古寻一眼后,微微欠身,“那……妾身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 古寻看着她恍若神仙妃子的背影,想到二人怎么也相识一场,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焱妃姑娘,我建议你多想想上次我跟你说的话。” “不管如何,还是不要为了别人的野心,牺牲自己的人生。” 7017k 第四百零七章 又见李斯 古寻不知道自己的提醒,或者说告诫焱妃有没有听进去,但是作为一个算是熟识的朋友,他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且行且看吧! 临近远行,有些拖延症的他把所有事情都尽可能的往后拖,现在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完,然后就可以走了。 ……………… 自咸阳宫出来,一直南走,穿过渭水大桥,来到渭水南岸后,再沿着水岸边向南走一段距离,就来到了如今七大战国之首的秦国的权力政治中心,章台宫。 走过最为繁华热闹,行商路人络绎不绝,七国百货应有尽有的章台大街,尽头便是雄伟瑰丽的章台宫。 章台宫仿照的是所谓‘我蛮夷也’的楚国的那座有着‘天下第一宫’之美称的章华台,据说它的建成,和宣太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毕竟她出身楚国,最为了解那座已经毁于兵祸的‘天下第一宫’。 后世汉朝建立,三宫之一的未央宫,就是在章台宫的基础上修建来的。 在章台宫的东北方向偏一点,是一片高地,被称之为龙首原,它的北坡修建有兴乐宫,日后西汉三宫之一的太后居住的长乐宫,就是由它改建而来。 嬴政冠礼后,长信侯嫪毐彻底打出gg,文信侯吕不韦称病居家不出,赵太后幽居雍城冷宫,后玺和王玺皆入嬴政之手,至此,秦国大权彻底重归于秦王之手,嬴政再无任何掣肘。 理所当然的,他也从咸阳宫里搬出来了,昂首挺胸,龙行虎步,名正言顺的搬入了章台宫。 对于古寻来说,这件事最大的好处就是,他见嬴政需要走的路变近了,而且也不用过桥。 其中的意义……聊胜于无吧。 今天,古寻就有事要找嬴政,来到了章台宫,不过不是独行,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熟人,不过很久没见了。 李斯! 这家伙自从回都以后,就没露过头,古寻从来没在嬴政那边见过他,也不关心他的下落,没特意打听过。 今天两人倒是恰好路上遇见,目的地还都是章台宫,就一起过来了。 不过李斯和古寻不一样,他是被嬴政召来的。 这地方的安保力度比咸阳宫要强,即使古寻有赢字令牌,也经过了繁复的多次检查,才正式进入了大秦的权力中心。 入内一览,古寻不等不承认,章台宫确实比咸阳宫强多了,颇有点杜牧说的那意思了——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朱墙金瓦,桂殿兰宫,高台楼阁,不外如是。 一个字,大气磅礴! 古寻不知道路,但是李斯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来了。 他领着古寻朝内走,两人路上顺便闲聊几句。 “李大人,这些天我都没见过你,你哪去了?”古寻好奇的问道。 虽然对此不是特别热衷,不过既然见着本人了,那也不妨问问。 李斯闻言苦笑了几声,回道,“古大夫不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相国大人府上。” “呃……”古寻卡了一下,然后才无法理解的追问道,“你可是跟秦王一起回的咸阳,摆明了和吕不韦不是一路的了,还跑他府上待着,嫌命长吗?” “古大夫有所不知,不去不行啊!”李斯又是摇头苦笑一番,“我是在吕相的举荐下出仕为官的,是他府上的长史,使臣之责回都时便完成了,岂有不回相府之理?” “呃……”古寻本想问他怎么不求嬴政把自己从吕不韦手上要走,但转念一想,那会儿嬴政也未必争得过吕不韦,越是索要,说不定李斯的境况越糟糕。 “看你安然无恙,运气不错啊,吕不韦没有找你的麻烦?” “呵呵,吕相……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至于揪着我一个小小的长史不放,所幸在相府上安稳的渡过了这段时间。” “嘿,那挺好。”古寻笑了笑,转而问道,“那今天秦王召你什么事啊?” “嗯……还是为了吕相国的事情。”李斯沉吟了一下后,没有隐瞒,和盘托出,“古大夫你也知道,吕相国和嫪毐案牵连不浅,王上正是命我去彻查此事的。” “那你查出来了?” “呵呵,这件事……主要是赵太后她……”话说半截,李斯可能考虑到赵姬怎么也是自家大王的亲娘,还是避讳了一下,略过道,“线索证据留下的不少,想查很轻松。” “吕不韦那边就没对付,让你查不下去?”古寻又顺着问了一句。 李斯笑笑,眉毛抖了抖,回道,“事情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无论如何吕相国也遮盖不下去了,纵使杀了我,王上也大可以再找人查,吕相杀不光所有人的。” 说完,他还叹息了一声,“唉……可惜了!” “吕相也算英明一世,功勋彪炳,又著下《吕氏春秋》,本可名传千古,流芳百世,如今却因当初的行差踏错,毁于一旦啊!” 这回轮到古寻笑了。 吕不韦还是名传千古了,就是名声没那么好,不过总归也是自作自受,当初借助了赵姬的这份力,就该想好日后会有所偿的。 谈话间,两人踩着莹白地砖,穿过宫墙高殿,来到了一间装饰颇为华丽,但是并没有多达几十上百阶高高蔓延的台阶的宫殿前,门口驻守着一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禁军。 领头的见到李斯过来,许是知道他,立马入内禀报了。 未几,一头红毛的赵高挂着惯有的阴柔笑容,走了出来。 李斯见到赵高,很亲切的上前两步揖手做礼笑道,“赵高大人。” “呵呵,李大人,您来了。”赵高自然也陪着笑,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到了古寻,“古大夫!您和李大人一起来的?。” “正好有点事,和李斯在路上遇见,就一起过来了。”古寻随口解释了一句。 赵高宽长的嘴角微微一扬,笑意更甚,对古寻的话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侧身招呼道,“二位大人请入内。” 跟着赵高,古寻走进了这间规模偏小的偏殿。 虽然规模不大,也不属于宫中最常见的高台宫殿,不过这件偏殿内里的装饰还是足够奢华的,尤其是和嬴政之前在咸阳宫的时候常待的那间幽静简约的书房小院比,更显华丽。 高坐在首位上的嬴政也不再穿着一身素白长袍,换上了冠礼那天穿着的玄色异纹王袍,头戴冠冕,眼若悬星,面似白玉,威严无两。 7017k 第四百零八章 得官 赵高领着两人走近之后,古寻和李斯都停在了下边,赵高一人佝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走到了嬴政身侧,负手低头侍候左右,盖聂则一如既往的抱剑守在一旁。 李斯上前两步,一抖衣袍,躬身揖手低头行礼道,“微臣参见大王。” 古寻也跟着一拱手,微微垂首,“秦王陛下。” 嬴政伸手虚抬一下,“无需多礼,都入座吧。。” 李斯这才直起身,和古寻两个人走向一旁,各找了个坐席坐下。 有一说一,古寻觉得正式入主章台宫的嬴政,身上那股上位者的王者气息愈发的浓厚了,就刚才这短短一会儿的时间里,他表现出的肢体语言和表情神态,比之过去更加的稀少了。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 二人各自坐好后,嬴政没有急着问李斯差事办的怎么样,而是先和古寻说话。 “古先生今日来见寡人,所为何事啊?” 古寻抿嘴笑笑,回道,“哈,辞行。” “古某不日就要远行,特来和陛下你说一声。” 嬴政听到古寻要走,表情依旧平静,轻声说道,“先生远游,可有什么需要寡人帮忙的地方?” 古寻摇了摇头,“没什么麻烦,不劳烦陛下你了。” 出门在外,无非就是需要点钱,古寻这会儿总不好问嬴政要钱,要少了不值当,要多了……现在的嬴政也掏不出大笔的现金,更何况也没由头要。 “嗯……有需要的话,先生可以找赵高去办。”嬴政微微颔首,留了句客套话。 赵高也适时的点头应道,“古大夫尽可来找我。” 如今的赵高不再自称奴才了,因为嬴政掌权后,把他封为掌管宫中车马的中车府令,虽然听起来这官跟大圣的弼马温差不离多少,不过实际上作为能够时刻跟着秦王的近臣,中车府令无疑是个清贵的官职。 位卑而权重,一般是秦王的亲信才能担任。 身份变了,称呼自然也改了,这既是赵高自己的意愿,也是必须做出的变化,和内侍不一样,现在他是有正经官身的人,不能对别人自称奴才了。 算起来,中车府令属于太仆的属官,和太医令黄山平级,比古寻倒还高半级。 接着嬴政暂且放下了古寻,转而去问李斯案子查的怎么样了,也不避讳古寻。 “李斯,寡人吩咐的事,如何了?” “回王上……”李斯热衷权力,也敬畏权力,对嬴政那是把礼节做到绝对完美,回个话都要站起身弓腰揖手,“关于吕相牵扯嫪毐造反一案,一应相关证据微臣俱已查清,证据也尽数上交廷尉衙门了。” “很好,办的不错。”虽是夸赞之语,但嬴政并没有露出喜色,脸色一片淡漠,语气还隐约有几分唏嘘。 他即位十年,这十年里,国事尽数交付于相国吕不韦之手,连他这个秦王也尊称对方一句仲父,不管双方立场如何,都不能否认,吕不韦对秦国厥功至伟。 自昭襄王薨逝,秦国历孝文,庄襄两朝,二王在位时间都不长,便早早过世,引的朝局动荡,声势大减,是吕不韦一手带着秦国再度壮大发展,多次攻伐六国,开疆拓土,甚至彻底消灭掉了东周。 虽然这部分土地大都落到吕不韦手里了,但他的功绩仍然是实打实的。 如今,这位奇货可居,英明一世的相国,文信侯吕不韦,却突然就要轰然倒台,即使是城府深厚的嬴政,也难免感慨。 猪队友害死人啊! 收敛心绪,嬴政恢复平静,对李斯吩咐道,“此案的后续,就仍由你来办吧。” 李斯闻言,嘴角忍不住翘起,而后又马上被他强行压下去,只是眼角那抹掩饰不掉的喜意表明了他现在心情很荡漾。 这件案子的后续,理论上是由廷尉去办的,嬴政既然说交给他,那就代表他李斯马上就会被提拔为廷尉了。 廷尉,九卿之一,掌管刑狱诉讼,职责和韩非的司寇一样,不过后者是自古就有的官职,而廷尉是秦国改制而来。 这可是两千石的大员,只在相国之下,李斯算是一飞冲天了。 当然,在秦国,空有官职的人算不得贵族,毕竟没有爵位,而官位又不能世袭罔替,李斯只能算暴发户,一个不好随时被嬴政一撸到底,重归白身。 这一次升职的人也不止一个李斯,受到牵连的中央地方官员数不胜数,空出了大批的位置,正好留给嬴政提扒一些信得过的,有能力,忠君的新臣上来,帮助他更快的彻底握牢手中的权力。 而群臣之众,受益最大的,莫过于昌平君熊启了,他因功被嬴政提拔为了左丞相。 左右丞相,乃秦武王所置,职责就是辅佐相国,其中左相地位更尊。 而现在,相国吕不韦马上就要倒台,人也已经消匿于朝堂之上,群臣中地位权力最甚者,就是熊启。 吕不韦的事交代完,嬴政就开始撵人了,先是对李斯说道: “李斯,你先下去吧。” 李斯不明所以,怎么突然就撵人了? 但是既然自家大王要自己走,那自然没话说,反正官位都捞到手了,老老实实的走了。 “盖先生,赵高,你们也先下去吧。”接着,嬴政又把贴身护卫和随身近侍也屏退。 盖聂眼神在嬴政和古寻之间来回晃了晃,沉默片刻,不发一语的退出去了。 赵高倒是想劝阻几句,嘴唇翕动,就要说话,不过嬴政似是猜到他要多嘴,直接一摆手,示意他下去。 赵高终究不可能跟主子硬犟,到嘴边的话又憋回去,躬身一礼后,也退下了。 现在,殿内就只剩下嬴政和古寻了。 古寻看看空旷的大殿,咧嘴笑了笑,“陛下屏退走所有人,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想问问古先生。”嬴政微微颔首,冠冕珠饰随之轻轻摆动。 “寡人得到了个消息,农家的六大堂主,前几日被发现尽数死于甘泉宫南部的一处村落中,同时附近还有那座村落所有村民烧焦的尸体,这件事先生知道吗?” 7017k 第四百零九章 避讳 嬴政这么问,自然是怀疑……应该说基本肯定人是古寻杀的。 至少在嬴政看来,如今咸阳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人或者势力,有能力一次性同时杀死农家六个堂主。 唯一有嫌疑的就是古寻。 尤其是那地方还发生了大火。 古寻也知道这事自己是最大嫌疑人,一点头,坦然承认道,“是我杀的。” “吕不韦招徕的那批杀手里,就有他们六个,原本可以留他们一命,可惜他们坐视旁人滥杀无辜,我索性就全宰了。” 嬴政有些意外的瞥了一眼古寻——他杀人嬴政不稀奇,只是杀人的理由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恐怕农家的人知道了都难以接受,自家的六大堂主就因为旁观几个黔首的死无动于衷,就葬送了性命。 要不是想着古寻不会在这种事上特意骗自己,嬴政都不是很愿意相信。 一瞬的意外过后,嬴政就陷入了深思。 农家六大堂主,是江湖上武功地位都属于最顶尖的存在,即使嬴政对江湖人不是很瞧的上,也得承认这种身份的高手,不可能为了吕不韦出的赏金而甘做杀手。 来一个两个差不多了,怎么可能六个全来? 明显有问题。 嬴政自然也会想到当日在新郑城外,农家有两位主管掺和了刺杀自己这件事。 这绝不是巧合,而是农家背后有人在针对自己。 农家的那位侠魁,田光?不应该……背后恐怕还有人…… 从沉思中回神,嬴政晨星般的眼眸望向古寻,轻声询问道: “古先生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古寻咧嘴一笑,“嘿,这个嘛……吕不韦肯定不可能请得动他们六个,而他们的目的又很明确的是冲着我来的。” “我和农家此前并未发生过矛盾,六大堂主绝对没有理由对我出手,所以……” 说到这,古寻一摊手,没有说透,但是意思都表达到了,肯定是另有其人在背后阴谋算计。 “据寡人了解,以及盖先生所知,农家……似乎和山东六国都无瓜葛,江湖人应该也没有理由参与我秦国的国事。”嬴政意有所问的说道。 古寻知道答案,却没有直言,反而把问题踢给了阴阳家,“农家背后有没有问题,我觉得陛下你可以去问问东皇太一。” “阴阳家?” “他们的占星术不是可以窥见天机吗?想来应该有办法查清楚,正好也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毕竟……无功不受禄。”古寻嘴角轻扬,露出礼貌而不失缺德的笑容,眼神还向着章台宫西方瞥了一下。 那边有一座新的建筑正在紧锣密鼓的动工——摘星楼! 这座高楼,是嬴政为月神,或者说阴阳家修建的,计划是修建百尺之高,用来观星问天。 这栋楼建成之日,也就是月神正式成为秦国护国法师之时,她会搬进去,每日为嬴政解惑答疑——这是对外的说辞,至于到底问不问,问了信不信,那就是嬴政的事了。 “先生不知?”嬴政眉头耸了耸,不知道对古寻的建议是否意动,还是又追问了一句。 “这事还得陛下亲自查明,古某无能为力了。”古寻一摊手,语气很遗憾的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他知道答案,昌平君熊启,但是没打算说。 朝堂上的事,古寻不想掺和,尤其是在嬴政这个君王面前,他不想表现的无所不知。 嫪毐和赵姬之间的那点破事也就算了,古寻还能往罗网身上推推,其他的还是少说为妙。 称孤道寡的人,都是多疑且刻薄的,几乎没有例外,越是那些英明神武的帝王越是这样,区别只在于程度。 按照古寻所知的正史,嬴政在这方面表现还算不错,比之汉武亦或明祖那些人强得多,但也只是程度较轻,绝对称不上没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古寻可以跟他坦言直谏,有些事则不适合。 熊启毕竟是他才提拔起来的左丞相,算是比较亲近信任的人了,自己跟嬴政说他的不是,效果未必多好,很有可能招来猜疑。 所以……还是让嬴政自己查去吧。 反正就算得不到阴阳家的帮助,嬴政应该也是迟早能查到熊启头上的。 六大堂主全部战殁,农家势必动荡混乱,嬴政只要肯下力气查,总能揪出点蛛丝马迹的。 到时候他自然会猜忌防备熊启。 “……”嬴政沉眸注视着古寻,静静的,没有说话。 对于古寻的敷衍之词,嬴政心里有数,对方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掺和。 嬴政倒是还算乐于见到古寻这个表现,同时他也从对方的表现猜到了一些真相。 这幕后之人也许就在秦国内部……不然古寻无需顾及,直言便是。 “既然如此,那寡人再命人去查吧。” 语意似是在失望,可古寻却能隐隐听出来,嬴政其实挺满意的。 对于自身能够把控住的人,只要对方有能力,嬴政就敢于放手去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所以嬴政愿意把熊启这个楚国公子痛快的提到如今的百官之首的位置上。 只要熊启敢有异动,嬴政自信自己身为秦王,都能第一时间将之镇压。 但古寻不同。 侠以武犯禁,而古寻恰恰是一个武力已经突破常人认知概念的存在,嬴政没有把握对付他,至少没有绝对的把握一击必杀。 一旦第一次出手失败,让古寻逃了出去,那就轮到自己睡不着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不是不可能啊! 嬴政一直对古寻礼遇有加,也就是在安抚他,让双方的关系处于缓和友好的状态。 一来愿意花钱,二来也不计较古寻的失礼之处。 但是礼遇归礼遇,他并不希望一个难以控制的人插手朝政,朝堂上并不需要一个自己这个君王都把控不住的变量存在。 之前他几番招揽古寻,试图拉拢他入朝为官,就是一个试探,试探古寻的想法。 得到的结果还算满意,不管他是真的无意朝堂权力,还是知道自己心中的忌讳,刻意回避,都没有问题。 对嬴政来说,这就足够了。 当然,他也不希望完全失去古寻这道超规格的力量,所以另作了其他的安排,比如弄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太医院副的官职给古寻,又比如让他当扶苏的老师,其中都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让古寻和秦国有更进一步的紧密联系。 7017k 第四百一十章 气感 “陛下还有别的事要问吗?没有古某就告辞了。”话已说尽,古寻站起身,意图告辞。 嬴政沉吟了一下,又问了一件事,“古先生这次远游,不知道同行者都有谁?” 古寻只当嬴政担心自己全家老小一起跑路,为了安抚对方而回答道,“只有古某和焰灵姬,旁人都会留下。” “只有你们两人……古先生的那几个属下也不走?” “不走。” “那也好,他们几人在嫪毐作乱的时候,曾保护了扶苏,按律当赏。”嬴政意有所指的说出了那天墨鸦几人在宫里的作为。 古寻眉头不由挤了挤,他就知道墨鸦当时的擅自行动会引起嬴政的注意。 嬴政肯定不会随便放任闲杂人等接触自己的儿子。 古寻一拱手,既是婉拒赏赐,也是解释的说道,“赏赐就不必要了。” “墨鸦他们是受到我的指示才前往宫里暗中保护扶苏的,这孩子毕竟是我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学生,当老师的关心他一下应该的,再谈赏赐就没趣了。” “看来寡人没有看错,古先生你果然会是个合格的师长。”嬴政露出淡淡的近乎没有的笑意,意有所指的回了一句。 “嘿!希望如此吧。”古寻对此,只是咧嘴笑笑,装傻充愣,想着赶紧把这事糊弄过去拉倒。 “古先生话说的有几分道理,然国有国法,赏罚须得分明,有功寡人必须赏,所以先生还是不要推辞了。” 这一次,嬴政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古寻估摸着他应该是铁了心要赏,再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只好一拱手谢道,“那古某先代墨鸦他们谢过了。” “呵呵,不止是他们,先生你也有封赏。” “我?我也有?”古寻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还是接受了,“那古某也谢过陛下了。” 既然接受,那就都接受,一接一拒,同样怪不给面子的,反正嬴政现在应该已经彻底打消了让自己入朝为官的念头,收点赏赐也没啥的。 “先生可以自便了。”见到古寻接受,嬴政微微颔首,示意古寻可以走了。 古寻也不废话,抱拳一礼后转身离开。 嬴政独自坐在大殿首座上,突然问道: “你觉得他怎么样?” 随着嬴政声音落下,一个人影从大殿的后方隐秘处走了出来,三四十岁的年纪,一头长发,气质温润又不失凌厉,体型微胖,呼吸绵软悠久,步履轻盈,显然是个高手。 面对嬴政的问题,他不紧不慢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答道,“看起来,似乎是个很简单的人,尽管有些小心思,却溢于言表,不难看透。” “所以……你觉得他可以信任?” “信任与否,王上不是早有决断了吗?”那人轻笑一声,悠然回道。 如果嬴政不信任他,哪怕不敢对他贸然下手,也会敬而远之,至少不会将自己的安危挂在他身上。 归根结底,是古寻的城府太简单,尽管不乏聪明,也往往能够猜透旁人的想法,但对嬴政来说,古寻其人基本上一眼就足以看透。 城府深沉,心思复杂的君王,往往会亲信这类简单的人。 “……”嬴政沉默了一下后,转而问那人道,“你觉得,寡人应该怎样安排却邪?” “但凭王上做主。”那人依旧笑盈盈的,揖手一礼回复道。 “嗯……”嬴政心里似有决断的点了点头,轻哼一声。 那人闻声而知意,飘然消失在殿内。 ……………… 离开章台宫,古寻也没回医馆,顺着渭水往上去,又来到渭水大桥,过桥直奔咸阳宫。 他要去找自己的便宜学生。 嬴政搬去了章台宫,但是扶苏这些个公子,以及嬴政那些个后妃都还待在咸阳宫。 毕竟有一点,章台宫是远比不上咸阳宫的,那就是面积。 章台宫占地最多四分之一个咸阳宫,还云集了朝廷大量的重衙门官署,没那么多闲置空间。 不过咸阳宫的这个优点对古寻来说也不算优点,这让他每次进咸阳宫找人都要拐好大一圈路。 在宫里转了一圈,先是去了扶苏的寝宫,得知他现在在书房上课学习,然后去书房,又得知了他已经完成了上午的课业,下课休息了…… 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圈,总算在路上截住了小扶苏。 小家伙最近心情不错,因为他爹最近心情不错,前些天的刺杀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心理阴影。 这一点不得不说墨鸦了,虽然他在不必要出手的时候出手惹了些麻烦,但是,他也成功的让扶苏早早的脱离战场,没有目睹到血腥的杀人场面。 这一点古寻觉着还不错。 尽管古寻也不知道扶苏的心理素质怎么样,是否看过类似的场面并已经有了抵抗力,可……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不该看的就不能看。 “老师,您找我吗?”扶苏站在路上,恭敬的朝古寻作揖行礼问好。 他身后依旧是一队禁军,不过此时古寻的身份已经变了,他们也就不再防备古寻了。 “嗯。”古寻点了点头,然后一招手,示意扶苏跟上来。 小家伙急忙加速抡了几下小短腿,迈步跟上古寻身侧,稍落后一步的并行于道上。 古寻边走边跟扶苏说话,也不避讳后边的禁军: “怎么样,最近几天练功了吗?” “呃……每日清晨和傍晚,学生会练功半个时辰。”扶苏嘟着嘴回答道,似乎想到了有些不开心的事情。 “效果怎么样?” “……学生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到老师你说的‘气感’。”扶苏小脸上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在练武一道上天资不佳。 这也是他刚才不开心的原因。 古寻看着他,笑了笑,安慰道,“这很正常,才几天而已,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帮助你行气,体会气感。” “那……那……”扶苏一听,嗫喏的想问些什么,又没好意思开口。 古寻主动帮他说道,“是不是疑惑为什么我不帮你行气?” 扶苏有些羞怯的点了点头。 “呵呵,我上次说过,你还小,不必急于求成,自己摸索体会气感更好一些,等到你基础打好,我教你更高深的武功时,自然就会帮你了。” “学生明白了,谢谢老师。” 7017k 第四百一十一章 强闯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扶苏的寝宫。 如今的他才几岁大,小孩子一个,所以只是安排了一处宫殿给他住,等到年岁渐长,就会单独划一片区域作为他的公子府了。 扶苏的寝殿,那些禁军自然进不去,只有古寻一人跟着进去了。 二人现在关系亲近,也没人有异议,只是门口安排了几个好手站岗,以备不时之需。 进去之后,扶苏招呼古寻坐下,还很有礼貌的帮古寻倒茶。 这也就是他年纪还小,不需要忌讳太多,不然纵使是繁文缛节不多的先秦时期,也断然轮不到他堂堂一国公子给古寻倒茶,就算古寻算是他的老师。 等大了,就得自持身份,端着了。 那就不可爱了啊! 古寻端起茶杯,轻吹一口气,心里不由叹道。 “扶苏啊。”古寻抿了一口茶,眼神依旧飘忽的念叨了一句。 “老师。”坐在对面的扶苏急忙应了一声,坐姿还是那么板正。 他现在对古寻的态度比之前更为尊敬,因为嫪毐案中,古寻出手的事情流传开了。 尽管只是寥寥几下,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的作用。 扶苏没想太多,只觉得老师很厉害,并且帮了自己父王大忙。 外加上墨鸦还出手救了他。 情分这种东西终究不是互相喊两句老师学生就能培养出来的,得有点实事做底子。 “估计明天我就会离开咸阳了。”古寻说出了自己找他的原意,也就是道个别。 “这样吗……老师明日什么时候走,学生去送送你。” 扶苏一听,没有露出多少不舍的神情,毕竟感情还有些浅,最关键的是接触不够多,没有依赖性。 小孩子心思没大人那么复杂,成年人对于分别的想法更多,深受爱别离之苦,孩子嘛,只黏糊自己极度依赖的人。 古寻显然还没到这个程度。 古寻摆了摆手,阻止道,“不用,明天我一早走,你不用送我。” “你一个半大孩子,不适合出宫,老实的待着吧。” 扶苏张了张嘴,本想坚持一下,但是一想自己父王确实未必同意自己出宫,垂头丧气的又低下了头。 “那……那老师见谅,学生只能今日在这儿请老师您保重了。”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有任何事的。”古寻又抿了口茶,随口回道。 “我走以后,你不要停下吐纳法的修炼,既然决定了习武,就要坚持,不过每日也不用花太多时间,保持住现在的一天一个时辰就够了。” “学生明白,一定谨记在心。”扶苏恭顺的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自己记下了。 古寻又吐了口气,声音略沉的接着说道,“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走之后,你父王恐怕就会更加繁忙,没有时间理会你,不要在意,生为一国王室,秦王之子,你得明白你想要拥有常人的父子温情不现实。” “他不说,不做,乃至疏远你,未必就是讨厌你。” “你要做的就是努力学文习武,提升自己。” “你偏好儒家的学问,这没问题,但是不要死读书,儒家所谓的圣人之理,未必就是对的,就是好的,多动自己的脑子思考。” “当然,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大道理,你估计想不明白,不过不要紧,记下来,慢慢琢磨吧。” “若是实在不理解,可以去……问你父王。” 扶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嗫喏道,“我不敢……” “那你就去问……呃……”古寻一时想不出来扶苏还能问谁。 他在咸阳认识的人本也就不多,扶苏能见到的……赵高?或者李斯? 但这俩人不适合啊。 赵高肚子里估计不少坏水,只会教坏小孩子。 李斯……为人太世故圆滑,过分现实,扶苏偏好儒家,生性淳厚天真,和李斯犯冲。 其他的……盖聂吗? 其实不说合适不合适的问题,这些人精也从根本上就不会真搭理扶苏。 公子的身份敏感,自己身为他的老师,做事有时候都会束手束脚,何况他们这些外臣。 避之不及,岂会亲近? “实在不理解,那你就使劲琢磨吧。” 扶苏还等着古寻给自己说个靠谱的人选呢,结果就得这么一个回答,小脸更苦,只觉人间不值得。 “老师……” “行了,不多聊了,还有别的事,你自己玩吧。”古寻一抬手,制止了小扶苏意图抱怨的举动,撂下茶杯,扭头就走了。 “老师……”扶苏只来得及伸手一招,话都没说出来,人就消失了。 小娃子只能愣愣的放下手臂,久久无言。 ……………… 骊山山腰隐秘处,阴阳家总部所在。 古寻飘然落至神都九宫之前,一身白衣如新,手中提着一把带鞘长剑,剑柄青绿如玉,剑格处嵌有一枚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宝石,晶莹剔透,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碧绿青光,剑鞘呈水蓝色,直刺状,剑身渐变细窄尖锐。 更引人注目的是,整把剑都在散发着森白飘渺的寒气,升腾而起,宛如青烟。 提着剑,古寻迈步直奔中央宫殿。 这地方他是一点不了解,除了知道观星殿在哪之外,一无所知,不过无所谓,随便揪个仆役弟子就能问个大概。 许是对自家实力的自信,阴阳家没有安排任何明哨暗哨,几乎就是四门大开。 古寻轻轻松松进入殿内,开始瞎溜达,路上捏死了几个没神智,没脑子的阴阳傀儡之后,总算逮到个活人。 “什么人?敢擅闯我……呜呜……”那名阴阳家弟子狠话还没撂完,就被古寻一把捏住脖子,攥了过来。 稍微松开点力气,让人能说出来话后,古寻问道,“你们副掌门东君,她在哪?” “你是谁?”这家伙貌似还有几分忠心,没回答问题,反而还试图打探古寻的情况。 “呃啊……” 没办法,古寻手上再加几分力气,捏的对方一阵窒息后又松开,语气温和的接着问道,“人在哪?” 这时候,周围开始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估计是大队的阴阳家弟子赶过来了。 古寻估摸着……应该是刚才捏死的那几个傀儡引起的注意? 不管了,反正人越多越好。 7017k 第四百一十二章 日宗 古寻一把扔掉手里的那个疑似死忠分子,看着围上来的穿着黑青道袍的阴阳家众弟子,打算从面相上找个像是软骨头的主儿。 这群人和被古寻扔掉躺地上死命喘气那个货一个表现,上来就有人先喝问道: “什么人?敢擅闯……” “过来吧你。”古寻也不挑了,直接右手虚空一拉,把说话的那个给扽了过来。 “东君焱妃在哪?” “你……” 结果又是不回答,古寻已经有些烦了,这群人要是也不肯配合的,他就直接用狮吼功叫人了。 其余的阴阳弟子见到古寻手里有人质,丝毫没有投鼠忌器的意思,互相之间对视一眼,手中开始结印,当即并肩子上了……说不准还打算把人质一起做了拉倒,毕竟阴阳家内卷挺严重的,少一个人就少个竞争对手。 这些阴阳弟子也不懂什么高深的阴阳术,对战的主要手段就是驱使数量庞多的阴阳傀儡。 一下子涌上来几十个脸色青黑,脚尖半浮空中的活死人傀儡。 古寻旁若无人的继续拷问着手里那个倒霉蛋,另一只提着剑的手随意一挥,冻人心魄,阴寒至极的湛蓝幽冷之气四散而出,所有傀儡稍微沾上那么一点,瞬间就全身结冰,冻成硬邦邦的一坨,哐当砸地上。 一转眼,第一波冲上来的阴阳傀儡就全数冻成了冰坨子。 那些阴阳家弟子大惊失色,没想到入侵者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快去通知长老大人!”眼见不是对手,他们自然就要搬救兵。 这是他们的大本营,有的是高手在,五大长老,护法,副掌门,乃至掌门都在。 正好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不是要找副掌门吗?成全他。 他们不敢主动外泄焱妃的情报,不然即使没被这个入侵者打死,也一定会死于阴阳家的法规。 但是被迫找她求援就没问题了。 古寻又扔掉了手里那个倒霉蛋,丝毫没有阻拦部分弟子逃跑报信搬救兵等举动的意思。 他求之不得啊! 不过没等这些人跑出去多远,一道清冷幽寂的声音响起。 古寻闻声露出了笑意,总算来了一个靠谱的。 “何事在此喧哗?” 伴随着声音,一抹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廊道处,正是一身月纹蓝裙的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少女的容颜永远那么赏心悦目,令观者即使不贪花,也会心神一笑。 唯一的不好就是,古寻至今见过的所有美女里,月神的衣着包裹程度,是唯一能和胡夫人相提并论的,基本上啥都没露……倒不是非得偷瞄点什么,就是奇怪。 月神入眼最先看见的就是那几十座冒着丝丝寒气的冰坨子,心下微惊,好厉害的冰寒之气! 接着她就看见了冰坨子中央的古寻,脸色一怔,估计是有些意外,“古先生?” “你这是?” “啊……我有点事找焱妃。”古寻若无其事的朝月神一笑,好像地下躺着的那两个大喘气的脸色青紫的阴阳家弟子只是自己吃饭噎着了,和他古某人毫无关系一样。 月神也不在意那两个人的生死,别说没死,就是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阴阳家弟子……呵呵,没人权的。 她脸色微微变动,眼神隐晦的打量着古寻,想要猜测对方找焱妃的原因是什么。 很显然,光靠看是看不出来任何问题的,于是她暂且压下好奇,伸手一招: “先生请跟我来吧。” 顺便还喝退了那些普通弟子,“你们都散去吧。” 说完,不管各自四散的阴阳家弟子,就领着古寻朝宫殿里面走去。 古寻临走前不忘拄剑朝地一震,无形的气浪四散开来,那些个冰坨子瞬间碎裂崩解,落至地面,转眼间就尽数消散无形。 当然,冰是化了,那些个傀儡也跟着崩碎消散了。 路上,她闲不住了,开始试图打探消息: “先生如此突兀的登门拜访东君大人,不知所为何事?” “一点小事。”古寻没有正面回答,又怕月神继续试探,索性回道,“等到了焱妃那你就知道了。” 月神闻言也就不费劲打听了。 摆明了不想说呢,再问效果也不好,不如等着看看见到焱妃以后对方的说辞。 两人接着走了没多远,又碰上熟人了。 两道一模一样的靓丽身影,紫裙长发,窈窕有致,双胞胎娥皇女英姐妹。 双方一见面,古寻仍旧笑眯眯,怎么说也算个熟人,再相见是件好事。 湘夫人姐妹俩可就没他那么高兴了,原本还算欢欣的表情瞬间就垮了,姐姐娥皇脸色阴沉如水,双眸带着怒意看着古寻,妹妹女英脸色有些苍白,似是想起了被打伤的经历,对古寻有怒有怨也有惧。 “两位好久不见啊!”古寻还算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可惜没啥用,娥皇冷声冷气的反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等古寻回答,月神先开口肃声提醒说道: “湘夫人,古先生乃是客人,前来找东君大人的,不可无礼。” 阴阳家,官大一级压死人,月神恰好就大她一级,得了这么个回复,娥皇被噎的脸色一阵青白变幻,最终只能恨声说道: “娥皇明白。” 不过紧接着又说道,“我和女英也恰好想找东君大人,不知可否同行。” 月神闻言看向古寻,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湘夫人好歹也是个长老,这点自由还是有的,就看古寻什么态度了。 “当然没问题,走吧。” 于是一行四人一齐朝着东君所在的日宗宫殿走去。 一行人,古寻和月神在前,脸色正常,娥皇女英在后,阴着脸,两边咋看咋别扭。 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神都九宫之一,日宗主殿,大殿外的墙面上可看见繁多复杂的太阳神纹,以及些许三足金乌的雕纹画像。 整座宫殿的尖顶,就是一座巨大的展翅三足金乌,三足双翅,漆黑羽翼,点缀着些许金粉,活灵活现,和焱妃用真气幻化的那只一模一样。 走进去一看,也是到处可见太阳纹和三足金乌,烛台,灯珠,浮雕,石柱……等等各类装饰摆设上,基本都有,无有例外。 整座建筑中,并无其他阴阳家弟子,空空荡荡,阴暗荒凉。 7017k 第四百一十三章 冰魄剑 阴阳家有五部三宗,其中只有金木水火土五部收弟子,日月星三宗是不收弟子的,所以这三宗的宫殿格外的空旷,五部的宫殿零星还能见到一些年轻的有朝气的弟子,以及大量的老咸鱼,就比如古寻刚才碰见的那些,已经入门很多年了,没有升迁更高级别的可能,终生就是个寻常弟子了。 “这日宗的宫殿,除了太阳纹和三足金乌,看着可和温暖明亮的太阳半分关系也没有啊!”古寻打量了一下这阴暗昏沉的空间,不由吐了句槽。 就这破环境,是给二十岁不到的少女住的吗? 想着呢,古寻顺便偏头向月神问了一嘴,“你的地盘也这个德行?” “……日月星三宗的宫殿大都如此,我们并不需要招收教导弟子。”月神随口解释了一句。 这时,焱妃也缓步从大殿深处的廊道中走了出来,湛蓝色的宫裙拖在地上,迤逦曲折,她大概是知道了有人进来,所以出来看看。 一出来就看见了自己那个好胜心切的妹妹,水部的湘夫人姐妹,以及……古寻? “古大夫?你怎么会来妾身这里?”略微惊愕的脱口问道。 月神明媚的双眼忍不住在二人间来回打量,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啊! 湘夫人姐妹没想那么多,仍旧默默的站在后面,心里指不定在怎么诅咒念叨古寻。 一直顺风顺水的姐妹俩,还是头一回遭遇那么大的失败,女英整整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彻底清除掉体内的异种真气,心中难免对古寻有些郁结难平,尤其是她们俩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还有几分少女心性。 要不是古寻给的特效药极大的缓解了疼痛,这会儿姐妹俩更看不得古寻了。 古寻笑了笑,抬起手中宝剑一晃,有点事找你。 焱妃此时已经收敛了脸上的惊异,挂上了温和的轻笑,双手垂于身侧,曼妙的身姿扭动,前行几步走到古寻近前。 没有急着问什么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他手里那把剑上。 虽然剑身未露,但是仅凭这温润似玉,青光照人的剑柄,就足以让她知道,此剑绝非凡品。 古寻的佩剑焱妃见过,那是一把炽烈如火的方正长剑,同样是把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但显然和他现在手里的不是一把剑。 他找自己和这把剑有关? 一路上,月神和湘夫人姐妹也没少打量这把剑,同样看出了它的不凡,也隐隐猜测古寻的事可能和剑有关。 “这把剑……似乎不是古大夫你的佩剑吧?” 古寻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回话,只是伸手朝她一递,“把剑拔出来。” “嗯?”焱妃不解其意,面露疑色。 古寻再次强调道,“把剑拔出来。” 焱妃人还是不明白,但手却伸出去接过来长剑,打算先按照古寻的吩咐办。 拔剑! 剑器甫一入手,焱妃只觉得好沉,手上加了不少力气才拿稳,接着就感觉自己拿的不是剑,而是拿住了一块至阴至寒的万载玄冰,寒气霎时间顺着手部接触侵入体内,她的龙游真气瞬间被动激活,飞速运转,试图驱赶异种能量。 然而炽烈如阳的日宗魂兮龙游一时却压不过这股寒气,让焱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古寻看出了她状态不怎么好,但还是继续道,“拔剑吧。” 月神三人在一旁,神色各异的看着焱妃。 虽然看起来那把剑就很冷,直冒冷气的,但是也不至于让焱妃冷到打寒颤的地步吧? 焱妃一边调动全身真气去镇压外来的异种寒气,一边伸手握住剑柄,打算拔剑。 手心刚一握紧剑柄,焱妃脸色骤然一变,寒气瞬间壮大数倍,她几乎已经扛不住了。 不过她这会儿好胜心上来了,强行压制寒气,试图拔剑,然后…… “哼!” 一声闷哼,焱妃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双手无力垂下,剑器脱手下落。 月神等人看的颇有几分目瞪口呆的意思,头一回见……不对,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拔个剑能把人拔受伤的,还是内伤。 古寻急忙上前一步,一手接住剑,一手拍在了焱妃裸露在外的雪白香肩上,一道精纯的火阳真气打入,瞬间帮助焱妃驱散了寒气,也滋润了一下她受创的经脉,让她的脸色重新转为红润,伤势好转大半。 “感觉到不可强行为之,就适可而止,瞎逞能。”古寻撤回手掌,瞪了焱妃一眼,没好气的斥责道。 焱妃并不生气,只是有些不甘心自己竟然连把剑都没拔出来,又要求道,“让妾身再试一次。” “不用试了。”古寻一口拒绝,“你内功路数和此剑不合,成功概率极低,我找你也只是随手一试罢了。” 焱妃阖眼两秒,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复平静,尽管心里还是不甘心,但是也知道古寻不会再让她乱来。 “这把剑是?” “呵,剑名——冰魄!” “冰魄……”焱妃略一沉吟,赞叹道,“好名字,恰如其分啊!” “古大夫让妾身拔剑又是因为?” “给它找个剑主罢了。”古寻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这话一说出来,四女全都大概明白了。 显然这剑不好拔,而若是能拔出来,就能成为剑主,使用此剑。 焱妃点了点头,突然偏头问道,“妾身是第一个拔剑之人吗?” 古寻咧嘴一笑,你想的挺美,“当然不是。” ……………… 昨天夜里,晚饭过后,气温转凉,微风习习,星月之辉开始取代太阳余光,遍布星空。 古寻坐在庭院中的一座凉亭里,连鞘的冰魄剑摆在中央的石台桌面上,旁边摆着一壶茶,嗯……凉茶。 惊鲵抱着已经一岁,高兴的时候能够在床榻上打滚翻腾乃至爬行的小阿言,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细长的黑发随风轻扬,一身素衣布钗,尽显清丽之色。 古寻端着茶杯,见她人影,急忙招手,“来来,过来,来的正好。” 母女俩一齐用漆黑明亮的眼珠看着古寻,走近过来。 “怎么了?”惊鲵坐到古寻旁边,将孩子架在自己丰润的大腿上,扭头问道。 “看这个。”古寻笑着伸手一指桌上剑器。 惊鲵自然顺势将目光偏移过去。 7017k 第四百一十四章 冰魄剑主 桌上的剑她过的时候当然也瞥见了。 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凡品,而且也不是自己熟知的天下名剑,惊鲵当即明白,这应该是古寻常说的七剑之一,和长虹剑同宗同源。 “这是?”惊鲵柔声一问。 “冰魄剑,七剑之一。”古寻说着话,顺手伸手去抱阿言。 惊鲵把孩子递给古寻,自己站起身走到桌边。 “试一下把剑拔出来。”古寻调整了一下阿言的坐姿,搂在怀里,一边摸着孩子还很稀薄的毛发,一边说道。 惊鲵不知所以然,拔剑怎么还要试一下? 不过她没有多问,探手就去拿剑。 入手便是一沉,冰魄剑重达四十六斤,远非寻常剑器可比,好在惊鲵熟悉长虹剑,早就料到这把剑也不会轻,手上力度用的重,稳稳的拿起来。 紧接着,幽蓝色的冰魄寒气顺着惊鲵的纤纤素手往上蔓延,同时,一股微薄却精纯异常的异种寒气顺着手部经脉入侵惊鲵的腑脏。 眉头一皱,惊鲵没有急着撒手,仍旧握着,体内的真气开始奔腾,驱逐这股异种寒气,手上动作也不停,分别握住剑鞘和剑柄,试着拔剑。 噌~ 一声鸣音,一截窄窄的如光似玉的剑体显露出来,而后惊鲵脸色猛然一变,当即松手,冰魄剑跌落到石桌上,剑体重新完全没入鞘中。 “好厉害的寒气……”惊鲵垂首看着冰魄剑,喃喃惊叹道。 刚才她一拔剑,原本只是无根之萍的异种寒气瞬间壮大了十数倍,在她的经脉中疯狂肆虐,心知不好她就当机立断的松开了手。 剑一脱手,寒气瞬间就失去了后劲,被她轻而易举的驱散了。 这种力量她感受过类似的,就是古寻的那把长虹剑。 她每一次持握长虹剑,都能感受到剑体中蕴含着的炽烈伟力,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一般,暗流涌动,爆裂无声,一旦爆发却足以吞噬毁灭一切。 不过长虹剑的力量永远都安静的存续在剑体中,从不异动,可这把冰魄剑的力量却会主动外泄伤人。 一把剑就相当于一位最顶尖的江湖高手了。 不等惊鲵去问冰魄剑为何如此神异,古寻主动开口解释道: “长虹冰魄乃是七剑之首位,一阴一阳,一冰一火,一者正大光明,刚烈炽热,一者幽寂飘渺,冻心动魄,威力最为强大。” 惊鲵微微颔首,赞同道,“确实神异非常。” 古寻笑了笑,顺手把正在努力扒拉着他的身体往上爬的阿言提溜起来,扶稳站在自己大腿上,“冰魄剑与其他七剑有一点截然不同之处——冰魄剑主是由冰魄剑自行择主。” “它不接受的人如果试图强行拔剑,就会遭到其内的冰魄寒气反噬。” “你也不能使用吗?”惊鲵对于自己没得到冰魄剑的承认这件事不觉失望,淡然笑了笑,坐回古寻身侧,轻声问道。 “我当然可以了。” “且不说冰魄剑认不认我,就是不认,我也可以靠硬实力强行拔剑。” 冰魄剑到底只是一把剑,实力够强的话当然可以强行使用,就是没什么意义,七剑各有神异,可若是不能人、气、剑三者合一,那拿在手里也不过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锋利宝剑而已。 当然,有削铁如泥这个效果也很不错了。 可惜能有实力强压冰魄剑的人,绝对不至于缺把锋利的武器。 换言之,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这时候古寻又笑了笑,伸手捏了捏阿言的小脸,让小姑娘气的胡乱挥手,打在他的脸上。 “说的是剑择剑主,其实没那么神异,冰魄也只是一把剑而已,没有那么聪明,只不过就是大多数人的体质……亦或者其他某些方面的条件不符合使用此剑的标准,所以受到了剑气的排斥。” “虽然我也不清楚这个要求具体体现在哪方面,但是可以确定,不同的人即使不能使用此剑,受到的排斥程度也是不完全一样的,有的人受到的排斥极为强烈,有的就要微弱许多。” 惊鲵闻言不由疑惑道,“倘如得不到冰魄剑的承认,便是受到的排斥微弱,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古寻哈哈一笑,“我说了,冰魄剑只是一把剑,没那么聪明。” “七剑剑主,剑不可离气,气不可离剑,想要将七剑功法修炼到高深之处,必须有七剑配合。” “但是没有剑也能练,不过就是一来进境过慢,二来难登高峰,可是如果受到的排斥足够弱,就可以先练冰魄玄功,再强行执剑。” “如果修炼的是冰魄玄功,那么强行执剑后,就可以等同于得到了冰魄剑的承认。” 冰魄真气可以沟通冰魄剑,只要把剑牢牢握在手里了,那一样可以做到人剑气三者合一。 “所以你打算用这种取巧的办法来寻找新剑主?”惊鲵听完古寻的解释,也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温柔的笑着问道。 “对头!”古寻喝了口凉茶,点头笑对,顺便扶了扶往两边歪来倒去的阿言。 冰魄剑找传人既是七剑中最简单的,也是最麻烦。 它不需要古寻费脑子去挑选合适的剑主,自己就能搞定,但是纯看运气,运气不好……它能熬到古寻死。 蓝兔的玉蟾宫一脉,似乎有特别的甄别方法,能够找到甚至培养合适的剑主的,但是古寻从没打听过这事,毕竟没用的东西问来做什么? 可现在就很麻烦。 所以他收了嬴政的款子以后,立刻把冰魄剑兑换出来,然后琢磨了这么个邪道方法。 虽然是取巧之举,不过古寻也会尽量把控一下人选的各方面素质,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也算对得起蓝兔。 唯一的问题就是,就算是用取巧的办法,人选也依旧不好找。 他只能先从身边亲近的人开始挨个测试——先找的满足条件的人,再去研究是否该让对方成为冰魄剑主。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冰魄剑主必定是女人……应该说是女性,男人绝对不行……除了他以外,剑是从系统里换的,他当然能用。 也就是说,天下间一半的人已经算是被筛下去了……也不知道这年头男女比例是不是接近一比一? 7017k 第四百一十五章 道别 古寻又和惊鲵聊了些闲话后,便一手抱着阿言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抄起冰魄剑,往厢房去了。 惊鲵既然不行,那就接着往下试呗。 家里面的,明珠,焰灵姬,包括鹦歌都得试试。 照理说焰灵姬她的体质特殊,先天控火之体,修炼的还是火巫术,能拔出冰魄剑的概率趋近于零,不过……终究不等于零,还是有机会的,冰魄剑并非完全排斥修炼火属性功法的人。 反正也不费事,一起试试吧。 况且以她那个性子,别人都试了不让她试,她肯定不乐意,要闹腾。 古寻抱着孩子,走了趟东西厢房,又去了趟后院,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都不行! 尤其是焰灵姬犟脾气上来了,竟然想跟冰魄剑硬来硬,结果还受了点伤。 路上,阿言有些不老实,在古寻怀里一直扭动,嘻嘻哈哈的要去拿冰魄剑,古寻没有阻拦,让她的小肉手摸了摸。 她也不怕冷,小脸直笑。 古寻没有多在意,不懂武功的普通触碰冰魄剑最多就相当于摸了下冰块,不会受伤的。 ……………… 回到现在。 得到古寻如此回答的焱妃并不意外,如此神兵,他既然想找一位合适的剑主,肯定是先让最亲近的人来尝试,不成才会退而求其次,找到自己这里。 寒气造成的身体不适渐渐消退,焱妃恢复了往常的高贵风采,素手置于身前,含笑问道: “此剑如此神异,古大夫找妾身来试……若是妾身真的拔出来了,你舍得割爱。” “再看情况吧。”古寻咂了咂嘴,不咸不淡的回道,“况且就算你拔出来了冰魄剑,也未必愿意要。” 不等焱妃问为什么自己会不要,毕竟这绝对是把天下无双的神兵,古寻就先解释了: “想成为冰魄剑主,你就得放弃阴阳家的武学,改修冰魄玄功,你愿意吗?” “……”焱妃沉默了,改修其他武功,不就等于背叛阴阳家吗?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别说自己没这个意愿,就是有……后边还站着仨人呢! 况且为了一把剑也不值得。 月神原本听了古寻的话,心思也有些活泛,蠢蠢欲动,想要试试能不能拔出此剑——不说这剑本身的价值,就是光冲着能让自己赢过焱妃,那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古寻所说的要求,立刻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是娥皇女英姐妹俩心思比较单纯一些,没想那么多,只是有些好奇和惊叹,为什么一把无人使用的剑竟然能伤到东君大人? 娥皇听了古寻的要求后,更是撇了撇嘴,似是不屑一顾。 一把剑而已,谁稀罕啊? 她们都不是剑客,本来对剑也没什么过分的追求。 至于那什么冰魄玄功……谁知道威力如何,能不能强过她们的阴阳术? 虽然古寻很强,尽管看不对眼,娥皇也必须承认他很强,但是这不代表冰魄玄功就一样很强,更不代表练了这门武功的人会很强。 武功说到底,终究是是要自己练的东西,具体如何要看人。 “你们也来试试吧。” 几人正心思各异的心里嘀咕着呢,古寻又开口让她们也来尝试一下,自然是纷纷拒绝啊。 “多谢古先生美意,不过月神无意脱离阴阳家,还是免了。”月神神情淡然的婉拒了。 而娥皇轻哼一声,冷眼回绝,“哼,我可没兴趣。” “……”女英直接就沉默以对,不说话,意思你自己体会。 “还是试试吧,我又不会强买强卖,愿不愿意的之后再说。”古寻没有直接放弃,多劝了两句。 月神看了看焱妃,想了想,点头应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虽然不能真的得到这把剑,但是如果自己能拔出来剑,也算小胜焱妃了。 对于月神来说,不能放过一切可以胜过自己那个便宜姐姐的机会。 古寻见此,将目光又放到了更后边的娥皇女英身上,“你们俩呢?一起吧,别不合群啊。” 娥皇还是不想给面子,但是焱妃却开口说道,“湘夫人,你们便也尝试一番吧,不要拂了古大夫的面子。” 焱妃凑这个热闹,主要是想看到这把剑被拔出来,她很好奇如此神兵,隐藏在剑鞘之下的剑身又是如何的神异非凡。 当然,她不介意湘夫人姐妹拔出来这把剑,却不希望月神做到这件事。 一时三刻之后,月神三人全都试过了,不出古寻意料,没一个能拔出剑的。 不过她们三人受到的排斥都不像焱妃那么严重,其中月神很出乎古寻意外的受到的排斥最微弱。 他原本以为娥皇会是最契合的人。 可惜尽管月神受到的排斥要轻微一些,但仍旧没能把剑完全拔出来,剑身只露出来三分之二左右。 不过这也够足够了,至少让她们四个真正的见到了冰魄剑的真容。 纤薄细狭的剑身,剔透玲珑,宛如纯净薄冰,透过剑身可以清晰的看见人形,简直就是一把光剑,有质而无形。 最终,古寻一番折腾却一无所获,倒也不在意,他之所以急着把冰魄剑兑换出来,就是早料到了这种局面。 不着急,慢慢来吧,为七剑重寻剑主,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试剑之后,古寻没有立刻离开,而焱妃则撵走了月神和娥皇女英,留下他们两人在这空旷的日宗主殿之中。 月神走之前,心思颇重的偷瞄了一眼自己那个便宜姐姐,心里更觉得异样。 娥皇姐妹一如既往的没多想,憨憨傻傻的跟着月神走了。 焱妃领着古寻朝大殿里面走去,进了一间小客室,屋子不大,也没什么摆设,就是一张桌案,两片坐塌。 二人各自坐下,古寻把冰魄剑摆到一旁,和焱妃说起了话。 “我今天来,也不止是为了冰魄剑的事,还为了和你道个别,明日我就走了。” 焱妃挂着浅笑,轻声回道,“这事,上次妾身去医馆的时候,不是就已经聊过了吗?” “不一样,这次算……正式的道别,这咸阳一地的熟人里,凡是我觉得合适的,都做了正式的道别。”古寻摆了摆手解释道。 “那……不知古大夫你都和谁道别了呢?” “嘿!不多,就秦王,我那个便宜学生,还有焱妃姑娘你了。” 7017k 第四百一十六章 身份 焱妃闻言,嘴角勾起莫明的笑意,嫣然笑道,“只有……三人?” “不然呢,你看我像朋友多的人吗?”古寻双手一摊,反问道。 “妾身记得,鬼谷纵剑,盖聂盖先生,应该也是算古大夫你的朋友吧,为何……” “盖聂啊……我跟秦王道别的时候,他在一边呢,也算一起说了。”古寻努了努嘴,语气莫明的说道,“至于再单独特意道别……就没必要了。”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最多就是个泛泛之交罢了。” “古大夫为什么这么说?”焱妃自然好奇为何有此一说,疑声问道。 “盖聂啊……他这个人有些过于纯粹了。” “纯粹一点不好吗?妾身以为,朋友不正是纯粹一点好吗?” “不不不……”古寻连连摇头否认,“盖聂的纯粹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在古寻看来,盖聂那种人,心里就好像装着一个大同社会,天下为公,讲信修睦的那种,太过理想化。 当然,鬼谷出身的他并不迂腐,不是说是一个刚正不啊的正人君子,反而更接近一个求道者,为了心中的理念,往往可以抛却很多东西。 这种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值得敬佩尊重的,但是不适合亲近,古寻尽管没有对其敬而远之,也当个朋友来处,但没打算交心。 相识,但不熟络,就足够了。 这些想法他肯定不能对焱妃说,毕竟这时候的盖聂还没有表露出太多这种想法,唯一可能懂他也就只有卫庄了,所以没有进一步解释。 焱妃是个聪明人,见到古寻言止于此,也没有深入追问,转而说道: “古大夫接下来打算先去哪里呢?” “唔……”古寻沉吟了一下,简单说道,“大概就是先北上,过赵国,去燕国,再南下齐国,最后走魏楚,再由韩国返回秦国,期间如果合适,可能会顺路拐到北地狼族和岭南百越的地盘一逛。” “看来古大夫是要遍游天下啊。” “既然要出去走走,那自然能去的地方都要去上一趟。”古寻咧嘴笑笑,飒然回道。 “那妾身就祝古大夫你,旅途愉快了。”焱妃双眼含着笑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她没有像平常人那样祝福古寻身体安康,一路保重什么的,因为这个货显然是不可能出事的。 相反,这家伙一路走过去,怕是不知道要祸祸多少江湖组织,可能连山东六国的庙堂之臣都不能幸免啊! “对了,有件事我还想问一下你。”古寻这时候突然说道,“你和月神……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我觉得你们俩之间的态度,跟其他阴阳家的人不一样。” 焱妃闻言眼神微微闪动,嘴唇翕动几下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反问了一句,“有什么不一样的?” “嗯……你们阴阳家的阶级分明,官大一级便不可相提并论,湘夫人姐妹身为五大长老,面对你和月神的时候,都要低一头,如同一个下属,但是月神这个护法理论上也要低你一头,面对你时却要随意的多……而且隐隐的在和你较劲。” 焱妃静静的听着古寻的述说,没有说话,一直到他说完又过了一会儿,才语气有些慨然的回道: “妾身和月神……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亲姐妹?”古寻忍不住插话问了一句。 “不是。”焱妃摇了摇头,“我们一起长大,小时候……就是以姐妹相称,但并非血亲,只是因为年龄相近,又一起长大而已。” “后来……我们俩年岁渐大,开始修炼阴阳术,而我的天赋要比她强一些,最后接任了东君之位,而她则获得了右护法月神之位。” “嗯……”古寻摸着下巴,沉吟一番后问道,“你确定是因为自己阴阳术天赋比她强,所以才当上的东君,而不是因为身份啊,血统啊之类的?” 如果是之前,月神会一口回答说是因为天赋问题,但是现在她的脑子里下意识的划过不久前古寻和她说过的那个猜测,不由沉默住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 “妾身不知道,不过月神的出身同样渊远高贵,应该并不下于妾身。”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看这句话,月神的出身不差的话,理论上不会因为这个而稍逊焱妃半筹,屈居其下。 古寻听她说的有些含糊,就又问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世?” “知道,月神是姬姓一族,武王嫡系后人。”焱妃很利索的说出了月神的来历。 古寻更奇怪了,“你知道,怎么还用‘应该’这种不确定的说词呢?” “因为妾身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古寻脸色一僵,一时说不出话来。 啊……合着知己知彼,你不知道的是己,不是彼啊! 话说如果月神的出身血统也不差的话,东皇太一为何还要执意用焱妃呢…… 姬姓……武王后裔……莫不是东皇太一搞这种借精求子的事,还要尊重一下同姓不婚的传统!? 这合理吗? 月神无视掉古寻古怪的脸色,继续说道: “因为妾身当上了东君,高了月神一头,可她并不服输。所以……” 古寻帮着她把后边的话接上了,“所以她老是和你较劲。”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俩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是脾性倒是挺相近,高傲,不服输,好胜心重,所以她不服你,想要赢你,而你却始终压她一头,对她有些居高临下。” 焱妃听古寻这么总结,晃了晃眉毛,却并没有出言否认。 “行吧,今天就聊到这吧,下次见面……可得过些日子了。”古寻站起身,打算告辞离开了。 今天这趟辞行,倒也不亏,虽然剑主没找着一个凑合能用的,但是至少知道了些有意思的情报,还不错。 今儿也难得,焱妃竟然舍得这么坦诚,又问必答啊! 稀奇! 焱妃跟着也站起身,垂手嫣然笑着说道,“先生又不喜欢妾身,何须再意多久才能再相见呢?” “一码归一码,不想有感情纠葛是一回事,见不见面是另一回事。”古寻哈哈一笑,朗声回道,“漂亮的姑娘谁不愿意多看呢?” “呵呵。”焱妃不说话,抿嘴一笑以对。 接着她把古寻送至宫殿门口,一路沉默无语,最后目送古寻离开。 古寻离去后,焱妃站在殿门处,默立良久。 她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有些不对了,她不该和古寻说这么多阴阳家的事,尤其是还和自己有关。 但是那个时候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回答了。 她不太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上上次美人计被挑破?又或是上次得到他的提醒?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猜测本身…… 7017k 第四百一十七章 暂终 秦王政九年秋,初掌大权的秦王嬴政力排众议,颁布了三道王命。 其一,委任魏人缭为秦国最高军事武官国尉,掌管大秦军政。 其二,册封阴阳家右护法月神,为大秦护国法师,并修建百尺危楼——摘星楼,作为供奉护国法师的建筑。 其三,册封前太医院院副古寻,为大秦国师,兼太子太傅,教导长公子扶苏——说明一下,国师和护国法师是不一样的,后者的简称是护法,前者只能存在一个,而后者可以存在多个。。 这三道王命,都遭到了群臣反对,冒死直谏者繁多,甚至包括左丞相启,右丞相颠(别纠结他叫啥,历史上就大概留了个名,姓氏不详),都出言恳求秦王三思后行。 三公九卿之中,唯一一个没出声的,就是才升上来的廷尉李斯,他跟个透明人似的,站在群臣之中,一言不发。 当官讲究个和光同尘,不过李斯是个幸进的破格提拔之人,跟谁都不熟,没必要急着和同僚打成一片,先安静一段时间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三道王命中,反对声最小的是第一道。 魏人缭虽然此前名不见经传,不过嬴政决意提拔他之前,特意让几位重臣和他会面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亲切友好交流,有几个大臣还被刺激的不轻,这让熊启等人对其人的能力不做怀疑,但是国尉乃是秦国最高武官,尽管嬴政只封官,不赐爵,可大权依然不可轻许。 所以他们反对,但是又不算太反对。 反对力度其次的是第二道,月神出身阴阳家,算是诸子百家的高人,理论上封个护国法师倒没什么。 问题是这人太年轻啊! 年不及二十的小姑娘,贸贸然封个护国法师,在熊启等群臣看来,太不端重,过于轻佻。 最后就是古寻的封赏了,满朝文武,几乎全票反对,只有李斯投了弃权票。 用熊启反对的话来说,简直离谱! 哪有从太医院副这个职位一下子蹦到国师的? 更离谱的是还兼职太子太傅!太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太子太傅? 这道王命在众朝臣看来简直就是胡闹。 当然了,册封古寻为太子太傅,同时又让他教导长公子扶苏,却偏偏不册封扶苏为太子,这个别扭至极的命令,在诸位朝臣眼里,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王想封长公子为太子,但是因其庶出的身份而做的迂回措施,给他们这些朝臣留些余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等到真册封的时候,别再跳出来闹幺蛾子。 楚国一系的势力,也就是熊启那一派的人照理说是乐于见到生母是楚国公室的扶苏成为太子的,但是嬴政毕竟没把话说死。 万一……他这么做单纯的只是把扶苏早早的竖成靶子呢? 秦国内部可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对声势日渐壮大的楚国一系不满的,难保这位秦王心里没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 最终熊启率先反对了此命令,其余楚国一派的力量自然紧随其后,而朝堂上的其他派系自然不愿意见到扶苏登上太子之位,哪怕里面有可能藏着坑也不行,所以也跟着反对。 不过也没什么意义,嬴政管你这那的? 寡人既然下了令,你们就老老实实的照办便是,于是最后力排众议,强行将命令颁布了下去。 不得不说,自秦以后,汉,晋,唐,宋,明……历朝历代的天子,其威视愈盛,可权柄却愈弱。 到了明清,大臣们甚至都不能目视皇帝了,至于见面五体投地行跪礼之类的自不必说,然而君权和臣权之间的争斗却愈发厉害,皇帝往往要有所妥协。 反倒是先秦诸王,说啥是啥,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没多少,权力却是实打实的尽握掌中。 书归正传,与这三道王令一同被秦国君臣商讨的,还有吕不韦的罪状。 不过本该掀起泼天风浪的文信侯之案,却显得有些寂然无声,一来是铁证如山,容不得吕不韦垂死挣扎,二来是吕氏党羽已经被嬴政提前借着嫪毐案给收拾的差不多了。 群臣也是早有预料,毕竟吕不韦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很扎眼,嫪毐淫乱宫闱,犯上作乱的时候他称病不出,自家王上借着嫪毐案剪除吕氏党羽,他还称病不出,再加上他和赵太后那点破事,大家也就都心照不宣了。 等着他倒台就完事了。 当然,看在他过去的功劳的份上,还有几个厚道人为其说了两句好话,劝说嬴政手下留情云云,算是挽尊。 嬴政也接受了,吕不韦的势力现在确实遭受了重创,但是不代表他真的任人宰割了,要是现在就下死手,场面上恐怕不好看。 况且他才刚掌权,就把相国吕不韦给直接销号处理,显得吃相有些难看。 最终,秦王下令,相国文信侯吕不韦牵涉嫪毐谋逆案,念其对大秦劳苦功高,只免除其相国之位,着令立刻返回河南封地。 顺便,嬴政还以相国权柄过重,不宜轻许为由,暂时废除了相国一职,从此以后,秦国的百官之首就真的是左丞相熊启了,当然他的权力远没有相国那么大。 就这样,曾经风光无两,权倾朝野的大秦文信侯吕不韦,灰头土脸的返回了自己河南洛阳的封地。 若说落魄,他似乎算不上,即使是返回河南封地,他身边也跟随了大量的门客,前呼后拥,热闹非常,似是鲜花着锦,山东六国也纷纷向他明里暗里抛橄榄枝,试图招揽他。 看起来仍旧颇为风光。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在秦国国民中的声望却坠至了冰点。 曾经的百姓对其普遍交口称赞,毕竟他对秦国确实可以说劳苦功高,功绩彪炳,但是现在……祸乱宫闱的贼人,私通太后,放任逆贼作乱……等等名头都扣到了他头上。 秦国的王后做出这种事,丢脸的远不只是嬴政一人,全国百姓都跟着一起呢! 对于算是罪魁祸首之一的吕不韦,大家自然不会嘴下留情。 当然,人家半点也没冤枉他,只是下意识的忽略了他曾经的功劳。 这也没啥,本来……功过便是不能相抵的。 不过这些暂时对古寻影响还不大,因为此时的他已经踏上了远行的旅程。 7017k 第四百一十八章 旅途之始 秦国,河内郡,黄河之畔。 如今的黄河还是华夏一族的母亲河,温柔慈祥的眷顾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滋润大地,温养生命。 等再过个一千多年,她就开始发怒了。 位于黄河河西的一条官道上,一辆装饰颇为雅致奢华的马车正不紧不慢的行驶在上面。 马车架上,一个身穿白衣的俊朗男子翘着腿,一只手随意的挥动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驱使马车,另一只手拿着一卷书册。 这时候,马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焰灵姬精致秀美的脸庞露了出来,脸上挂满了无聊和探寻。 她和古寻离开咸阳已有大半个月了,日子过的甚是无聊。 本以为出来能见识见识中原的江湖,结果净赶路了。 每天的日子就是坐在马车上,等着到达落脚的城邑,然后吃饭睡觉等着继续赶路,有时候会赶不上入城,那就要就近找个村落,甚至直接露宿野外。 当然,她倒不至于觉得苦,这条件再差也比百越那地方强,何况古寻把物资备的都很充分,对他们两个习武之人而言,实在没啥。 就是觉得无聊而已。 一路上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俩杀了不少流寇山匪,嗯……还有两只野猪,五匹狼。 “现在到哪了?” 懒洋洋的问话声响在古寻耳边,他又甩了下马鞭,然后才扭头看向脸侧的焰灵姬: “现在还在河内郡呢,再往北走一段距离,大概……就靠近商朝古都朝歌了。” “看不出来掌柜的你还挺熟悉路啊!”焰灵姬见古寻头头是道的回答上来了,有些意外。 古寻一扬手里的书,撇嘴道,“这不是特意搞了本地图吗?” 这年代想找本靠谱的地图都不容易,他从咸阳出发的时候忘了这茬事——以前赶路总有认识路的人跟着,能够指路,可这一次,他不知道路,焰灵姬就更不用说了。 路上吭吭哧哧的瞎转悠,四处问路才勉强走在一条还算正确的道路上。 在上一个城池休整的时候,他总算寻摸到了一本不错的地图册子,是当地的一个贵族所有,那家伙不是什么好鸟,所以古寻也没客气,很痛快的就给顺走了,只留了两金的纸张费。 不过这地图虽然记录的还算详细清晰,可惜对于古寻来说,辨认起来依旧很困难,每天都得花大量的时间琢磨。 焰灵姬闻言好奇的夺下了地图,双眼冒光的翻看了两下,似乎是打算从里面找到点乐趣。 “还你!”翻了没几下,焰灵姬脸色一垮,把地图册扔了回去,不看了。 看不懂! 她比古寻还文盲,压根看不懂这地图。 古寻也习惯了焰灵姬的心情低迷,不急不徐的将地图册整理好,收了起来。 “这朝歌既然是商朝的都城,会不会好玩一点?”接着,焰灵姬又开始试图找找乐子。 即使是个不学无术的文盲,焰灵姬也还是知道商朝的,这已经很不错了。 古寻摇了摇头,“恐怕没得玩。” “商朝的朝歌应该早已毁于战火,只剩下残墟,现在的朝歌是卫国后来重建的。” “魏国?它为什么要重建朝歌?” “人家定都在这儿,不修能成吗?” “魏都不是大梁吗?怎么又跟这里扯上关系了。” 听了这话,古寻才知道两人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是三晋中的魏国啊,是另一个卫国,人家是姬姓诸侯国之一。” “啊……”被人发现错了,焰灵姬也不在意,依旧懒洋洋的回道,“那就是一个早就被灭了的国家呗?他们的都城肯定已经衰败了。” “卫国可没灭。”古寻再一次指正焰灵姬的错误,不过肯定了她后一句话,“朝歌倒确实已经衰败了,如今只是一座普通小城。” 焰灵姬听古寻说的这么头头是道,总感觉有些不对,突然一把又抓起被放在一边的地图,多翻了几页后恍然道: “我说掌柜的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原来这卷地图上还有相关的介绍啊!” 她就说,古寻虽然比她看的书多一点,但是也属于半吊子的水平,怎么可能这么清楚朝歌的情况。 “要不然,你觉得一本地图册为什么会有这么厚呢?”古寻耸耸肩,无所谓的回道。 “按照现在的方向,再有两天,咱们跨过淇水,就到了赵国的地界了。” “那会变的有意思一些吗?”焰灵姬不在乎到哪了,直想看看有莫得乐子可寻。 “照理说会,秦国的江湖是死寂一片的,赵国就不一样了,热闹的多。”古寻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个对焰灵姬来说算是好消息的事,“眼下咱们也能找点事做。” “什么事?”焰灵姬稍微坐正了一点,好奇追问。 “看那。”古寻伸手一指西面不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那片连山离他们已经不远了,山体基本清晰可见,丛木茂盛,海拔都不算太高,但远远看去就知道风景必然不错。 “山?山怎么了?你是要我陪你去游山看景吗?”焰灵姬不明所以。 她对欣赏大自然的风光可是兴致缺缺啊! “那是云梦山。”古寻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山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鬼谷,就在云梦山中。” “鬼谷?就是卫庄那个面瘫脸的门派?”焰灵姬确实有点兴趣,撑着头确定道。 “没错。”古寻点点头,“卫庄和盖聂的老师,当代鬼谷子就在此隐居。” “之前跟卫庄闲聊的时候他提起过,正好今天咱们走到这条路上了,就去找找他,怎么样?” “嗯……好啊,总比赶路有意思。”焰灵姬自然没有异议,一口答应,顺便又好奇问道,“鬼谷子……带个‘子’,他应该很厉害吧?” “理论上……”古寻沉吟了一下,估摸着说道,“他应该是当世最强的几个人之一,嗯……排除掉我。” 古寻不是很确定,毕竟他没见过人,当年看的动漫也没有真的说鬼谷子有多强,只能做个推测。 目前为止,古寻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人里,最强的就是东皇太一,还有那天辞行的时候藏在嬴政后面的那个神秘人,鬼谷子理论上应该不差他们多少。 7017k 第四百一十八章 鬼谷子 所谓望山跑死马,云梦山尽管在古寻两人眼中已经不远了,但马车还是跑了个把时辰才算靠近山脚。 其实主要是马车跑的太慢,速度最多也就十来迈,要是能飙到八十以上,那就转眼可至了。 尽管人已经到了云梦山脚,却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需要解决——人在哪? 这一片的山峰都不算高,也就是一两百丈高,但是它们都属于太行山脉的一部分,周围连绵着多座山峰,鬼知道哪一座是云梦山。 这种细节卫庄可不会特意告诉古寻,况且就是告诉了,也不好找。 地图上也不可能注明。 好在山下零星分布着几个村庄,两人找了一处,试图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云梦山具体是哪一座。 打听了一番后,运气还不错,总算搞清楚了哪一座山是云梦山。 可惜那些村民并不清楚鬼谷子的事情,倒是知道山上有隐士,不过在哪就不知道了。 古寻也不在意,权当顺便看风景了,最近这些天不是客栈,就是马车,也怪无聊的。 而焰灵姬在有足够兴趣的情况下,也能忍受。 两人找寻了半天,仍然没找到,主要是焰灵姬拖古寻的后腿,她轻功……其实不算差,在江湖上可称好手,比之古寻却远逊不足了。 最后两人干脆跑到了山顶之上休息。 正好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古寻去找了只野猪拍死,拎到了山上,生火烤了两扇肋条。 这肉啊,还得吃带骨的。 古寻随身还带着些香料调味品,最后倒腾一番后,成品的味道还不错,当然也没达到他从前看的主角里那种能俘虏公主或者大小姐之类的程度,反正……勉强入口,主要是肉质不错。 两人正吃着呢,古寻感到了有人靠近,实力很强。 “呵呵,看来不用我们继续再找了。”古寻一只手还拿着肋条,笑嘻嘻的对焰灵姬说道。 “啊?”陡然听到这么一句有头没尾的话,焰灵姬一时有些懵,不知所措,不明所以。 而这时候,有一道人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一身黑色宽松大袍,内里是青白色中衣,白发白眉白须,眉眼间可见一股看破红尘的沧桑感,两袖清风,仙风道骨,宛如一个得道高人。 古寻记得自己印象里的鬼谷子应该就是这副打扮。 焰灵姬看见来人了,算是明白古寻话里的意思了,然后迫不及待的率先问道: “你就是鬼谷子?” 鬼谷子走到二人身前不远处站住,双手负在身后,山顶的凛风吹的他那身宽松衣袍摆荡抖动,猎猎作响。 “二位,在找老夫?”老态却不失沉稳清晰的声音传入古寻二人耳中,算是变相的回答了焰灵姬的问题。 这个闲不住的姑娘当即眼睛一亮,撂下手里的排骨,起身一个踏步,修长的大腿迈动,冲向了鬼谷子,双手上也适时的升腾其两股熊熊火焰。 “嘿嘿,正好让我看看你有多强。”焰灵姬轻笑一声说道。 面对焰灵姬的突然袭击,鬼谷子丝毫不乱,稍稍后退一步,让过焰灵姬的第一招踢腿,随后双掌运气,乌蒙蒙的真气汇聚其上,迎上了焰灵姬的火巫术。 噗嗤! 宛如被水浇灭一般,焰灵姬的巫术之火瞬息间就被鬼谷子拍灭了,甚至还有余力打向来不及撤身的焰灵姬。 唰! 穿风之声响过,鬼谷子志在必得的一掌顿时落空,焰灵姬人已经被古寻带回了火堆旁。 好快的速度! 鬼谷子心中暗自估摸着,就刚才对方出手的速度,要是对自己下手,恐怕很难躲的开啊! 不过作为一个江湖老前辈,他倒不至于因此大惊失色,神色依旧平静淡然。 “都说他是当世最强的高手之一,你个蔡姬还主动往上凑!”那边古寻正在数落焰灵姬。 “我高兴!试试又没什么,反正你会救我的。”焰灵姬轻哼一声,露出一副我就不改,我还再犯的死硬分子模样。 “……”古寻不和她纠缠,讲不出道理,转而看向鬼谷子。 “百越的火巫术……巫术修炼的还不到家,不过这体质倒是特别,对火焰的把控已经做到了细致入微。” 不愧是一手教出了盖聂和卫庄两尊大神的鬼谷子,人的命树的影,寥寥两招就看穿了焰灵姬的虚实。 “看来,她应该是百越废太子天泽的昔日旧部焰灵姬,而你就是秦国的那位新封国师,古寻了。”鬼谷子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做派,平静的点破了古寻二人的身份。 焰灵姬的不说,就古寻那个年龄,那个实力,以鬼谷子的见闻来看,当世也只有一人,就是那位正炙手可热,可惜没几个人找得到的大秦国师,古寻了。 他之前依靠所探听到的江湖消息推测,古寻的实力很可能不逊于他们这些老家伙,现在看来,恐怕还要更强。 “呦,你在山上,这消息还挺灵通!”古寻不由笑叹一声道。 自己被封为国师这件事,可是出发当天才发生的,就现在的消息传播速度,现在估计还没传出秦国的范围呢,云梦山算是地处秦赵边界了,鬼谷子能知道,可见对江湖庙堂的消息还是有些关注的。 “呵呵,老夫只是在山中闲居,又非学天宗弟子的做派,彻底出世,怎么会不知道?”鬼谷子一手轻抚胡须,悠然笑道。 “所以,两位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古寻语气随意的说了个旁人听了只觉得是敷衍的回答,“你应该知道我和卫庄关系不错,今天正好路过云梦山的地界,想着你这个当老师的在,就过来看看。” 鬼谷子对于古寻的回答没有太大的反应,既不认为是谎言,也不觉得是敷衍,微微颔首以对。 “话说,那个鬼谷,方便我们俩外人去吗?”古寻进而问道。 既然来了,肯定要去见识见识卫庄从前练武的鬼谷是个怎么样的景致。 对于古寻的要求,鬼谷子没有拒绝,转身说道,“自然方便,请跟老夫来吧。” 话落,率先向山下而去。 古寻见此拉着焰灵姬跟了上去。 7017k 第四百二十章 幻音宝盒 一路上,鬼谷子走得很快。 古寻可以看出,这老爷子的轻功水平……一般般,当然这个一般是针对鬼谷子所在的实力层次,要是去跟焰灵姬,乃至现在的盖聂卫庄比,那还是强了不少的。 所以为了不落后,古寻只能全程拎着焰灵姬。 三人绕着山体,转了好些个圈,才算到了地方。 这是一处入口狭窄的山谷,两侧山壁陡峭耸立,峰峦峙立,夹出一条细长的狭道。 三人一同入谷,初极狭,才通……好些个人,走了几里路后,豁然开朗,一派山谷仙境。 此时已至秋日,灌木丛开始枯黄将死,而谷内自然生长的野山菊却正开的盛放,映照天光,一片金黄熠熠,周围栽种着一簇簇红叶山榆树,树叶此时也已经转变为一片片火红,金黄和红火交相辉映,在加上从山壁上汹涌留下的瀑布山泉,种种景色,在万物开始寂寥的秋日里,掀起一股勃勃生机。 山谷深处,屹立着几座木制房舍,门口摆着一个假山水泉,结构简单,布局清晰,没有过多的装饰,突出的就是一个简约,闲淡,雅致。 鬼谷子领着古寻二人,穿过房前的空地,进入了最中间的主屋,屋内的景致和外边风格一致,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只有坐塌,桌案,灯火烛台,以及墙上挂着的一副颇为完整细致的天下地图。 三人各自坐下后,古寻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笑着说道: “这就是卫庄他们曾经学艺的地方?还挺简单。” 鬼谷子飘然一笑,反问道,“古寻小友特意来找老夫,应该不只是为了见见好友的老师吧?” “嗯……”顺利的进入了鬼谷,让古寻可以确定,鬼谷子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不错,于是点了点头,坦言道,“既然来了,也见到了你这位老前辈,古某自然有些问题想问问。” 鬼谷子,作为和东皇太一,天宗北冥子一样的背景板一般的存在,照理说肯定知道不少秘密,古寻撞上了没理由放过不问。 鬼谷子有些苍老泛黄的面庞上浮现了更明显的笑意,对于古寻的目的不觉意外。 就他所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和许多隐秘之事有了牵扯,自然会试着探寻真相。 而自己这个老家伙,对他而言最大的价值所在也就是那多活出来的几十年时间了。 “那小友就请问吧,老夫能回答的……知无不言。” 一听鬼谷子点头答应,古寻当即毫不客气的直接问了个最重要的,“苍龙七宿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呵呵!”鬼谷子轻抚胡须,笑了两声,干脆利落的回道,“老夫不知。” 不等古寻再说话,他接着补充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没人能回答你,不仅是老夫,阴阳家的东皇太一,道家的北冥子,还有儒家的荀子,他们也都不知道。” 古寻一听这话,反倒不着急问苍龙七宿,而是问起了荀子,“如果我记得没错,荀子,比北冥子差一辈吧?适合放到一起说吗?” “……”鬼谷子也是对古寻莫名其妙的关注点有些迷,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儒家弟子低道家弟子一辈,是因为道家的先贤老子跟儒家那位圣人孔子,有半师的关系,先贤矮了一辈,自然所有弟子一辈辈都挨了一节。” “但这只是儒家单方面对礼数的坚持,其余诸子百家都不在意。” “行吧。”得了解释,古寻复又转回之前的话题,“东皇太一也不知道苍龙七宿的秘密?” “不知道。”鬼谷子抚着胡须,轻轻摇头,“苍龙七宿的秘密,已经失落了上千年,尽管流传有种种传说,可却没能留下任何足够可靠的实证,阴阳家对它的了解确实远超旁人,而且据老夫所知,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但只要苍龙七宿没有真的显露于世间,东皇太一就一定不会知道其背后真正隐藏的秘密。” “好嘛,啥都不知道他就这么执着?”古寻闻言,摇晃着脑袋讥笑道。 “呵,虽然虚无缥缈,遥不可及,但是目前诸子百家中,所有实力靠前的门派都是相信苍龙七宿是切实存在的,阴阳家只不过是其中最热衷于此的罢了。” “那阴阳家寻找苍龙七宿的具体方法,前辈你知道吗?”古寻咧咧嘴,抛开这些个人观点问题,继续问道。 “呵呵……”鬼谷子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回道,“七个国家,七个盒子,七个秘密,这一点古寻小友是否知道?” “知道。”古寻点了点头。 “找寻苍龙七宿的第一步,就是寻找这七个流传于七国王室中的盒子,这些年阴阳家的主要精力也就是放在此事上,并且时至今日,已经有了不小的收获。” “不过据老夫所知,想要打开这些盒子,还需要很严苛的条件,以及一样异宝的辅助,可惜这样东西早在近三百年前,就已经丢失,后来历代阴阳家弟子都在找寻它的下落,不过至今一无所获。” “啊……幻音宝盒,对吧?”古寻一听就知道这东西是啥了。 鬼谷子听他一语道破这件异宝,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错,正是幻音宝盒。” “此物相传为上古之物,甚至还要追溯到黄帝之前,至于再具体的……就不可考了,嗯……也许阴阳家的人清楚。” “嗯……”古寻点了点头,眼神飘忽,心中若有所思,“除幻音宝盒之外的打开盒子的其他条件,鬼谷子前辈知不知道?” “这老夫就不清楚了。”鬼谷子摇了摇头,“老夫只知道,打开盒子的关键就在于幻音宝盒,而其余的条件,也是针对于如何使用幻音宝盒。” “不过幻音宝盒已经在世间销声匿迹三百载,流传下来的文献记载极其有限,老夫甚至都不知道它究竟有何神异,更遑论使用它的方法了。” 古寻听着鬼谷子的回答,又是一阵摇头晃脑,心里有些靠谱的猜测了。 7017k 第四百二十一章 风姓 原剧情中,只有被东皇太一改了个‘姬如千泷’一名的高月公主能够轻松的运转幻音宝盒。 而她就是东君焱妃和燕太子丹的孩子。 所以说,东皇太一之所以让东君焱妃去骗个孩子回来,很可能就是为了利用这个孩子来使用幻音宝盒,打开那些个铜盒。 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新问题产生了,为什么焱妃和燕丹的子嗣有这种特殊的能力? 这才是关键! “鬼谷子前辈,关于苍龙七宿,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揉了揉眉心,古寻暂且按下了这个问题,又去问鬼谷子。 鬼谷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古寻小友对苍龙七宿这么感兴趣,是也想追寻一二吗?” “呃……算是吧。”古寻勉强点了点头,“主要是无聊,找点事干。” “那小友为何不去直接问东皇太一呢?他知道的肯定比老夫多得多。” 一听这问题,古寻脸上露出了一副晦气之色,“别说了,现在东皇太一彻底勾搭上了秦王,我也被受了些掣肘,不方便对他下死手。” “可这种阴阳家追寻了几百年的秘密,不下点狠手东皇太一不可能对我坦白啊,所以……就只能绕点远路了,正好就当打发时间了。” 鬼谷子以为古寻脸上那么难看是因为没法直接从东皇太一那里打听苍龙七宿的秘密,实际上,古寻只是因为嬴政被东皇太一带着去追求长生而不痛快。 苍龙七宿的事对古寻而言其实没多重要。 “小友的顾及是对的。”不知实情的鬼谷子微微颔首,赞同道,“个人终究不便和王权对立。” “不过老夫对苍龙七宿知之甚少,没什么更有价值的情报给你了,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可以试着去问天宗的北冥子。” “他知道的相对更多。” “也可以找荀子,他应该也有所了解,不过肯定不如北冥子。” “好,在下知道了。”古寻见此,也没有再纠缠多问,稍一拱手谢道,“多谢鬼谷子前辈慷慨解惑了。” “呵呵,不必客气。”鬼谷子笑眯眯的看着古寻,摆手客气道。 “那古某不打扰了。” 接着,古寻就站起身,拉着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听了个啥的焰灵姬就要走。 “小友请自便,老夫就不送你了。”鬼谷子也不多留人,起身送到门口就完事了。 不过古寻在最后,犹豫了一番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鬼谷子前辈,你知道阴阳家副掌门,东君焱妃的姓是什么吗?” “……”鬼谷子脸上挂着的笑意凝滞了一下,旋即却又更盛,语气深沉,意有所指的回答道,“东君啊……她是风姓。” 古寻见到鬼谷子还真的给出了切实的回答,先是有些意外,不过紧接着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随后拉着迷迷糊糊的焰灵姬走了。 鬼谷子看着古寻离开后,脸上的笑意仍旧没有散去,喃喃自语道: “真是有趣,他知道的,比我预料的还要多啊!” “怎么会冒出来这么一个毫无跟脚出身的人呢?” “呵,有趣!且看能闹出什么样的结果吧!” 下山的路上,傻姑娘忍不住开口问道,“掌柜的,你刚才问出头绪了吗?我怎么觉得全都含糊不清,没一个准确答案呢?” “嗯……除了最后关于焱妃那女人的。” 说到焱妃,焰灵姬瞬间又跑偏了,似乎醋劲上来了,撅着小嘴,拽着古寻问道:“你为什么要问那个女人的事?” 古寻看着她湛蓝色的眼眸,没好气的拍掉她的爪子,“那是正经事,别胡闹。” “嘁!”焰灵姬掐着小腰,对古寻的说辞十分不屑,“鬼才信你!” 不过她也只是嘀咕了两句,没有再纠缠,管他有没有打别的主意,反正人离得远着呢,暂时不用管。 “那什么鬼谷子,之前你说的那么厉害,结果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嘛。” “他不是不知道,是不肯说。”古寻瞥了一眼这个傻妞,好心的告诉了她真相。 原本古寻也不确定鬼谷子到底是真的知之不详,还是有所隐瞒,直到最后他竟然一口说出了焱妃的姓,让古寻确定,他知道绝对比刚才说的要多得多。 至于鬼谷子是否欺骗了自己,古寻并不担心,倒不是相信他不骗人,而是他就算说了谎话,对于古寻来说也是有价值的。 情报的真假本就需要考证,不管真的假的,都是追查的方向。 除非鬼谷子是纯胡扯,不过这种概率就太低了。 “不肯说?他不是说自己知无不言的吗?” 焰灵姬这么说,倒不是真的傻到什么人都信,主要是鬼谷子本来就有卫庄老师这一身份,天然有着一重关系,外加上一副仙风道骨,得道高人的模样,让人很难和谎言联系到一块。 “人家还说了是‘能回答的’才知无不言呢?” “可……那也是骗了你啊?明明知道却说不知道……掌柜的你怎么不教训教训他?” “算了吧,纵横家的那张嘴,不骗人的话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你以为都跟盖聂卫庄似的啊,像个剑客多过说客。”古寻摆了摆手,示意焰灵姬稍安勿躁,“怎么说都是卫庄的老师,卖他个面子,就这样吧,反正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焰灵姬对此撇了撇嘴,她是不知道那一堆支离破碎,完全不成连贯的回答有什么价值。 古寻也懒得管她,自顾自的琢磨着。 话说,这风姓是哪来的啊?八姓里面没这个啊! 除了上古八姓外,还称得上是尊贵的姓氏,无非就是子姓和芈姓,风姓……又是哪个华夏先祖传下来的姓氏呢? 鬼谷子的这个答案,一不小心还触及到了古寻的知识盲区。 他不论是在现代世界,还是动物世界,都没关注过相关的知识,就连现在知道的上古八姓,和同姓不婚之类的常识性知识,都是这段时间坐医馆里看闲书看到的。 这风姓的资料,还得他到了下一个城池后,再找典籍查找了。 7017k 第四百二十二章 新堂主 秦国东郡,东部边陲,一片绵延起伏的群山,便是大泽山,此处隐藏着农家的六堂总部,以及农家祖地,炎帝六贤冢。 严格来说也不算隐藏,农家的总部天下皆知,但是没人敢在这里搞事情。 因为人多,特别多。 六堂驻守在这里的人手加起来超过两万,攻打这里等同于攻打一座大城池了,江湖上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做到这件事,只有七国朝廷能办到。 而就在古寻带着焰灵姬游走在黄河之畔的同时,农家也在侠魁田光的召集下,六堂主齐聚一堂,共商要事。 当然,这六大堂主是新上任的,先前那六个都被古寻做了,但是堂不可一日无主,因此侠魁田光确认了前六大堂主的死讯之后,就立刻选出了新的堂主。 过程也不复杂,田氏昆仲,号称‘天无二日,田有猛虎’的烈山堂主管田猛、魁隗堂主管田虎兄弟俩一个接任实力最强的烈山堂堂主,一个接任蚩尤堂堂主。 原蚩尤堂主管,也是前堂主亲传弟子的陈胜,接任实力仅次于烈山堂的魁隗堂堂主一职。 原四岳堂主管朱家接任神农堂堂主。 原潜龙堂主事人兼共工堂主管司徒万里,接任四岳堂堂主, 最离谱的一个是新的共工堂堂主,他原本只是朱家的义子,唤作朱仲,竟然一跃而至一堂堂主之位,靠的嘛,就是出卖干爹,背信弃义,改名田仲,以此得到了农家内部势力最大的田氏一族的支持。 这堂主任命的也有意思,除了田猛,全都是换堂升迁,至于缘由,那就只有做下这个决定的侠魁田光知道了。 总的来说,这六位新堂主,一个比一个不合格,武功,资历,威望,甚至连年龄,都不合适,唯一靠点谱的就是朱家和田猛,但也很勉强。 不过田光也是没办法,农家六堂不像墨家的六大统领,完全受命于墨家巨子,分工治理墨家,六堂是各自独立的,堂主自治,连他这个侠魁都不能随意越过堂主去插手其内部事务,一旦没了堂主,这一堂就基本乱了。 田光总不好把炎帝六贤冢里那几个七老八十的长老给硬薅出来暂领堂主之位。 不说那六个老头年事已高,自己也不愿意出来这些问题,就是田光他本身也不乐意见到这个局面。 所以只能矮个子里拔高的,凑活着先用,反正农家的实力主要靠人多,这些新堂主可以继续成长成长。 位于炎帝六贤冢东边的神农堂主堂之中,新的六大堂主,以及侠魁田光全部在此。 带着面具,看不见脸的矮个儿小胖子朱家,身材魁梧,肌肉爆炸的陈胜,相貌阴郁严肃的田猛,一脸憨厚(?),一看就知道脑子不灵光的田虎,体型富态,满脸和气笑意的司徒万里,以及一看就是奸诈小人,不像个好东西的田仲。 六人分列两席,对面而坐,泾渭分明,一方是陈胜,朱家,司徒万里,一方是田猛,田虎,田仲,上首主位则端坐着侠魁田光。 田光看着下方分裂成两派,互相不对付的六堂堂主,心里不由暗叹。 曾经的六堂堂主,尽管暗地里也是互有竞争较劲,但是总体关系很和谐,毕竟关系不近也摆不出来臻至完美的地泽二十四大阵,可如今……农家却正式陷入了分裂,田氏一族,和非田氏外族之间,算是彻底决裂了。 这对他而言,绝对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他眼下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六大堂主的骤然身亡,让他这个侠魁在暗地里遭受了不知凡几的质疑和攻讦,尽管田猛他们都还算尊重并听从他的命令,但此时的他对农家六堂的掌控程度,已经远不如曾经了。 陈胜等三个外姓堂主对他更是戒备有加,谁让他也是田氏一族的呢。 此时,脾气最冲,性子最直的田虎率先开口大声问道,“侠魁,您把我们全叫来这里有什么事啊?” 田光一听田虎的声音,倍感头疼,为什么田氏会有这么一个憨货! “我找诸位来,是因为有弟子向我汇报,在河内郡,黄河沿岸发现了大秦国师,古寻的踪迹。” “什么?他离开咸阳了?”陈胜一听古寻,最为激动,一拍座椅扶手,人都要站起来了。 六位新堂主里,五个都在巩固势力,稳定局面,彻底掌控自己手下的那一堂势力,只有陈胜,最热衷于报仇。 因为只有他死了师傅,前蚩尤堂堂主。 所以这段时间没少撺掇其余各堂堂主,以及侠魁田光去找古寻报仇。 但是古寻刚刚受封大秦国师,借他们六个人每人六个胆,也不敢冲到咸阳那边去刺杀他。 最关键的是,六大堂主联手,结果全员战死,田光不觉得农家现存的顶端战力还有能力对付古寻,这个仇,不好报。 “既然如此,侠魁,我们应该立刻组织人手前去截杀古寻,为师傅他们报仇!”陈胜粗糙的脸庞上浮现了狞笑,当即请求猎杀古寻。 田光看了看激动的陈胜,没有急着答应,转而又看向其他五位堂主,“你们怎么看?” 此时朱家换上了代表‘哀’的蓝色沮丧脸面具,短小的双手捧着大脑袋,声音低沉的接话道,“侠魁,我认为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一听朱家不赞同动手,陈胜又起劲了,脸冲向他,怒喝道,“朱堂主,难道老堂主们的仇不报吗!?” “陈胜老弟,仇当然应该报,但是行事不可急躁。” 这时候田虎插话了,一股子天大大我老二的牛气,哼哼唧唧说道,“哼,这件事我倒是支持陈胜,我农家的仇,岂能不报?那古寻躲在咸阳也就罢了,既然敢跑出来,我农家十万弟子,还能杀不了他一个人?” 身为兄长的田猛瞪了田虎一眼,“总是这么鲁莽,胡闹!” “河内郡乃是秦国的国土,我们不能轻举妄动,绝对不可以派遣大批人手过去。” 派个几十上百人去截杀古寻还好说,要是真组织几千人的大部队跑去杀人,那等于公然挑衅秦国的国威,秦王必须报复回来,农家……落不了好。 7017k 第四百二十三章 报仇的决定 田虎人莽撞,二愣子一般,唯独信服的就是自己大哥,见他不高兴了,悻悻的不说话了。 陈胜这时候独自扛起主站的大旗,又出主意道: “不能派大部队去,那就找几个高手,围杀他。” “不可,不可啊,陈胜老弟。”和和气气的司徒万里出言劝道,“古寻的实力深不可测,六位老堂主当年连不可一世的武安君白起都能杀掉,却尽数折在他手上,以咱们现在的实力,不能轻举妄动啊。” “哼!”陈胜冷哼一声,对司徒万里的劝阻毫不买账,“我承认那个古寻的实力很强,但是我不信我师傅和其余五位老堂主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师傅他们死在咸阳附近,肯定是秦国朝廷暗中帮助了古寻。” “陈胜老弟的猜测倒是不无可能,古寻以一人之力杀掉六位老堂主这种事确实太过惊世骇俗,而且秦国朝廷还严密封锁了消息,咱们至今也没能查清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朱家摸着面具下的两根毛,有些认可陈胜的话。 田光这时候轻轻咳嗽了一声,将周围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接话说道: “咳咳!我已经得到了确定消息,六位老堂主,全部死于古寻一人之手,而且是心脉被内力生生震碎而死。” 尽管嬴政尽可能封锁了六大堂主死亡现场的情报,仅仅外泄了他们的死讯,但是架不住有熊启通风报信啊,他现在是百官之首,这方面的情报瞒不过他。 “………………” 屋内一片死寂,谁也不说话了。 田光这些年当侠魁,在众多农家弟子心中的威信那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尽管现在因为莫名其妙接下了什么刺杀古寻的悬赏,导致六大堂主全殁于咸阳这件事而威信大减,但是朱家他们打心里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至少这种不涉及农家内部的事情,他们六个新堂主,都愿意信。 他既然说是古寻一人所为,那应该真的就是一人所为了。 可如果是真的,能把施展了地泽大阵,六人气机相连,等于拥有两百年内功修为的六大堂主给反过来用内力震碎心脉…… 这是人? 这合理吗? 这有可能吗? 田光环视了一圈神色各异,但是都不约而同的先后浮现了惊惧之色的众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不太相信,但这是事实。” “可以确定,当日六位老堂主已经结成了地泽大阵,是在最纯粹的正面对决中,落败身亡的。”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陈胜才恨恨的沉声喝道,“难道……师傅他们的仇就这么不报了吗?” 朱家又摸了摸两根毛,沉吟着说道,“这种情况的话……咱们恐怕只有等了,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田虎心直口快的追问道,“等什么机会啊?朱家你说话不要老是说半截!” 田猛阴沉着脸,帮朱家解释了个清楚,“等到古寻去到一个能够让农家弟子大肆出动,围杀他的地方。” “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我农家十万弟子,总能杀得了他,前提是……得有合适的机会。” “哪又该等到什么时候呢?”面对自己大哥,田虎的语气不自觉的就收敛住了,“总不能等他主动踏入大泽山吧?” 农家不能组织几千人进入秦国杀人,同样也就不可能进入其他国家杀人,道理都是一样的。 当然了,如果是面对韩国这种离得远,又菜鸡的国家,倒是可以适当的忽略这个问题,但是这样也很麻烦,让几千人穿过魏国,或者齐国的区域,跨越至韩国动静难免有些大。 这个道理,哪怕是田虎都能想的清。 这一点,田猛和朱家都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看向侠魁田光。 “……如果他接下来会经过楚国的淮北郡区域,可以一试。”田光沉吟片刻后,给出了一个答复。 楚国,这是田光唯一有办法操作的地方,但也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最好还是得在紧挨着东郡的淮北地区动手。 说实话,田光是个务实的人,报仇这种事在他看来不值得,尤其是仇人这么强大,但是作为农家侠魁,他也必须考虑下面小弟的想法,同时也要顾及农家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颜面问题,报仇这事不做也不行。 就像朱家他们,虽然都对报仇不上心,但是没一个会说这事就这么算了。 有仇,就得报,前因后果,孰对孰错都不重要,这就是江湖人。 只要没到了农家无论如何都报不了仇那一步,他们都不能说放弃……哪怕心里想了。 “接下来,所有农家弟子不得对古寻私自出手,只能暗中监视,确定位置,直到他进入淮北地区。”田光再度环视一周,沉声确定道,“如果你们没有异议,那么此事就暂且如此安排。” 六位新堂主互相看看后,全部站起身,抱拳齐声应道: “谨遵侠魁之令。” 随后,田光离去,六堂堂主也各自散去。 离去的过程中,六人再次泾渭分明的分作两派,陈胜,朱家,司徒万里走在一起,和田猛田虎兄弟不对付,言语之间,一番唇枪舌剑,有本事阴阳怪气的阴阳怪气,没本事的(专指田虎和陈胜)则直接骂街。 陈胜更是表现出对田仲的格外不屑,那轻蔑的小眼神看的,田仲要是脾气差点,两人就得血溅当场,非死一个不可。 田猛和田虎虽然行动上,言语上袒护田仲,三人共进退,但其实心里也瞧不上他,只不过没得选。 无论是朱家那边对他的敌视,还是田氏这边对他的轻视,他心里都清楚,不过他的性子就是能忍,对这些都毫不在意,无视掉陈胜和司徒万里的鄙夷,朱家的痛恨和失望,小心翼翼的附和着田氏兄弟。 尽管显得有些卑微,可他总归是一堂之主,回了共工堂,他就是老大,仅仅只在田氏兄弟面前伏低做小罢了。 如果他不背刺朱家,投靠田氏,最多就是当个神农堂的主管……宁为鸡头啊,势力再弱的堂主,那也比一个主管强得多。 而且侠魁田光一向讲究平衡,维系着田氏和非田氏的脆弱势力平衡,如果他不背叛,就永远只能当主管,熬不出头。 得失之间,纯看个人选择了。 7017k 第四百二十四章 邯郸 邯郸城,是三晋之一赵国的都城,也是天下间现存最悠久的几座古城池之一,始建于殷商时期,一直存续至今,实属难得。 值得一提的是,在邯郸不远处有一座县城,名叫魏县,在魏文侯在位期间,这里曾经很短暂的作为魏国的都城。 换言之,赵魏两国的都城曾经就相距不到百里。 不过这是跨时空的对比,那个时候赵国的都城还是晋阳,不是邯郸。 提起邯郸,最为人所熟知的莫过于邯郸学步。 当然,赵国人走路是否比其余诸国百姓要美观不好说,但是赵女的舞姿,确实冠绝七国,无人能出其右。 也因此,其余六国每年都有大量的风月场所或派人来邯郸学习舞蹈,或直接买邯郸舞女回去,总而言之,就是想办法提高自家的舞女实力——这种事就连紫女都干过,她手底下那几个舞姿最优美的姑娘,全都来赵都邯郸进修过。 至于六国权贵从邯郸买舞女到自己府上这种事就更不必说了。 也不知道这对邯郸的百姓——尤其是那种家境贫苦却恰好有个女儿的人家——而言是好是坏。 时间来到了九月初,古寻终于离开了秦国的国境,进入了赵国。 而从赵国边境跑到赵国国都邯郸,一共也就花了……三天。 没办法,它这都城离边境太近了,三天还是因为要绕一段赵长城,不然更快。 不过虽然离得近,其实战略纵深也勉强够了,毕竟单靠边军打不了灭国之战,秦国就是想侵犯赵国,也得从其他地方调兵,足够赵国反应过来了。 况且还有段长城挡着。 当然了,风险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在长平之战和邯郸之战里,一次险些被围,一次完全被围。 古寻查资料的打算一直没有成功,路上经过的那些个小县城都找不到相关的典籍资料,现在到了赵都邯郸,终于可以搞定了。 “这邯郸城……怎么修建的这么奇怪啊?”焰灵姬透过马车帘,窥视着前方不远的邯郸城池,不由有些诧异。 马车即将进入的城池其实很正常,就是一座简单的长方形城池,南北约莫有十里长,东西则有六里左右,但是在这座城池的南边一点,却还能看见一道城墙,以及城墙后的宫殿。 也就是说,这里有两座城池。 古寻坐在车架上,等着排队进城,听见焰灵姬的疑问,头也没回的回答道: “赵都邯郸比较特别,分为两部分城区,一处俗称大北城,是百姓生活的主要区域,商业坊市,民居,工业作坊都在这座城池里,另一部分,也就是南边那块,是赵王城,赵王宫和一些重要宫殿都在那座城池里,寻常百姓并不能进入。” “这两部分城区,是完全分割开的啊?” “很显然,它们都有独立的城墙,不过赵王也在大北城这边修建了离宫,并且绝大多数贵族也是住在大北城的。”古寻晃了下马鞭,让马车前进了几步,跟上前面的人。 “嘁!那还让贵族住到这边来干什么呢?干脆全搬到那什么王城里不好吗?” “呵呵!”对焰灵姬的这个说法,古寻只能冷笑两声,不做回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那地图册上记载的就只有这些。 没过多久,古寻两人就进了城。 根据守城士卒对过往行人的检查力度,古寻估摸着,这新赵王登基,看来很不太平,都多久了,城池还在戒严。 不过这也和他一个过路旅人没有关系。 进城之后,找到坊市区域,寻了家上好的客栈,两人算是暂且住下休息。 按照既定计划,古寻每到一国都城,都会行医问诊一段时间,十天半个月左右,也可能延长,期间顺便感受一番各国的风土人情。 别问为什么只在都城感受,这年头,一个国家一般也就都城还算繁华,其余城池的百姓都是勉强挣扎求生而已,没什么好感受的。 现在古寻主要解决的就是两个问题: 一个是行医的地点,只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总不能为此再特意租赁间房子,嗯……那要么摆摊,插个行医问诊,悬壶济世的招牌,要么就找个可以短期使用的房间。 相对而言还是摆摊合适,就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了。 二是找到记载有风姓的相关资料的典籍。 这个就麻烦一些,古寻确信,邯郸城作为赵国国都,肯定存有相关的典籍,就是不好找哇。 这年头既没有新华书店,也没有国立图书馆,书——是世上最为珍贵的物什之一,绝大多数有一本都要当传家宝的。 前面路过的县城还好办,存有书籍的地方根本不多,古寻随便当一回梁上君子,该翻的就能翻个完全。 可是在邯郸,那工程量就大了。 最麻烦的还在于,古寻也不知道找什么书才能查到有关风姓的内容。 这人生地不熟的就是麻烦! 自己当时怎么就被鬼谷子带的只记得装深沉,忘了直接问他了! 古寻想想自己的麻烦事,不由皱着眉头一叹气。 “算了,算了,一样一样来吧,反正待的时间还长,等自己神医的名声再打出去,想找书也就不是难事了。” 问过焰灵姬,得到了她不想出去,只想好好泡个澡休息的答复后,古寻一个人迈步走上了邯郸大北城的道路上。 不用多说,这座城池的繁华程度也是远比新郑强,坊市区域不仅车水马龙,摩肩擦踵,而且不时还能看见些明显带着北地相貌特征的狼族人。 狼族虽然大都是没脑子的蠢货,只会呜嗷喊叫,以及烧杀抢掠,但基数够大的情况下,总有些奇行种,能够完成一些需要脑子的活计,其中就有经商这一项。 中原有着大量北地草原之上需要的必须品和奢侈品,不过礼法上,各国都不许和北地狼族进行商业交易,赵国是和狼族撕得最厉害的一国,自然也是封禁相关交易的。 不过挣钱嘛,不寒掺,明面上不干,暗地里就会干,而且是都干,但凡有点路子的,天下七国中没一个不干的,不管是朝廷,还是私人。 7017k 再请个假 如题,再请一天。 我妈说要给我叠咸馍吃,我信不过她,但还是吃了,腹泻中,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她反正没事。 白天码了一章,但是发了没用,还得用个请假条,索性直接请假吧。 明天见,嗯会多更一点。 万分抱歉,请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再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五章 邯郸变故 除掉零星的衣着独特的狼族人,以及最常见的寻常百姓,邯郸大街上最多的就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 这种境况,在新郑和咸阳都不常见,因为江湖人不愿意朝那俩地方跑,前者是江湖荒漠,后者是江湖绝境。 新郑江湖人不待见,咸阳不待见江湖人,反正就是能不去则不去。 而燕赵之地则恰好相反,其余诸国称其‘多慷慨悲歌之壮士’,其实翻译过来就是燕赵两地的人,血性太冲,容易上头,脑子一热就干出不理智的事情,厮杀争斗之事屡见不鲜,较之其他国家也更容易涌现出大大小小,抱团取暖的江湖组织。 ‘江湖’二字,在这里体现的分外清晰,行侠仗义者,为非作歹者,野心勃勃者,都不缺乏。 而盘踞在燕赵之地的最强大的江湖势力,就是世上两大显学之一的墨家。 墨家游侠遍布燕赵两地,行侠仗义,扶危济困,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当然,这只是一种美化的说法,墨家弟子的体量是仅次于农家的,人多势众,就必然尾大不掉,龙蛇混杂。 好人有吗?当然有,而且不少。 坏人有吗?当然也有,肯定也不少。 人性是不可能以两句‘墨门非攻,兼爱平生’的口号就改变的。 况且游侠做事,目无法度,全凭意气,理论上做的都是符合普世道德观念的好事,但只是理论上。 若是抡拳头能完美解决所有问题,古寻又何必经常自嘲一介武夫?杀心一起,行事片面偏激是必然的。 所以……江湖人没有无辜的,金庸写了十五部,也不过就洪七公一人可谓俯仰无愧而已。 沿着坊市大街游走,古寻按照自己做事的一贯规则,先找吃饭的地,摸了个街上最热闹的酒楼,进去坐下,点好酒菜,然后就是等待。 此时不算正经的饭点,离晌午还有段时间,不过酒楼里已经坐了不少的江湖人士,身边摆着各类兵器。 这群快意恩仇,黑白难分的人,普遍不缺钱,至少不缺吃饭钱,又喜好三两聚首,高谈阔论,酒楼是最合适的去处。 而古寻坐下后听到的大半消息,都和一个人有关。 北地军神——李牧。 赵王偃薨逝,太子迁即位,召驻守代地的李牧回都述职,顺便带回了跑到代地的公子嘉,引得江湖议论纷纷。 李牧,历经赵孝成王,赵悼襄王(赵偃),以及如今的赵王迁,三代君王,没一个喜欢他的。 这人活得也是够可以的。 孝成王让他气的不轻,扔在北地不管他,悼襄王让他气得不轻,扔在北地不管他,赵王迁刚上位,甚至严格来说,三年孝期未满,他王位都没坐稳呢,就也让他气了一把。 因为李牧没有按照他的命令,暗中杀掉公子嘉。 不过人家李牧有自己的坚持,公子嘉擅离王都固然不妥,但是怎么也不可能直接就给杀了。 但是他这波操作确实是……让人无话可说,要么你把人暗中放了,要么你把人悄悄做了,至少迎合一方,结果他这既得罪赵王迁,又得罪公子嘉,两头不落好。 头铁! 江湖上的人心思也活泛,知道李牧开罪了这位新王,回都后恐怕落不着好,都在担心。 李牧镇守北疆多年,抵御北地狼族,民望极高,江湖中的名声也极佳,麾下招揽了不少志在抗击北方异族的江湖好手,单论实力比之寻常一流的江湖门派都不弱,就是为人忠于赵国,心思不活泛。 赵王迁要是真对他下手,他未必会怎么反抗,但这群北地的江湖人估计都不会答应,说什么得闹上一场。 毕竟……多慷慨悲歌之壮士。 古寻一边吃饭,一边心里琢磨着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 可以确定,李牧回都,必然会掀起一阵风浪,很多人都看不惯他,因为他不和光同尘。 有了朝臣的针对,赵王迁那里他就更难过了。 其实他的执拗和桀骜还在其次,了不起眼不见心不烦,关键是他民望太高,尤其是北地三郡,那是真正的无双军神,定海神针,就差盖庙祭祀他了。 君王能忍受他的脾气不好,却很难忍受他的威望过高,这是取死之道。 不过对于古寻而言,有风浪才好,他出门可不是为了满天下行医问诊,而是来找乐子的。 一潭死水,还怎么找乐子? 至于李牧会怎么样……反正一时半会不会有事,赵王迁才刚即位,怎么可能对这位北境大将下狠手? 况且按照秦时的剧情,人家李老爷子活得可比赵王迁还久呢。 吃饱喝足,古寻离开酒楼,顺便帮焰灵姬叫了份外卖,让酒楼的跑堂送到落脚的客栈。 之后,他就开始寻摸哪个地方藏书多了。 首选自然是位于赵王城的王宫,古寻也不多做考虑,邯郸城他不熟,最显眼,最突出的莫过于屹立于大北城南方的赵王城了。 反正王宫里可能存在的什么供奉高手他也不放在眼里,就当进自己家后院是一样的。 走了没有太久,即将自南面出城,接近赵王城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这段时间他的身边总跟着各个势力的眼线,都习惯了,他也懒得去分辨都哪些势力的。 从他同意当秦国这个国师开始,就注定了行走六国的他会吸引很多目光,这也是他所希望的,不然也没必要接这个空衔。 而拦住他的这些人,就是盯梢的眼线之一,应该属于邯郸城里的某个势力,因为这俩人是他进城后不久才盯上自己的。 “古先生请留步。”两个神色紧张,看向古寻的目光隐隐有些躲闪和逃避,声音也有些颤抖。 这种表现,要么两人心里有鬼,没打算干好事,而且心里素质极差,所以全写在脸上了,要么就是他们对古寻有所了解,听过一些传言,心里有些不自觉地担心和忐忑,害怕一不小心就遭了难。 古寻觉得是后者,能当探子的,不至于耍个阴谋就这德行,何况现在谁敢贸贸然对他出手? 只是对自己有些误解罢了,不妨事的,呵呵! 7017k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李牧 粗略打量一下二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看不出来历,呼吸绵长,节奏分明,属于练家子,武功……还凑活,在罗网里也勉强可以跻身地字级了。 虽然古寻他们这些顶尖高手整天宰杀字级的高手都跟宰肉猪似的,但是在江湖上,实力能比肩罗网地字级的就是一等一的好手了,不多见。 看他们俩态度还不错,古寻也就笑脸待人了,乐呵呵的问道,“有事?”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丝毫没有因为古寻的和蔼而有所缓解,声音还是有些颤颤巍巍的,想必是听过古寻的一些……传言,心里不免有那么点没谱似的害怕,“古先生……我家大人想请您过府一叙。” “呵呵。”原来是找自己的……古寻露出个笑脸,一口回绝,“不去。” 说完,一个闪身,让俩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绕了过去,继续朝王城方向而去,眼瞅着要出城门了。 开玩笑,什么玩意就敢请我过府一叙?吕不韦都没你面子那么大! 他们又互相看了看,估计是上面给下了死命令,咬了咬牙,快步纵身又跟了上来,继续邀请道,“古先生,我家大人没有恶意的,请您赏脸移驾!” 古寻依旧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的闲庭信步般走向城门的方向。 出了这道城门,迎面便是赵王城的北城区,一般没人朝这边来,尤其是赵王偃新丧,王宫上下缟素的时候,更没人敢随意靠近,所以此时他们周围,基本没有老百姓,只有其他势力的探子暗哨。 两人见古寻油盐不进,不肯去,也有些急了,心里清楚古寻不愿去的根本原因很可能是自己没有报出家门,如果说了,对方也许会去。 又是一番咬牙跺脚,他们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古先生留步,我二人明言和您说,我们是李牧将军府上的人,是他请您过府会面的。” “李牧?”这个名字说出来,古寻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二人,脸上露出玩味之色。 竟然是这位北地军神要见自己?这倒有点意思。 人古寻肯定是要见的,就冲人家镇守北疆这么些年,抵御狼族,也得给个面子。 不过这事很有意思,这邯郸城里,最先盯上自己的竟然是看起来愚忠执拗,简单直白的李牧? “前面带路吧。”古寻按下心头浮绪,冲那两个探子一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两人也不磨蹭,尽可能快的带着古寻往城北而去,那里是王公贵族集中居住的区域。 大概是因为周围其他势力的探子太多,根本瞒不住,所以这俩人也没试着隐蔽行踪,三人径直来到了李牧的将军府。 李牧估计也是想着瞒不住,就选择直接在自己的府邸见古寻了。 这套宅子没什么好说的,很普通,不大不小,该有的都有,既不简陋,也不奢华。 那两名探子把古寻领到这之后,就没有继续带路了,而是将军府上的一名士卒带着古寻入内去找李牧。 进入大门,穿过前庭前堂,来到中庭,拐到一侧的偏厅,古寻算是见到了这位北地军神,同时也是战国末年,七国间最为传奇的两名大将之一,赵国武安君李牧! 当然,如今的他还未受封武安君,那要等到嬴政第一次发动对赵战争,李牧力挽狂澜,挫败十万秦军后。 说起来,武安君这个封号,真的是有毒。 在先秦时期,‘武安’几乎算是卿大夫阶层最上等的封号,武功治世,威信安邦,可偏偏最为著名的封号武安的人,都没好下场。 其中最好的,就是佩六国相印的纵横家苏秦,结局是被刺杀身亡,嗯……在秦时世界,动手的应该是罗网。 然后就是白起,被昭襄王猜忌赐死。 李牧和他一个待遇,说来也巧,赵王迁封他为武安君的时候,恰好说他是自己的白起…… 书归正传,古寻一进屋,二人四目相对,互相打量了一番对方。 在李牧眼里,古寻最显眼的特征就是——容貌甚伟! 难怪情报里一提及古寻的相貌就会特别注明,出类拔萃,显著非常,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古寻眼里的李牧,则和他之前所猜想的……基本一致,就是年纪要稍大一些。 一眼看去,大致可以得出这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的结论。 头发半黑半白,有些斑驳凌乱,面容粗糙坚毅,脸型方正,下巴处挂着整齐的胡须,五官端正,身形挺拔,身上没有军伍老卒惯有的肃杀血气,但也称不上文质彬彬,反倒是有些返璞归真的意思,只是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心里明白,这不是寻常的老大爷。 李牧端坐在上首主位,腰背挺直,腰间还挎着一把连鞘长剑,但从剑柄来看,就显得十分宽厚古朴,不是凡品。 这剑也就是在北境狼族之中声名赫赫的镇岳剑,李牧曾经单人执剑,吓退十万狼族大军。 北境军神之名,天下皆服。 “秦国国师,太子太傅,古寻古先生?”李牧上来先明知故问了一句,以打开话题。 古寻和和气气一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古寻,是个大夫。” 我知道你是个大夫,前太医院院副嘛,有必要在这个场合特意说一遍吗? 李牧对古寻的惯用开场白有些迷惑。 本将军知道大夫的地位是不低,但是跟国师啊,太子太傅啊什么的比那不是差远了吗?不应该着重介绍后两者吗? “老夫李牧。”李牧抛开无谓杂念,右手轻抚过胡须,也自我介绍了一句,接着伸手一摆,指向一旁的桌案坐塌,“古先生请坐。” “呵呵,多谢上将军了。”古寻略一拱手,笑呵呵的走到一旁坐下。 李牧是赵国的最高武官,一般称之为上将军,同时还兼着六卿之一的大司马。 理论上位高权重,不过李牧算是受三代赵王不喜,打发在代地边境带着,实权都旁落到左右司马身上了。 他仅剩的权力,就是对代地的掌控,赵国的北境三郡军政大权几乎全在他一人之手。 7017k 第四百二十七章 答案 李牧在北地三郡有权开设幕府,权柄甚至可以比肩赵王,不仅可以根据需要设置任免官吏,连各地的税收收上来也要先给他,充当军费。 这在周朝的礼制未崩之前,倒是正常,上将军有这个权力,但是现在已是战国末年,各国都开始一定程度的中央集权了,开设幕府,自行任免官员的情况几乎不存在了。 李牧无疑是个特例。 这是两代赵王默许的事情,虽然有些过于放权,但是能够免除北境之患,对他们来说就是值得的,反正雁门,云中,九原三郡一个赛一个穷。 这也是诸多江湖人担心李牧的原因所在,孝成王,悼襄王默许的事情,谁知道赵王迁会不会继续默许呢?毕竟这是件犯忌讳的逾矩之事,说不准赵王迁就忍受不了,决定拔了李牧。 赵王迁即位前,名声可不怎么地。 李牧见到古寻落座后,毫不客气的直言问道: “古先生贵为秦国国师,不在咸阳待着,却暗至邯郸,不知道有何贵干?” 古寻深处一根手指头,赶紧纠正道,“我可不是暗至,我光明正大走城门进来的,一路上连过关税都没少交一毫。” 李牧不吃这套,摇头指明道,“先生乃是秦国国师,不宣而来,当然是暗至。” “在这里的古寻,上将军大可以只视作一个游方大夫,至于什么国师,太子太傅的,抛之一边便好。” 李牧眼神晃了晃,心中不由暗自琢磨,难不成刚才对方特意介绍自己是个大夫,就是为了突出这一点? 李牧找古寻的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担心这个不稳定因素对赵国不利。 一来他现在是秦国的重臣,虽然说起来没有任何实权,但是位确实高,而秦赵乃是死敌,李牧身为兵家大师,岂能不防?谁知道会不会暗地里有什么布置? 二来是……李牧觉得即使抛开古寻在秦国的那些身份,他本人也是个麻烦制造者,而且行事毫无顾忌,肆意妄为,对于如今局势本就处于不稳定状况的邯郸而言,很危险。 古寻的话,在李牧看来,似乎是对方想表明,自己来邯郸只是游玩,并无其他恶意,更和秦国无关的意思。 真假姑且不论,李牧不会考虑这种难以验证的问题,反正他对古寻的戒心不会减弱分毫,尤其是对方之前的举动,更让他放心不下。 他让归附于自己麾下的江湖人盯住古寻,一旦有异常情况就要立刻汇报,如果紧急,则可以随机应变,想办法拖住对方,务必不能让他生事。 然后探子们就发现了刚进城没多久的古寻,立刻就直奔着赵王城那边去了,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干好事的样子。 因为来不及等待李牧的指示,只能一部分人回来禀报,另一部分去阻止古寻继续往王城去。 最后就成了这个局面,古寻被邀请来了将军府。 他们也是没办法,能怎么阻止古寻呢?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动,只能拿李牧的名头来试一试。 当然,这也是李牧之前就跟他们说过事急之时,可以这么做。 “先生应该明白,纵使你这么说,老夫也不可能无视你的身份。”李牧沉吟片刻,略一思索后,继续问道,“你还是先告诉老夫,你的来意吧?” “没什么特别的,我打算周游列国,赵国正好是第一站。”古寻满不在乎的一摊手,坦言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于李牧,他还是有几分耐心的,可以多聊聊。 “既是游历……不知先生会逗留多久?”李牧抚着胡须,面色和悦的追问道。 “嗯……看情况吧,大概一个月左右,不会太久。”看李牧捋胡子那丝滑的动作,古寻不由也摸上了自己的下巴,摩挲了两下,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李牧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一个月的时间在他看来有些长了。 古寻在新郑待了小一年,结果韩国血衣侯白亦非身死,大将军姬无夜的夜幕组织遭受重创,四凶将几乎全折,然后又在咸阳待了一个来月,长信侯嫪毐满门皆灭,文信侯吕不韦解职回家。 这个人在的地方,都不会平静。 “这一个月的时间,先生打算做些什么?”李牧的神色始终保持着温和的态度,尽管在问问题,却努力不让古寻感到厌烦。 “主要就是行医问诊,顺便体会一下邯郸之地的风土人情,美食美人什么的。” “这样吗……”李牧稍一沉吟,旋即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如此,相识就是有缘,古先生可有需要老夫帮衬的地方?”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 眼下李牧对古寻知之不详,不可能针对性的布置出完善的策略,只能先见招拆招,一方面满足他的合理要求,一方面暗中防备他的小动作。 主要是在邯郸城,李牧的力量不够,麾下不过带了几十位江湖好手,以及一千亲兵,以他所推测出的古寻的实力,仅以他一人之力,不足以应对。 换言之,他很难做最坏的打算,直接选择下策伐兵,伐不过。 至于直接找赵王处理……呵呵,他对于赵王迁足够忠诚,但他对于赵王迁,以及他亲信的那些近臣的能力也足够质疑。 根本就办不成事,真让他们处理,肯定会弄巧成拙,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招惹到秦国那边,局势只会更糟糕。 “呵呵,行医的事,就不劳上将军费心了。”古寻客气的婉拒了,行医他不喜欢别人帮忙,但是另一件事他却打算让李牧出出力。 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不能不用,就当自己这么客气回答他问题的回报了。 “不过古某倒是有另一件事需要上将军帮个忙。” “先生请讲。” “我需要和风姓有关的资料典籍。” 李牧不动声色的直言问道,“之前古先生往王城而去,为的便是此事?” 古寻也不避讳,一点头承认了。 “查资料嘛,肯定要往书多的地方去,毕竟古某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当然优先找最可能解决我需求的去处,呵呵。” 李牧心中暗自摇头,古寻其人,果然目无法度,行事肆意,只为了更方便的查询一些资料,便敢青天白日的暗闯王宫……这份肆意,何等的目中无人啊! 7017k 第四百二十八章 音律 不过饶是击溃过十万狼族的军神李牧也不得不承认,以古寻的实力,人家确实有目中无人的底气。 光脚不怕穿鞋的,军队有军队的厉害,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难缠,即使坐拥十万大军,也很难对付这样一个来去自如,了无牵挂的高手。 按下心头的杂念,李牧也不去多嘴问古寻为什么要查找一个姓氏的资料,他不关心这个,反正不太可能和赵国有关。 “风姓……这个姓氏很古老,老夫曾经在古籍中看到过一些关于它的情况。” “上将军请讲。”古寻眼睛一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果然家有一老很重要,这老爷子才不过最多五十来岁的年纪,知道的就不少了。 李牧思索了一下,讲述道: “风姓,相传其来源于上古时期,钻木取火的燧皇燧人氏,后传至三皇之首,百王之先的羲皇伏羲氏。” “羲皇正姓氏,制嫁娶,自此以后,才演化出诸夏姓氏,故风姓被认为是诸姓之始祖。” “伏羲?”古寻乍一听有点惊讶,原来上古三皇还是有姓氏的! 李牧瞥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 “风姓虽说是诸姓始祖,不过分化传承至今,世上已经鲜有纯正的风姓后裔了,就老夫所知,上一位比较为人熟知的风姓之人,便是昔年黄帝麾下的风后了。” “大周立朝,似乎也分封过风姓诸侯国,不过……许是早早的就灭亡了,而且是个小国,老夫也不太清楚。” 古寻没管李牧所说的稀少罕见之类的话,不管多稀少,焱妃肯定是纯正的风姓后裔……所以说,这种事都能知道,鬼谷子到底隐瞒了多少啊?就不该看卫庄的面子那么轻易放过他! 还有伏羲氏……古寻搜刮了一番自己脑子里的知识库存,发现自己对伏羲的认知似乎只有……八卦,女娲,骨科……呸,打住,再想下去就真成八卦了。 “上将军能不能详细说说伏羲氏啊?”自己不知道,就得问知道的人,古寻顺手一并问道。 李牧也不拒绝,一捋胡子,沉吟道,“伏羲氏啊……” “这位可是上古时期的人族共主,流传下来的资料很少,老夫又是一介武将,知之不详,便简单说一下吧。” “他是燧皇的儿子,我诸夏的人文之祖,正姓氏,制嫁娶,创八卦,授渔猎,做埙瑟……因为此种种功绩,三皇五帝的世系之中,被尊为三皇之首,百王之先。” 这一串功绩里,古寻最关注的就是——做埙瑟。 这两样……好像是乐器吧? “上将军,你说伏羲氏做埙瑟,也就是说他开创了音律之道?” “呃……”李牧愣了一下,似乎是又没想到古寻的关注点这么特别,然后才点了点头,不过继而又补充道,“这是一种传说,至于真假,并不可考,伏羲氏所处的世代与今时相距过远,恐有万年之悠久,很多事情都如同神话传说一般,可信度存疑。” 古寻懒得考虑什么存疑不存疑的问题了,既然有这么个说法,总归是有些依据,能信一部分。 所以……焱妃的血脉能够运转幻音宝盒,是因为祖上有这么个血统? 古寻觉得这个猜测不靠谱,虽然看起来挨着边,但又有些扯,似乎还差一点…… “宫、商、角、徵、羽这五音最早出自何处?”想不通焱妃的问题,古寻只能试着再从别的地方琢磨琢磨,于是继续问道。 他记得自己十年前看动漫的时候,高月解墨家机关,打开幻音宝盒似乎就是依赖这五音,问问准没错。 ??? 李牧脑袋上的问号越来越多。 他这些年,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但是古寻……着实令人迷惑啊。 你一个国师,兼职老师,顺便再兼职医师,一个劲打听乐师的事是什么意思啊? 李牧实在想不通,打听这些久远的传说故事有什么意义? 不懂归不懂,问题还得回答,李牧也庆幸,古寻问的全是这种没什么价值的问题。 “五音的话,究其最早的诞生,老夫记得应该要追溯到黄帝身边的乐官,伶伦了。” 黄帝的乐官?黄帝就是姬姓啊…… 古寻眉头皱了皱,看起来似乎关联更严密了,不过潜意识还是觉得漏了点别的。 真是奇怪,为什么总有这种第六感……这算什么,天人交感吗? 古寻觉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修炼了占星术…… “古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李牧见古寻久久不说话,主动开口提醒道。 “呃……”被声音一激,古寻回过神来,赶忙回道,“一时没什么要问的了。” “还要多谢上将军慷慨解惑。”说着,古寻揖手一礼,意思意思。 “哈哈,能够帮到古先生就好。”李牧朗笑两声,意有所指的抚须说道,“希望古先生在这邯郸城中,玩的开心。” “呵呵。”古寻扯了个笑容给他。 你干脆直说让我不要往王城那边跑不就完了? “对了,最后再劳烦上将军帮古某搜罗一下记载有今天我所问之事的资料典籍。”古寻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人也随之话音落下,站了起来。 李牧微微颔首,笑道,“这自然没问题,回头老夫会遣人送到古先生落脚之处。” “那就再次谢过上将军了。”古寻又是一拱手,旋即告辞离开。 古寻走后,李牧缓缓长呼了一口气,“呼……” 随后坐在位置上,久久没有动作,眉头微皱,似是在思索什么问题。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戎装,看起来比李牧年轻几分的中年男子走进了这间偏厅。 此人冲李牧一抱拳,肃声喊道,“将军。” 声音打断了李牧的沉思,抬头看向来人,“啊,你回来了。” 这人就是是李牧的副手,司马尚,是赵国如今为数不多的还会打仗的人了,而且很罕见的是兵家之人中武功出类拔萃者。 本来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独自领军,却因为性格原因,不愿理会朝中之事,索性安心的当一个副将,帮助李牧抵御狼族。 他是李牧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本来应该留在北境代替李牧暂时领军,不过他也担心李牧遭遇不测,执意跟了回来。 7017k 第四百二十九章 魑字一等癸丑上级一 因为一些关于公子嘉的缘由,李牧同意了司马尚一同回都的请求。 而在回来以后,外面的情报收集之类的工作,都是司马尚在负责,他此时就是刚回来。 “公子嘉那边,都安排好了吧?”李牧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颔首问道。 “暂时安排好了,不过墨家那群人都是高手,终归是个麻烦。”司马尚的声音有些冷硬,应该是生性如此,说话就这个习惯。 “墨家……古寻……还有……如今这邯郸城,可谓一触即发啊!”李牧想了想现在的局面,忍不住轻叹一声。 百姓们都觉得狼族人可怕,李牧倒觉得那群蛮子好对付多了。 在北境,他镇岳剑一出,狼族大军无不纷纷退避,可回到了中原腹地,他这个北境军神反而处处受掣肘,左右为难。 “将军,您当时为何不直接暗中放走公子嘉?”司马尚此时犹疑一番后,开口问道,顺便还鄙视了一番赵王迁,“我们这位新赵王……委实不是个合格的君王,尤其是他身边的那些近臣……” 李牧抬手一摆,示意司马尚不要去想这些事情,肃声告诫道: “我等乃是赵臣,大王如何,不是我们该讨论的问题,你以后不要再说类似的话了。” 大概是看司马尚有些郁郁不忿,李牧才又补充了一句,“太子迁也许德行不足,但终归是先王钦点的太子,合该继承王位,至于公子嘉……这是他的命。” “可是将军你……” 司马尚还想说话,却被李牧振声阻止了,“无需多言!” 司马尚之所以这么在意赵王迁的即位,是因为一个江湖人普遍不了解的事情。 当年悼襄王不顾宗族和群臣的反对,将倡女出身,又已经嫁给过赵国宗室中人,只不过不过死了丈夫,寡居在家的赵王迁的生母给招进了宫里,纳为姬妾。 而最反对这件事的朝臣,恰好就是李牧。 不仅如此,后来悼襄王再次不顾满朝百官阻挠,废太子嘉,改立赵迁为太子,他的生母为王后时,李牧又是极力劝阻。 有这些前科之举在,可想而知,赵王迁对待李牧是个什么态度。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李牧主动开口吩咐道: “古寻那边,你多安排些人看着,一方面要能及时阻止他对赵国不利的行径,另一方面也要阻拦其他势力的人对他下手,还有,跟他同行的焰灵姬也要牢牢盯住,务必保证……如果有需要,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她。” “末将明白了。”司马尚先是抱拳领命,然后才问道,“将军,古寻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吗?咱们带回来的人手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司马尚不是不知道古寻的相关情报,但是对于他一个兵家之人来说,个人的勇武终究是无足轻重的。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赵国的王都,驻守着近万戍城禁军,岂是一人之力能够撼动的? 就算是人多势众,而且在燕赵之地经营多年的墨家,值此特殊时期,也得先蜷缩起来,等待合适的机会。 李牧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凝重的告诫道,“古寻……他比你我之前料想的还要恐怖。” “嗯?”司马尚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李牧。 “刚才见到他本人的时候,我的身体有些微微战栗。”李牧看着司马尚,缓声诉说道。 “当年狼族各部曾集结了数十名最勇武的族人,伺机联手伏杀落单的我,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然而即使是那时,我也没有像刚才见到古寻那般,身体不由自主的传达着危险的信号,提醒我要远离眼前的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 “他给我带来的压力,不逊于曾经的十万狼族大军……” 尽管在说着一些听起来很从心的话,李牧的神色依旧平淡自如,因为他的内心并没有害怕。 亲手指挥过数十万人大战的李牧,尸山血海都闯过来了,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心性早就磨练的坚韧无比,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内心再坚强无畏,也改变不了身体的自然生理反应。 这没啥大不了的,但是古寻的危险性,却可见一斑,那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最自然,最真实的反应。 “这……怎么可能?”司马尚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这种事不合理。 “不管如何,古寻很危险,而且这个人做事毫无章法,天马行空,令人不明就里,所以……优先盯住他,一定不要出意外。” “根据过往关于他的情报,只要没人主动招惹他,他的危险性就会相对降低很多。” 李牧话说到这一步,司马尚自然也理得清轻重,沉声应道,“末将明白。” ……………… 古寻离开了李牧的将军府,没有急着回客栈,而是先甩掉了跟在屁股后头的那些个探子,在城中四处闲逛了一番,暗中留下了一些隐晦的记号,然后才回了客栈。 是夜,古寻特意开了两间房,自己独住一间,没有急着上床睡觉,而是打开了窗户,任由已经开始转凉偏寒的夜风吹入,顺便欣赏了一番九月的月亮。 未及深夜,约莫着刚到亥时,就有人来到了古寻的房间,穿着一身漆黑的夜行衣,黑巾蒙面,连头发都完全包住了,见到施施然坐在一旁的古寻,急忙跪地行礼,脑袋垂下时,恰好露出了颈部的蜘蛛纹身: “罗网魑字一等癸丑上级一,见过国师大人。” “?”古寻的注意力全被他那一串等级给扯走了,不由的问了一句吗,“你这级别怎么复杂?” “呃……”罗网之人被这一问也有些呆滞,似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不谈正事却操心无足轻重的杀手等级。 愣了一下后,他才赶紧解释答道: “国师大人可能不了解,罗网中人是没有名字的,像是天字级和杀字级的大人可以用执掌之剑做自己的名字,而我们这些下级杀手,则没有这个殊荣,仅仅以天干地支来组合出一个代号称谓。” 7017k 第四百三十章 邯郸近况 “噢……”这么一说,古寻就明白了,“魑字一等才是你的级别,癸丑上级一,是你的代称!” “大人英明。”这人立马上杆子拍马屁。 古寻无视掉这句废话,饶有兴致的点评道: “你们这个代称,也太绕嘴了,又臭又长啊。” “呵呵,大人应该知道,罗网的人员驳杂庞大,用太简单的代号的话,就有点……嘿嘿……不太够用。” “嗬!这倒也是。”古寻不由笑了笑。 他感觉眼前这个罗网杀手,倒是和以前遇见的那些不太一样,嗯……更市侩一些,也可以理解,魑魅魍魉四级主要负责情报获取,后勤支援等工作,不负责杀人任务。 “大人今日留下联络暗记,召属下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看古寻对自己的代号问题不感兴趣了,癸丑上……算了,就简称癸丑吧,他开始试探的询问起古寻的目的。 “有几件事要问你。”古寻点了点头。 白日他暗中留下的记号,就是通知罗网的人来找他。 当上了秦国的国师,还有那个太子太傅之后,唯一一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好处就是,在周游六国期间,他可以调动罗网的势力帮助自己,其中对他真正有用的就是情报间谍。 至于那些个战斗单位……呵呵。 古寻的回答在癸丑的意料之中,找他这种情报间谍,肯定是问情报。 “第一件事,你知道哪里有关于伏羲氏,还有黄帝,以及他的乐官伶伦这些人的书籍资料吗?” “???” 茫然失措的表情浮现在癸丑的脸上,尽管纯黑不透明的黑巾遮盖住了大半张脸,古寻依然能依稀看出来对方的……一脸懵逼。 罗网间谍,号称无孔不入,什么隐秘情报他们都有把握探听到,古寻如果想知道赵王迁今天晚上睡在哪,穿的什么颜色的底裤,癸丑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是伏羲,黄帝,还有那什么乐官伶伦……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人物了,为什么要找他们的资料? 古寻哪怕是找个三五百年前的人,癸丑都不稀奇,好歹能肯定是个真人,可能会牵扯到某些秘密,但他提及的这些都是半传说,半神话的上古之人,有什么价值? 古寻看他这反应,也不觉得失望。 他早有预料,不然白天他就会选择先联络罗网暗谍,而不是直奔赵王城而去。 “这个……属下需要回去查一下资料库,才能给您回复。”傻眼过后,癸丑声音有些惶恐的垂首回道,估计是担心古寻怪罪。 虽然有了李牧的帮助,但是古寻当然也不会拒绝罗网这边一起努力,说不定可以查漏补缺,也能防止李牧暗中隐瞒某些信息。 “那你尽快搜罗一下相关的资料吧,嗯……记得隐蔽点。” “是,属下回去之后立刻着手处理。”见古寻无意怪罪,癸丑松了口气,赶忙应声。 “还有就是,最近邯郸城都有哪些势力涌入?”一茬说完,古寻接着问起邯郸的近况,这也是他找罗网的真实目的所在。 癸丑沉吟思索了一下后,回道: “回大人,最近一段时间里,进入邯郸城的势力最首要说的就是那位北地军神,李牧将军,他的回都,同时带入了大量的北境江湖人士,龙蛇混杂,一时还难以完全分辨清楚,不过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位墨家的统领,同时也是我罗网刺杀名单上的人——荆轲。” “他在李牧回都后不久出现在了邯郸城里,并偶然间被我们的人发现了踪迹,由此可以推断,墨家一定因为某些原因,有高层来到了邯郸。” “墨家……他们的势力主要不就是集中在燕赵之地吗?”古寻听他上来先说了墨家,不由疑惑道。 癸丑闻言解释道,“墨家的势力相对更集中在燕国境内,在赵国要薄弱的多,最重要的是荆轲其人一向浪迹于燕国地带,甚少出现在赵国境内,更不要说赵都邯郸了。” 古寻微微颔首,接着问道,“那你知道墨家是为了什么而来吗?” “这一点属下还未查清,不过依照墨家的一贯作风,很可能是为了防备赵王迁对李牧下手而做的安排。” “嗯,是墨家会做的事。” 见古寻不再继续问墨家的事,癸丑开始继续叙述: “除了墨家以外,城中剩下的就是农家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出现重要人物,实力不够,暂时无足轻重。” “如今赵国王位交替,正是敏感的时候,百家各派一般不会掺和进来。” 说起来,诸子百家和庙堂的关联自然深厚,列国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哪个不是百家出身,不过江湖是江湖,庙堂是庙堂,二者的界限有时含糊不清,有时却又泾渭分明。 王权交替这种事情,那是只有七国王族才有资格掺和的,江湖各派倘若没有合适的借口就参与其中,就有些犯忌讳了,不合适。 “除了诸子各派外,城中实力最强的就是魏国的披甲门了,作为半官方的江湖门派,他们的出现应该是得到了魏王的授意。” “披甲门……只有魏国派人掺和了吗?” 其余诸国插手赵国的事情实属正常,这种情况,不添点乱才怪呢。 “属下暂时只发现了魏国的披甲门,至于其他几国,可能不会派人掺和了。”癸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接着解释道,“齐国一向很少理会这些事情,大概率不会参与,楚国此时国内也是一片混乱,纵使有心估计也无力,韩国实力弱小,大将军姬无夜又正在和两位公子交锋,无心他顾。” 秦国自然就不用说了,在癸丑眼里,古寻的出现就是秦国要插手的意思。 古寻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不过这样说来的话,当初齐王建为什么要插手韩国的事呢?这是原剧情里没有的,换言之,只是因为自己? “魏国派披甲门的人来,目的又会是什么呢?挑拨赵王迁和李牧的关系,借此除掉这个赵国的军神?” “嗯……属下觉得,挑拨关系是肯定的,但是他们应该不只是想要李牧将军死,否则大可不必派披甲门的人来。”癸丑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7017k 第四百三十一章 赢姓赵氏的传统节目 癸丑一说自己的看法,古寻立刻会意了,魏国很可能不是想杀人,而是想借此逼迫李牧出走,离开赵国,然后试着招揽他。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甚至应该说概率是要大于害死李牧这个可能。 对于魏国而言,坑死李牧,削弱赵国这种事情意义不大,至少短时间内意义不大。 如今山东六国都在日益衰弱,根本无力发动对外战争,他们的主要军事目标就一个,抵御可能来自秦国的攻击,在这方面,拐一个擅长防守的将军回去,无疑是很有价值的。 而且还能附带获得一些声望。 救下抵御狼族的北地军神,让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看来,魏国这是干了件露脸的好事。 “这么说来,城中的各个势力,现在是各怀鬼胎啊……”古寻咂了咂嘴,感觉李牧这有点惨啊,都在算计他。 “赵国朝堂如今是个什么状态?” 癸丑沉思一下,垂首答道,“若说如今的赵国朝堂,便绕不开郭开其人。” “赵王迁即位后,立马就提拔了曾任他太子太傅的郭开为国相,而后在郭开的建议下,又提拔了一大群依附于郭开的人,这群人政务不精,只知道结党营私,打击异己,闹得朝堂乌烟瘴气,可谓是群魔乱舞。” “而且郭开还在图谋对付李牧,这也是许多人担心李牧会被害的原因。” “赵王迁这么信任郭开?”古寻就很不理解,这些宠臣靠什么讨君王的欢心?口活好,还是屁股翘? 癸丑一点头,“是的,大人。” “郭开是赵王迁的太子太傅,在他年纪尚还不大的时候便侍奉在他左右,关系亲密。” “而且赵王迁很听他母亲的话,而郭开恰好在悼襄王太后那里也一样受宠。” “悼襄王太后也很喜欢郭开?”要素察觉,古寻一听这话,再加上这位王太后的出身,立刻就想到了赵姬,“这悼襄王太后,不会和赵太后一样,和郭开这个新国相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吧?” “不不不。”癸丑可不敢像古寻一样,那么轻松惬意的说秦王的丑事,刻意避开赵姬那部分回道,“目前属下没有得到郭开和悼襄王太后有染的情报,郭开在她面前受宠是因为……春平君。” “春平君?那是什么玩意?”古寻自然是不认识这个人。 癸丑顿了一下,大概是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来说明春平君是什么玩意: “这个……春平君乃是孝成王之子,悼襄王的兄弟,这些年一直在我大秦为质,悼襄王薨逝后才回到赵国。” “他和悼襄王太后之间早有私情,而不久前正是郭开出力,帮助春平君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赵国,所以……” 所以她也很宠信郭开…… 古寻算是明白了,这赢姓赵氏一族是不能好了,怎么什么事还都比着来呢? 秦国的相国拉皮条,赵国的国相也拉皮条,秦国的国王死了,太后立马给他坟头铺绿植,赵国的国王死了,太后也给他铺绿植。 这都什么风气! 忍不住摇了摇头,古寻很是感慨,这城里的人就是会玩。 “这才二十年啊……四十五万人的血,就连二十年都坚持不住吗?” 长平之战,赵国临阵换将,裁撤廉颇,换上赵括,四十五万精锐大军一战而殁,这才多久,就都忘了吗? 古寻真的不理解,人怎么可以蠢成这样?还是说,嬴政真就天命所归,自带龙傲天模板,对手遇上他自动就被降智处理了? 说完这最后一声感叹,古寻挥手示意癸丑可以走了,“接下来,城里有什么异动,都要通知我一声。” 癸丑只当没听见古寻那句感慨,毕竟那四十五万人的血可是他们秦国的武安君放的,躬身一礼,“属下遵命。” “还有一件事,属下需要提醒大人您。”临走前,癸丑说起了一件关于古寻的私事,这是他刚得到不久的情报,就要上报上去,恰好现在遇见正主了,可以顺便用来讨好一下上官。 “我们在农家的暗探发来消说,农家决意针对大人您发起一次袭击,以此为死在咸阳的前六堂堂主报仇。” 古寻听了撇嘴笑笑,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又挥了挥手,示意癸丑走人。 农家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真要是犯他手上,该解决掉解决掉就是,有本事他们就把十万弟子全派来。 ……………… 咸阳城郊,骊山山腰,阴阳家总部,神都九宫,观星殿内,焱妃缓步走在星光通道之上,拖着长长的湛蓝衣摆,缓步走到了黑袍遮面,背对着自己的东皇太一身前。 “见过东皇大人。” 听到声音,东皇太一这才转过身来,宽大的身影之上,面具微微下倾,似是将面具后的目光投射到了焱妃身上,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仔细端详。 焱妃有一种被这隔着面具的目光看穿了心神的感觉,如同心底最细微的念头都被人一览无余。 “炼金、幻境、控心、占星、易魂,你的阴阳术本已即将踏入易魂,如今却突然心境不稳,难以进境……这是为何?” 东皇太一飘渺宏大的声音在焱妃耳边响起,随然最后是以问句结尾,焱妃却感觉对方已经清楚了答案。 “……” 幽邃黯淡的观星殿内,斑斑点点的星光闪烁其间,二人沉默无言,焱妃没有立刻回答,心中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东皇大人……妾身……也不知道为何。” 犹豫了半晌后,焱妃选择了隐瞒,即使心中猜测东皇太一已经知道缘由,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不过她在心中同时也试图欺骗自己——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心境会被扰乱。 东皇太一微微颔首,没有戳穿焱妃的谎言,不知道是他其实不清楚真相,还是故作不知。 “你这段时间就在羲和殿内潜心闭关吧,过些日子,有个任务需要你去执行。” “……那古寻该怎么处理?”焱妃迟疑了一下后,主动询问道。 “他……你暂时不用管了。” “……焱妃遵命。”焱妃双眸低沉,不再多言,微微欠身一礼,转身离去。 7017k 第四百三十二章 墨家动向 邯郸城西,墨家于此地的隐秘据点。 夜色笼罩之下,明亮的秋月垂下清冷的光辉,朦胧的光芒中,这处据点的周遭,布满了暗哨,有衣着随意杂乱的江湖人,也有装备整齐划一的精锐士兵。 他们的目标都是墨家据点,不过不是进攻,而是盯梢,同时阻止墨家可能做出的任何动作。 据点内,稀稀拉拉的有几间房子绽放着昏黄的火光,隐约透露出些许的人声,而墨家的现任巨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指黑侠,就在宅院最里面的那间堂屋中。 一袭墨纹黑色斗篷遮身,兜帽盖头的六指黑侠垂首坐在桌边,烛台就在他的手边,不过明亮的灯火并不能穿透那身黑衣,让他的全身都完全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不露半点特征,唯一能够让人记住的就是其左手之上清晰可见的六根指头。 这也是六指黑侠的绰号由来。 因为他身上只有这一个显眼的特征,所以渐渐的,这个外号就取代了他原本的名字,反正都不过是代称,叫啥不行? 在六指黑侠的对面,坐着两个年轻男子。 一个穿着宽松的衣袍,气质潇洒不羁,身前摆着个大酒壶,正搁那吨吨吨吨吨……无需多言,这酒鬼自然就是曾在新郑城外帮助嬴政的墨家六大统领之一的荆轲。 另一个则穿着一身简单的戎装,皮甲罩身,脸上带着难以收敛的淡淡杀气,身形高大,容貌糙黑,他是墨家的另一位统领,秦舞阳。 如今墨家的六大统领中,班大师和徐夫子属于技术人才,战斗力接近空气,燕太子丹身份特殊,一般不以统领身份露面,盗跖轻功独步天下,但是战力一般般,唯二有战斗力,并且还不低的就是荆轲和秦舞阳,眼下全都跟着六指黑侠来了邯郸城。 糙汉子秦舞阳开口朝六指黑侠说话了,声音很是低沉喑哑,面色有些愠怒: “巨子,司马尚此举未免太过无礼,我们从蓟都赶至邯郸可完全是为了保护李牧将军!” 六指黑侠等人算是和李牧一道来的邯郸,目的有两个,其一就是保护李牧不被赵王迁戕害,然而到了邯郸,李牧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司马尚安排人看住墨家的人。 外面那一批人手,全是干这个的。 秦舞阳军伍出身,性格直爽急躁,对此自然不痛快,不过因为敬重驻守北疆的李牧,所以不满全怼到司马尚身上了。 六指黑侠和荆轲的态度就平和多了,他们俩性子一个稳重,一个性子潇洒,都不是特别在意。 又不是李牧说不让他们动,他们就不动了,只是暂时没必要轻举妄动。 荆轲这几天也没少偷跑出去喝酒作乐,司马尚对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荆轲是个顶尖高手,李牧这边所有人,除了李牧本人,和他司马尚以外,谁都看不住,总不能一天啥事不干就看着这个浪子吧? 况且对一个顶尖高手如此咄咄逼人也绝非明智之举,索性随他去了,反正就是喝酒而已。 六指黑侠抬起手轻轻一压,示意秦舞阳稍安勿躁,“舞阳,这里是邯郸,李牧将军有所顾及也是正常,而且现在城中起乱对他也绝不是好事,且忍耐一二。” “可咱们不是来捣乱的啊!”秦舞阳一锤桌案,忿忿不平道。 “好了,秦兄弟,不要那么在意,反正也不耽误咱们出去喝酒,不妨事。”荆轲又灌了一口酒,满不在乎的劝说道。 “荆兄弟,你这……”秦舞阳对荆轲这个酒鬼也是没辙,只能苦笑着摆了摆手,“算了,巨子都不着急,我也没什么好急的。” 六指黑侠这时候却对荆轲说道: “荆轲,你恐怕已经被人发现了。” “嗯?”拿着酒壶的荆轲眉头一皱,“哪一家?” “呵呵,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有你的老朋友。”六指黑侠轻笑一声,平稳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 一说老朋友,连秦舞阳都知道是哪家势力了,“罗网?” “他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荆轲倒也不在乎被发现,就是有些嫌烦,歪了歪头,反问道,“秦王政不是在清洗重整罗网吗?” “想来是已经完成了。”六指黑侠也对荆轲被发现不是很担心,罗网内部现在乱不乱不说,反正高手是基本死绝了,一时半会补充不了。 秦舞阳看着六指黑侠,迟疑的问道,“那巨子……对罗网,我们要不要早做防备?” 六指黑侠的兜帽摇了摇,“罗网前后遭受两次重创,如今反倒不成威胁,现在真正的麻烦是,古寻入城了。” “古寻?秦国的那个新国师?”秦舞阳对古寻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就是国师这个身份。 荆轲和他认识,当初有那么一面之缘,颇为意外,“那位古大夫也来了?刚刚加官进爵,他不应该待在咸阳吗?” 两人都很默契的忽略掉被限制住的六指黑侠是怎么得知消息的——堂堂墨家巨子,还能真的让司马尚手下这么百十个人就给堵塞住耳目? “就现在传来的情报,基本可以确定,秦王政下令封他为国师的当天,他就离开咸阳了。” “他的目的也是李牧将军?他会不会是秦王派来插手邯郸之事的?”秦舞阳对古寻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对方会不会插手李牧的事。 秦赵死仇,古寻作为秦国国师,如果打李牧的主意,一定不是好事。 “你怎么看,荆轲?”六指黑侠没有回答,转而问起了荆轲。 “我?”荆轲放下酒壶,挠了挠头,“我和他也就见过那么一次,不好说啊……感觉他不会和罗网搅在一起。” “此一时,彼一时,确实不好说。”六指黑侠微微一叹,“目前他的目的还不能确定,但是基本可以肯定,他不会寂静无声,势必会闹出一些动静。” “他会成为咱们的障碍吗?”秦舞阳忍不住追问道。 “……”六指黑侠稍一沉默,而后慢慢摇了摇头,“不知道,希望不是,否则……” 否则就很麻烦了! “不管如何,明日我恐怕需要外出一趟了。” 六指黑侠没说出去做什么,但答案很清晰了,自然和古寻有关。 7017k 第四百三十三章 会面巨子 次日清晨,古寻在客栈里和焰灵姬吃过早饭,二人开始商量接下来该干什么。 “掌柜的,你有没有考虑好在哪行医啊?”焰灵姬半躺在床榻上,跟个无骨蛇精一样,扭着细腰,懒散的询问道。 古寻斜靠在桌案旁,双手抱在胸前,沉吟了一下,“临时行医,就不用再找房子了,这次我只开方子不配药,支个桌子,打个招牌就可以了。” “嗯……”焰灵姬对此自然毫无意见,你是大夫,你爱怎么做怎么做,“那掌柜的挑好地方了吗?” “昨天我简单浏览了一下这座北城,整体规划的不错,坊市所在的西城区最为繁华,北城区贵族集居,南城区分布着各类作坊同时也住着最多的百姓,而东城区,则最为破落不堪,面积狭小,龙蛇混杂,势力错结。” “那里是大北城最早建成的区域,后来向外扩张,这块最早的区域反倒成了最落后,衰败的。” “嗯……”焰灵姬对邯郸城的历史依然不感兴趣,兴致缺缺的问道,“所以,你打算在最热闹的西城区行医,还是人最多的南城区行医?” “呵呵,咱们去东城。”古寻朝她一笑,选择了一个最不合适的选项。 “呃……掌柜的你开心就好。”焰灵姬愣了一下,但也没多惊诧,这很符合古寻的做事逻辑。 “东城区那边的地方,就不需要咱们去考虑邯郸城是否允许随意摆摊行医的问题了,随便找块空地,支起招牌就可以了。”古寻见此,笑着说了一个东城区的优势。 “哼!”焰灵姬对此只是撇撇嘴,不置可否。 “走吧,咱们去那边逛逛,挑个最合眼的地方。”古寻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又去床榻边拉起瘫软着的焰灵姬,打算出去逛逛。 焰灵姬虽然看着一副不想动弹的模样,其实早就休息过来了,也想出去逛逛,随着古寻一使劲,顺势就起来了,揽住古寻的胳膊,就要出去。 而此时古寻却突然偏头看向门外,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有客到啊!”古寻露出玩味的笑容。 这种真气气息,他记忆里,只在最近盯上自己的某一方探子里感受到过同样的。 接着,没等焰灵姬问一句什么客人,敲门声就适时的响起了。 笃笃! 很清脆,但不是特别刺耳响亮。 古寻甚至连问一句都不问,直接就说道,“请进。” 焰灵姬此时松开缠着古寻的双臂,单手掐腰,好整以暇的看向门口。 吱呀! 轻轻一声开门杂音,一袭黑袍,不露面貌的墨家巨子,六指黑侠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他立刻就自我介绍道,“呵,六指黑侠不请自来,擅自登门拜访,还望古先生不要介怀。” 六指黑侠? 一听这话,古寻下意识的就先去看他的双手,果然左手赫然有六根手指……看来是真的了? “原来是墨门巨子!”古寻先是可以露出恍然之色,然后笑眯眯的话锋一转,笑问道,“若是古某非要介怀巨子的擅自登门呢?” “呵呵。”六指黑侠不为古寻的态度而着恼,轻声回道,“我想古先生应该是希望见到我的。” 古寻挑了挑眉,对六指黑侠的说法不置可否。 当然,事实上人家没说错,古寻确实对他很感兴趣。 动漫里,墨家和阴阳家显然有着很不一般的关系,这位原本会在以后死在焱妃手里的墨家巨子,一定也知道一些有趣的情报。 一点点解开谜题的过程确实很适合用来消遣,古寻还是挺享受的,不过不宜操之过急。 “巨子先坐吧。”古寻一指桌案坐塌,示意六指黑侠入座。 “多谢。” 六指黑侠稍一点头示意,两人落座。 焰灵姬靠在古寻身上,很好奇的看着这位藏头露尾的墨家巨子。 “墨家?我记得这是中原最显赫的百家门派之一吧?”她湛蓝色的眼眸来回打量六指,忍不住问道,“巨子应该是墨家领袖的称呼……你身为领袖,怎么藏头露尾的呢?” 她的目光一直试图去探寻兜帽下,六指黑侠的真容,却始终看不真切,如同隔着一层薄纱。 古寻的眼神更好,他可以确定,六指脸上就是罩了一层质地奇异的黑纱之类的东西,挡住了旁人对他面貌的窥视。 对于焰灵姬的疑问,六指黑侠抬起六指的左手,稍微摸了一下兜帽边沿,非常坦诚的解释道,“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因为我的脸早在多年前因为受伤而被毁了,呵呵,怕旁人看了不适,便遮了起来。” “嘁!”焰灵姬撇了撇嘴,似是不太相信六指黑侠的解释。 而古寻呢,虽然也很好奇黑纱之后的六指黑侠真容,但是人家这一说他倒不好硬下手去摘了。 如果他是骗人的那还好,不过是戳穿对方的秘密,古寻也不怕因为这个得罪人,但如果是真的,那他不就是强行扯人家伤口吗? 不合适! 怎么说六指黑侠身为墨家巨子,也算是个行善积德的主,得罪无所谓,羞辱就不合适了。 “巨子来找古某,所为何事?难不成和李牧将军一样,是想问我来邯郸城做什么的,顺便在隐晦的告诫我最近老实点?” ……看来李牧将军也很清楚你是个祸害啊! “呵呵,打听古先生的目的确实是我的来意之一,至于警告古先生……邯郸城乃是赵国的,和我墨家无关,也轮不到我操心。” 六指黑侠肯定了前者,而否定了后者。 “不知道古先生方不方便告知?” “呃……”古寻摸着下巴一沉思,然后反问道,“如果我回答你,你又能用什么作为回报呢?” “古先生希望得到怎样的回报?”六指黑侠低沉的声音响起,将问题踢了回来。 “简单。”古寻要的就是自己选,当即回道,“你问我问题,作为回报,我也应该问你些问题,这才公平,对吗?” 六指黑侠兜帽下的明亮的眼睛盯着古寻,片刻后缓缓点头,“古先生说的在理,我可以答应这个要求。” 7017k 第四百三十四章 所谓变化 见六指黑侠同意,古寻露出了微笑,愿意配合就好,不然要是逼的自己和人家第一次见面就用些不太和气的手段,那就不美了。 “既然巨子同意,那你先问吧。”古寻右手一伸,示意六指黑侠随便问。 当然,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忽略了是否说实话这个问题——这种事,就凭自己本事判断了。 “古先生来邯郸,有什么目的?”六指黑侠上来首要问的,自然还是古寻来此的意图。 “主要有三个。”古寻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其一,我打算周游六国,赵国邯郸算是第一站,来这儿待上个把月,体会一下此地的风土人情。” “其二,顺便行医问诊,毕竟我可是个正经大夫。” “最后一点,在游历和行医的闲暇之余,我还要探寻一些事情的真相。” 至于是什么事情,古寻就没有明说了。 “也就是说,先生无意插手赵国如今的朝政国事?” “你直接说李牧的事不就完了吗,何必再绕一道?”古寻对六指黑侠委婉的问法有些嗤之以鼻,这都摆在明面上的事了。 “不。”六指黑侠摇了摇头,“不止是李牧将军的事,还有……赵王迁和公子嘉的事。” “他们俩……你们还想插手赵国的王位,这可有点犯忌讳了啊!”古寻闻言颇为诧异,远离各国王位之争,是江湖诸子各派的共识啊。 一般没人会触这个霉头,毕竟一步踏错,代价太大,最关键的是,就算你机关算尽,站队成功,劳苦功高,真的捧了一位国王出来,也很难说不会发生兔死狗烹的结果。 完全的费力不讨好。 对此,六指黑侠也是顿时摇头否定,“赵王迁已然即位,墨家断不会犯天下之大不韪,帮助公子嘉篡逆王位。” “那你们?” “我们只是希望借由公子嘉,缓和燕赵两国的关系。” “你这不是缘木求鱼吗?”古寻一听,完全不能理解,“赵王迁和公子嘉不对付,你越是帮公子嘉,这赵王不是越不开心吗?怎么缓和关系啊?” 古寻倒是不意外墨家会帮助燕国缓和和赵国的紧张关系,毕竟燕太子丹是六指黑侠的弟子。 “……先生说的不错,但是墨家没有别的选择。”六指黑侠很认同古寻的看法,但是语气却有些浅淡的无奈,不知是对什么无奈,幽然说道,“无论如何,公子嘉乃是王族,赵王迁的兄弟,有这一重身份在,就能发挥作用,不过如今势单力孤,需要一些外力帮助。” 至于墨家为什么没得选择……其实还是在于郭开这个赵王迁最为宠信的国相,以及悼襄王后这个赵王迁的生母。 这俩人都和罗网不清不楚。 前些年赵王迁母子能够轻松的扳倒原本还是太子的公子嘉,罗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虽然现在罗网被嬴政重新清洗,但是势力换牌主要集中在秦国内部,至于那些六国的盟友,诸如韩国的夜幕,赵国的郭开,齐国的后胜,燕国的雁春君之流,自然还是会重新搭建合作关系。 倒不是说他们俩就认死理非和罗网合作,但郭开和悼襄王后这俩人和齐国国相后胜一样,属于认钱不认人的主,罗网给的价码足够高,所以他们选罗网。 而墨家……虽然不是诸子百家里最穷的,但也算不上富有,至少没资格和有秦国一国之力作为支撑的罗网拼财力。 这金钱这方面,百家中最富有的其实就是墨家的死对头,公输家。 战争贩子,能穷吗? 虽然现在基本举家依附秦国了,但是一样有钱,秦国用机关造物也得给钱。 墨家虽然也精通机关术,但是因为‘非攻’的宗旨,不可能给七国提供战争兵器,所有的机关兽都是自产自用,基本不卖。 当然,也不是说他们不插手战争,事实上,标榜和平的人,不论是真心实意,还是假借其名,都免不了和战争打交道,只不过往往是以亲自下场出手的方式。 古寻自然不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没兴趣管这种事。 对于他而言,赵王迁亦或者公子嘉二人谁死不死的压根不值得在意,他们的重要性甚至远不如李牧。 “行吧,这纯属你们墨家内部的事了,古某不多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古寻摆了摆手,表示略过赵王迁兄弟俩的破事不提。 “嗯……”六指黑侠闻言,稍一沉吟,目光变的幽深许多,沉声缓缓问道,“我想知道,去年七月二十九,古大夫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嗯?”古寻愣了一下。 七月二十九?那是哪天来着…… 古寻仔细回想了一下,靠着现在出色的记忆力成功回想起那是哪天了——正好那天他打败了玄翦,带着惊鲵母子前往了韩国。 这就有意思了! 如果六指黑侠只是知道了古寻在那天进了新郑城,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也是和韩国的事有关,那倒没啥。 可要是他的目的其实是针对那天罗网的截杀,那天古寻在楚魏边境所做之事…… 这件事的知情者,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和古寻属于一方的人,具体时间点不可能外泄啊! “巨子为什么要问那天的事?”古寻胳膊架到桌案上,饶有兴趣的反问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六指黑侠迟疑了一下后,摇头道,“我只知道,那天开始,事情发生了某些变化。” “什么事情?” “不知道。” “什么变化?” “不清楚。” 古寻被六指接连两个回答给气笑了,好家伙,你跟我搁着玩无知三连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变化发生了呢?” 这个问题对方算给了个确切的答复,声音隐含着些许笑意,“我是从道家天宗的一位前辈那里知道的。” “天宗?北冥子?”古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六指黑侠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这事他不承认也没意义,按照身份来算,他和天宗掌门赤松子同辈论处,道家天人两宗加起来也就只有一个北冥子能被他称一句前辈了,根本没第二个选项。 7017k 第四百三十五章 旧日恩怨 对于六指黑侠把皮球踢给远在咸阳那边的天宗,古寻也不在意,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本来就应该去找道家和阴阳家的人。 至于六指黑侠到底知不知道……古寻相信他肯定知道。 但是不着急,慢慢来。 “那天我没干什么特别的,就是杀了些罗网的杀手。”暂且压下所谓的变化,古寻含笑回答了六指黑侠的问题。 “嗯……”兜帽下传来轻微的沉思哼声,未几,这位墨家掌门就很敏锐的又补充了一个关键问题,“古先生在哪杀的人?” “呵呵,楚国的淮北郡。”古寻露出了夸赞的笑意,实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果然……罗网那时在淮北郡的损失就是他造成的,不过根据已知的情报来看,古寻在七月二十九当天也就出现在了新郑城,所以他从淮北郡赶至新郑……只花了最多几个时辰。 六指黑侠心中凛然,不知道古寻是怎么做到的…… 几个时辰……六百余里的直线距离! 这根本不是轻功所能达到的效果,更不要说他当时还带着别人。 这个异常,会是变化发生的缘由吗? 兜帽下,漆黑明亮的双眼静静的凝望着古寻,思索着这个可能,却没有试图开口询问。 这是双方无言的默契,古寻有些问题没有问,他同样也不会所有问题都问。 “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六指黑侠长呼出一口气,缓声问道,“古先生是否也在……觊觎苍龙七宿?” “嗯……觊觎?”古寻重复了一遍六指黑侠的用语,咕哝了几下嘴唇,“觊觎谈不上,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好奇?”六指黑侠疑声说了一句,好奇也有很多种表现,他不知道古寻属于哪一种。 “大概就是,我在追查苍龙七宿,但是主要是为了找乐子,打发时间,对于苍龙七宿所蕴藏着的什么得之即可得天下的扯淡力量,并不在意。” 这句话让旁人听了,只觉得胡扯——要么你就不信虚无缥缈的苍龙七宿,也不追逐它,要么就信,然后花费毕生精力去探求,你这费力去寻找真相,追查苍龙七宿的秘密,却又不需要它的力量,这合理吗? 但六指黑侠对古寻的话却……也不是多相信。 这只是最初的试探,摸索一个模糊的态度,古寻的回答固然不能全信,但在六指黑侠看来,这个人说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可信的,可以作为参考。 “巨子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就换古某问了?”古寻十指交叉并拢,胳膊架在桌案上,好整以暇的确认道。 六指黑侠一点头,“古先生请问。” 古寻酝酿了一下说辞,然后问道,“据我所知,墨家的武功,和阴阳家的武功,似乎相互间有所克制,对吧?” “嗯,不错。”六指黑侠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详细的补充解释道,“准确来说,是墨家武学心法,克制阴阳家的阴阳术。” “阴阳术面对墨门心法,先天便会弱三分,当然,这个削弱也有限,不能从根本上扭弱为强,反败为胜。” “只有墨家心法克制阴阳术,没有反过来的例外?”古寻又追问了一句。 六指黑侠闻言用晦暗的目光瞥了古寻一眼,轻笑一声,“看来古先生知道的不少。” “确实有例外,阴阳家有些咒术威力巨大,但往往效果残忍,有伤人和,且难以修炼,因此被列为禁咒,其中阴脉八咒中的六魂恐咒,便是我墨家心法的克星。” “六魂恐咒乃是必杀之咒,中咒者必死无疑,无药可救,不过施展起来并不容易,不仅需要施术者贴近受术者,而且异动明显,不过用来对付墨家弟子时却简单的多。” “不过墨家心法也是六魂恐咒唯一的克星,当修炼到第十层兼爱平生的境界后,便可以化解本来必死的六魂恐咒。” “啊……原来如此。”古寻这才算是完全清楚墨家武学和阴阳家武学间的克制关系,虽然动漫里有讲,但是他记忆有点模糊了。 也由此,古寻确定了六指黑侠的墨门心法还没练到至高的兼爱平生之境,不然剧情里不会死于六魂恐咒。 “那巨子方便告诉我,为什么从道家分裂出去的阴阳家,却会和墨家之间,在武学之道上有如此渊源吗?” “……”六指黑侠犹豫了一下,然后反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吗?” “只是好奇,就像……苍龙七宿一样,探寻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是个解闷的好法子。”古寻眉头一挑,笑道。 “这样吗……”六指黑侠又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说道,“其实是因为墨家的创派先祖,墨翟前辈。” “嗯?”古寻一听,下意识产生的念头就是……“墨子不会和阴阳家哪个姑娘相恋,然后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一起,就创出了克制阴阳武学的墨门心法吧?” “啊???”六指黑侠满脑袋问号,不知道古寻是怎么冒出这种离谱的猜测。 古寻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也能感受到那明显的错愕情绪,知道自己的胡乱猜测完全不沾边,不由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呵呵呵……” 连一旁一直支着脑袋静静听他们俩说话的焰灵姬此时都不由吐槽道: “掌柜的你整天想女人想太多了吧?” “连我一个百越人都知道堂堂墨家始祖,不可能因为这么荒诞理由创下墨家的武学心法……” “呵呵。”六指黑侠此时也轻笑了一下,算是化解古寻胡猜的尴尬气氛,开始述说墨家和阴阳家的……渊源。 “其实墨家和阴阳家算是死敌,从墨翟祖师开始便是。” “三百年前,拜师孔子门下的墨翟祖师因为自身理念问题,和儒家分道扬镳,又因为种种原因,和阴阳家结为死敌,为了克制威力奇强,诡测莫辨的阴阳术,天纵奇才的墨翟祖师便创造了墨门的非攻心法。” “由那时起,三百年来,历代墨家巨子都继承着这份恩怨,直至现在。” 7017k 第四百三十六章 ‘龙\’之起源 经过六指黑侠的讲述,古寻算是对墨家和阴阳家的关系有所了解,不过这听起来……貌似和他猜的出入不是很大嘛! “所以……墨子前辈因为什么和阴阳家结下死仇的呢?”古寻两手张开,语气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呵呵,这个……”六指黑侠低声沉笑两声,含糊的回道,“我也不清楚。” “三百年的时间过去,旧日恩怨的开端早已消失,留下的只有必然的争斗,不过……就我所知,算是墨翟祖师挑起的争端。” 有意思,照六指黑侠这话说的,当年还是墨子主动招惹的阴阳家……作为墨家始祖,崇尚兼爱非攻的他,为什么要主动挑事呢? “墨子此举……似乎不太符合他创立墨家的理念啊?” “呵呵,作为后辈,我不了解墨翟祖师所面临的境况,也无从得知他为何要这么做,但是……”六指黑侠话说一半,语锋一转,“作为墨家巨子,我相信墨翟祖师的作为必有其意义所在,绝非私仇。” “历代墨家巨子都相信这一点,这也是这宗恩怨会持续三百余年,至今不休的根本缘由。” “嗯……”古寻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算是到此为止。 六指黑侠绝对又隐瞒了一部分内容,不过至少说出来的这部分是真的。 “那么,你刚才问我是否……觊觎苍龙七宿,不知道你们墨家对苍龙七宿,又抱有怎样的态度呢?不相信,亦或者……也想要得到?” “……墨家,相信苍龙七宿所蕴藏的秘密和力量,但是墨家不会去追逐它。”六指黑侠沉吟一下后,如此回答道。 接着,不等古寻追问为什么,他自己就开始解释: “利弊得失,自有轮转,我……以及历代墨家巨子,都相信苍龙七宿的力量,但不相信天下存在毫无代价的力量,所以,对于苍龙七宿墨家一向信而远之。” 虽然六指黑侠说的言辞凿凿,但是古寻觉得,打进门起,对方说的最假的一句恐怕就是现在这句。 墨家对苍龙七宿绝对不止是敬而远之…… 这时候,古寻突然想到了很有趣的一点,直言问道,“墨子前辈和阴阳家的恩怨纠纷,是不是因为苍龙七宿?” “呵呵。”六指黑侠听了这个问题,怔了一下,然后轻声笑了笑,黑袍之下,十一根手指并拢一起,没有出言回答。 他刚才已经说过自己不清楚墨翟和阴阳家的恩怨,不管这会儿古寻猜的对不对,都不会应声。 不过模棱两可的态度,有时候足以说明问题了。 所以……墨子很可能就是是因为苍龙七宿和阴阳家结的怨,那么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互相争夺,又或者…… 古寻看着六指黑侠脸上的黑纱,默然不语,心里天南地北的瞎琢磨着。 这时候,六指黑侠也将双手摆到了桌案上,语气飘然的主动说道: “古先生既然对苍龙七宿颇为感兴趣,那么我想你应该会问我关于它的问题,索性我先坦言吧。” “在墨家内部记载流传的关于苍龙七宿的事情……很少,很少!” 六指黑侠接连用两个很少来强调,接着又进行了保证: “呵,这一点我可以向古先生保证绝非虚言,苍龙七宿在墨家内部是绝对的机密,普通弟子,包括统领,都无权了解相关内容,他们对其的了解基本仅限于这个传说的一些粗浅信息,但凡稍微机密一些的内容,就只在历代巨子之间口口相传了。” “这么说来,巨子知道的应该不少啊!”古寻眯缝着眼睛,乐呵呵的感叹了一句,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多说点有价值的,不要藏着掖着。 “呵呵。”六指笑了笑,也不知听没听出来古寻的潜意思,开始缓声诉说道,“所谓苍龙七宿,就是东方青龙七宿,其根源离不开‘龙’之一字。” “上古三皇治世时期,三皇之首,万王之先的羲皇伏羲氏,首次统一了诸夏部落,定都于陈,封禅泰山,而后取百兽之特征,汇聚拼凑创造出龙之图腾,这也是我所知,苍龙七宿可以追溯的最早的源头。” 六指黑侠的话刚起了一个头,古寻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等一下,你的意思是‘龙’图腾乃伏羲所创?” “古先生有什么问题?”六指黑侠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侧目问道。 “确实有些问题。”古寻点了点头,“据我所知,‘龙’图腾乃是黄帝击败蚩尤,一统天下部落后,釜山合符,结合众部落原本的兽形图腾而创造出的,怎么又成了伏羲氏创造的呢?” 古寻对‘龙’这个华夏的图腾形象的起源其实不了解,以前根本也不知道究竟谁创造的这个神异形象,他现在所知的釜山合符一说,其实是那卷《苍龙》中的记载。 他还是比较相信那卷书中的内容,所以此时才会质疑。 “呵呵。”对于古寻的异议,六指黑侠并不急着反驳,反而点了点头,一定程度上认可这个说法,“釜山合符,这也是一种说法,未必不是真的。” “三皇五帝时期,距今已有万年,所有的事情都属传说了,真假难辨,我所说的只是墨家代代相传的内容,至于是否是昔年真相,这要古先生自行辨别了。” “行!行!”古寻晃晃脑袋,接受了六指黑侠的说法,人家说的确实没毛病,接着伸手一摊,“巨子请继续说吧。” “那我就接着说了。”六指黑侠稍一颔首,继续叙说道,“根据前代巨子所说故事,伏羲氏所谓创造龙图腾,其实就是制造了苍龙七宿。” “羲皇拘束了天地间的某种伟力,将之打造成了所谓的威力巨大的苍龙七宿,并流传了下来,当然,最初的时候它很可能不被这么称呼。” “至于这力量是什么,其形,其质,其表现都是怎样的,如今应该没人知道了,我也不知道。” “我所知的唯一靠谱一些的猜测,就是这股力量可能和天外星辰有关,所以流传至今后,才会被称作苍龙七宿!” 7017k 第四百三十七章 所谓战争 “这个传说……有点意思。”古寻听的不住点头。 虽然听起来就是个神话传说,但也未必就是完全的虚妄。 古寻觉得这苍龙七宿,越来越有意思了。 六只黑侠没有理会古寻的感叹,仍旧自顾自的述说着: “自羲皇后,并无太多有关苍龙七宿出现的传说,直至黄帝时期。” “黄帝,炎帝,蚩尤三大部族之间爆发战争,意图一统诸夏部落,后来阪泉之战,黄帝打败了炎帝,两个部落开始逐渐融合为一,再之后,集两族之合力,于逐鹿之战中黄帝打败了天生异力,宛如的蚩尤。” “传说在那场战争中,黄帝原不是蚩尤的对手,蚩尤的九黎部落不仅兵强马壮,武备先进,而且蚩尤本人还天赋异禀,能操控百兽,又有生撕虎豹之力,最重要的是麾下八十一座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的兵魔神,黄帝部落与其交战一触即溃,不堪一击。” “最后,黄帝得到了九天玄女的帮助,不仅麾下有了风伯雨师等能人异士,还获得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借着这股力量,他最终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蚩尤,统一了诸夏部落。” “而这股力量自不必说,相传就是苍龙七宿。” “在黄帝之后的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有比较明确记载和苍龙七宿有关的人,就是大夏的建立者——禹王。” “禹王窥天机而受神策,聚天下之力铸以为九鼎,而九鼎就蕴藏着苍龙七宿的力量,因此和王朝气运息息相关,也是在禹王之后,才开始真正有了苍龙七宿这一说法。” “在禹王之后,虽然还有不少关于苍龙七宿的传说,诸如春秋时期的几位霸主的崛起,都有此说法,不过未得考证,难辨真假。” 说完这句话,六指黑侠终于停下了,吐了一口浊气,算是把苍龙七宿的起源说了个明白。 古寻听的很是过瘾,六指黑侠这一大通话,算是帮他把自己所知道的零碎信息拼了个完整,不再对苍龙七宿完全的一无所知了。 当然了,六指黑侠说的内容,有多少对的,有多少错的现在也不好说。 “还有吗?”古寻颇为兴奋的追问道,希冀能听到更多信息。 不料,六指黑侠却摇了摇头,“没有了。” “这怎么……突然就没了?”古寻宛如看书看得正起劲,突然发现作者太监了一样,简直就是吃了翔味的巧克力,很不是滋味。 “因为墨翟祖师只传下了这些关于苍龙七宿起源的传说,再具体的内容,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一位弟子,包括后来成为二代巨子的禽滑釐前辈,也未曾告知,所以我也不知。”六指黑侠紧接着就解释了缘由,不是自己太监,罪魁祸首是三百年前的墨子老前辈。 “之后的历代巨子,因为墨翟祖师对苍龙七宿之事隐而不谈的作为,也对其不过分深究,所知寥寥。” 虽然有点不开心,不过古寻大致能感觉到,这次六指黑侠说的话算是实诚,并无太大继续深挖的价值,也只好作罢。 反正就这些信息来看,今日见他这一面,就不算亏了。 “古先生还有别的要问吗?”六指黑侠见古寻接受了这一现实,晃了晃脑袋,催促古寻继续问。 “嗯……”古寻右手摸着下巴,身体稍微后仰,考量了一会儿后,问道: “我想知道,你……以及墨家,对于秦国怎么看的?对于战争,又是怎么看的?” “……”六指黑侠似乎对古寻问出这个问题有些惊愕,一时没有作声,默然良久之后,将手从桌案上挪走,重新放到跪坐着的双腿上,沉声说道: “对于战争,墨家的原则自然是——非攻救守,反对攻伐掠夺的不义战争,支持防守诛讨的正义之战。” “所以你们还是敌视秦国的?”古寻听他这么说,不由反问道。 “呵呵……”六指黑侠又沉默了一会,似乎和这些相关的问题,他总是很纠结,“这些理念,是墨翟前辈创立的,这三百年来,墨家也基本是这么做的,不过时移世易,这天下的局势终究是不一样了。” “立国八百载的大周终于还是在秦国那位文信侯手里灭亡了,周朝自此成为历史,天下七国伐交频频,也再难言何谓不义之战,何谓正义之战。” “身为墨家巨子,我需要对墨家弟子负责,同样,我也需要对墨家传承至今的理念负责,所以……抉择很难做出,以我本人的意愿来说,如今的我不支持无谓的战争。” “嗯……所以你当日派出了荆轲去救嬴政?” “没错,秦王政若是死于韩国,秦韩势必大战,届时又是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种战争是绝对无意义的。”六指黑侠点头肯定了古寻的说法。 “那巨子可明白,天下若不一统,这战争就绝对不会休止?想要真正的和平,就得有所牺牲,以暴制暴,以武止戈,不外如是。”古寻见他不像是个纯粹的无脑反战分子,于是决定和他聊聊这方面的问题。 六指黑侠漆黑深邃的目光划过古寻,“呵,古先生,这个道理我明白,很多人也都明白,但是没人愿意做牺牲品,尤其是……秦国兵锋下的牺牲品。” “先生是否知道,暴秦并不只是一句简单的抹黑之语?天下人之所以尽数都在抨击秦国的军功爵制度,不止是因为它破坏了贵族阶级的固有统治,更因为它的残忍。” “周礼崩坏,各国自立为王,为一己之私,轻启战端,故再无不义之战,但是秦国的首功之为,确实太过残忍,凡作战欲取军功,必须杀敌,这使得秦国的军队对于杀人的欲望太过炽盛。” “山东六国的王公贵族害怕的是秦国剥夺他们的权力,让他们沦为庶民,但黔首并不在意统治者是谁,他们只想要活着,但偏偏秦军嗜杀,这如何不令他们恐惧?” “没有人愿意做牺牲品,更没有国家愿意做牺牲品。”六指黑侠又一次强调了这个说法。 7017k 第四百三十八章 谈毕 “呼……”古寻双手抱在胸前,头略微扬起,长呼一口气,“听巨子这番话,是仍旧没有站在秦国一方的意思啊!” “古先生很失望?”六指黑侠对此没什么反应,平淡的反问了一句。 古寻顿时摇头,“那倒不是,谈不上,只是随便聊聊这个话题。” “嗯……拒绝古先生的美意,我很抱歉,但是墨家的理念,恐怕很难融入秦国。” “兼爱非攻……天下大定才是最大的和平啊!”古寻语气感慨的又劝说了一句。 “没错。”六只黑侠点了点头,紧接着却又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回道,“但是墨家弟子无权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成就所谓的‘兼天下,爱众生’!” “唔……倒也没错。”古寻点了点头,很是认可六指黑侠的话。 从天下百姓的宏观角度而言,秦国一统天下这件事是一件毋庸置疑的好事,最直接的好处就是终结了数百年的纷争乱战,至于其他的就更不必说了,但是当具体到一个个个体上时,却完全不一样了。 还是那句话,没人愿意当牺牲品。 这个时候,就如同电车难题一样,生命不可以简单的数量来衡量对错。 古寻是认可这个理念的,他又不是正义的伙伴。 “可是墨家总归是在参与战争,又没有真的置身事外?” “这些年我已经在收敛墨家弟子的行为,各国之间的攻伐战争业已鲜见我墨家的身影了。”六指黑侠如是回道,“七国间的纷争我无力调解,只能选择尽可能避让……也许无功,但应该无过。” “呃……巨子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啊。”古寻觉得,六指黑侠作为墨家的领袖,纵然没有帮助墨家走向更大更强的辉煌,但是至少把自身对墨家理念的认知,践行到位了。 换言之,至少人家没有走在歪路斜路上,这已经称得上是个合格的领袖了。 “巨子回头不妨多考虑考虑,墨家……怎么说也是个有着治国理念的百家流派,不是纯粹的江湖门派,可以换个角度考虑,选择秦国,也不代表就要直接插手它对山东六国的战争。” 虽然墨家最出名的是威力巨大的机关兽,但是不代表就非得加入秦国研究军工,可以去研究民生工程嘛! 反正军工这方面已经有个公输家了,单论机关兽杀伤力,墨家未必比得上得人家公输家,不差你一个了。 这是古寻最后一句劝言,言尽于此,该说的都说了。 要不是觉得这六指黑侠的脾性还算对胃口,古寻可懒得废这个嘴。 当然,也有墨家本身的原因所在,毕竟是先秦第一个大科学流派。 六指黑侠听古寻这么说,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语气略显讶然,“没想到古先生的思路倒是颇为开阔,不为眼前之景所遮蔽。” “我也考虑过这些方面,不过……呵呵。” 六指黑侠话说一半,发出了轻微的苦笑,古寻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人家既然没说,他也不多问。 “古某没什么要问的了,巨子还有事吗?” “嗯……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告辞了。”六指黑侠一听古寻这么说,也没啥要说的了,于是告辞道,“今日贸然上门叨扰,多有打搅,古先生见谅了。” “巨子客气了,这场会面,我很满意。”古寻努嘴笑了笑,双手一摊,颇为开心的回道。 “呵呵,和古先生畅谈一番,我也颇受裨益。”六指黑侠站起身,稍一抱拳,“下次有机会,再和先生交流。” 说完,他就要走,然后古寻按照自己的一贯习惯,最后补问了一句: “如果秦国对其他国家发起灭国之战,墨家不会插手吧?” 六指黑侠停下脚步,笑道,“只要那不是一场无谓的杀戮,我不会让墨家插手。” “如果插手了呢?” “……那代表,墨家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同于我所选择的道路。”六指黑侠顿了一下后,语气有些唏嘘的回答道。 ……………… 墨家据点内,荆轲今天没有跑出去喝酒,而是老实的坐在内堂里吨吨吨,旁边还坐着个板正严肃的秦舞阳。 六指黑侠离开了,他们俩就得老老实实的守在据点内,以免这里的弟子突遭袭击,尤其是外面还守着那么多外人。 尽管李牧没理由对他们突下杀手,但是在江湖上混,这点戒备心还是要有的。 好在荆轲也不是特别在乎在哪里喝酒,酒楼的氛围更好,但是待在屋里一个人独酌也不错,他唯一可惜的就是秦舞阳因为担心喝醉误事,不肯陪他一起喝。 两人没有守太久,不过一个时辰,六指黑侠漆黑的身影就从门外走了进来,荆轲二人见状不约而同的起身一抱拳,“巨子!” 六指黑侠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自己走到主位那边落座了。 性子最急的秦舞阳着急忙慌的开口问道: “巨子,此行如何?那个古寻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旅行!”六指黑侠瞄了秦舞阳一眼,不慌不忙的回了一句。 “啊?”秦舞阳不由挠了挠头,闹不明白巨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荆轲反应反而快一些,猜测道,“他是恰好路过邯郸?” “不算路过,他会待一段时间。” 接着六指黑侠简单说了一下和古寻交谈的内容,当然,有关于苍龙七宿和其他不适合旁人知道的部分被他隐去了。 “这样说来,他不会插手咱们的事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秦舞阳听完后,看着自家巨子和同僚,天真的说了一句。 都不用六指黑侠回应,荆轲就先说道,“那可未必。” “嗯?”秦舞阳看着他俩,一脸求知,压根懒得自己动脑想。 六指黑侠见状就提醒道,“不说他本人是否藏着别的心思,光是他待在邯郸城,就有被他人挑拨利用的可能,不得不防啊!” “那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想办法让他离开邯郸城?”秦舞阳这时候又出主意了,当然,他也有分寸,知道古寻不好招惹,没说对人出手,只是打算想个办法调虎离山。 7017k 第四百三十九章 药医不死病 要说秦舞阳这个想法倒还算不错,可惜得看对谁使用,以及得看后果如何, 六指黑侠根据过往情报,以及不久前的简短接触,基本可以确定,古寻爱不爱挑事不好说,但是一定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而且不好欺骗,不管用什么招儿对付他,都很容易弄巧成拙,然后自食恶果。 轻则破财消灾,重则死伤无算,最有可能二者兼而有之。 就刚才的接触而言,他觉得双方关系还可以,暂时不必急着招惹他,当即抬手示意秦舞阳不用继续说了。 “好了,舞阳,这个想法就算了,无论如何,墨家都不可以先对古寻动手,他太危险了!” 秦舞阳倒也不是纯粹的莽汉,只是提个自己认为有用的建议,见巨子语气严肃的回绝,也没有坚持。 荆轲攥着酒壶,侧身问道,“那巨子,我们该怎么做?” “暂且先让人盯紧一点,古寻其人也许会不安分,但是……伤害李牧将军的可能应该不大,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六指黑侠说完古寻后,又向他们俩问起了别人:“公子嘉那边如何了?” 公子嘉的消息今天早上就会秘密送来,但是那时候他不在据点内,自然由荆轲二人接收。 秦舞阳和荆轲互相看了一眼后,还是由秦舞阳述说道,“公子嘉因为之前擅离王都,被赵王迁要求严惩,不过因为赵国宗室都在袒护他,外加上咱们的人的帮助,最后只落了个闭门思过半年的处罚,同时会被严加看管。” 六指黑侠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应该很满意,“公子嘉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其实公子嘉会被李牧轻易的抓到,墨家也是暗中提供了帮助的。 对于墨家而言,如果公子嘉一味的叛逃在外,那就没有价值了,不管赵王迁如何,公子嘉先出逃,那就是乱臣贼子,不占大义。 至于说这样算计人家是否不合墨家的规矩……呵呵,六指黑侠觉得自己的仁慈心还没那么泛滥,连个王室子弟都要考虑。 赵王迁不算好东西,公子嘉也就比他强点而已,既谈不上英明神武,也没达到仁义无双,不过是矮个子里拔出来的高个儿罢了。 ……………… 邯郸城东,破败混乱的大街上,古寻和焰灵姬并肩走在路上,路旁闲散路人的目光都集中他们俩身上,主要是焰灵姬。 古寻穿着贴身的白色里衣,外面套了个白色的大麾,焰灵姬则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清凉长裙,一双雪白的双臂裸露在外,修长丰腴的大长腿也随着步伐时隐时现。 两人走在邯郸城内最混乱的地方,却并没有遇到不开眼的小混混,打算劫财劫色什么的,主要原因就在于焰灵姬的衣着。 此时已是深秋,接近冬日,邯郸的气温不算低,常人至少也要穿着厚实的长衫,包住全身,可焰灵姬却一身夏装,而且行动自如,神色自然,显然是有不俗的内功负身,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 越是在底层混,越是要有眼力见。 当然,这些小杂兵不敢招惹,不代表东城区的所有人都不敢招惹。 “掌柜的,你刚才和那个墨家巨子谈的那些事,都是真实的吗?”焰灵姬扭过头,仰视着比她略高一些的古寻侧脸,语气好奇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古寻两手一摊,很无奈的回道,“暂时先当神话传说听好了。” “如果是假的,那你不是白费功夫吗?”焰灵姬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对他这种万事随缘的心态很瞧不上。 “不至于,总有些是有用的。”古寻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随意的回答着,“六指黑侠说的话,假的不多,只是隐瞒的不少而已。” “难不成苍龙七宿真的是从那么久远的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吗?”饶是以焰灵姬的跳脱和妖媚,说这话时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有些肃正和赞叹。 世间的事物,能流传千年便是稀世珍奇,更何况数以万年计呢? “很有可能。”古寻随口附和着,心里倒也被焰灵姬的问题带的不自觉的琢磨起来。 原本看过那卷《苍龙》之后,他是怀疑苍龙七宿可能是黄帝所留下的,但是六指黑侠的话却将它的起源又往前推了至少上万年。 伏羲氏是燧人氏的孩子,人类刚学会钻木取火……古寻都不能想象那得多少年前。 如果是真的,难不成这个世界真有什么神明? 这就有点超纲啊……关键是也不知道武侠世界的神,具体是怎么个玩意?也许他该找人去盯着点西域…… 他倒是不担心苍龙七宿最终会闹出来什么毁天灭地的东西,可能性不大。 古寻觉得自己的实力几乎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天花板了,再强的话……怕是又要穿越了,苍龙七宿应该也得尊重一下这个基本规则。 就这么一边聊,一边想,两人渐渐深入了东城区。 这里确实是邯郸城最老旧的地方,无论是房屋还是街道,都透露着些荒败感,矮房破墙,一看就给人一种年久失修的感觉,唯一比较好的就是主要道路了,修建的和城中其他地方一致,整齐平整。 虽然说这里破旧,但是该有的东西倒是都不缺,饭馆和旅店这两样必备店铺这里零星可以看见,偶尔还能看见隐藏着的,比较隐蔽的赌坊和青楼。 当然,这里的青楼档次,说是青楼其实抬举了,正经青楼都是比较有格调的,而这里的嘛……就纯粹发泄个生理需求罢了。 而在这些不那么合乎法律的地方周遭,一般都守着一批带着兵刃的练家子,显然是负责保护的。 “这个地方真的适合行医吗?”焰灵姬一路走来,该观察的都没落下,不由冲古寻问道,“在这里摆摊问诊,怕是寻常百姓根本不敢过来找掌柜的你看病。” “确实不怎么适合,不过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古寻侧脸垂首,朝焰灵姬笑了笑,“也算是一个筛选,毕竟我不可能救治所有人,药医不死病,佛……我渡有缘人,若是不肯进入这里来找我看病,那就是无缘了。”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 我父亲身体有些不适,我回来看看他。 倒不是没时间更新,只是心情有些烦躁,嗯……明天再更吧。 诸位请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四十章 挑事 两人在城东盘旋了半个时辰,把主要街道都走了一遍,也就算看完了。 古寻没打算大肆招揽病人来看病,但是也不至于把摊子支在一个半天见不着人的小巷子里,肯定还是要安排在人多的,宽阔一些的地方,城东也就几条主干道符合条件了。 要看的基本看完了,古寻带着焰灵姬,在城东路边上找了个茶水摊坐下来休息。 城东这块地,其他生意倒是有正经的买卖人做,不掺和帮会争斗,就交个保护费,但是茶水摊……就没有正经的了,本来就是个没油水的生意,还开在大路边上,分分钟就有可能发生火并的地方…… 所以这里的茶水摊,大都是那些帮会自己人支的,以供成员休息喝水聊天,旁人不会往上凑,否则会被视作挑衅。 古寻和焰灵姬自然不管这那,无视掉周围坐着的几个小心翼翼观察他俩的精壮男子,旁若无人的找了个单独的桌子,边聊边笑的坐下了。 “看掌柜的你这乐呵呵的样子,挑好了心仪的地点了?”两人没有去喝这里的茶水,只是坐着休息,焰灵姬单手拄着脑袋,藕臂架在破木桌子上,巧笑嫣然的朝对面的古寻问道。 古寻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还没有确定具体在哪。” “怎么确定?” “等着。”古寻四面环视一周,挂着缺德的笑容回道,“看看有没有人会来帮我们一把。” 先前说过,这些帮会分子都是有几分眼力见的,但终归有限。 古寻和焰灵姬要是转完一圈直接走,他们可能也就罢了,忘掉意外闯入的二人,但是偏偏他们俩没走,还坐在大街边上,堂而皇之的挑衅。 底层的小喽啰不敢招惹他们,但有敢的。 二人没有闲聊多久,街道上就涌过来一队人马,十好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这个为首的人啊,很明显,是个帮会的头目级人物,实力还可以,最直接的证明就是他上半身穿着个无袖的背心,两条粗壮的肉胳膊直接暴露在冷空气里,代表着他也有不俗的内力修为。 不过看他这膀大腰圆,肌肉虬结的身体状况,应该是个练横练功夫的,这在寻常江湖帮派里比较常见,因为横练外功在菜鸡层次中,战力相对比较高,生存能力也更强,最关键的是……外功常见,内功稀罕。 若是修炼最基础的吐纳法,还不如练外功呢,后者虽然有瓶颈,难以踏入真正的高手层次,但是对于不出身名门大派的寻常江湖人而言,那本来就是奢望,修炼基础内功更达不到高手的境界,战斗力还差的一批。 还是务实点的好。 这位……头目吧,也不用说名字,活不了多会儿了……这位头目走到近前,也没有急着掀桌子就打,先打量了古寻二人一番。 看见古寻的脸时,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躲闪,因为颜值差太多而有些自卑和逃避。 而当看见焰灵姬时,眼神中又浮现了不可抑制的肉欲和贪婪。 “哼!”焰灵姬最讨厌这种恶心的目光,对此十分敏感,冷哼一声,当即就发作了。 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先发制人,不等那个刚要张嘴说话的色坯头目话说出来,抄起头上的火灵簪,拔腿冲了过去。 对方见此也是不怒反喜,原本他还想找个由头,意思意思,至少让自己也混上个师出有名的名头再动手,不料想对方竟然先动手了。 这不是正好! 其人当即一声暴喝,“好胆,敢对我……” 话没说完,焰灵姬已经冲到他们人堆里了,火灵簪凭空燃起熊熊烈火,化作火焰短剑,伴随着的焰灵姬的动作,携带着阵阵破风声,挂着焰色流光上下翻飞,左右飘忽,从这些帮会分子的各个要害处轻飘飘的掠过,然后他们就死了。 玩火的姑娘杀人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见血,伤口要么烧熟,要么烧焦,反正不流血。 这群帮会分子都是打顺风仗的好手,逆风局……那就比较抱歉了,尤其是还没什么见识,焰灵姬这种凭空招来火焰的异能本事惹得他们哭爹喊娘的。 “这……这是什么妖术!” “妖女啊!妖女啊!” “快逃!” “头儿,救命啊!” 零星还有几个没有试图跑,而是呼唤被焰灵姬刻意留在最后的头目。 这位头目也是有信心,见到小弟跟韭菜似的,上来就被人噶了一大片,怒喝一声,赶紧朝焰灵姬冲了过去,似乎是认为自己的横练外功……能抗得住这波法术伤害? 可焰灵姬却偏偏不对他下手,也不接他的攻击,见他靠近,便一个闪身越过身形魁梧,灵敏不足的头目,继续对四散崩溃的其余杂兵下手。 虽然他们已经开始溃逃,但是面对焰灵姬不俗的轻功,到底没人能跑得掉,很快就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古寻就在一旁看着活动了筋骨后,心情舒畅的焰灵姬自己折腾,期间还有几个大聪明,想要擒住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堪一击的古寻去威胁焰灵姬的,结果自然是死的无声无息。 最后剩下一个头目,他咬了咬牙,知道今天算踢到……不对,应该算被铁板撞到了,难以善了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一线希望——那个妖女不敢直接对自己下手,肯定是没把握破开自己的硬功! 不过他也没选择跑路,因为刚才的战斗已经证明了,再给他添两条腿也跑不过眼前的敌人,将后背留给强敌无疑是自杀的行径,所以他的选择是……冲向古寻。 刚才那几个大聪明死的太悄无声息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只当所有手下都是焰灵姬杀的。 焰灵姬看他这么有勇气,于是停下了步伐,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央,散掉了周身的火焰,将火灵簪插回了头上,撇了撇嘴。 “嘁!” 古寻此时做到了桌子上,挂着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朝自己跑来的憨货头目。 这家伙看着古寻的笑容,似乎也猜到了自己貌似挑了个更不好应付的对手,但是箭已在弦,不发不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7017k 第四百四十一章 乱入者 “呵!” 古寻摇着头失笑一声,对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凭空撞上一堵石墙,肌肉震颤,头晕眼花,体内气血冲撞翻涌,一口浓血喷出,全身气劲尽散,两条腿更是失去了知觉。 “噗!” 扑通! 一声沉闷的磕地声响起,两腿不听使唤的他就跪到了地面上,尚有余力的冲势又带着他在光滑的地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正好跪在古寻身前不远处。 焰灵姬施施然的走回古寻身边,白了他一眼后说道,“这个玩意,就是你要等的帮手?” “呵呵,差不多吧。”古寻脸上的缺德笑容愈发灿烂。 两人一起看向跪在地上,仍旧全身无力,不能动弹的憨包头目。 这个勇敢的男人看着面前两张十分赏心悦目的脸,再也没有了一刻钟之前的复杂小心思,剩下的只有恐惧……和讨好,忍着全身的剧痛,他勉力扯出来一个尽可能谦卑谄媚的笑容。 不管对方打着什么主意,既然没有直接杀了自己,就代表是要利用自己。 换言之,他还有价值,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混迹底层多年,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他,在这种时候,求生本能发挥的淋漓紧致,丝毫没有放狠话,用自己所在的帮会的名头去恐吓对方的意思,那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果断从心求饶: “两位……少侠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惊扰了二位少侠,愿意倾尽所能补偿二位,只求留小的一命!” “不用你倾尽所能,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一下就好。”古寻笑呵呵的,语气随意的说道。 那头目觉得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忙不迭的点头,“是是,小的知无不言。” “你所在的帮派叫什么?” “小的帮派叫……” 这人也没有保守秘密的意思,张口就要回答,不过又被古寻打断了: “算了,叫啥都无所谓,不重要,你们帮派背后的支持者,是找过朝堂上的哪一位啊?” “啊?”乍一听这个问题,对方先是一瞬的愕然和呆滞,然后回过神,心里当即就是一阵哀嚎。 这两个煞星想做的事恐怕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竟然问这么敏感的事情……但是不说不行,心慌之下他也不敢骗人,怕被查觉,丢了小命。 “小人帮派的支持者是……是右司马赵葱,赵大人。” “右司马……呵,一个武官,竟然还扶持江湖帮派。”古寻笑了笑,赵葱是哪颗葱他不知道,但是右司马这个官职他了解一些。 一般来说,武官,尤其是高位武官,都有数量不菲的亲兵,根本没必要扶持一个小帮派来给自己干脏活,所以只是单纯的要钱? “好,赵葱就赵……嗯?”古寻话说一半顿住了。 焰灵姬见此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有趣的人来了。”古寻看向因为之前的战斗,已经跑的空无一人,只有尸体的大街,轻声回答道。 焰灵姬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就看见了一袭水蓝色的绰约身影出现在了街道上——肤如霜雪,面若桃花,双眼好似晨星,气质近乎仙子,却是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看见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但是长得十分漂亮,仅仅逊色自己一点点的女人,古寻好像还认识,焰灵姬不由斜眼看向他,语气柔媚造作的说道: “呦,掌柜的,这又是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新欢啊?” 古寻搭眼瞥了她一下,随口解释道,“这是阴阳家的右护法,月神。” “又是阴阳家?这个门派女人怎么比紫兰轩还多?”焰灵姬蹙着眉头,语气不满的嘟囔道。 “你这奇妙的类比啊!”古寻闻言不由摇了摇头。 对面跪着那兄弟,现在抖得跟筛糠似的——阴阳家的护法?阴阳家的普通弟子他都没见过,何谈什么护法,这次不是被铁板撞了,是被城墙撞了啊! 这时候,月神已经走近,稍稍欠身冲古寻一礼,问好道,“见过国师大人。” 此时古寻有了官身,她也不再以简单的先生称之。 古寻笑呵呵的一拱手,用同样的说词回道,“那我也见过护法大人了。” “呵呵,还是先生得秦王陛下器重……”月神听古寻说起她的护法一职,不由有些郁闷的如此回了一句。 原本国师之位应当是她的,所谓护国法师,护国法师,阴阳家要的是取第二第四两个字简称的国师,结果最后桃子被古寻摘了去,护国法师改成取第一第三两个字的护法了…… 得知半路杀出来个古寻,秦王改封对方为国师后,月神人都麻了——古寻你这不讲武德啊! 但是没办法,王命她不可能改变,古寻她也打不过,只能认命,护法就护法吧,总归是比没有(焱妃)强。 焰灵姬看着俩人在那商业互吹,不由撇了撇嘴,但也没插话。 女人对于自家男人最在意,她能清晰感受到,古寻和这什么月神之间的关系远不像和焱妃那般亲近,无须担心……至少暂时不用。 “月神护法不在咸阳待着,怎么跑来邯郸了?”寒暄过后,古寻率先开口问道,“莫不是和古某一样,也出来游玩旅行?” “呵,国师玩笑了。”月神淡然一笑,“我来邯郸乃是东皇掌教的命令,有任务执行。” “嗯……同行的还有湘夫人姐妹。”末了,月神还又补了这么一句。 “……这句不用特意强调。” “呵!”月神含笑以对。 “行吧,你有任务,那我不打扰了,告辞。”古寻不打算继续和对方掰扯,抱拳一礼,就要拎起地上跪着的那个憨货走人。 “国师且先等等。”月神伸手一摆,拦住了打算离去的古寻。 “怎么了?” “呵呵,关于我此行邯郸的任务,我想要请国师相助。”月神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啊……我说怎么找上我了,原来是想找工具人。 古寻念头闪过,当即又是一抱拳,“呵呵,告辞!” 想得还挺美,拉我当免费劳动力,焱妃都没那么大的脸! 第四百四十二章 又一笔买卖 见古寻拔腿就要跑路,月神赶紧又说道: “国师且先不必着急,找你帮忙自然不是无偿的,我会支付一份足够令你满意的报酬。” 听到有好处了,古寻才算停下脚步,愿意再多聊几句,“报酬?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国师想要什么酬劳?”月神双手负于身前,不紧不慢的反问一句。 “呵,我想知道你们阴阳家所知的关于苍龙七宿的信息,又或者关于那所谓的长生的信息,你能告诉我吗?” “这些都是绝密,未得东皇大人允许,任何人不得外传,我无法答应国师的这个要求。”月神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给国师足够的金钱,我想这也可以作为酬劳吧?” “呵,钱够数那就没问题。”古寻咧嘴笑了笑,“不过上次焱妃可跟我说过,阴阳家没有多少闲钱啊,我想你应该付不起我的出场费用。” “阴阳家确实付不起这笔钱,但是这座邯郸城中却有人付得起。”月神看向王公贵族聚集的城北方向,意有所指的说道,“据我所知,赵国的新国相——郭开,其人贪婪好财,富可敌国,这些年靠着和罗网勾搭成奸,攒下了一笔不小的身家,光是现钱就至少十五万金以上。” “不知道这笔钱,能否打动国师你?” “郭开?”古寻眉头挑了一下,反问道,“你应该知道,如果强抢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你……以及阴阳家。” 我自己抢估计还快点! “呵呵,国师当然有能力强夺,不过既然在新郑以及咸阳都未做过类似的举动,想必心中还是有些许顾及的。”月神微微颔首说道,“所以,我可以保证,会让国师你不担任何责任的拿到这笔钱。” 古寻露出了微笑——这样的话,倒是有些意思了。 果然,在这赵国国都突兀的遇见月神,一定会有所收获。 “若是如此,那……这笔交易倒是做得来。” 接着,古寻想了想,朝月神颔首说道,“护法大人先等等我,我处理一下刚才的事。” “国师请自便。”月神自无不可,素手一拂,示意古寻先忙。 古寻这才又起身,走到那个都快吓晕过去的憨包身边,态度和蔼的问道,“我这来了点活,就不跟你多聊了,再问俩问题,咱们尽快搞定,好吧?” 他哪敢说不啊,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甚至都不敢和古寻确认是不是自己回答了问题就能活命,因为他知道自己活命的概率不大了,听见了那么多机密要事,尤其是还有会谈双方的身份……知道了这些,他只求能死的太平一点,不受折磨。 “我问你,城中的那些本地帮会中,哪一个是你们的新国相郭开郭大人扶持的?这个帮会的驻地又在哪?” “郭……郭……郭大人扶持的帮会?”原本就听到了古寻月神双方在讨论如何处置国相郭大人的财产,现在古寻一问,更让他确定了——新相国怕是要倒霉了——不过这和如今的他也没啥关系,如实坦白就完事了。 幸好自己还真的知道这方面的消息。 “郭大人扶持的帮会是金银帮,在新王即位,郭大人受封国相之后,金银帮的势力迅速扩张,现在已经算是邯郸城最大的本地帮派了。” “他们的驻地在东城门三街,那周围的一大片街道,近乎半个东城区都是他们的了。而就小人所知,金银帮常年驻守在大本营的帮众不下二百人,整个帮派的规模在五百人以上。” “很好。”古寻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朝焰灵姬随意的摆了摆。 对方当即会意,弹指便是一道真气灵火,烧死了这个倒霉的憨包勇士。 “走走,咱们去客栈详谈。”接着,古寻朝月神一挥手,招呼她去自己落脚的客栈再继续聊这笔交易。 回去时没有旁事干扰,三人脚力又都快,不多时就赶回了客栈,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就是分神来看他们仨的过路人太多了。 回到休息的房间,三人各自坐下,双方才算真正开始谈这笔交易,或者说是有偿帮忙。 “所以,月神护法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呢?”古寻泡了一壶好茶,给自己和月神各倒了一杯,抱着茶杯问道。 “夺取某样东西,嗯……从赵国王室手中。” 一听这个内容,古寻立刻有猜测了,直言道,“苍龙七宿相关的铜盒?” 被古寻一语道破目的,月神并未露出惊诧之色,阴阳家的情报本就指出了古寻知道一定的关于苍龙七宿的秘密信息,无非是多一点少一点的区别,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错,正是此物,国师既知道这方面的情报,就应该明白其对我阴阳家的重要性,同时,这也是实先秦王陛下所渴求的长生不老的必要准备之一,希望国师能够鼎力相助。” “呵呵,不用担心,只要你承诺的钱能够到位,这都不是问题。”古寻撇嘴笑笑,不以为然的应付道,接着又有些好奇的问道,“话说回来,你们要谋夺铜盒,不应该在悼襄王刚死的时候,趁着赵迁即将即位,局势最为动荡混乱的时候抢走吗?” “现在这都快一个月了,有点晚了吧?” “呵呵,国师你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月神浅笑着解释道,“悼襄王死的并不突然,想必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阴阳家想趁着那个机会夺取铜盒,其实并不容易,赵国的宗室上下都在盯着。” “那现在你们又打算怎么得到那个铜盒呢?”古寻双手十指略微交叉,合力撑着脑袋,好奇道。 “借由公子嘉的力量。”月神坦言说道,“这也是需要国师大人出手相助的第一件事,公子嘉此时被墨家和李牧将军一明一暗,牢牢的把控在手里,墨家巨子六指黑侠更是本人亲自来到了邯郸。” “六指黑侠其人实力位列当世的绝世高手,论实力,如今的阴阳家只有东皇掌教能够压他一筹,我手中现有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付他。” 7017k 第四百四十三章 谈妥 “六指黑侠?”古寻眉头一挑,嘴里琢磨了一遍这个刚见过不久的墨家巨子,“六指黑侠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守着公子嘉吧?你想要找公子嘉做什么应该不费事啊?” “找公子嘉自然不是难事,但是有墨家和李牧将军的阻拦,任何事都办不成的。”月神轻摇臻首,解释道,“李牧其人求稳,不希望邯郸城发生任何动荡,而墨家则和阴阳家一向不对付,也不愿意见到我派的计划顺利进行,故此二人必定会竭力阻止我。” “李牧好办,他的力量有限,身份又颇为敏感,行事束手束脚,不足为虑,但是墨家那位巨子却不是个好相与之人,须得国师相助,在恰当的时机,阻拦对方的行动。” “嗯……”古寻点了点头,双手抱胸,身体后倾,长出一口气,嬉笑着建议道,“其实像你这种钱付到位的情况,大可以找我直接把墨家的人原路扔回燕国去,一劳永逸,保证他们接下来不会给你的计划造成任何干扰。” “多谢国师的美意,不过眼下墨家众人还有着存在的必要,邯郸这场乱局,不能少了他们。”月神摇头拒绝了古寻这个听起来很诱人的提议。 “嗯?什么意思?”古寻眼睛睁大了几分,好奇问道。 “嗯……”月神稍一沉吟,组织好语言后回道,“事实上,我阴阳家如今还没有掌握赵国王室铜盒的具体下落。” “我派中有明确记载,此物从赵武灵王手中传至赵惠文王,而后惠文王将之交给了他的兄弟,平原君赵胜,再之后便没有了确切消息。” “而邯郸城中的乱局,有助于我找到铜盒的具体下落。” “听你这话,想知道铜盒的下落不应该优先去找赵胜的后人吗?他们在邯郸?”古寻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后不紧不慢的闲聊般问着话。 “赵胜的后人自然待在他的封地东武城中,不在邯郸,不过我们已经确认了东西不在他们手中。”月神也不介意古寻问东问西,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 “那……你们能确定东西就在邯郸城中吗?”古寻这时候问了个关键问题。 要是不在,那不是瞎折腾? 月神沉默了一下,缓声回道,“无法确定,只是很大可能在这里。” 古寻咂巴了下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赶紧说明道,“那我就得跟你说清楚了,你花钱雇我帮忙获取铜盒,如果它在邯郸城,那我收了钱,一定帮你把东西找到,但如果不在,东西找不到钱我可不退。” 虽然古寻很重视客户服务,也很在意自己的信誉度,但是如果东西不在邯郸,他总不能为了十几万就满世界帮阴阳家找铜盒去,所以丑话得说在前头,和月神强调一下他的原则——不退钱! 月神闻言,轻描淡写的抬眼瞥了一下古寻,“这是自然,不论事成与否,承诺的条件我都会做到。” 对于古寻的贪财,月神其实很好奇,有心想要探寻一二。 一来她是真的不理解,这么一个绝世高手,怎么就死盯着钱不放手呢?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根据情报,这家伙前前后后从各大组织势力乃至国家手中或巧取豪夺,诈骗勒索,或正经交易,收钱办事的得到了至少三十万金以上的黄金现钱,都哪去了? 三十万金现钱,如果一下子涌入市场中,便是七国合力,一时半会怕是都难以消化这么大一笔现钱。 这个问题,许多人都在疑惑,也都在探寻,毕竟这笔钱足以武装出一支装备最为上乘精良的十万人规模的军团,对任何一个国家,势力而言,都是个巨大的威胁。 不弄清楚心里难免不踏实! “很好,既然月神护法同意,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古寻双手一拍,算是敲定了他的第二次佣兵行动,“鉴于咱们都是同僚,你们阴阳家的总部就在骊山,横竖也跑不了,这笔交易,我可以先干活,再收钱,而且也不收你定金,怎么样?” 月神微微颔首,勉强扯出一个轻笑以对,“这自然最好,多谢……国师的信任了。” 古寻不说这一茬,月神也是要提出来了,郭开毕竟牵系甚多,现在就着急忙慌把他办了的话,邯郸城就不是简单的起乱子了,盛怒的赵王迁恐怕会封锁全城,谁都别想再有动作了。 现在古寻主动提出来了,月神自然高兴,就是对方这话说的着实不中听啊…… “既然谈妥了,那没事月神护法你可以走了。”买卖谈完了,古寻自然开始撵人走了。 月神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问起了先前在城东的事: “国师之前拷问那个帮派分子,可是想要由此作为切入,对付郭开?” “啊?这个啊……”古寻摸了摸下巴,然后双手一摊,坦言回道,“倒不是针对郭开,我原本寻思自己横竖要在大街上行医,抛头露面,不如顺便故意找个帮会挑事,然后清理掉,帮邯郸百姓解决掉一个祸害……顺便我也挣点外快。” “之前都选好了,就挑那个倒霉蛋在的帮会了,结果你不是突然插了一手吗?说要用郭开的钱,补我的账,我就顺嘴问了一下郭开的事。” “这样吗……那还请国师不要急着对郭开下手,过些日子,我自会将其家财双手奉上。” “这是小事,没问题。”古寻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有了月神的酬劳承诺,古寻也就没必要自己出手了,费事不说,还有后患。 “嗯!”月神稍一颔首,起身告辞离开了,“那么,我便告辞了,请国师等待我的消息。” 古寻坐在原地没动,抬起手一摆,算是送客了。 月神走后,焰灵姬坐到一旁的圆形高凳上,翘着自己光滑的小腿,声音慵懒妩媚的问道: “掌柜的,你还真打算给她做事啊?” “有钱赚,为什么不做?”古寻仰视着白花花晃动着的……姑娘,笑着反问道。 “可苍龙七宿不是很重要吗?你就这么同意找到东西后直接给她了?”焰灵姬胳膊撑在大腿上,头放到手掌上托着,语气很是不解。 7017k 第四百四十四章 发展 古寻身体往后一仰,半躺在了坐榻上,双手交叉背后撑着脑袋,眼睛向下转动,瞄向焰灵姬,语气飘飘然的回道: “且不说就这一个铜盒能有什么用,纵然他阴阳家马上集齐了,也不妨碍我挣钱啊,了不起收了钱后我再抢回来呗。” “况且,东西在不在邯郸还是两讲呢……” “掌柜的觉得东西不在这里?”焰灵姬在跟着古寻听了那么多关于苍龙七宿的上古传说后,自然也对其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这会儿对此事很是积极,忙又追问。 “不知道。”古寻摇了摇头,“只是这么一猜而已。” 他是真的不知道,动漫里又没放过。 “不过以阴阳家的作风,月神竟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那就很可能是白折腾了。” “如果找到的概率不大,那个女人还舍得花这么大的代价请掌柜的你出手?”焰灵姬觉得这说不通,耷拉着脑袋,看着躺地上的古寻。 “呵,请我出手的可不是月神。”古寻冷笑了一下,语气森然的回道。 “不是她?” “月神可不是焱妃,没有东皇太一的命令,她敢这么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任务告诉我?”古寻一语道破了其中的问题,“阴阳家的人,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自由,尤其是事关苍龙七宿,势必要听令行事,正常人办事躲我都来不及,生怕我横插一手,添乱截胡,又怎么会上赶着往我着凑?” 听了古寻的回答,焰灵姬倒是理解了他有此说法的缘由,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是…… “掌柜的,为什么同为阴阳家之人,焱妃就和月神不一样呢?”焰灵姬美目轻闪,一眨一眨的含笑看着古寻,等待回答。 “呃……”古寻一时语塞,他也是顺口就那么说了…… “咳咳,东皇太一这一回不知道又在谋算什么,还想把我也拉下水。”古寻轻咳两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焰灵姬又俏生生的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暂且不计较对方拙劣的话题转移方式,接话道: “知道里面有阴谋,掌柜的你还往里跳?” “有得必有失,所谓阴谋,必须要有前期投入,才能在之后加倍的拿回来,简单来说,想钓鱼就得下饵。” “所以掌柜的你要把饵吃了?” 古寻没有回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焰灵姬见他这样,也没继续问这个问题,转而说起行医的事: “你决定好了在哪行医吗?” 古寻这时候点了点头,“就摆在城东,那什么金银帮的地盘范畴内。” “你可是答应了月神不急着对郭开的人下手的。”焰灵姬随口提醒了一句古寻刚答应别人不久的事情。 古寻不屑一笑,“嗨,我只是说不会着急对郭开动手,可没说不对他的人下手,况且我也没打算主动出手……要是别人找我的事,那就怨不得我了。” ……………… 此时,将军府中,司马尚匆匆找到李牧。 “将军,刚得到消息,古寻在城里和别人动手了。” “什么!”李牧本以为没那么快出事的,乍一听还有些诧异,旋即情绪就镇静下来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回将军,古寻今日原因不明的带着焰灵姬在城东转悠了一圈,之后似是刻意的坐到了那里的一个帮派休息驻扎的地方,双方起了争执,现场死了十多个人。” “不过可以确定,真正动手杀人的,主要是焰灵姬。” “嗯……”李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大致了解了,然后问道,“那个帮派……是谁的人?” “据调查,似乎是宗室赵葱扶植的,主要帮他敛财。” 赵葱? 李牧的脸色稍微凝重一些。 这个人是目前赵国王室中,较为少数的坚定不移的站在赵王迁那边的人,当然,这个少数只是暂时的,等赵王迁王位越发稳固,投效他那边的人也就越多了。 赵葱其人身份是有,但能力就稀松平常了,现在不过是倚靠着赵王迁而稍稍得势,跟在郭开后面狐假虎威,本身不值一提。 所以……古寻为什么要去找这家帮派的麻烦? 李牧在脑子里不断地猜测联想古寻的目的为何,不过他上哪知道古寻纯粹是随机挑选的,联想半天,不自觉地就联想到了国相郭开那了。 如今赵葱算是跟他混的,李牧自然优先往郭开身上分析。 如果古寻是想对贵为国相的郭开下手,那倒稍微说得通了,这位就喜欢对位极人臣的主儿下手。 司马尚见李牧这个脸色,于是主动开口说道: “将军,你说古寻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对付郭开?” 显然,司马尚也猜到了郭开身上,两人也算……误打误撞吧,路虽然错了的,但是终点没问题。 “不排除这个可能……”李牧语气有些凝重的点头应道,“郭开此人虽然不为人子,阿谀大王,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但毕竟是我赵国国相……不能随随便便死在旁人手里,况且他要是出了事,大王那里也难以交代……” “司马尚,立刻加派人手,盯住古寻,也盯住相府。” “属下等下就去办。”司马尚一抱拳,领命回道,不过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继续说道,“将军,还有就是,古寻今天很可能和别人秘密会见过,咱们的探子没能真的盯住他,只是大致猜测到有人见他了。” “具体什么人,也无从得知。” “嗯……”李牧沉思片刻,抬手一摆,示意司马尚先下去办事。 司马尚也没别的话说了,见此就退下了,留下李牧一个人在屋里琢磨着。 古寻果如他预料的一样,根本没打算闲着,不过如今的目的仍然不明,唔……关键应该就是今天他所面见的神秘人,如果能知道对方的身份,古寻的目的估计就会清晰明朗了。 墨家?魏国?还是罗网? 城中此时实力最强的几个势力都在李牧的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 从理论上来说,罗网是概率最大的一个,毕竟它是属于秦国的,而古寻是秦国的国师。 7017k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只想搞钱 其实这几个势力,不管哪个和古寻有了联系,李牧都觉得还好,勉强还在掌控之中,怕就怕,哪一个都不是…… 李牧担心的是还有别的势力隐藏在幕后,不知盘算着什么。 以往在北地,他只要守好关隘,狼族再多精兵强将对他来说都等同于虚设,毕竟他守着敌所必攻之处,占据绝对的主动,进退自如,可待天时,可依地利,可聚人和。战无不胜。 而如今,却是敌暗我明,知己而不知彼,不明白敌人的目标为何,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敌人在哪……这仗就不好打。 最关键的是那些理论上的队友很可能还会在关键时候给你拖后腿,下绊子。 “唉……” 李牧一声轻叹,心中又飘过了另一件事——还有那个东西,绝对不容有失! ……………… 城北,郭开的相府中。 郭开这个人也算好大喜功,被赵王迁升了官,第一件事就是换了间大宅子,折腾了个把月才算搬进这间邯郸城规模最大的府邸。 以前这里是一位王族封君的府邸,其实郭开住的话,有不少地方是逾制的,不过这年头谁家的权臣不逾制啊! 郭开此时正在面见一位客人,位置在一间稍微偏僻点的小偏厅中,也没有仆人伺候,就他和对方两人——明显他的客人不怎么适合见光。 偏厅中,坐于上首主位者,是一个看起来面**猾狡诈的中老年男子,长得有几分尖嘴猴腮的意思,让人一看就觉得对方不是个好人,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算个好人,其人正是赵国新任国相,郭开。 他摸着自己细长的山羊胡须,对下首所坐之人说道: “月神护法,你所说的事,本相都可以答应,当然,你们肯定也要付出相应的回报。” 和郭开会面之人,也就是月神,她和古寻谈完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又来见了郭开,看这样是打算吃两家吗? 她微微颔首,玉容肃穆平静,淡然回道,“这是自然,只要郭相能把事情办好,钱……我们阴阳家绝对不会缺你的,李牧将军那边,我们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哈哈哈,那就最好了。”郭开忍不住抚须得意的大笑了几声。 他和月神的这笔交易,倒不是他主动联系阴阳家的,而是月神找上门来的,不过他也是从善如流的就直接接受了,对于和其他国家的势力勾连交易这种事,是一点不忌讳。 不过也难怪,连秦国手里最锋锐的兵刃——罗网他都敢合作,自然也就没啥不敢的了。 事实上他之前就已经和罗网也达成了一笔交易,主要的内容,就是对付李牧——罗网出钱,他郭开出力。 而这次和阴阳家的交易中,有一部分就是要求阴阳家的人帮他对付李牧。 他不是不清楚李牧对赵国很重要,不论是镇守北地,抵御狼族,还是防御他国,固守国土,这位军神都对赵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堪称国柱,但是……这和他郭开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实话,郭开和李牧是又不少的不愉快,李牧如果死了,郭开也确实有不小的好处,毕竟身为国相,论地位,论权势,也只剩下李牧这个武官之首的上将军能比拟了,但是郭开并不是因为这些而同意对付李牧的,他的目的从来都很简单,就是为了钱。 这是他郭相爷,郭大人毕生最大的追求。 他甚至连对女色都一般般,看月神这种美人,心里都没有多少旖旎和**,有的只有对金钱的贪婪,以及对自己能拿到多少钱的热切。 只于赵国会因为他的行为而落到怎样的下场,郭开不关心。 他不觉得国祚绵延上百年的赵国会那么巧的就灭在自己这个时代,甚至退一万步来说,赵国灭了,他也不在乎,还可以投靠秦国,亦或者其他国家。 赵王迁对他是不错,但是他对赵王迁可没有半点忠心可言。 “月神护法,照理说本相收钱办事,不该多嘴,不过还是想问一句,这古寻可是秦国的国师,理论上和你是同僚,为什么你会要他死啊?” 月神望了一眼上首的郭开,古井无波的回道,“郭相何必明知故问呢……” “哈哈哈……”郭开闻言又是一阵急笑。 其实他心里有数,同行是冤家,古寻身为国师,肯定压她这个护法一头,为了争权夺利,阴阳家想要除掉对方再正常不过,不过他还是故意问了一句,想看看这个看起来超然世外,飘然若仙的阴阳护法能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本相不多说了,事情绝对会帮你们办妥,等要动手的时候,知会一声便可,人我会帮你杀,东西也肯定帮你拿到手。” “那就多谢郭相了。”月神起身微微一礼,旋即告辞离开,“月神告辞。” 话音落下,其人也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呵,阴阳家……”留下郭开一个人,冷笑着嘀咕了一句。 月神要的那个东西,照她说就是个古旧的盒子,不过郭开自然明白,能让阴阳家花那么大的代价来找自己帮忙,不论是古寻的死,还是那个东西,绝对都至关重要,指不定藏着什么秘密呢! 不过无所谓了,如今他已经位极人臣,只需要安心搞钱就行了了,其余的东西都无关紧要,背后的秘密能知道当然好,但是也没必要特意去强求追查。 ……………… 是夜,古寻察觉到有人摸进了客栈,仔细一感知气息,正是罗网在此地的情报负责人,那个魑字一等,癸丑上级一,于是起身打了个手势示意焰灵姬没事,然后离开焰灵姬的房间,来到了隔壁那间屋子,一袭黑衣的癸丑已经在等他了。 “罗网魑字一等,癸丑上级一见过国师。”一见面,又是跪地行礼,顺便完整的报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你是谁,不用再跟我说一遍。”古寻坐到一旁的高凳上,随便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起来。 “属下遵命。”癸丑先是谄笑着应命,然后才起身。 “你半夜来找我,什么事?” “回国师大人,我们发现了阴阳家的踪迹,他们的右护法,也是咱们大秦的那位护国法师,月神应该是来到了邯郸。” 7017k 第四百四十六章 发难(二合一) “啊,你要说这事啊……”古寻一听顿时摇了摇脑袋,“这我知道,我已经见过她了。” “原来月神护法也见过大人您了啊!”癸丑闻言接了这么一句。 古寻立刻发现了关键点,“也?她还见过谁?” “呃……据属下的探子所知,那位新国相,郭开今日应该见了月神护法,除此之外,她应该还见了其他人,不过是不是只有大人你就不好说了。” “呵!”古寻不由了笑了一下,“她还和郭开有所联系?这倒是……有意思。” “你们怎么知道的,月神有心要避开你们的话,以你手下那些的实力怕是没本事跟住她?” “是郭开透露给我们的。”癸丑给出了答案,“他和我们罗网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这一次他对李牧动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罗网的推波助澜。” “嗯。”古寻点了点头,没太在意,月神和郭开见面,八成是想利用一波这家伙,毕竟作为赵王迁的宠臣近臣,找他来探查和王族密切相关的铜盒最为合适。 利用完了估计就会直接扒了,支付自己的酬金。 所以癸丑特意来告诉自己这个情报是为了什么? “大人,需不需要我们盯住阴阳家的动向?”这时候,癸丑适时的出言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阴阳家也算大秦的一分子了,听你的意思,似乎想对付对付他们?”古寻一只手侧搭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笑问道。 “这……大人有所不知,阴阳家和罗网,一向都不怎么对付,双方此前就屡有小摩擦,而您身为国师,恰好又压过月神这个护法一头,属下也是担心对方会对您有什么不利的想法。” “罗网和阴阳家不和?有意思,细说一下。”古寻忽略掉无用的废话,追问着自己关心的点。 “属下地位低下,对此了解不多,只知道阴阳家似乎和我罗网高层有些龃龉,暗中争抢过某些东西,结下了梁子。”癸丑说到底只是个小情报员,不过魑字级的人,知道自然不多。 不过一听这语焉不详的回答,也就大概知道了怎么一回事。 所以罗网过去也在收集苍龙七宿相关的东西,以它的实力这倒是正常……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收获,如果有,现在它的收获又到了谁手里…… 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这些信息后,古寻抬眼对癸丑说道: “阴阳家的人,你尽量盯一下吧,不过估计也难有什么收获,他们至少来了一位护法,两个长老,普通弟子应该就不多了。” “属下遵命。”癸丑躬身领命后继续说道,“还有就是,郭开那边还说了,他马上就要真正对李牧动手了。” “嗯……他打算如何对李牧下手?”古寻探究道。 当然,古寻只是姑且问问,没打算干扰罗网的行动,这属于秦赵之争的正常操作,他不应该也不需要以国师的身份强行干预。 虽说他已经算是干预了,郭开这个罗网的重要合伙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但这是古寻做的事,而不是秦国国师,他不会特意破坏干扰秦国的谋划,但也不至于事事对其退让。 “这个他没有明言。”癸丑摇了摇头,然后猜测道,“不过以属下之见,他的第一步动作,肯定是先找个由头,弹劾李牧,借机削弱对方的势力。” “李牧在邯郸本就没多少力量……他想削减李牧在北地的权力?” “这是必然的。”癸丑颔首肯定道,“对于郭开而言,他要做的就是一步步逼迫李牧,逼的对方不得不反击就可以成事。” “对于李牧而言,却不得不忍让,面对郭开的针对,他不能做出太大的动作来反击,否则很可能因此彻底触怒那位赵王迁,届时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即使郭开身为国相,又是宠臣,想要短时间内对付李牧这个声名赫赫的上将军也不现实,明面上的动作见效慢,而暗地里的小动作……他玩不过有大量江湖高手追随的李牧。 唯有想办法让赵王迁下决心对付李牧,才能办到这件事。 “你觉得郭开有希望成功吗?”古寻沉吟了一下后,问起了癸丑对此的看法。 “回大人……”癸丑一抱拳,想了一下以后回道,“依属下之见,郭开的成功率应该不低。” “李牧此时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甚至连还手都不便,纵然是军略无双的北地军神,怕也难有施为。” “再加上那位赵王迁……属实是可称得上昏庸二字,李牧此次恐怕在劫难逃。” “呵,也许吧。”古寻撇嘴笑了笑,就翻过了这件事不再多谈。 “嗯……城中其他势力,有无什么大的动作?” “这方面的话……”癸丑沉吟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后回答道,“魏国披甲门的人依旧在隐藏,应该没什么异动。” “墨家那边,我们基本确认,其巨子六指黑侠已经在邯郸城中,暗中必然有隐秘的动作,可惜未能查探清楚对方的具体目的。” “农家调来了更多的普通弟子,应该是为了监视大人您的行踪,不过仍然没有来任何大人物,不足为虑。” “你确定,此时邯郸城中没有其他势力了吗?”古寻又问道。 “这一点……说实话,属下不能确定,这段时间涌入邯郸城的江湖人数量庞杂,身份难以确定,外加上……您也知道,罗网不久前损失了大批量的人手,属下也折损了不少得力的手下,现在着实力有未逮。”癸丑声音带着惶恐的半跪在地,连回答带解释。 古寻自然是没兴趣帮罗网整肃内部的,癸丑是否能力不足对他而言都无所谓,有情报就多知道点,没有就少知道点。 “行了,我让你收集的资料都怎么样了?”古寻一挥手,算是掀过那一篇,问起自己上次吩咐癸丑办的事。 “属下已经收集了不少,还在继续收揽中,此类典籍资料存世稀少,罕见难寻,找起来颇不容易。”谈起这个,癸丑就松了口气,坦然回道,顺便还表示了一下这活其实不好干,试图突出一下自己的功劳。 “大人是否需要属下先把现在收集的部分送给您,剩下的我在慢慢找。” “嗯,送过来吧,我先看着,你继续找就好。”古寻点了点头,对此还算满意,接着又补充吩咐道,“记住,还是隐蔽点。”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也不要留下档案记录,办完了就当它没存在过,明白吗?” “嗯……如果出了岔子,一定是你有问题,下场嘛,你自己想象一下。” “属下明白,明白!”癸丑赶忙垂首躬身听命。 古寻的吩咐其实已经有些逾矩了,照理说癸丑办任何事都要留下档案记录做底,但是……他不敢说不。 古寻的话虽然轻飘飘的,但是掠过他耳朵时,却带着一股森然冰冷的杀意,纯粹而凛然,让癸丑这个见惯了杀戮和死亡的罗网老人都忍不住浑身战栗,心头胆寒。 圆滑世故,惜命贪身的他,自然不敢不答应。 反正是古寻吩咐的,他是上官,自己不敢不从啊,日后真有人查起来也有说辞……癸丑姑且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去吧。”见他识相,古寻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一挥手,示意对方可以滚蛋了。 至于阳奉阴违的问题,古寻不是很担心,反正自己话说了,如果他办的不到位,被自己发现了,死也怨不得别人。 ……………… 次日早朝,郭开果然开始对李牧发难,进言弹劾,提及的罪名很多,什么北地军费过高,什么李牧的幕府权力太大,还有什么对狼族一味防守,毫无战功建树之类的废话。 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就是指控李牧给北地边军提供了过于优渥的条件,不仅军饷奇高,而且军备伙食等一应后勤物资全都过量提供,远超所需的数目,说李牧是在收买军心,图谋不轨。 换言之,郭开说李牧想造反。 李牧自然是逐条回应——条件优渥是必须的,北地苦寒,又常遭狼族袭扰,士兵生活苦不堪言,不许重利,焉能效死?况且自己从未在军中宣扬过这些条件是自己给与的,都说是王上恩赐,又何谈收买军心? 由此,军费过高自然也就无可避免了。 至于自己的将军幕府权力太大,这也是必须的,北境离都甚远,狼族又常有袭扰攻掠,倘若事事等待中央朝廷决断,还怎么应付狼族? 最后那什么战功之类的屁话,李牧干脆就不搭理了。 孝成王时期就有一大群朝臣拿这个说事,甚至连孝成王都被说动了,裁撤了李牧一段时间,后来发现没了李牧还是不行,边境被狼族侵扰的糜烂不堪,只得又把人弄回去。 李牧担心日后还有人说这种话,所以……他就定了个计策,故意示敌以弱,蒙骗狼族主动出击,趁机大败狼族,阵斩十数万,收降了林胡,打残了东胡,令狼族元气大伤,多年未敢犯边。 自此后也就没人再敢拿这个说辞搞事了,没想到郭开却又提起来……闲的没事找不着罪名了是吧? 一场朝争掀起,下场的自然不止郭开和李牧二人。 依附郭开的朝臣自然对李牧群起而攻之,揪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而李牧虽然没有在朝中结党营私,网罗同党,但是总有些明白人知道他的重要性,在为他说话,还有一部分则是单纯的针对郭开。 市井传言,朝廷上双方人马吵的不可开交,唾沫横飞,就差没撸起袖子打起来了。 当然了,百姓之间当作茶余饭后谈资的内容,不免有几分夸张。 总而言之,这场朝会中,到最后赵王迁也没有对李牧做出任何惩处,但也没有彻底制止郭开等人的弹劾行径,只是暂且压下不谈,然后……正式公布了对公子嘉的惩罚,以及对他的安置。 身为赵国公子,悼襄王薨,他不能即王位,也得有封赏,于是赵王迁就听从了国相郭开的建议,给公子嘉在邯郸城里安排了一个小官的工作,然后又封了邯郸城周边一处三百户的食邑封地给他。 这个封地的规模……赵国现存所有有封地的人中,几乎没有比他更少的了,应该说很寒颤了。 不过因为公子嘉擅离王都的行径,赵王迁愿意网开一面,不做严惩已是极限,这些封赏的问题,赵国宗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接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然赵王迁暂时还没露出要对李牧下手的意思,但是他对郭开的纵容,已经代表李牧情势不妙了。 这些消息在朝会之后,迅速的流传遍邯郸城的大街小巷,引得朝野一时哗然。 李牧的民望太高,许多百姓都不能接受郭开对他的污蔑和陷害,一时之间百姓议论纷纷,沸反盈天。 虽然所有人几乎都在袒护李牧,但是……这可未必就是好事。 ……………… 砰! 一声闷响炸在屋中,身形魁梧高大的秦舞阳将拳头从桌案上收回来,紧跟着就在桌子边来回踱步。 “哼!”他一声冷哼,声音忿忿不平的说道,“这个郭开,竟然真的对李牧将军下手了,他难道就不顾及北地边境的安危吗!?” 另一边,六指黑侠照旧一身黑白斗篷罩身,沉稳的坐在上首,荆轲坐在秦舞阳对面,虽然面色有些沉重,但也没像对方那样坐立不安。 “舞阳兄弟,你别那么着急,眼下郭开也不过是随口诬陷李牧将军,没有什么实证,赵王也没有对李牧将军做出惩罚呢。” “可是,赵王迁分明就是在纵容郭开的行径,迟早会下手的,现在全城都知道!”秦舞阳声音焦躁的回应道。 荆轲心思其实颇为聪敏,一样想的通这个道理,只是一时想不出办法应付,只能看向上首的六指黑侠。 “荆轲说得对,舞阳你不要自乱阵脚。”六指黑侠先是安抚了一下秦舞阳,然后才接着吩咐道,“现在,第一件事,你们赶紧安排咱们的弟子,去平息城中流言,不要再传李牧将军的事情了。 “为什么?”秦舞阳闻言很是不解的反问一句,“这可不是留言,是事实啊,有百姓的支持李将军也会好过一些吧?” “照巨子说的做吧。”还是荆轲领会的快,一声轻叹,“唉……这事对李牧将军可不是好事,是催命符啊!” 7017k 第四百四十七章 乱起(二合一) 荆轲的话秦舞阳一下子还没能领会,愣了一下后才反映过来,顿时面愤懑的又锤了一下桌案。 “这个赵王!” “走吧。”荆轲又叹了口气,不想对此多说什么,拉着秦舞阳往外走,同时向六指黑侠确定道,“巨子,外面那些李牧将军的人咱们可以不管了吧?” “嗯,以最快的速度去处理这件事就好,至于他们……不需要再顾及了。”六指黑侠微微颔首,肯定道。 郭开弹劾李牧一事赵王迁还未作出任何反应,至少没有下达对李牧的任何处罚,倘若仅仅这样就激起民怨,只会刺激初登王位的赵王迁眼里更难容下李牧,是祸非福。 这件朝堂之事,能够这么快就传遍全城并且引起如此剧烈的舆论风暴,只怕郭开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六指黑侠看着荆轲二人离开,坐在原位旧未言语,心中盘算着如今的局面。 郭开如今只是纯粹从朝政权力上对李牧下手,其实墨家能做的不多,他们对赵国朝堂的影响力不足,无力干预。 但是……单纯的以此来对付李牧,哪怕赵王迁动摇,最多也不过是削弱李牧在北地的权力,他终究不会要了这位北地军神的命,还是需要其镇守北疆的。 郭开必然还有后手,致命的后手,也不知道李牧将军是否能够安然接下来……如果真的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六指黑侠只能动用的墨家的力量,带走李牧。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死于奸人迫害,这是六指黑侠此来赵国,对李牧之事所定下的最低目标。 权力之争终究不是江湖门派该过分涉足的,六指黑侠必须在一开始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 城东,东门附近的大街上,古寻如愿以偿的支了个摊子,当起了游方郎中。 仔细研究过后他才发现,那个人说的东门三街不是指一条街,而是东门附近的三条主干道路,换言之,大半个东城区都是金银帮的。 当然,这些帮派的势力不止是集中在城东,城东的地盘只是作为大本营罢了,毕竟这里不算繁华,没有油水,更谈不上收谁的保护费,在这里占块地,仅仅只是彰显实力……地盘也很重要,帮众需要活动区域。 地盘这么大,古寻自然还得再挑选具体位置,那自然就要找最繁华的地方。 三条主干道中一条东西走向的最大,其余两条南北走向的稍次,横亘在东西大街上,形成了两个十字路口,古寻把摊子就支在更靠近城中心的那个十字路口边上。 摊子很简单,就是一张高桌,两把椅子,旁边摆了一张布帛做的招牌,上书‘妙手回春’,也不知道这些人均文盲的帮派分子认不认识。 就算不认识字也没关系,古寻还很贴心的在招牌上画了个草药形状图案,嗯……他们仍然未必看得懂。 不管怎么样,效果是有的,大半个上午过去,从此经过了大量的路人,看衣着扮相,大半应该都是帮派分子。 除掉好奇打量的,有心试探的,倒也有几个是真的来看病的。 古寻没有介怀他们的身份,也都给认真的诊治了一番,其实帮派分子能有什么病,不过就是多年积存的旧伤老伤罢了,对古寻来说不算大问题,基本都给了合适的治疗方案,当然,这个诊费相较寻常百姓就贵那么一些。 反正好些个人看完了病一听费用,就想白嫖,治霸王病,不过在焰灵姬的一番以理服人之后,都很理解的表示古大夫值这个价,应该给这么多,都很痛快的有钱结账,没钱想办法借钱结账了。 焰灵姬坐在古寻身侧后方的一张椅子上,半躺不躺的,慵懒的很,手撑着脑袋,看着古寻说道: “掌柜的,什么时候收摊子啊?真无聊。” 古寻探头看了看天色——两人头上还遮着一把直径足有一二丈的龙骨大伞,用以遮阳挡雨——差不多也接近午时了,刚开张生意也不可能好,差不多可以去吃饭休息了。 “走,去吃饭。”伸手一招呼焰灵姬,古寻率先起身往坊市那边去了,那里的酒楼最好。 焰灵姬见状,强打着精神,十分无聊的起身跟了上去。 “我说掌柜的,这要是每天都这么无聊,我可不跟着你出来坐诊了。”焰灵姬搭上古寻的肩膀,语气幽怨的说道。 古寻垂首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道,“我出来行医的,又不是行刑,能有什么乐子?” “那个什么金银帮啊,他们的人竟然都不管你,你都把摊子支到他们大门口了?” “动手……他们肯定是要动手的,不过昨天你出过手,想必是有些震慑力的,他们不会贸然行动,况且今天他们似乎挺忙的。”古寻随口应付道。 两人虽然坐在大路上,但是也听见了不少人谈论李牧的事情,有了些了解。 而金银帮的人今天更是频繁来往于各地,显然是在为自己的老大的投资人老板干活,忙着对付李牧呢。 “这个郭开动作还真快。”焰灵姬跟在一旁自然也知道了,这会儿好奇问道,“掌柜的,你说李牧能安然无恙吗?” 焰灵姬的语气很随意,她不是很在意李牧的生死,毕竟她是百越人,李牧在北地抵御狼族救了多少人于她而言并无意义。 “嗯……以如今的邯郸局势来看,想全身而退挺难的。”古寻一边走路,一边回答,“如果只是保住一条命,那倒容易,李牧只要不做任何应对,赵王迁杀他的概率不大,只要他不涉嫌谋逆忤命。” “李牧镇守北地多年,多年来北地风平浪静,一片安然,没有闹出乱子,也没有传出过流言蜚语,忠诚问题其实没人担心,包括赵王迁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觉得他想谋逆,郭开就是捏造伪证陷害他也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而李牧不可能待在邯郸太久,北地离不开他。” “不过一旦李牧和郭开发生正面冲突的话,赵王迁会怎么做就不好说了。” “照你这么说,李牧只需要呆在家里啥也不做就没事了,郭开岂不是瞎折腾一通?” “李牧身处于这个位置,又岂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呢?”古寻咧嘴笑了笑,反问一句道,“李牧现在的困境就是进退维谷,如果反击,一旦尺度把握不住,很容触怒赵王迁,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不说下属怎么想,他自己也难以接受。” “赵国国力这么多年来可以说是日渐衰微,他能在这种大环境下,以一己之力安定北境三郡,可不容易,要是让郭开随便折腾一通,只怕北地局势可能剧变啊,你说他能接受吗?” “两个字儿——难受!” “嘁!明明是个大将军,结果活得这么憋屈!姬无夜那个草包在韩国都能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他被人称作军神,被欺负了却连还手都费劲……” “唉,人各有志罢了。”古寻摆了摆手,笑道,“要是李牧愿意玩这些脏的,他绝对比郭开,比姬无夜都要厉害,只是人家做不来。” “兵伐之道,正合奇胜,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做人不是打仗,李牧在战场上能办到的事情,在朝廷上却办不到。” “那……掌柜的你要救他吗?”焰灵姬接着突兀问道。 古寻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照我这几天听来的内容看,这李牧似乎是个好人啊,你不救救他吗?” “嗯?”古寻惊奇的晃了晃脑袋,手在下巴处摩挲了几下后问道,“我看着很像一个好人吗?善心那么泛滥的吗?” 焰灵姬白了装模作样的古寻一眼,语气柔媚的回道,“我不觉得你是好人,但是我觉得这种情况救人才是你一贯的作风。” “是吗?”古寻有反问了一句,接着却又说道,“可我觉得……他不需要我救。” 焰灵姬眼睛一亮,“掌柜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对于她而言,无聊的行医之旅中,最大的乐趣莫过于这些势力纷争了。 “不。”古寻立刻摇头否定,“我不知道。” “以我的看法,如今的邯郸就是一张大网,已经网牢了李牧,挣扎亦或不挣扎,都已经逃脱不得,前者容易反伤到自己,后者则必须做出一部分取舍。” “如果是我,我可以用蛮力撕碎这张网,潇洒离去,但是李牧……他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不知道他该怎么脱身。” “好吧。”焰灵姬知道古寻不会骗自己,泄了口气,神情有些懒散的又问道,“那咱们就继续无聊的守着那个摊子吗?” 古寻看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一刻都不想闲着的女人,没好气的回道,“放心吧,金银帮那些人不会一直放任咱俩的,迟早会动手。” “何况还有阴阳家的那个活儿呢。” 一听古寻说起月神的委托,焰灵姬的思绪又飘到了墨家身上,不知问谁的呢喃道,“要对付墨家啊……他们的人实力肯定比昨天那伙江湖帮派的杂兵要强吧?” “你的人生就只有挑事惹事,捣乱拱火这些东西吗?”古寻闻言不由失笑问道。 “不然呢?”焰灵姬撇了撇嘴,“掌柜你还天天找乐子呢,我肯定也得找些事做,不然多无聊?” “我可做不到像你那样把找苍龙七宿这种东西当作乐趣,太累了,还是打架,添乱,看戏……这些简单直接的事情适合我。” “嘿!”古寻无奈笑笑,“随你吧。” 对于焰灵姬,她想要在外面怎么折腾,怎么惹事,古寻都不在乎,这些纵容,是他能给出的仅有的补偿。 ……………… 城北,公子嘉府邸。 作为一个被新赵王厌恶,刚受到处罚,已经无缘王位,甚至连当个富贵闲人都没可能的公子嘉来说,他的府邸不算小,毕竟曾经也是太子,只是显得很是空旷荒败,没有多少仆役下人。 要不是还有一部分宗室族老愿意保护他,连这个空旷的府邸他都保不住。 在宅院外面,守着一些身穿黑底白纹衣物的暗哨,这些人都是墨家弟子,而在宅院里,同样也零星的有一部分墨家弟子,都是以暗哨的形式存在,目的自然是盯住公子嘉,一方面防止他被别人暗害,另一方面也是防止他自己主动作妖惹祸。 在宅院最里面,公子嘉的书房密室中,他正和人密谈。 而这个人就是这几天不断和各个势力暗中会面的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对于我们阴阳家的条件,不知道公子嘉殿下意下如何?”昏暗的密室中,月神水蓝色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公子嘉,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公子嘉看着年岁已近三十,面相还算老成沉稳,不过看向月神时眼睛偶有失神。 他狐疑的看着月神,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相信,“你确定,你们能让赵迁愿意放我离都,前去代守代地?” “阴阳家自无左右赵王的能力,不过贵国的国相郭开有,我们已经说动了他。” “你们能说动那个老东西帮我?”公子嘉还是不信,论起对自己的针对程度,这个郭开一点也不必赵迁那个孽种差! “呵,我们付出了足够让他动心的价码,自然没问题。” “嗯……”公子嘉仍旧犹豫,“说实话,我怎么信你们呢?” “这场交易,要先付出交易筹码的是我,如果你们到时反悔,我拿你们阴阳家无可奈何啊。” “这是公子嘉殿下需要自行斟酌的风险了,我只能保证,我阴阳家是带着诚意而来的。”月神微微颔首,没有给出有力的保证。 一来,这事是见不得光的,没法保证,总不能找赵王迁来公证吧? 二来嘛……她还就是来坑公子嘉的。 铜盒的事情只需要办一次,成功了以后,阴阳家就没有再和公子嘉合作的必要的,骗他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要是真的请郭开帮公子嘉离开邯郸,那需要付出的代价,阴阳家还真的付不起。 虽然回头所有给出去的都会收回来,但恐怕光是付个定金都不够…… 反正公子嘉已经彻底失势,拿阴阳家半点办法也没有,坑了也就坑了。 7017k 第四百四十八章 李牧的应对 尽管憋了一肚子坏水儿,但是从面上来看,月神却是一脸肃容,显得认真而有诚意,丝毫不露破绽。 公子嘉心中也是犹豫万分,顾不上继续旖旎于月神清丽脱俗的容貌之上,起身在空间不大的密室中来回踱步。 说实话,虽然有些被动,风险也不小,但他仍然很是意动。 如今他所面临的局势,比李牧还糟糕,李牧好歹是有一条断尾求生之路,可他却是赵王迁和郭开最大的眼中钉,不恁死不舒服的那种,倘若一直留在邯郸这个赵王脚下之地,死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墨家答应会保住他,不过一来公子嘉不是很相信墨家在赵国的实力,二来……他也担心自己成了墨家的提线木偶,成为一个完全服务于墨家诉求的工具人。 两相权衡之下,他倒觉得阴阳家这个选择似乎更不错一些……前提是对方不骗自己。 念头及此,公子嘉扭脸又看了一眼绝美的月神,心中的天平开始渐渐倾斜——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有害! “月神护法能否告诉本公子,你们要的那个铜盒,到底是什么吗?”尽管已经倾向于和阴阳家合作,但是公子嘉也没急着一口答应,试探着问起这场交易中,阴阳家所求之物的信息。 “呵!”月神双眼微阖,轻吐一口气,语气飘渺无情的反问一句,“公子嘉殿下,也许有些失礼,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以你如今的境况,知道这些没有意义的。” “此物自然牵扯重大,但是这都和你没有关系,至少对于目前的你而言,如何离开邯郸,积攒力量应付赵王迁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殿下就不必费心了。” “……”公子嘉脸色一阵青白变换,很是难看,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是有点扎心啊。 本公子现在觉得长得好看也未必就是好人。 虽然让月神的话呲了一下,但是交易公子嘉没打算拒绝,因为人家说的没错,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苟命,其余的顾不上管,也管不了。 “这场交易本公子答应了,不过我要先见到阴阳家的诚意。” 月神眼神微微闪动,问道,“公子想要如何?” “你们得先让郭开那个老东西稍微做出些动作来,证明你没有哄骗本公子。” “呵……没问题。”月神稍一沉吟,便答应下来了。 不答应也不行,看公子嘉那个模样,这是他最基本的底线了,否则此事难成。 不过这样一来,还得再找郭开一趟啊……好在这件事应该不难办。 “那么……也请公子殿下尽快确认目标所在。” “这是自然,那物件本公子有印象,绝对就在宫中宝库之中,请月神护法放心。” “很好。”月神微微颔首以对,随后双手微动,身形一晃,整个人化作泡影消散不见。 ……………… 将军府中,李牧在下了早朝之后,就回府闭门不出,不露面,也不见客。 如今的他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不能乱跑,老老实实待府里是最佳选择,反正也不妨碍他知晓外界的消息,以及做出相对应的应对措施。 “将军,如今城中流言四起,都是在针砭赵王和郭开,沸反盈天,民怨骤起,对您恐怕不利啊。”司马尚是个兵家高手,这般烈火烹油的险象对他而言再清晰不过,不会想不透其中的危险,此时不免有些担心。 关键是面对这个局面,他没有解决的办法,手里头只有精锐士兵和江湖高手,如何能快速平定市井流言呢? “这是自然,郭开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火上浇油的好机会。”李牧站在厅堂之中,平静的看着司马尚,手掌不住摩挲着镇岳剑的剑柄,沉声回道。 “可……眼下这般局面,我们该如何破局?”司马尚虽然语气稍有急切,但是脸色也和李牧一般镇定,不显慌乱。 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眼下这点阵仗还不至于让他们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不过镇定归镇定,司马尚一时也想不出破局之法。 打仗要么就以力压人,用绝对的军力优势碾压敌人,要么就用奇策智谋,或削弱敌人,或借力打力。 可眼下他们没有以力破局的蛮力,朝中郭开一手遮天,无人能真正抗衡,自然也无力可借,至于削弱敌人……郭开最关键的是有赵王迁的支持,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在赵国的都城,削弱赵王的力量? 李牧没有接着回答司马尚的问题,反而不紧不慢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问道,“你怎么看?” “……”司马尚沉吟了一下后,抱拳回道,“末将觉得,眼下要想破局,唯一可行的就是让郭开失去赵王的宠信。” “呵呵。”李牧揉了揉自己的胡须,微微含笑,“你说的没错,在邯郸城中想要对付郭开,只有让他失去荣宠。” 郭开不失宠,对付他就等于对付赵王,根本没戏,但是…… “可惜我们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司马尚沉默以对,没有试图反驳。 因为真的做不到。 “那将军您打算?” “且先等着吧。”李牧端起一旁的茶杯,也不管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大喝了一口。 “将军打算退避三舍?”司马尚闻言,不由追问道。 “退?老夫可没得退。”李牧笑着摇了摇头,“纵然老夫愿意忍让,这城里也多的是人不愿意见到我这么做。” “他们同样不会放过火上浇油的机会。” 司马尚心中默然,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试图建议李牧忍一时风平浪静。 树欲静而风不止,又如何能静得下来? “不必着急。”李牧抬手一摆,示意司马尚不必忧心,“该做的,老夫早都已经做了。” “只可惜……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用这种办法来解决自己的麻烦。” 说完,李牧微微一叹。 司马尚一听,又看李牧这个态度,似是反应过来了,恍然道,“原来如此,将军你早就有所防备,难怪今年一反常态……” 7017k 第四百四十九章 云涌 司马尚话说至此,便顿住了,不再继续言语,只是突兀的抱拳道,“既然如此,末将就先做准备了。” “嗯。”虽然语焉不详,但是李牧也明白司马尚的意思,微微颔首以对。 “接下来,你尽量收束手下的那些江湖侠士,不要节外生枝。” “末将明白,不过墨家那群人今天开始不老实了,我安排的人没能拦下他们。”司马尚点头应是,继而说起已经开始动作的墨家情况。 “这是自然,郭开一动,所有人都不可能继续安稳的坐下去了。”李牧并不意外,也没有气恼手下的人没能拦住对方。 以墨家的实力,在北地他还能试着和对方纠缠一下,在邯郸对方真的要有所作为,他阻止不了。 “墨家的人都在做什么?” 问及这个,司马尚倒是语气稍松,“墨家弟子主要是在平息市井之间的流言民怨。” “他们的人在这方面比我们要强得多,已经颇有成效,不过一时半会还是难以彻底浇熄邯郸城中已经燃起来的人心之火。” “这倒是不错。”李牧忍不住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不过很快又吩咐道: “尽可能派人盯住六指黑侠等几个墨家高层,确定他们的行踪。” “墨家此番大张旗鼓的来邯郸,甚至连身为首领的巨子都来了,绝对不只是为了老夫的事,一定还有其它更重要的目的,要想办法查清楚。” “这……末将只能尽力施为了。”司马尚没有硬着头皮应下这个不好办的差事,而是坦言回道。 多年的同僚,还是军营中的,他没必要跟李牧玩虚的。 “这是自然。”李牧也清楚这活儿的难处,不强求,接着又补充道,“还有披甲门的人,想办法逼他们现身。” “嗯,披甲门人的踪迹隐藏的很深,不过末将已经基本锁定对方现在就在东城一带,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找出来了。”这件事就好办多了,司马尚微微颔首回应道。 “很好,接下来,就看郭相还打算如何对付老夫了……” ……………… 接下来的几日,邯郸城的气氛可谓波谲云诡,风起云涌,以郭开为首的一众朝臣不断揪着李牧这些年来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错误不放,找各种由头弹劾对方。 虽然朝堂之上还有不少人力保李牧,可惜势孤力单,力有未逮,赵王迁的态度也在明显的发生改变,偶尔还会因为某些罪名而斥责李牧。 不过,仍然没有真正做出实质性的处罚。 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国相郭开在弹劾李牧之余,还上书说公子嘉身为王族子弟,徒留邯郸城中为一小吏不免浪费,不如派往代地治守,也可钳制权力过大的上将军李牧。 这玩意赵王迁自然没有通过,但是消息却传开了,让不少人错愕不已,不明白郭开这又是憋着什么坏呢? 其实这就是月神说动他,做出的一些给公子嘉看的所谓动作。 代价倒也不大,一是额外又给了郭开点钱,不算太多,二则是……月神告诉了郭开,阴阳家此举完全是在白女票公子嘉,没打算真的兑现承诺。 对于见到公子嘉倒霉就会很开心的郭开来说,这笔买卖值得做,还能额外省掉自己一些找那盒子的功夫,于是便应下了。 他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担心阴阳家会不会同样赖掉他的钱,因为在郭开看来,他和公子嘉能相提并论吗? 后者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谁想欺负都行,而自己贵为赵国国相,阴阳家违约能落得着好? 嗯……是不一样,公子嘉阴阳家只是白女票一把,你人家是打算直接女票到死啊! 另一边,原本就乌烟瘴气的城东,这几天更是堪称鸡飞狗跳,一片混乱,因为司马尚的人在大肆搜查披甲门人的下落,甚至他自己都出马了。 这些在城里作威作福,恃强凌弱的所谓江湖帮派,真的对上了从北地来的江湖高手,显得有些不堪一击,根本阻止不了人家在自己的大本营进进出出。 这些帮派想找自己上面的大佬帮忙都不行,因为尽管乱象频生,但事情始终没有闹到明面上,司马尚的手下也完全没有主动伤害亦或破坏这些帮派的人事物。 总不能拿这些毫无实证,而且还是有关市井帮派的事情去找赵王迁告状吧? ……………… “错位我给你调好,剩下的不过是些筋骨挫伤,回去随便抹点外伤药膏静养两天就好了。”古寻单手捏着一条粗壮的胳膊,稍微看了两眼,确定了症状后,一把甩掉,顺势调整了对方的筋骨错位后,又嘱咐了两句就算看完了。 “诊费一金,付钱走人吧。” “多谢古大夫。”这个帮派分子尽管脸上很肉疼,但还是老老实实掏出一金放在摊位上,然后走了。 通过几天的了解,附近的这些个帮派分子都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大夫,别的方面不说,医术绝对过关,药到病除,不论是外伤,内伤,大病小病,几乎都是手到擒来,而他治不好的伤病,全邯郸城也难找到人能治。 刚才那家伙之所以会愿意花那么贵的价钱来找古寻,就是因为他去找别的大夫人没给他治好,或者说是没能让他尽快好,最少的也要让他那条胳膊修养一两个月,慢慢恢复。 作为一个帮派小弟,他哪能歇这么多天假,尤其是最近这么忙,只好高价找古寻了。 这时候,焰灵姬素白的小手从桌子上轻轻拂过,这枚金币就被她摸走了。 叮! 一声脆响,金币高高弹起,划出一道道圆弧,后,落在她的青葱玉指之上。 “掌柜的,你又骗了我。”一手握紧金币,焰灵姬俏脸紧贴着古寻的脸,语气不满的撒娇般质问道,“说好的很快就会有乐子,现在好几天了,乐子呢?” 古寻撇了撇嘴,一摊手,很无辜道,“这几天不热闹吗?” “再热闹有什么用,跟我又没关系?”焰灵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 “那你不会主动上去凑这个热闹吗?” “嘁!”焰灵姬忍不住狠狠剜了古寻一眼——你个死没良心的,老娘要不是看你没有主动挑事的意思,会老老实实坐在这? 7017k 第三百五十章 图穷(二合一) 古寻瞄了一眼哼哼唧唧的焰灵姬,考虑了一番后安抚道: “不要急,距离好戏开幕估计不久了。” “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咱们既然选择了主动卷入这场漩涡之中,就不会幸免。” “好戏?能有什么好戏?”焰灵姬撇撇嘴,对于屡次失言的古寻表示怀疑。 “肯定是你喜欢看的热闹,到时候,不论是躲躲藏藏的,还是遮遮掩掩的,都会露头了。” “希望如此吧。”对此,焰灵姬只是稍显无聊的摆了摆手。 “对了,掌柜的,你这几天可没少给附近的帮派中人看伤治病,你确定他们回头还会对付你?” “呵。”古寻闻言不由露出了讥笑,“你以为那些帮派分子都是什么仗义持节的英雄好汉吗,有恩必报?” “况且我还是收了钱的,也算不上施恩于他们,到时候这些人挥刀的手能慢上三分就算不错了。” “那就好。”焰灵姬手掌一抬,微弱的火苗自掌心升起,忽明忽暗的,“省得我到时候不好下手。” 这群人要是真因为古寻的原因收手,焰灵姬也不好意思硬找茬了。 这时候,一身戎装,携兵带甲的司马尚带着一队军卒和一群零散的江湖人从大路东边过来了。 古寻两眼眯缝着,带着笑意看向这群人。 司马尚等人出现不稀奇,古寻的摊子在主干道上,这几天这些人没少路过,不过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是,今天这些人里有不少是挂了彩的,有部分甚至走路都费劲,显然和别人交手了,而且看这个情况,敌对方的实力不差啊。 这些天司马尚的人没少和本地帮派起冲突,从来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怎么,找着人了?”司马尚路过的时候,古寻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的问了一句。 司马尚闻言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他其实不想和古寻有任何交集,对方在他看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动乱之源,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让其处于最稳定平静的状态就最完美。 不过古寻既然主动说话了,他也不好不搭理,不然也有触怒对方的可能,喜怒无常也是情报中古寻的标签之一。 “古先生对此事也感兴趣?”司马尚一抱拳,很客气的回道。 “不,随便问问。”古寻抬手一摆,飒然笑道,“看这些个伤员的样子,全都是筋骨外伤,碰上应该是练外功的高手……你们这几天找的是披甲门的人啊。” 司马尚眼神一晃,心下凛然——看来这位看起来是个孤家寡人的古先生,也有获取情报的渠道啊,竟然知道披甲门派人来邯郸了……倒也是,怎么说也是秦国的国师,什么都不知道才稀奇。 “古先生的医术果真精湛,一眼便可看穿我这些部下的伤势。”司马尚刻意避开披甲门的事,转而夸赞起古寻的医术,为了把话题转移的彻底点,还请求道,“不如古先生你帮他们诊治一下吧?” “没必要。”古寻笑眯眯的摆手拒绝了,“不过是些寻常的外伤,没什么好看的,回去该抹药抹药就行了。” 说完,古寻无视司马尚想要转移话题的意思,强行又扯回来问道,“看你们这样子,没抓到人?” “……”见古寻不愿意放弃这个话题,司马尚只能无奈的回答他,“人自然抓到了,不过先一步秘密押运走了。” “全抓住了?”古寻更来兴趣了,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除掉当场被杀的几个,抓住了大半,还有几个正在追捕,想必也逃不了多久。”司马尚有些庆幸,古寻问的还都属于不太重要的信息,透露出去也无妨,不然就真的让他为难了。 “看来典庆没来……有什么脸熟知名的高手吗?”古寻搓着自己的下巴,念叨了两句后抬头继续问。 司马尚缓缓摇头,“这……倒是没有太过出名的高手,不过有几个人的硬功已然练到境界了,我也废了一番功夫才勉强拿下的。” “这样啊……嘿!”古寻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司马尚见此,一抱拳道别,也就赶紧带着人离开了。 ……………… 与此同时,赵国朝会,大殿之上,百官齐列两旁——其实说是百官,也就是勉勉强强二三十人,这种平日里的小朝会,没多少官员有资格来,这几十个人里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贵族王亲,有爵位而无官身的。 一身王服,头戴冕旒的赵王迁高居金饰王位之上,看着下面的群臣,稍显年轻的面容上挂着些不耐和无聊。 换做往常,他不是每天都开朝会的,都是隔些天,但是最近因为围绕着李牧的这些纷争,他不得不加班上朝。 虽然罪魁祸首应该算起头挑事的国相郭开,但是赵王迁还是很主观意愿的归罪于李牧了,这也令他对其更为不喜。 “众卿,你们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上禀,便散了吧,寡人有些累了。”此时群臣已经吵过一轮了,基本上还是那些事,那些人,那些话,赵王迁暂时没兴趣多理会,语气不耐烦的想要退朝。 不过这个时候最受他宠爱的国相郭开却又出列上前,揖手行礼,显然是有话要说。 对于郭开,赵王迁还是格外有耐心的,轻声问道,“国相有何事要说?” “启禀王上,老臣要弹劾上将军李牧。” “呃……”赵王迁不解的看着他,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弹劾吗?刚才你好像也说过话了吧? 郭开不管赵王迁疑惑的目光,小眼圆睁,满脸肃容的说道: “李牧身为北地边关守将,却,罔顾将士性命,私通狼族,暗中勾连,实乃罪大恶极,极有可能有不臣之心,请王上严惩!” 这话一说朝堂上所有人都愣了片刻。 李牧……私通狼族?闹呢吧?别说他这个人不可能干这种事,就是他愿意,狼族那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也不愿意接受他啊! 当年北地一战,狼族死伤十余万,这笔血仇可都是算在李牧头上的,狼族那群普遍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野蛮人只希望见到李牧死,其余的……没可能,也许部分脑子活泛点的知道招降李牧对狼族更好,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不会接受的。 鸦雀无声的沉寂了片刻后,大殿之上顿时沸反盈天,吵嚷声四起,支持李牧的人开始不顾仪态的驳斥郭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反倒是事件的中心,上将军李牧,一脸淡然的站在群臣右侧首位,安静的垂首无言。 赵王迁一听又闹了起来,眉头都挤在一起了,一旁伺候的内侍见状会意,大声呵斥群臣,渐渐平息了乱局。 见没声了,赵王迁才看向郭开,对方也适时的向群臣解释说道: “据本相所了解,李牧将军这些年来,都在和狼族暗中往来,虽然本相没有实证证明双方有军事上的勾结串通,但是却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双方有商业上的来往。” “李牧将军暗中走私卖给了狼族大量的物资器具,此等行为已是严重渎职,并且触犯了我赵国律法,身为上将军,明知故犯,理当严惩。” 这一通话说完,所有人才算明白了郭开真的要弹劾的是什么——原来是走私的行径啊,就这事儿你叫唤那么大声,还鼓吹的那么严重…… 这事儿不算什么秘密,朝堂上就没几个人不干的,越有权势的人规模越大,而且说起来,这事干的最大,最火热的,就是郭开郭大人。 当然,这事摆明面上是犯忌讳的,虽然很多人干,但是一般不会留下足够瓷实的证据,按理说李牧治军严谨,更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啊? 群臣都看向了李牧,等待着他的回复。 郭开这时候还掏出了几份书信纸张,上呈给了赵王迁,“王上,这是老臣搜集到的证据,有近些年李牧走私的部分物资清单,也有其手下负责此事的人的认罪口供。” 赵王迁装模作样的翻看了一下,而后露出怒容,沉声质问道,“上将军,你有什么话说?” 听见赵王迁点名了,一直纹丝不动的李牧才算出列,行礼道,“不知王上可否将这些证据给老臣一看?” “哼!”赵王迁冷哼一声,态度很差,但还是没好气的将东西递给了内侍,算是同意了。 李牧接过东西一看,果不其然,都算不得真正的铁证,所谓的清单之上根本没有自己将军府的印信,字形也和自己的笔迹不符,而那些提供口供的人证,也都是些不受重用的小喽啰,没有自己的亲信下属。 这些东西当个旁证倒还勉勉强强,但是想要靠这些东西扳倒一个有实权的如日中天的武官之首上将军,基本没戏,不过李牧根本算不上如日中天,甚至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日薄西山了,赵王迁如果非要揪着这些不足信的证据找他麻烦,他也没脾气。 其实郭开的这一行径还算在李牧的意料之中,他也早做了准备,所以郭开费了很大的劲,也不过只能搞来这些玩意。 “回王上,这也许是老臣手下的一些人为了敛财自作主张所为,不过是借着我的名义罢了,郭大人以此来指控老臣暗通狼族,意图不臣,未免有些过了。”李牧的应对也很简单,你既然拿到了这些人的口供,那走私的事就推给这些人吧,反正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李某指挥的此事。 “呵呵……”郭开右手一捋自己胡须,讥笑着反问道,“上将军,把所有事都推给下面是吧?” “可是和狼族私通贩卖大量的物资,又岂是这几个下层武官就能办到的呢?你身为上官,要说一点问题没有,那可能吗?” 虽然行动上李牧不能和郭开针锋相对,但是朝堂上说话李牧可不客气,回道,“怎么就不可能呢?” “郭相提供的这些证据里的人证,他们的职责互有不同,各负责一部分北地的底层军务,只要他们交手联合,隐瞒并暗藏一部分物资,再暗中借将军府的名义卖给狼族……不是做不到啊!” “而老夫这些年都忙于治军,对于下面的这些琐事有所疏漏也在所难免,失察之责老夫认,至于其他的……郭相还是再找证据吧。” “上将军身为兵家高人,这嘴皮子倒也溜,可惜有罪无罪不是你说了算,还是得请王上裁决。”郭开笑眯眯的,对于李牧貌似合理的解释毫不在意。 他能不清楚自己的证据压根不好用吗?但是……不重要,提起这个话头就够了。 “上将军的话倒也有理,寡人确实不能武断的认定你通夷叛国,但是国相的提供的证据也是实证,这……”赵王迁话说到这就顿住了,看向了郭开。 他从前压根就没认真学过治国之道,此时虽然登上了王位,却也治理不好政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听郭开的意见——这也是郭开权势滔天的缘由之一。 眼下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脑里为数不多的智商让他还有点数,知道李牧不能轻动,但是郭开证据都摆出来了,不能不理会吧? 郭开很适时的又进言道,“王上,上将军的自辩确实不无道理,然而北地军事,牵动国体,岂能儿戏?纵然李牧没有问题,治下不严也是重罪,念其劳苦功高倒不必治罪,可是……为保稳妥,老臣建议应当将北地三郡的部分治理权收归朝廷,尤其是三郡税收。” “如此一来,三郡税收复归朝廷,再完全由朝廷向北地边军派饷,不仅可以降低再有人上下其手的情况发生的概率,也可稳固朝廷对北地的控制,不必担忧……军心变动。” 至此,郭开真正的目标才算表露出来,他要的就是夺走李牧对北地三郡的绝对掌控权,尤其是税收,如此就可以给李牧和他的北地边军彻底带上一重束缚。 原本北地边军的军饷虽然朝廷也会派发一部分,但是大头还是由李牧自行解决,靠的自然就是三郡税收,因此李牧具有一定的自主性,可以不必完全依附赵国中央朝廷。 而郭开此举一旦通过,李牧以后就摆脱不了朝廷的掣肘了。 这一下,真正的打在了李牧的要害之处了。 7017k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发动 当然,李牧麾下的北地边军只是理论上可以摆脱赵国中央朝廷的控制,甚至不了解的人乍一看以为李牧随时可以起兵造反,实际上,是没可能的,否则的话孝成,悼襄二王绝对容不下李牧。 全赵国,甚至全天下了解李牧麾下北地边军的人都知道,维系这支军队所需的花销甚巨,也许算不上七国之最,但也足以称得上的是名列前茅了,李牧仅仅凭借本就地广人稀,苦寒难居的北地三郡只不过能勉强维持,甚至还不够,所以他才会走私部分不重要的物资售卖给狼族,以换取他所紧缺的物资。 如此拮据的境况,让李牧仅仅只是在北地边境防守狼族还凑合,真想做些什么不臣之举……怕是连代郡都走不出——攻城掠地的资源消耗,至少数倍于防守。 况且北地三郡的治理情况赵王也是要每年定点清查的,税收的去向必须一清二楚,官员的任免也必须有理有据,由不得李牧放肆胡来。 这些条件是双方能形成此等默契的基础。 赵王不必费心太多,就可以获得北地边境的安稳,而李牧则可以免除朝中琐事的烦扰,能够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抗击狼族之上。 而如今,郭开却要打破延续了两朝的微妙平衡,最关键的是,一旦赵王迁真的被说动,李牧也只能接受,他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的。 郭开这番话说出口之后,不论是支持他的官员,还是支持李牧的官员,都没有选择出言插话,朝会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默默观望着位于最前方的三位大佬。。 事关北地三郡的权柄,他们最好还是别掺和的好,反正他们的话也没有份量,就让三位大佬自己讨论吧。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李牧,即使被郭开掐到了命脉,依旧风轻云淡,镇定自若,略显苍老但沉稳的脸上古井无波,躬身一礼,朝赵王迁说道: “回禀王上,郭相所说的……或许有些言重了。” “呵呵,上将军,这军国大事,岂能小觑呢?你可是北地军神啊,还用本相来强调这一点吗?”郭开抚着胡须,眯眼含笑的插话道。 “郭相既然知道这兵家之事不能胡来就最好。”李牧也轻笑着回应道,“狼族一贯凶蛮,以抢掠游牧为生,只要部中资源不足就会叩关劫掠,因此北地战事频发,而机会也往往稍纵即逝,倘若老夫用兵须得先行知会都城朝廷,怕是……多有不便。” “至于三郡税收……呵呵,北军军费耗资颇多,而三郡苦寒无人,税收稀少,老夫每每都为军饷发愁,若是朝廷愿意补足缺额,这方面倒不是问题。” 一听这话,赵王迁眉头就皱起来了,限制李牧的权力他当然乐于见到,能多一部分税收那自然更妙,但要是捞不到钱,还得自己贴一部分……那就有待商榷了。 郭开见赵王迁这个反应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回道,“上将军这话说的,北军这些年军费明显过量了,不必要的开支太多,本相觉得此事应该通过精简北军军费开支来解决,而不是要朝廷来补缺。” “北军的军费能否削减,郭相应该很清楚,狼族本就凶恶好战,全民皆兵,且为了生计悍不畏死,若是不能以重利安抚军心,如何御敌呢?”李牧丝毫不示弱,语气平静的阐述着不争的事实。 高居王位上的赵王迁也陷入了犹豫,出于对郭开的信任,李牧的厌恶,外加上登上王位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对自己权力的占有欲,他想要削减李牧的权力,但是为数不多的理智,以及自己老子和爷爷两代赵王对李牧的处理方式又在提醒他,为了这些蝇头小利致使北疆不稳不值当。 为难啊…… “二位卿家别吵了,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兹事体大……容寡人思虑一二。”赵王迁为难了半天后,选择了暂且和稀泥。 对于这个结果,郭开以及附庸于他的那些朝臣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支持李牧的人则露出了忧容。 这件事赵王迁只要没有当庭回绝,那么接下来在郭开的巧言劝谏下,八成就会通过。 对此,李牧依旧神色如常,不发一言的等待朝会结束,默默回府了。 另一边,郭开则得意洋洋的也在一大帮人的拥簇下,返回自己的府邸,这件事还没完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收的是杀李牧的钱,而不是帮赵王迁收拢权力的钱,小人爱财,取之也得有些讲究,不能货不对板。 而就在他自在得意的盘算着下一步何时开始的时候,别人已经帮他提前了。 嘭!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突然响在郭开耳边,震得他浑身一哆嗦,急忙把脑袋探出马车外,没等他出声质问什么情况,就听见他的卫队都在呼喊,“有刺客,有刺客!保护国相,保护大人!” 仔细一看,赫然发现他的车队的最前头,有几匹马,连带着上面的人,被一座半丈宽的大石磨(先秦应该是没有这玩意的,请勿计较)给砸了个血肉模糊,而他的卫队则在和一个身穿斗篷,蒙面遮身的神秘刺客战斗。 这名刺客尽管只是一个人,势单力孤,可武功却是不俗,身形虽不健壮魁梧,单手便将一把大刀抡的虎虎生风,生人难近,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或拳或掌,挥洒自如,那些士卒在他(或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挨着就是死,碰着就是伤,双方甫一交手,便是一片哀鸿遍野。 这场景把郭开骇得不轻。 这段时间因为城里涌进来太多江湖人士,他又盘算着对付声望极高的李牧,生怕有人头脑发热刺杀自己,所以加大了防护力度,出门几乎都要带着一大队人马保护,今日还真就派上用场了。 这要是没有增添人手,按照以往的护卫规模,这刺客怕是已经杀到他脸前了。 当然了,杀到脸前也没事,郭开对自己小命的还是很珍惜的,知道自己招人恨,所以招揽了不少高手保护自己,此时都护卫在他身旁——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郭开,至于那些士卒伤亡几何,与他们无关。 第四百五十二章 动乱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有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有……呃……反正就是这么个理儿。 郭开虽然不是千金之子,也不是君子,但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置身危险,稍稍定了定神后,从一旁护卫着的高手雇佣兵嘴里得到了‘这个杀手实力不一般,但是我等还足以应对’的自信发言后,果断选择了赶紧在他们的保护下先逃离此处。 这些护卫都是拿钱办事的,自无不可,一行几人,轻装简行的逃往郭开的相府。 之所以选择回家,是因为郭开觉得面对这种江湖杀手,还是同为江湖人的护卫更让他安心,而军队……哪怕是精锐也不够看,相府中还有一大批郭开招揽的高手,他出门不是全都带上的。 当然,王宫禁军,都城戍卫营他也都没放弃,全都派人去求援了。 逃跑的一路上他也在琢磨,这是哪家想要对付李牧,拿自己当牺牲品,还是单纯的在针对他本人? 之所以有前一种猜想,是因为他本来计划就有这一环。 他很了解李牧,这个人绝对足够沉稳冷静,即使一再被自己逼迫,也不可能在邯郸城中对他下杀手,这只会彻底激怒赵王迁,所以……为了杀李牧,他的计划就是,第一步,给外界一个李牧可能对自己下手的理由,也就是今日朝会的所作所为,第二步就是找人假意刺杀自己,然后想办法祸水东引,嫁祸李牧,以此来使赵王恼火,下定决心严惩李牧。 可惜第二步他自己才打算实施呢,就被人抢先了……好在只要自己无事,计划也算顺利进行,甚至还要更逼真一些。 蒙面杀手见到郭开逃走,也马上摆脱了这群杂兵,追了上去,混乱顿时开始蔓延至整条街道之上。 ……………… 另一边,城东医摊处,和焰灵姬刚说完话的古寻,就发现了一道熟悉的真气波动,随后,一只幽蓝色的由真气构成的活灵活现的飞鸟飘然落至他的面前,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张小纸条。 古寻抄起那纸条一看,赫然是月神传来的消息,通知他尽快找到六指黑侠,并阻拦他之后的一切行动。 “这可真是说c……来就来啊……该挪挪窝了。”古寻随手烧了纸条,站起身一抖衣摆,对焰灵姬招呼道。 对方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一扫而空,一跃而起,略显兴奋的问道,“去哪?” “找人,顺便看看有无别的咱们不清楚的好戏看。” “总算能活动活动了。”焰灵姬一展腰身,贴身的暗红长裙紧随着肌肤扯动,上扬……而后落下。 “呵,走吧。” ……………… 墨家据点,荆轲匆匆自外面回来,着急忙慌的一路直奔六指黑侠的房间。 “巨子!” “怎么了?”六指黑侠见他一脸匆匆,疑惑道。 “收到弟子传来的急信,有人当街刺杀郭开!” 六指黑侠心中一凛,刺杀……如此一来,李牧在赵王那里怕是怎么都说不清了! “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身份不清楚,不过那刺客好像是练外功的,有弟子目睹其人正面接下军卒的剑戟锋刃毫发无伤。” “披甲门……”六指黑侠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修炼外功的高手,自然第一个怀疑披甲门,“看来司马尚中计了。” 荆轲苦笑着点了点头,也是猜想到了这一茬,“这司马尚不是李牧将军的左膀右臂吗,兵家高人怎么随随便便就中了别人的计谋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擒住那个刺客,方能让李牧将军有话可说……更不能让他落到郭开亦或其他敌视李牧将军的人手里,荆轲,你和舞阳……算了,我亲自去。”六指黑侠想了想,为了稳妥,还是决定亲自动手。 可惜荆轲这时候又说了一件事,“巨子,还有一件事,公子嘉似乎有所异动,偷偷前往了王宫。” 赵王迁登上了王位,对于公子嘉而言,王宫也就再不是他曾经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了,不仅是不方便进去,他本人也没兴趣往里面跑,除了给自己增添危险,毫无作用,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悄然入宫…… “……”荆轲不知所以,盯着公子嘉是六指黑侠严令的任务,但是他不清楚更多内情,只能上报,可六指黑侠心里又几分猜测。 果然,这种机会他们不会放过…… “荆轲,你立刻前去汇合舞阳,务必擒下刺客,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是,巨子。”荆轲闻言,生性洒脱的他没有多问,领命而去。 六指黑侠拿起一旁黑柄白鞘,方正古朴的历代墨家巨子信物——墨眉剑,也匆匆离去。 ……………… “感觉城里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啊。”焰灵姬跟着古寻,一路悠哉游哉的穿行于邯郸城的高楼房檐之上,朝着赵王城的方向而去。 古寻眼角余光随意的瞥着远处的混乱,回道,“不乱,月神怎么会动手呢?” 至于她所谓的热闹,其实也是郭开那边闹出来的,城东的帮派,城外的戍卫营,乃至王宫的禁军都因为郭开的遇袭而动了起来,自然让城里一时之间有些人仰马翻的意思。 而他们俩之所以会往王宫去,则是因为六指黑侠此时就在往王宫方向疾驰。 古寻早一步带着焰灵姬赶至墨家据点,正好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刚离开的他。 不过古寻并没有按照月神的要求,直接阻拦对方,反而放任他前往想要去的地方——古寻接下了这笔生意,自然会帮月神拿到她想要的,但是过程具体如何,那得看他想怎么做了。 配合亦或不配合雇主,都是古寻的自由。 “六指黑侠往赵王城那边跑是为了什么?”因为赶不上六指黑侠的速度,所以焰灵姬是作为挂件,被古寻搂着赶路的,此时微微扬头向古寻问道。 “牵扯到苍龙七宿,事情发生在赵王宫那边属于正常,六指黑侠应该已经发现了月神的小动作,打算去阻止。” “消息真是灵通,难怪那女人要花那么大的代价请你出手确保无忧。” “呵呵,知道内幕的人,自然关心有加,不会漏下任何风险,六指黑侠……看看会不会有些额外收获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争夺 城中动乱,此时的赵王城完全封闭,进入了最高戒备的状态,数千禁军全部出动,把守住各个出入口,同时轮班交替,巡视全城,这防卫程度看起来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不过面对古寻和六指黑侠这种层次的高手,还是白搭,形同虚设。 三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潜入王城,朝着西南一角而去。 古寻不了解赵王城的分布,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去,不过从巡逻禁军的密集程度来看,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守备相对薄弱。 面积不算小的赵王城在六指黑侠的脚力之下,就显得不那么宽广了,不过片刻,便穿过了赵王城的中央区域,来到了宫城靠后的偏僻之所。 这里的建筑外型都称得上是精致美观,但是却掩盖不掉其古旧的现状,显然是长时间来未曾重新整修过,人烟也稀少,几乎没有宫人侍女出没于此。 这个地方其实是赵王城的一处旧库房,原本算是重地,把守森严,但是后来库房扩建挪地,这里就被半废弃了,只存放一些老旧的没有价值的物件,而此时,这座没人在意的库房门前,却热闹无比。 月神和湘夫人姐妹正在联手对付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二者都使一把弯头钩剑,剑势迅疾如电,神出鬼没,和两位老先生看起来年迈的身体一点都不相配。 整体上来看,月神三人处于上风,基本压制住了那两个老剑客,不过由于对方招式凌厉狠辣,又诡测难辨,身法也极为高明,闪转腾挪,瞬息即逝,而且还配合默契,宛如一体,即使是擅长轻功的阴阳家三大高手一时间也难以拿下。 “这是?”焰灵姬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嘴角翘起,幸灾乐祸的笑着看戏。 “看来赵王室是做了防备的,竟然留了两个顶尖高手看护此处。”古寻摸着下巴,也看戏般的随口点评道,“这两个老爷子的实力底子不错,又擅长合击,难怪月神三人都没能尽快解决战斗。” “有这种高手保护,看来这次阴阳家没有白跑一趟啊。”焰灵姬双手挤在胸前,嘴角挂着调侃的笑容,看着古寻,“掌柜的,这回你能帮她一个大忙啊,回头人家一定会感激你的。” “我收了钱的……”古寻斜眼一瞅,没好气的回道,“而且我觉得你对阴阳家的认知有些偏差,你以为他们是会知恩图报的好人吗?” “呵。”焰灵姬头一扬,发丝飘动,不阴不阳的回道,“不是好人,但是美人啊。” “……”古寻选择闭嘴。 而此时,下面的局势也即将发生变化,原本占据上风的阴阳家三人,估计很快就要落入下风了……而且是绝对的下风。 六指黑侠参战了。 细密如丝如雨一般的水墨色剑气陡然充斥于这片空间之中,突然而至的危险预警充斥在月神三人心头,反应最快的月神急忙撤身,脱离现在的战局,同时双手飞速结印,幽蓝色的霸道龙游之气充盈周身,蔓延笼罩住湘夫人姐妹,隐隐可听见悠远的鸣音,宛如龙之啸鸣。 阴阳家三宗首领,也就是东君,月神,星魂三人,全都有资格修炼魂兮龙游,不过三者修炼出来的龙游之气却截然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龙游之气都很霸道,威力强横。 借着龙游之气的庇护,三人成功挡住了六指黑侠的非攻剑气,飘然落至库房门前一角。 不过这一招也没那么危险,墨家武功重守不重攻,六指黑侠的这一剑主要是制止战局,将双方分隔开,逼迫月神等人撤身罢手,实际杀伤力一般。 月神看着站在不远处,一手提着茭白如月剑鞘,一手握着漆黑如墨剑器的六指黑侠,眼神中不由飘过了深深的忌惮。 作为当世为数不多的绝世高手,六指黑侠本来就至少可以同时对付三个和她们同一层次的高手,更何况……阴阳家对上墨家,先天还矮一头。 古寻没有找到他,还是……故意放他过来的? 月神从来也没把古寻当作一个靠谱的合作对象,见到六指黑侠出现,并不诧异,很冷静的猜测缘由,并且更相信是第二种可能。 而那两位可能是看守者的老人看了看乱入的六指黑侠,然后互相对视一眼,不发一言的退到库房大门处,摆出防御的姿态,戒备着双方人马。 顺便一说,负责当作带路工具人的公子嘉,早就已经宛如一条死狗般,躺在远处的空地上,不知道是否凉透了。 六指黑侠没有多看一眼那两个老者,兜帽下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月神三人,缓缓抬起宛如一把戒尺般齐平工整的墨眉剑,指向对方,沉声说道: “几位,退去吧。” “没想到,墨门巨子竟然来的这么早,看来也是早有防备了。”月神皱着眉头,也没有急着动手,反而和对方聊了起来。 六指黑侠却无意多言,再次强调道,“月神阁下还是尽快撤离吧,很快禁军就要到了。” 虽然此处偏僻无人,但是禁军毕竟在巡视整座王城,月神几人战斗的声势不小,引来大批禁军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想要在六指黑侠的阻拦下,赶在禁军之前抢到东西……仅凭他她们三人的话,概率为零。 月神双眼微阖,骤然出手,上来便是最强的魂兮龙游,幽蓝色的龙形真气盘旋而出,直奔六指黑侠而去,湘夫人姐妹紧随其后,白露欺霜,上善若水两大水部阴阳绝技齐发,各从侧翼袭击。 两位看门大爷淡定看戏,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即使六指黑侠刚才算是帮他们解围了。 而六指黑侠也早意料到月神会动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一句话能逼走月神三人,阴阳家的人都执着的很,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墨眉剑一舞,扬起一道墨色剑气,泼洒在半空中,宛如作画一般,意境优美,却又暗藏机锋,接着他一个踏步,直冲月神而去,磅礴浩然的墨色真气萦绕周身,化作一道道游龙一般的牛毛剑气,充斥于整片空间之中,宛如一道道墨笔笔锋。 尽管如此细微的剑气威力弱小,然而数量却够多,瞬息间便磨灭了月神三人的攻击。 7017k 第四百五十四章 没办法了,得恰饭的嘛 这会儿古寻坐在一旁的屋顶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戏,同时不忘点评: “六指黑侠这剑气,倒是挺像雨花剑法的。” 焰灵姬撑着脑袋也在全神贯注的看戏,听到古寻的话,插嘴接话道,“别的不说,这六指黑侠打起架来,场面还挺好看的。” “呵呵,你要是处在月神那个位置,就不觉得好看了。” 焰灵姬白了他一眼,“可惜我不在那个位置上。” 古寻耸了耸肩,不多说这个,转而看着下面的战况说道,“墨家心法确实克制阴阳术,月神她们的阴阳真气一碰上六指黑侠的剑气就会溃散,至少削弱了一成不止啊。” “这种情况,她还有必要硬着头皮打吗?”焰灵姬好奇问道,“她又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出手,什么时候出手。” “因为她还有帮手啊。”古寻目光一转,看向另一处偏离了战局所在的位置。 “嗯?” 焰灵姬还没来得及多问,这帮手就出现了。 一道邪性十足的剑气突然乍现,袭向守门的两位老者,不过他们从未放下戒心,倒是安然接下。 随着剑气出现的,赫然是当日曾经参与袭杀嬴政的那位持有胜邪剑的神秘剑客,而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十余位看起来同样是好手的身穿紧身制服的人……楚国的国殇死士。 无需多言一句,胜邪剑主一挥手中残剑,露出一个狰狞的恶笑,立刻杀向看门老人,他身后的国殇死士也一同冲了上去。 六指黑侠显然也是知道国殇死士的,眼角余光瞥见库房大门处的情境,不由沉声一句,“楚国……” 有心回援,不过月神三人自然知道不能让他过去,死命联手拦住六指黑侠。 屋顶上的古寻的注意力先是放在了那把邪气十足的残剑之上,如此明显的特征,让他想起了盖聂曾和他说过的神秘剑客,“胜邪剑……” 接着,他又瞥了一眼国殇死士,“看来,这胜邪剑主是楚国的人,真是有意思……” “楚国……哼!”焰灵姬一听是楚国的,顿时哼了一声。 对于联手灭掉了百越王国的韩楚两国,天泽最恨的自然是囚禁了他十年的韩国,而焰灵姬最讨厌的却是楚国,因为百越国灭亡后,她待在越地,没少和楚国驻扎在那的军队起冲突,双方围剿反围剿的次数简直难以计数。 “掌柜的,我也想动手了。”看见了楚国的人手,焰灵姬终究是按捺不住动手的欲望,看向古寻试探道。 “随你玩吧。”古寻无所谓的点点头。 虽然国殇死士现在是月神等人的帮手,理论上属于友军,但是……谁在乎呢? 他的工作仅仅只是确保月神得到盒子,旁人的生死不在他考虑范畴内,当然是焰灵姬想怎么来怎么来。 他古某人有这一身实力,自然想和别人讲道理就讲,不想讲就不讲。 焰灵姬露出一个笑脸,然后一跃而下,手掌抚过后脑,火灵簪悄然入手,直奔那几个国殇死士而去,随着她离去,古寻也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库房门前的这些人里,除两位看门老者不一定知道以外,所有人都知道焰灵姬和古寻的关系,见到她突然出现,俱是一惊。 焰灵姬出现,代表着古寻很可能……不对,他一定在附近。 于是,月神就露出了些许轻松之色,古寻虽然不是个合格的合作对象,但是就她所知,只要对方收了钱,至少不会出尔反尔,换言之,对方出现了一定会帮自己一方。 与之相反的,则是心情沉重的六指黑侠了,隐藏在兜帽之下的神情凝重起来,他不知道月神和古寻的交易,但是他确信一点,古寻出现绝对不是好事。 至于焰灵姬,没人在意,实力一般,影响不了什么,不过考虑到新郑城的前车之鉴——国殇死士和湘夫人姐妹都算受害者了——所有人都在躲着她,根本不敢对她动手,害怕转脸被古寻清算——打断腿。 焰灵姬白费劲追着人打了半天,却得不到丝毫正反馈,有些泄气的无奈罢手。 经她出现这么一闹,所有人也基本都罢手了,但是古寻却迟迟不现身,焰灵姬也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这些避而不战的懦夫,不发一言。 六指黑侠心中心思百转,深知这样不行,但是又想不出来该怎么应付古寻——看月神的神情,应该笃定古寻会站到她那一方。 尴尬的气氛渐渐升起,所有人都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状态,面面相觑,又不知所措,只有那两位看门老者,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依旧自在。 “不对,盒子!”气氛就这么僵硬了片刻,六指黑侠见古寻一直不出现,心头突然一惊,闪过一个可能,失声喊道。 话音未落,他就转身奔向库房大门。 因为所有人久久没有动作,俩老头有些松懈,更没料到六指黑侠这个一直表演友军身份的人会闯库房,一时不查,让他冲了进去。 嘭! 一声巨响,六指黑侠直接破门而入,两位老者赶紧亡羊补牢,追了进去。 湘夫人见此情景,看向月神,想问她自己等人该怎么做。 不过没等月神和胜邪剑主两方人手有所动作,变故骤生,六指黑侠三人就以比冲进去更快的速度飞了出来,甚至在空中划出了一连串的残影。 见此情景,月神等人不由停住了步伐,而六指黑侠三个人在半空中调整好了身形,勉强半跪着平稳落地,未等多喘一口气,急忙起身,看向大门处。 这时候,古寻手里托着一个造型古朴,花纹繁复的四方脊顶黄铜盒子缓步走了出来,脸色还有些奇怪。 月神等人看见那个盒子,脸上不由浮现了喜色——这东西确实在此,她们总算是没有白折腾,成功的完成了东皇大人的命令。 两名守门老者不知道古寻的身份,但是刚才自己几人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其轻轻一掌就打了出来,可见其人不可力敌,但他们还是悍不畏死的又打算冲上去,抢回铜盒。 古寻见状,暂且放下铜盒的问题,左手下沉,探至腰间二胡,勾指一拉琴弦—— 噌! 一声悠长鸣音响起,所有人都感觉胸口一闷,双眼发黑,全身的真气都被这轻轻一道声音震散了,那两名想要动手的老者更是齐齐喷出一口血,瘫倒在地,无力再战。 六指黑侠是在场实力最强的人,此时的状态也是最好的,一面运气平复内息的激荡,一面向古寻喊道: “古先生,此物对你无用的!” 古寻一咧嘴,表情看起来很无奈的说道,“抱歉了,巨子,这盒子暂时对我确实没用,可惜阴阳家花了大价钱请我帮他们得到此物……啧,没办法啊!” 7017k 第四百五十五章 空的 古寻话音落地,月神的身影已然飘之他面前,含笑说道: “国师大人果然值得信任,月神代表阴阳家谢过了。” “呵!”古寻不屑的笑了笑,随手把盒子扔了过去,“谢我?要是我如约拦下了六指黑侠,你这会儿自己就拿到东西了,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吧?” 月神不回话,只是抿嘴轻笑,注意力全放在了铜盒上了,仔细翻查了一下,确保不是假的。 六指黑侠这时候却沉声插话道: “古先生,此物干系重大,万不可落入阴阳家手中啊!” 古寻挂着笑容转向六指黑侠,“这是一笔买卖,人家出钱,我出力,拿到盒子,至于它所牵扯到的秘密……呵,不重要。” “……古先生,我墨家可以出阴阳家的双倍,请你夺回此物,如何?” 打不过就只能加入了,六指黑侠果断选择氪服困难,虽然墨家账面上不多富有,但是硬要砸锅卖铁凑,总是可以凑出来一笔钱的。 其他人一听这话,目光都放到了古寻身上,部分人有些担心他出尔反尔。 不过古寻却拒绝了,摇头回道,“做生意得讲个信用,一笔买卖不能两头吃,下次有机会再和巨子合作吧。”——当然了,如果有必要的,古某会亲自抢回来,这样就不算两头吃了。 “况且……一个盒子而已,何必那么在意呢?”末了,古寻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如此补了一句话。 月神虽然注意力全在铜盒上,也还是清楚的听见了这一句,心头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不过转眼便飘过了,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盒子基本可以确认,是真的。 话说完,古寻不理会还想说些什么的六指黑侠,又对月神提醒了一句: “别忘了尽快付钱。” 接着,也不等月神回话,便带着焰灵姬闪身离开了,留下此处一地的狼藉。 月神见此,也以最快速度带着铜盒离开了这里,楚国的人手自然随之撤离,而六指黑侠和守护铜盒的老者虽然有心从月神手里把东西夺回来,可惜被古寻所伤,只能眼睁睁看着月神等人逃离,无能为力。 见事情尘埃落地,六指黑侠也只能接受现实,内息平复后,也离开了赵王城。 铜盒之一被阴阳家得到,对他而言是个不折不扣的坏消息,不过倒也不至于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来,毕竟不管阴阳家得到了几个盒子,钥匙……始终不在他们手里。 况且,此时心情平静一些之后,六指黑侠总觉得古寻的话有些深意。 人去楼空,转眼间热闹不再,只留下两个伤势比较重,仍然爬不起来的老头子。 等赵王宫的禁军赶到的时候,也只剩下洗地这么一项可以做的工作了。 ……………… 返程的路上,焰灵姬一直垮着一张小脸,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至于吗,怎么这么个德行啊?”古寻看着不由一乐,嬉笑着问道。 “哼!”焰灵姬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还不是掌柜的你,名声在外,他们根本不敢和我动手,好在至少看了一场大战,不算白来……” “害怕我?哈哈哈……”古寻一听这话就知道大概怎么回事了,不由更乐,“那这可没办法,你要是跟别人动手,我总得教训教训对方,他们心有顾忌实属正常,没谁愿意平白无故挨顿打。” “那你……就这样吧。”焰灵姬话才吐俩字,就把剩下的咽回去了,如今情势就是这么个情势,绝大多数人都会顾及古寻不敢对她下手,哪怕从现在开始古寻不再无差别报复所有对她动手的人也一样,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话说,你这么把东西给阴阳家了?” “一个空盒子,除了收藏应该没别的用了,给他们就给他们。”古寻两手一摊,很无所谓的回道。 “空盒子!?”焰灵姬一听这话,先是惊诧一喊,紧接着赶忙追问,架没打成,乐子得尽可能多看点啊,“你怎么知道,这玩意不是说很难打开吗?” “因为它已经被打开了,虽然处于闭合状态,但是绝对没有被‘锁住’,稍微用点蛮力就能打开。”古寻眉头一扬,解释道,“我之前拿到手后,就顺便用蛮力试着打开,结果没怎么用力呢,就一下子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可是……一个空盒子,六指黑侠怎么会那么在意,赵国还安排了两个顶尖高手把守?” “理论上来说,他们会这样,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盒子已经空了。”古寻说到这,耸了耸肩,“至于为什么不知道,那就是另一个谜题了。” “这盒子谁知道是哪年被打开的,说不准都有几百年了呢。” 古寻心里疑惑比焰灵姬还要大,打开这玩意理论上既需要血脉适合者,又得有幻音宝盒辅助,前者姑且不论,后者明明在墨家禁地待着,指不定被藏了几百年呢,盒子怎么打开的呢?难不成真是好几百年前就打开了? 这不合理啊! 盒子不知道经手过多少任主人,而且历任主人应该都不是一般人,不可能全都没能发现问题。 如果是最近这些年才被打开的,又是谁开的呢?平原君赵胜?东西又到哪去了呢? 可惜了,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试试看能不能知道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呵呵!”焰灵姬没有多去纠结盒子里的东西被谁拿走了,反正她也不在乎,她只想看热闹,看乐子,“掌柜的,你说阴阳家会发现这个盒子已经被打开了吗?” “唔……”古寻稍一沉吟,“应该会吧,从我这个外人手里拿到的东西,他们应该会检查一下,而且阴阳家肯定会做一些打开盒子的尝试,反正以那盒子的状态,稍微一折腾,就能打开了。” “呵呵,真想看看阴阳家的这群人发现盒子是空的,白高兴一场时的情景。”焰灵姬闻言,一捂嘴,幸灾乐祸道。 她看阴阳家的人都不太顺眼,一个比一个高傲,还喜欢故作神秘……而且还都是女人,长相不差的女人! 7017k 第四百五十六章 刺客 “你要是想看,大可以现在就去找月神,然后先一步告诉她这个事实。”古寻闻言,露出一个缺德的坏笑,给她出主意道。 焰灵姬不由抬头瞥了他一眼,“现在就戳破,你不担心对方以此为由拒绝付钱?” “嘿!”古寻冷冷一笑,“我做生意诚信为本,月神从来要的都是那个铜盒,我可没有货不对板,她如果想赖账,我就去骊山把东皇太一的脑袋拧下来。” 东皇太一:…… “……”经古寻这么一说,焰灵姬还真有点意动,不过考虑一番后还是作罢了,“算了,还是让她们自己折腾一番后再发现这个事实好了,更有挫败感……最好不被她们发现,就那么守着个空盒子。” “随你。”古寻撇撇嘴,对此表示无所谓,他对阴阳家感官也不好,不过是顾及嬴政罢了。 “接下来,等郭开一死,收了钱,咱们也就差不多可以离开了。” “可是,掌柜的,刚才那两个负责守盒子的老头你没杀,留了活口,赵国王室应该很快就能查到咱们俩的存在吧,还能安稳在邯郸城里待着吗?” “噢……我忘了这一茬了。”古寻一听焰灵姬问起,古寻才想起来留了活口,不过……“无所谓了,赵国要是真敢找我麻烦,大不了就陪他们闹闹,正好你不是没过瘾吗?” 古寻不是很顾及这种事,他为了太平一点,不愿意随便杀人,尤其是各国的重臣贵族,这等于在挑衅整个天下的统治阶级,但是抢个东西什么的倒无所谓,技不如人活该罢了,不会激起太过剧烈的反应。 “那挺好。”焰灵姬看他没有任何为难的样子,也就放下心去,略显开心的回了一句。 ……………… 李牧将军府中,司马尚正在向李牧汇报之前刺杀郭开一事的始末: “……就这样,墨家的那两位统领追着刺客跑远了,没人能追上他们,郭开也并未受到任何损伤,也没有平民受到波及,整件事受到影响最大的……恐怕就是将军你了。” 此事一出,哪怕和李牧无关,郭开肯定也得优先盖他头上,刺客的来历可以慢慢查,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也就是因为李牧和郭开此时的立场太过敏感,司马尚甚至都没有插手此事,试着一起追捕那个刺客,以免再被人扣一口黑锅在头上,说他故意扰乱抓捕,放走刺客。 “如果墨家的人抓到了刺客,那将军你还有些转圜辩解的余地。” 虽然说的情况不怎么好,但无论是汇报情况的司马尚,还是稳稳坐着的李牧,都没有露出任何难色。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离开邯郸了,届时便可避开一切纷扰,没了当事人的参与,等过段时间,赵王迁自会放弃如今的种种异样心思。 “回头,你和墨家交涉一下吧,如果能得到刺客,总归是件好事。” “末将明白。” 司马尚这才一抱拳领命,一名军卒在外面突然喊道,“将军,宫中有消息传来。” “嗯?”李牧和司马尚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司马尚喊道,“进来说话。” 传信之人闻声赶紧跑了进来,先给二人各行一礼,然后才说道,“上将军,司马将军,宫中传来密报,说有贼人阴潜入宫,偷盗了宫中之物,还打伤了人。” 这话一说,司马尚倒还好,反应一般般,王宫被偷就被偷呗,反正不过损失一些财货,总不至于丢了王玺之类的东西。 李牧的脸色却有些稍稍变色,转瞬即逝,眼神微凝,急忙追问: “情报中可说了宫中哪里失窃?” “说是……位于旧宫区域的一座废旧仓库,里面应该没有贵重物品,至今也还没有查清楚到底丢了什么。” 李牧话听半截,心中已是凛然——果然是那里! “老夫……”李牧本想亲自去找些‘知情者’了解一下真实情况,不过恰逢这个节骨眼,他还不方便乱跑,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对司马尚吩咐道,“尽可能弄清楚这件事的始末过程,想办法查探潜入之人的来历。” “末将知道了。”虽然不解其意,司马尚仍然没有二话的应声领命。 跟在李牧手底下这么多年了,该有的默契是不会少的,这事背后的隐情,如果可以说对方一定会告诉自己,如果不能说,那他也没会好奇心过重的非要去查个明白。 “还有墨家那边,他们消息一向灵通,不妨从那边打探一下,嗯……记住要隐秘一些。” 司马尚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那个报信的军卒一同离开了。 空留李牧一人坐在屋内,微微一叹,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语一句,“平原君……先王……” ……………… 另一边,六指黑侠赶回了墨家据点后,发现荆轲和秦舞阳都已经回来了,而刺客,自然是没抓到。 六指黑侠没有责怪二人,只是问起了当时的情况,“你们两个都没能留下对方……这刺客的实力很强?” “不是。”荆轲先开口解释道,“巨子,那个刺客的实力也就一般,不论是我,还是舞阳兄弟,都比他强,但是对方的硬功已经登堂入室,硬是扛着我们俩的攻势一路逃往城外,而城门驻扎的守军无差别的攻击我们三个人,他借着硬功挡住了箭雨的攻击,我和舞阳兄弟……只能就这么被拦住了。” 说来荆轲也有些小郁闷,虽然硬功难缠,但真要跑下去,结果肯定是他们俩抓住对方,结果让邯郸守军一干扰,就全完了…… “能同时应付你们两个人的外功高手……应该就是披甲门的人了。”听完荆轲的述说,六指黑侠更加确信刺客是披甲门的人了。 秦舞阳这时候却提出了疑议,“巨子,我记得披甲门的人不全都是虎背熊腰,肌肉虬结,身材魁梧的健硕男子吗,可那个刺客的身形要小的多啊?” “呵,披甲门只是最可能的猜测,未必就一定是他们。”六指黑侠到底知道的最多,已有更加具体猜测的回道,“况且,披甲门也不全是魁梧大汉……” 7017k 第四百五十七章 北地异动 秦舞阳这时候有些焦躁的插话问道: “巨子,现在刺客没抓到,他是哪个势力的也就不重要了,关键李牧将军那里该怎么办?” “李牧那里……先看看郭开接下来会怎么做吧。”想到这个问题,六指黑侠也有些头大,在邯郸城,拿郭开是真的一点办法没有,武力逼迫完全行不通,而以利诱之吧,钱又不够,关键是这个货在李牧的事情上还不容人筹钱,必须立刻一次性付清全款。 本来六指黑侠是做了准备,防止郭开自导自演一出刺杀的戏码来栽赃李牧,但是就和郭开一样,计划还没真正实施,毕竟郭开和李牧到今天朝会才算真正的针锋相对,双方立场彻底对立,没想到突然蹦出来一个刺客,时间点掐的这么准……一步错,步步错啊。 现在他也只能见机行事,若是事不可为,就带着李牧逃走。 秦舞阳和荆轲一听六指黑侠的话,也明白了如今李牧的处境已然是日暮途穷,北地的局势很可能就此改变。 砰! 秦舞阳转了个身,一拳砸在房梁支柱上,发出一声闷响,恨声喃喃道,“该死的郭开,真想宰了那个混蛋!” 荆轲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劝道,“好了,舞阳兄,这种事没办法的,一国朝政,咱们这些江湖人终究不适合插手。” “可是……” 秦舞阳话没说出口,一个墨家弟子突然冲了进来,喊道,“巨子,统领,北地急信!” 六指黑侠三人同时看向来人,就见到他急匆匆的掏出一封信函,同时说道,“巨子,这是从北地用机关朱雀加急送来的情报。” 伸手拿过来信函,六指黑侠赶忙拆开,垂首飞快地阅览了一遍后,声音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道: “这难道是……李牧自救的方法?他竟然……” “巨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荆轲二人见状,急忙追问,六指黑侠并无隐瞒,伸手将信函递了过去,“你们看看吧。” 二人赶紧接过来一起挤着脑袋看了一下信函的内容,脸上先是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些许讶色,然后似是想到了六指黑侠刚才说的话,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荆轲试探着向六指黑侠询问道,“巨子,你的意思是,这事是李牧将军搞出来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时间有些太巧合了。” “这……这不应该啊,他怎么会……”秦舞阳似乎有些接受不能,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六指黑侠这会儿倒是平静下来了,声音沉稳的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呢?” “他……” “李牧到底是北地军神,是个将军,而作为一个将军,面对困境时,做出合适的取舍是一件必须的事情。” “如果此事真的是他所为,那也只是他做出的取舍,毕竟……两害相权,当取其轻者,他的举措是正确的。” “……”秦舞阳还是有些纠结,不过倒没刚才那么难以接受了,荆轲就比他强得多了,对此很理解,毕竟他的师傅也是一国之将。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李牧将军的困境暂时就解除了吧?”荆轲又拍了拍秦舞阳,以作安抚,然后向六指黑侠问道。 “不错,如此一来,至少眼前的急难,李牧将军可以暂且避开了。”六指黑侠微微颔首,“不过也只能维持一时,只要郭开还在针对他,赵王还在猜忌他,事情就不会完结。” “嗨!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挺过眼前,再说其他。”潇洒的荆轲一摆手,浑不在意的表示及时行乐,然后就拿起自己的酒葫芦,拔掉塞子开始吨吨吨——李牧的事暂且可以告一段落,他也能放纵一下了。 六指黑侠见此不由摇了摇头,荆轲在他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嗜酒,好在这酒鬼心里还是有数的,但凡有重要任务在身,都能一定程度克制住自己——一点不喝是不可能的,他的武功也需要一些酒助兴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舞阳,你下去安排一下,所有弟子准备撤离邯郸,嗯……接下来先去拐去北地吧。” “是,巨子。”秦舞阳领命后,拉着荆轲一同出去了。 而六指黑侠,也在之后离开了墨家据点。 ……………… 晌午,坊市客栈,古寻和焰灵姬刚刚回来到。 每天正午吃过饭后,他们俩会回来暂时休息一下,主要是古寻需要休息,他的作息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雷打不动的三顿饭,两场觉。 “说起来,金银帮那里估计暂时不会生事了,这倒是亏了一笔。”古寻坐在屋里,给自己倒了杯茶,打算喝点茶后睡觉。 焰灵姬则一进门就往床榻上一瘫,好似一个废人,一动不动,明明不累声音却有气无力的回道,“那你就直接去抢了他们呗,又不费事。” “不值当,我过去把人全杀了不费事,可是找钱很费事啊,况且他们不过是郭开的走狗,敛财的工具,手里能有多少钱?撑死几千金现钱,还有可能不集中,不够折腾的呢,还是安心等大钱到账吧。” “嘁!”焰灵姬闭着眼,仰躺在床榻上,撇了撇嘴,对此不做表态, 说实话,作为和古寻关系最亲密的几个人之一,她也迷惑,这家伙天天坑蒙拐骗那么多钱干什么?还有,钱去哪了? 不过古寻不说,她肯定不会多嘴去问,反正不关她事,随这家伙折腾去吧。 “来人了。”古寻见她这样,只是笑了笑,抿了口茶,杯子才刚离嘴,突然就看向门口,“六指黑侠。” 焰灵姬一听这话,总算来了点劲,艰难的爬起来,坐到古寻身边,好奇的猜测道,“他来是为了铜盒的事?” “显然,没别的可能。”古寻眉头一挑,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随后,一阵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六指黑侠低沉的声音,“古先生,不知道是否方便见客?” “巨子请进。”古寻立刻笑呵呵的招呼他进来。 接着六指黑侠推门而入,和古寻焰灵姬各打了个招呼后,在古寻对面坐下。 7017k 第四百五十八章 李牧所为 古寻讲桌子上的茶壶朝六指黑侠那边推了一下,示意对方自便,然后自己喝了口水,乐呵呵的说道: “巨子这次来,是为了铜盒的事?” “没错。”六指黑侠看了看茶壶,没有去动它,脸上带着东西呢,喝不了水,“不过也有些其他事情要说。” “嗯……”古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铜盒的事,我只能说抱歉了,月神给出了足够的价码,我没理由拒绝,也不可能货吃两头,只能这样了。” “呵呵,先生别误会,我来不是想找先生夺回铜盒。”六指黑侠的六指左手抬起一摆,“我只是想找先生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铜盒……是不是有问题?” “咦?”焰灵姬听到六指黑侠竟然在怀疑铜盒,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 古寻倒是不意外,他之前说的话也算带着些许提醒,六指黑侠能察觉到不对劲实属正常。 对于六指黑侠,古寻的感官还算不错,尤其是和他记忆里动漫中墨家的那几个偏执狂一对比,更凸显六指黑侠的正常,所以之前他才愿意多说一句提醒对方。 “铜盒嘛……我说过了,也许它和苍龙七宿关系密切,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古寻没有给出正面的肯定回答,仍旧意有所指的模棱回答道。 “这样吗……我明白了,多谢古先生不吝告知了。”这个答案已经足够六指黑侠做出判断了,一点头谢道。 “正好,我也有个情报告知先生,可以作为回报,不过内容也许对你不那么重要。” “没事,只要是有意思的情报,我都愿意听听。”古寻倒是不挑剔,洗耳恭听。 “数日前,狼族八万大军集结,直奔赵国雁门郡长城边关,意图叩关。”六指黑侠一字一顿的肃声说出了自己不久前才收到的北地情报。 “啊……”古寻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反问道,“不会这么巧吧,狼族这个时候犯边?” 六指黑侠这时候又补充道,“根据我所得到的情报,在前一段时间,李牧一反常态,屡次出兵袭扰狼族各部,而且不为杀敌,只为破坏,而如今临近冬日,狼族多个部族生存过冬的资源不够,冒险拼死犯边是必然的。” 古寻挑了挑眉,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看来狼族犯边还真是李牧在幕后捣腾的。 做到这件事不难,只要破坏掉狼族部落的过冬物资,自然就能逼他们动手,而动手的时间也好把控,只要对方稍微还有点脑子,肯定选李牧不在的时候,但也不能太晚,寒冬彻底来临仗就没法打了。 这确实是釜底抽薪,暂时脱身的好办法。 唯一的缺陷就是会有些牺牲……当然不是狼族人,而是北地边军,打仗就得私人,至于狼族……他们死多少人是他们的事,还轮不到中原人替他们考虑。 “慈不掌兵,李牧倒是果决,早早的就做了准备啊。”古寻脑子里转了一圈狼族入侵的事情后,不由感叹了一句。 “慈不掌兵……古先生这个词总结的有趣。”六指黑侠笑着点评了一下古寻盗用的词语,然后起身告辞道,“不打扰两位休息,告辞了。” “若是有机会,古先生到了燕国蓟都,我再请先生做客。” “慢走了。”古寻听六指黑侠的意思,应该是要离开邯郸城了,于是起身稍稍送了一下。 ……………… 次日,北地边关急报送入邯郸城,打断了朝会上正对李牧发难的郭开,也打断了正要下定决心惩治李牧的赵王迁。 眼下赵国无将,仅有的几个也都是草包,不说赵王迁信不信得过他们,他们自己也不愿意去边境面对穷凶极恶的蛮夷狼族,唯有李牧可以挑起大梁。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更何况还是蛮夷入侵,所有事都得给这个让道,毕竟哪怕是秦国入侵,赵王迁都能想些别的法子应对,比如说议和,割地,还有……割地赔款,但是狼族不跟你论这个,没得商量,就特娘一个字——抢! 抢钱抢粮抢女人,能带走的统统带走,带不走的统统烧毁,破坏性太强,处理不好,舆论起来了,全国百姓都会骂他这个当大王的。 于是,顺理成章的,赵王迁下令,李牧即刻返回雁门,抵御狼族。 离开邯郸之际,李牧和司马尚骑马并行于驰道之上,司马尚回头看了眼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邯郸城墙,不由感叹道,“总算是离开了……这朝堂竟比战场还要凶险万分,幸亏将军你早有准备,可惜战事一起,又不知道有多少男儿要埋骨北境了!” 司马尚尽管在感慨,却并不觉得李牧做的有错,他也是个优秀的将领,慈不掌兵这个词他不知道,但道理他很明白。 李牧若是出事,边关不稳,北地才真的会血流成河,而为兵者战死疆场,理应如此,反倒没什么好说的。 “唉……”李牧这时候也长叹了口气,“接下来,恐怕不止这一场仗啊……” “将军的意思是,狼族会提高犯边的频率?”司马尚乍一听这话,不解其意,不由问道。 李牧摇了摇头,“不是狼族,而是我……接下来的时间,我要对狼族用兵,以最快的速度削弱他们。” “将军为何突然转守为攻,这对北地的局势并非好事啊?”司马尚听了解释,却更不理解了。 对狼族用兵,效果其实不好,毕竟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全民皆兵,对于擅长大兵团作战的中原军队来说很麻烦,劳民伤财收益小,除非是当年李牧用计围杀十万狼族,一战而定那种情况,否则都是得不偿失。 “这是必要的防备……”李牧这时候也回头看了眼几乎完全看不见的邯郸城,“不管如何,当今王上对我已有猜忌,今日脱身一次,未必能脱身第二次,况且还有秦国在外虎视眈眈……” “无论如何不能留着狼族在外窥伺,至少要让他们十年内只能安心休养生息,否则一旦我……情势稍有变动,则北地必然大乱。” “……”司马尚听完李牧的话,脸色阴沉,不发一语。 李牧的担心绝非空穴来风,尽管他不愿接受上述任何一种可能,但……有些事他只能躲,却改变不了。 不止是他,李牧这个北地军神同样也改变不了。 7017k 第四百五十九章 发现 随着李牧离都,邯郸城中的江湖人也散去了十之八九,城中的局势似乎变得安定了下来,百姓们也都乐于自己的生活重归安定,唯有赵王迁和郭开这君臣俩是怒火中烧,无处发泄。 前者气愤于自己丢了脸面,才刚登上王位几十天,都城中就发生这么大的乱子,自己的亲信宠臣被人当街追杀,刺客还完好无损的逃出城了,好不容下定决心要处置李牧这个臣子,却突逢意外,只能不了了之,赵王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至于郭开……他就不用说了,李牧安然无恙,计划功亏一篑,所有的努力全白费,罗网的尾款没戏了不说,定金都得退回去——换了别的势力他当然不会退定金,但是罗网…… 当然,罗网的事还不是最恼的,毕竟他事没办成,生意飞了也就飞了,这一点郭开还是能看的开的,关键是阴阳家的钱,他们的要求郭开可是都做到了,不仅帮着在赵王迁那演了场戏,当日月神动手的时候,郭开收到了消息,特意在百忙之中(刚被刺杀过)抽出时间来了趟王宫,帮着拖延了禁军,不然的话,都城大乱之际他们在王宫之中大打出手,早就招来禁军卫队的围堵了。 结果尾款也飞了…… 阴阳家的人直接消失不见了,郭开死活联系不上,很显然,他被人耍了,白白利用了一番。 其实损失倒是不大,因为这活本来也没费太大的功夫,但是面子丢了,最重要的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了,岂不是会激起其他势力白女票的念头?他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如此奇耻大辱,郭开能忍? 他当然忍不了,可惜一时半会确实找不着人,能撒出去的人手他都撒出去了,所有出入口也都加倍戒严,好不容易重归平静的邯郸城又被他闹的一阵鸡飞狗跳,却一无所获,甚至都不能确定人是不是已经离开邯郸了。 对了,城里还有个倒霉蛋和郭开遭遇一致,嗯……公子嘉,也被阴阳家甩了,不仅如此,他因为莫明出现在了王宫中,而且那地方还出现了外人潜入战斗的情况,所以又惹了一身的麻烦,赵王迁刚好火没地方撒,全倾泻到他身上了。 这一次,就算有王族宗室竭力相助,他也落不着好了。 ……………… 阴阳家原本驻守在邯郸城的人手确实已经全部撤出城外,城中留下的只有月神和湘夫人姐妹,而郭开想要找到她们三个……除非人家主动暴露,不然阴阳幻术造诣都不低的月神三人就是住在郭开府上都很难被发现。 当然,月神三人也没有干那么离谱的事,躲藏的地点就是阴阳家的一处隐蔽的小据点中。 她们之所以选择躲藏,而不是直接杀到郭开府上,把人做了,钱抢了,有很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月神要先研究一下铜盒,还有就是她们要等城中的搜查力度下降,阴阳家的弟子重新回城,毕竟郭开那至少有十几万金,光凭她们仨可搬不走,总不能让古寻去相府接收钱款。 这几日,但凡有人来搜查,都是湘夫人姐妹出面用已经达到第三境——控心咒之境的阴阳术给蒙混过去的,阴阳术不可能一下子控制几十上百人的心智,但是搜查一般也就几个人,轻轻松松就可以把他们的心智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们以一步都没迈出的状态下,检查完整座院子。 月神则一个人待在屋中潜心研究铜盒——阴阳家唯有日月星三宗之主,也就是东君,月神,星魂三者可以真正研究这些东西,也只有他们知道该怎么研究,五大长老就是纯粹的工具人,脏活累活他们干,其他的就别想了。 随着几日时间过去,郭开开始渐渐放弃了搜查,毕竟几天的时间,如果加急赶路的话,都够人跑回秦国了。 尽管恼火无比,他也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同时尽可能的封锁消息,找阴阳家的麻烦他是没那个本事的,人家总部在咸阳边上呢,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对方拉黑,再也不合作了。 而阴阳家在邯郸的分部的弟子也渐渐全部暗中潜回了邯郸城,月神也终于离开了居室,大概是研究出眉目了? 湘夫人姐妹当即迎上前去,微微欠身,疑声问道,“月神大人,可有……什么收获?” 她们俩疑惑的是,月神脸色出人意料的有些难看,她们的记忆中月神从来没表露出过这种神情。 “我们被古寻耍了,东西有问题。”月神寒着一张俏脸,双目冰冷,脸色难看,声音森然的吐出了几个字。 “什么!?”湘夫人姐妹惊诧的对视了一眼,齐齐惊声叹道。 “可是……情报不是显示,古寻这个人一般收钱办事的时候是不会出问题的吗?”性格要绵软一些的妹妹女英柔声反问道。 这一点也是月神决意找古寻帮忙时给出的明面上的理由。 “情报是情报,如今的现实的是,盒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被打开了?”湘夫人姐妹更诧异了,她们俩原以为东西有问题是古寻用假货糊弄事,没想到竟然是被打开过的。 这怎么可能? 娥皇当即脱口问道,“古寻不可能打得开这盒子啊?” “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月神肃声缓缓回道,同时眼神飘向城中坊市的方向。 “那……月神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让所有人准备继续原定计划,不管怎么样,郭开不能留了。”月神沉默了一下后,轻声吩咐道。 以古寻死要钱的个性,就算货有问题,月神也不敢跟对待郭开似的直接不付钱,不然自己等人八成难走出邯郸城了……也许不会当场身死,但至少会被他拿来勒索阴阳家付钱,很可能还会要求双倍赔款。 “我要去见见古寻。” “月神大人,要不要我们陪您一同去?”娥皇闻言建议道。 说实话,虽然看古寻不顺眼,但她却不觉得古寻会直接对月神下手,但是……还是防着点,人多总归好一些。 月神自然是拒绝了,古寻若是生了歹意,去再多人也是白送,“不用了,我一人足以,多去无益。” 7017k 第四百六十章 下一站 邯郸客栈,正在午休的古寻突然睁开了双眼,瞥了一眼身侧还在睡梦中的焰灵姬,飘然起身,不发出声响的迈步走了出去,进入了旁边空置的那间房子。 推门而入,里面赫然站着身穿湛蓝宫裙的月神,背对着古寻。 “我说月神护法,你大中午的不休息,跑来找我做什么?”古寻歪着头,语气不耐的直接问道。 “国师想必很清楚我为何而来。”月神冷声回应道,同时人也缓缓转了过来,“铜盒的问题,我想国师应该给我阴阳家一个交代。” “呵!”古寻撇嘴笑笑,不以为然的反问道,“为什么要给你们交代?” “你花钱找我帮你拿到赵国王室手中的铜盒,我也确实给了你赵国王室的铜盒,不存在任何问题。” “盒子是空的!”月神闻言,眼神越发冰冷刺人,冷声挑明道。 “我知道,但那是你们的事,你应该去找赵王室的人,而不是找我,那东西又不是保存在我手里的。”古寻眉头一挑,没好气的回应道。 “赵王室的没可能打开这盒子。”月神如此回道。 她当然也知道理论上问题最可能出在一直保有铜盒的赵王室,但是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打得开铜盒……能打开早几十年他们就打开了,实际最可能出问题的环节,还是出身神秘的古寻。 古寻摇了摇头,没耐心的最后给了一句解释,“盒子我拿到手的时候,就是这个状态,不管你觉得它有什么问题,自己解决,该我做到的我都做到了,这些不归我解决。” “还有钱的问题,我等不了你几天了,尽快结清。” “……国师果真不知?”月神双眉拧结,目光沉凝,最后确认了一遍。 “呵!”古寻冷笑了一下,“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我想要的东西,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从你们手里抢过来,不需要找任何理由,任何借口!” “……”月神神色不动,心中不知飘转过几多心思,最后回道,“钱的问题,国师不必着急,最迟后天便会奉上。” 说完,她就要走,却被古寻拦下了。 “别急啊。”古寻挂着虚伪的笑容,阻拦道,“莫名其妙跑来质问我,问完了就想走,你以为你……还有阴阳家是什么东西?” “国师何意?”月神神色复有转冷,开始戒备古寻。 “别担心,不会动手的。”古寻见她这个紧张的模样,乐呵呵的安抚了一句,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就问个问题。” “你们是怎么说动国殇死士出面帮你们的?” “黄歇死后,国殇死士的掌控者就变成了李园,可这个人,连罗网都没能和他搭上线,你们阴阳家是怎么说动对方来邯郸帮你们暗闯赵王宫抢东西的?” “国师怎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呵,随便问问罢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你也可以告诉我铜盒里原本应该装着什么,其实我更想知道这个。”古寻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随口回道。 “……”月神犹豫了片刻,不知是在考虑是否要回答问题,还是在考虑回答哪个问题,反正最后她还是给出了一个前者的含糊不清的回答,“阴阳家和楚国……很早之前就有往来,双方的关系也并非一朝一夕建立,谈不上深厚,却足够长久,当然,即使如此,能够说动国殇死士相助也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呵呵,你可以走了。”古寻听了之后,也没深究细问,摆了摆手示意月神自便。 等到她离开后,焰灵姬突然从窗户口翻了进来。 古寻早知道她在一旁偷听,此时不由笑道,“好好的门不走,翻什么窗户?” 焰灵姬白了他一眼,“怎么,不高兴我偷听你和新欢调情?” 古寻懒得搭理她日常带刺的说话方式,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身,拉到自己怀里,焰灵姬也没有反抗,顺势倾倒在古寻怀里,赤裸的双臂环过古寻的后背。 “很快咱们就要离开邯郸,继续旅途的下一站了。” 焰灵姬基本听完了月神和古寻的对话,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说,此时娇笑着幸灾乐祸道,“可惜没看到刚才月神说话时的神情,被摆了一道,却又不得不付钱……呵呵!” “我觉得你因为焱妃的缘故,对整个阴阳家的人都抱有敌意,总是乐于见到他们吃亏。” “哼!”焰灵姬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回道,“那我又是为什么会因为焱妃而看阴阳家不爽呢,我亲爱的……掌柜的?” “呃……这个不重要。”古寻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焰灵姬又白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继续说,转而说起旅行的事,“接下来是要去燕国的蓟都吧?那地方本来就冷,等咱们到了正好也要入冬了……真讨厌!” 古寻垂首看着她精致的面容,不由问道,“你怕冷?不至于吧?” “冷我当然不怕,但是你觉得我会喜欢冬天吗?”焰灵姬仰面躺在古寻怀里看着心上人的脸,没好气的以反问回答道。 “为什么不喜欢呢?”古寻努了努嘴,不以为然的回道,“你以前一直待在百越,气候潮湿闷热,不应该会很喜欢北方干燥的气候吗?” “干冷的天气我不介意,前提是不下雪。” “稀奇,人家都喜欢北方雪景,你却格外讨厌雪。” “不行吗?”焰灵姬哼哼唧唧,似撒娇一般的呛了古寻一声。 “行行行。”古寻点点头,“不过接下来咱们先去的地方不是燕国。” “嗯?”焰灵姬疑惑的看着古寻,原定计划就是去燕国啊? “咱们先去一趟赵国北境。”古寻抬头隔着墙遥望了一眼北方,“正好狼族犯边,你不想见识见识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吗?双方兵力恐怕至少也有十几万呢。” 说到这个,焰灵姬眼神顿时一亮,明显是来了兴趣,“当然想了,这可比去燕国看雪强多了!” 对于喜好热闹的焰灵姬来说,战争明显是能引起她好奇心的,尤其是如此规模的战争。 当年韩楚联军进百越国平叛时,实际发生的战争规模大多也都不到万人,都是几千人的小兵团作战,不过战场很多,很分散。 7017k 第四百六十一章 郭开下线 三日之后,古寻和焰灵姬再度驾驶着那辆闲了小半月的豪华马车上路了。 三天的时间,邯郸城中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最主要的,也是一切变化的源头,就是如日中天,权倾朝野的赵国国相郭开……死了。 目前官方给出的说法是死于刺杀,是上一次刺杀的后续,而街头流传的说法则是郭开死于仇杀。 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未必是郭开先招惹的别人,可能只是他单纯的挡到了某些人的路,而后者一定是他先造的孽。 据传,郭相国开在被杀的前一天,曾经派遣了一批人手去追杀某个人……也很可能是某些人,可惜未果,最终招致了报复,当夜被人刺杀在相府之中,一同死去的还有他全家老小。 当然了,还有一种版本就是相府招了强盗,因为当夜不仅死了人,府中的财货也被劫掠了大半。 不过很显然,这些版本都不算对,但也都沾了点边,那天的刺杀是一切的开端,郭开的钱财也确实被人惦记上了,而报复那一条传言,仅内容而言是全部正确的,只是不全面。 实际情况就是,月神那天和古寻聊完之后,回了阴阳家据点,安排布置了人手,随后和湘夫人姐妹故意在城中露了面,郭开虽然开始削减搜查的人手,但还没有完全放弃,自然就得到了这个消息,理所当然了,派出了大量的人马前去围杀月神三人。 这场行动的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彻底失败,月神三人不仅顺利的逃出了包围圈,甚至还演了一场身负重伤,勉强逃遁的戏码,让郭开误以为她们三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加派了人手搜索全城,同时也放松了自己府上的守卫戒备。 最终全都擅长隐藏苟命的阴阳家弟子夜半杀进了相府,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解决了郭开,连夜搬走了相府中的钱财,共计现钱十三万金,以及其他一些价值不菲的奢侈品,月神承诺这些东西卖了以后,会再给古寻两万金,凑足十五万金。 其实郭开手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他的田契地契还有房契,那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也值个二三十万金,可惜那东西是绑定着身份的,拿走也没用。 不管怎么说,曾经风光一时的赵国国相郭开,现在已经彻底凉了,并且还是死于钱多…… 赵王迁查明了一切,知道了动手的是阴阳家,毕竟他是赵王,这里是邯郸,况且月神也没有特别刻意的隐藏身份,但是赵王迁只能和还活着那会儿的郭开一样,暗自吞下这个哑巴亏,因为明面上,是郭开先对月神她们动手的…… 郭开不可能跟赵王迁说自己收了阴阳家的钱偷你们赵王室的东西,结果被人耍了,所以当时给赵王迁的说词是要捉拿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赵王迁自然就派了一队禁军给他,再加上郭开自己府上养的一群江湖高手,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月神,谁承想这么多人愣是没能留下月神三人,郭开自己倒是光速凉凉。 郭开一死,赵王迁自然是怒不可遏,发动了所有人手去彻查此事,最终得到的答案是——杀人的是阴阳家,原因是郭开先对阴阳家突下杀手的。 赵王迁傻眼了,他现在没有证据能将郭开之前遇刺的事情联系到阴阳家身上去,也就是说郭开的说词站不住脚,月神她们报复合情合理。 阴阳家背靠着秦国这株参天大树,秦赵又是世仇,没有站得住脚的缘由,即使是身为赵王的他,也没办法报复对方,最多在赵国的国境之内打压阴阳家的势力,甚至还不能明着来,只能暗中进行。 所以,最后邯郸的百姓得到的就是如此说辞,也算是赵王迁在为自己挽尊吧…… ……………… “掌柜的,咱们要多久才能到地方啊?”焰灵姬稍有兴致的透过马车窗帘浏览着外面久违的自然风景……其实没啥好看的了,临近冬日,草木基本都已枯死,枝叶凋零,黯淡无光,放眼望去全是昏黄的萧瑟暮景。 不过在城里看了半个月的砖石活人,乍又重归自然,还是有些新鲜劲的。 古寻摸着下巴,翻开地图册仔细估摸了一下,“以咱们现在的赶路速度,赶到雁门郡至少也得将近一个月吧。” “一个月?”焰灵姬蹙着眉头盘算了一下时间的问题,不由疑惑道,“半个月后才能到……那时候会不会仗都打完了?” “嗯……照理说不会,打仗应该没那么快。”古寻也不是很懂,含糊的半蒙半分析道,“李牧赶回雁门郡也需要时间,这会儿他哪怕是昼夜不停的赶路,最多也就刚回到地方,还没来得及真正反击。” “一般来说,应付狼族都是坚壁不出,依据长城而守,和对面耗,耗到三九寒冬降至,对方自然就撤军了。” “这样算起来,咱们应该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可是所有人都说李牧是北地军神,万一他三下两下就解决了狼族呢?”焰灵姬有点信不过古寻,打仗的事……你懂吗? “可他这些年镇守北地的军事方针就是坚壁防守啊。”古寻进一步解释道,“他没有主动出击的理由,硬耗就是最优的选择,只需要短短两个月,就能让狼族无功而返,他甚至还可以趁狼族退兵来一次反攻,收割一部分狼族部队。” “……希望如此。” “……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加快一些赶路的速度吧。”虽然有把握,但古寻也觉得这么磨蹭不太好,于是最终建议道。 “还加快……不会像当初去咸阳那时候一样吧?”焰灵姬反问道。 如今他们赶路的速度已经比之前快了不少,不然的话,雁门郡远去邯郸千里,按之前那比人走都不算快的速度,至少得两三个月。 “不至于,就是没有现在这么舒服罢了。”古寻摇头否定道。 当初往咸阳赶那是嬴政着急,不管啥破路马车都飚的飞起,马车本身质量还一般般,减震为零,武林高手都顶不住那要命的颠簸,现如今这辆马车可是豪华版的顶配宝马车,公输家族的技术,嬴政赞助的材料,空间超大,四马驱动,底盘稳重,减震一流,效果没得说,只要别在根本不能跑的破路上飙车就没有大问题。 7017k 第四百六十二章 军情 赵国北境,雁门郡郡治善无城。 历时六天,李牧昼夜不休,星夜奔驰,终于赶了回来,累死几匹马就不说了,饶是他和司马尚武功都已达顶尖,也颇有些吃不消。 这也是他先回了郡治,而没有直奔长城边境的原因之一,为了歇口气,另一个则是要先了解一下北地三郡的整体情况,不能什么都不清楚就一头扎到军营里去。 次日,休息过来的李牧召集了上将军府的一众幕僚武将,商议战事。 “这次,狼族发兵几何?”李牧看着眼前简陋的沙盘地图,向一旁问道。 “上将军,根据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狼族已经抵达我赵国边境的兵力总计有三万人,目前正在猛攻九原郡,后续至少还有六万大军,目标直指雁门。”一名大概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幕僚出言回答道,手同时还在那个寻常人根本啥都看不出来的沙盘上比划了一下。 “九原的情况怎么样?” “依照将军您的吩咐,郡守率军坚守不出,敌我互有伤亡,但是情况不算紧急。”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李牧和司马尚以外,都对这场战事不是很……在意吧,毕竟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狼族进犯过多少次了,只要稳扎稳打,严防死守,基本不会出事。 狼族并不懂得用什么高深的计谋,唯独就是在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上颇有几分心得,其他的都是一塌糊涂,不过因为体魄强健,在近身搏杀的时候占些优势,又普遍悍不畏死,对中原军队有着士气的压制。 然而有李牧在,军神之名声震北疆,没人能压得住他麾下的北地边军,狼族也不行。 李牧没有急着继续问话,垂眸仔细看了一下沙盘——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狼族前锋主力在阴山西部攻掠九原,少量散兵则游荡在云中,主力大军则穿过阴山,直奔雁门而来。 最多十万敌军,这基本也是狼族在不发兵全族的情况下能派来的最大兵力了,对于李牧来说,挡住这十万人轻而易举,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不仅仅是要打退狼族。 “祖父大人在思虑什么?”李牧久久没有说话,让诸多将领幕僚不知所以然,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沉寂。 说话这是个剑眉星目,帅气硬朗的少年人,年岁应该不超过二十,看着和李牧颇有几分相似,气质也颇为文雅,他就是李牧的嫡孙——李左车。 李牧抬头看着自己最满意的孙儿,温和的笑着问道,“你觉得老夫在想什么?” 李左车也不客气,侃侃回道,“狼族此次尽管来势汹汹,但也不至于让祖父大人如此忧心……若不是军情有变,想来便是您要的不只是狼族退兵。” “哈哈哈!”李牧闻言不由捋着胡须大笑几声,很是开怀,“你的心思一向细腻敏捷,猜得不错。” “老夫要的是这十万狼族的性命!” “啊,此举何为啊?” “将军,怎么突然要全灭狼族?” …… 李牧此话一处,诸多将僚纷纷疑声发问,他们不是质疑李牧,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一改往日的习惯。 不过李牧没有回答,抬手一摆,示意他们且些安静,然后又对李左车问道: “左车,关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李左车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回答道,“……狼族犯边劫掠,与往常无异,祖父大人您却一改往日坚守的策略,执意杀敌,只可能和您此次回都述职有关了,这是咱们那位新大王对祖父您的要求吗?” 李牧摇了摇头,“并不是,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愿,至于大王……你以后不可随意非议君王。” “……是,孙儿知道了。”李左车颇有些不忿,但也不敢跟自己祖父对着来,闷声应了一句。 李左车和李牧不一样,李牧对赵王有着绝对的忠心,不是愚忠,却也绝不会背叛,态度永远足够恭敬。 可李左车对于赵王感官就很一般了,悼襄王活着的时候他对悼襄王不满,现在赵王迁这个全国皆知的完蛋玩意登上王位,李左车自然更是不屑。 “说回战事吧,对于老夫的决议,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众多将领幕僚互相看了看,齐声回道,“我等自然是支持上将军的。” 不过他们虽然支持李牧,可现实问题还是得解决的,有人紧跟着就提出了问题: “将军,眼下狼族兵力分散,机动能力又远超我们……该如何一举围歼十万狼族呢?” 狼族最难缠的地方在于,他们全都是有马的骑兵,而且骑术精湛,机动能力远超李牧麾下的短腿步兵。 中原作战普遍是大军团作战,李牧也不能例外,但是人数过多的情况下行军速度有限,声势还过大,很难瞒住对方完成合围,而一旦被对方察觉到了问题,随时都能跑出包围圈,功亏一篑,徒劳无功。 而人少的话,倒是隐蔽了……可打不赢啊,狼族这次出兵规模不小,单兵的素质也不差,李牧想要确保歼灭战打赢,至少也要派出八万以上的精兵。 多年前李牧能够一举围歼十余万狼族,可是用了数年的时间布局,松懈了狼族单于的戒备心,才成功引敌军入瓮,利用提前安排的奇兵包围了狼族大军,即使如此,他还额外借助了地利,又布置了完善的克制敌军骑兵的战术方针,最终一战而定。 现在,显然是绝没有那种近乎完美的机会了。 “左车,你怎么看?”李牧又一次看向了 “祖父大人,这根本不可能,狼族机动能力远超我方,您根本没机会围歼对方。”李左车也想不出解决方案,兵种不同,根本行不通,“如果执意开战,只有将大军全部拉出城墙防线外,和狼族正面作战,但是……” 李左车话说到这里顿住了,后面的他不说,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清楚。 正面作战北地边军不占优势,甚至应该说完全处于劣势,善于骑射的狼族根本不是步兵能对付的,战车在这种情况下,作用也有限,而同样派骑兵的话,北地边军的骑兵数量远不如狼族。 7017k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头曼单于 正所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呃,反正困难肯定是会存在的,李牧他现在只能,也必须想办法解决困难。 李牧环视了自己的众多部将一圈后,沉声说道,“狼族的兵力现在是分散的,想要完全吞下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将之聚集起来。” “祖父大人,狼族单于头曼八年前才吃过您的大亏,现如今再想以计诱之,恐怕不易啊。”李牧话一说出来,李左车最先给出了回应。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得想办法诱敌入伏,但是,狼族就是再彪,也不可能一个亏吃两回,更何况头曼作为史无前例的统一了狼族建立稳固游牧政权的狼族单于,脑子多少还是有些的。 李牧垂眼浏览着沙盘上构筑出来的简易地形,一边思量,一边回道,“头曼当然不会再轻易中计,所以……得给他一个足够有诱惑力的目标。” “他不是一个不长记性的人,但是当诱惑足够大的时候,这位狼族单于也绝对愿意放手一搏。” 诸多将臣闻言不由互相看了看……眼下北地三郡中,能够引得头曼如此重视的目标,存在吗? 当年李牧只用了一些财货物资,就成功的把头曼和他率领的狼族大军给勾引到了预定好的伏击地点,现在当然做不到了……得换更大的饵。 李左车最先猜到了李牧选择了什么做饵,脸色一变,急忙劝阻道,“祖父大人不可啊!” 此时其他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了,这目标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李牧本人! 想当年,头曼一统狼族诸多部落,建立游牧政权,何等的意气风发,雄姿英发的想要劫掠中原,一展宏图,然后……就碰上了李牧,接着就遭遇了人生中最惨痛的失败,这么多年狼族才勉强缓过来一口气。 他最恨的人就是李牧,没有之一! 对于狼族而言,李牧一死,就等于北地门户大开,可以任由他们劫掠,所以,只有这个饵,头曼一定会吃,也一定要吃。 但是李牧的这些属臣不能接受以他为饵啊,纷纷出言劝阻: “将军请三思啊,狼族如今不足为虑,何苦冒如此风险?” “万万不可,将军决不可冒此风险!” “狼族后劲不足,我等当徐徐图之,将军切不可如此所为。” …… 说词五花八门,核心思想就一个——绝对不行!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站在李牧边上的司马尚始终一言不发,不少人给他使眼色,也全都视而不见。 所有人都在纳闷,邯郸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上将军非要全歼此次来犯的狼族大军呢?又说不是赵王的命令……除了赵王,谁还能让上将军行如此不智之举呢? 李牧没有听他们的劝阻,一摆手,不容置疑的命令道,“都做好准备吧……此次一定要全歼敌军!” “祖父大人……” 李左车一听更急了,不顾一切的还想要阻止,却被李牧喝止,“好了!这是军令!” “……我等听令!”李牧话说到这一步,没人再敢反对了,他们只能选择相信这位让北地安稳了十余年的老将军。 ……………… 半个月后,北地战事发展的颇有些混乱,面对狼族多股部队的分散袭扰,李牧首次选择了主动出击,却因为机动能力不足而收获甚微,好在长城防线没有大碍,最多就是有小股的百人不到的狼族散兵越过关隘进入了北地三郡。 针对李牧一反常态的举措,在北地三郡中渐渐的冒出了一种流言——是因为赵国新登大位的赵王迁对李牧将军不满,强令要求他在此次抵御狼族的战事中,必须主动出击,有所斩获,否则就要裁撤其将军幕府。 故此,李牧将军才不得不转守为攻。 对于这个流言,绝大多数百姓都是抱着相信的态度,虽然他们不明白曾经敢和赵王硬刚的李牧将军这一次为何服软,但是……毕竟是面对大王,可以理解,所以这段时间赵王迁在北地三郡一直在挨骂。 不用猜,这留言正是李牧他们散播的,目的自然是欺骗狼族那边。 李牧一反常态,弃城不守而主动出击,他的幕僚不理解,北地三郡的百姓不理解,头曼单于只会比他们更不理解,毕竟被李牧的方针策略折磨了十多年的是他。 为此,第一步就要先为一切反常行为找一个理由,结果自然是赵王迁舍我其谁的接下了任务,用名声来欺骗狼族一波,反正他也没啥名声可言。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李左车,而忠君爱国的李牧则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办法——一切都是为了赵国的胜利,大王牺牲一下也无妨。 如今,李牧等人已经选好了伏击地点,安排了伏兵的布置——都是照搬以前的。 围杀狼族骑兵,没什么好的办法,就是战车在前堵路,步兵切后断退路,弓弩兵箭雨压制,骑兵左右袭扰。 也正因为需要布置大量兵力,所以需要很长时间的前期准备,直到现在李牧他们才算做完了这一步,接下来,就要李牧这个诱饵出场了。 他需要带兵亲自出长城以外,正面迎击狼族军队,吸引头曼单于。 为了确保头曼会将兵力汇集一处来围杀他,李牧必须带着一支战力足够强的部队,但是也不能带太多人,倒不是害怕头曼不敢来,主要是他带走的多了,伏兵就不够了…… 北地边军总共只有十五万人而已,围歼头曼的大军光伏兵至少就要十万,而且还要留一部分戍守边境,最终李牧能带着的……也只有三万人,好在这三万是最精锐的士卒,勉强够用了。 除了常规部队,李牧这次还聚集了一大批江湖高手,为的是围杀单于头曼。 八年前那一战,头曼侥幸逃得一命,也正是因为他还活着,狼族才会恢复的如此快,这次李牧绝不会再让他跑了。 这种事,自然是单兵作战力高的江湖人更方便,而且江湖人杀性上来了,头曼就是逃出了包围圈,人家也敢一路追杀进草原里,不死不休。 现在唯一让李牧不太顺心的就是,这些江湖人的实力在他看来还是差了几分,还差一个足够强的定场高手。 7017k 第四百六十四章 墨家机关 “李牧将军,多日不见了。” 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突如其来的来到了北地,并且找上了将军府,李牧自然要见上一面,这个时候墨家来此,对他而言八成是好事。 “没想到巨子竟然会突然拜访,老夫有失远迎啊。”李牧很客气的和六指黑侠寒暄道。 六指黑侠声音颇为和气的也客气了两句,“呵呵,李牧将军客气了,如今北地战事频起,你身为主将,日理万机,突然登门是我失礼才对。” 没营养的废话至此算说完,李牧紧接着就直入正题的问道: “巨子此番找老夫,不知有何贵干?” “身为中原百姓,自是为了帮助将军抵御狼族。”六指黑侠也没有遮掩,这种事自然是直接说开最好。 “哈哈哈,巨子高义,老夫代北地百姓谢过墨家了。”李牧先是感谢了一番,随后又语气好似无意闲聊一般的说道,“不过老夫原以为……以墨家兼爱非攻的宗旨,应当不会喜欢掺和战事的。”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试探六指黑侠具体是想怎么个帮助法。 这就牵扯到了墨家的前科,他们以前掺和他国战争的时候,因为自身兼爱非攻的理念,经常反复横跳,两头捣乱,惹得谁都不待见。 李牧害怕自己好不容易要打赢了,六指黑侠突然就给添起乱来了,虽然概率微乎其微,但兵家之事,少赌概率为上。 “呵呵,墨家反对的是不义之战,对正义之战是支持的,不过这些年诸国乱战,已无正义可言,但蛮夷残暴不仁,劫掠中原百姓,滥杀无辜,将军你镇守疆土,抵御异族,自然是不折不扣的正义之战,墨家义不容辞。”六指黑侠应该是察觉到了李牧的深意,详细的为墨家解释了一番,算是安抚李牧的担忧。 “如此甚好。”李牧露出了几分笑意,点头回道。 墨家作为诸子百家之一,在面对异族入侵的时候,其可信度是足够高的,李牧愿意相信六指黑侠,要是换成赵国和其他六国的战争,李牧就不会这么痛快的相信他了,肯定要多放几手。 “不知道巨子能够提供怎样的帮助?”信任的问题暂且解决,李牧紧跟着就开始问起墨家的人手几何了。 北地边军现在确实是有些人手不足,墨家又是出了名的天下显学,人多,李牧免不了抱有几分期待。 “人手方面,我只带了不到百名弟子,不过都是我墨家的精英弟子。”六指黑侠不做赘言,简单介绍道,“不过我还带来了二十架我墨家的白虎机关兽,襄助将军。” 听到前半句,李牧还有几分失望,不到百人再精锐难有奇效,但是六指黑侠一说起机关兽,他顿时来了兴致。 墨家机关,木石走路,机关兽的大名他早有耳闻,不过多年来镇守北地,始终没有见过,但对其威力还是有所认知的。 绝对的战场杀器,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破坏敌方军阵轻而易举,而且灵活自如,不怕骑兵的高机动力,不像战车,上战场的使命就是撞出一条直线后报废。 “巨子真是大气啊。”李牧不由赞叹了一句,“不知道这些机关兽,巨子打算如何……” 李牧自然是想收编到自己军中统一调配,但毕竟是墨家的东西,还得看六指黑侠的意思。 六指黑侠当即会意,颔首回道,“所有机关兽,可以全部交由将军你指挥。” “不过机关兽操作复杂,只有经过多年训练的墨家弟子才能驾驭,所以驾驶一事仍然要由我墨家弟子来做。” “这是自然。”李牧点点头,没有异议。 哪怕没见过猪跑……机关兽跑,李牧也能想象的到让一堆死物动起来是多么麻烦的事情,自己手下的士兵一时半会不可能办得到。 “老夫还有一事想要请巨子相助。” “将军请说吧,我既然来了,自然倾力相助。” “这一次,老夫决意要留下狼族单于头曼的性命,为了确保他逃不走,组织了一批江湖高手到时围杀于他,不过未必保险,所以想请巨子也出手,定要让头曼葬身于此。”李牧解释了自己的请求。 六指黑侠对此自无不可,点头应下了此事,“这当然没问题。” 战事凶险,即使是顶尖高手身陷十万人规模的大战之中也未必就能保全自身,但是六指黑侠的实力还要再高一层,身为当世两只手数的过来的绝世高手之一,再加上还有机关朱雀能从旁策应,这种场面对他而言,还算安全。 “嘿,看样子,两位聊的很投机啊。” 一道轻快的男音突兀的插足其中,陡然响彻在二人耳中,李牧的眼神立刻转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手也摸到了镇岳剑的剑柄之上,六指黑侠身形一抖,如尺墨眉嗡嗡轻颤,也是随时准备出鞘。 “别紧张,是我。”古寻的身影如电光闪烁一般,骤然浮现在两人身前不远。 “古先生!?”见到来人是他,六指黑侠和李牧不由齐声诧异道。 “怎么,许你来这儿,不许我来吗?”古寻乐呵呵的反问了六指黑侠一句。 “一时惊诧罢了,没想到古先生也会来北地。”六指黑侠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平时的稳重,温和的回道。 对于古寻,他不是多放心,但是因为打不过,所以也懒得戒备了。 李牧也放松了下来,原因和六指黑侠差不多,此时询问古寻道,“古先生来找老夫吗?” “对啊。”许是靠近狼族的地界,李牧这会客室里,竟然摆的都是椅子,古寻也就不客气的挑了一个坐下,然后才看着李牧笑盈盈的问道,“听说上将军最近战事打的不怎么顺利啊?” “啊……这个啊,狼族凶悍,又善骑射,老夫倒是一时有些狼狈了。”李牧吃不准古寻想干什么,也没多说,随意糊弄了一下。 古寻斜眼瞅了他一眼,打狼族你会吃亏?糊弄鬼呢? 不过古寻也不想跟老将军计较这个,军情事关重大,不说正常,直接问起自己的目的,“狼族的首领是谁?” “呃……狼族的首领是单于,名叫头曼。”李牧还是不知所以然,但是这事无关紧要,痛快的回答了。 7017k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三方交流 “头曼啊……”古寻在嘴里嘀咕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应该是历史上一个比较有名的单于。 “这次入侵北地,这个头曼单于也来了吧?” “自然。”李牧点了点头,“狼族发兵十万,近乎是除去老弱妇孺之外的半数兵马,肯定是头曼亲自领军。” “头曼率军六万,袭扰雁门一带,还有狼族的左贤王和右谷蠡王,率军四万,流窜于九原云中一带。” 古寻不关心什么左贤王和右谷蠡王,追问头曼的情报,“头曼的位置能够确定吗?” “古先生想做什么?”古寻话问到了这一步,李牧和六指黑侠到底是品出点味了,但还是问了一句确认。 “你说呢?我去杀了他!”古寻撇了撇嘴,直言不讳道。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李牧霎时间还是有些无话可说,孤身一人去刺杀敌方首领,这事……这事根本不是正常人会去考虑的事情。 这里是战场,人家身边是实打实的跟着几万大军的,不是说在城池亦或宫殿这种空间有限的地方搞刺杀,哪怕一国之君最多也就千把人护着,无论是刺杀的难度,还是脱身的难度,二者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可以说天差地别。 “头曼如今有六万善于骑射的草原骑兵跟在身边,行军速度极快,古先生若是一人去刺杀,哪怕成功了,也难以脱身,太过危险,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啊。”最后,李牧憋出来一句劝阻的话语。 他希望得到古寻的帮助,但是并不希望看着对方莽撞的送死。 古寻斜眼一瞅他,十分自信的回道,“对于旁人危险,不代表对于我危险,你告诉我他人在哪就好了。” “……即使是古先生有这个自信,老夫一时半会也不能告诉你头曼的确切位置。”见古寻不听劝,李牧只好暂且放弃正面说服他的打算,转而侧面迂回着劝阻,“狼族军队行动速度极快,这段时间来一直不断奔袭于关外各处,以求寻得我军防守的薄弱之处,头曼的位置即使我派探子查明,待到消息传回,古先生你再去,估计对方业已离开了。” “啧……真是麻烦,算了,查个大概位置就大概位置吧,反正一支军队的移动总要留下痕迹,不难追踪,我到时候多费点劲找一下吧。”古寻皱着眉头,不太满意的咂了下嘴,最终决定凑活一下。 六指黑侠见他这样,也跟着开口说话,试图打消他的计划: “古先生,且先不要着急,对于此次来犯的狼族大军,李牧将军已定下了灭敌之计,先生既然有意抗击狼族,不妨配合李牧将军一起行动。” “灭敌?”古寻一下子把握住了六指黑侠话里的重点,灭敌而不是退敌,也就是说李牧要歼灭这支狼族大军,“难怪你不据城而守,反倒派出了大量兵力外出迎敌……” 见到古寻也是一心对付狼族的,李牧也就不再隐瞒,颔首回道,“不错,此次头曼为了安抚狼族各部,重振他的声望,特意亲自带兵来犯,是个绝佳的机会,老夫决意吞下这十万狼族大军,更要杀死头曼。” 顺便他还解释了一下杀头曼的意义,“这些年,狼族各部族之间纠纷不断,不过是头曼靠着自己的威望以及军力强行按下了这些争斗,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他一死,狼族势必内乱,割裂纷争,如此则北地可安。” 听他们俩这么说,古寻倒是不急着继续说刺杀头曼的事,转而问李牧道,“你打算怎么做?” “老夫要以身做饵,引诱头曼聚集此次犯边的狼族全部军力袭杀我,然后趁机吞掉对方。” “嗯?”古寻还没说话,六指黑侠先来反应了,他早猜到李牧肯定计划着大败狼族,可没料到他的计划竟然是拿自己当诱饵……这可不行啊! 六指黑侠的反应和李牧的那些部将一样,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劝阻,“李牧将军不可啊!” 狼族杀不杀无所谓,反正肯定能打退,你要是没了,以后谁收北地啊? 古寻没有劝,但是问了一句,“上将军怎么突然如此激进啊?还是说这一次你也和过去大败狼族时一样,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很可惜,老夫此计只能算匆匆订下,并无准备。”李牧很实诚的摇头否认了古寻的猜测。 “至于为何非要如此……两位此前也都在邯郸,应该知道大王对老夫的态度,这北地……老夫不知道还能坚守多久,赵国内忧外患,狼族却还窥伺在外,老夫必须趁此机会抹除掉一个威胁。”李牧面不改色,声音沉稳的说出了自己眼下的窘困局面。 “……”六指黑侠闻言默然不语。 单从镇守北地这一立场来看,李牧其实也未必就非得如此激进,毕竟赵王迁如今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但是李牧身为赵将,不可能只盯着塞北狼族,西边还有个更危险的邻居呢…… 秦王政一举除掉长信侯嫪毐,文信侯吕不韦,独揽大权,震惊了山东六国,虽然因为太后赵姬的那点花边新闻导致名声有点偏差,可有识之士都知道,沉寂了两代君王的秦国,怕是又要开始张开獠牙,撕扯猎物了。 这些年秦国在文信侯吕不韦的治理下虽然也是蓬勃发展,但是吕不韦到底不像曾经那些个秦王,侵略性要差上三分,对于山东六国的军事行动少了很多,最突出的反倒是吞并了卫国的大多数国土,以及彻底让周王室下线,其他的倒没什么了。 李牧不能不防秦国那边,而赵国眼下,也只有他一人可以挑大梁了,纵然在世军神,分身也乏术啊,一人不能顾两边,不打残狼族,他怎么防备秦国? 所以六指黑侠不做言语了,他总不能跟李牧说,你别管赵国的死活了,反正都是赵王自己作,顾好北地,专心对付狼族就好……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古寻想了想,仍然没有劝阻的意思,反正自己眼下在北地呢,还能让狼族杀了李牧不成? 他更关心这个计策本身的成功率,以及最终能达到的战果是怎么样的。 7017k 第四百六十六章 祸福相依 狼族十万大军,如果全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起,古寻有把握一个十三层的火舞旋风下去,就基本死的差不多了,哪怕一个解决不了,了不起来两发。 可现实是,别说人了,就是十万头猪在死亡迫近时,也知道四散奔逃。 火舞旋风的范围终究是有限的,而全力发功的话,光是前期准备的动静,就足以吓跑人了……人也许可以在军令的约束下压下心中的悸动和恐惧,但是马绝对不行,狼族基本全是骑兵,跑起来飞快,等古寻真的放出来大招,人怕是都跑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现在这些狼族军队还不是汇聚在一起的,而是四散分布各处,累死古寻也难以全部解决。 如果李牧的计策成功率足够高,古寻觉得还不如配合他一下,反正人来都来了,争取创造出最大的战果。 “上将军,你这个计划,成功率如何啊?如果成了,又能达到怎样的效果?” 李牧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古寻,看出来对方已经有些意动了,趁热打铁的回道,“事成之后,狼族十万军队至少要有八成葬身北地,如果古先生愿意相助,则头曼单于必死无疑,基本上可以一举重创狼族。” “至于成功率……此计一定会成功,唯一的变数就是,老夫能否活下来。” “为了确保头曼中计,老夫必须让自己置身于足够危险的境地之中,届时,头曼会进入老夫的伏击包围网,而老夫也必然会被头曼围困住。” “老夫的伏兵会吞下头曼的大军,而头曼势必要在此之前取了老夫的性命,老夫撑的到头曼一方彻底溃败便可平安无事,如若不成……” 后面李牧没说,但是意思很明确,撑不到铁定就凉了。 六指黑侠听完这些,忍不住又劝了一句,“如此一来,将军岂不是和对方赌命,实在不妥。” 李牧闻言笑了笑,他倒不觉得是赌命,“老夫相信自己麾下的士兵。” 古寻这时候直接插话保证道,“放心吧,上将军,有古某在,狼族绝对杀不了你。” “古先生这话的意思是……愿意相助老夫?”李牧不太关心古寻的保证,更在意对方是否要加入,这牵扯到头曼死亡的概率能否再上一层。 “嗯……”古寻眉头一挑,笑着点了点头,“等你把头曼和他的军队围住以后,我会亲自出手取他的性命,同时将你带出狼族大军的围困。” 同意加入李牧的计划,古寻就不方便对狼族大军动手了——如果全力施展火舞旋风,即使是他也无法精准把控剑法的余威,必然会波及到李牧的军队——如此一来,他能做的也就是干掉头曼,顺便将李牧带离危险。 当然了,到时候看具体情况,顺手杀个万把人应该没问题。 “如此,就多谢古先生了。”李牧闻言当即朝古寻一揖手,微微躬身谢道。 “不用谢我。”古寻侧身一让,摆手道,“我要杀头曼是我的事,不是要帮你,别忘了……我还是秦国的国师呢。” “呵呵!”李牧对此只是笑了笑,好似没听出来古寻话里的深意。 “行了,该说的说完了,我走了。”对付狼族的事聊完了,古寻也不打算多逗留了,当即就告辞,顺便问了一句六指黑侠,“你走吗?” 黑色的兜帽晃了晃,六指黑侠算是给了肯定的答复,然后对李牧说道,“剩下的事,我会派弟子前来和将军你洽谈,今日便不叨扰了。” “两位慢走。” ……………… 离开了将军府,古寻看了看天色,还算早,打算先回去补个觉。 这时候六指黑侠侧首问道,“古先生可愿意赏脸一叙?” 说着,他伸手一指远处的一间酒楼。 “唔……好啊。”古寻稍一思量就答应了。 “呵,请!”六指黑侠见此伸手一摆,然后率先朝那走去。 二人到了地方,找了个单间坐下,因为时间有些不上不下,也就没点菜,只要了壶茶。 等酒楼伙计上好了茶水,六指黑侠出言问道,“古先生是今日才到的?” “很显然。”古寻一摊手,“我要是昨天就到了,你今天肯定能收到消息。” “呵,倒也是……可有落脚之处?”六指黑侠轻笑了一声后随口关心了一句。 “老样子,住客栈。”古寻权当闲聊的和对方说着话,“不过这地方和邯郸城差距有点大啊,全城都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客栈……应该说什么店铺都不像样。” 包括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件酒楼,也很是破旧,装修规模什么的各方面放在邯郸城都是不上台面的,可在这里,几乎就是最上档次的了。 当然,硬件设施一般,但是人流不小,有大量的商队过往,毕竟北地紧挨着草原……可谓商机无限啊。 六指黑侠呵呵一笑,“这是自然,邯郸可是王都,天下诸国,大都只有王城一带繁华热闹,其余城池相去甚远,更何况这善无还地处北境。” “不过要是和云中,乃至九原城一比,这里倒显得强上不少了,那两处城池更加靠近边境,商队倒是更多了,但城池也要更加破旧不堪。” 闲话说到这,六指黑侠也就不聊了,转为问起正题: “古先生方才说的话,可有把握?” “你是说……保李牧不死?”古寻抿了口茶,斜眼一瞥,“怎么,担心我是在吹嘘自己?” “先生不必误会,只是……李牧将军确实不能出事啊……”六指黑侠带着苦笑意味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 古寻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反问道,“对于他而言,狼族的威胁是最小的,我也绝不会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但是……那又怎样呢?” “赵王迁对他的不满和猜忌,才是他最大的危险,而这一点,你身为墨家巨子是不方便干涉的,我是秦国的国师,也不可能去保他。 “……如今郭开以死,赵国朝中暂时无人针对李牧将军,至少能安稳一时。”六指黑侠沉默了片刻,最后吐出这么一句话。 都过去半个月了,郭开的死讯早就传开了,别说六指黑侠,就是李牧都知道了,只是刚才三人很默契的都没提这茬。 “福兮祸之所倚……郭开的死,对李牧是好是坏,尤未可定啊……”古寻端着茶杯,意味深长的提醒了六指黑侠一句。 7017k 月初请假 昨天忘了说了,今日请假休息一天。 正好今天本职工作也休息,缓缓气,请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月初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六十七章 知白守黑 “呵呵……”六指黑侠听到这句话,又是一番苦笑。 郭开一死,纵然少了一个在赵王迁耳边煽风点火的小人,可赵王迁对李牧的防备与猜忌却难免上升,甚至于在拿阴阳家这个明面上的凶手没办法的情况,会硬往李牧身上联想。 怎么就那么巧,你李牧一离开都城,和你针锋相对的郭开就死了呢? 当上位者想要对付自己的属下时,需要的往往不是对方做错了什么的证据,而是坚定自己想法的支撑,这个支撑甚至可以很虚幻,一点实际依存都没有……什么叫怏怏不服有余言,哪个是其事体莫须有。 不外如是。 这道理六指黑侠当然知道,李牧心里更清楚,所以得知郭开的死讯后,李牧丝毫没有打消原本计划的意思,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牧如今就像是当年的白起,不是应侯范睢容不下他,而是昭王容不下他,末路穷途……是他必然的结局。”古寻一边喝着茶,一边语气平淡的评价着李牧的现状。 “这我明白,古先生,可是李牧将军到底对北境万民有恩,倘若真落得如斯下场,又让人于心何忍呢?” 古寻抖了抖眉毛,放下茶杯,正脸对着六指黑侠,“说的没错,不过……巨子读过《庄子》吗?” “不务命之所无奈何……”六指黑侠作为墨家巨子,对百家经典当然都有涉猎,一听古寻的话就想到了对应的内容,“先生崇尚道家学说?” “谈不上,高看我了,恰好知道这么两句而已。”古寻摆了摆手,谦虚……不算谦虚了,实话实说道,“李牧的事,不要纠结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眼下顾好对付狼族的事就行了,你们的机关兽可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古寻对李牧确实颇有好感,能帮他的地方也不介意帮衬一下,但是有些事不是他一个武夫能解决的。 这世上,保命容易,保心难,古寻纵然强行救下李牧又如何?他又不可能叛赵降秦。 反正按照玄机的剧情人也不会死,顺其自然的让他在赵亡以后,安心的在北边守桃林吧。 “……也许是我有些执着了。”六指黑侠摇了摇头,喟然一叹,“不过还是厚颜请先生到时务必保护好李牧。” 古寻都懒得跟他保证什么了,挥了挥手示意明白,“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加急赶了半个月路,心累,需要歇歇。” “呵,是我叨扰了。”六指黑侠听古寻说着话,当即拱手一揖,聊表歉意,旋即又犹豫迟滞了一下,想要问个问题,不过最后放弃了。 他想问的其实是郭开的死是否和他有关。 阴阳家的作风,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墨家作为它的死对头,更是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他们杀人从来不会搜刮财货,可郭开府上的凡是方便带走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以他的财力,这绝对是杀人者早就做好了安排才能办到的。 动手的是阴阳家的高手这毋庸置疑,但是背后是否有更深的隐情可就是个未知数了,而恰好同一时间在邯郸城中的,还有一个出了名的死要钱(搞死别人要钱)的主,怎么能不让人联想呢…… 不止是六指黑侠,李牧其实也有这个猜测,所以刚才三人才会默契的都不提郭开死这件大事,免得气氛尴尬。 现在两人独处,没了李牧,六指黑侠想问问,却又觉得没必要挑明此事,郭开的死他不在乎,虽然没了郭开对李牧也算不上什么好事,但是这个货活着对李牧来说绝对是坏事,死了也好。 他更关心的其实古寻这番作为背后所代表的意思。 首先,他可以肯定不是秦国方面给古寻的任务,郭开对秦国有大用,怎么可能突下杀手,所以……单纯的为了钱,他就联合阴阳家干掉了邯郸最有钱的人? 这个猜想所代表的意义,才是六指黑侠的关心之处,如果是秦国的任务他反倒没那么在意了。 “古先生,你刚才提及了《庄子》,那不知道你对道家另一位先贤老子的著作《道德经》是否有所涉猎呢?”思虑了一下后,六指黑侠转换了问题。 古寻微微一笑,果断摇了摇头,“知道些只言片语,不了解。” “呃……”看着完全不像是谦虚客气模样的古寻,六指黑侠愣是让噎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啥都不知道,你刚才拿《庄子》……算了。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古先生可知这一句?” 古寻诧异的看着六指黑侠,这句话他以前没听过,但是意思倒是很通俗易懂,一听也就明白了——所以,六指黑侠这是在劝诫我约束自己的行为吗? 有意思! “呵呵,不知道,但是意思我能听得出来。”古寻脸上浮现了饶有兴趣的笑容,定定的看着六指黑侠,等待着他的下文。 六指黑侠见他这样,也知道对方确实听出了自己的意思,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先生既然知道就够了,我无意指教什么,这权当是一个……祝愿吧。” “所以……你为什么要说这个?”古寻仍旧是笑盈盈的,并没有任何因为六指黑侠的多嘴而有所反感。 以他们俩的交情,六指黑侠算是有些交浅言深,不过毕竟是好意,态度也很正常,年龄上也算个长者,古寻了不起不接受这种劝诫也就够了,为此恼火倒不必要。 “嗯……我说了,权当是个祝愿。”六指黑侠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解释什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其实目的也很简单,他只是担心古寻过分追求金钱,日后会行差踏错,眼下他只是勒索姬无夜,劫杀郭开这种遭了难也活该的人,称得上有底线,但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更进一步,抛却掉这份底线呢? 一来古寻实力强大,若是为祸,势必造成巨大的破坏,二来,六指黑侠也不希望见到这一幕,在他这段时间和古寻的交际看来,这个人虽然行事激进偏颇,却无伤仁义,某种角度来看,是个少有的善人,不该如此。 “行吧,茶钱你付。”古寻晃了晃脑袋,也不在意没得到具体答复,起身离开了酒楼。 六指黑侠也没有久留,付了帐便走了,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办。 7017k 第四百六十八章 冒顿 三日后,万里晴空,诸事皆宜。 云中郡外,一处狼族营地,稀稀拉拉的分布着上万狼族士兵,不成章法的各自成团。 狼族人不通兵法,行军结营也都充斥着随意的气息,这支军队也不例外,不过这些狼族士兵的面貌风气看上去倒还都算精锐之象。 这支部队是狼族左贤王麾下的,也就是头曼单于的长子,冒顿的部属。 冒顿和他父亲头曼的关系不好,更确切点说是很差,头曼因为宠幸自己的新阙氏,所以想要让这个新阙氏生的小儿子继承单于之位,如此一来冒顿这个理论上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成了障碍。 其实狼族没那么讲究,谈不上严苛的遵循什么长子继承制,毕竟所谓的单于王庭都是头曼才建立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可是狼族崇尚强者为尊,他那个屁大点的小儿子拿头去跟勇武之名草原皆知的冒顿拼! 为了扫清障碍,头曼把冒顿送到了大月氏当质子,然后再故意找大月氏的麻烦,意图激怒对方,杀了为质的冒顿,可惜冒顿机敏而又勇武,硬是逃了回来。 头曼无可奈何,只能先按照规矩将理应由继承人担任的左贤王一职封给冒顿,再想别的办法除掉他。 这次入侵北地,头曼特意带着冒顿过来,一是为了让冒顿离开王庭,以便自己的人趁机动手削弱冒顿的势力,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来个战场无眼,让他‘意外身亡’,一了百了。 冒顿也不是傻子,虽然听从单于王令率兵来了,却没有和头曼亦或者右谷蠡王汇合,而是独自作战,也没指望有多少收获,只求少死掉人,尽可能控制损伤。 反正之前李牧劫掠破坏的主要是头曼的地盘,和他这个左贤王没有关系,他的部族过冬可不是大问题。 不过摸了半个月的鱼之后,他还是被头曼麾下的传令兵找上了门。 营帐内,二十来岁,皮肤粗糙,眼神坚毅,一脸凶厉狠辣之象的冒顿正在接见头曼的传令兵,至于对方找过来的目的…… “左贤王大人,单于命您即刻带兵前往雁门,汇合我军主力。” “单于为何要突然合兵?”冒顿不明所以,肯定不能一口答应,于是先问了一句。 “是为了对付……对付李牧。”这个传令兵一说起李牧的名字,都不由的有些颤颤,足见李牧在狼族中的威名。 冒顿一听倒是稀奇了,“对付李牧?这可真是……单于打算怎么对付李牧?” “如此军情,小人怎么会知道?”传令兵苦笑了一下,没能给出答案。 “这样吗……” 冒顿也不遗憾,这种事要真的从一个传令兵嘴里说出来,那才离谱呢。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目标很诱人啊,如果有机会除掉李牧,冒顿不介意先放下和自己亲爹的仇怨,合力对付李牧,毕竟这位北地军神,真的是全匈奴的噩梦。 除掉头曼,成为单于,冒顿有把握,但是对付李牧,进犯北地……抱歉,有点难。 倘若能除掉李牧,整个匈奴都能松一口气,绝对算是优先度最高的事…… 一番考虑过后,冒顿心里有了数,对传令兵说道: “你马上赶回去通报单于,我会尽快赶往雁门和他汇合。” 脑子没多少的传令兵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就欢天喜地的走人了,丝毫没多想一点。 而冒顿在应下命令,并急匆匆的把人赶走后……一切照旧,完全没有前往雁门地带的意思。 开玩笑,在北地门户,会有机会围杀行事滴水不漏的李牧,你当我傻的吗? 要么是头曼那个家伙假借此事想要除掉我,要么就是李牧的计谋,想要诱杀头曼。 无论是哪种可能,冒顿都没有插手的理由,随头曼折腾去,他要真能除掉李牧,那是他的本事,冒顿接下来就可以全身心的盘算怎么对付头曼了,而要是反过来头曼死在了李牧手里,那也是件大好事。 横竖自己都不亏,何必趟这个浑水。 能从大月氏手里单人独骑脱身,冒顿绝对是狼族中少有的聪明人,账算的很清楚。 当然了,冒顿这个时候,也没觉得李牧真能一口吞掉头曼的所有军队。 自己那个坑儿子的老父亲虽然不是东西,但也没有年老痴呆,当年吃过李牧一回亏了,眼下绝不会真的再没头没脑的闯进死地之中,了不起被李牧一举打退,撤回草原罢了。 这时候,族中的一位老者找到了冒顿,他是狼族的‘屠耆’,意指贤者,受到全狼族人的尊敬,狼族中能有此称号的人几乎没有同时存在超过三个过,如今冒顿已知的只剩下这么一个,已经投靠到他的麾下了。 “老屠耆,您找我有事吗?”面对这位狼族贤者,饶是桀骜的冒顿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拄着有些扭曲,造型奇异的拐杖,一头杂乱无章的灰白头发,佝偻着身子的狼族屠耆,轻咳着开口说道: “咳咳!左贤王,单于大人是不是派人来召您前去合力对付猎狼人?” 猎狼人——也就是李牧,这是狼族和中原地区对李牧的一种代称,前者中很少有人这么叫,不是因为对狼族来说不好听,而是因为耻辱……这个称号最开始就是在狼族中诞生的,代表着一些狼族战士对李牧的恐惧,对于崇尚强者,号称无惧生死的狼族来说,无疑是个耻辱。 冒顿眼神一动,赶紧回道,“没错,老屠耆,您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屠耆之所以能被狼族诸部落尊敬,一是其固有的身份地位,二是其实力。 屠耆不仅是实力足以比肩顶尖高手的巫师,而且还精通预言之术,能够窥探到一丝未来,尽管时灵时不灵,而且看到的不多,却也足够让人重视了。 对于冒顿的反问,老屠耆没有急着回答,浑浊的双眸看着年轻气盛的冒顿,又问道,“您答应了单于的征召吗?” 冒顿摇了摇头,“没有,猎狼人太危险了,我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嗯……不去就好。”得到了答复,老屠耆摇了摇头,就打算离开去休息。 冒顿赶紧再问了一遍,“老屠耆,您看到了什么?” 老屠耆顿住脚步,声音颤颤巍巍的回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您……”冒顿想问为什么,没看到还让自己不要动? 不过老屠耆也猜到他肯定要问这个,接着就解释了,“我本该能看到东西的,如今却只看到了一片空洞黑暗。” 7017k 第四百六十九章 光明正大的阴谋 “这……代表了什么呢?”对于老屠耆这神棍风的回答,冒顿仍旧不是太理解其中的意思,只能进一步细问。 老屠耆浑浊的眼眸又瞥了一下冒顿,怎么该聪明的时候反倒不开窍了呢? 都说了是一片漆黑空洞,我怎么知道到底代表什么? “我不清楚,但必然不是好事,左贤王还是避开最好。” 冒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了,本来我也无意插手这件事,请老屠耆放心。” “不过单于那边……我是否应该知会他一声?” “这个,左贤王您自行决定就好。”老屠耆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冒顿的营帐。 冒顿独自在帐内稍微考量了一下后,就做出了决定——什么都不做。 其实他倒不希望头曼在李牧手上吃太大的亏,毕竟损耗的归根到底是草原狼族的有生力量,但问题是他就算真的派人去警告头曼,对方肯定也不听啊,甚至就算他搬出老屠耆的名头也没用。 自从这位狼族唯一的屠耆选择了加入冒顿这个左贤王的阵营之后,头曼也就不再信服他了。 横竖都是白折腾,那他不如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于是,最后冒顿只是安排了大量的斥候前往雁门关外探听情况,大部队则依旧在云中这边打秋风,恰好李牧调走了大量兵力,边境防线空虚,让他更是如鱼得水。 ……………… 数日之后,雁门关外,狼族王庭主力大营所在。 此时,右谷蠡王已经遵从头曼的指示,率领麾下士兵来此汇合,此处的兵力由此达到了八万余人之多,不过冒顿却迟迟不出现,以狼族骑兵的移动速度来判断,很显然,冒顿放了头曼的鸽子。 “这个该死的逆子!”狼族单于王帐之中,狼族第一位单于,头曼单于正在发火,粗犷糙黑的脸庞上满是怒意。 他穿着一身灰褐色的衣服,肩部有少许铁甲覆盖保护,头顶剃了一圈光蛋,就最顶上留了一撮毛,扎了个冲天小髻,好似地中海里的一座孤岛,及至耳边毛发复又旺盛起来,编了几个小辫子,整个脑袋看起来上宅窄下宽,如同一个梯形,连鬓络腮胡子,一巴掌宽护心毛……这个没有。 头曼不是傻子,明明说了会来,结果几天都没等到人,连个信儿都没有……他自然明白了自己那个逆子是不会带兵来了,心下自然恼恨。 让你去死你不肯死,现在让你出力对付草原大敌猎狼人你竟然还敢阳奉阴违,不遵单于王令…… 头曼一边生气,一边却又有些松了口气。 冒顿此次毫无缘由就不听命令,等到此战了结之后,回了狼族王庭,头曼就有足够的理由直接发难炮制他了。 作为头曼忠诚马仔的右谷蠡王坐在下首,这时候劝慰道,“冒顿不来就不来了,也省得担心他捣乱,反正只要抓到合适的机会,以单于您的能力,加上咱们八万大军,已经足够对付李牧了。” 右谷蠡王是眼下狼族四位大贵族——左贤王,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也是脑子最憨的一个,能长居此高位,全赖对头曼的忠诚换得了对方的支持,不然早就被人玩死了。 换言之,要是不憨,他也不会在知道了头曼是要算计猎狼人的情况还跑来的那么勤快,换做右贤王或者左谷蠡王,至少也要派人多了解一些情况再说。 “呼……呼……”深呼了两口气,头曼算是平复一下心情,对右谷蠡王问道,“最近探子查到的情况如何?” “单于,基本可以确定,李牧最近确实在亲自领军出城对付我族的战士,每次带兵少的时候数千人,多的时候一两万人,看来应该确实是赵国的那个新王给了他压力。”提及这个,右谷蠡王就有点兴奋,以他不多的脑子来看,这确实是杀死李牧的好机会。 就李牧带的那点人,只要被他们的战士围住,那就是待宰的羔羊,随意拿捏了。 头曼瞥了一眼兴高采烈的憨憨右谷蠡王,也没有特意对他解释什么,就这么憨着挺好的,反正具体怎么做全是他自己安排,右谷蠡王能一丝不苟的做到他的要求就够了。 以头曼的狡诈看来,李牧如此托大,显然是在钓自己这个单于…… 不过对于头曼来说,这同样是自己的机会,可以冒险一试,真的去吞下李牧这个饵,反正他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查探清楚周遭的情况,不会再盲目冒进,只要有危险,他就会立刻放弃围杀李牧的计划。 当然了,李牧是下饵钓鱼,危险当然有,但是为了钓到大鱼,李牧必须将线抛得够远,而头曼真正要拼的,就是自己可以在线收完前把饵吃掉,而如果李牧的线不够长,头曼直接判断自己来不及,那他就要直接放弃。 说白了,两人都在赌。 李牧赌的是自己收线够快,头曼赌的是自己吃饵够快。 “盯死雁门关,间歇派出小股部队,伺机引诱李牧。” “是,单于。”右谷蠡王一拍自己一巴掌宽的护心毛,领命离开了。 ……………… 十月中下旬,凛冬降至,雁门关的气温渐渐开始逼近零度,随时可能下雪,这场狼族入侵也即将走向尾声。 不结束也不行,一旦雪下下来了,狼族就必须撤兵了,中原军队想在冬雪寒天行军打仗尚且不行,更何况物资紧缺的狼族,分分钟冻死在野地里。 李牧也终于开始了他的计划。 可以说,这场所谓的诱敌行动,根本就是建立在敌我双方心知肚明的默契之下,李牧选了一支明显是诱饵的狼族军队,带着自己的部属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 虽然是一场形式上的追敌与诱敌,但是并非没有其意义。 狼族军队的目标是勾引着李牧前往头曼事先计划好的埋伏地点,而李牧的目标确实驱赶着对方前往自己事先预定好的埋伏地点。 结局很显然,狼族那个领兵的头目再多长三个脑袋也玩不过李牧,最终在李牧的驱使下,成功偏离了原目标地点。 7017k 第四百七十章 战始 自己安排引诱李牧的军队偏离了原计划的路线这件事,很快就被头曼知道了。 他没有为此恼火,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是换他本人去引诱李牧,恐怕也很难不被对方反客为主,倒逼着跑向别的地方。 他现在要做的最主要的事,就是派出所有的斥候,查明李牧现在行进路线周遭的情况,确保没有伏兵……确切的说,是没有离得比较近的伏兵。 ………… 另一边,正在一面追逐着别人的鱼饵,同时以自己做饵的李牧军队。 这一次,李牧带出来了近两万的兵力,主要是战车兵,共计八百余辆战车,剩下就是持盾步兵和弓驽兵,骑兵一个没带。 在这个时期,战车兵其实已经开始渐渐退出主流兵种的行列了,中原各国都更看重适应性更好,更灵活机动的骑兵,当然,在一些平原地带作战的话,战车也还是挺好用的,就是费钱。 李牧带这么多战车,其实是为了到时候堵住头曼的去路,有一说一,拿战车去堵狼族那些脆皮弓骑兵,效果是真不错。 剩下的持盾步兵和弓驽兵自然就是为了打坚守战,李牧必须用这一万多人,扛住头曼的前期攻势,拖延到伏兵……其实应该说是援兵抵达,伏兵不会离的那么远。 对于头曼来说,这场战役若没能及时吞下李牧,他就会一败涂地,至少要损失半数兵力突围,收益高,风险也很大。 而对李牧来说亦然,一旦稍有不慎,没能扛住头曼的进攻,自己就死定了,而且即使扛住了攻击,一旦头曼撤离过早,外围援兵没能完成严密合围,一样会前功尽弃。 无聊的追逐戏码没有持续太久,就到达了李牧计划的伏击地点,他也就不再和那支诱饵狼族军队玩了,直接开始全力压上,以求尽快消灭掉对方,迎接……真正的敌人。 中军帅旗所在,便是李牧所乘坐的战车,在他的旁边,还有一辆战车,上面站着的却不是士卒,而是衣袂飘飘的古寻焰灵姬二人。 古寻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稍贴身一些的剑客袍,腰间一如既往的挂着二胡,而焰灵姬则换上了许久未穿的焰色战斗裙甲。 “这阵势……虽然之前也看过一次,可再次看到,还是觉得很壮观啊。”焰灵姬看着眼前上万人厮杀的场景,不禁感叹道。 她所说的上一次,其实就是嫪毐造反那次,她没忍住好奇心,摸到了前线近距离观摩了一番数万人混战的场面——接天连地的人海,彷佛无边无际,一眼望去尽是人头,冲天而起的喊杀声,血肉横飞的场景,如同一轮庞大的石磨,不断地碾碎投入其中的所有物质,无情而冰冷的收割着人命。 如今她又一次见到这幅场景了,甚至于比之上次还要更加的残酷,因为狼族比嫪毐麾下的叛军更凶残,而北地边军则比熊启指挥下的咸阳戍卒更冷酷。 古寻靠着自己过人的听力,才勉强透过震天响的厮杀声听见她的声音,顺口接话道,“人一过万,无边无沿,看起来自然浩大。” “话说,当年你在天泽手底下混的时候,应该没少见这种大军交战的场面啊?” 古寻的声音清晰的破开一切杂音,精准的钻进了焰灵姬的耳朵里,她听了之后,没好气的白了古寻一眼: “你以为百越王国有多强?更何况当年我们可是叛军,哪有那么多兵力!” “而且我也很少掺和大军作战,都是执行一些刺杀任务啦。” 古寻咧了咧嘴,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一个闪身蹿到了李牧的战车上。 “上将军,头曼什么时候来啊?” 随着古寻来到战车上,原本嘈杂震耳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如同被无形的隔音罩挡住了一般,李牧也就自然而然的听见了古寻的话。 李牧因为声音突然被隔绝而浮现了一丝惊诧,不过很快意识到是古寻所为,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好奇,但很快又收了起来,人家实力强,会点稀奇古怪的奇术很正常。 “头曼的大营离此地不算太远,以狼族骑兵的速度,恐怕过不了一时三刻就会赶到了。” “嗯……说实话,上将军,按照你布置的伏兵位置,纵然头曼他们来了,恐怕很难赶在他撤离前完成合围啊?”古寻知道计划细则后,就在疑惑这个问题。 李牧没有足够的兵力拖住头曼,伏兵布置的又过远,一旦他见势不妙想跑,几乎没有阻拦的可能。 当然,古寻肯定不会让头曼跑掉,可是这近十万的狼族大军少说也能跑掉一半,战果大减啊! “古先生说的不错。”厚重的头盔之下,李牧微微颔首,“不过老夫会拖住他的。” “你人手不够,怎么拖,继续用你的性命引诱他?”古寻不解道,“他就是再想杀你,肯定也先顾及自己的小命啊?” “哈哈,古先生,你未免对老夫太过没有信心。”李牧爽朗一笑,稍显苍老的声音却不减豪迈之气,“老夫戎马一生,镇守北疆数十年,世称军神……你莫不是以为老夫只有两万人,便拖不住头曼?” “不要急,现在只是开始,只要头曼踏入这个局中,就必须死。”李牧看着被自己的军队渐渐彻底蚕食殆尽的狼族军队,半是回答,半是呢喃道。 对于李牧而言,被称作军阵之神的他,当然有办法用麾下这两万人拖住头曼,不过就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两万人,怕是剩不下多少了,他自己也会置入最危险的境地,不过征战沙场,又哪有安全一说,哪怕他是天下皆知的不败军神。 古寻不了解军事兵法,但是拿两万步兵去拖住七八万骑兵……稍微过脑子想想就知道其中的危险,古寻想了想,决定…… “无论何种情况,古某都能保护上将军无恙,所以……你作战不妨再激进点。” 没错,他决定再添把火,让李牧加大力度,反正李牧作为一军主帅才是核心,他不死这场仗就打的下去,至于其余北地边军的伤亡……瓦罐不离井边破,有些是必须的牺牲,作为抗击狼族的北地边军,他们本也就有所准备了。 终究……慈不掌兵! 7017k 第四百七十一章 交锋 李牧对头曼的预估基本没有错漏,不到一个时辰,在狼族那支诱饵几乎全军覆没之时,斥候传来了军报,在西边发现了狼族大军疾驰袭来,目标直指此处。 未及片刻,远处天边渐渐冒出来一串黑线,带着滚滚烟尘,席卷而来,正是头曼的主力大军。 古寻站在战车上,微微眯眼眺望了一下,心下不由有些震撼。 有一说一,数万狼族骑兵冲锋起来,其声势确实直冲云霄,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引的战车马匹都有些蠢蠢欲动,这是步兵难以营造出来的感觉,独属于骑兵。 就这还只是几乎不着甲的狼族骑兵,要是换成以冲锋作为攻击手段的重甲骑兵,只怕更是震天撼地。 焰灵姬站在古寻旁边,一时也陷入了失神之中,如此浩大的声势,难怪凡是靠近北地的中原百姓谈及狼族就会色变,威视确实无两。 “待会就彻底乱起来了,你小心一点。”古寻眼神恢复清明,平淡的提醒了焰灵姬一句,倒是没有刻意要求她跟在自己身边。 焰灵姬的火巫术是群战利器,火焰一出,千军避退,纵然是数万大军乱战,只要她自己小心,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古寻看她一副蠢蠢欲动,手痒难耐的样子,也就不强求对方老实待着了。 “嗯嗯,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出事。”焰灵姬不耐的点了点头,眼神直直的盯着西边正在逐渐靠近的飞扬烟尘。 李牧此时正在调整军阵,一个又一个传令兵自中军帅旗之下来来去去,将他的命令精准的传达至各级军官,而随着李牧命令下达,一万余人的军队开始有条不紊的变动起来,战车兵后撤建立最后防线,步军散开前进,盾兵在前,弓弩列后,浑然不顾数倍兵力的差距,画出一抹圆弧,径直迎上了头曼大军。 看起来布置的很不合理,真就是完全和人家硬碰硬,古寻不通兵法军阵,只是隐约感觉到李牧似乎另作了布置,那些顶在最前方的步兵排阵看起来有些奇怪。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术业有专攻,打仗的事他觉得还是无条件相信李牧的好,他要做的是保护好主将,眼下李牧身边只有一千余名亲兵保护,剩下的全是用来堵路的战车兵,可谓空虚至极,一旦前方兵线被冲破,理论上就凉了。 “上将军,你这个兵力差距,有点大啊。”古寻闪到李牧身后,听着他说着一堆自己听不懂的大概是排兵布阵的专业用语,直到他布置完军令,才随口插了句话。 “呵呵。”李牧回首看了他一眼,复又转过身去,望向迫近的头曼大军,轻笑着回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这军阵之变化,则恰好就是正奇之变化。” “所以……现在这阵是正?”古寻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不错。”李牧抚着胡须,微微颔首。 “那奇呢?” 李牧远远的眺望着即将接触的两军阵势,平静的回道,“马上就是了。” 狼族骑兵一个个的呜嗷喊叫的一步步迫近李牧前军,但并没有直接冲上前去,在前方不远处盘旋移动,同时抽出弓箭开始射击。 狼族善于骑射,族中甚至还有最精锐的射手可以射中天上翱翔的大雕,谓之射雕者,不过实际上,真要是骑在马背上,他们也射不准,就选个方向随缘射出去。 一般来说,狼族军队人数少的时候,会选择停住马射箭,以提高精准度,但是在大军一齐行动的时候,则不会这样,因为没必要,箭雨铺天盖地的覆盖式射击,射程内都是高危地带,瞄准毫无意义。 眼下的情况就属于瞄准毫无意义,所以狼族骑兵只需要抛射箭矢。 箭雨铺天盖地袭来,不过北地军也丝毫不惧,相争数十年,没人比他们更懂狼族,大盾兵立刻顶上前,其余弓弩步兵撤身躲藏在盾下,严丝合缝的保护了起来,李牧布置的时候也早做好了周密安排,前军距离他所在的中军帅旗有一大段缓冲地带,已经超出了狼族射手的射程。 狼族军队和中原差距最大的地方之一就在于军备,他们的武器装备全面落后于北地军,包括原材料都严重不足,尤其是作为消耗品的箭矢,相当一部分还是……骨箭,那个杀伤力啊……一言难尽,面对北地军精心打造的铁皮厚木巨盾,基本不破防,几轮箭矢射过,伤亡者寥寥无几。 狼族其实也……也习惯了,在估计是头曼的指挥下,开始挥舞着弯刀,嚎叫着中原人听不懂的狼族语言,再次开始冲锋,掀开新一轮争锋。 北地军见此,阵型再次恢复之前的状态,弓驽兵撤离了盾兵的周遭,不过这时候狼族的箭矢还是会零星的射过来,没有了保护,伤亡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古寻看了看被浓厚的阴云遮挡在幕后,散发不出丝毫光芒的太阳,感受了一下可称得上是凛冽的寒风,又看了看相当一部分士兵处于衣不蔽体状态下的狼族军队,不由感慨了一句: “这狼族军队的身体素质确实远超中原军队啊,就这装备状况,在这种天气还能正常作战……不容易啊。” 李牧也不介意吹捧一下自己的死对头……其实应该算是阐述事实,点头回应道,“草原苦寒,比不得中原富庶宜人,狼族能在那种环境之中生存下来,自有其道理。” “不过如今的天气其实也是极限了,再冷下去,不管是我军,还是狼族,都得撤兵罢战了。” 等到温度真的迫近零度之时,冷兵器战争基本就打不了了,兵器握在手里都宛如握着冰块,几乎能冻僵冻烂士兵的双手,所为的甲胄防具也是一样,就是一层捂不热的冰壳子,哪怕裹着一层棉衣,都能活生生把人冻死在里面。 毕竟这个时代,所谓的棉衣,保暖程度其实一般,厚度就更是不可言说了,单纯裹身上躲在屋里保暖倒还勉强可以,出来吹着寒风,再套层冰壳子……其结果不言自明。 7017k 第四百七十二章 悬赏 此时,两军正式交锋,冲撞在一团,李牧麾下的北地军瞬间开始运动变阵,将狼族骑兵大军一截截切割分断,截成约莫十几二十个小股分支,而后画阵成圆,将之团团围住,纠缠起来。 一时之间,狼族大军被彻底缠住,难以脱身。 当然,狼族大军毕竟有着数倍的兵力优势,为数不少的狼族人成功挣脱了军阵枷锁,不过又要面临弓弩手的箭雨洗礼,最后还有一部分冲到了后方中军,却也难以靠近李牧。 因为此时战车兵也动了起来,遵循着固定的路线,围绕着中军帅旗盘旋萦绕,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战车防线。 乍一看,人数更少的北地军貌似占据了上风,不过站在车上的古寻靠着过人的眼力看的分明,李牧此次带来的最多的,也就是此时在最前面拖住了狼族大军的近战步兵,其实完全是用命在阻拦敌军。 北地军不顾生死的堵住了狼族骑兵的去路和退路,将其局限于一地,然而近战厮杀,北地军并不占优势,能达到一换一的战损比例就是极限,可双方却有着五倍以上的兵力差距,即使是一换一,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伤筋动骨。 当然,战损在这个时候不重要,时间才最重要,在北地军彻底溃败前,李牧的伏兵完成了包围,则狼族一败涂地,反之,则李牧功败垂成。 头曼想来也是清楚这一点,调整了战略,开始不顾伤亡,甚至愿意拿两个换对方一个的拼命,以求夺得时间的主动权。 古寻不清楚援兵何时才能赶到,不过他估摸着,北地军能支撑的时间恐怕不是太久,如此发展下去,李牧的谋划恐怕要落空啊。 “上将军,你还有后手吗?”虽然局势不太好,古寻还是一脸的轻松,冲李牧问道,“这个样子时间未必拖得够啊。” “先生不必着急。”李牧倚着战车扶手,傲然挺立于寒风之中,身后红披猎猎作响,双眼紧紧盯着前方战况,“援兵应该会来的比古先生料想的早。” “是吗?”古寻疑惑一句,他记得李牧安排的伏兵主要也是短腿步兵啊,跑不快的……啊,对了,差点忘了,是有一支跑的特别快的,想来能发挥奇效。 这边念叨着,没过多久,援兵就赶到了。 十余道黑影陡然从天而降,砸进了前线战团之中,不过很巧妙的只砸到了狼族士兵,掀起了一阵烟土,等到尘埃散尽,露出来的便是一只又一只白色虎形机关巨兽,活灵活现,又凶气毕露,让人乍一看只觉得对方在发出无形中的咆哮一样,简直就是真的山林凶兽。 这也就是墨家机关四灵兽之一,主杀伐的机关白虎。 伴随着白虎一同出现的,还有在天上翱翔盘旋的几只机关朱雀,一道道人影自其上跃下,落入战场之中,开始一同收割着狼族士兵的性命。 这些是李牧收拢的江湖人士和墨家的弟子,人数不多,但都是六指黑侠甄选过后的精锐,实力俱是不俗,先一步乘坐机关朱雀赶赴战场援助。 说起来,墨家的机关朱雀比白虎都稀少,虽然理论上是运输利器,应该多造,可惜……一来需要用到的材料很罕见,墨家即使竭力收集,存量依旧不多,二来则是机关朱雀的驾驶难度远高于机关白虎,即使是墨家内部有能力熟练驾驶的人也不多,六指黑侠能够调来五架已是极限。 这一波援兵赶至,战场局势顿时好转不少,机关白虎不愧是主杀伐之机关灵兽,确确实实是个战场大杀器,对付血肉之躯简直无往不利,狼族骑兵不论是人是马,稍微挨着一下就是个重伤,轻则骨裂,重则骨折,基本失去战斗力。 而那批江湖高手则在六指黑侠的带领下,一同活跃在战况最不好的一处战场中,没有急着去刺杀头曼。 此时的头曼虽然同样被北地军分割围困于一处,不过他身边的士兵是最多的,也最精锐的,贸然冲上去刺杀,未必能靠近他,在六指黑侠看来,最好还是等真正的伏兵赶至,彻底断了头曼的退路之后再行刺杀之举,以免打草惊蛇,一次不成,下次就更难了。 古寻也站在李牧的身后,安静的看着战局变化,丝毫没有动作,倒是焰灵姬忍不住也冲到了前线去折腾了。 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李牧大军未至,狼族尚有退路,古寻出手的话,头曼一死,狼族大军即刻溃败四散逃离,根本没办法全拦住。 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要尽可能的获得最大的收获,一点都不能漏掉。 ……………… “最多还有一刻钟,我军伏兵的包围网就会彻底成型,届时,头曼大军,插翅难飞!”李牧一边继续指挥着战场,一边又不断的接收着斥候传报,计算着时间。 古寻看着场上的局势,估摸了一下,“时间倒是不长,可你的军力已然消耗殆尽,就要拖不住狼族军队了,对方若是放手一搏,那倒还好办,靠着这些战车当盾牌拖也能拖一刻钟,可他们要是跑,那就麻烦了。” “那就让头曼不愿意撤退。”李牧笑着平淡的回了一句。 “嗯?”古寻疑惑的看向他。 只见李牧又开始飞快的下着军令,而随着那些传令兵离去,中军开始动了。 全军迎上! 战车开始冲锋,李牧也在亲兵的拱卫下,紧随其后冲向即将突破封锁,重新合拢的狼族大军。 另一边,狼族中军,头曼单于处,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劝他撤离了——狼族总有几个脑子还算好使的人,担当智囊的角色,还有一些人是由于种种原因,从中原逃到草原上,靠着些许才智得到了头曼的器重。 头曼一听劝,其实也开始犹豫是否该撤离了,虽然即将突破封锁了,但是李牧的援兵此时必然也相距不远,若是晚了,可能就被包围住了。 犹豫着,心中的天平开始偏向撤离,结果头曼就突然发现,李牧本人开始冲阵了! 这代表北地援军确实即将抵达了,可是,同样的,这也代表李牧山穷水尽,决定放手一拼了,才会把仅剩的那点中军都压上来。 许是头曼禁受不住一举除掉猎狼人的诱惑,最终脑内的天平迅速倾向于另一边…… “给我传令下去,全军冲锋,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李牧!” “谁能取得李牧的首级,封大当户!” 7017k 第四百七十三章 凤凰涅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狼族人普遍都是只会无脑冲锋的憨憨,此时眼见胜利在即,横亘在狼族头顶之上十余年的噩梦即将被彻底抹除,他们比头曼都激动。 毕竟头曼会担心李牧的援兵将至,他们可不会。 李牧的车架此时距离已经突破了前军封锁的狼族骑兵,只有不足半里的距离,震天的呼嚎声,刺鼻的血腥气,数不清的尸体和残肢,铺就在双方之间。 李牧一手扶着车架,一手按住镇岳剑,双眼平静的看着数倍于己方,堪称铺天盖地的狼族骑兵。 头曼果如他所料,没有当机立断的撤军,那么这一战,便算是他赢了,剩下的就是撑过这一刻钟。 说实话,不难,只是……伤亡会进一步扩大罢了。 这时候,古寻的声音再一次自他身后响起,夹杂着轻松的笑意,“既然没多少时间了,上将军可以把所有你的士兵都派出去拖延狼族军队。” 末了,古寻还特意强调一句,“你周围最好一个友军都不要留。” “嗯?”这回李牧迷惑了,扭头看向古寻。 古寻没有解释,两手一摊,回道,“如果相信我,就照做,不会害你的。” “……”李牧沉默了片刻,没有再问缘由,而是传下了军令,将护在车架前最后的防守线,也就是他的亲兵,给派了出去,尽可能的扩大此时残存的北地军组成的拦截网。 如此一来,他身边就剩下了古寻,连车上的御手都被他派出去了,自己亲自驾驭战车。 若不是李牧威望够高,这种疯狂的命令根本没人愿意执行。 狼族人见到此景,更是蜂拥而上,所有人都抛下了身边的敌人,目标直指李牧——猎狼人的性命近在眼前了! 头曼躲在后方,但也能看见李牧此时的状况,他心里很清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是……无所谓了,不管你有什么布置,反正凭空变不出人来,我数万大军,淹死你都够了! 古寻此时上前两步,和李牧并肩而立,侧首看了看这个年已半百的老将军,笑道,“呵呵,这天寒地冻的,打仗未免太过残酷,太冷了!” “我应该给狼族……取取暖!” 晴空一闪,虹光落影,白刃焰脊的长虹剑悄然出现在古寻手中,驱动战车的四匹健壮黑马不知怎么的停下了脚步,战车由此驻足不动。 古寻右手持剑一翻手腕,剑器倒转,双手同时反握住剑,向下轻轻一杵,抵住战车底部。 此时,狼族骑兵冲的最快的一批人已经靠近了车架,位于后方的那些则一边冲锋,一边射箭,不过这些寻常箭矢并不能对李牧造成伤害,抽出镇岳剑,轻轻松松的就全部挡住了,顺便还把射向古寻的也挡住了。 “古先生,你打算怎么做?”持剑而立,李牧神色泰然的望着无边无际,黑压压一片的狼族大军,平静的朝古寻问道。 “嗯……不妨先驾车往后撤撤?”古寻拄着剑,双眼微阖,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嗯?”李牧侧首看向对方,轻咦一声。 “让战车跑一会!”古寻双眼仍旧闭着,如此补充道。 李牧不知其然,但是,用人不疑,既然选择了相信对方,那就继续坚持下去吧。 没有犹豫,也不顾及脸面,李牧一扯缰绳,调转战车,呼啸着就调头跑了。 狼族那些憨憨见到声名赫赫的猎狼人竟然跑了,更来劲了,兴奋的挥舞着弯刀,扯着嗓子叫喊,整个战场上都是他们鬼哭狼嚎的声音。 至少上万的狼族骑兵跟在李牧的战车之后,绵延不绝,马蹄踏下,掀起不散的烟尘,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长长的黑黄色线条。 战车的速度并不能快过狼族骑兵,因为马匹不行,北地军的马都是良马,可是和草原上的战马相比却又普遍逊色一筹,何况一方是坐人,一方是拉车。 李牧抄起镇岳剑,一边驾车,一边除掉了最先赶上来的几个敌人,不过这样也撑不了多久。 好在古寻终于开口了,“转向,冲进去!” 李牧仍不犹豫,当即就是一个急转,画了个极限的弧度,又迎着狼族大军冲了进去,单薄的骑兵面对战车还是会处于下风,一时间被撞了个人仰马翻,不过他们人毕竟太多了,战车的冲势只能维持一时,李牧二人马上就要面临无休无止的敌人了。 不过古寻也正好睁开了眼。 霎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温……似乎回暖了。 最靠近古寻的李牧有着比旁人更直观的感受,脸色陡然一变,身上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身体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不以他意志为转移的最纯粹的恐惧。 所有的马匹开始躁动,遵循着本能的开始逃离危险的中心,可惜为时已晚。 冲天而起的气势,几乎可以搅动云霄,李牧生平从未感受到过的,甚至连想象都未曾想象过的磅礴的真气从古寻体内迸裂而出,无穷无尽一般全部涌入他手中那把剑器之中。 古寻神色漠然的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心中不喜不悲,体内彷佛用之不竭的真气流窜于周身经脉之中,契合着剑法心诀的奥义…… 心中无我,方能无欲无求! 无畏无惧,无怨无悔,方能收发自如! 人剑合一,终能无坚不摧! 火舞旋风第十三式——凤凰涅槃! 燎原的焰火在这片平原上陡然升起,起先是橙红,继而转而金红,最后化作耀眼夺目,不可直视的金光圣火,无根无源,却无穷无尽,呼啸着,盘旋着,咆哮着,在瞬息间就吞噬了以古寻为中心的,方圆一里地之内的一切。 上万的狼族骑兵被顷刻间笼罩淹没,哀嚎声随之响起,不过很快就消失无踪,无声无息的融入了这团耀眼的风暴之中。 金色焰火盘旋汇聚,在大地上放纵的肆虐着,草木沙石全都没能幸免于难,转眼间化作焦炭,又在持续的炙烤下,渐渐晶化。 待到一切都被焚化,金色焰火开始汹涌着往天上汇聚而去,化作金色火焰风暴,彷佛接天连地,有首无尾的龙卷,纵然没有波及其中的其余狼族军队和北地军,也因此感受到了久违的燥热感。 可惜这珍贵的温暖尽管驱散了他们身体上的寒冷,却让他们心灵上凝结出了无尽的森寒。 7017k 第四百七十四章 风止人息 所有侥幸没有被火焰吞噬的人,不论是狼族人,还是北地军,全都呆愣愣的看着眼前宛如降世一般的场景,心中不受控制的涌现的恐惧,让他们动弹不得,身体炙热,心底冰凉。 而此时,汹涌盘旋的流焰风暴也终于余劲渐散,陡然崩塌,焰光化作实质的流火,宛如火山喷发后滚滚流动的岩浆一般,席卷向四面八方,将破坏的范围再次扩大了一里有余,近乎吞噬掉了半个战场的一切生机。 至此,云消雨歇,风暴尽散。 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疮痍的战场,一半是由死者的血肉和生者的呆滞构成,一半是由焦黑赤裸和隐隐结晶化的地面构成,唯一的例外便是中心处,安然无恙的那辆战车,包括拉车的马匹,李牧,以及一切变化的源头,古寻。 古寻的脸色稍稍有些泛白,体内经脉一时有些空虚干涸,这是他很久没有过的感受了。 好在,不是白费力气,刚才那一剑,解决了近乎三分之一的狼族士兵。 而此时,在所有呆滞的双方士兵之外,李牧的大部队援军也终于赶至,包围圈彻底成型,头曼,以及在场的所有狼族人,都无处可逃了。 古寻极目望去,看见了一切,露出了浅笑,“呵呵,上将军,时间刚刚好!” ……………… 大战落幕,战果如同李牧最先期望的那般,头曼死了,他的狼族大军也一同葬身于雁门关外。 古寻那一剑,摧毁了所有人的理智,头曼至死都没能组织起残余的几万军队进行反抗,他本人甚至都不是死在古寻手里,而是六指黑侠杀的。 当然,古寻这一剑同样也对北地军造成了足以铭记一生的深刻印象,不过鉴于他不是敌人,所以北地军至少没有像狼族那样疯了一大半。 这场战役的结果流传向了七国天下,不过古寻这一剑的风采,却被李牧竭力隐瞒了下来。 这是古寻的要求,他可不想以后因此被七国所有的势力都给死死的盯住,更不想因此刺激到七国国君,人生不可平淡如水,但也最好不要全是波涛汹涌。 好在北地边军军纪严明,有李牧的严格约束,此事基本没有大范围流传出去,少有些许流言,一般也没人信,只当是个传说故事。 六指黑侠也约束了墨门弟子不可外传此事。 再加上李牧当天就让北地军清理了现场,破坏了古寻造成的痕迹,此事算是真正隐瞒了下来。 除他们这些当事人以外,知道的最详细的大概就是……仓惶北逃的冒顿了。 ……………… 战后次日,云中郡外,冒顿军营中。 “左贤王,左贤王!”报信的斥候步履匆匆的赶赴中军大帐,一脸焦急之色。 冒顿在营帐里,听着外面急躁的呼喊,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几天他就一直心绪不宁,担心头曼那边出大问题,可惜军情传递有时间限制,只能坐立不安的等待,现在终于等到了情报,却…… “快说,怎么了!?” 斥候一进营帐,还没说话,冒顿就先大喝一声急急慌慌的问道。 斥候不敢怠慢,赶紧汇报,“左贤王,大事不好,单于他……单于他战死了!” “嗯……”冒顿没有出声,已经盯着斥候,等他下面的话。 如果只是头曼死了,那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喜事,但是这个斥候可是他的老部下了,对他和头曼之间的龃龉一清二楚,单纯只是死个头曼,他不会一脸的惊慌失措。 “除了单于,还有右谷蠡王,以及王庭部下和右谷蠡王部下的八万余大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什么!?无一生还,全军覆没?这怎么可能?”一听这个消息,冒顿顿时失态了,咆哮着质问道。 “回大王,真的……全都死了,我们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任何一支逃出来的残兵。” “这……这怎么可能……”冒顿向后一瘫,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失神的呢喃道。 他从一开始,看好的就是李牧,几乎不认为自己那个老父亲有任何赢得概率,不过他也没想到,那个老东西竟然能输的这么彻底! 全灭! 他本以为要么头曼死了,大军溃散,要头曼没死,但是军队伤亡惨重,无论哪一种对他都是好事。 头曼死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以左贤王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去收拢残兵,壮大自身的力量,然后再回到王庭去解决那个该死的阏氏,以及那个小杂种。 头曼没死,损失了大批部队,王庭的力量势必衰减,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他可以借此机会发育一波,再图大业。 结果现在两样全没了,他怎么搞? 头曼一死,就要选新的单于,可是仅凭他手下这一万来人,再加上左贤王部留守的一部分,最多也就两万人,想要和掌控住王庭的头曼阏氏相争,有些难啊……何况还有右贤王和左谷蠡王两个不稳定因素。 理论上,狼族四王中,势力最强的就是左贤王部,但是冒顿同时受到了王庭,以及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四方势力的针对,这些年一直在夹缝中挣扎发展,势力扩张的极为缓慢,实际实力反而几乎落到了最后,和右谷蠡王半斤八两。 他现在这个状态回去一打三……呃……真的不太现实啊。 “去将屠耆大人请来。”冒顿从沉思中回过神,对下面的斥候吩咐道。 …… 未及片刻,佝偻着身子的老屠耆就晃晃悠悠的拄着拐杖来到了营帐之中。 “左贤王大人,您找我?” “老屠耆,头曼单于死了,死在了猎狼人手中。” 听到这话,老屠耆浑浊的双眼中飘过了一丝不解,不由确认道,“您确定吗?” “斥候已经确定了。”冒顿一点头,语气凝重的回复道,“不止是他,连同王庭和右谷蠡王部下大军,全军覆没。” 老屠耆见到他这副确凿的模样,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后才说道: “如此一来,我前几日看到的黑暗,恐怕是个变数……” 7017k 第四百七十五章 继续的旅途 几年前,老屠耆作为狼族仅存的大贤者,地位崇高,本可以在头曼这个王庭单于麾下舒舒服服的混日子,却毅然决然的背弃了头曼,投靠了被头曼视为眼中钉的长子冒顿。 正因为有了老屠耆的帮助,昔日冒顿才能九死一生的从大月氏独身逃回狼族。 而他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就是因为看见了头曼,亦或者说是冒顿的未来——头曼会死于冒顿之手,而冒顿会成为新的狼王,带领狼族走向更大的辉煌。 然而现在未来发生了偏转,本应该在多年以后死于冒顿之手的头曼却突然埋骨雁门……老屠耆很诧异,虽然他的预言之术很随机,也很少得到有效的信息,但是从来没错过,这是第一次,理所当然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几天‘看到’的那个黑暗空洞。 冒顿不懂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什么变数啊,黑暗啊啥的,他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老屠耆,您觉得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老屠耆没怎么思虑,当即回道,“自然是尽快赶回王庭,继承单于王位。” “可是阏氏……”冒顿露出些许难色。 他不是害怕困难,只是习惯性的想要看看老屠耆会不会给出建议——他很少会直接干预冒顿的举措,不过一旦干预了,往往都很重要,且有必要。 “冒顿……”老屠耆罕见的直呼了冒顿的名字,声音颤颤巍巍却语重心长的回应道,“你终将会成为草原上新的狼王,带领狼族走向辉煌!” “我明白了!”冒顿得到这么个回复,原本稍有忐忑的内心终于安定下来,做出了决定。 即刻返回狼族王庭! ……………… 熟悉的马车走在陌生的道路上,让人心潮澎湃的大战过后,无数生命消亡,但旅途仍在继续,古寻和焰灵姬在善无又逗留了一段时间后,拒绝了邀请他们坐机关朱雀一同前往蓟都的六指黑侠,又一次驾驶着心爱的小马车上路了。 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多看看路上的风景,至于乘坐机关朱雀上天遨游这种常人难以拒绝的诱惑……说的跟谁不会似的! 古寻要是想快点赶路,自己不会御剑带着焰灵姬吗?速度更快,两天就可以周游七国一圈。 还有就是,古寻其实很喜欢现在这个时代的北地风景。 “所以说,你到底喜欢这里什么啊?”焰灵姬撩开窗帘,看着外面枯黄苍凉的荒蛮野景,十分不理解的问了一句。 北地苦寒,人烟稀少,城池稀疏,三个郡的城池数量还没有中原腹地一个郡多,而没有人,在这个时代就代表着近乎绝对的荒蛮落后,所以放眼望去,看到的最多的就是荒山野地,再加上寒冬将至,万物死寂,草木枯黄,满眼都是荒凉寂寥之色,一般来说正常人都不会偏爱这种风景。 自古逢秋悲寂寥,这才是常态,胜春朝的到底是少数。 古寻也不是少数人,他只是单纯的偏爱寂寥之景,方便他抒发一下偶尔涌现的伤春悲秋之心情。 古寻懒洋洋的靠在车架上,迎着冬日耀眼却毫不温暖的阳光,懒散的回道,“你看这一片苍茫天地,是否产生了些许的渺小感?” “嗯……是有点。”焰灵姬不明所以的看着远处的连山荒景,感受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是有点这种感觉,不过……“所以你就是为了体会这种渺小感?闲的没事了吧?” 古寻扭脸侧目一瞥她,“不,渺小的是你们,我可不会有这种感觉,我体会的是旁人的渺小。” “啊……”焰灵姬脸一拧,打算呲古寻两句,转念一想又说不出话,人家有这个底气啊,“是,你是不渺小……” 你发起威来都能把山炸平了,是不渺小…… “你这么伟大,为什么还要李牧他们帮你隐瞒呢?”想了半天,焰灵姬还是憋了一句话出来堵古寻。 “你想走到哪都被像看犯人一样看的死死的?”古寻皱着眉头反问一句。 “你那么厉害,谁敢这么对你?”焰灵姬哼哼唧唧的回了一句。 “总归是麻烦。”古寻摆了摆手,“况且我练武主要是为了让别人必须跟我讲道理,而我不需要跟别人讲道理,归根结底还是跟人交流时发挥作用的,不是单纯的制造恐惧,让所有人见了我都害怕。” “那你那天何必出手呢?”焰灵姬又问道,“你直接带着李牧离开战场,那些狼族人也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撤退了。” “嗯……恰逢其会吧,原本没打算用那么大力的,可谁让狼族那么配合呢,没脑子的全冲上来了,机不可失啊。” “好吧。”焰灵姬撇撇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咱们什么时候能到燕国的都城啊?” “我看看啊……”古寻翻了翻地图册,“蓟都,正好在正东方向,距离不近啊,穿过代郡之后,还要再过上谷郡,蓟都在上谷和渔阳的交界处……大概要半个多月,将近一个月吧。” “这么久的话,到了岂不是接近深冬了?”焰灵姬感受了一下外面艳阳高照却难减半分冷寒的气温,不由叹道。 “运气不错的话,刚好可以在蓟都看雪景。”古寻点了点头,“李牧说燕国那边的雪景最是好看了。” “他一个赵国的将军,还了解燕国的雪景?” “呃……按他的说法是,八年前他打残了北地狼族之后,就被刚即位,需要一点武功来凸显自己的赵悼襄王给派去攻燕了,打下了方城,那地方离蓟都已然不远了,有幸欣赏过一点燕国冬景。” “……”可以,这个解释很将军。 “雪景好看就好看呗,反正我也不喜欢。”焰灵姬干巴巴的回了这么一句,然后又问道,“那你到燕国又打算祸祸谁啊?燕国的相国是哪位?” 古寻斜眼一瞥她,没好气的回道,“我没打算祸祸任何人,也不知道燕国相国是哪位。” “不过燕国……恐怕会比赵国更有趣一点。” “你指的是……苍龙七宿?” “很显然。”古寻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笑容。 7017k 第四百七十六章 蓟都之变 “说起这个,阴阳家真的就吃了你的哑巴亏,白费了那么多钱,什么都没捞着?”说起这些,焰灵姬又想起来阴阳家的那几个女人了。 “不然呢?”古寻含笑反问了一句,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她们也算不上毫无收获,至少……还有个一看就不寻常的盒子。” “哈哈哈……”焰灵姬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也算收获。 古寻歪了歪头,笑意不减,没再说什么。 当然算收获,那盒子的材质可不一般,古寻用八成力都没能捏动,换了寻常铁器都能拧成麻花了。 当然了,这只是玩笑之话,阴阳家……或者说月神那个女人肯定不可能就拿个空盒子会去向东皇太一交差,根据罗网后来传给古寻的情报来看,她解决了郭开之后恐怕仍然没有径直离开赵国,而是秘密接触了大量的赵国王室,尤其是平原君赵胜一脉,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铜盒。 就如古寻所说的一样,他动了盒子没必要掩饰,而如果不是因为他,铜盒空了的主要缘由,就还得找赵国王室的人了解。 也不知道她查出来头绪没有。 焰灵姬笑够了以后,复又问起了燕国的事情,“我听人说过,燕国是如今中原七国中存在时间最悠久的,所以你才会觉得在那里会有更多关于苍龙七宿的收获?” “一部分吧,不全是。”古寻没有全盘肯定焰灵姬的说法。 燕国的悠久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的,燕国牵扯到了秦时三大(或者是四大?)失联主角之一高月的出身,而且墨家的主要活动范围也是在燕国,算是多方面因素叠加在一起了。 ……………… 另一边,千里之外的燕国国度蓟城,却迎来了一队重量级的人马。 这些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来历——秦国使臣团。 这支使臣队伍是嬴政派遣来的,目的是为了让燕国遣送太子燕丹前往咸阳为质。 秦国如今的外交政策基本还是和范睢当年指定的一致,远交近攻,而‘远交’这个策略中,质子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像是韩赵魏三晋之国,秦国就不需要质子,因为大家就是分分钟打起来的关系,你派遣质子也没用,需要打的时候,没谁会犹豫。 但是像齐国和燕国,质子就很有必要了,一方派出质子表现自己无意和秦国为敌的诚意,一方接收质子表明自己如今不会无故攻击对方,如此大家都能安心一点。 虽说也是个表面工作,可许多人就是需要这个表面工作,弱者以此自欺欺人,强者以此假意安抚。 秦王嬴政如今正式亲政,要求燕王喜派遣质子也是合情合理,唯一特别点的就是质子的人选有些……不大合适,竟然要的是太子燕丹,燕国的王储。 以燕太子丹的老师太傅鞠武为首的群臣极力反对此事,希望燕王喜能够驳回秦王的要求,换一个王室公子发往咸阳为质,燕王喜也同意了,毕竟没有随随便便把第一顺位继承人给送到别国为质的道理。 但是秦国使臣团的态度却非常强硬,非燕太子丹不可,理由给的也很冠冕堂皇——当年燕太子丹曾和我国大王同在邯郸为质,关系殊为不错,此次大王希望燕太子来咸阳也是为了一叙旧友之情。 况且秦燕世代交好,所谓为质,不过就是前往咸阳作客几年,燕王又有何担心之处? 这话一堵,燕王喜确实不太敢反对了,他怕秦国怕的厉害,一直努力和秦国交好,一旦因为拒绝这个而被秦王视为燕国有异心,那可怎么办? 反正人家说的也有道理,秦燕交好,自己的太子过去就是换个地方住着,况且秦王还和他有旧,能有什么危险? 所以,最后燕王喜同意了秦国的要求,责令太子丹不日跟随秦国使臣团前往咸阳为质。 虽然鞠武等人竭力反对,然而在燕国,燕王喜是说一不二的,反对无效。 结果就是,六指黑侠刚坐着机关朱雀风尘仆仆的赶回蓟都,就得知了自己的弟子,墨家统领之一的太子丹要被发配到咸阳去了! 蓟城,墨家据点之中。 “已经确定了吗?”六指黑侠披着一身永远不变的黑白斗篷,向身前的人确认道。 “确定了。”对方点了点头,“我父王已经下了命令,除非秦国方面转变主意,否则此事无从更改。” ‘父王’一词说出口,也就表明了说话者的身份,正是如今蓟城风云变幻的中心人物,燕国太子,墨家统领,巨子六指黑侠之徒,燕丹,或者叫……姬丹? 其人看起来一副沉着稳重之象,即使说着自己的倒霉事,也依旧面色安然,只是有些凝重,却不慌张失措,和他老师一样,披着一身斗篷,遮住了大半身体,应该是为了掩饰身份,毕竟哪怕是墨家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位统领的真实身份是燕国太子。 “秦国那位……当年你和他的关系真的不错?”六指黑侠的六指左手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动了几下,心知此事已不可改,现在要研究的就是秦国方面到底因为什么提出了这个要求。 “呃……说来,确实不错。”燕丹点了点头,“赵国和秦燕的关系都不好,我和他当年在邯郸颇受排挤,相互之间也就结下了些许友谊,不过他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叙旧。” 六指黑侠没有接燕丹最后一句话——这不是肯定的吗! “你对此怎么看?”六指黑侠沉思了片刻后,没有给出什么猜想,反而先问起了燕丹的看法。 “嗯……弟子有些想法,但是……又觉得不太成熟。”燕丹想了一下,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他说的想法,其实在猜测嬴政此举是不是为了消除一些……隐患。 当年为质的时候,他和嬴政都表露出过自己的野心,虽然略有分歧,但都算是志在天下,如今嬴政大权在握,俨然一副踌躇满志之象,正是一展抱负的时刻,而他的敌人自然就是山东六国,如此一来,和他有着同样野心的自己,也就算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了。 也许他是想要先一步除掉自己? 这是燕丹的一个猜测,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太……应该说太不靠谱,这两年他在墨家隐姓埋名,基本没有外人知晓他和墨家关系,在朝政上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不过是在百姓之中树立了些许贤名,而且出了蓟城就不好使。 这表现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了,嬴政这得多小心眼才会寻机对付自己? 7017k 第四百七十七章 阴阳家的需求 “嗯……”六指黑侠见自己这个弟子如此表现,知道他那个想法估计是真的靠不住,也就没追问,轻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其实也有个猜测——这件事和阴阳家有关。 燕丹作为燕国太子,理论上是除燕王喜本人外最可能知道属于燕国的那个铜盒的下落的人,阴阳家若筹谋此事,就绕不开燕丹,毕竟她们再强也不能直接去打一国之君的主意,只能退而求其次找继承人。 尤其是燕都蓟城,这里几乎算是墨家的大本营,墨门的力量远超其余诸国,阴阳家在这里根本就活动不开,想像在邯郸城那般肆意不现实,只能用最迂回的方式谋划自己的目标。 这个猜测六指黑侠觉得概率很大,但是他没法和燕丹说,墨家明面上和苍龙七宿是没有任何瓜葛的,六指黑侠也从没和墨家弟子,包括很可能与苍龙七宿本就关系密切的燕丹,说起过这些事。 而燕丹也从未主动提过苍龙七宿,不知道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还是……刻意在隐瞒什么。 六指黑侠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只是姑且认为这算是自己和弟子之间的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他现在还无意打破这个默契,所以这个猜测注定只能存在于他自己的脑子里。 “秦王此举背后深意不明,你此去咸阳,怕是不会安生。” 同样半隐藏在兜帽之下,不过比之自己的老师还是露出了部分面貌的燕丹微微颔首,“弟子明白,不过秦燕此时毕竟交好,只要弟子行事谨慎一些,秦王总不能加害于我,老师不必担心。” 六指黑侠微微晃了晃脑袋,我担心的可不是秦王,人家要害你大可不必非把你折腾到咸阳去,“……不管怎么,你且小心吧,咸阳是阴阳家的地盘,墨家在那里几乎没有任何力量,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弟子明白。”燕丹微微垂首,表示听教。 “如果确有难事,可以试着去太乙山,以墨家的名义找道家帮忙,嗯……最好找人宗。”六指黑侠最后叮嘱道。 随后,燕丹就告辞离开了,他身为太子,不能脱离旁人的视线太久。 在这方面他一向最是小心谨慎,尤其是现在这个情况,一旦自己在墨家的身份曝光了,秦王也许不会拿自己怎样,但阴阳家这个墨家的世仇死敌八成不会放过自己。 苟命要紧! ……………… 另一边,秦国,咸阳,章台宫中,嬴政正在接见刚从赵国回来的大秦护法,月神。 “东皇掌教的要求,寡人已经满足了,燕丹不日应该就会赶赴咸阳。”头戴冠冕,嬴政晨星一般的漆黑眼眸隐藏在流珠之后,让人难以透过眼神真切的看出他的心思。 月神一袭宫裙,静静的伫立于王位下方,微微欠身一礼,清朗的嗓音响起,“多谢陛下。” “嗯……无需谢礼,不过,关于为什么会需要燕丹这件事,月神护法能否为寡人解惑?”嬴政身形纹丝不动,眼神似乎也没有丝毫的闪烁晃动,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王者之象,语气森冷平静。 “因为他是姬姓后裔。”月神一脸恬淡,文静的轻声给出了答案,似乎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姬姓……有意思。”嬴政呢喃了一句。 而后月神又自己主动补充道,“寻常的姬姓后裔并不满足要求,燕丹,正是当今世上最合适的人。” “是吗……”嬴政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那么,除了燕丹,还有别的要求吗?” “有。”月神毫不犹豫的回道。 嬴政的眼神透过流珠投射到月神身上,静静的不说话,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被嬴政的眼神一盯,月神只觉得浑身一僵,硬是让一个武功稀松平常之人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不过倒也正常,一国之君的气势,自然非同凡响。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君王都能有这份气势,如今山东六国中绝大部分的君王都属于……呃……一言难尽型,也谈不上什么王者气势了。 “除了燕丹,还需要蜀山部落世代保护的扶桑神木,以及其上供奉的神鸟三足金乌。” “嗯……”嬴政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月神的回答有些意思啊。 蜀山部落……这个按照他的理解,应该蜀地的某个偏远本土部族,虽然没听说过,但不需要多想,这是蜀郡郡守该做的事。 而扶桑神木这个传说中的神木突然走进现实倒也可以接受,说不定只是一株生长的足够久远的枝叶繁茂到足以遮天蔽日的巨树,被当地的土著部落认定为神树供奉了起来,这在蜀地也很常见。 但是三足金乌……就有点意思了,传说中的太阳神鸟,天生三足,黑羽金身。 除了公孙龙的鸡,他可没听说过哪种鸟……禽类能有三足,是单纯的某只鸟发生了些特殊的畸变,生出了三足之后被蜀地部落的人发现供奉了起来,还是真的存在所谓的神异呢…… 说实话,嬴政趋向于后者,原因很简单,他自己要追求的就是虚无缥缈的长生,若是世上真有传说中的神鸟,那对他而言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蜀地的事,过段时间,寡人就会去安排。”思绪从脑海中飘过,嬴政恢复了平静,微微颔首,朝月神说道。 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是件小事。 虽然秦国对于蜀地的控制力度其实一直都不怎么样,只有负责产粮的成都一带的平原地区完全被秦国掌控,其余的地方则时有动乱,因为那些隐居山林荒野的蜀地土著部落一直在反抗。 那些地盘本身价值就不算大,而且不适合大军团作战,所以秦国方面对此也就处于一种半放任自流的状态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了需要,秦国的大军也绝对随时都能为嬴政荡平叛乱,对付一个蜀地部落,更是不在话下。 当然,嬴政没打算立刻就去把那什么扶桑神木和三足金乌从蜀地夺来,要等一等……对于阴阳家,他可没那么相信,燕丹的事是因为本就需要燕王喜遣送质子入秦,他索性就一并办了,但是其他的就不能如此急躁了。 7017k 第四百七十八章 蓟都 不料,不需要嬴政拖时间,月神自己此时就主动出言劝阻道,“陛下无须着急,蜀地之事大可先放一放。” “嗯?”嬴政轻哼一声,目光复又聚焦在月神身上,让其凭空再多了三分压力。 月神神色稍微凝结,但语气还是保持着平缓沉稳,不急不徐的回答道: “扶桑神木和三足金乌之事,可以放到最后再办,在此之前,还有其他的需求。” “说!” “一个人,一个……女人。” “谁?” “昔日卫国大将军公孙羽的孙女,公孙丽。”月神不假思索,立刻说出了答案。 嬴政眼皮都没动一下,公孙丽的身份他不关心,公孙羽这个大将军都死在他秦国的军队手里了,何况一个遗孤,唯一重要的就是……人在哪。 当然,这个问题他不会去问月神,因为不需要。 “寡人知道了。”嬴政回了最后一句话,合起了双眼,然后抬起手微微一摆,示意月神可以走了。 月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管人看不看得见,对着闭目沉思的嬴政一礼,转身飘然离去。 再度转回燕国,蓟都城内,一处僻静的民居之中,嬴政和月神谈话末尾的核心人物,也就是公孙丽,正住在此处。 当年卫国还安然无恙的存在着,他师傅卫国大将军公孙羽也还活着的时候,生性潇洒不羁,又颇富有正义感的他就和墨家有了些联系。 后来秦军伐卫,濮阳城破,公孙羽战死,他独身带着师妹公孙丽逃亡,却又被罗网盯上,几度陷入危险之中,好在最后得到了六指黑侠的帮助,于是便加入了墨家,自此,他的主要活动范围也就定在了燕国境内,理所当然的,公孙丽也就跟着一并来了燕国。 不过相比如同浪子一般,闲不住的荆轲,公孙丽却要安定的多,不喜欢到处漂泊,于是就在蓟都定居了下来,不过荆轲常年在外漂泊奔波,和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师妹也是聚少离多。 此时公孙丽正在高兴,因为荆轲难得的回来了,不过她却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千里之外的秦国盯上了。 ……………… 时间一晃过去了,季节正式踏入了冬天,万物枯死,生机消匿,植物变为地上的杂草,等待着埋入地中腐朽溃烂,再次化作生机,动物藏身穴窟,艰难的苦捱着寒冬,等待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连自诩万物灵长的人,也鲜有踪迹了。 这个时代本就少有人会出远门,更何况这大冬天的,以普通马车的保暖性能,只怕会生生冻死人,路上自然只有寂静无声。 不过少有毕竟不是没有,有些人尽管不想这个时候赶路,却不得不走,比如燕太子丹,有的人则压根不惧严寒,反而就是欣赏这股万籁俱寂的森冷,比如古寻。 燕丹按照秦国的要求,老老实实的踏上了前往咸阳的旅程,而古寻二人也在预料的时间内,抵达了蓟都。 和邯郸那时的情景一样,古寻的到来又一次吸引了蓟都内绝大多数势力的注意力,呃……其实主要也就两家。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百家显学墨门,六指黑侠甚至早在古寻抵达之前就得到了消息。 除此之外,就是燕王喜的弟弟,也是燕国的实权封君,雁春君,他之前和燕太子丹一同辅佐燕王喜处理朝政,现在没了燕丹的制衡,权势愈发炽盛,不过和韩国那种大将军姬无夜本身的权力就已经为韩王安所忌惮不同,燕王喜在位多年,期间也从不存在什么一手遮天的权臣,所有的权力尽归与他自己一人,雁春君也好,太子丹也好,都是他自己选择了放权于其人,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收回这份权力。 尽管算不上是权臣,但是雁春君还是凭借着自己在燕王喜面前的地位,成功的勾搭了上了罗网,成为了罗网在燕国的最大合作伙伴。 不过说实话,罗网对燕国实在不怎么上心,重视程度甚至都不如韩国,因为燕国是秦国攻略目标中,最靠后的国家之一,地处偏远,国力衰微,根本没有抵御秦国的能力,只需要埋颗钉子,确保燕国不过暗戳戳的参与什么合纵伐秦的行动就好。 再加上墨家在这的势力太强,罗网也得退避三舍。 除了这两家势力之外,蓟都也就基本不存在有资格接触古寻这种层次的势力了,归根结底是墨家在这里势力太突出了。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势力有资格知道,那就是燕王喜本人,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应当知道城中大的变故,尤其是古寻这种危险分子入城。 不过,这年头没有什么特务组织一说,王权的耳目实际上十分闭塞,别说都城之外,就是王宫之外的事,如果有人存心隐瞒了,说不准君王楞能被瞒个十年八载的。 就像燕王喜被自己的亲族弟欺骗一样,权力是在他手上,但是握有权力之人若是不能真正发挥其效用,也不过只是虚妄罢了。 骗你没商量! 而古寻的消息,很不巧的就被雁春君隐瞒了,理由自然是罗网的嘱咐。 ……………… 古寻驾着马车,慢慢的行驶在蓟城之内,随意的浏览着北地雪城的景致。 如今的气温基本就是在零度附近摆荡,不过还未下过雪,并无雪景可看,但是这座城池却给人一种无形的森冷之感,古朴陈旧的城墙,冷冽森白的地面,以及周遭所有人都裹着厚厚的毛皮衣服,让人不由的认为自己,已然被雪色包围。 古寻和焰灵姬如今也该换了装束,虽然不怕冷,但是没必要太过标新立异,非得穿着一身和常人迥异的春秋衣物。 古寻在白袍外面又额外罩了一件白底黑边的大麾,焰灵姬则依旧是一身红色冬服。 古寻觉得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的也稀奇,竟然能弄出来火红色的皮草大衣,虽然那卖衣服的说这是什么极北地区罕见的火狐皮毛,天生一身如焰红色的皮毛,十分珍贵。 7017k 请假 如题,主旨是请假,原因呢是有些卡文,时间来不及了。 原本我是打算按照严苛的时间线来的,所以燕国的情节很少,像是小高啊,雪女啊,这个点儿都没戏份,结果这不是决定改了吗,他们就又有戏份了,可我最近时间不太够,情节没构思好,so…… 只能请大家见谅了。 顺便提前说一下,这几个月可能请假会多一些,因为天冷了……我一吹寒风就会头疼,持续一整天,几乎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 虽然会尽可能的戴帽子,但是,总归不可能完全防范住。 我尽量保证全勤。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九章 妃雪阁 “你老是看我衣服干什么?心疼钱了?” 到了客栈以后,古寻安排好马车,然后开了房间,两人一同上楼,期间古寻多看了两眼焰灵姬两眼。 敏感的姑娘自然分辨出来了古寻的视线焦点是放在自己身上这件新衣裳,而不是自己这个人,不由娇笑着调侃了对方一句。 “不是。”古寻摇了摇头,“只是在想,就这么一件,你岂不是没得换了?” “是啊。”焰灵姬目光流转,侧歪着脑袋,要求道,“所以你应该尽快帮我再买几件。” “呵!”古寻撇了撇嘴,“且找找看吧,鬼知道这玩意有没有第二件了,火狐……在新郑,咸阳,邯郸都没见过的东西,真假与否可是个未知数。” “嘁,总不可能就一件,看掌柜的你愿不愿意花钱喽!”焰灵姬一边念叨,一边用钥匙打开了他们的那间房,拉着古寻走了进去。 “多少钱都给你买,买不着我亲自给你做。”古寻不想和她纠结一件破衣服的事情,服软的回应道。 焰灵姬闻言笑了笑,自然不说这个了,衣服只是个话头,她要的就是古寻对他让步。 虽然情郎总是会这么做,但是谁又会介意再多一些呢? “接下来又要做什么,不会还在街头给人看病吧?”焰灵姬撂下房间钥匙,脱下了外面的火红大衣,露出了里面的清凉贴身长裙,优雅的侧躺到了床榻上,拄着脑袋看向古寻,随口问道,“现在可是寒冬了,再坐大街上不合适了啊。” 古寻此时也脱下了自己的大麾,体内内力涌动,飞虹真气逸散而出,屋内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也靠近北方异族的缘故,蓟城的这间客栈屋内同赵国一样置有椅子,让古寻得以舒服的坐下,然后才回道: “摆摊是不可能摆摊的……至于怎么行医,且让我先研究研究。”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外行人士发出了不解的疑问。 古寻却只是斜眼瞅了她一下,没有正面作答,“你又不是大夫,管那么多干嘛?” “哼!”焰灵姬对此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了。 本来她也对这些不感兴趣,随口一问罢了,不说就不说。 其实古寻之所以说要研究,其原因就在于,他担心如果自己在蓟城行医,很可能一天得医治几百个伤寒病患者。 以蓟城的气温来看,这几乎是必然发生的,虽然理论上蓟城的百姓都知道这里冷,知道保暖防寒,但是知道是一码事,有没有那个能力就是另一码事了。 同样的道理,这里理论上也不会缺少能治伤寒感冒的大夫,但是有大夫,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看得起大夫,吃得起药。 而往往越是没钱防寒,也没钱看病吃药的人,才越容易患病,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对于古寻来说,倘若自己只是开方子而不配药,看病的人就有可能买不起药,等于白折腾,而如果他又像在新郑和咸阳那样,寻常的药材直接白送……那他不如直接买入大量的药材,然后按方配好,交给墨家的人,让他们发给那些穷苦人家,还能省略一个步骤。 无论如何,直接行医都是一个莽撞且不明智的选择,他才不会一头撞上去。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duangduang’的敲门声,古寻和焰灵姬都没有露出异色,因为早就感知到了有人靠近,而且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 “谁啊?”古寻懒散的喊了一句。 外面立刻回话道,“两位客人,是我,客栈掌柜。” 古寻和焰灵姬互相看了看,倒是不知道客栈掌柜的找来干什么。 于是古寻站起身,外出几步打开门,直接问道,“什么事?” 客栈掌柜的闻声伸手递过来一封信函,“客官,方才有一个人嘱托我把这个交给您,请收好。” “给我的?”古寻嘀咕着拿过来信函,“好,有劳了。” 送走客栈掌柜,古寻拿着信关上房门,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拆开看了起来。 焰灵姬也来了几分兴致,挺起身子,凑了过来,脑袋贴着古寻,一同浏览了一遍信函的内容。 内容很简单,主旨就是六指黑侠邀请古寻明日傍晚见面一叙,不过这一次他定了一个算是比较公开的场合——妃雪阁。 这是蓟都的一家……怎么说呢,姑且算风月场所吧,不过主营的是歌舞表演,不是皮肉生意。 赵舞名冠天下,无出其右,而妃雪阁的舞姬当中就有不少会跳赵舞的,而且其中优秀者可以说已得神髓,当然,考虑到扩大客户群体,其他各国的舞蹈妃雪阁自然也有人跳,就是没赵舞那么出名。 而古寻对这个地方唯一的认知,自然就是……雪女了,呃……差点忘了还有高渐离。 雪女也算是古寻来蓟城的目标之一了,毕竟人家都叫这个名字了,不让她试试冰魄剑不合适,虽然古寻觉得她和冰魄剑的契合度恐怕都未必有月神高…… 反正来都来了,试试也不要钱,现在六指黑侠正好邀请自己在那见面,正好顺便就把这事给办了。 “妃雪阁……那是什么地方?”焰灵姬也看了邀请信,脑子里最先关注的重点,自然就是‘妃雪阁’这三个字。 偏过脑袋,焰灵姬的红唇抵着古寻的侧脸颊,吐气如兰的笑问道,“掌柜的,我听着这个地名,怎么和紫兰轩那么相像呢?” 听着对方不阴不阳的语气,古寻先是随手把信点了,然后才回道,“嗯……就我所知的话,妃雪阁这地方主要是看人跳舞,那方面的生意应该不做。” “是吗?”焰灵姬扭动着水蛇一般无骨的腰肢,钻到了古寻怀里,裸露在外的藕臂穿过对方的腋下,环住他的肩膀,精致的面容仍旧就在古寻眼前不到三寸的地方晃悠着,“掌柜的,你这话听着可不太令人信服,你们中原人,还有愿意花钱只看人跳舞的吗?” “呃……说不定还能听曲儿看戏之类的,我也不太清楚。”古寻右手伸到焰灵姬背后托住她,左手在半空比划着回答道。 7017k 第四百八十章 观舞 说实话,古寻也有些迷,印象里他记得妃雪阁是只跳舞的,至少不干皮肉生意,而且现在六指黑侠都在那请他见面了,应该就更不可能有那些十八禁的内容,但是……没那些玩意,还会有人愿意一掷千金? 真就单纯为了看个跳舞? 这年头,有钱的大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能愿意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有些理解不能。 所以古寻决定到时候好好研究研究,参观参观。 不过现在得先安抚怀里的美人,“行了,你也别纠结这个了,六指黑侠可是几十岁的老前辈了,不至于为老不尊的约我在风月场所见面。” “嘁!”焰灵姬却丝毫不给六指黑侠这个名头面子,冷冷一笑,“老前辈又怎么样?当初在新郑,七老八十还往紫兰轩跑的老头可不少!” “嘿!那能一样吗?”古寻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一摆手,懒得纠缠了,“算了,你跟我一起去就是了。” “算你识相!”焰灵姬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意。 她捏着妃雪阁的名字不撒手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古寻带着自己一起,倒不是为了监督或者看管什么的,对古寻没必要做这些,只是单纯的想凑热闹。 古寻也知道这姑娘只是闲不住,见此也笑了,俯下身子凑了上去,一口噙住对方粉嫩嫩的红唇,焰灵姬也没有抵抗,眯着眼睛搂住了古寻,享受其中。 ……………… 次日,傍晚,古寻带着焰灵姬,很轻松的就摸到了妃雪阁。 这种地方,近乎于地标性的建筑了,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问一般就能问到。 古寻和焰灵姬这对金童玉女出现在妃雪阁大门,还引起了旁人不小的关注,这里虽不是正经的风月场所(感觉定语用的怪怪的),但出入的到底都是男人,毕竟他们的目的普遍就是为了看女人,哪有自己带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一起看的道理? 古寻嘛,自然不在乎,这点小目光算不了什么,他早就被新郑城的百姓锻炼出来了。 焰灵姬更不在乎了,只是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妃雪阁的构造,大体看过一遍后,嫣然一笑,歪着头跟古寻小声说道: “掌柜的,看这妃雪阁,似乎比你那位相好的紫兰轩更有格调啊。” 古寻倒也不反驳,点了点头,“是更雅致一些,不过……二者干的也不是同一类别的营生,有差别再正常不过了。” 妃雪阁从外面大致浏览一遍的话,给人的感觉就是相比紫兰轩要素净的多,没有那般花哨,也不似紫兰轩那般喧嚣,更没有那么的姹紫嫣红,五光十色,门口挂着灯笼,映照得一片火红,而天边挂着初升的皎月,衬得一缕幽寂。 站在门口,听不到太多的人生鼎沸,但是隐约有丝竹之声入耳。 这栋建筑就和蓟城这座城池一样,尽管还未下雪,却已显得三分雪白。 古寻没想太多,这地方好不好跟他无关,反正让他选一个的话,他肯定待在紫兰轩。 拉着焰灵姬,在周遭客人以及迎宾的侍女意味莫明的注视下,古寻走进了妃雪阁。 穿过门口,来到大厅,最先入眼的就是伫立在正中央的白玉舞台,其上萦绕垂悬着大量粉白色的帷幕缎带,舞台周边环绕着一圈莲花水池,也不知道妃雪阁的人怎么做到的,这大冬天,愣是让这一池子荷花莲叶没有凋零,当然,也仅仅只是维持了没凋零枯死,至于盛放……那不可能。 这应当就是飞雪玉花台了。 古寻的脑子里飘过这么一个念头,然后就在侍女的带领下上了三楼,六指黑侠在那一层的单独包间里等他。 整个妃雪阁的中心等于是被掏空的状态,空出来的‘芯’就是飞雪玉花台,上下三层的包间也好,座位也好,全都可以直接看到这座舞台。 到了地方,六指黑侠已经坐在其中,摆好了温热的酒水,等待古寻多时了。 “巨子,我很意外你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约我见面啊!”古寻也没有多废话,先跟焰灵姬各自坐好,然后自己倒了杯热酒,才笑着跟六指黑侠寒暄道。 “哈哈,我本来是想找间酒楼约见古先生你的,不过恰逢今日飞雪玉花台有表演,错过了就得再等半个月,也算机会难得了,索性就请你来这里。” “半个月才表演一次?”焰灵姬很感兴趣的问了一句,“这地方的排场竟然这么大?” “呵呵,那倒不是,焰灵姬姑娘误会了。”六指黑侠也不忙着说正事,先为焰灵姬解惑道,“妃雪阁之所以在蓟都如此受人追捧,其主要原因就在于这里的头牌舞姬——雪女,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曲赵舞独傲群芳,冠绝天下,又生得一副倾城容颜,引得无数王公贵族痴迷疯狂。” “飞雪玉花台正是雪女姑娘专用的舞台,只有她才有资格在其上跳舞,而她每半个月才会献舞一曲。” “冠绝天下……有这么厉害的吗?那倒确实不能错过,得瞧一瞧啊、”焰灵姬侧目看向楼下水池中央处的八角白玉舞台,笑意盈盈的似问非问的念叨了一句。 这句话六指黑侠没有接腔,古寻却露出了笑意,他知道焰灵姬不服输的性子又上来,因为跳舞这种事她也擅长,嗯……还是钢管舞呢。 古寻也没有多理会焰灵姬的好胜心,毕竟对方还没露脸呢,跟六指黑侠闲聊道: “听着巨子你一本正经的说这些风月趣事,真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啊。” “呵呵,爱美之心,我亦不能免俗,闲暇之余便会来观舞一曲,放松心情。”六指黑侠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前辈高人的包袱,很坦然的回应道。 “巨子倒是潇洒。”古寻笑着点了点头,抿下一口酒,眉头微微一皱,“这酒……不错。” “呵呵,北地苦寒,冬日里都好喝这烈酒取暖,算是一种特色了,所以我就给你准备了一壶,如何,喝得惯吗?若是不喜欢我便让人换了。”六指黑侠见他这副表现,以为他不喜欢,如此建议道。 不过古寻摇摇头拒绝了,“不用麻烦了,挺好的。” 他刚才皱了下眉只是因为长时间没喝烈酒而已,实际上没什么喝不惯的,他不嗜酒,以他的实力也没有醉酒一说,喝酒只是消遣,什么样的都行,只要不是掺水的假酒就行。 7017k 第四百八十一章 雪女 见六指黑侠不急着跟自己说正事,古寻自然也不着急,一边抿着酒,一边透过前方的大窗口看向下面的舞台。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比较难得的表演,那自然要仔细欣赏一番。 此时大厅中仍旧时不时有人进入,不过渐渐稀少了,厅中也响起了预热气氛的弦音乐曲,只是舞台该出现的人还没有现身。 古寻晃悠着手里的酒杯,好奇的向六指黑侠问道,“刚才一路过来,这地方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了,区区一支舞,有这么大的魅力?” 黑袍下传来轻笑声,六指黑侠声音罕见的失去了往日的沉稳,转而松快了几分,回答道: “雪女姑娘的舞,确实值得一观。” 说完了肯定的话语,六指黑侠接着又补充道,“不过,这里绝大多数人,为的倒也不是真的观舞,一些是单纯的附庸风雅,还有一些嘛……呵呵……” “所以,还是为了人来的?”古寻咧嘴一笑,扭脸看着六指黑侠的兜帽,明知故问道,“既然如此,这雪女姑娘能够独善其身,出泥不染,想必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这是自然。”六指黑侠兜帽下永远漆黑明亮的眼眸望着下方气氛渐渐热闹起来的舞台大厅,颔首回道,“这种销金窟,收益之巨大,惹人眼红,怎么可能离开权力的支持呢?” “妃雪阁背后的支持者正是燕国的太子,燕丹殿下,也正是有他的庇护,雪女姑娘这些年才能免于沦落为那些觊觎她的权贵的玩物。” 六指黑侠说起燕丹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如同提及了一个不熟但知道的陌生人,让人丝毫听不出这人和他有关系,而且还是师徒这样的亲密关系。 古寻也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乐呵呵的回了一句,“那就可以理解了,有燕太子丹的庇护,蓟城之中确实没人能强迫她了。” 城中唯一在权势能压过燕丹的,只有他的亲爹燕王喜,但是作为一个当爹的,他不可能公然去抢自己儿子名下的女人,就算二人没有那方面的关系也不合适,区区一个女人,还不至于让燕王喜不要脸面。 还有雁春君倒是也能和燕丹争一争,但是他是燕丹的叔父,一样不合适,就算他舍得出去自己那张脸,燕丹也可以合情合理的拒绝他,闹到燕王喜那也是燕丹占理。 剩下的……那都是土鸡瓦狗,一边玩去就好了,没资格触太子的霉头。 谈话间,飞雪玉花台周遭的帷幕帘幔已经缓缓垂下,一道曼妙如仙的身影自半空悄然飘落其中,而随着这道身影出现,原本响彻在大厅中的丝竹弦乐已尽数熄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悠扬悦耳的琴音。 古寻精心听了一阵琴音,不由轻声赞叹道,“这个琴师,可比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强多了。” 六指黑侠眼神一晃,看向古寻,“古先生也精通音律?” 古寻一拍腰间挂着的二胡,悠然一笑,“你以为这是个摆设吗?” 焰灵姬也跟着点头附和。 雪女的舞是否冠绝天下她不知道,但是古寻的胡琴,却是她听过最优美的声音……唯一的缺憾就是曲调总是偏向悲凉的风格,不太合她胃口。 六指黑侠对此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他只知道古寻似乎精通音杀之术,但是是否真的懂音律之道,又浸淫几分,那就不清楚了。 顺便一说,他是认识胡琴的,第一次见古寻的时候还颇为稀奇,没想到中原地区会有人玩这个玩意,不过因为可能涉及到对方的武功,他就没多嘴问。 这时候,八角白玉状的飞雪玉花台上,浅蓝色的谪仙人影缓缓飘落,围绕于其周遭的帷幕帘幔也尽数收起,妃雪阁的头牌舞姬——雪女,也就此露出了其庐山真面目。 其人一头显眼刺目的雪白长发,翩翩飞舞,及至一手可握的裸露腰间,画着灰蓝色的眼影,眼角缀有数颗闪亮的宝石,身穿浅蓝露腰缀雪花舞裙,头上戴着一套银质镶蓝水晶头饰,以及同材质的眼饰、水晶耳坠、颈间挂着银质镶红宝石项链,身上戴着银臂钏、银手镯、银腿饰、银脚环等一身的银质饰物,玉足踩着一双蓝色水晶舞屐。 有冰肌玉骨之神,倾国倾城之貌,气质冷冽如泉,身段妖艳如魔,眼眸秋波微转却不含春情,仪态婀娜多姿却不显露骨,单凭这份身段容貌,却已然当得起六指黑侠所说的独傲群芳,冠绝天下了。 古寻饶是脑子里有对她的印象,乍一看到真人面容,还是不免惊艳,眼神晃了一瞬间。 抛开主观因素,单从容貌来看,古寻觉得,雪女的颜值几乎是他见过的美人里最高的,只有焰灵姬能和她媲美,不过漂亮到她们这种程度的美人,拼的早就不只是颜值了,还得加上其他附加因素。 六指黑侠瞥了瞥古寻的神色,不由叹道,“知好色则慕少艾,先生这个年纪,面对美色能够如此淡然,真是难得。” 古寻好整以暇的看着伴着琴音翩翩起舞的雪女,随口回道,“看的多了,自然就没那么稀奇了。” 任谁脸前永远晃着焰灵姬这样的绝色美人,也不至于见着个美女就失神,乃至失态。 六指黑侠也将注意力转到了翩然舞动的雪女身上,继续闲聊问道,“先生觉得这雪女姑娘的舞技如何?” “呃……”古寻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 说实话,看着下面那个宛如惊鸿游龙般舞动的身影,古寻得承认很好看,但是要说舞技…… “很好看,但是她的舞……就那样吧。” “嗯?”六指黑侠颇有些惊异,眼神夹杂着笑意看向古寻。 古寻对他耸了耸肩,“我又不懂跳舞,反正在我看来,这种事,只要是个美女跳它就是优美的,哪怕只是原地转圈圈那也会引得旁人驻足痴迷。” “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在我擅长的领域发表看法——嗯,这琴师弹的越发入境了。” 焰灵姬这时候凑到古寻脸前,笑颜如花的问道,“掌柜的,你说是她跳的好看,还是我跳的好看?” 7017k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可怜又无助 面对这种两难的问题,古寻不做丝毫犹豫,坚定沉稳的当即回道,“你跳的美!” 焰灵姬的脸色愈发娇媚,柔声笑着追问道,“为什么?” “掌柜的,你不懂舞,我懂,她跳的舞确实比我好,所以……为什么?” 古寻只是咧嘴笑笑,没有回答她,转脸继续去看飞雪玉花台上雪女越发急促,越发凌厉,也越发优美的舞蹈了。 原因很简单,你的舞是为我跳的,她不是。 接下来,焰灵姬也没有不依不饶的追问,抱着古寻的胳膊,一同看着楼下的舞蹈。 三人暂时陷入了沉默,默默的观赏着半个月一次的难得表演,待到一曲即将终了,雪女也快退下去的时候,破坏氛围的人冒出来了。 啪……啪……啪…… 一阵破坏气氛的响亮掌声突然冒了出来,不过并非在观众席位上传来的,反而是……门口处。 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打断了乐曲舞蹈的继续进行,雪女顿足屹立在飞雪玉花台中央,一双浑圆眼眸望向大厅入口。 不过被打断的看客们心情可不怎么样,立刻就有人骂出了声: “哪个混蛋,敢打扰本将军的兴致!?” 六指黑侠在古寻旁边,跟个解说员似的介绍道,“这个说话的人,是燕国的大将军晏懿,其人……呵呵……不提也罢。” 他话说到这个程度,古寻自然也就明白晏懿这个大将军有多废物了。 这时候,一列军卒手持长戟兵器,闯了进来,列队两侧,显然在为某个大人物开路,而紧随其后,就是一顶坐轿,被人八抬大轿的公然抬进了这妃雪阁舞厅之中。 此时有眼力见的已经知道鼓掌捣乱的人是谁了,原本议论纷纷的声音顿时烟消云散,一干二净,所有人都噤声不敢言,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六指黑侠又适时的介绍道,“这个人,就是燕王喜的弟弟,雁春君,燕国朝堂上的实权人物,可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伴随着六指黑侠的介绍,那个燕国大将军也很配合的吓得屁滚尿流的从楼上跑到了楼下,雁春君的轿前扑通就跪下了,声音颤颤巍巍的求饶道: “末将晏懿不知雁春君驾到,多有不敬,还望恕罪。” “恕罪?呵呵。”雁春君略显老态的声音自轿中传出,带着森冷的寒意笑问道,“晏将军,你说我要恕你什么罪啊?” 晏懿一听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古寻站在楼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嗤笑道,“这同样是大将军,从韩国,到秦国,再到赵国,我就没见过比这个货还垃圾的。” “呵呵,晏懿本就是雁春君一手扶起来的,毫无根基,甚至都并无实权,又哪有资格反抗雁春君呢?”六指黑侠站在古寻身侧,也是一副看戏的姿态,笑着解释道。 其实还有一点六指黑侠没有说——最根本就在于,晏懿是真的废物,他甚至连姬无夜都不如,人家至少一身横练硬功,足以跻身顶尖高手之列,而晏懿,文不成,武不就,兵法韬略他近乎一窍不通,武功修为他菜的扣脚,活该当个软柿子。 就两人闲聊两句的功夫,楼下雁春君的近卫已经把剑架到了晏懿的脖颈上了,随时都要送他上路,不过却被舞台上,双手负于身前,亭亭而立的雪女已妃雪阁不是刑场的理由阻止了。 雁春君本来也不是为了杀晏懿来的,这可是他扶起来的人,眼见正主说话,他自然就坡下驴,放了晏懿一马,不过……晏懿放了,雪女可就不能放了。 “呵呵呵……”雁春君的笑声从轿中传出,他目标直指雪女,假意夸赞道,“久闻妃雪阁有一位奇女子,超凡脱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话,雁春君的侍从呈上了一壶酒,雁春君先是倒了一杯自饮,然后说道,“此酒名为广寒光,乃是西域奇珍佳果酿造,哪怕是宫中御酒比之也多有不如。” “来人,给雪女姑娘赐酒!” 楼上,三人看着这一幕,古寻挂着笑意,意味不明,焰灵姬双手负胸,俨然就是看戏,而六指黑侠则忠诚的扮演着今晚解说员的身份: “在蓟都,这是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凡是饮下雁春君赐酒的女子,就等于默认成了他的人。” “呵呵!”焰灵姬闻言露出了厌恶之色,冷笑着讥讽道,“好大的威风!” “一个几十岁老东西,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雄心’!” 最后两字被她着重强调。 古寻见她这个样子,不由笑了笑,然后向六指黑侠问道,“燕太子丹呢,这地方不是他罩的吗?” 六指黑侠却反问了一声,“古先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燕丹殿下已作为燕国质子,前往秦都咸阳了啊。” “什么!?”古寻眉头下意识的挤在了一起,惊声诧异道,“怎么这么早?” “早?”六指黑侠抓住了疑点,古寻不知情,惊诧于这个消息很正常,但是为什么他奇怪的点会是……‘早’? “没什么,有些意外,没想到燕国能把太子送出去当质子。”古寻随口搪塞道,也不在意六指黑侠是否相信。 六指黑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问,权当接受了这个明显答非所问的说法。 “眼下燕丹殿下已经去国,所以雁春君才会迫不及待的登门拜访,其意……直指雪女。” 古寻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恢复了之前的淡定,焰灵姬倒是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家男人刚才又是抽什么疯。 “既然如此,巨子不该出手帮帮她吗?”古寻看着楼下的局势发展,突兀的问了一句。 六指黑侠眼神一缩,尽可能表现平常的看了一眼古寻——还是一样的云淡风轻,似乎刚才的问题并无深意。 古寻也适时的解释道,“墨家兼天下,爱众生,此时不该帮帮这个可怜又无助的姑娘吗?” 说着,他朝六指黑侠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似乎刚才的问题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六指黑侠眼神波动了几下,心绪隐藏,不知是否相信了,嘴上则回答道: “雁春君的身份很麻烦,墨家在蓟都的力量最强,但是……有些事情却不好插手。” 言下之意,墨家不会帮雪女,不过实际上……谁知道呢? 7017k 第四百八十三章 色字头上 古寻觉得,六指黑侠完全不管雪女的概率不大,最多就是明面上坐视一切自然发展,暗地里还是会提供帮助的。 原剧情里,就雪女和高渐离两个菜鸡,杀了雁春君还能从蓟都全身而退,根本不现实,肯定有外力相助。 抿嘴笑了笑,古寻眼神从六指黑侠身上移走,再度望向楼下。 此时,雁春君请酒之举被雪女三言两语化解掉,酒也倒入了莲花池中,雪女算是没喝这杯酒,意思自然就是不打算成为雁春君的人。 焰灵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站在古寻身边,兴高采烈的点评道,“这女人倒是挺机智的。” 古寻撇了撇嘴,“机智又有什么用?雁春君这酒只是表示个意思,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喝,结果都一样。” “哼,男人!”焰灵姬闻言瞄了一眼古寻,蔑声嘀咕道。 楼下面,雁春君被拒绝也没有急着发怒,反而露出了笑意,“每一座城池都有自己的传说,蓟城作为都城,更不会例外。” “我曾听闻,雪女姑娘有一曲‘凌波飞燕’,天下闻名,便是蓟城最大的传说,所以……我想请雪女姑娘为我献舞一曲。” 雪女此时已经转过身,背对着雁春君,闻言,脑袋微微晃动,脆亮的声音随之响起: “承蒙大人厚爱,不过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雪女曾立誓,不在人前跳这支舞,如违此誓,必见血光。” “不在人前跳?必见血光?呵呵,还有这种誓言,倒是有趣。”雁春君笑意不减,轻佻的回道,“这也好办,雪女姑娘既然不愿意公开跳此舞……本君的府邸并无外人打扰,清幽合宜,正适合雪女姑娘跳舞,不知可愿赏光?” 至此,雁春君算是图穷匕见了,看舞是假,抢人才是真,一时引得楼上楼下议论纷纷,但是所有人也只敢小声嘀咕,没一个敢站出来阻止的,或者说他们站出来也阻止不了。 “燕丹殿下一走,雁春君算是彻底没了掣肘,行事开始愈发的肆无忌惮了。”六指黑侠垂眸看着这一幕闹剧,轻声说道。 “肆无忌惮?嘿,这可一向是别人形容我的。”古寻双手负胸,挂着玩味的笑容念叨着。 六指黑侠转脸看了看他,对此不发表看法——呵呵,区区一个雁春君,何德何能跟你相提并论! 这时候,雁春君的左右近卫已经迈步上前,打算强拿雪女,雁春君同时开口堵死了雪女拒绝的余地,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雪女姑娘,今晚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可不要再有第二次啊!” 雪女转过身,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雁春君的轿子,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挣扎。 毫无疑问,她肯定不想去雁春君的府邸,那就是个吞噬生命的魔窟,但是……失去了太子丹庇佑的她,却又无力反抗。 如果她是个孤家寡人,那不用说,自不会搭理雁春君这个恶心人的东西,身负武功的她有把握一走了之,可妃雪阁这么多无辜之人,若是触怒了雁春君,只怕无一能幸免,她必须为她们负责。 “虽然我不喜欢那个雪女,不过这个雁春君……更让人厌恶啊!”焰灵姬小手掐着腰,一脸嫌恶的看着楼下这逼良为娼的一幕。 古寻在一旁摸着酒杯,点头附和道,“那是肯定的。” “不过说回来,罗网找的合作伙伴怎么全都是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对比之下连郭开那种都算好的了。” 六指黑侠在一旁闭口不言,只当自己没听见罗网两个字。 这时候,一直在侧边琴房中静静旁观一切的高渐离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出来阻止雁春君的近卫。 “呵呵,蓟都的传说……真有意思,我都不禁对这凌波飞燕感兴趣了,雁春君不妨等一等,让我先观赏一番吧。” 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清朗的男人声音,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阻止雁春君,或者应该说……是要抢雁春君盯上的目标。 一时之间,议论声更大了,都在讨论这个听起来年岁不大的声音主人是何方神圣,胆敢触雁春君的霉头。 “什么东西,胆敢打扰我家大人的兴致,给我滚下来!”雁春君麾下的走狗自然不会让主子去应一个莫名的声音,大声喝骂道,内容简直跟晏懿刚才喊得一摸一样。 “呵!”同样的声音再度传来,清晰的送入所有人的耳中,“我……我叫古寻,是个大夫。”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刚才骂出声的那个家伙,脸上浮现了惊恐之色,不是震惊于古寻的名字,而是惊骇于自己的行为——只见他义无反顾的举起手里的长剑,毫不犹豫的……自刎而死,嫣红的鲜血顿时流淌在妃雪阁大厅的地板上,微微抽动的身体证明着这个家伙还没死透,但也不远了。 突如其来的流血事件,引起了楼上楼下的一阵惊呼,不久前雪女才以妃雪阁不是刑场,不宜见血为由阻止了雁春君杀人的举动,然而现在就被打破了。 而隐藏在轿子帘幕之后的雁春君,脸色也是陡然一变,难看了许多,一是因为自己的走狗被人当众杀死而感到难堪,二是因为古寻的名字。 他没想到这家伙今晚竟然也来了妃雪阁,而且……还偏偏和自己对上了。 现在所有人都将古寻视作一个麻烦制造机,一个行走的灾星,走到哪乱到哪,死到哪,韩国,秦国,赵国,甚至于他去了一趟北地,狼族都罕见的死了近十万精锐部队,外搭上他们的单于。 虽然雁春君并不清楚的知道那些变故和古寻之间的联系,也没觉得古寻是个他完全招惹不起的人,但……还是很忌惮啊! 不过雁春君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他是个标准的色中饿鬼,和郭开正好相反,郭开独爱财,他最好美色,别说现在妃雪阁的靠山燕太子丹已经走人了,就是对方还在的时候,他都不止一次的谋划着得到雪女,现在眼瞅着唾手可得了,再放弃……舍不得啊!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7017k 第四百八十四章 老丑鬼或者小鲜肉 随着声音落下,那人死亡,古寻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在了大厅之中,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乱象。 俊朗的外表顿时让整座大厅一亮,饶是气氛已经紧张到即将爆炸,还是迷到了不少妃雪阁的侍女,雪女倒是反应平平,没有失神于‘美色’,只是疑惑古寻的身份。 本来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的高渐离此时终于离开了琴房,护到了雪女近前。 雁春君总算舍得从轿子上走了下来,站到了人前,而在他轿子右后方,一名穿着紧身衣,看着一脸凶相,不似好人,一直低着头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瞄了古寻两眼,眼神晃动了几番,但并未说话。 古寻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那块地板,挑了挑眉,“红色看来不太适合这里啊。” 说着,随手一摆,一道冰魄真气打在了上面,将那个死人连带着他流出来的血尽数冻成冰雕,“雪女姑娘回头让人搬出去吧。” 就这么几下子,立刻让妃雪阁中的所有客人明白了,这是个武功很高的硬茬子,难怪敢招惹雁春君。 楼上的焰灵姬和六指黑侠则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下去掺和的意思,只是焰灵姬的嘴角瘪了下去,显然不是很高兴,六指黑侠则看不出喜忧,平静的凝眸看着横插一手的古寻。 雁春君这时候说话了,伴随着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未曾想国师驾临,倒是本君失礼了。” 这一句话,又让所有人陷入了疑惑之中——国师?燕国什么时候有国师了?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了雪女和高渐离心中,他们俩都不认识古寻,也没听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什么国师,不明白这个人 这时候,有些消息灵通,脑子活泛的人已经从名字和国师这个称谓联想到了秦国那位才受封不久的国师,不过不等他们说出口,古寻自己先回应道: “我是秦国的国师,不是燕国的,雁春君最好还是说清楚一点的好。” “呵呵……”雁春君挂着僵硬的笑容,“秦燕世代交好,国师太生分了。” “好!”古寻咧嘴笑笑,一指依旧静立于飞雪玉花台上的雪女,“既然雁春君这么说了,那今日这雪女姑娘,你是不是该赏脸割爱啊?” “这……”雁春君笑容渐渐消散掉,但也没变的太难看,到底还是有些城府。 照理说,他和罗网有合作,卖古寻一个面子是应该,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但是,雪女他真的惦记太久,实在不愿意让与他人,至少这头汤……他不愿意让步。 “国师有所不知,我对雪女姑娘那是神往已久,今日终于有机会得见芳容,实在是……不若国师卖本君一个面子,等下次如何?” “日后,本君必有厚报。”末了,还不忘许些利益。 “是吗?”古寻手摸着下巴,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就不好办了,雁春君不想等,我也不想等啊……要不让雪女姑娘自己选?” “嗯……也好。”雁春君很勉强的认可了这个提议,点头附和道。 随着古寻这个建议一提出,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雪女身上。 身份神秘,出现突然,带着一脸莫明笑容的古寻,权势滔天,恶名在外,隐含威胁之意的雁春君,两个选择,摆在了雪女面前。 高渐离站在雪女身前,眼神中满是凝重,原本只有雁春君的时候,他还淡定一些,因为据他观察,雁春君带的那些个护卫武功都不怎么样,他有把握实在不行强行带着雪女跑路,但是古寻刚才轻描淡写的几下出手,让他很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实力绝对有着不小的差距。 权势的威胁再大,也大不过近在眼前的危险。 这可真是前狼后虎,进退维谷了。 不过再怎么为难,高渐离也不可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羊入虎口,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两位,你们的要求不合妃雪阁的规矩。” 雁春君撇了撇嘴,不屑一顾,没了燕丹,谁管你什么规矩。 古寻倒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什么规矩?” “如果要请雪女姑娘过府表演,需要提前三天预约……这是太子殿下订的规矩。” 似乎是怕威胁力度不够,他把燕丹的名头搬了出来。 古寻随手揉了揉眉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高渐离,“我说这位……琴师,你们这规矩倒是不错,若燕丹还在蓟都之内,旁人是得遵守,但是现在他去咸阳了,人走茶凉懂不懂?你是指望一句空话,就让我等你们三天?” “我怕你们活不过三天啊!” 古寻的话比之之前的雁春君要更为赤裸直接,毫不掩饰其中的威胁之意。 雁春君也乐得对方做这个恶人,只是捋着自己的小胡子,挂着猥琐的笑容点头附和。 “你!”高渐离不禁有些愤然,冷傲的俊脸上,稍稍动容。 古寻不管他,一步踏出,掠过莲花池,落至雪女身前不远,噙着笑意,静静等待着对方的选择。 高渐离想要动手,哪怕很可能不是对手,他也要拼死一搏,可惜……他动不了了。 虚空中传来一股磅礴的伟力,将他死死的按在原地,用尽全身气力,也没能动弹分毫,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古寻,雪女犹豫了片刻,最终无可奈何的做出了选择: “既然是雁春君大人先提出的请求,那么雪女自当先赴大人的约,至于古寻国师……抱歉了。” “不过雪女有一个要求。” “哈哈哈……”听到雪女选择了自己,雁春君顿时放肆的得意大笑,“雪女姑娘有何请求尽管说!” “妃雪阁的规矩不能破,三日后,我才能前往大人府邸赴约。”雪女声音十分平静,似乎认命一般的回道。 “好!”心情大好的雁春君也懒得计较这几天的时间,一口答应,“三天就三天,那我便静候三日后,雪女姑娘驾临了。” 说完,他倒也不忘安抚一下可能生气的古寻,“国师大人,此事是本君招待不周了,请见谅,回头定会奉上厚报以作谢礼。” 古寻完全不搭理雁春君,只当他不存在,而是露出了更加玩味的笑意: “有意思……” 话音落下,人也已然不见。 7017k 第四百八十五章 行医的问题 一场闹剧落幕,不管围观的那些所谓的蓟都巨富权贵心里怎么可惜雪女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要落入虎口,一切也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们无力更改,也不敢多嘴。 在沉闷无言的气氛中,所有客人离开了妃雪阁,唯一一个情绪高昂的就是志得意满,色欲熏心的雁春君,古寻三人也悄无声息的从他们那个包厢中消失了。 妃雪阁再度归于沉寂,不过往日的热闹散尽,繁华落幕,却总会再启,而这一次,是整个妃雪阁都要彻底落幕了。 “掌柜的,你这会丢脸可丢大了啊!”路上,焰灵姬巧笑嫣然的嘲讽着古寻,一脸的幸灾乐祸。 古寻挑了挑眉,一摆手,不耐的回道,“不懂别瞎说,一边玩去。” 六指黑侠笑呵呵的在一旁算是为古寻打圆弧道,“在古先生不表露出更多的……能力的前提下,雪女姑娘的选择必然是雁春君,她必须要为妃雪阁一众姑娘们的安危考虑。” “难得发一回善心,可惜那个傻子竟然不领情,也罢。”古寻倒没有气恼之意,依旧挂着笑意,摇着头虚情假意的感叹道。 焰灵姬搭眼一瞅他,忍不住又讥讽道,“人家美人可不认你这张小白脸,还是蛮力更好用。” 古寻扭头一看她,却回道,“我说的不是她,是他。” “嗯?什么乱七八糟的?”焰灵姬肯定没本事靠发音分别人称代词,不解的反问道。 古寻却没有回答。 他从一开始插手这件事,目的就不是为了去救雪女——有六指黑侠在,人家压根就不会出事,有什么好救的,古寻就算想找她试剑,也不必用这种施恩的方式拉近关系。 没头没尾的突兀插手这件事,古寻其实是为了救一下雁春君,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秦国在燕国内部的合作伙伴,勉强属于友方,当然这个不重要,真正的关键在于,古寻不希望自己出现在哪,哪的秦国合作方就扑街…… 毕竟他还是秦国的国师,至少明面上不宜搞得太难看,嬴政那边得说得过去。 虽然雁春君就算死了,也是自己作死的,但郭开不是啊,以罗网的能力,想查出来郭开之死的疑点不难,更何况阴阳家很可能根本就不为他保守秘密,直接把事情捅给嬴政。 所以……他选择插手意思意思,但也只是意思意思,表现出自己曾经试图救过雁春君也就够了,回头有个说辞就行,多的没必要。 焰灵姬都明确的表现出对雁春君的厌恶不喜了,古寻当然不会真的救他的命,不添把火就算看了嬴政的面子了。 雁春君这个老东西也不出他所料的精虫上脑,真的就半步不愿意退,那死就死了,谁也没办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六指黑侠这个人精倒是品出来了古寻话里的意思,眼神波动了几下,倒也理解古寻的行为,唯一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古寻似乎认定了这场闹剧会以雁春君吃亏收尾? 难道……他知道太子丹和墨家的关系,笃定了我墨家会出手帮助雪女? 疑惑的光芒从六指黑侠眼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被他暂且放到心底,出言说道: “不成想好好一场演出竟然被雁春君给毁了,草草收场,还没来得及和古先生真正聊两句,真是可惜了。” “无所谓了,下次再聊吧,反正我会在蓟城待上一段时间呢。”古寻满不在乎的回应道,他倒觉得不可惜,聊天嘛什么时候都能聊,舞蹈嘛,也什么时候都能看,反而是这种只会发生一次的热闹难得见到,也算值回票价了。 “呵呵,也是。”六指黑侠同样也不是特别在意被打断,心情还算可以,转而问起了别的事情,“先生这次还是打算一直住客栈?” “不然呢?你有别的好建议?”古寻反问道。 “上次在邯郸,我行事也受到了颇多掣肘,不方便做些什么,这次先生来蓟都,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着安排一下。”六指黑侠还真的提出了建议。 “怎么安排?” “我可以帮着安排一下住所,应该比住客栈要更为方便一些,至于其他方面,如果先生有需要,我也能帮衬一二。” “嗯……”古寻摸着下巴似模似样的考虑了一下,然后转脸问焰灵姬道,“你怎么想的?” “我?我都可以,看掌柜的你怎么选了。”焰灵姬对此不发表意见,有古寻在,她住哪都行。 “那就……麻烦巨子了。”古寻点了点头,给出了答复。 “嗯,明日我安排妥当了,会派人通知先生的。” “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需要墨家相助。”住的问题说完,古寻又提出了请求。 “先生请讲。”六指黑侠巴不得古寻多点要求,以他对对方性格的认知,这种请求多了,古寻胡来惹祸的概率就低了。 “我想要知道,在这个时节,蓟都百姓染病的状况,包括生病的种类,治愈的几率等方面的情况。” “嗯……为了行医的事?”六指黑侠细问道。 古寻一点头,“没错,值此寒冬,想来会有大量的伤寒病患,如果大部分都得不到治疗的话,我就得一个个看过来,太费事,时间不够,所以……得想办法细化一下,更高效的处理。” “……古先生刚才的话倒不切实了,你的善心,可不是难得发一回。”六指黑侠语气带着赞赏之意的感叹了一句。 古寻耸了耸肩,对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医者治病救人,没必要说什么善心不善心,还得看这件事巨子能否帮忙?” 六指黑侠颔首笑道,“如此善举,墨家义不容辞,定当鼎力相助。” 接着,本就略通医术的他先简单说了一部分: “蓟都位于北地,气候寒冷,每逢冬日自然会有大量的伤寒病人,城中大夫对此类疾病也都颇有心得,但是行医讲究对症下药,对比起病人的数量,医者总归是远远不够的,更不用说其中还有大量的病患根本用不起药。” “墨家每年也都会想办法救济这些病人,但是医者不够,甚至药物也不够的问题总是存在,所以收效一贯甚微……” 古寻眯缝着眼,听着六指黑侠的叙述,心里大致有点数了。 7017k 第四百八十六章 各自的事情 就如六指黑侠说的那样,中医讲究对症下药,要精细的多,并非说凡是伤寒就一概而论的开同一种药。 药材的种类、配比、用量等方面不一样,药效,药力就会不一样,古寻在韩国可以大多数时候用一种药,是因为新郑的气候摆在那,伤寒患者的状况基本接近,鲜有的情况不一样的病人,他也会当时修改药方。 但蓟都气候过于寒冷,病患的情况势必要复杂的多,在这个没有伤寒杂病论的世界里,感冒……真的是个很麻烦的病啊! 即使是古寻,也不可能用一种药解决所有情况,容易出问题,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大数据了。 “既然是这么个情况,呃……那请巨子着重查一下城中各个医馆药铺每年冬日开的方子吧,在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收集齐药方种类,并且统计一下各类药方使用的频率吧。” 以古寻的医术,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分析出那些药方的效用,借此可以判断出蓟城之中哪类病患多,哪类病患少,然后针对性的准备几种泛用性尽可能广的药物,就足以极大程度上缓解局面了。 六指黑侠将古寻的话记在心里,虽然不明白对方打算怎么做,不过他相信古寻,至少在古寻单纯作为一个大夫时,他相信对方足够靠得住,“我回去就会安排人办,这件事应该不难,伤寒药方不算太珍贵,只是对症下药有些麻烦罢了。” 简单聊完这件事,也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趁着月色,古寻和焰灵姬返回了落脚的客栈,而六指黑侠则回到了墨家据点。 双方都不算闲着,古寻有些事要思虑,六指黑侠更是有不少事要安排。 ……………… “掌柜的,还想什么呢?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等到她被那个什么雁春君逼得无路可走的时候,你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俘获对方的芳心不是轻而易举吗?”回了客栈房间,焰灵姬敏感的察觉到古寻心里有事,以为他在纠结雪女的事,不由劝了两句。 吃醋归吃醋,自己男人自己心疼啊,这个年代又不讲究一夫一妻,她和紫女一样,当然不至于真的限制古寻找女人。 古寻被她的声音暂时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摇了摇头,没好气的回道,“不是雪女,她无关紧要,是……其他事。” “还能有什么事?”焰灵姬狐疑的望着古寻,“除了女人的事,你还能为什么事揪心?” “……”古寻拉着张脸,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因为焰灵姬说的……还真没错,确实还是有关女人的事,“轮不到你操心,好好歇着吧。” “嘁,你当我愿意管这种事!”焰灵姬不屑的撇撇嘴,自己趴到床榻上歇着去了。 古寻思虑再三后,还是摸出来一张信纸,分作两张,各写了些内容,然后放到了他打咸阳出来就带着的送信飞鸟的身上,放飞了它。 这类鸟是白凤特意培养的,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飞回到他的身边,用来传信再好不过,古寻离开咸阳的时候为保不时之需,带了几只,整天养在笼子里,赶路的时候就挂在马车外面。 焰灵姬在一旁兴致盎然的看着古寻一通忙活,但也没有因为好奇心而凑上来看古寻信上的内容,只是等他忙活完了,才问了一句: “你传信回咸阳做什么?” “嗯……姑且算是一个帮助吧。”古寻沉吟了一下,回了这么一个说法。 “帮助?你在这里,怎么突然想着去给咸阳的某个人一个帮助?”焰灵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头的问号。 “谁说蓟城的变故的就影响不到咸阳了呢?”古寻反问一句,“事物的发展都是有联系的。” “嘁!”焰灵姬面无表情的用自己的嘘声回应古寻的说教。 古寻也不在意她这个样子,每次都是这样,早习惯了。 不过正当古寻忙活完正事,要洗漱休息的时候,又有变故发生,引得他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 “这罗网的人都什么毛病,非得半夜打扰人吗?” ……………… 墨家据点,六指黑侠也不顾时间都已经要到亥时了,找来了三位墨家统领——班大师,秦舞阳,以及荆轲。 三个人这会儿都不算闲着,班大师忙着研究机关术,秦舞阳和荆轲喝酒喝的正尽兴,不过巨子相召,自然得先放下自己的事,赶紧找过来。 “巨子。”三人一进六指黑侠的房间,先齐声问了句好。 六指黑侠点了点头,伸手一指两侧座位,示意他们先坐,待到众人落座安定后,方才开口说道: “我深夜找你们来,是有些急事吩咐你们去办。” “什么事啊,巨子?”年岁最大的班大师用自己完好正常的右手摸着花白的胡须,开口问道, “主要两件事,第一件事主要由班大师你去做,去调查一下城中的病患情况,包括各大医馆药铺的历年的用药情况……” 六指黑侠详细复述了一遍古寻的要求,将这个活计安排给了性子活泼,但办事其实最为稳重的班大师。 班大师作为墨子后裔,论机关术整个墨家无出其右,但医术就一窍不通了,对此十分疑惑不解,“巨子,突然查这些东西做什么?” “呵,好事,治病救人,攸关百姓性命的好事,尽快办妥吧。” 听六指黑侠这么说,班大师自然是不敢怠慢,捋着胡子郑重应道,“老头子明白了,巨子请放心。” “嗯。”六指黑侠微微颔首,然后目光切到荆轲二人身上,“另一件事就交由你们办了。” “如今太子殿下去国为质,雁春君开始蠢蠢欲动,今日公然登门妃雪阁,要强抢雪女姑娘入府,所幸靠着……太子的名头,暂且缓和了三天的时间,三天后雪女就不得不入雁春君的府邸。” “这个老东西,真是不要脸!”秦舞阳一听这种事,顿时忿忿不平的骂出声了。 雪女的舞,是真的赏心悦目,因为太子丹和墨家的亲近关系,他们这些墨门弟子没少去白嫖观舞,无一不痴迷于雪女的舞蹈……还有容貌,别说秦舞阳这个单身糙汉子,就算是有家室的荆轲有空都愿意去多看两眼,当然,无关爱情,纯粹养眼罢了。 此时听闻雁春君那个体胖膘足,脑满肠肥老东西竟然想要强抢美人,自然气愤。 7017k 第四百八十七章 救人和抢人 虽然恼火的不行,但是秦舞阳心里还是有些数的,知道墨家不可能公然杀害一名王族封君,于是提出建议道: “巨子,让我和荆兄弟去教训他一顿,打消他龌龊的心思。” 六指黑侠左手一抬,示意秦舞阳稍安勿躁,“舞阳,你先别急,如今太子离都,雁春君一家独大,墨家不宜在明面上和其交恶,况且其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又好色如命,你的办法只能防其一时,防不了一世。” “那……巨子您说怎么办?”秦舞阳没有因为六指黑侠的退缩之语而不满,他很清楚自家巨子既然提出来了,就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 “首先,舞阳你带一些弟子,于三日后帮助妃雪阁的那些姑娘们撤离蓟都,确保她们不会受到雁春君的报复波及。”六指黑侠不急不徐的开始安排任务,“然后是荆轲,你到时候带少量的精锐,乔装打扮,隐藏住身份,暗中跟着雪女姑娘。” “雪女姑娘本身是懂武功的,雁春君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伤害她的能力,但他府上养了不少江湖中人,你到时候盯紧一点,一旦雪女姑娘有危险,立刻出手救人。” 荆轲点点头,沉声回应道,“我明白了,巨子,一定不会让雪女姑娘出事的。” 秦舞阳这时候也听明白了六指黑侠的打算,知道这确实是合适的安排,能够尽可能平静的救下雪女,不过…… “巨子,这样一来,妃雪阁不是就没了吗?” “没了太子的庇护,又被雁春君盯上,妃雪阁势必不能长久,没了便没了吧,人安然无恙就好。” “……真是可惜了。”秦舞阳略显郁闷的嘀咕了一句,“该死的雁春君,真是到哪都有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六指黑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计较这些了,然后又对荆轲叮嘱道: “荆轲,你记住,只要雪女姑娘没有出现生命危险,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管。” 机敏的荆轲若有所思,大概摸到了几分六指黑侠的打算——为了在燕王喜那边说得过去,墨家不能公然对雁春君出手,那不是墨家的人不就可以了? 而雪女,恰好和墨家并无实质的联系。 不管燕丹明里暗里和墨家有什么关系,反正妃雪阁只是燕太子丹的产业,雪女是妃雪阁的舞姬,和墨家没有半点关系。 “嗯,你们都回去休息一下吧。”正事谈完,时候也够晚的了,六指黑侠果断送客。 ……………… 客栈房顶,迎着寒冬皎月,古寻和之前妃雪阁中跟在雁春君轿子后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在会面。 古寻一脸的不耐,“你又是罗网的哪一个?” “……回国师大人,属下罗网杀字一等,绝影。” “我之前看你,好像是跟着雁春君的?”古寻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 他对绝影有些印象,记得是雁春君手下的杀手,跟高渐离大战一场后被杀了,怎么跟罗网还有关系?自己当初看漏了一部分剧情? 绝影半跪在古寻身前,垂着脑袋,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冬夜的寒风,灌入古寻的耳中,“回大人,属下受上级命令,跟在雁春君身边,帮助他对付政敌,同时也负责监视他的行为。” “那老东西能愿意让你一个罗网的杀手跟着?” “雁春君并不知道属下的身份,只以为我原先是一个江湖杀手。”绝影跟着详细解释了一下这蓟城之中罗网的情况,“大人,此地罗网的状况比较特殊………………” 古寻听完之后算大致明白了—— 燕国地处北方,偏远苦寒,但江湖力量却格外强大,堪称七国之最,而且正如那句话所说——‘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所以这些江湖人多数脾气暴躁,还看不惯各国朝廷,又好讲究个义气名声,所以无论是被视为秦国走狗的罗网,还是燕国祸害的雁春君,都不受待见。 当然了,这些江湖人讲究的所谓名声,其实大多也就那样,不做雁春君罗网之流的走狗,也不代表他们就是什么好人了,就像水泊梁山上的那些个好汉一样,自称罢了,实际上……呵呵! 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实情况就是罗网受排挤,力量极度萎缩,而雁春君则难以招揽到足够质量,同时足够数量的江湖高手为自己所用,最后两家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罗网出借了大量的人手给雁春君,而雁春君则要支付报酬,同时还得为罗网和秦国在需要的时候提供支持。 这么一配合之下,罗网在蓟都内的力量就等于没了,全借给雁春君了。 不过绝影是个特殊情况,他是罗网特意安插的钉子,明面上和罗网没有半点关系,在雁春君手下兢兢业业赶了好些年,备受信赖倚重,被雁春君安排做了自己的贴身近卫。 “照你这么说,蓟都就相当于是没有罗网的力量了?”古寻最后总结性的问道。 “嗯……”绝影犹豫了一下,觉得这话没毛病,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没错。” “雁春君虽然依赖我们借调给他的那批人手,但同时也很戒备他们,任何时候都会安排一些人手监视,很难背着他暗地里搞小动作。” “呃……”古寻抿着嘴沉吟了一下,不禁反问道,“所以……罗网既然什么力量都没有,我也就指望不上你们,那你来见我有什么意义?” “这个……属下前来,是为了之前妃雪阁中大人您和雁春君发生的矛盾。” “嘿!”古寻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的,你还想当个说客?” “大人别误会!”绝影哪敢招惹古寻,赶紧解释道,“属下只是想通知大人您,如果有需要,属下可以暗中劫走那个雪女,送给您享用。” “啊……这样啊。”古寻笑的更欢了,“那你能和雁春君交代吗?” “属下有办法不被牵连进去,也绝不会让大人您被牵扯到。”绝影赶紧保证道。 “呵!”古寻玩味的抿了抿嘴,拒绝了,“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我要的是乐子,不是女人。” “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是,大人。”绝影颇有些不甘心的意思,但也不敢再说,只能离开。 7017k 第四百八十八章 逛吃逛吃 古寻看着绝影跃动的身形,不由又咧了咧嘴,然后翻身下楼回屋了——主动上门拉皮条,这是在打什么什么主意呢? 其实绝影也没打什么歪主意,他只是担心有这个由头在,雁春君会死古寻手里。 郭开作为罗网的重要合作伙伴,他的死自然受到了严密的调查,最后查到的结果就是此事很可能和国师古寻有关。 因为牵扯重大,下面的人没办法,也不敢进一步调查,最终只能上报给如今罗网的管事之人——原秦王内侍,现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为此特意还找了月神这个属于阴阳家的秦国护法交涉,终于确定了,郭开的死确实有古寻的作用在其中——虽然下手的是阴阳家,但阴阳家的行为早得到了秦王的许可,而古寻却没有。 逮到了机会,赵高自然不会放过,借机立刻参了古寻一本,当然,他也没有自作聪明的添油加醋,只是原原本本的复述了所查到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身为国师,这些就已经是严重的反叛行为了,足够嬴政惩处他了。 不过嬴政的反应却意外的平淡,没有做出任何处罚措施,还让赵高不要再纠结古寻周游各国时的所作所为,当然,没说不监视上报古寻的行为,只是让他别做处理。 嬴政甚至更愿意花功夫去应付天下间突然涌现出来的各种声讨他囚禁自己亲娘的那些个理中客。 王命难违,赵高半点不敢违背嬴政的意思,只好如实吩咐下去,于是各地罗网分部都明白了,这位国师大人,一时半会招惹不得。 但是对绝影来说,问题就来了,这位惹不起的国师行事随心所欲,无法无天,之前能对付郭开,如今就同样可能对付雁春君,可雁春君要是出事,他麻烦就大了啊 多年辛苦的功劳没了不说,很可能还会被上面的人当作替罪羊去顶包,性命都会堪忧。 为了小命,为了前程,他不得不来找一趟古寻,试图缓和一下二人之间因为雪女而引发的矛盾,可惜并未得到足够完美的答复。 此时的他,心情十分忐忑,十分担心雁春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毙了。 ……………… 次日,古寻和焰灵姬早早的出门,逛街去了。 蓟城作为雪都,是一座非常有特色的城池,两人既然来了,当然得逛个尽兴。 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街上并没有多少寻常百姓的身影,更多的还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穿着皮袄绒衣,来来往往,当然,和邯郸一样,蓟城也有大量的异族人,不只是狼族,还有不少东边的朝鲜人,穿着打扮迥异于中原。 这一局面的形成,和历代燕王的军事方针脱不了干系,燕国几乎所有的对外扩张的战争都以失败告终,不仅没能打下来国土,反而还不断的丢失,正所谓东方不……西方不亮东方亮,燕国往中原那边打不动,就果断转过头往东边打,一个劲朝朝鲜那边打,最终打下来了辽西辽东两块除了面积不小以外几乎无一是处的地盘,辽东的最东部边境都已经迫近朝鲜王城了。 书归正传,同样也因为天气的问题,街道上不少店铺都关了门,毕竟没有客人,开着也是干受冻而已,余下的店铺都是一些跟生活必需品有关的,衣食住行什么的,其中最多的自然是酒馆。 北地苦寒,而烈酒无疑是最暖身子的——这也反映了这个世界,是真的不怎么缺粮食,竟然所有国家都不禁酒,连这种极费粮食的高度数烈酒都允许酿造。 每一个酒馆里都能看见坐着一桌又一桌的江湖人,一边高谈阔论,一边饮酒作乐,古寻不时还会听到有关于昨晚妃雪阁变故的言论,也会听到有关自己的话语。 不过这些现在不重要,他主要的是陪焰灵姬逛街,顺便看看各个卖衣服的铺子,看看有没有那什么火狐皮做的衣服。 逛了好些家之后,都没能找到,不过确定了火狐的确存在,焰灵姬身上的这件毛皮大衣也确实是火狐皮毛所制,但是,此时蓟城之中并不存在还未售出的火狐制品成衣亦或原材料毛皮,所以想要搞到第二件,还得再做打算。 这座无形中泛着冷意的北地雪城面积不小,古寻和焰灵姬粗略逛了一下,便已临近中午,自然就要找地方吃饭了。 不过还未等他们选好吃饭的地点,先碰上了一个……算是故人吧。 “哈哈,古先生,可算找到你了。”永远离不了手的酒壶,腰间松松垮垮的挂着一把剑,一脸的爽朗笑容,正是荆轲。 “荆轲?”古寻看见他也有些意外,听了他的话更意外,“你找我?” “对啊,巨子先前让我来找你,为了住所的事,不过去了客栈才知道你出门了,赶紧又来街上找,可算找着人了。”荆轲摸着脑袋,略显尴尬的笑道。 其实是他自己喝酒睡得太沉,起晚了,所以这个时候才找过来,至于古寻的位置,别说墨家,因为昨晚妃雪阁的露面,现在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就没几个不关注他行踪的,自然也费不了荆轲多少功夫。 “那个……古先生,我现在带你们去巨子安排的住所?”解释完后,荆轲立刻询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已经接近中午了,先吃饭吧。” “嗯,也好,正好我请先生你喝酒。”荆轲看看天色,确实差不多时间了,于是一点头,建议道,“我知道哪家好吃,我带你们去吧。” “那就最好了。”有熟悉的‘本地人’带路,古寻当然不会拒绝。 荆轲带着两人,绕了两条街,进了一家规模还算大的酒楼。 这家的生意对比古寻先前看到的那些酒楼食肆,算是比较好的,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几乎是客满的状态。 荆轲请古寻,自然要在包间吃。 “古先生,这家酒楼的饭菜在城中算是排得上号的,最关键的是,他们家独有的烈酒‘寒梅春’,可是极品,不可以不品尝。” 古寻对此自无不可,他和焰灵姬对酒都不痴迷,但是也不排斥,好不容易来一趟,当地的美酒自然也要品尝一下。 “呵,那是得品尝一下。” 7017k 第四百八十九章 换住所 也许是北地的特色,荆轲点完了菜后,酒楼的人菜还没上,倒先把酒早早的呈了上来,而且用的也不是酒壶,直接搬了一整坛子,纸包泥封的。 荆轲的熟练的拍掉泥封,再将酒倒在了一旁准备好的酒壶里,给焰灵姬倒了一小瓷杯,给自己和古寻各倒了一大青铜爵。 “哈哈,这个酒啊……焰灵姬姑娘你自便就好,古先生可得多喝两杯。” 荆轲见了酒十分兴奋,语气激动的向古寻二人说道。 古寻和焰灵姬对视一眼,同时端起酒杯,各饮了一口。 酒一入喉,焰灵姬秀眉不禁微微蹙起,火辣辣的口感,和紫兰轩温和醇厚的兰花酿截然不同,说不上难喝,但对她来说不怎么合胃口,于是就放下了酒杯,不打算再喝了。 荆轲瞥见了她的动作,心里明白对方应该是不太喜欢,这很正常,即使是长居蓟都的百姓中,也很少有女性愿意喝这么烈的酒。 古寻倒是一脸的正常,这酒跟昨个六指黑侠请他时喝的酒相比也差不多少,只是回味更深,更烈罢了,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不想醉就不会醉。 “不知道巨子帮我们安排的住所,在哪啊?”因为还没上菜,古寻不想干喝酒,只能边喝边聊。 荆轲此时倒是喝的不亦乐乎,根本就不在乎吃食还没上来,听见古寻说话,才抹了下嘴巴回道: “住所啊……在城北那一片,那边更清净一些,巨子说先生您应该不是很喜欢嘈杂的环境。” 古寻点了点头,这个答案不出他所料。 蓟城中,王宫和贵族主要集中在城东一带,城南则是百姓聚集生活的区域,城西就是古寻落脚的客栈那一片,算商业区。 而城北,那里主要分布着各类手工业作坊,是墨家势力集中的区域,毕竟论工科这个世界上没多少人比他们强。 顺便一说,蓟城之中没什么贫民窟之类的混乱的地方,因为在这座城池,冬天没有足够的后勤保障,冻死的概率基本为百分百,一无所有的穷鬼在这里是活不过一年的。 蓟城的百姓,无论穷富,基本的衣食保障是必须要能做到的。 “那房子的具体情况怎么样?”古寻接着问道 “呃……”荆轲想了一下,酝酿了一下说词后回道,“就是一个独栋的小院落,不算太大,只有两间卧房,一个大堂,还有一个厨房,但给两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还有就是,巨子已经安排人收拾妥当了,先生你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都做了准备。” “听起来不错。”古寻看向焰灵姬,“你觉得呢?” 焰灵姬一摊手,朝他撅了撅嘴,没回答,但意思表达出来了——随你! “嗯……行吧,既然这样的话,待会吃完饭,先回客栈把东西收拾了,直接搬过去吧。” 焰灵姬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支持他。 荆轲笑着接话道,“这样也好,能省些来回跑的功夫。” 这时候,酒楼的伙计开始上菜了,大概也是为了暖身子,这里的菜,普遍都是红彤彤的,充满了辣意。 “古先生,焰灵姬姑娘,吃菜,吃菜!”荆轲非常生硬的招呼着二人吃饭。 这种事他很少做,一般干的都是劝酒的活。 古寻和焰灵姬可没一个跟他假客套,吃饭这种事岂能糊弄? 不过真正开吃之前,古寻却突兀的问了正将注意力放在酒上的荆轲一句话: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雪女的事?” “巨子吩……”荆轲下意识的脱口就要说出昨夜六指黑侠的安排,好在人到底没喝醉,及时刹住了,讪讪一笑后改口道,“巨子吩咐我们不要插手这件事,这个时间段牵扯到雁春君的事,太敏感。” “呵!”古寻看着荆轲这生硬突兀的转折,不由咧嘴笑了笑,但也没追问,“吃饭吧。” 小半个时辰过去,一顿饭吃的算是宾主尽欢吧,这寒冷北地惯有的辛辣和高热食物,味道还是很吸引人,毕竟能促进激素分泌。 接着,就是搬家的过程了,没花多大功夫,东西不多,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古寻就成功搬进了六指黑侠给他准备的临时居所。 正如荆轲所说,一切生活所需的用具全都准备齐全了,只需要拎包即可入住。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院子没有临街的门面,不能让他顺便用来行医,不过无伤大雅。 ……………… 接下来的三日,蓟城一片风平浪静,暗地里也没什么暗流涌动,一切都很正常。 蓟城的位置相对其余诸国国都来说,太偏远了,偏远到很多风波都难以蔓延到这里,同样,这座城也许是因为每逢冬日就会遭遇连绵的风雪,使它变的如同寒冰一样,总是顽固不化,没有波澜,没有起伏,没有……变故。 这几日唯一发生的算得上人尽皆知的事件就是雁春君驾临妃雪阁,要强求舞姬雪女。 百姓对此热议非常,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也只是当作谈资。 尽管大部分人对此愤懑不平,可妃雪阁的一个舞姬,她的下场终究不会有太多人去在意,相比起前段时间邯郸城中百姓对李牧的声援,蓟城中百姓对雪女的悲叹,则显得虚无的多了。 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镇守北地,活人无数的军神,当然不可能和一个以色娱人舞姬有同样的待遇。 深居于王宫之中,躲在彻夜燃烧着炭火的暖房之中的燕王喜,虽然耳目闭塞,但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消息,雪女区区一个舞姬不在他考虑范畴内,他关注的是身为大秦国师的古寻。 秦燕世代交好这句话,实际上就是一句空话,国与国之间没什么关系好坏之分。 山东六国只存在打不过秦国的国家,不存在不想打秦国的国家,这句话中的秦国替换前面山东六国中的任意一个也都成立。 但大多数时候,就是纯粹的面子工程才需要小心维系,燕王喜不能,也不敢主动做出破坏秦燕交好氛围的事情。 古寻身为秦国国师,还是太子太傅,最接近一国储君,东宫太子的人……虽然秦国现在还没立储君,算是秦国重臣了。 这种身份的人,突兀到访蓟城,燕王喜必须要想个方案接待对方。 7017k 第三百九十章 再叙 一开始知道此事的时候,燕王喜很头疼,没有国书,没有声明,没有信函,什么都没有,古寻完全是隐姓埋名进入燕国的,根本没有官方背书。 因此,燕王喜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接见古寻,太掉身份,身为一国之君,这点身价他还是要有的。 但是完全不理会,当作不存在也不合适,人家公然在妃雪阁露面,也表露出了身份。 最后还是妃雪阁事件的另一个主要角色帮助燕王喜解决了这个问题,雁春君主动向自己这位王兄提出了,由他来接待古寻。 燕王喜对此还是挺感动的,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关键时候还是有些用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件事最佳的解决方案就是找一个够身份的人去接待古寻,但问题是,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古寻的名声,实在说不上好。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做的事情,最震撼人的那部分大都被掩盖住了,可就算是流露在表面的那部分,也足够让这些贪身惜命的王公贵胄对其敬而远之了——烧杀抢掠,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啊,最关键的是人家战绩彪悍啊,长信侯嫪毐的落幕有他的身影,农家六大堂主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至于其他的什么坑害夜幕,敲诈铁血盟的,反倒算小的了。 燕国的这群权贵自问不比上边那些个前车之鉴更厉害,所以能躲着点还是躲着点的好。 至于雁春君之所以这么大胆,主要是因为自认为有罗网这层关系……如果他知道郭开之死的细节,也许就不会这么自信了。 事实上,古寻搬到六指黑侠准备的临时住所当天,雁春君就派人找上门,请他过府饮宴,但是古寻拒绝了——‘等到雪女姑娘跳完舞,如果有机会,再赴宴吧’——这就是古寻回复的话语。 雁春君只当古寻还有些计较没能拔得雪女头筹这件事,也没多想,打算等过了三日之约后再请。 绝影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是……罗网的力量在蓟城真的太弱了,墨家的小动作,他根本发现不了——无论是秦舞阳还是荆轲,至少都能打三个绝影,实力差距太大。 再加上,他不过是个杀手出身,没那么多头脑,这些年跟着雁春君,靠对方的身份作威作福也习惯了,所以……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只是增加了对雁春君的保护力度,没有抓住真正的重点。 这几天,古寻也没有完全闲着,抽空会去帮着班大师研究蓟城病患的资料。 他对这个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心性还颇为年轻活泼的老爷子感官不错。 期间顺便请教了一下墨家的机关术,班大师也没有藏拙,或者说什么不能外传之类的话,很认真的教了古寻一些实质的内容,嗯……但古寻觉得这根本就是玄学,一点也不科学,和他脑子里的物理学完全不匹配。 所以花了几天功夫,最终他在机关术上的进步,也仅仅只体现在了尚同墨方上,也就是三阶魔方。 古寻以前不会玩,但是知道这玩意是有规律的,稍微研究一下,靠着如今非比寻常的眼力,记忆力,和手速,成功的刷新了墨家所有人的记录。 班大师对此很迷惑,明明尚同墨方玩的就那么好,怎么一到真正的机关术学习上,就一窍不通了呢? 古寻倒也不失望,墨家真正高深的机关造物,根本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就能研究懂得,而他压根就没打算花太多精力在这上面。 成功的从班大师手里kiang来一个微型机关朱雀,以及几个尚同墨方之后,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顺便一说,焰灵姬这个闲不住的主儿自然也掺和了进来,可惜她连尚同墨方都摆弄不清楚,至于机关术……呵呵,用班大师的话说,真的是几十年罕见一块的朽木,气的她死活要拔了班大师的胡子…… ……………… 三日后,傍晚,雁春君接人的车架早早的就来到了妃雪阁,雪女也似乎认命一般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着一身盛装华丽舞裙,前往了雁春君府邸。 而在古寻的临时住所,他正在和六指黑侠聊天。 这几天墨家大概是有些事要忙,六指黑侠一直没顾上来找他,直到今日才算有闲暇时间,能够聊聊。 “巨子不去看着点雁春君那边,这个时候找我聊天?”古寻拿了一壶茶,放到二人所坐中间的桌案上,笑着问了一句。 六指黑侠见到古寻已经是一副笃定墨家会出手的样子了,也没有嘴硬,简单的回道,“没必要。” “倒是古先生你,是否有兴趣掺和一手?若是有,你可以先自便。” “没必要。”古寻摇摇头,说了个和六指黑侠一样的回复,“我确实有些事找她,但是只要她活着就行了,谁救她无所谓。” 六指黑侠左手的六根指头轻轻在桌面上依次敲过,和声问道,“方便告知,是什么事吗?” “嗯……不方便。”古寻想了一下,拒绝道,“不是不能告诉你,既然我放任墨家救人,自然也不担心这事被你们知道,主要是解释起来怪麻烦,我懒得说。” “呵,这是先生的作风。”六指黑侠也没有计较此事,微微一颔首便放下了,继而转说道,“我找先生,其实主要是想打听一件事。” 古寻立刻猜到了他想打听的事是什么,“燕太子丹。” “没错。”六指黑侠也不掩饰燕丹和墨家的紧密关系了,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嘿,他入秦为质的事,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想着问我这事呢?”古寻不由笑着反问道。 “感觉……我觉得先生会知道些什么。”六指黑侠如是回道。 “嗯……行吧。”古寻晃了晃脑袋,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燕丹入秦的事情,我此前也不知道,缘由自然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阴阳家盯上他了。” 六指黑侠袒露在兜帽下的双目微微皱起,沉声追问道,“因为墨家?” “唔……也许是,但我觉得,更大概率不是。” 听见这个理论上算好消息的回答,六指黑侠的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抛开墨家的因素,还会被阴阳家盯上,那肯定是有关苍龙七宿的事没跑了。 7017k 第四百九十一章 委托之事 “先生可以确定吗?”六指黑侠的手指继续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击着,思虑片刻后出言问道。 古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摊了摊手,意思很清晰——你觉得呢? 六指黑侠一阵默然,没把握的事情,古寻应该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清楚这一点,但仍然选择了二度确认,自然是有原因的。 “论起对太子丹的了解,我自认阴阳家绝对远不如我,所以……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裹挟太子丹?” 这是六指黑侠最不理解的地方,燕丹也许真的知道什么,甚至属于的燕国的铜盒可能就在他的掌控下,但是只要他脑子正常,就不可能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去咸阳,而且他身为燕国太子,即使出质秦国身份也不一般,阴阳家不能对他使用一些太过直接的暴力手段,比如……阴阳读心术。 这种情况下,把燕丹的人弄去咸阳又有什么意义呢? 古寻咂了咂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好。 这……我能说阴阳家其实只是盯上了燕丹的肉体,其他先不论,单纯的想借个种吗? “呃……也许,个中缘由没那么复杂,阴阳家的打算要比你想象的更简单一些。”沉吟了一下,古寻只能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是吗……”六指黑侠不解其中深意,但是见到古寻话止于此,知道对方不愿意再多说,便没有继续问。 “多谢先生为我解惑了。” 古寻抬起手摆了摆,“这都无所谓,大家互惠互利嘛。” “北地辞行时,我拜托你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了?” 古寻话里所说的拜托之事,其内容是让六指黑侠借用墨家的资料档案和人手,调查西域大漠,岭南百越,还有蜀地的一些奇闻旧事,主要也就是楼兰古国的情报,火雨山庄的旧日信息,还有蜀地的古老部族。 这些事古寻不想找罗网,也不适合找罗网去查,于是就托付给了六指黑侠去办,反正……他不会拒绝帮自己这点小忙。 有时候古寻需要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组建一个势力多好,办这些事就方便多了,但真要让他着手去搭建自己的势力班子,他又会果断选择放弃,白嫖别人多好! 实在不行,他也选择等到韩国灭亡以后,直接搬走韩非的流沙,这多方便,大家都是朋友,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六指黑侠见古寻问起那事,微微一颔首,沉声回道: “我已经详细查过墨家的资料档案,至于在此之外其余的情报,还在细查,并没有收获。” “根据档案记载,楼兰古国坐落在西域大漠之中的一座城邦小国,不过似乎有颇多的神异传说和其有关,但是早在数十年前就以消失不见,被认定为已经失落灭亡。” 介绍完楼兰古国的情况,六指黑侠顺便补了一句,“这种情况在西域小国中极为常见,大漠环境恶劣,水源匮乏,那些小国家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古寻去对这些细节不是特别在意,只是确认道,“也就是说,楼兰国是真实存在的,呃……至少真实存在过。” “……没错。”六指黑侠不知古寻的目的,只能简单的一点头肯定道。 “关于它的那些神异传说,巨子知道些什么吗?”古寻摸了摸下巴,眼珠上翻思索了一下后,继续问道。 “知道一些。”六指黑侠回道,“楼兰的传说很多,大都是些莫名臆测的无稽之谈,最为广泛的流传并认定有几分依据的,就是关于楼兰的水源。” “相传楼兰立国大漠深处,却因为某样不为人知的至宝而拥有着无尽的水资源供给给国民,因此虽然楼兰国家不大,人口也不算多,实力却堪称西域诸国中的佼佼者,同样,关于楼兰的消亡,也有传言说是因为他们遗失了那件让他们拥有无穷之水的宝物。” “这样啊……”古寻点了点头,要是这么个情况,那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世界是融合有龙腾万里那个大电影的。 换言之,也就是有……兵魔神的,这可真是……古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插手这是个大麻烦,不插手,有可能变成个更大的麻烦,总不能让他无条件相信剧情。 “呼……”长出一口气,古寻暂且放下这个问题,回头再头疼吧,“那火雨山庄呢?巨子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吗?” “火雨山庄……嗯……”六指黑侠的眼眸转动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我所知,那位昔日的百越火雨公,不过就是个借着火雨玛瑙矿而发家的巨富,为人倒是不错,积德行善,但也仅此而已。” “他的死,以及火雨山庄的覆灭倒是不怎么简单,一夜之间,百越赫赫有名的火雨山庄就彻底成为历史,绝不是简单的三个所谓巨盗可以做到的,可以肯定背后还有别的黑手,而那个时期,最有嫌疑的莫过于打着帮助百越王国平叛名头的韩楚联军了。” “这些,也不足为奇,火雨玛瑙价值巨大,火雨公怀璧其罪,死的固然可悲可惜,但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嗯,看起来是没什么,不过……如果我说火雨山庄的覆灭和苍龙七宿有关呢?” “嗯?”六指黑侠灿亮的眼眸猛然一凝,“和苍龙七宿有关?百越的火雨山庄,怎么会和苍龙七宿有关?” “为什么就不能有关系呢?”古寻不由反问道。 “……”六指黑侠看着古寻,犹豫了一下后,缓缓沉声说道,“就我所知,苍龙七宿的一切,都应该和中原以外的异族扯不上关系。” “巨子可以肯定?” “这……自然不能,我对苍龙七宿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如何肯定呢?只是这火雨山庄……实在想不到它怎么会和苍龙七宿扯上关系。” “但就是有。”古寻倒是很笃定的如此回复六指黑侠,因为他记得天九剧情里说是有的,“所以,巨子多费心查一下吧。” 古寻也不在乎泄露一部分情报给六指黑侠,北地一战过后,两人间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密,但是某些方面却古寻却可以对他多些信任。 毕竟……只要六指黑侠脑子不出问题,就不敢做坑古寻的事。 7017k 第四百九十二章 舞前热身 前两件算说完了,六指黑侠便说起了最后一件,蜀山的事,这个就简单多了。 “关于蜀地部族的事情,墨家内部并没有多少记载,即使现在安排人手查探,恐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有所收获的。” “所以……什么都没有?”古寻手一摊,反问道 “倒也不是。”六指黑侠轻声一笑,缓缓摇头道,“有一个建议。” “古先生要是想知道有关蜀地古老部族的情况,不妨等回咸阳以后,去请教道家的高人,他们对这方面的了解应该远超过我墨家。” “嗯……聊胜于无吧。”古寻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反正也不是短时间内用得到的情报。 “古先生还有别的事要说吗?没有的话,我便告辞了,今夜这场动乱,还需要我去做些后续的安排。” “嗯……”古寻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想了一下,突兀的问道,“之前我跟巨子说的事,不知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什么事?”六指黑侠一时有些糊涂。 “就是加入秦国啊。”古寻简单提醒了一句。 六指黑侠当即想起来了,不由笑着摇摇头,“这个啊……多谢先生的美意了,不过秦国……终究不适合墨家,还是算了吧。” “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今日之秦国,和明日之秦国,也许会有不同,值此天下风云变幻之际,你身为墨家领袖,不应该做出一些变通吗?”古寻手抱在胸前,身体微微后倾,望着六指黑侠,很平静的反问道。 “先生说的在理,不过,墨家和今日之秦国暂且还是道不同的状态,没必要考虑太多,日后的事不妨日后再说。”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墨家应当做出改变,但有些东西是不能改的。”六指黑侠站起身,肃声回道。 “你的决定未必是正确的。”古寻撇了撇嘴,如此说道。 “……那只能留给后来人评说,我身为墨家巨子,只能做我现在认为对的事。” “好吧。”又劝说失败,古寻也不在意,意料之中的结果罢了。 “那么先生你呢?”六指黑侠这时候却突然反过来问古寻。 “我?我怎么了?”古寻反手一指自己,不解道。 “先生为何选择了秦国呢?”六指黑侠兜帽下的眼睛微微向下一瞥,看向仍旧坐着的古寻,“以先生的实力,我认为……王国的兴衰大概并不重要吧?先生应该也并非热衷于权势之人,又为什么选择了秦国呢?” 古寻没有怎么思考,立刻回答道,“因为它够强,强到可以灭掉其他的几个国家。” “我不是什么善人,无关的人我一般不会关心,但是有些事,即使是我不得不在意。” “战争不该是天下百姓间的主旋律,从来都不该是,所以我觉得,战争该结束了。” “……”六指黑侠眼眸神光不动,定定的看着古寻,随后迈步朝外走去,同时说道,“古先生,你的实力让你超脱了世俗权势的束缚,凌驾于常人摆脱不得的利弊得失,也由此,你那未必充斥着仁义的内心,却引导着你必然会做出真正善良的举动。” “然而,秦国就如同一辆全速冲锋的战车,你如何能确定,战争会停止呢?” 最后一句反问说出口,六指黑侠已然离开了这间会客室。 古寻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眉头一挑,自言自语道,“说的很对,不过……总得一样一样来,后面的问题,后面再解决喽。” 说完,他的身影倏忽间也消失在了会客室中。 与此同时,城东,雁春君府邸。 在初升的残月光辉照耀下,这座庞大,豪奢,黑夜中灯火通明,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的硕大府邸,正在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变故。 今夜,这里很热闹,前去妃雪阁迎接雪女的队伍刚刚回来,将人送了进去,雁春君早已经精虫上脑的在自己特意准备的带有豪华大床的赏舞厅房中等待着美人驾临。 雁春君的近卫,也是罗网杀字一等的绝影带着人马严密的巡逻看护着整座府邸,而妃雪阁的那位俊俏琴师,高渐离,也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来到了这座建筑的外面。 更深沉的黑暗中,罕见的没有带着丝毫酒气的荆轲穿着一身深色夜行服,蒙头遮面,隐藏着身份,静静的观望着明处发生的一切,他没有带其他人,因为觉得没必要,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反正整个雁春君府邸也没有是他对手的人。 不过今夜的躲藏者不仅是他,还有一个人,比他要显眼的多,一身清丽的暗红色长裙,柔顺飘逸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手里摆弄着晶莹剔透的火玉发簪,正是焰灵姬。 因为同性相斥的缘故,她不怎么喜欢连名字都和她直接犯冲的雪女,但是她更厌恶恶心人的雁春君,所以今晚这场热闹,她也决定掺和一手。 女人不一定非得为难女人,有时候也可以选择救人。 不过她的气息遮断显然不达标,早早的被荆轲发现了。 这让荆轲颇有些不知所措,焰灵姬本人无伤大雅,实力平平,掀不起什么意外,但是她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古寻也会在一旁……他又会做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荆轲拿捏不住接下来的走势,也不知道墨家会不会因为这一变故而莫名被波及,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抛下雪女不管离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现在有些后悔,没带几个人一起来了,要不然这会儿还能派人赶紧回去请示巨子,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算是牢牢的套在这里了。 此时,一切暗流的中心,雪女,穿着一身清凉暴露的淡蓝色舞裙,面无表情的缓缓走进了雁春君所在的房间,伴随着她的进入,房间中适时的响起了雁春君猖狂得意的笑声,显然很是开心满意……也不知道还能开心多久。 而在通往这里的路上,高渐离抱着自己的琴,一脸毅然决然的冲了进来。 绝影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安排其他人继续严密防守,自己却孤身迎了上去,打算亲自解决这个不自量力的琴师。 荆轲隐藏在楼宇高顶,静静的观望着一切。 焰灵姬却摸到了雁春君所在的房间外面,打算暗中一窥那被称为的传说的凌波飞燕是不是有那么玄乎。 7017k 第四百九十三章 舞蹈和厮杀 焰灵姬趴到窗户边上,悄悄的打开了一道缝隙,屋中的景象透过窗户缝,被其一览无余。 雪女头戴翠玉珠饰,身着浅蓝雪花舞裙,浑身上下光彩熠熠,夺人双目,此时正舒展双臂,即将翩翩起舞。 同时,外面的绝影也已经迎上了浑身透露着决死之意的高渐离。 绝影穿着紧身黑衣,踩着镶铁皮靴,双手各持一把奇型铁匕首,冷冽的脸上挂着狞笑,眼中满是猫抓老鼠般的戏谑笑意,并不把高渐离放在眼里。 高渐离虽然只是个琴师,但在燕赵之地倒称得上有些名气,绝影对其有所了解,很清楚对方的武功绝对不如他。 与他一样,高渐离也很清楚绝影这个雁春君最信赖的贴身近卫的实力,是他理论上打不过的人,然而习武之人,从来都不存在只面对实力不如自己的弱者的情况,为了心中所爱之人,即使前方是无路的绝境,他也必须前行。 纵不能救下心爱之人,也要死在她的前面。 天上的阴云开始愈发的低垂,细密却不滂沱的大雨滴落在冬日的蓟城之中,穿过雨幕,透过灯火,高渐离看见了不远处那座楼阁之上,翩然婉转的身影,那就是他的目标。 而躲在一旁偷看的焰灵姬,此时却已然有些失神,失神于一个同性的舞蹈之中。 这一次,在舞技这一点上,她不得不对雪女心服口服,无过于传说一样的赞誉,这凌波飞燕,竟真的这般……焰灵姬能想到的,就是古寻曾经说过的两个词——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当真是优美至极,又透露着哀婉决绝的凄切之情,不自觉地令人迷失其间。 楼阁之下,僵持不动的高渐离和绝影终于有了动作,率先出手的是实力处于弱势的高渐离,在战斗之前的气势比拼上,他压不过绝影,纵然有着决死之心,却也难顶对方的凛然杀气,再僵持下去,对他只会更加不利。 抽出怀抱之琴中隐藏着的细长直剑,高渐离尽其所能的挥出了他迄今为止最快的一剑,剑锋直指绝影咽喉,一连串动作带动雨幕划出一道残形,雨雾折射着灯火之光,照的剑锋寒光凛凛,看似志在必得,就要一剑封喉。 哒…… 脚步踩在积水上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响起,绝影恰到好处的后撤半步,失之毫厘的避开了高渐离的攻击,披散飘逸的长发微微摆动,荡漾着半空中的雨珠,右手手腕一抖,反手持匕上扬挥动,骤然划破雨幕,带起一阵寒风,从高渐离身前划过。 错身而过,二人暂且站定,绝影毫发无伤,而高渐离方才却躲闪不及,胸口已然被划出一道伤口,尽管很……浅淡,但已经充分说明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雨水自高渐离的额头滴下,滑过眼睑,鼻梁,嘴唇,下巴,再滴落地上,但他没心情管水珠,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敌人——竟然会……如此之快! 真正的交上手后,高渐离的心愈发沉底,绝影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眼角的余光再次掠过后方的楼阁,低沉的内心重新绷紧,高渐离握剑的右手舒缓了一下,而后立刻收紧,义无反顾的再次迎上了绝影…… 荆轲在楼顶之上,静静的观望着,没有动手的意思——按照巨子的吩咐,他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出手,现在还不是,虽然他很想救人。 “怎么不动手?” 温和的声音突兀在他身后响起,令荆轲寒毛顿竖,手掌瞬息间摸到了剑柄之上,看向身后,“古先生!?” 看清了来人,荆轲算是松了口气,停止了拔剑的动作,“您怎么来了?我记得巨子先前不是去……” 古寻前走两步,垂首看向下方的战斗,随口回道,“我已经和你们的巨子见过面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就过来看看。” 荆轲看着细密的落雨在靠近古寻的一瞬间都会被无形的屏障迫开,不由的暗自咋舌——实力强真的是为所欲为啊,连漫天的飞雨都要给人家让道。 “看这情况,不是很好啊,你不出手救人吗?”古寻没管荆轲内心的想法,又问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啊……”荆轲回过神,急忙回答道,“古先生,巨子吩咐过,如非万不得已,不允许我直接入场救人。” “嘁!”古寻当即领会了六指黑侠的顾及,不由撇了撇嘴,“横竖都要救人的,何必再费力的遮遮掩掩,大不了杀的干净一点,别留下尾巴就是了。” “啊……呵呵……”对此说法,荆轲只是干笑了两声——说的可真轻巧啊,且不说风险问题,我说古先生,那些人里面可是还有罗网的人手呢,那可是你们秦国的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让我下杀手,真的好吗? “那个……先生你既然来了,要不然这救人的事……您来吧?”尴尬过后,摸不准古寻真意的荆轲出言试探道。 “呵……挺会偷懒啊。”古寻闻言咧嘴笑了笑,“不过也行,但是我只救雪女,只有她对我有用,至于那个琴师……虽然琴弹得不错,但是与我无关。” “是,是。”荆轲挠着头,接着又问道,“先生打算怎么救啊?” 荆轲从始至终也不觉得古寻会帮雁春君,但即使是救人,他也担心古寻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波及到墨家啊。 古寻偏头斜眼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放心吧,你们墨家不方便露脸,我同样也不方便,不会闹大的。” “是吗……哈哈,那……那就好啊。”荆轲对此只能僵笑着干巴巴的回应道。 他也是才反应过来,古寻可是大秦国师,没头没尾的突然对雁春君这个几乎倒向秦国的燕国内应动手,也不好跟秦王交待的。 古寻又瞥了一眼这个没醉酒的酒鬼,然后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楼顶,下一瞬间,就浮现在聚精会神的暗中赏舞的焰灵姬身后,看着这个一向心比天高,自认才貌双绝,无人能及的女人竟然沉迷于其他女人的风采之下,不由摇头失笑。 这可真是难得的体验啊! 7017k 第四百九十四章 又死一个 “看的怎么样?”又是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惊醒了醉心舞蹈的焰灵姬,不过相比同样被吓到的荆轲,她的表现就自在多了。 扭脸扬头看向挺立站直的古寻脸庞,然后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给他。 古寻的声音她太熟悉了,哪怕注意力全关注在其他事情上,一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也会立刻反应过来,不会有丝毫的失措惊慌。 “哼……跳的很好,难怪那么多人愿意一掷千金。”不情不愿的回答,很符合焰灵姬眼高于顶又不喜欢服输的性格。 不过古寻对她自然有着足够的了解,知道她用这种语气夸赞别人厉害的时候,就已经算是一种服输了。 “有这么厉害?”古寻刻意用着不相信的语气反问了一句,然后直接打开了他们俩身前的那扇窗户。 窗户大开自然会产生一点点的声响,不过对于屋子里面的那两个人而言,却毫无知觉——一个痴迷于美色,眼睛里面除了欲望和美人啥都看不见了,一个倾尽全力的跳着死亡之舞,只待到合适的时机,就让这里血洒三尺。 至于守在这座楼阁的那些雁春君麾下的杀手护卫什么的,包括那些罗网的人手,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就尽数毙命了。 古寻既然改变了主意,决定直接出手把人救下来,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的活口,反正都是些死了活该的东西,杀了也就杀了。 窗户大开,屋中的景象也就完全暴露在古寻眼中,那些华贵的装饰器物无须关注,最吸引人目光,还是中央处,那抹轻盈跃动的蓝色身影。 “确实是……传说一般的舞蹈啊!”古寻微微失神,欣赏了几分钟雪女的凌波飞燕后,不由的轻声赞叹道。 古寻对于舞蹈一向是没什么欣赏水平,按照他的观点,只要跳舞的人漂亮,随便披块布,原地转圈圈那都是极美的,但是即使是一窍不通的他,也不禁稍稍沉溺于雪女的这一舞。 不愧是玄机官方认证——七国第一舞姬。 荆轲在高处,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一幕——楼上的人并肩而立,观舞微笑,岁月静好,楼下的人浴血厮杀,以命相搏,生死一线,如此剧烈的反差,让荆轲对高渐离有些不忍。 兄弟,你命好苦啊! 不过心里感叹归感叹,出手暂时是不能出手的,今晚上尽可能还是不要出手的好。 楼阁之上,古寻揽着焰灵姬,安静的看着雪女的舞蹈渐入高潮,愈发凌厉,愈发决绝,也愈发的……杀气毕现。 虽然他随手就可以捏死雁春君,但是在这个人的死这一件事上,他和六指黑侠持有高度的默契——他就该死在不牵涉任何势力的妃雪阁舞姬的手里,其他人都不合适。 如今雁春君的侍卫已经尽数死亡,唯一活着的也在楼下和高渐离纠缠,只待雪女图穷匕见,便是雁春君谢幕之时。 天空的乌云越发的浓稠,群星和辉月已经全部消散,昏沉的黑暗笼罩着夜晚的蓟城,雨点越发的密集,雨势越发的浩荡,闪烁的雷鸣响彻天地之间,不时照亮整座城池。 时间不为人意转移的流逝着,楼下的战斗走向了尾声,雨水打湿了双方的衣袍,绝影依旧轻松,只是有些气喘,而高渐离浑身带血,在雨水的晕开下,染红了全身的衣衫,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末路穷途。 楼上的舞蹈越发急促,雪女的身形不断舞动于殿堂之中,绰约飘荡的衣袖缎带轻轻拂过铺满了地面的灯烛,熄灭掉一盏又一盏,光线渐渐的黯淡下来,雁春君却依旧沉溺于欲望,不知道危险已经抵至咽喉。 天空中的雷电闪烁的愈加频繁,轰隆的震天响声不绝于耳,随着闪电自天空中疾驰而过,光影不断闪烁交错,晦明不定。 楼下,已然难以为继的高渐离仍旧强撑着,尽管脸色苍白,身形颤抖,气势却丝毫不落,甚至开始出言挑衅,冷冽的声音掺杂着风雨呼啸: “你是在小看我吗?” “你的动作,在雨里听来,就像是一条不会游水的狗!” “出你最强的一招!” 面对高渐离的言语刺激,绝影怒极反笑,嘴角高高勾起,透露着说不出的残忍——既然急着寻死,那就送你上路! 绝影纵身一闪,高渐离因为失血而有些昏沉的脑袋只觉眼前一个恍惚,就丢失了敌人的踪迹,而就在下一个瞬间,绝影出现在高渐离身后,嘴角的残忍笑意越发凛冽,奇型双匕掠过对方的脖颈,及至咽喉要害,就要无情的收割掉对方的性命。 不过高渐离此时也露出了莫明的笑意,突兀的右手一摆,长剑倒置,反手握住。 这幅场景让就要出手救人的荆轲再次止住了步伐,居高临下,纵览全局的他看的分明,这一次,是弱者逆袭。 绝影要死了。 噗嗤! 沉闷的入肉声在越发急切的嘈杂风雨声中微不可闻,但很清晰,高渐离的剑终于快了绝影三分,先一步插进了他的要害,夺走了他全身的气力,也夺走了他的性命,当然,代价是这一剑得先从高渐离的身体穿过去。 这一招一般被称作同归于尽,也可美其名曰天地同寿,是很常见的招式。 古寻的武功数据库中,就包含了不下三种的类似的招式,其中之一还是长虹剑法的禁招,当初白猫决意和黑心虎同归于尽,强行施展第十重的火舞旋风时,也用了这一禁招来增幅威力。 效果很强大,半成品的十重火舞旋风就让白猫几乎炸了半座山。 高渐离的这一招自然没有那般毁天灭地的威力,不过用来打败他的敌人,却也够了…… 同一时间,雪女飘然舞动的衣裙拂过了舞厅之中最后一片灯火,身影划过,光芒不在,只有伴随着雷电闪烁而影影绰绰的一道身影。 突如其来的黑暗,终于让雁春君恢复了几分神智,有些惊恐的指着顿住了舞步的雪女,“你……” 一个字都没能完全吐出来,雪女再次翩然舞动,这一次,她的长袖拂过的就不是灯烛了,而是雁春君的咽喉,柔软的衣袖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决绝的划破了雁春君的气管,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斑斑点点,他捂着伤口,仍然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冒出来的只有些许呜咽呼噜声。 7017k 第四百九十五章 挂件 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雁春君的呜咽声越发的无力,一只手捂着脖颈,一只手无意识的向前抓握,可惜终究是抓不住他流逝的生机,挣扎了几下后彻底咽气。 随着雁春君正式下线,雪女也好似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失去了稳健流利的舞步,踉跄的后退几步,笔直的身形瘫软了下来,透露出一股疲惫和绝望。 雪女心里很清楚,借着舞蹈杀掉雁春君不难,毕竟这个色鬼不可能在行龌龊之事的时候还安排护卫守在身边,但是杀了人以后,她也绝对没有活路可走的。 雁春君的死亡被人发现以后,等待她的就是整个燕国的通缉,以她的实力,怕是连蓟城都难走出去。 所以她今夜来,求的就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这三天的时间,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给妃雪阁的其他人安排后路,让她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杀死雁春君。 不过……死生亦大矣啊! 真的就要迫近死亡的时候,雪女发现自己难以完全抑制住心中的恐惧,忍不住在颤栗。 “所以……杀了人你还不跑吗?”古寻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人都杀了,你不拉着男票赶紧跑路,瘫地上不动了是个什么操作? “什么人!?”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心如死灰,浑身无力的雪女突然寒毛炸起,回光返照似的一骨碌站了起来,稍显慌乱的看向古寻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电闪雷鸣的阴雨天气作为背景衬托下,古寻的身影借由电光清晰的印入雪女无神的双目,让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对方——前几天和雁春君争夺自己的那个人,秦国国师! “你怎么会在这?”惊骇和担忧立刻充满了雪女的内心,她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看热闹,不行吗?”古寻一挑眉,戏谑的回道。 焰灵姬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不是玩意,看下边那个拼命的傻子,人家明显是有夫之妇了,你还撩! 雪女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古寻身边的焰灵姬,发觉对方竟然是个容貌不下于自己的女人,不由愣了一下,在蓟城生活了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除自己以外的有如此精致的面庞的女人。 不过愣神转瞬即逝,心中立刻又被绝望充满,焰灵姬的存在更加让她认为古寻也是个如雁春君一般的好色之徒,不过区别在于,他自身的实力远超雁春君,呃……还有颜值。 就凭上次对方在妃雪阁简单露的那两手,雪女就可以肯定,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换言之,自己也许……无力反抗他。 这对她而言是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 念头及此,她立刻就打算自尽。 古寻更是懵了,三句话没聊完,怎么这女人眼神越来越疯狂了?不对,她要自尽! 雪女这时候突然拔下了头上的一支玉簪,就要自刎,古寻赶紧屈指凌空一弹,一道冰魄真气凝气化形,变成一块小冰晶,先一步打在雪女握簪的那只手手腕,她顿时手掌酸软无力,玉簪掉落地上,自杀未遂。 “你这一言不合就自尽,是几个意思啊?”古寻见阻止了她,忍不住开口没好气的质问道。 雪女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声音森寒无情的回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屈从于你!” “哈哈!”这话一说出口,焰灵姬忍不住当场笑出了声,“掌柜的,哈哈……人家这是嫌弃你啊,哈哈……” 古寻脸忍不住黑了下来,咬着牙,几乎是把话从嘴缝里挤出来的说道,“呵呵,不用你提醒。” “还有你……”目光回转到一副坚贞不屈模样的雪女身上,古寻的脸色更加难看,语气恶劣的说道,“我没打你肉体的主意,请放心!” “废话说完,可以走了吗?还是说你更愿意等雁春君府上的人都发现了他的死,然后把你团团围住,你再从容赴死?” 雪女见古寻这么说,再加上他的神情,似乎……真的不是为了抢夺自己而来的,那又是为了什么? 古寻提前一步把她的问题堵了回去,“别急着问为什么,怎么回事之类的废话,先走人。” 说完,他也懒得等雪女给回话,直接伸手一招,雪女顿时绝对自己不受控制的飘向窗户,然后被古寻一把从屋里拽了出来。 雨势越发急促,雷电也愈发频繁,古寻抬头看了看天,思虑再三后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用轻功蹦吧,这个天气用飞的风险太大,真要让雷劈一下,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翻过窗户,来到外面房檐上的雪女却得以透过雨幕看见阁楼之下,和绝影两败俱伤而倒在地上的高渐离,不由呢喃道,“他……怎么也来了?” 古寻正要带着两女离开,见到雪女的注意力放到了只剩半口气的高渐离身上,考虑到找雪女到底是为了正事,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你那位……呃……” 话说半截,古寻卡了一下,一时不知道用什么称谓比较合适,“呃……不用太担心你的……恋人,有人会救他,死不了的。” 听到古寻特意解释了一句,雪女选择了相信,因为她不觉得对方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骗自己,算是放下了些心,不过还是出言指正道: “他……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古寻听着雪女清冷的嗓音,满脑袋的问号,你们俩不是那关系……还能是啥关系呢? 这种时候难不成还要傲娇吗?口嫌体正直? 这都什么毛病? 焰灵姬倒是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脑袋,好像有点明白。 古寻摇了摇头,也懒得管旁人的情感问题,一只手揽住焰灵姬的腰肢,另一只手握住雪女的一根缎带一抖,将她人捆了个结实,拽着缎带就把人带起来了,腾空离开了这里。 半空中三道身影,伴随着的还有焰灵姬的娇笑声,因为古寻的区别对待,而和焰灵姬相反,雪女的脸色就难看多了。 虽然她对古寻仍旧充满戒备和厌恶,但是……这也太离谱了,他们两个好似神仙眷侣,飘然出尘,自己跟个尾巴似半挂不吊的缀在后面!? 7017k 第四百九十六章 差一点 有些事情女人是会不分场合的计较的,但是古寻不在乎,而雪女虽然计较且在乎,但是无力反抗,只能这么一路被古寻提溜回了他的临时居所。 落地之后,雪女的脸色一片嫣红,不是羞涩,而是气恼,当然最主要的是气血有些不顺畅,堵得。 三人进了院落的主厅,墙壁隔绝了风雨呼啸声,也隔绝了冬日雨夜的肃杀寒冷,让雪女冰冷僵硬的内心稍微缓和了几分,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古寻的目的。 “现在,国师大人可以解释了吗?”雪女一个人远远的独坐一个坐席,看着最上首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冷声问道。 古寻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慌不满的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然后又给焰灵姬倒了杯,两人十分同步的一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几口。 虽然不怕冷,但是这种冬日雨夜,最适合喝杯热茶暖暖心了,尤其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情况下。 放下茶杯,古寻才回道: “情况不是很清晰吗,我今夜去雁春君的府上,主要目的就是救你。” “当然了,即使我不出现,也会有别人救你。” 刚想追问古寻为什么救她的雪女听到后半句,暂且先放下了原本的问题,转而问起‘别人’的情况。 “别人?还有谁会救我?” 古寻又喝了一口茶,悠哉游哉的缓声回道,“墨家。” 然后不等雪女追问,他自己开始解释起来,“妃雪阁是燕丹的产业,而燕丹和墨家关系匪浅,即使如今他人去了咸阳,六指黑侠也不会坐视你被雁春君荼毒。” “……可是……”雪女不明白,墨家如果会救自己,为什么并没有任何迹象表现呢,反而坐视着自己进入雁春君府邸,走上绝路。 “因为雁春君的身份特殊,我,亦或者六指黑侠,想杀他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他是燕王胞弟,我们不方便动手。”古寻一指雪女,“所以最后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由你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舞姬来杀雁春君,而我们负责在这之后救走你。” “本来今晚上我是不打算掺和的,不过想了想,为了一观被称为传说的舞蹈,还是亲自出手了。” “……”沉默了片刻,在脑子里大致消化了一下古寻所说的内容后,雪女再度开口问道,“所以……你是墨家的人?” “不是。”古寻摆了摆手,“我是我,墨家是墨家,虽然同样要救你,但缘由截然不同。” 雪女微微颔首,这样说的话,墨家救自己的原因很清晰——太子丹的关系,她也由此想到了之前古寻说的会救高渐离的是什么人了。 不过这样一来,话又绕回了她之前没问出口的那个问题上: “那么,国师大人又是为了什么救我呢?为了这具皮囊,英雄救美?”雪女的声音由始至终都很平静,也很清冷,大概是今夜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让她麻木了。 “扑哧!哈哈哈……”一旁看戏的焰灵姬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她发现还有一样自己比不过这个女人,那就是自恋。 古寻也不屑的撇嘴笑了笑,“呵?知道你长的漂亮,不过也没必要觉得天下人都馋你身子。” “……”雪女对这句话倒不像刚才那样有些暗恼,反而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刚才被……拎到这里是一件十分屈辱的事情,但是古寻对自己不感兴趣却是一件好事,她不是那种会因为男人看不上自己而觉得不高兴的神奇脑回路女性。 “那国师是为了什么?请明说吧,雪女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呵,简单。”古寻笑了笑,伸手虚空一招,收在鞘中的冰魄剑就出现在了他手里,然后向雪女那边一扔,剑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身前的桌案上,“拔剑就行了。” “嗯?”这回轮到雪女不知所措了,这是什么要求?拔剑……有手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特意找自己来? “拔剑吧。”古寻没兴趣给她解释,只是再次强调道。 被古寻再次催促,雪女也懒得再多想,既然对方是这么要求的,她照做就是,于是伸手握住了冰魄剑如玉般的剑柄,使劲一抬……没拿起来,剑晃了一下,稳稳的贴在桌子上。 “怎么会……”雪女略显讶然的呢喃了一句,就刚才那一下,她基本断定这把剑的重量在二十斤以上,几乎是长兵器的重量了。 古寻没说话,伸手一摆,示意她继续。 雪女见此,转为用两只手,一只手握剑柄,一只手拿剑鞘尾部,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算是把剑拿起来,而甫一拿起来,就觉得一股阴冷森寒至极的气息顺着剑体涌入自己体内,饶是她本人的内力就是偏阴寒属性的,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有多想,雪女只当是一把稀罕的名器,继续用力拔剑。 古寻和焰灵姬坐在上首,静静的观望着雪女拔剑。 最开始很顺利,冰魄剑开始缓缓展露真容,不过随着剑体外露越多,雪女承受的压力也开始越来越大,古寻二人可以清晰的看出她的吃力,最终雪女停在了剑身露出大约五分之四的地方,彻底承受不住寒气反噬,脸色苍白的松开了双手。 冰魄剑瞬间自动归鞘,被古寻一招手又给拿了回去。 “可惜啊……差了一点点。”古寻打量了一番剑,又打量了一番人,最后轻叹一声。 “抱歉,我……”雪女回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一丝血色,抬眼望向古寻。 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把剑……没能拔剑出鞘,雪女不知道古寻还会有什么要求,不由隐含着担忧的说道。 “无妨。”古寻不在意的一摆手,“今夜就到这里吧,出门左转是客房,东西都有,雪女姑娘自便吧,明天六指黑侠应该会过来,送你离开蓟城的范围。” 雪女见古寻送客之意已经溢于言表,微微颔首,不再赘言,起身微微欠身一礼以作感谢,便出门去找客房了。 焰灵姬手里把玩着青瓷茶杯,幸灾乐祸的说道,“呵,又是白费功夫吧,名字里带个雪就能拔出冰魄剑吗?” 古寻侧目看了她一眼,笑呵呵的回道,“这不是差的不多了吗?” 焰灵姬听出了古寻话里的隐意,“你的意思是,差的不多就足够了?” 古寻简单的回了一句,“勉强可用,不过……当个不得已的备选吧。” 7017k 第四百九十七章 无果 古寻虽然找了雪女来测试,但是他本身对这个人并不满意,主要是因为雪女的性格。 在古寻看来,这姑娘长得虽然漂亮,性子乍一看是高冷的类型,似乎也比较坚强,实际上却有些过于偏执,行事决绝偏激,不能说这种性格不好,但……并不适合执掌冰魄剑。 当然了,七剑虽然各有神异,但终究还没到仙侠中法宝那种程度,不至于对剑主的性格都有要求,实际上还是古寻自己的问题。 长虹剑和冰魄剑对他而言要比另外五剑更为特殊一些,或者说,虹猫和蓝兔要比七侠中的其他五个要特殊一些。 古寻和它们俩是过命的交情,当年他实力还很弱小的时候,虹猫它们俩不止一次的救过他的命,所以这两把剑的剑主人选,他不愿意半点凑活。 长虹剑倒还好,他自己用着,没人合适大不了先不找,可冰魄剑本身要求就高,再加他的主观意志,二者一叠加,想找到让他满意的剑主……难啊! 不过要是真的找不着足够适合的人选,古寻也就只能从这些勉强一用的备选里硬拔一个高个儿出来了。 ……………… 另一边,找到了客房的雪女,也没有心思收拾一下自己,就匆匆的躺下休息了。 今夜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有些心力憔悴,也顾不上往日总会仔细呵护的容颜,只想先躺下歇息。 不过真的躺下来,心思平静一些之后,她又完全睡不着——她只要试着放空脑子,什么都不想的睡觉,就会事与愿违的不受她本人控制的涌现出千头万绪。 倒在血泊之中的雁春君,躺在尸体旁的高渐离,那个秦国国师古寻莫名其妙的作为,墨家理论上存在的帮助,日后自己能走的路,乃至过去的……种种心绪涌上心头,没头没尾,混乱驳杂,根本不受雪女的控制,前一息在追忆过往,后一息又开始忐忑未来,不时的再掺杂今夜的乱局。 混乱无序占据了她脑海中的所有,让她既不能休息,也不能思考。 不过此时蓟城中睡不着的也不只她一人,几乎半个城池都在陪着她睡不着。 古寻带着她离开后,荆轲也悄无声息的扛走了只剩半口气的高渐离,留下雁春君府邸一地的狼藉和尸体。 没有过多久,就有府上的下人发现了这一切,大王胞弟遇害,此事自然要第一时间通报宫中,熟睡中的燕王喜不得不为此起床,大冷天的起床气外加自己亲兄弟,燕国的实权封君竟然在燕国国都被人谋杀,自然是让燕王喜是怒不可遏。 而真本事没多少,权利游戏玩的倒还不错的燕王喜对于自己弟弟的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那个儿子。 燕丹和墨家有些不浅的交情这件事,燕王喜是知道的,当然这是燕丹刻意暴露给燕王喜的,因为他就算不主动暴露出这一点,雁春君也不会放过打小报告的机会。 燕王喜怀疑这场谋杀是自己那个儿子为了确保出秦为质的这几年时间,他的权力不会被自己的王叔给全侵占了而做下的,于是立刻安排人去调查墨家的动向,当然,同时也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彻底封锁城池,通缉捉拿根据现场情况确定的凶手——妃雪阁舞姬雪女。 如此彻夜不休,闹腾了整整一晚上,燕王喜最终得到的答复是一无所获。 凶手方面,上千兵卒几乎彻查了全城,完全找不到雪女的踪迹,而墨家方面,也没有发现任何大动作,唯一一点特殊的就是昨夜墨家安排人撤走了妃雪阁的所有人,但是以墨家和燕丹的交情,在发生了雁春君强请雪女的事情后,墨家不能直接对雁春君下手救雪女,难不成还不能救走算是无关紧要的妃雪阁其他成员吗? 再怎么说,墨家也是两大显学之一,燕王喜不可能拿这么点小事做文章,只能暂且默认了墨家与此事无关,气恼地指示侦办此案的人去全力追查雪女的下落。 然而雪女此时待在古寻的居所之中,这个地方是城中为数不多的不会被盘查的地方,没人愿意去触最近风头正盛的秦国新国师的霉头,况且也没人会想到古寻会包庇雪女,尽管前几天他似乎和雁春君在妃雪阁中发生了争风吃醋的情节。 ……………… 次日一大早,雪女就起了床,尽管没睡多久,她也还是按照以往的生物钟醒了。 虽然起了床,但是她没敢冒然出房门,雁春君昨夜死了,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全城肯定在大肆搜捕自己,最好还是躲着点。 就这样雪女一直在屋里待到古寻主动来找她。 “你已经起了啊?”古寻没有顾及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推门进来了,他是不信昨夜差点就生死一线的雪女会有心情在自己这个算是陌生人的家里脱衣服睡觉。 进来一看果不其然,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坐在床榻上,略显憔悴的容颜让她的光采有些暗淡,不过依旧是个大美人。 雪女见到古寻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点头招呼道,“古……大人。” 考虑到古寻是个国师,雪女选择了‘大人’这个万能的称呼,古寻也不在意称呼的问题,朝她一招手,“既然起床了,那就出来吧。” 雪女微微颔首,雪白的头发轻轻飘动,没有急着动身,先问了一句,“现在全城应该都在搜捕我,不知道是否方便……” “没事,没人会不开眼的搜到我这儿的。”古寻浑不在意的一摆手。 雪女闻言也就不纠结了,跟着古寻离开了这间客房,重新回到了昨夜聊天的主厅之中。 而此时,这里赫然多了一个专门来找雪女的人,六指黑侠。 因为燕王喜对墨家的怀疑,六指黑侠自然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他有能力摆脱燕王喜的人,但为了不被怀疑却不能这么做,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成功安然抽身脱离了旁人的视线,暗中来到古寻这里,不然的话他估计天不亮就过来了。 7017k 第四百九十八章 以身相许,还是结草衔环? 经过一夜不怎么舒适的休息的雪女,心情平静了许多,不像昨晚上那般有种万念俱灰,人间不值得的淡然,乍一看见这个一袭黑袍遮盖全身,连脸都看不见的神秘人,略有些惊诧。 作为一个舞姬,六指黑侠的名头她当然听过,但是这位神秘非常的墨家巨子的具体形象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无需古寻出言介绍,六指黑侠自坐席上起身,主动开口道,“墨家,六指黑侠。” “雪女姑娘无恙吧?” 一听六指黑侠报出家门,雪女更愣了,这就是诸子百家之一,墨家的当代掌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指黑侠?形象倒是和他的名字(实际为绰号)颇为一致…… 脑海里思绪飘过,雪女回过神,赶紧微微欠身一礼,“雪女见过巨子……阁下。” 古寻迈步朝自己的位子走过去,同时说道,“先坐下吧,坐下再聊。” 如此,三人又各自坐好,六指黑侠又先开口说道: “太子丹殿下离都前,曾嘱托我照看妃雪阁,可惜由于雁春君的身份敏感,连累雪女姑娘这几日暂且受委屈了。” 雪女和六指黑侠又没有交情,人家身份又摆在那,哪里是她一个舞姬能埋怨的,只能清冷的点了点头,客气道,“多谢巨子关心,为了我的事费心了。” 古寻插话打断了六指黑侠和雪女的客套废话,直入正题问道,“行了,别说这么多废话了,人打算怎么处理?直接带走?” 雪女闻言看了看古寻,又看了看六指黑侠,她知道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她以后要走的路了。 身为弱者,她没得选择,除非她愿意去死,好在墨家在燕国的声誉很好,她还是比较相信六指黑侠不会坑害她的。 六指黑侠抬眼望向古寻,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反问道,“先生不是找她有些事吗?” “已经办完了。”古寻回道,“你随时可以带她走。” “嗯……”六指黑侠点点头示意明白了,但没有选择立刻带雪女走,“暂时我不能带她走。” 古寻好奇道,“怎么了?” “因为太子丹殿下和雁春君之间早有龃龉,燕王喜将他的死怀疑到了墨家头上,眼下墨家被他盯上了,不方便带雪女姑娘离开。” “而且……”话说一半,六指黑侠目光又转向了雪女,“不管怎么说,雁春君之死都是一件大事,直接让雪女姑娘就此销声匿迹的话,恐怕她就要一直背着通缉犯的身份了。” “所以……你想怎么做?”古寻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 六只黑侠不紧不慢的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等过几日,城中搜查的力量减弱以后,找个恰当的机会,让雪女姑娘主动暴露出来,然后逃到城外,在燕国军卒的目睹之下来一场假死。” 这是六指黑侠一开始就安排好的计划,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的昨夜应该就会按照这个剧本发展——杀了雁春君的雪女……还有高渐离,在追兵的围追堵截之下,逃到城外,然后走到一条绝路上,无奈跳崖自尽,死在众人面前,当然这需要荆轲的一点暗中引导和帮助。 只要雪女死了,通缉自然就消了,过段时间雁春君的死平息下来,就可以照常露面了。 朝堂上,人走茶凉,更何况人死,燕王喜现在不管多气恼,最多一年半载,也就会淡忘了自己弟弟的死,届时他反而会更顾及墨家的面子,只要雪女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太跳就不会出事了。 不过原本没打算出手的古寻还是出手了,导致荆轲只救走了一个高渐离,雪女只得再做安排。 现在墨家被盯得紧,不好再暗中动手脚,只能让雪女自己来了,好在可以藏在古寻这里,等搜捕的人手减少,风险下降以后再进行这个计划。 “也就是说,她还得在我这待上几天喽?”古寻瞥了一眼神色清冷,几乎没什么表情的雪女,复又转去问六指黑侠道。 “是得劳烦先生几日。”六指黑侠微微颔首,“眼下我也不方便将雪女姑娘从这里带回墨家的据点之中,或者……古先生如果愿意受累送她一程也可以。” 古寻一摆手,果断选择前者,“算了,就让她在这儿待两天吧。” “呵,多谢先生了。”六指黑侠轻笑一声谢道。 雪女这时候也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起身朝着古寻和六指黑侠两人分别欠身一礼,谢道,“多谢国师大人,巨子阁下。” 古寻只是摆了摆手,没说什么,而六指黑侠则笑着回道,“雪女姑娘不必客气。”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巨子……”道完谢,雪女语气有些滞涩的又朝六指黑侠说道。 “啊……雪女姑娘是想问高渐离吧?”六指黑侠一听也就知道对方要问的是什么了。 雪女一点头,“对,昨夜我看见他似乎……一个人在雁春君府中,还受了重伤……” “雪女姑娘不用担心,高渐离昨夜已经被我的人救回来了,虽然伤势有些重,不过不会危及性命,就是需要修养一段时日。” 听了六指黑侠的回答,雪女稍稍宽心,心里的负担又少了几分。 这时候六指黑侠又补充道,“还有妃雪阁的其他人,我也都安排了人手将他们提前撤出城中了,此时都安然无恙。” “嗯……”雪女听闻这个消息,心里越发轻快,但是没有再出言感谢,只是点点头——报恩是大事,光靠嘴说没用,回头她会尽力还这份恩情,现在就没必要一个劲道谢了。 “事情既然谈完,古先生,我就先走了,还得应付燕王的人,时间比较紧张。”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了,六指黑侠起身便离开了,眼下他不宜消失在人前太久。 现在大厅中就剩下了雪女和古寻,二人之间气氛比较僵硬,因为雪女总是冷着一张脸,古寻也没兴趣往她跟前凑,就打算出去逛逛。 不过他没话说,雪女却有一些。 “古大人,昨夜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古寻一听这语言格式,来了几分兴致,怎么的,是打算今世以身相许,还是来世结草衔环呐? 7017k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太合胃口 雪女接下来的说的内容自然并非古寻脑子里闪过的那两种选择,,不过就实质意义而言,倒是接近后者——都属于没用的废话。 “这份恩情,雪女愿倾力报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古寻身体微微后仰,眼神稍显睥睨的看着静静站立的雪女,玩味的反问道,“其中也包括你的……皮囊?” 这个词还是昨晚上雪女自己给自己起的称呼,此时被古寻直接引用。 雪女没有气恼,很平静的垂眸迎上古寻灼灼的目光,没有回答,但意思很显然——当然不包括! 古寻对此撇了撇嘴,也无所谓,顺便还宽了宽这姑娘的心,“不必担心,雪女姑娘,古某人一般不对有夫之妇下手,尤其是……真爱的那种。” 雪女眉头微蹙,又一次像昨晚一样解释了一句,“我和他,不是你所认为的关系。” 古寻懒得和女人争论这类问题,抛开不谈,转回刚才雪女起的话头上,“至于报恩……也没必要了,我的要求昨夜你已经完成了,况且你就算倾尽所能,对我也没有半分用处。” 雪女闻言,没有说什么那根本不算报恩,自己一定要回报之类的蠢话,沉默的点了点头,未发一语的再度欠身一礼,转身就要离开大厅。 “等一下!”古寻突然出声又把人叫住了。 “国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雪女返身看向古寻,万年不变的冷音自嘴中冒出。 古寻摆了摆手,语气随意的问道,“没啥大事,就是问一下,你……会做饭吗?手艺怎么样?” 嗯……莫名其妙的问题让雪女那两根被如雪白发映衬的有些浅淡的眉毛又一次稍稍拧在了一起,但是她没有多问,立刻稳下心神回道,“会做,应该算是能入口。” 华夏民族谦虚的本能,让她非常小心的只说自己做的饭能入口,古寻没本事分辨这话真假如何,不过能确定她会做饭就行了。 这些天他和焰灵姬几乎不是去墨家据点研究病例,倒腾机关术,就是溜街,吃饭自然也都是在外面解决,如今多了个不方便露脸的雪女,就要麻烦一些,得带饭回来,现在确定她会做饭,能自给自足就省事多了。 “既然如此,这几天,雪女姑娘你就自己解决伙食问题吧。”古寻满意的点头微笑着吩咐道,然后就送客了,“我要说的就这一件事,雪女姑娘可以自便了。” “……”雪女对古寻这种思路风格颇不适应,堂堂一个国师,竟然还会特意考虑旁人的吃饭问题……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面对古寻这种脑回路,都不是很适应。 又是沉默的点了点头,雪女离开了大厅,她走以后,焰灵姬火红色的身影立刻就闪现在了古寻的怀中,一双修长白皙的大长腿透过裙子侧缝坦露在外,软软的搭在古寻手边,两条藕臂环状搂住古寻的脑袋,一脸笑意的打趣道: “掌柜的,刚才人家姑娘可说了,大恩无以为报,愿倾自己所有呐,心里激动不激动?” “有个锤子用。”古寻偏头看着焰灵姬,四目相对,漆黑凝视着水蓝,满脸笑意的吐槽道,“上来就把自己最有价值的东西给刨除在外了,还有什么可报答的。” “看来掌柜的对人家还真是有想法啊……”焰灵姬不依不饶的继续念叨着,娇媚酥麻的声音直叫人浑身提不起劲。 古寻抬起头,看向大厅门口,半呢喃的轻声回应道,“美则美矣,可惜……不太对我的胃口。” 焰灵姬狐疑的一瞥古寻,不相信的反问一句,“是吗?不应该吧,你们男人找女人,不是漂亮就够了吗?” 古寻笑了笑,低头亲了焰灵姬一口,没有做出解释。 雪女真的不太对他的胃口,漂亮是真的漂亮,能够在古寻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惊艳到他,当真是国色天香,然而……她有些过于苦大仇深了,心性太过阴郁。 她作为妃雪阁的头牌舞姬兼当家,每天都要应付大量的权贵豪商,待人接物其实做的滴水不漏,笑容不算多,却也不是没有,但是这些虚假的表象,并不能真正掩盖住她冰冷的内心。 古寻和她接触不多,但是能够感受到对方从潜意识层面上就对异性敬而远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而且内心隐藏着深沉的阴暗——这主要得力于古寻就要升满级的心平气和大法,虽然做不到读心那种地步,但一定程度上感知对方的内心感受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这被动能力还有点不太受主观控制。 这种不知道过去受过什么创伤而排斥异性的女人,追求起来可太累人了,况且人家也有主了,古寻可不是曹贼,岂能干撬墙角的事? ……………… 另一边,独自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客房的雪女,心绪又开始像昨夜一样,胡乱飘飞,好在这一次没那么虚浮,她勉强能够抓住一些念头,自主的延伸发散。 此时她脑中闪过的最多的人,自然是古寻。 他给她的感觉和以往接触的王公贵胄并不太相似,最显眼的区别就是,古寻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赤裸裸的欲望,当然,蓟城中的那些贵族也不全都是精虫上脑,眼里只有女人的主,有部分对雪女还是比较正常的,但是看见她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眼中没有欲望,至少也会有欣赏和品味,连高渐离都不能完全平静的面对她。 可是古寻却要更干净,连欣赏都很少有,目光虽然总是在打量她的身体,但眼神里更多的却是……可惜。 雪女不明白,古寻在可惜什么,但是她也不至于因此认为自己魅力不管用了,心里产生一些不开心的叛逆心理,她巴不得所有男人都能无视她。 奇怪的态度,再加上奇怪的作为,古寻最后在雪女心里留下的形象,就是一个性格古怪的……臭男人。 古怪归古怪,对男人的厌恶,却是刻在她内心最深处的,很难改变,哪怕古寻救了她,哪怕古寻的表现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7017k 第五百章 即将完成 雪女厌恶男人,所有男人,当然程度各有不同,绝大多数处于她如非必要,不愿接触的程度,像六指黑侠这类的存在,她勉强不排斥接触,更熟悉之后,估计能不戴面具的正常交流,再上一个层次,就是高渐离了。 目前高渐离对于雪女算是独一份的存在,是她关系最亲密的异性,但是……也没到喜欢对方的程度。 过往的经历让雪女在面对男人时,会不受控制的将心房层层包裹在最深处,这几年高渐离出于对她的爱,而选择在妃雪阁默默的为她伴奏弹琴,顺便处理一些小麻烦,没有直接表露过心迹,但是行动作为却将其目的展露无疑。 这种温和到极致的默默陪伴,一定程度上让雪女在慢慢接受高渐离,然而一味温柔并不足以真正冲破雪女的心理防线,这个时候发生了雁春君这档子事,本来对高渐离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然而古寻却突然横插一手……全搅和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全白费功夫了。 当然,古寻也不是故意的,他又不知道,至今为止他还以为雪女和高渐离这会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关系了。 时间,就是这么的刚刚好。 ……………… “班大师,班大师!”古寻响亮的嗓音在墨家据点之中响起,呼唤着自己的目标。 没喊两嗓子,他的目标,也就是墨家如今的机关术造诣最高者,身份为墨子后裔的班大师就循着声过来了。 古寻第一次知道班大师原来还是墨家祖师墨翟的嫡系后代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班大师他爹真是缺了德了,故意给自己儿子取个‘班’作为名字,肯定就是为了恶心公输家族。 当然,班大师本人对公输家族的先祖鲁班大师没什么意见,甚至对公输家族都没什么意见,他仅仅只是瞧不起对方而已,觉得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根本没有美感,只会用一大堆金属材料堆积出除了杀人一无是处的战争兵器,蠢笨,粗糙,毫无设计感。 这一观点在过去很多年里,用在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身上并无问题,算是公认的标签,不过这些年变了,因为公输家出了个天才——公输仇,其机关术造诣远超前几代家族掌门,据说已经接近了先祖公输班大师的水准。 这一点是否夸大其词先不说,公输仇的机关术确实厉害,改进了大量的霸道机关造物,不仅进一步强化了其攻击性,而且比之原来更加的灵巧多变,种类也更为繁复,这使得公输家族近些年愈发的被秦国器重。 不过班大师还是固执的不愿意在嘴上饶人,心里虽然开始越发重视公输家这个老对头,但嘴上仍旧一味的贬低对方,古寻和他认识也才几天,就没少听他各种方面的花式鄙视公输家。 “古大夫,你又来了,哈哈。”矮胖矮胖的,显得圆滚滚的班大师迈着步子走向古寻,木制的机关手臂不住的挥舞,很是开心。 收集病患医药信息是件很枯燥的事,性子较为活泼的班大师还是很欢迎古寻过来帮忙的,能顺便天南海北的瞎聊聊。 古寻见到班大师自然也很开心,因为小机关朱雀真的太好玩了,他还指望能从班大师里多扣点小玩意出来,回头用来哄年岁渐大的阿言。 “班大师,上次我托你做的东西做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班大师一脸自得的抚须回道,“你要的那种六层的尚同墨方在技术上又没什么难题,只不过就是麻烦一些。” 嗯……古寻托他做的就是个六阶魔方。 因为三阶对他来说完全没难度了,所以就想弄个难一点,六阶对于他而言就差不多了,再多的话玩着太费劲,而且六个面,六层边在他看来是最完美的状态,符合强迫症的审美。 班大师边说着,边掏出一个比墨家寻常尚同墨方大了一圈的大魔方出来,共计六个面,颜色各异,每个面分割成三十六个小方块,木底金属边,显得很是美观——墨家机关术一般不用金属材料,但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用,总会有些边角地方用到一点点,但不会是核心。 古寻接过魔方,随意摆弄了几下,感觉晃的眼有些晕,确实要复杂不少,回去再研究研究怎么玩吧,于是随手往腰间二胡那一挂,魔方就像是被原力控制着一般,凭空黏着在上面了。 “今日古大夫你的那位红颜知己没跟着来?”班大师见他收好了东西,笑呵呵的问道。 往日焰灵姬也会跟着来凑热闹,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跟着,而是在风波尚未平息的蓟城中乱逛去了,古寻也没管,随她玩去了,反正基本上所有大势力都知道焰灵姬的身份,不敢随便对她动手。 “没来,自己跑去玩了。”古寻一边回答,一边拉着胖乎乎的班大师往专门分配来处理病患医例这件事的屋子走去。 班大师闻言机关手几番张合,似模似样的拍了拍古寻,人老心不老的调侃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救美的事,惹到了焰灵姬姑娘,才把人家气跑了。” 古寻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操这种闲心,也真是够可以的。”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老头子我是不年轻了,难不成还不能关注关注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生活?”班大师不以为意的笑呵呵的回应道。 古寻懒得和这个老小孩计较这些,摆了摆手,不再回话。 这时候,两人也到了目的地,屋中整齐的摆放着大量的收集来的数据信息,还有几个墨家普通弟子在继续统筹数据。 他们见到二人进来,忿忿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了。 古寻看着这一片忙碌的景象,朝班大师问道,“数据都收集的怎么样了?” “基本完成了。”班大师捋着胡子回答道,“现在往年的病例情况,用药方子都统计的差不多了,只差一点收尾,要不了多久,不过依老头子我看……还需要古大夫你亲自去实际查验一下了。” 古寻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我正打算去办呢。” “天气越来越冷,估计雪快要下下来了,咱们得赶在这之前搞定,不然的话意义就不大了。” 7017k 第五百零一章 送信 班大师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回应道,“这老头子我明白,古大夫你放心,正好这几天我们这些人不方便做其他的动作,人手充足,一定尽快搞定。” “人手充足……倒也是。”古寻一听这话,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时候,墨家据点外面守着的那些暗哨了。 不用想,那些人必然是燕王喜派来盯着墨家的,实力倒是还不错,作为七国实力排名倒数前二的国家之一,仅从这些盯梢的人都能看出来,燕国王室手里的力量比韩国王室强多了。 脑子里过着念头,古寻嘴上顺便感慨了一句,“木秀于林,墨家虽然是个江湖门派,但也还是被王权所猜忌啊!” 班大师摸了摸胡子,颇为无奈的摇头轻叹附和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墨家门生遍布天下,庙堂江湖皆不乏墨门弟子,尽管这些年巨子在竭力避免墨家掺和七国内政,然而那些掌权者又岂会因此就对我们放心呢?” 诸子百家都和列国朝堂有着密切的关系,自然也都会受到王权的忌惮和排挤,而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并立显学的墨家和儒家,其余各派跟他们相比差得远了。 农家号称江湖第一大帮,朝堂上的力量弱的可怜,法家的势力在各国都有,然而他们基本不牵涉江湖,道家天宗出世,完全就是咸鱼,基本不理世事,人宗倒是入世,可是道家弟子人数要比其余各派少得多,名家那群嘴炮达人,这些年愈发不济,光知道跟人辩论,阴阳家和纵横家就不要说了,一个神神叨叨整天不知道算计什么,惹得山东六国对其皆是不满,纵横家……‘诸子百家,为我纵横’的口号是很霸气,然而终究一代只有两个人。 唯有儒墨两家,文武双全,出得江湖,入得朝堂,谁对他们不忌惮三分呢?更何况是在墨家势力最强的燕国区域,非儒即墨,虽是夸张之言,却也相去不远。 所以在蓟都,墨家不得不对燕王喜退避三舍,以自证清白 而儒家更彻底,儒家圣地小圣贤庄位于东海之滨的桑海城,远离齐国政治中心,小圣贤庄的历代当家之人更是永远不入朝堂,不涉朝政。 ……………… 秦国,咸阳城郊,骊山之中,阴阳家总部。 墨鸦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心情略有一丝忐忑的站在神都九宫前的空地上。 这地方他来过不止一次,不过一般都是跟着他的老板一起,独自一人来……没有。 一个人面对阴阳家那么多高手,即使理论上没人会跟他动手,也让他有几分紧张,毕竟在他看来,自家那位爷和阴阳家的总体关系说不上好,现在他人远在千里之外,谁知道阴阳家内部会不会有什么小九九。 不过得了远自燕国而来的命令,他也必须走这一趟。 当然了,实际收到传信的是白凤,古寻也没有专门要求让墨鸦去办这件事,但是墨鸦根本不放心白凤。 因为跟着古寻的日子比较轻松惬意,白凤这家伙始终没能真正挨一次来自社会的毒打,导致他成长不够,心性还是有些不沉稳,墨鸦有心说教,但言语的力量不足,而行动……却又狠不下心,只能不断的说服自己,暂时先放放,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让墨鸦心绪有些波动的,不止是阴阳家给他产生的压力,还有一部分是古寻吩咐的这件事本身——送一封信件给阴阳家的那位副掌门,东君。 墨鸦当然知道自己的老板和阴阳家东君之间那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不可避免的对此事有些八卦的想法,更关键的是,他有些拿不准那位东君看了信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要是开心一类的好心情,那倒还好说,可要是不怎么愉快……万一迁怒到他怎么搞? 他相信东君不可能真的对他下狠手,但是要真是有什么不愉快,迁怒自己这个当下属的,那也很正常,而且受了委屈也没地说理去。 两个原因叠加之下,让一贯冷静的墨鸦就这么心思躁动了几分。 不过不管怎么样,命令必须执行,墨鸦还是平复了心情,走向了神都九宫,然后……老老实实的叫门。 他老板敢直接打进去,他可没那个本事,只能老老实实按照登门拜访的一般流程来。 …… 日宗宫殿内深处,羲和殿中,东君正在此地闭关。 前段时间她因为东皇太一的命令而一直在羲和殿内闭死关,完全不出去的那种,不过随着出使燕国的使臣团将燕太子丹即将入秦为质的消息传回后,东皇太一就不让她再继续闭关静修了,并且将许多天前就提到过的那个任务正式安排给了东君。 闭关的命令没了,但是东君还是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待着这间偏殿之中,也不知道所谓的静修是否有效 闭关静修期间,自然是没人打扰敢打扰她,也没人会打扰她,不过今天就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了。 一名阴阳家弟子来到了羲和殿外,隔着大门呼喊道: “东君大人!” 他只喊了一声,没敢多喊,反正声音足够传进去。 “何事?”清冷的声音从门内清晰的传出,直接送入那名弟子的耳中,他忙不迭的赶紧回话道: “东君大人,有个叫墨鸦的,自称是国师古寻大人的下属,想要求见您。” “……”盘坐在蒲团上的焱妃缓缓睁开双眼,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墨鸦……古寻的那个下属,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让他来见我吧。” 没有多纠结这个靠想想不出答案的问题,焱妃直接对外面的弟子吩咐道——见了人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弟子明白,东君大人。”应声之后,这名弟子立刻原路返回,去通知还等在外面的墨鸦。 焱妃则站起了身,推门离开了羲和殿,朝靠近日宗宫殿最外层的主殿而去,她当然不会在闭关之所见墨鸦这个外人。 未及多时,二人便见面了。 墨鸦见了人,态度很恭敬的率先行礼问好: “墨鸦,见过东君大人。” 焱妃则只是冷淡的点了下头,“嗯……” 7017k 第五百零二章 收信 墨鸦对对方不太礼貌的反应没有说什么。 当然,他又敢说什么呢? 换做阴阳家任何一个高层,他都不会把姿态放这么低,毕竟他是古寻的人,也算代表着几分古寻的颜面,面对阴阳家理论上是平等的交际关系。 但是东君焱妃嘛……这就没办法了。 “你来找我,是古寻有什么事吗?”冷淡的点头示意之后,焱妃没有拖沓,直入正题的问道。 墨鸦当然也不会和焱妃多啰嗦,从怀里掏出古寻吩咐送给焱妃的信件,回答道: “我家先生让我将此信交给东君大人。” 焱妃灰褐色的眼眸微微沉凝,抬手一指,一只真气演化成的三足金乌振翅而出,飞至墨鸦身前将信衔了过来。 焱妃拿到信,却没有急着打开一看,而是反问墨鸦道,“他人现在在哪里?” 她这些天都没有关注阴阳家收集的情报信息,所以不了解古寻的动向。 墨鸦坦言回答道,“先生目前在燕都蓟城之中。” “燕国……燕国……”一听这个地方,焱妃不由轻声呢喃了几句,声音含糊不清。 对这封信的内容,焱妃突然有了几分猜测,不过……却也拿不太准。 “信我已收下,你可以走了。”思绪飘过之后,焱妃还是没有看信,而是先一步直接送客。 鉴于自己没有得到诸如需要收回信之类的命令,所以此时很痛快的跑路了。 不管古寻和焱妃关系会如何发展,墨鸦都很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己这个当下属不要掺和就最好。 等墨鸦离去,焱妃拿着信,又踱步独自返回了羲和殿,重新坐回到那张蒲团上,平心静气之后,才打开了信封,取出信笺,仔细浏览起来。 纸面上的内容很少,不过一息焱妃便一览无余: 燕丹的事情,且随心而为吧。 就这么一句话,字面的内容很简单,背后的意义也很简单,焱妃自然当时就明白了——如果焱妃不愿意,古寻会支持她,替她面对东皇太一的压力。 杂乱的思绪开始在焱妃脑海中飞速闪过,她有些迷茫的陷入沉思,但手中却有灼热的真气升腾而起,将这张纸当场烧成了灰烬,飘散于空气之中。 她不知道古寻是如何得知东皇太一给自己下的这个任务的,这件事的知情者明明只有东皇太一和她的,不过如今这一点反倒无关紧要,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了。 作为阴阳家的弟子,自小她便在神都九宫修炼,一直以来被灌输的观念就是无条件服从掌教东皇太一的命令,完成阴阳家的千年大业,虽然她也不知道一共才诞生五百年的阴阳家哪里来的千年大业,也不清楚这千年大业到底是什么,但……人生的目标就是早早的被定成了这个。 阴阳家内部森严的等级制度让她在漫长的成长时光里,习惯了服从,虽然理论上她在阴阳家中仅在一人之下,可在阴阳家,掌教东皇太一,和其他所有阴阳家弟子,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即使是身为名义上副掌门东君的她,也是如此,无一例外。 封闭的环境造就了简单的思维,焱妃足够聪慧,机敏,却不够复杂,所以当她真正面对复杂的社会时,思想必然会受到冲击。 韩国之行,从和流沙成员以及古寻的接触开始,她便在不知不觉的变化,想法,认知,对人生目标的追求,无一不在受到阴阳家以外的人事物的影响,其中给她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她一直以来的任务目标,古寻。 这个除了实力一无是处的男人,理论上并不为她所喜欢,性格,作风,做事方法等等……都不对她的喜好,可女人会记住的,往往只有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异性。 焱妃不是叛逆期的小女孩,非得去关注自己不感冒的异性,可是因为任务,也因为古寻在她看来唯一出彩的武功,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面对对方,至少表面上心平气和的面对对方。 摩擦阻力越大,也就越容易产生火花。 焱妃很聪慧,她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偏移变化,但是她还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这个变化,尤其是,突然接到了如此一个任务的情况下。 多日的静修让她的心绪终于沉淀下去,虽然仍未能真正的消除这本应该消除掉的变化,可至少明面上没什么了,结果古寻千里之外一封信涵,又一次搅乱了焱妃本已平静的心湖。 “唉……”焱妃罕见的长叹了一口气,一向沉稳大气的面容上浮现了忧思和郁结。 东皇太一的命令,古寻的支持,心中的猜测,还有那个燕丹……这一切都纠缠错杂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能下定决心,做出选择。 其实她的心思已经有了定数,虽然她自己还未意识到。 东皇太一近在眼前,随时可见,又是培养了她十几年的掌门,而古寻却远在千里之外,不知何时归来,认识她也不过一年半载,她将二者作为同等的选项放在了一起时,就已经相当于做出了选择。 古寻是个本不该存在的选项。 “唉……”又是一声长叹,昏暗的羲和殿中,东君精致绝美的面庞在稀疏的烛火中,晦明变幻不定。 她现在还差一样东西,就能真正的下定决心了,不过就是不知道这样东西,什么时候能回来。 ……………… “阿嚏!”古寻感觉鼻子一阵痒痒,不由打了个喷嚏,然后抬手揉了揉鼻子。 老小孩班大师在一旁,不由笑道,“古大夫,你别还没治别人,自己先感染风寒了。” 古寻摆了摆手,“我不会生病的,这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姑娘念叨我呢。” “哈哈……”班大师不由笑的更开心了,继续调笑道,“这么说来,你的红颜知己可不少啊。” 古寻赶紧澄清道,“你可别污蔑人啊,我只有三个夫人。” “……”班大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叫只有三个?什么叫别污蔑你?三个还少吗?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可还一个没有呢! 古寻见他无话可说了,咧嘴笑笑,找了个座位,拿过来目前墨家收集整理的病患信息,仔细查阅起来。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 有点事回了趟家,多耽误了一会,时间来不及了,明天再见吧。 望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零三章 病患布置 这份资料的内容不少,各种药材配比用量不同的药方,病患的数量,染病程度,以及……不同价钱的药物使用的频率。 古寻需要借着这份资料,针对染病程度不同,以及用药剂量的配比,确定出几份适用性尽可能高的药方,其中药材配比更是非常关键的一点。 这个先秦世界,在粮食上没有那么紧缺,粮食种类及产量都非常可观,以至于就连七国中最拉的韩国都能养得起十几万的常备军,但是药材……则依旧是稀缺物资。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思想还停留在药物这种治病救人的东西是天生地养的灵物,不能用种的方式大规模生产,所以绝大多数药材都还是纯野生的,只有少部分种类在少部分地区有种植。 如此一来,药材的药力普遍倒是不差,可是数量就很不让人顺心,也正是由于物以稀为贵,很多百姓才会看不起病。 即使以古寻现在的脑力,以及出神入化的医术,也还是花费了整整半天,甚至都错过了饭点,才算理清楚这份资料,构思出初步的配药思路。 基本有了底稿之后,古寻抄过纸笔,笔走如龙,欻欻欻的写下三四张纸的内容,然后一把递给一直等在旁边的班大师: “班大师,劳烦你们现在就去按照这几张方子收集药材吧。” 班大师接过纸张,没急着看内容,而是反问了一句,“古大夫,你还没有实际考察过,现在就确定下来药方吗?” 墨家和儒家的一大分歧,就在于实践二字,孔子创立下的儒学,有时候过分追求于所谓的学习,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然而学思之外,就有些空洞了。 而墨子创立的墨家,却十分看重实操,强调亲自去做,况且机关术这种东西不上手去操作,也不可能学得会。 所以班大师会在一开始就对古寻提出这个建议,而在此时又一次提出疑虑。 不过这个问题古寻心里也很清楚,医术同样是最不能光说不练的技术,然而具体情况得具体对待嘛…… “班大师,这个我知道,不过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药材的筹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必须尽早去做准备,而且这几份药方大体上不会有问题,最后应该只是些微调,药材按这个比例去筹集不会有大问题的。” 经过古寻这么一提醒,班大师也反应过来了,机关手臂一敲脑门,苦笑道,“老头子我忘了这一点,还是你想的周到。” “既然这样,那我马上着手去收集药材,保证不会误了时间。” 说着,班大师就低头打算先简单看看这几份药方,然而一上眼,人有点傻了。 “我说古大夫,你这个方子……这个字……不是很好呃……辨认啊。” 班大师几番斟酌用语,最后才算说出来这句话。 这年头的正经大夫那都是读书人,知识分子,就算玩不来什么书法,至少也都做得到工整干净,可不像现代的大夫们,写的字只有药房的人能看懂。 古寻本身字写的就不怎样,刚才一顿笔走龙蛇,挥毫泼墨,更是肆意,再加上字形本就复杂的篆体字,最后的结果就是,班大师看不懂那一堆连在一起的线条是什么玩意。 “……呃哈哈哈……”气氛一阵默然,古寻有些尴尬,只能讪笑几声后,重新好好写了一份。 ……………… 处理完正事,古寻赶去酒楼吃了顿不上不下的午饭,然后就会落脚的临时住所了。 这一次他的燕国之行,收获出乎他意料的少,主要原因就是燕丹先一步离开蓟都去了咸阳,导致他失去了一个关键目标。 不过也无伤大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会有机会的。 至于焱妃的问题……古寻有些难以下定决心去主动干预,所以最终也只是发了一封信函过去,至于那女人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就是她的事了。 如同原剧情一样与女儿骨肉分离,被东皇太一囚禁,孤苦半生也好,还是选择反抗,拒绝这个她所不知道的结局也好,都是她的选择,古寻不再多做干预。 回到住所,焰灵姬不出他所料的还在外面疯没有回来,反倒是雪女,没有安静的躲在客房里,而是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似乎在等待古寻,脸色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毫无感情。 古寻看她这副架势,不由的主动开口问道: “呃……雪女姑娘你有事?” “……”雪女看着古寻,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才回道,“我有件事想问?” “嗯,什么事?”古寻看了看地方,摸了个石凳子坐到了雪女不远处,细问道。 “昨夜,古大人让我做的那件事……”话到嘴边,雪女稍有些犹豫,不过眼神一闪而过一丝坚定,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问这个干什么?”古寻没有回答,笑呵呵的先反问了一句。 “我想……古大人应该是想要找一个能拔出那把剑的人,所以,我想再试试。”雪女犹豫了一下,简单解释了几句,不过并没有真正的回答到古寻问的点子上。 “为了所谓的报恩?”不过古寻一听也就知道她真正的目的了,含笑确认了一遍。 雪女默然的点了点头。 她执意报这个恩,不是因为什么有恩必报,只是单纯的不想欠一个男人人情,尤其是一个让她感官有些奇怪的半陌生男人,要救她的是高渐离这种已经很熟悉的朋友,反倒没那么在意所谓恩情了。 “嗯……那就没有必要纠结了,昨天我说过了,你没什么可回报我的,我也不需要。” “我想再试一次,昨天只差一点点。”雪女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再次说道。 古寻皱了皱眉,这女人有点轴啊…… “没必要,其实拔到你昨晚上那个程度,已经够了。” “那……”雪女还想说话,却被古寻抬手制止了。 “我明确告诉你吧,我确实是为了找一个拔得出冰魄剑的人,执掌冰魄剑,成为剑主,你也基本有了这个资格,但是你自身不符合我所希冀的冰魄剑主形象,所以……到此为止就好。” “报恩的事,无须再做纠结,如果你实在放不下这一点,可以等以后,等你能够借助墨家的力量时,再考虑此事。” 7017k 第五百零四章 天下变动 “……” 得到了如此解释的雪女,陷入了沉默,就在古寻觉得这场闲聊差不多到此为止,就要起身离开的时候,雪女又说话了。 “为什么?” 一个问句,让古寻暂时又坐住了,接着雪女又继续问道: “为什么古大人觉得我不适合?” 古寻提出的建议很有道理,只要她能在墨家说得上话,凭借两大显学之一的势力,还这个恩情自然不是难事,但是现在的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日后能成为墨家统领呢?所以她选择继续纠缠一下。 “呵!”听她这么问,古寻咧嘴笑了笑,甩了甩头,咂摸了下嘴后,直言不讳道: “因为我不喜欢你的性子,阴郁,冰冷,愁闷,苦大仇深。” 要知道,蓝兔作为冰魄剑主,虽然在武林中有着诸如冰美人之类的称号,玉蟾宫也基本不欢迎外人踏足,但是就性格而言,它可是善良大方,热情温柔的主儿啊。 它和冰魄剑之间最契合的地方在于宛如冰雪般的高洁清丽,而不是靠面冷心冷,全身都冷的像冰一样。 除非没办法,否则雪女绝对不会是古寻的选择,现在他也是没办法,才勉强把她列为优先度最低的备选。 脑子里闪过这些想法,古寻嘴上更是不饶人,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雪女姑娘你以前受过什么苦难,反正未受他人难,不劝他人善,我可以理解你因为过往经历而产生的性格和作风,也不会劝你改变,但是你不适合成为冰魄剑主是事实,没得办法。” “还有问题吗?”一通话说完,古寻最后追问一句,见雪女不作答,就当没事了,一个人回卧房睡觉去了。 雪女静静的站起身,淡蓝色的裙子,加之高冷的气质,站在这冬日小院中,虽然没有下雪,却给人营造出了无形的傲雪而立之感。 她看着古寻离去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默然良久后,也回了客房。 ……………… 又是几日光景过去,天气越发的寒冷,所有蓟城的百姓都知道,第一场冬雪将至。 雁春君的死讯也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彻底发酵传播开,百姓对此自然是一片拍手叫好,乃至朝堂之上,不少朝臣也是暗自欣喜,唯有那些选择投靠在雁春君麾下官员,这几日如丧考妣,尤其是其中有一部分还是原本燕太子丹的人,因为燕丹突然被当作质子送到咸阳而选择倒戈叛变,结果还没高兴两天,靠山就彻底倒了。 简直让人无话可说,燕丹好歹只是暂时为质,太子这个储君的身份还在,无非就是等待而已,可新主子雁春君就属于彻底凉凉,入土为安,没得唱了。 不过区区一个燕国的王族封君,哪怕是手握重权的封君,他的死也不会在整个天下间掀起什么风浪,他又不像是赵国的郭开,在暗算李牧这位七国闻名的北地军神,所以雁春君的死终究只是在蓟城周边流传,而且热度很快就消退了。 呃……除此之外,就是罗网关注了一下,但是这一次的事,他们怎么查都查不到古寻头上了,唯一也是最大的破绽——雪女,就在古寻院子里,然而没人敢靠近啊! 等于不存在! 如今真正牵绊七国朝野目光的,是两件更重要的事。 其一是秦国的事,根据山东六国的探子所查明,秦国内部有了动作,开始征调民夫,集备物资,明显是打算掀起一场大战,当然,三九寒冬不会打仗,太亏,所以秦国现在只是在提前准备,很可能一开春就要大动刀兵。 而山东六国中,最为紧张的自然是赵国和韩国。 前者是因为秦赵死仇,这些年两国战事不断,而韩国就是单纯的韩王安胆子小,外加韩国实在太弱了,分分钟会被打个灭国。 当然,令山东六国全都紧张不已不止是秦国有动兵的迹象,毕竟秦国最喜欢的就是打仗,也算常事了,更关键的是隐含在战事背后的另一个消息——郑国渠即将修建完成。 提起这个事,山东六国中除韩国外的其他五国里,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不论君臣,都是对韩国恨得牙痒痒。 当年韩国直接面临秦国的兵锋威胁,为了苟一波命,派了郑国这个水利大师去秦国执行什么所谓的疲秦计,原计划是,借由郑国渠这个浩大的水利工程拖住秦国,逼迫秦国暂时停下扩张的步伐,耗空秦国的国力,同时自己借此机会大力发展,趁着秦国国力空虚,试试来一波反杀——当然,没指望能真的重创秦国,只是希冀能够为韩国取得一线生机。 可惜理想再丰满,也改变不了骨瘦如柴的现实。 韩桓惠王算盘打的震天响,顶不住韩王安废物啊,完全就靠这十年苟了一波命,至于发展……发个屁! 眼下郑国渠即将修建完成,关中之地即将多出四万余顷良田沃野,几乎等于凭空多出一个河西之地,而且还不需要和狼族争抢,终年打的昏天黑地的。 至此,秦国再无粮食短缺之忧,可以进一步扩张军力,虎踞关中,谋算山东六国。 韩国为了能多苟延残喘几年,最后却坑的其余五国为此早死几年。 不过真深究的话,也不只是怪韩国,当年疲秦计几乎都快成阳谋了,秦国知道,其余五国也都知道,但是没人选择阻止,归根究底是他们都抱着鸵鸟心态,能舒坦一年是一年,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 纯属活该。 除秦国的动向以外,还有一件大事也和秦国有关——齐王建决定明年亲赴咸阳,会见秦王政。 和前者引起多国不安的消息相比,这一件事更类似娱乐新闻,大部分人,主要是其余几国的国君——尤其是楚国,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看这件事。 楚怀王可是血淋淋的前例,而且他还只是和秦王在武关会盟,就被秦国扣押到死了,齐王建竟然还敢去咸阳? 找死! 这是绝大部分人的一致看法,包括齐国国内也是为此乱成了一锅粥,除了齐王建本人外,朝野上下就没一个人支持他的。 7017k 第五百零五章 该走人了 不管多少人反对,齐国终究是齐王建的齐国,是他的一言堂,只要他打定了主意,就没人能改变……除非君王后亡者归来。 这件事终究是定了下来。 当然,实际上明眼人也清楚,眼下的齐国和昔年的楚国那是截然不同的,当年秦楚相争,针锋相对,秦王扔掉自己那张脸不要强留楚怀王是一件很划算的买卖……虽然最终也没有因此攫取到多少利益,但至少看起来当时那么做是值得的。 而如今秦国依旧保持着远交近攻的基本方针,齐国属于友邦,对齐王建动手是一件血亏的事。 但是……绝大多数依旧持反对态度,因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秦国会怎么做是一回事,其余五国会怎么做又是一回事,前者不害你,后者未必没有小动作。 只要齐王建在秦国出事,齐国无论如何也得改变对秦国的亲善态度,不然国将不国啊。 这些年五国合纵伐秦,齐国永远不掺和,因此其余五国对其一直颇有微词,尤其是上一次合纵伐秦,也是史实中最后一次合纵伐秦,由赵将庞煖领军,另辟蹊径不走函谷关而选择绕道蒲坂,兵力甚至一度都到了蕞,几近咸阳的大门口了,可惜实力最强,合纵大军中最为关键的楚国临阵撤兵,庞煖功亏一篑。 之后,也许是为了给赵王一个交代,或者也可能是庞煖自己心里不痛快齐国依附秦国,拒绝合纵的行为,他返身率领剩余的兵力打下了齐国的饶安一带,让赵国自此有了自己的出海口。 由此可见,对于秦齐之间的关系,其余五国未必没有什么想法。 齐王建亲身犯险自然就是一件各方面综合来看风险极大的事情了,无怪旁人极力劝阻。 不过这些变故,对于此时主要精力都放在蓟城病患身上的古寻来说,并不重要,况且这种历史大势,也没什么可以改变的。 ……………… 这几天古寻一直没闲着,他游走于蓟城各个地区,抽样诊治了一部分病人,算是实地考察了一番,对蓟城的病患普遍状况有了更细致实在的了解,也由此而进一步优化调整了药方。 墨家的人力物力确实不是盖的,古寻所需要的药材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源源不断的送入蓟城,然后在古寻的指导下进行了初步的处理,该切片的切片,该切段的切段,该磨碎的磨碎,最后装包成药。 不过虽然说是大量的药材,实际上和古寻预设的数目相差不少,没办法,药材的药性摆在那,主治伤寒感冒的就那些,在这个时节,自然抢手,在药材整体稀缺的大环境下,更是进一步的捉襟见肘,墨家也没办法,已经是尽全力了。 古寻对此也没什么话可说,药医不死病,可前提是得有药,不然什么病都会死,他已经尽到了作为一个大夫而言最大的努力,剩下的便是各安天命了。 这几天雪女在和古寻聊过之后,则陷入了沉默,不发一言,罕见人影,在知道了这几天古寻忙里忙外原来是在忙活着治病救人的事情后,更是愈发的沉默寡言,眼神中飘荡着旁人不明白的心思。 最后,随着药材基本达到了墨家所能收集到的最大数量之后,雁春君之死所掀起的动乱也开始逐渐平息,六指黑侠由此也觉得机会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让雪女假死脱身了。 这天,古寻在墨家据点中做好了对药材最后处理的安排后,离开此地,吃了午饭,然后返回了落脚居所。 没等他直接回屋休息,六指黑侠也来了。 “呦,巨子,这几天一直没见你啊。”古寻乍一看六指黑侠出现,乐呵呵的打了个招呼。 这些天他和班大师忙活着病患的事,经常在墨家据点一待半天,却从来没见过六指黑侠。 六指黑侠兜帽下的脑袋轻轻晃了一下,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古寻知道对方应该是笑了一下。 “这几日外面有些事要处理,所以就暂且离开了蓟城,顺便也可以分走燕王的大部分注意力。”六指黑侠沉声解释了一下自己不见影的理由。 “倒也是。”古寻点了点头,墨家最受燕王喜忌讳的到底还是六指黑侠这个巨子,“这才几天功夫,燕王喜的那些人手就撤的七七八八了。” “呵呵,墨家……”六指黑侠听不出喜怒的笑了两声,“燕王一方面忌惮墨家的势力,但另一方面却也不得不顾及墨家的颜面,这种监视自然不能长久,尤其是在我这个巨子已经离开蓟城的情况下。” “嗯……所以,你要开始你的下一步计划了?”古寻抿嘴笑了笑,然后问道。 六指黑侠一顿首,“时机差不多了,再晚就没人了。” 眼下燕王喜已经撤掉了城中大部分搜查的人手,只留下一点权当意思意思了,最多再有两三天估计就全撤了,毕竟这么多天都找不到人,基本就算是认定雪女已经逃出城去了,一个劲骚扰百姓也没意思。 而等到了彻底没人搜查的时候,雪女的假死就很难安排的那么自然了,现在就很简单方便,只需要稍微做个小局就够了。 古寻一招手,“那先进屋说吧。” 说完率先朝正堂大厅走去,同时也朝客房那边喊了一声,“雪女姑娘,六指黑侠来了,请过大堂一叙吧。” 声音并不响亮,但在内力的加持下轻而易举的完完整整的送入了雪女的耳中。 正在屋中静坐沉思的雪女骤然听闻六指黑侠再临,心神不由晃了晃,知道到了自己离开这个小院子的时候了,自此以后,应该就是全新的人生了,她不知道会怎样,会更好……亦或更糟? 摇了摇头,雪女抛开无序的杂念,起身出了房间,迈着优雅文静的步伐,朝院落中央的正堂大厅走去。 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古寻和六指黑侠,两人的姿态一如几日之前那个早晨一般,一个一脸随意,万事不挂于心,一个黑袍遮身,万变难观于面。 7017k 第五百零六章 假死计划 雪女先对二人欠了下身,问好道: “见过古大人,还有巨子阁下。” 古寻胡乱朝周围的坐席一指,也没真指定哪个位置,“雪女姑娘先坐吧。” 雪女点点头,不发一言的安静坐好。 六指黑侠接着就直入正题的说道,“现在外面的形势消退的差不多了,正合适雪女姑娘来玩一出假死的戏码。” 雪女又是点了点头,开口说话了,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那么……巨子打算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六指黑侠抬起手,六指的左手掌伸出三根手指,“大体就是三个步骤。” “首先,我会带你到另一个墨家准备好的隐藏地点,然后让搜查的军卒‘意外’发现你的存在。” 雪女的踪迹必须暴露出来,但是也不能让她就大剌剌的跑大街上亮相,那就太刻意了,当然也不能让她在古寻的居所内被发现,所以第一步自然就是转移阵地。 六指黑侠早就暗中安排了一个藏身处,那地方追查起来会牵扯到一些燕国王族,但是绝对和墨家却是毫无关系,不用担心被牵连到。 “被发现之后,雪女姑娘你要做的就是独自在追兵的围追堵截之下,逃至城外。” “虽然现在搜查的人手锐减,一时半会燕王也来不及调动大队人马,但还是有一定危险,不过我会安排人在暗中看护,情况实在危急的话,会提供帮助,所以也不需要太过担忧。” 雪女闻言没有表现出情绪波动,对于自己即将遭遇的危险局面一脸淡然,毕竟相比最早的必死之局,如今这个必不死之局,确实不值得她担惊受怕,了不起受些伤罢了。 “最后,雪女姑娘你要逃至城外一处悬崖绝境,然后当着追兵的面跳崖‘自尽’。”六指黑侠说完这句话,收回了自己的左手,“墨家的机关朱雀会在半空中借助你,悬崖底下也早就安排好了一具难以分辨出面容的女性尸体当作替身。” 整个计划很简单,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就是最简单的假死。 因为没必要,六指黑侠不需要这个假死能够真正骗过所有人,甚至连燕王那里发现端倪都无所谓,他之所以要费力安排一出雪女的假死,至始至终都是为了面子上让燕王喜过得去。 只需要在明面上,燕王喜成功的惩处了杀人凶手,让他的威严不受损伤就够了。 等到以后,即使他发现了凶手实际上还没死,甚至就在墨家之中,也不会也在纠缠不休了——雁春君不管曾经多么风光,可现在已经死了,人死道消,一了百了,燕王喜不是个在意兄弟情份的人,不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死人非和墨家死磕到底,反正……面子上他过的去了。 古寻这时候插话问道,“那个琴师……高渐离呢?安排他跟雪女一并逃跑,然后假死?” 六指黑侠摇了摇头,“不用,高渐离还在养伤,而且他也没必要假死,那天晚上荆轲先一步救走了他,雁春君府上知道他的人都死了,所以最终被燕国官方通缉的只有雪女。” “是吗?”古寻摸了摸下巴,貌似和印象里的剧情不太一样了啊……无所谓了。 雪女对这个消息也没有太在意,对她而言知道高渐离无碍也就够了,毕竟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而且还是为了救她而受的伤,到这一步就够了,她不需要,也不希望高渐离再和自己一同执行这个假死的计划,虽然这样一来她被追杀的压力会小很多。 “什么时候开始?”雪女最后问道。 “今夜!”六指黑侠锐利的目光在古寻和雪女身上扫过,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雪女姑娘,你有问题吗?” “……没有。”雪女抬眼毫无感情的望了一下古寻,然后摇头回道。 “好。”六指黑侠一颔首,“那你接下来就准备一下,傍晚时我再来带你离开。” “有劳巨子费心了。”雪女文静的起身一礼感谢道。 六只黑侠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须多礼,然后就离开了。 屋中又和那天清晨一样,只剩下了古寻和雪女,气氛也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僵硬沉闷。 “雪女姑娘你……需要什么物资上的支持吗?”古寻看她在六指黑侠走后又坐了下来,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开口随便扯了个话题。 本是随口一问,古寻没觉得雪女会真的提要求,不料人家还真的需要一些小帮助。 “如果方便,我需要一把箫。”黑漆漆,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望着古寻,雪女声音依旧高冷的说道。 为什么刚才不和六指黑侠说一声,让他晚上顺便带给你呢……不管怎么说,六指黑侠已经走了,古寻也只好答应下来,“呃……行吧。” “多谢。”雪女轻轻一点头,致谢道。 “没别的事我回去休息了。”莫名揽了个活,古寻也不打算再瞎聊了,直接就要离场。 不过雪女却还有话说,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不然以她的性格,只会走在古寻之前。 “古大人,我还有一事相问。” 古寻只好暂且再坐稳,“啊……你说。” “如果我加入了墨家,又该如何帮你?”雪女眼神定定的看着古寻,如此问道。 这个问题代表了,她还是在纠结于古寻的那份恩情,决意要还。 而借助墨家的力量还人情,也是古寻当时随口所说的建议。 雪女知道,这一局之后,她肯定要加入墨家的,不管是处于保护自己的目的,还是回报六指黑侠的相助,不过她没觉得自己能混上高层,所以打算问问古寻自己加入墨家后该怎么帮他,届时再量力而为。 古寻忍不住出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是造了孽了,救个人怎么还救出来这么多事呢?到底是你欠我还是我欠你啊? “唉……这个,也没什么可做的,就是借助墨家的人手帮我查点事情。”古寻还是回答了她,反正就这一次,马上她就走了,“我也找六指黑侠帮我查过,不过还没有具体的结果。” “嗯?既然古大人已经找过身为巨子的六指黑侠,我就是加入墨家也不可能再提供更多的帮助了。”雪女听完后,质疑道。 “那不一样。”古寻摆了摆手,“我和墨家终究不是一路人,六指黑侠帮我愿意帮到几分可是未知数,如果你要打算还这个恩情的话,想必会比他要更……卖力一些。” 7017k 第五百零七章 死 是夜,夜半子时,好不容易重归平静的蓟城又一次爆发了骚动。 巡城士兵得到了一份‘偶然’的,‘不确定’的线报,前往一处偏僻的宅子巡查,不料却真的发现了多日搜查未果的通缉要犯——雪女。 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必多说了,武功还算凑活的雪女自然不是几十个巡逻兵所能对付的,轻轻松松的突破了包围,逃了出去,不过她也没能成功杀掉所有发现的士卒,有几个人‘侥幸’逃走了,并且以‘最快’速度汇报了上级。 然后,在这个寒冬深夜,城防军和禁军就先后都被惊动了,各自派出了追杀的人手,可惜因为消息传递的速度所限,没能及时在雪女逃出城前围堵住人,让她翻越城墙逃了出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即使都城的城墙,也不过就只能修建几丈而已,说矮不算矮,寻常江湖人要说平地一蹬直接翻那不现实,但只要稍微借助一些工具的帮助,就可以来去自如。 如今已是寒冬,夜里的气温足以结冰,戍守的士兵人都快冻死了,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守住所有位置。 理所当然的,追兵只能沿着雪女‘慌忙’逃窜留下的足迹追踪过去,这种追逐战,就是燕国士兵占优了,因为他们是骑马的,速度远超雪女,一路疾驰而上,未及多时就要追上人了。 而在暗中,则藏着两个人旁观着一切的发生,一个是古寻,一个是荆轲。 六指黑侠没有来,他需要在明处露露脸,安抚一下燕王喜,而荆轲在外界看来,则已经前往了墨家总部机关城,人不在蓟都,正合适负责在一旁暗中照看雪女。 等雪女跳崖被机关朱雀救下之后,他也就会随着这趟班机,一同直接前往机关城了。 古寻就是来凑个热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最爱凑热闹的焰灵姬却罕见的没有来,原因自然是这几天她已经撒够欢儿了。 这几日她几乎每天都在外面挑事,惹得蓟城也是一阵鸡飞狗跳,不少人因为她的美貌而动了歪心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真的有能力整治胡闹的焰灵姬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因为顾及古寻的存在,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燕王喜都是如此,反正遭难的也都不过是小喽啰,没有真正重要的人物。 “刚才那几个演戏的杂兵,是你们的人?回头不会留下什么尾巴吗?”古寻站在机关朱雀这个飞行载具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随口找荆轲闲聊道。 今夜的天气并不好,乌云完全遮盖住了月亮,连星星都看不见几颗,不借助灯烛等光源,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就是古寻和荆轲的实力强,才能看得清发生的一切,像是旁边驾驶机关朱雀的那名墨家弟子,他几乎啥都看不见,注意力干脆全放在稳定机关朱雀上了。 “不是。”虽然古寻没看着他,荆轲还是摇了摇头,“那几个就是普通士兵,不会牵扯到墨家。” “这场戏,巨子做了足够缜密的安排,发现人的士兵和墨家没有关系,给消息的线人也不是墨家的人,线人获得这个情报的来源也和墨家无关,就算燕王狠了心追查到底,也很难查到墨家身上。” 荆轲话说得很清楚,燕王很难查到,但不是不能查到,换言之也就是个时间的问题,不过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只要避过这阵风口浪尖,后面大家也就会心照不宣了。 “嗯……”古寻也听出来了这个意思,稍稍一点头,继续说道,“看来雪女运气还不错,虽然已经被追上了,但都是寻常军卒,不足以对她造成太大的威胁。” 荆轲闻言附和道,“是啊,不过也是时间掐的好,燕王宫里供奉那些高手反应的速度远不如这些士兵,要是他们也追上来,雪女姑娘就危险了。” 说完,荆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 这大冷天的,还是晚上,在天上飞着,那感觉和冷冷的冰雨往脸上胡乱地拍也差不多了,即使是以荆轲的实力,也有点顶不住了,那位负责驾驶的兄弟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好些棉衣,人都成球了,即使如此还是快被冻傻了,毕竟他那两只手必须得完全裸露出来操纵控制杆。 古寻侧目瞥了一眼这俩倒霉孩子,心想就算是糙汉子也不能当傻狗冻啊,算是难得的对男人发回善心,炽热的飞虹真气自体内蔓延而出,笼罩住了这一小片天地。 瞬间,荆轲和驾驶员就不打颤颤了,刺骨的寒冷当即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暖气。 虽然没说,但是二人也都明白是古寻所为,荆轲当即有些羡慕的对古寻说道: “古先生你这一手可太舒服了。” 他专精的是剑法,内功本就平平,而且墨家心法中正平和,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用途,夏天不合适抗暑,冬天不合适抗寒,总结来说就俩字——苦逼! 古寻摆了摆手,没接这话,总不能说谁让你内功菜呢? 这种事理论上也不需要什么特定属性的真气,只要你内功修为够,可以强行撑开一个真气防护罩,就能相当程度上隔绝冷热,当然如果是对应的属性真气,那就会简单很多,比如说焰灵姬。 可惜秦时世界里的武林中人大都内功稀松,招式精妙,至今为止古寻除了发现阴阳家内功造诣还不错以外,无一例外。 “距离预定的那处悬崖,还有多远?”按下真气的事不提,古寻继续问道。 荆轲往下面一看,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后,立刻回答道,“马上就到了,穿过这片林子就是。” 转眼间,天上天下两路人马就全部穿越了这片树林,机关朱雀上的几人见雪女至此仍旧安然无恙,没有在可以放慢速度守在后面,驾驶员当即加速振翅,自半空中掠过下方所有的人,先一步抵达了已经不远的悬崖,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盘旋而下,潜伏到了悬崖下方。 雪女也是懒得演戏,在上面稍微又做了一下抵抗,然后立刻装作前无去路,后无退路,人生无望的样子,跳崖了。 追杀她的士兵在崖边稍微看了一下,发现只能看见一片漆黑之后,便赶紧调转方向,绕道赶往崖底。 7017k 第五百零八章 离开和密函 雪女这时候,已经成功的被机关朱雀接住了,然后绕着崖壁飞了半圈,确保没人能看见之后,再度振翅高飞,冲上高空——其实也没多高,这只机关鸟虽然在古寻看来一点也不尊重现代物理学,但至少还是有那么些许的底线,那就是飞不高,在风力足够的情况下勉强可以上个山,不像古寻御剑,在不考虑氧气的情况下上平流层都没问题。 古寻看着身侧有些狼狈的雪女,咧嘴笑了笑,“好了,到此为止,你的事算告一段落了。” 雪女刚上来,有些诧异机关朱雀上竟然这么暖和,但是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古寻身上,又恢复了平静,此时先反手收起了古寻送给她用来应敌的碧玉青笛,对着古寻一欠身,“这几日,多谢古大人的照顾了。” “没什么,提供一个住所而已。”古寻摆了摆手,没有领情的意思,这几天他确实就只是提供了一间房,其他再没管过,吃喝都是雪女自己搞定的。 “事情了结,我也该走了。”说完这一句,古寻也就告辞了,虽然对机关城颇为好奇,但是……还不必着急现在就蹭飞机过去。 荆轲闻言一抱拳,“那就此别过了,古先生,如果有机会,下次再见面,我还请你喝酒。” 雪女则没有再说什么,脑海中闪过几个自己也不明白的杂念,朝着古寻盈盈一拜,算作辞别了,那支原本打算用完就还给古寻的玉笛,也被她默不作声的留了下来。 古寻自然不会去考虑什么笛子的问题,朝二人点点头,便纵身一跃,直接跳下了机关朱雀,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荆轲等人还没来得及感慨别离之类得情绪,就先被又一次灌入全身的刺骨寒风给扎得一激灵,而本就穿的清凉稀少的雪女即使有着一身冰寒属性的真气可以化解寒冷,也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冷给冻的不轻。 ……………… 不论燕王喜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反正在官面上,他兄弟雁春君被杀这件大案算是解决了,凶手穷途末路,无路可走,选择了跳崖自尽,人死了,通缉令自然也就撤了。 虽然燕王喜感觉有些不对味,但是他既然为了维护身为燕王的颜面而选择了就此结案,那通缉令就必须撤掉,否则通缉一个燕国朝廷钦点的死人成什么样子? 古寻对此更是不关心了,雪女的事已经了了,他除了将人记在冰魄剑主末席候选人的位置上以外,就没有其他需要在意的事了。 眼下,他需要做的就是大夫的本职工作——坐诊了。 虽然制定了稍微系统化的泛用性药方,但是这不代表那些感染的伤寒的病患就不需要大夫先进行诊治了,望闻问切,该做的还是不能少,只不过他只需要根据诊断的结果判断一下染病程度,然后直接发药就完了。 总体而言,实际过程已经极大的简略化了,具体到实际操作中,就是寻常大夫要花个一刻钟甚至小半时辰才能完成诊病,开药的时间,被他压缩到了三五分钟之内,当然,仅限于伤寒病。 当然,这一波免费看病,墨家到底是费了大力气的,古寻也没有不要脸的揽下全部功劳,治病的场所是墨家的地盘,负责发药的也都是墨家的游侠,这些城中百姓都是有了解的,心里清楚做慈善的都是谁。 一共花费了五天时间,药材全部耗尽,古寻也就停止了这次场坐诊,期间他也看了一些其他类型的病人,不过只是开方子,免费的药就不用想了。 总的来说,还是挺累的,五天时间里他差不多诊治了一千多人,平均每天二百人,几乎从早到晚不消停。 这些人不全是蓟城城中生活的百姓,还有一些蓟城之外的人,对于这些人而言,免费的药物更是救命的东西,所以才会在一座总人口不过几万人的城池里,硬是接待了上千名病患。 这番动静自然又引起了燕王喜的注意,尤其是古寻这个秦国国师竟然和墨家勾搭到一起,更是让他心里怀疑——归根究底,还是雁春君的死让他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总在各种怀疑,毕竟堂堂一个实权封君,怎么会如此简单的被一个舞姬给杀了? 虽然实际上,雁春君就是单纯的死于好色,其实没啥阴谋,阴谋算计是后面救人,跟杀人无关。 心思有些活泛的燕王喜到底坐不住了,打算正式的宴请一番古寻,可惜没等他邀请函下达,目标就先一步走了。 ……………… 秦王政十年,十一月初,大雪。 正好这一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正好这一天蓟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一场不大不小的风雪。 飘荡的雪花淹没了整座蓟城,彻底将这座城池化作一片白茫茫大地,不过任何人看见这个样子的蓟城都会不由自主的认为,这就是它应该有的样子。 古寻没有遵照寻常百姓下雪不出行的原则,兀自驾驶着心爱的宝马车,在天还没大亮的时间,就悠悠荡荡的驶出了蓟城,咕噜作响的车轮压过街道上的薄雪,留下一层清晰可见的车辙。 自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甫一真正触碰到马车,就立刻融化了,好在马车是防水的,仅仅只是打湿了外面一层。 被真气炙烤的温暖火热的车厢内,焰灵姬忍不住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雪景,只是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管如何,她还是不喜欢下雪,即使这副绝美的画面对她而言是人生中绝对稀罕的存在,也不例外。 她只喜欢火焰,因为她就是火焰。 古寻完全无惧风雪,独自坐在车架上,悠然的看着天地一色的雪景。 他和焰灵姬恰好相反,这种荒寂幽凉的场景是他的最爱。 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没有全部放在看雪景上,还有一件事在分他的神。 在他离开蓟城前,几乎快彻底消亡的蓟城罗网分部送来了一份密函,来自咸阳的重要密函,发函之人自不必说,当然是嬴政。 古寻心里颇为好奇,不知道嬴政这个点特意发封密信过来做什么,不过不要紧,打开一看便知道了。 7017k 第五百零九章 对不上 古寻没有急着拆开火漆完好的信封,而是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了一阵,确定这封密函没有被人提前偷偷打开看过之后,才拆开了它。 没办法,虽然罗网已经被嬴政清洗过了,但是古寻仍然不相信这个组织真的就完全被嬴政纳入掌控之中了,别的不说光是赵高这个领头的他都信不过。 打开信笺初略一扫,内容还不少,黑漆漆的小字写满了一张纸,古寻仔细浏览过一遍,将内容全部记入心中,然后随手一扬,信函随着风雪飘飞而出,倏忽间燃烧起来,化作了漫天雪白中的一抹黑,散落天地间。 “有意思啊……”微不可闻的呢喃声融入风雪呼啸声中,古寻看着雪景,嘴角噙着笑意。 焰灵姬这时候在车厢里吆喝道,“掌柜的,那个秦王找你什么事啊?” “呵呵,跟他的长生梦有关,你感兴趣吗?”古寻扭了一下头,视线瞥了一眼马车门帘,然后又转回去,笑着回答道。 “那算了……”焰灵姬选择了不打听。 虽然她喜欢凑个热闹,听个秘闻,但是长生……这种事在她看来太荒诞了,完全就是徒劳无功的蠢事,并不好玩。 古寻闻言也就没再和她说话,自己思索自己的去了。 嬴政密信的内容其实就是阴阳家,或者说东皇太一向他提出的实现长生不老所需要的那些个条件,除了蜀山部族以外的所有需求都在信里告知了古寻。 古寻觉得有意思也就是公孙丽那一条。 她成为了阴阳家的目标之一古寻不是很诧异,毕竟是天明的母亲,而且按照剧情,她美到让嬴政这个在古寻看来完全不近美色,只知道完成传宗接代的必要任务的纯钢铁直男都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甚至愿意喜当爹,帮别人养儿子,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但如果阴阳家横插一杠子,让她从一个红粉骷髅变成了长生不老药的药材之一,那就合理多了。 而古寻觉得有趣的地方在于,如果按照燕丹和焱妃的出身来进行判断的话,荆轲和公孙丽中有一个人可不怎么说得通。 那个人就是公孙丽。 古寻这段时间靠着李牧,以及墨家的帮助查阅过大量的有关古姓传宗的资料,对这方面有了绝对深厚宽广的了解,也许不像真正的资深专业人士那样能够各种分析考究,但是简单的分辨却毫无问题。 荆轲是姜姓,基本可以确定其祖上能够追溯到炎帝的后裔,但是公孙丽……所谓公孙,其实就是没有继承王位的一国公子的儿子,比如说韩非如果继承不了韩王的位子,他的儿子就是公孙。 这是一种身份代称,用来当作姓氏也是常事,当然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公孙一姓传自黄帝,但是这种说法并不牢靠,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同。 古寻检索了一下脑海里记下的那些资料内容,发现公孙丽的家族并没有可靠的记载其和黄帝有关,更大概率还是某国的公孙之后。 所以……黄帝传下的姬姓,伏羲传下的风姓,炎帝传下的姜姓,配进去一个没有来头的公孙姓,很违和。 产生这种矛盾,要么是他的猜测有着某种根本上的错误,要么就是公孙丽的出身隐藏着某些更深的秘密。 古寻觉得前者可能性更大,因为出身这个东西……公孙家真的没啥特别的,公孙丽的祖父公孙羽唯一比较让人感兴趣的,就是他和鬼谷派有些渊源,除此之外真的一无所有了。 但如果是前者的话,他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更合理靠谱的猜想了。 人生啊……明明是个靠拳头说话的武夫,人生的乐趣却偏偏主要来自于脑力活动,无可奈何啊! 至于被盯上的公孙丽会怎么样……古寻不关心,那是墨家,荆轲,和秦国,阴阳家之间的事了,他不会去帮嬴政抓人,但也不会故意阻挠秦国的动作。 他不是一个有远见的人,深谋远虑和他无缘,但是他难得打算做些什么,那么就不会去画蛇添足的增加变数。 ……………… 蓟城,墨家据点。 此时,墨家的六大统领有四位返回了总部机关城,只留下了班大师还在蓟城陪着巨子六指黑侠。 眼下,在得到了古寻已经离开蓟城的消息后,六指黑侠找班大师在一处小屋中会面。 “巨子,这下可算缓口气了。”班大师捋着胡子,笑呵呵的说道。 他说这话不单是因为古寻走了,而是因为古寻直到离开蓟城,城中也只死了一个该死的雁春君。 对比他在韩国新郑,以及赵国邯郸的情况,无疑要好得多了。 他离开新郑时,韩国失去了血衣侯白亦非这名重臣,白甲军战力大损,导致韩国边境有些不稳。 赵国郭开的死,则进一步激化了赵王迁对李牧的忌惮和猜疑,一方面引起了朝局动荡,一方面动摇了北地边境。 而燕国,死了雁春君理论上也会引起朝局动荡,因为政治是平衡的游戏,一方突兀倒下,自然会掀起骚乱,但很巧的是,天平的另一端——太子丹——也倒了。 唉!负负得正,反倒没事了,一贯躲懒不理朝政的燕王喜不得不暂时亲自督理朝事,压下了这波动荡。 这也是他目前为止对雁春君的死所感到最为烦躁的一点。 原本他同时重用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儿子,两相平衡,谁也无法做大夺权,但现在……从满朝文武,到宗室王亲,再没一个适合的人选了,别说平衡,现在他想失衡都没的失了…… 六指黑侠偏过头,兜帽下的双眼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飘落的雪花,沉声回应道: “平稳终究只是暂时的……” 班大师一听自家巨子说这话,就品出来味儿有点不对了,急忙问道,“巨子,可是又有什么变故?” “嗯。”六指黑侠一点头,“秦国兵锋蠢蠢欲动的消息传来,引得燕王也有些坐不住了。” “啊……他还想打赵国?”班大师有些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明眼人都知道,秦国明年动兵最可能下手的就是赵国,而燕国最大的特点就是,逮着机会就想上赵国身上薅羊毛……关键是几乎每次都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过来被赵国一顿打。(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章 年关将近 关于这方面,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几年前,燕王喜趁着赵国多次被秦国围困,似乎国力衰退的机会,派出了老将剧辛出马,出兵伐赵,然后他一头撞上刚出山的庞煖,直接把自己都打没了。 再早的就更不用说了,燕王喜也是离谱,没事就死咬着赵国不撒嘴,总是逮着机会就想上去开团,然后挨的满头包,即使如此还是不死心。 于是,现在因为朝中的这些糟心事而烦恼的不行的燕王喜,决定再找机会打一波赵国。 六指黑侠对这件事自然是抱以不支持的态度,墨家本就不喜欢战争,何况是燕国这种屡次三番趁人之危的行径,最关键的是你真能打赢也就不说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多少赢的可能。 燕国既无良将,也无精兵,军事上面完全是一塌糊涂,从那个大将军晏懿就能看出来燕国军队糜烂成什么样了。 赵国虽然现在能扛事的将军也只剩下了李牧,军中人才凋敝,但是人家一个人就能车翻你全国啊,而且赵国的士兵始终是七国中排的上号的精锐之师,哪怕不算最强的北地边军,就是普通的边境戍军那也比燕国的军队**两个档次。 兵不强,马不壮,想趁人之危?根本不存在的。 “这件事基本定下来了,朝中此时并无人能够让燕王改变决定。” “唉……”班大师原本挂着喜色的笑脸顿时垮下去了,叹了口气,“这可真是……” “那巨子,咱们要不要插手呢?” 六指黑侠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肯定要做些准备的,但是……还是要看到时候的情况。” “两国之间的战争,墨家不宜牵扯过多。” “嗯,这老头子省得。”班大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也知道六指黑侠为什么会单留下自己说这些,如今墨家的统领中,只有他办事算是稳重一些,其他的都是些年轻人,老徐虽然年纪不小,可却痴迷练剑,不怎么管事。 “还有……”六指黑侠这时候继续说道,“让秦国以及楚国的弟子尽可能撤回来吧,收缩那些地方的力量。” “巨子这是……”班大师不解的问道。 “阴阳家。”六指黑侠看着白雪,沉声吐出三个字。 班大师心头一凛,作为老人,他当然清楚墨家和阴阳家之间的世仇。 “如今,阴阳家应该已经得到了那位秦王政的鼎力支持,在秦楚两地,我们的弟子面对他们会很被动,不如干脆先放弃那些地方。” “这……老头子明白了。”班大师迟疑了一下,点头应是。 他一开始觉得这么做未免有些太露怯了,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天下局势动乱,墨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得小心行事,巨子这般作为也不过是为了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未必是多么完美的选择,但是绝对够稳健。 “巨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嗯……多关注一下荆轲的动向。”六指黑侠沉吟了一下后,缓缓说出了这个回答。 班大师听到六指黑侠要盯着荆轲却不露惊诧之色,似乎早就习惯了,一点头,“这个不会忘的,巨子放心。” “嗯。那你先去吧。”得到了回答,六指黑侠便送班大师离开了。 过几天他们俩也得返回机关城,蓟城的事务得做好安排,谁都是一堆活等着做呢。 六指黑侠一个人独坐在小屋中,闭合着双眼,天生六指的左手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打着,嘀嗒……嘀嗒…… 盯着荆轲不是因为他觉得荆轲有事,相反,这是一种保护措施,从荆轲加入墨家之后,他就一直受着这种待遇,不过知情的只有班大师和六指黑侠。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荆轲有危险。 从濮阳城破,荆轲带着他的那个师妹加入墨家之后,六指黑侠就发现,这个人受到了本不该有的关注,罗网将其列入猎杀名单之中,阴阳家似乎也在暗中盯着他。 公孙羽的弟子不该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六指黑侠不明白为什么,真的不明白,但是他知道既然有人盯着荆轲,尤其是还有阴阳家的影子,那他就得保护好荆轲。 荆轲身为顶尖高手,等闲没人能对付他,但肯定遭不住有心暗算,他要是待在蓟城,墨家势力最强的这块地界上,自然没问题,可这家伙有时候特别能浪。 荆轲虽然年轻,办事却相当稳重,但仅限于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旦闲散下来,你不知道他会往哪跑,六指黑侠又不想和他直说明白,以免打草惊蛇,最后只能安排人手尽可能盯着他的动向,一旦发现他要乱跑,六指黑侠就会找个由头给他布置点任务,牵制住他。 这也是荆轲这些年来活跃范围基本只在燕国地界上的原因。 当然,百密也会有一疏,偶尔还是会让这家伙跑走,好在没出事。 而现在六指黑侠对班大师再次强调荆轲的事,就是让他加大力度。 燕丹的离开,让六指黑侠有些不怎么好的预感,担心荆轲也会出事。 不过他现在更在意的是为什么荆轲会成为阴阳家的目标……他有些朦胧的猜想,却始终抓不住关键,差了一丝灵光,不能勘破迷雾。 “唉……”六指黑侠摇了摇头,暂且按下了心里的疑惑,长出一口气。 荆轲的事眼下还不是他最需要纠结的问题,毕竟阴阳家的所有谋划,终究绕不开一个点,而这个点,现在在墨家手里,他只需要看死这一点就足够了。 现在对他这个巨子来说,更重要的是墨家的未来…… 念头及此,六指黑侠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凝望着天地一色的雪白。 现如今,就如古寻和他说过的,七国形势在发生变化,墨家也应该顺应潮流做出变化,但是……对于六指黑侠来说,有些方面墨家可以变,但有些方面不能。 天下变动,百家求存,可若是不顾一切的只为求存,那墨家纵然是存活下来,六指黑侠觉得也没了意义。 他需要尽自己所能的去找寻一个平衡的度,不可过度,也不可萎靡。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他紧了紧身上的黑底斗篷,走进了这一片白色的天地之中。 先处理蓟城的事务吧,临近年底,许多事需要他亲自处理,而且他还得尽快赶回机关城,操持整个墨家的年末事务。(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一章 故人再见 秦,晋,齐,楚,此四国便是春秋四强。 而到了如今的战国末年,晋国三分,不复存在,但是由它分裂而成的韩赵魏三国却能齐齐跻身七大战国足以证明晋国昔日的实力。 秦国的情况无需赘言,兵锋无敌,横压山东六国。 楚国地广千里,人口众多,虽不复昔日横则秦帝,纵则楚王的风光,但底蕴犹在,国力还算昌盛。 唯有齐国,它虽然没有像晋国一样干脆就彻底下线,但也没能像楚国一样,勉强守住国力底线,反而因为享受了一把秦国的待遇——被五国联军进攻,后来楚国也加入,变成了六国联军——而被打的几近灭国,被乐毅连下七十余城,只剩下即墨和莒城。 好在反间计在战国时期简直无往不利,乐毅被撤,田单一出火牛计,收复国土,但是齐国至此算是一蹶不振了。 更确切的说,是被打自闭了——字面意思上的自闭。 齐国自此不再掺和除了商业活动之外其余六国之间的任何纷纷扰扰,安心的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安心舔伤口。 正所谓无为而为,对于秦国来说齐国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做了许多,秦齐成了天然的盟友,但是又不摆在明面上,导致其余五国气的牙根痒痒,又不方便直接对齐国动手。 于是乎,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齐国安心的当着自己的海边盐工,大力发展商业,借由盐业之利,轻松的一跃成为七国首富,当然,为此牺牲的,就是齐国的武备松垮,军队战力低下。 理所当然的,齐国的国土进一步被蚕食,被楚国抢走了淮北,被秦国侵占了东郡,被赵国拿走了饶安,到了今时今日,只剩下了高唐,临淄,即墨三郡之地,不过到这也就算是极限了,楚国占了上千里的白地,无力在向北扩张,秦国不除掉韩魏之前也不可能再向北打了,再打东郡那条线都快成了横着的智利了,而赵国……太穷了,自保的钱都快不够了,哪有闲钱再发动对外战争? 由此,在齐王建的治理时期,齐国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时光,也因此,齐国的商业越发蓬勃发展,换言之,这个国家越发的有钱了。 古寻赶着马车,想着离自己不远的小钱钱,心里美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这波和齐王建的买卖,古寻还是很有把握的——咱在齐国有人! 好歹陈和是个王室成员,虽然是武痴,但帮自己牵线搭桥肯定没问题,而齐国商业行为蔚然成风,盐利更是国家主要收入来源,只要搭上了线,齐王建不会不愿意谈这桩买卖的。 退一步说,就算陈和搭不了这个线,大不了古寻直接用秦国国师的身份去谈,了不起回头在朝中被人弹劾,古寻也不在乎。 不过现在古寻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新郑分别的时候,陈和说自己会回即墨待着,而古寻眼下要去的却是临淄,二者相差几百里地呢,就算即墨也是古寻的目的地之一,也不能先绕路去那啊! ……………… 齐都临淄,是当今天下见经济最为繁荣的一座城池,因依傍淄水而得名,自武王时期齐国立国便是国都,绵延了八百载,齐国都换姓了,它还依旧挺立。 这座城池的构造和赵都邯郸有几分相近,都分为了两块城区,一块大城,为普通官吏,百姓,和商人的主要生活活动区域,占地约十四平方公里,一块小城,为王公贵族和朝中重臣生活的区域,占地约三平方公里。 当然,还有依靠城区而存在的大量城外坊市和村落。 和邯郸不同的地方在于,齐国的大城区和小城区是堆叠在一起的,双方有一角是重叠的。 这座商人云集的城池最显眼的就是它便利的交通,光大城区城门就有十三座,内有七条主要干道,平均道路宽度超过三丈,纵横交错,贯彻南北西东。 临淄城生活有七万余户百姓,熙熙攘攘,富足安康,正所谓: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 古寻驾着马车,迎着数九隆冬的寒风,晃晃悠悠的一路南下,穿过了赵国的部分国土,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来到了这座七国间商业最为发达的城市。 甫一至此,他就深切感受到了临淄的繁华,比秦都咸阳还要繁华,即使是寒冬时节,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车队也数不胜数,摩肩擦踵,车水马龙。 焰灵姬看着这一幕也是稀奇,“跟着掌柜的你七国走了大半,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拥挤的城池呢。” 古寻无聊着呢,闻言随口回道,“没办法,谁让它既繁华又有城墙呢,要是跟咸阳似的,除了房子就是路,就没那么堵了。” 其实主要拥挤的地方也就是城门这一块,虽然说有十几个城门,但也不是哪一个都是常走,而且城门的宽度没法和城中干道相比,空间有限。 “呃……说的也对。”焰灵姬翻了个白眼,算是认可古寻的回答,然后接着轻声说道,“那等进了城再叫我。” “嗯。”古寻没说话,用鼻子发出个哼声当作回应。 之后,在城门这片地磨蹭了大约半炷香,也就成功进了城区之内,进去之后便是豁然开朗,井井有条的宽敞大道,瞬间就不挤了。 毕竟是深冬时节,相当一部分商队都会在这个时间停止活动,临淄城此时的人流量其实已经比最繁华的时间点少了一半有余。 没等古寻先找个客栈落脚,再考虑找陈和的问题,正主就先自己找上来了。 一袭威风凛凛亮银锁子甲,一杆寒光飒飒霹雳银枪,陈和一如昔日第一次见古寻时的扮相,显眼无比的站在城门入口不远处,引得不少人侧目相对。 待他看见了古寻驾驶着马车缓缓进来,双目亮起光彩,无视旁人隐晦异样的眼光,持枪迎了上去。 “先生,许久不见了!”持枪抱拳一礼,陈和的表情还是面无表情,陈和的声音还毫无起伏。 一切都是曾经的模样。 7017k 第五百一十二章 故人叙旧 其实以陈和的身份,大可以带着一队兵马帮古寻清场,让他直接进城,不过他不喜欢干这种事,他觉得古寻应该也不喜欢这种场景,所以就没这么做,只是独自一人在城门内等候。 古寻当然没料到陈和会在这城门口处等他,再加上这地方人来人外的他也就没去特意感知周遭的气息,此时倍感惊喜,语气慨然的说道: “你小子……呵呵,还真是一成不变啊!” 焰灵姬听见动静,撩开马车门帘,霎时一入眼的就是亮晶晶夺人双目一身银的陈和。 “啊……面瘫脸!你怎么会……” 陈和瞥了她一眼,十分勉强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这一点也丝毫没变,蔡姬没人权。 这么长时间没见,焰灵姬虽然平日和他不对付,但也当他是个故友的,结果故友重逢这人还这个破态度,顿时气的一冷哼,扭脸回车厢里待着了。 古寻咧嘴笑了笑,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不愧是你啊,陈和! “你不应该在即墨吗,怎么会出现在临淄?”招呼打完,古寻上来就开始问起最关键的问题。 陈和没有急着回答,没有感情起伏的声线响起,“先生先跟我去落脚的地方,路上我再解释。” 古寻抿了抿嘴,没有多问,一口应下,“好,上来指路。” 说着,他往旁边让了让,腾出了足够的空间给陈和,这辆宝马车足够大,车架足足可以轻松挤下三个人,坐他们两个身形修长的花美男自然没问题。 陈和也没推脱犹豫,伴随着甲胄发出的轻微细簌摩擦声,坐上了车架。 至于陈和所说的落脚处……古寻不用想也知道不是这个憨憨为自己准备的,肯定是别人,没必要多问,反正他相信陈和。 这是他真心认可的朋友。 路上,陈和很坦诚的跟古寻解释道: “先生,我是前几日才受命从即墨来到都城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接待你。” “那个落脚处应该是王上准备的,让我代为交付给你,地方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 古寻闻言摸了摸下巴,颇为无奈的说道,“我这行踪倒是天天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陈和表情毫无变化的接道,“先生你自咸阳而出,入赵走燕,很容易就让人猜到你打算周游列国,行踪被人盯住实属正常。” “这我清楚。”古寻摆摆手,心说这不用你解释。 “看来你们那位齐王,还挺重视我。” “……这是肯定的。”陈和沉默了一下,才缓缓一点头,“虽然我不明白缘由,但是王上似乎很早以前就对先生你颇为重视,我此前前往新郑的任务也是王上亲自下的令。” “这样吗……有意思。”古寻微微颔首,心里不由对这位不理朝政,放纵相国后胜弄权的齐国末代君王有些好奇。 似乎不像是个昏聩无能的亡国之君啊…… 之前古寻得知了齐王建会亲赴咸阳朝见的时候,就觉得他不一般。 要知道秦国虎狼之名本就深入人心,况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人人也都知道,放眼其余五国的国君,哪怕这一趟入秦之行再有保障,确保不会出问题,他们估计也不敢去,这里着重提名韩王安陛下,这家伙绝对不敢。 可偏偏这个以无能著称的齐国国君却敢去,旁人只道他莽撞昏聩,古寻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错,很不错! 古寻嘴角不由翘起一抹弧度,他高兴不因为别的,就一件事——这笔生意谈成的概率更大了。 旁的事暂且说到这,古寻转而问起陈和他自己的事: “怎么样,你这段时间过的如何?” 陈和闻言,脸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回答道,“还不错,先生。” “离开新郑之后,我被正式编入稷下卫中,管辖四个小队,执行了不少任务,也见识了不少其他国家的高手。” 古寻看得出,陈和对此是真的很满意,要不然也不会露出他那难看的笑容。 “对了先生。”陈和说到这,又补充道,“我已经确定了那天在新郑城外出现的胜邪剑主,就是国殇死士的一名统领,前段时间我和他交过手了。” 古寻点点头,对这个消息不怎么关心,因为他也早就知道了,随口问道: “那交手的结果怎么样?” “我输了。”陈和没有犹豫的沉声回答道,听声音并不因此而沮丧,“那一场行动,我身边跟着一小队稷下卫,而他麾下的国殇死士已经全部阵亡,不过我和稷下卫联手却没能留下他。” 嗯……这很附和陈和的逻辑,在明显有着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没能留下人,而且听他的意思应该连重创都没做到,显然是他略逊一筹。 “输了便输了,下次有机会再打过吧。”古寻拍了拍他肩头,没用什么不算输的话来安慰他,没必要,陈和压根也不是怕输的人。 陈和这时候主动开口道: “我很可惜,没能亲眼目睹先生和农家的六大堂主交手的场景。” 说话的时候,陈和眼里充满了憧憬和遗憾,相比旁人对六大堂主之死的各种猜测推论,陈和却是坚定不移的相信古寻就是正面一打六打死六大堂主,也因此,他很遗憾自己不在现场,对于他这种武痴来说,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农家六堂主,加农家的地泽二十四大阵,对上古先生,一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 我辈武人,不可以不品尝啊! 古寻却只是失笑摇摇头,“那场面……其实也没多精彩。” “嗯?”陈和不解古寻何出此言,但没多问,错过便是错过了,故人重逢,他只是找个聊天的话题,不会过分纠结。 “不过地泽二十四还是有点意思的。”古寻说完前半句,换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和农家弟子交过手吗?” 陈和摇摇头,“我见过农家的人,但是没有真正的交过手,地泽二十四……我听说过很多有关这个农家大阵的传说,可惜一直未能真正见势一番。” 古寻笑了笑,“如果感兴趣,回头倒是有个机会,不过得等我离开齐国之后了。” 7017k 第五百一十三章 落脚 陈和又是点点头,双目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非常相信古寻的话,都没有追问古寻为什么他都离开齐国了,还能让自己有机会见识农家的地泽二十四。 “我很期待。” 古寻也没有主动去解释,反正到时候陈和就知道了,转而问起其他事情了。 “陈和啊,你常年居于即墨,不知道有没有去过桑海城啊?” 桑海,是齐国的一座海滨城池,位于即墨郡的东南方,倚靠东海而建,本身并不算是一座特别出众的城池,直到后来儒家圣地小圣贤庄坐落于此地之后,才算声名鹊起,广为人知。 而古寻来齐国,原本有三个目标——齐都临淄,即墨,还有就是桑海。 去桑海的目的也很简单,没别的,就是小圣贤庄……当然,也得常常庖丁传人的七国闻名,也是不可以不品尝的。 小圣贤庄坐镇着先秦七子中的最后——呃,秦时世界里荀子多活了不少年,比韩非死的晚,按去世时间算,确实是先秦七子中的最后一位——去见见荀子,绝对是有必要的。 而且除了荀子以外,惊鲵也让古寻去一趟小圣贤庄,看看颜路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现在正好闲聊,就先找陈和打听打听。 陈和点了点头,“去过一次。” “去干什么?为了任务?”古寻估摸着是不是执行某个任务。 “不是。”陈和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想去找小圣贤庄的儒家高人切磋武艺。” “啊……倒是你会干的事……”古寻咂了咂嘴,接着问道,“看你这神情,是挨了顿毒打啊,还是没打成啊?” “没打成。”陈和沉声回道,“小圣贤庄没有应战的意思,只出来了一位不会武功的老者,跟我说这里是读书学习的地方,不宜妄动刀兵。” 古寻点头了然,小圣贤庄不应战也很正常,儒家本就不提倡逞勇斗狠,陈和也只能点到为止,就此罢休,要是非不依不饶的当个恶客……被人打死都没地说理去。 他只是武痴,不是智障,他还不至于自信到有把握在激怒了小圣贤庄这座儒家圣地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切磋不成,你就直接离开了?” “嗯……”陈和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切磋不成……还能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古寻揉了揉眉心,好吧,他果然不该对陈和抱有期待。 这时候,聊了一路的两人也总算到了目的地,陈和指着道路旁的一座宅子,示意古寻就是那里。 要说齐国确实有钱,一路走来,古寻两眼望去,看到的建筑普遍要比韩燕赵,乃至秦国都要豪奢一些,不论是三进三出占地宽广的大宅院,还是寻常独门独户的民居,都能让人明显感到——这地方的人富裕一些。 齐王建作为齐国国君,出手自然也是阔绰,提供给古寻的临时住所,也是一座前后三跨院的大宅子,论其规模,比古寻在咸阳的府邸还要大一圈,不过他受封国师之后,嬴政又命人给他新起了一座国师府,那个修建完成了就比这俩院子加起来都大了,规模堪比吕不韦的相府。 古寻安置好马车后,和陈和,焰灵姬三人一同往后院去了,边走还边说: “这院子也太大了点,我和焰灵姬俩人住着忒空旷了点吧!” “呃……先生,我也会住这儿。” “嗯?”古寻偏头看向他,稀罕道,“你在临淄连个房子都没有?不会吧?” “不是,我有住所,不过王上说我住这里离你近,会更方便。”陈和解释道,还不忘强调一下,“我是王室成员,在宫城之中都有居所。” “行吧,贵族子弟,你住这儿也好,人多显得热闹些。”古寻闻言笑着戏谑了陈和一句,没有拒绝他要住在这的请求。 齐王建是否打着其他歪主意古寻不关心,但陈和既然提出要住了,他肯定不能拒绝啊。 古寻和陈和凑到了一起,焰灵姬就极度不愿意待在他们俩身边了,赶紧跟古寻确定一下卧房的选择,就独自跑去休息了——相比蓟城,更靠近海的临淄气候要暖上不少,对于焰灵姬来说属于比较舒适的气候,适合睡觉休息。 陈和之后也没有跟古寻多说太多话,只让他先休息,自己先回宫中复命,顺便还说了一下,齐王建明天就想要见见古寻。 古寻对此自无不可,这本来就是他的需求。 陈和走的时候,古寻让他把自己的宝马车给一并带走了。 也许是出于不想古寻这一目的,齐王建安排了一个大宅子,却没有一个下人,如此一来就没人照看他的宝马车了,索性他就让陈和这个‘王室贵族’给带进宫城里面,让专业照料马匹的人给小心看护着。 先前在蓟城,古寻的马车也是交给墨家的人照看的,现在等同于原样复刻。 陈和当然不会拒绝古寻白嫖的行为,反正薅的又不是他的羊毛。 陈和走后,古寻也没有急着跟焰灵姬似的,跑去睡觉,而是考虑了一下接下来在临淄的生活。 眼下已经进入十二月,古寻更习惯称之为腊月,已经临近新年,他不可能再这个档口离开临淄,让自己大过年的在野地里漂着,虽然他还在犹豫是和焰灵姬两个人过算了,还是抽空御剑回一趟咸阳,但……肯定不能在野地里驾驶着马车过。 如此一来,他至少要在临淄待一个月,行医这件事理论上是必须要做的,不过他看临淄的百姓这风貌,虽然不像咸阳的百姓那般昂扬,但也都是很健康欣然的模样,再搞那种近乎于行善的义诊,意义似乎不大了啊…… 所以该怎么做呢? 给自己放个假,彻底休息休息?似乎有些无聊,秦时世界的花活虽然比正经的先秦世界多,但对于古寻来说仍旧是个枯燥乏味的社会,不干点正经工作就没啥好做的了。 总不能延续传统,去策划怎么搞死齐相后胜吧? 或者继续看书? 不行,古寻这段时间为了那几个姓氏的问题,翻了够多的资料典籍了,实在不想继续看书了。 7017k 第五百一十四章 放过我舅舅 思考再三之后,古寻总算做好了决定,还是要行医! 不过方式就改变了,或者说目的改变了,不再是本着医者悬壶济世的原则治病救人,而是赚钱。 齐国有钱,齐王有钱,齐国的权贵富豪自然也要比其余六国更有钱。 也许相对富足的生活可以让临淄的百姓不那么受疾病的困扰,但还是那句话,药医不死病,而对不同的大夫来说,不死病的范畴是并不一样的,总有些疑难杂症是临淄的大夫治不好的,但古寻却可以。 这个时候,古寻的目标客户群体,自然就变成了有钱有势的人了,当然,会得这类病症的不止是那些权贵,但只有他们才有治病的资本。 古寻在新郑和咸阳的时候,也诊治过不少患了疑难病症的病人,他给出了治疗方案,但可惜对方并不能承担治疗的成本,药材太贵。 这一点是古寻也无法解决的,便宜量大的药材他可以免费随便送,可那些珍贵药材,甚至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压根就没有,古寻总不能为了给他们治病而去抢劫国库。 还是那句话,药医不死病,但前提是有药,古寻会尽到身为医者的责任,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这一次,古寻选择了暂且抛弃寻常百姓的市场,专攻高端(人傻钱多)领域。 他目前暂定的基础出诊费用是一千金,具体收费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增加,治不好基础费用也不退。 这其实有些霸王条款的味道了,毕竟基础费用不退的话,古寻大可以上门直接一个扁鹊三连,然后收工走人,一千金就到手了,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为大秦国师,如今也算天下间小有名气的神医了,强硬一点没什么不对的。 又不是真的坑蒙拐骗! 不过这里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古寻这个国师的身份。 秦齐虽没有明面上的盟约,可两国关系却是实打实的颇为暧昧,在相国后胜起了个好头的前提下,不少朝臣贵族都和秦国那边有点勾连,古寻担心自己这个行医的收费条款真宣扬开了以后,那些齐国贵胄会把这当成新型的受贿方式,以此来讨好贿赂自己这个国师啊…… 那就不太合适了,古寻是想站着把钱给挣了啊! 唉……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也不是刮穷鬼的钱,应该算是……站着挣钱吧? 古寻也懒得多纠结了,反正你愿意当傻子似的送钱就送,指望找古某人办事是不可能的。 不过眼下首先要做的事,还是明天去见齐王建。 ……………… 次日上午,不早不晚的,陈和就带着古寻前往位于临淄西南角的齐王宫了。 古寻觉得齐王建有点不讲究,自己好歹有个国师的身份,他见自己怎么说都该摆个宴席,稍微正式的宴请一下吧? 现在陈和在这不上不下的时间点带着自己去见齐王建,肯定没可能有宴席的了…… 陈和不知道古寻脑子里飘过的那些没头没尾的想法,摆着万年难变的司马脸,一路带着古寻畅通无阻的直入王宫深处,来到了一处小偏殿,周围很寂寥,基本没有人经过,甚至殿门口连最基本的守卫都没安排。 到了这儿,陈和也就不再前进了,转身对古寻说道: “先生,王上要单独见你,所以我就不进去了。” 古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单独见面没什么抵触,迈腿就朝偏殿里走去。 进入殿中,依旧是空无一人,古寻清晰的感知到,这里除了自己只有一个活人,就待在殿后,于是干脆利落不犹豫的径直朝里去。 等他走进空间更加狭小的内室,终于亲眼见到自己此行的目标——齐王建了。 相比韩王安,齐王建要瘦上不少,穿着王袍,就坐在榻上,脸上看上去很随和,身边摆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架着一个小水壶正在烧水。 古寻先抱拳一礼问好道,“古寻,见过齐王陛下。” 齐王建好似听见声音才发现古寻一样,很开心的一招手,指着自己对面的坐塌道,“古先生来了啊!快快,快请坐。” 古寻自然不会拒绝,坐过去盘腿坐下,依然是很随意的坐姿。 齐王建对此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反而很是感慨的赞叹道,“寡人一直听人说,秦国的新国师古寻,面貌英俊非常,不似凡间俗人,今日得见才知道果非虚言啊。” 古寻闻言自然客气道,“齐王陛下过奖了。” 齐王建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大概表达的意思是没有过奖,都是实话实说罢了。 寒暄的话说完,古寻先开口问道: “不知道齐王陛下找古某,有何贵干?” “呵呵,没什么大事,寡人主要就是想见见古先生而已。” “应该没那么简单吧?”古寻没有接受这个说话,比较直接的坦言道,“古某一入城,齐王陛下就送了那么大一座宅子给我住,就算我是秦国国师,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哈哈,那个啊……”齐王建很潇洒的笑了笑,“那不过是想和古先生结个善缘罢了,一座宅子而已,不重要。” “当然,如果古先生还有其他的需求也可以告知寡人。” “至于根本目的嘛……说实话,寡人主要是希望古先生能对寡人那位舅舅手下留情,毕竟先生这一路走来……呵呵……” “……”古寻无言以对。 他想要反驳这都是诬蔑,是偏见,但是又不知道拿什么当论证的证据,最后只能扯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 “呵呵,齐王陛下真是多虑了,古某怎么会害贵国国相呢。” 齐王建乐呵呵的回道,“寡人当然希望一切无事,毕竟……寡人可就这一个舅舅。” 这些可都是大实话,齐王建找古寻的第一要务就是为了自己那个混账舅舅的小命。 他是真怕后胜步郭开和雁春君的后尘,虽然理论上齐王建有把握让后胜不和古寻之间发生矛盾,但是他还是担心古寻会见财起意对后胜下手,毕竟古寻爱财这一点也是在有关他的情报里重点突出的。 所以他才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一方面用自己齐王的身份提醒古寻,后胜是他的亲舅舅,一方面也许出了一些好处以作安抚,算是软硬兼施。 7017k 第五百一十五章 齐王建 古寻看着齐王建,心里很是讶然,虽然早在新郑的时候,他就因为陈和而觉得这位不管是在他记忆里史实上,还是现在在各国百姓传言中风评都很一般的齐王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废物,但是今天真见了面,他还是有些诧异于对方的表现。 那种随意的感觉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位君王的身上,可齐王建偏偏就是如此的表现,随性不拘束,却又不乏威严,光从这气质来看就是不是一般人。 齐王建看古寻不说话,自己开口问道: “怎么了,古先生对于寡人的话有什么看法吗?” “不是有看法,只是好奇。”古寻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后,非常大胆的直言道,“我觉得齐王陛下你比我此前想象中的要更……特别一点。” “哦?”齐王建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含笑追问道,“先生来之前怎么看我的?” 古寻没有说自己的看法,转而回道,“在各国的传闻中,陛下你是一个……昏聩无能,目光短浅的昏君,不理朝政,纵容相国后胜出卖国家利益,有亡国之相。” 对于这番可谓大逆不道的贬骂之语,齐王建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嘴角还是挂着浅笑,不紧不慢的提起水已经烧开的小壶,自己泡起茶来,等到他把第一泡冲掉以后,用第二泡的水倒了两杯茶,一杯他自己的,一杯古寻的。 “先生尝尝这茶,寒山雪顶,来自燕国以北的苦寒之地,口感甚是清爽,回味无穷,寡人最喜好这一口。”齐王建丝毫没有半点君王的架子,笑着招呼古寻道。 “本来冬日和先生见面,喝酒是个好选择,可惜寡人不好酒,想着热茶倒也不错,便以此替代了。” “陛下客气了。”古寻也没急着催齐王建说正经事,客气的回道,“酒或者茶对于我而言都行。” “那就好。”齐王建端起茶,轻轻的吹了口气,没有急着喝这还烫嘴的茶水,总算开始回应古寻之前的话了。 “先生说各国百姓的传言,说寡人纵容相国出卖国家利益……呵呵,寡人觉得这话更准确的来说,是寡人出卖了其他五国的利益,我齐国可没有因为舅父收受秦国的贿赂而吃亏。” 齐王建说话比古寻还直接,十分干脆利落的自爆了自己压根就知道后胜干的那些破事。 “嗯……唇亡齿寒的道理,陛下不会不懂吧?”古寻抿了抿嘴,反问道。 齐王建抬眼一瞥古寻,也不去问为什么古寻身为秦国国师,这时候反倒在言语上有些出卖秦国的意思。 “没想到古先生竟然对这些问题感兴趣……” “这些传言,归根结底在于这些年齐国从不参与其余五国和秦国之间的交锋,所以燕赵楚魏韩五国的百姓认为齐国无义,而我齐国的百姓也觉得寡人这个国君昏聩短视,坐视虎狼秦国做大。” “几年前,庞煖老将军率军合纵伐秦不成,更是以此为借口,攻下了我齐国的饶安之地。” “但问题是……”齐王建的目光和古寻对视在一出,掷地有声的说道,“寡人凭什么帮他们?” “唇亡齿寒?呵呵,庞煖伐秦功亏一篑的主要原因可是楚国临阵退兵,与我齐国何干?燕赵经年交战,又与我齐国何干?三晋之国离心离德,面和心不和,又与我齐国何干呢?” “不过个找个针对的目标,当作借口罢了。” 齐王建这时候抿了一口稍冷一些的热茶,突然反问古寻道,“古先生知道寡人出生在哪里吗?” “嗯?”古寻让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的一愣,下意识回道,“你是齐王,当然出生在王宫啊。” “哈哈……”齐王建闻言笑了出来,“那先生可就错了,寡人出生在莒都。” “当年,乐毅率五国之兵伐我齐国——后来变成六国了,齐国国土尽失,我父王逃至莒城侥幸存活下来,后来被推举为王,同时娶了我母后……” 说到这,齐王建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大概是提及了君王后而让他有些怀念。 “……寡人出生的第二年,都平君才击败了燕军,收复失地,从莒城迎回了我父王。” “在寡人尚还年幼的那段时间里,齐国的境遇并不好过,五国伐齐之事虽已成为过去,但是燕,赵,楚,魏等国却依旧在针对我齐国,因为他们害怕,害怕齐国再次强大之后的报复。” “呵呵,那段时间里,反倒是被称为虎狼之国的秦国给我父王的压力最小,毕竟那时秦国只有一块飞地和齐国相接,可楚魏赵三国却是实打实的和我齐国接壤。” “直到我父王过世,尚还年幼的寡人登上王位,母后以其一己之力稳固朝局,而赵魏等国则因为秦国的日益强盛而无暇他顾,齐国才算安定了下来。” “即使如此,齐国依旧深受忌惮,不得不自毁长城,大力发展商事?国富而兵弱?可笑,齐国若是兵锋日盛,他们还能坐的住吗?” 说到这里,齐王建脸上的笑意愈发欣然,不过古寻看的分明,他这是讥讽的冷笑。 “这个时候,这些曾经如豺狼一般撕扯我齐国的‘合纵友邦’,却开始大谈合纵抗秦之事,希望齐国能够鼎立支持。” “哼!凭什么!?寡人凭什么帮他们!?” 齐王建的情绪越发激动,但是动作却依旧平稳,握着茶杯的手丝毫没有颤抖,对情绪的把控非常到位。 古寻沉默的听着一切,没有做声,从这些话来看,齐王建的选择尽管未必称得上正确,却也不能简单的划为错误。 这时候,齐王建的情绪也很快的平静下来,脸上重新浮现随意的淡笑,继续说道,“当然,这个王位是先王留给我,母后苦心经营的,如果真的可以保证齐国的延续,寡人可以暂且不究前事,可实际上……先生应该也明白,所谓合纵,不过虚妄罢了。” “倘若合纵伐秦真的有用,早在八十年前秦国就该一蹶不振,重新变成那个西陲小国,可实际上呢,近百年来,山东六国无不活在秦国兵锋的压力之下,五度合纵,几乎全都以功败垂成告终。” “既然是无用功,寡人自然不会陪着他们瞎折腾。” 7017k 第五百一十六章 齐王建-续 古寻觉得今天来这一趟,哪怕抛开待会的生意不谈,也绝对值了。 齐王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厉害啊……不过,也很可惜啊。 以齐国的状况来说,齐王建是否昏庸无能其实都差不多,被周边的邻国一致针对,哪里能发展的起来?它又没有函谷天险。 山东六国之所以多年来面对秦国一个国家却越发陷入颓势,究其根本就是因为他们在应付秦国的同时,自己也在内斗,这样一来对于秦国而言,就等于敌人的实力会自己削弱,只要自己不玩昏招,这不是稳赢的局面? 齐王建就没这个待遇了,他能看清楚一切局势,却无能为力,只能当个不问事的国君,坐视天下风云起伏,顺便纵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舅舅。 委实可怜啊…… 古寻沉默了半天,觉得也该说点话了,思考了一番后,问道: “所以……齐王陛下因为无可奈何,便什么都不做了吗?” 齐王建一耸肩,将温度越发合适的茶水一饮而尽,“否则呢?” “庄子那句话怎么说的……不务生之所无以为,不务命之所无奈何啊!” “说实话,寡人最可惜的就是,因为当年的五国伐齐,导致稷下学宫衰落,不复昔年诸子百家出入其中,争论不休的盛景啊……现在主要就只剩下儒学了,而且还都是深受荀子老前辈影响的儒家弟子,寡人更希望能见识见识道家的高人啊……” 这里说一下,荀子——儒家著名喷子,被不少儒家弟子视为离经叛道,然而都喷不过人家,只能捏着鼻子承认对方的学识和地位。 古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道家……道家也不是这么咸鱼的啊! 真的是……古寻觉得齐王建这个一国之君,比他这个孤家寡……孤家暂时四人的主儿还要潇洒自在啊,简直离谱! “陛下还真是……真是看得开啊……”最后,古寻只能讪讪的如此回应道。 齐王建估计也理解古寻的反应,不在意的一摆手,说道,“古先生,刚才寡人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不知道现在,你方不方便为寡人一解心中疑惑?” 古寻不知道他会问什么,只能回应道,“陛下且先问。” “呵呵,古先生不用担心,如果不方便回答大可不回答,无妨。”齐王建先说了句安抚的话,然后才问道,“寡人其实想知道,先生究竟来自何处?” “……”古寻眯起了眼睛,扫视了一眼齐王建,反问道,“陛下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嗯……”齐王建沉吟了一下,然后回道,“以先生的实力,本不该岌岌无名,可在去年秋末之前,却无一人听说过先生你,这很稀奇。” “当然,更关键的是,就寡人所知,先生第一次崭露头角,应该是在楚国的淮北一代,和罗网交手,但巧合的是,就在那段时间,太史令向寡人汇报,星象发生了某些不可知的改变。” “星……象?”古寻自然听得出话里的关键,不由的拉长音念叨了一遍,然后反问道,“类似阴阳家的占星术?” “恐怕寡人的那位太史令在观星这方面比不上百家中最擅此道的阴阳家高人。”齐王建耸耸肩,表示他们家的太史令做不到占星术那种程度。 “好吧……”古寻心里不由嘀咕,看来神棍这方面,还是阴阳家最专业啊,“那星象发生的变化代表了什么呢?” 齐王建又耸了耸肩,很无奈的回道,“不知道啊……知道的话,又怎么会说是‘不可知’的变化。” “???”古寻不由反驳道,“这要是不知道,那他怎么知道星象就变了呢?” 齐王建仰头回忆了一下,“依太史令当时的意思,大概就是说,他观察到了星象的变化,却无法得知星象的变化映射到现实中代表着什么。” “……”古寻试着理解一下这句话,他也是花钱学会了占星术的,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也够用了。 观星,观星,观的就是星象和现实的对应——虽然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这玩意极不科学,一点也不靠谱——齐国的太史令既然会观星,那怎么会看不出来星象变化所对应的现实呢? 那他这些年观了个寂寞啊? “好吧……至于我的来历,并不方便告诉陛下你,我只能说……理论上我确实会在那个时间点引起星象的变化。” 费了那么多嘴皮子,结果没得到答案,齐王建稍微有些失望,却并不生气,只是稍叹一口气的说道: “当初寡人派陈和去先生身边,便是为了这个,陈和虽然给了寡人不少的消息,却并未能让我真正解惑是,所以今日我才会特意一问……既不方便,也就罢了。” “多谢陛下体谅了。”古寻随口客气了一句,然后因为齐王建提起了从前陈和的出现而想起了另一个人。 “提起陈和,古某倒是又有一件事想问。” “古先生请讲。” “我想,夜幕的蓑衣客应该是被陛下你抓走了吧?” “嗯?”齐王建不置可否,只是一耸肩,等着古寻后面的话。 “陛下又问出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吗?” 齐王建想了一下,笑着反问道,“寡人想……蓑衣客身上唯一对如今的先生还称得上有价值的,应该就是……苍龙七宿了吧?” 古寻目光一凝,没料到齐王建会这么干脆直接的挑明苍龙七宿的事。 话说回来,这也是古寻第一次遇到在苍龙七宿这件事上这么痛快的七国王室中人。 齐王建这时候自顾自的解释道,“蓑衣客知道的有关苍龙七宿的消息很少,基本没有价值,白亦非也许知道的更多一些,不过他……” 他早就死了。 齐王建目光盯着古寻,不仅死了,而且跟你估计还脱不了干系。 古寻见他这么痛快,也很干脆的将蓑衣客抛开不管,直接问齐王建道: “那陛下你有没有什么关于苍龙七宿的事能跟我说说呢?” 不管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再说,反正看齐王建这态度,也不会生气。 齐王建不出古寻所料的摇了摇头,“寡人没什么能说的,这东西寡人不感兴趣,也没兴趣知道有关它的消息,恐怕没什么能帮到古先生。” 他从前倒是和苍龙七宿有关系,有个关键物品在他手上,不过……早已经被其抛弃了。 7017k 第五百一十七章 五十……万 古寻不知道齐王建说的是不是实话,照理来说,他作为齐国国君,而且是明确知道苍龙七宿这个玩意存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点足够有价值的内幕消息,但是……他不想说也没必要用啥都不知道来敷衍自己啊…… 两人现在交谈的氛围还算良好,他大可以像古寻回答自己的来历一样,直说不方便回答,刻意用谎言欺骗反而是更下乘的做法。 沉默了片刻,两人间的气氛稍微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古寻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嗯……既然陛下不知道,那就算了,正好古某还有一桩生意想和你谈谈。” “生意?”齐王建露出笑容,算是缓和一下刚才的僵硬,饶有兴致的问道,“古先生有什么生意要和寡人谈?呃……是像在新郑的时候,搞出来的……药物生意吗?” 如果是那种生意的话,你就不要说了。 这一句齐王建没说出来,但是眼神里流露出的神色,以及那不失礼貌的微笑都在表达这个意思。 倒不是他不愿意挣这个钱,恰恰相反,他很清楚小药丸的利益,那是对齐国这个七国首富来说都足以称得上暴利的存在,没人不眼馋。 但问题是……有一说一那玩意到底不上台面,想做这个生意,最好还是去找下面的人,直接和他这个齐王谈就有些不成体统了。 齐王建觉得自己表现出来的态度应该只是随和,而不是随便…… 古寻赶紧解释道,“不是那玩意,那个产量有限,做不成生意的。” “嗯?”齐王建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古寻的后话。 “是盐。” 古寻说出了真正的答案,不过引来了齐王建更大的疑惑,“???” “古先生,你是要买盐吗?” 总不能找他这个七国第一盐贩子卖盐吧? “不是不是。”古寻赶紧解释道,“是更加优良的从海水中提炼盐的技术。” “我要和陛下交易的,是这种技术。” “技术……”齐王建露出莫名的笑意,制盐可是我齐国最大的收入来源,提炼盐的技术还需要……“能具体说说吗?” 好吧,齐王建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懂什么技术,盐这种东西不就是煮干海水后剩下来的东西吗?还能怎么优良? “呃……”古寻组织了一下语言,大概的说明道,“差不多就是可以更加有效率的从海水中析出盐分,并且盐的质量也会有相当程度上的提高,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更快更多的产出更好的盐,也更方便进一步提炼精盐。” 古寻所说的精盐,当然不是现代那种质量的食盐,只是在如今这个时代,相对杂质更多的粗盐而言,要精细许多的食用盐,最直白的区别就是从外观上,粗盐泛黄,精盐白的多,主要是用各种蠢办法对粗盐进行提纯而得到,制作非常不易。 这个世界不缺粮食,香料也意外的比较丰富,盐这种必需品自然也是不怎么缺的,不过大多数百姓吃的还是口感一般般的粗盐,精盐的价格要贵上许多了。 古寻平日里自己使用的,亦或者去外面吃饭的大酒楼里用的,都是质量最上乘的精盐,基本上吃着和现代的食盐没什么区别了,当然,价格就十分感人了,和等重的黄金也差不多少…… 齐王建听完解释,眼睛一亮,放出了名为财富的光芒。作为国君,他自然不会去研究制盐的问题,所以即使古寻解释了,他认知中的概念也还是十分模糊,但最基本的账他能算得清,质量提高这一点先不说,光是产量提高,就代表着盐利的直接可以按百分比上涨。 哪怕只能涨个一成,每年至少也能带来几万金的额外收益啊! “先生你详细说说,具体可以提高几成的产量?” “啊……这个……”古寻挠了挠头,这哪有谱? 他又不是专业研究制盐的,也不是学历史,哪知道煎盐法和晒盐法之间的效率差距? “具体提高多少不太清楚,不过肯定不少,至少一两成是有的。”古寻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是煎盐法差了晒盐法上千年的时间,就算这个世界的盐产量本就高,差距也绝对不小,而且还有质量差距。 说来惭愧,当年他无聊时记住的数十条‘穿越者必备小知识’,如今已经忘得只剩下过程简单,而且和高中化学联系紧密的制盐法了,呃……还有更简单的硝石制冰,这个回头也得找个主顾卖了。 “呃……”古寻话说的过于含糊不清,让齐王建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照理说他觉得古寻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方法来坑他齐国的钱,但是毕竟有翡翠虎被坑的前科在,而且这也不是小生意,不能随便下决定。 齐王建有心让古寻先做证明,却又不好开口,好在古寻自己主动提出了: “这样吧,齐王陛下,我可以先把制盐流程告诉你,你去找制盐的工匠实验效果,如何?” 齐王建自无不可,哈哈一笑,“古先生真是大气啊,那么寡人也不客气了,不过你放心,生意哪怕没谈成,寡人也绝对担保你的技术不会外泄。” 其实这是隐晦美化的说法,齐王建就是保证不会得了技术后直接把古寻踢一边去。 古寻咧了咧嘴,对此不置可否。 他压根也不在乎齐国会不会动歪心思——这生意你愿意正常做,那古某人就当个正经生意人,一手钱,一手货,钱货两讫,你要是不愿意……我有的是催收尾款的方法。 前话说完,齐王建开始问起古寻的收费标准了,毕竟人家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想来是靠得住的,可以先提前暂定一下交易方案。 “不知道这门技术,古先生打算作价几何?” 古寻手一摊,将皮球踢了回去,“陛下觉得这技术值多少呢?” 齐王建眯着眼睛考虑了一番,伸出了一只手,五指张开,一字一顿的回道,“若是果如先生所说,能提高一两成的产量,而且质量还有所提高,寡人愿意一次出价——五十万金!” 7017k 第五百一十八章 谈成 五十万金! 这个数多吗? 多! 多到嬴政可以用这笔钱额外再建设一支装备最精良的十万人规模军团,还能在富裕出这支军团一两年内的军饷。 多到韩赵魏这三晋之国合力把国库掏的一滴不剩也凑不够。 多到……古寻都能一下子把剩下的七剑全换出来了。 但是! 前提是五十万金是现钱。 齐王建能掏出来这么多现钱吗? 答案自然是…… “这不可能!”对于古寻的现金要求,齐王建清瘦干瘪的老脸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古先生,你这个要求根本不现实,五十万金的现钱,你把秦齐楚三国的国库全都掏空估计才能勉强凑够,寡人付不起这笔钱的。” 虽然在很激动的讲价,但齐王建的情绪其实很平静,古寻的要求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请报指出,古寻爱财,尤爱现钱。 “寡人出价五十万,现钱只能给十万金,而且要分两批交付,其余需要用各类物资抵充,至少分五批交付。” 古寻听齐王建这个报价,不由揉了揉眉心,“我说齐王陛下,你看我这孑然一身的,要那些物资有什么用?” “寡人知道,但是钱这种东西,寡人可变不出来,不是说想出多少就出多少的。”齐王建也是一副无奈之色的回答道。 古寻没兴趣讨价还价,直言道,“陛下还是直接给我一个你愿意给出的最大价码吧,我不喜欢在价钱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齐王建见他这样,笑了笑,也就放弃了和人讨价还价的乐趣,干脆了当的出价道: “寡人愿意给先生提供两种价钱。” “第一种,寡人一次付清,二十万金,现钱,只要试验完成,这技术没问题,立刻就可以结账。” “第二种,三十万金,还是现钱,但是第一笔只能给你十万金,剩下的二十万金要后续分多次偿还才能结清,不过寡人可以保证,两年内一定付完全款。” 古寻不由的又揉了揉眉心,好家伙,你意识还挺超前,分期付款啊,百分之三十首付,两年分期贷…… 说实话,虽然价钱比之五十万掉了一大截,但是古寻倒不怎么失望。 三十万金的分期姑且不说,二十万金的一次付清,基本上是七国中最高的出价了,没有任何国家,势力,亦或者个人能给出更高的价钱。 当初韩非跟古寻说过,韩国的国库那一次能一笔掏出十万金,是因为韩王安之前挪用了边军军饷,导致人家兵哥哥一两年没见着钱,到了不发饷不行的程度了,然后韩王安才又东挪西凑了大半年才凑出来这笔钱的,正常情况下韩国国库能有三万金现钱就属于国库充盈了。 翡翠虎官商勾结,苦心经营十年,也才勉强攒下十多万的身家,被古寻一把掏空。 齐王建这个报价,真的不低了……就是和先前的五十万一比,让人心里落差有点大。 “那就二十万吧!”古寻没有犹豫太久,很利索的做出了选择。 对于他而言,为了十万金多磨蹭两年等分期没什么必要,因为他对金钱的需求大体还是有个上限,基本上只要把七剑完整的换出来就算满足了刚需,至于武功方面,他已经不需要大力氪金了,最多就是学些感兴趣的小玩意,要不了太多钱。 况且他也不愿意将太多的黄金换到系统里,总担心会破坏货币体系……虽然黄金压根就不是七国货币,铜才是。 古寻的选择还是不出齐王建所料,尽管他其实更希望古寻算三十万金那个选项,一下子掏出二十万金,即使是对财大气粗的齐国而言,也太贵了…… 不过从价值上来说,只要技术没问题,齐王建知道自己其实是赚大了的,最多两年他就可以收回成本,之后就是纯赚的了。 这买卖很值! “好,那便说定了。” 到此,这笔买卖算是初步谈定,剩下的就是试验了。 古寻需要回去仔细回想一下,然后把详细过程写下来,再交由齐王建安排的制盐工匠进行小规模测试,到时候他还需要跟在旁边盯着点,微调细节,毕竟他知道的只是理论,具体操作上会有什么问题还不好说。 不过总归是些最简单的化学反应,古寻只要照着大概印象去指挥工匠,试也能试出来具体操作流程。 古寻从不怀疑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他们只是大多数时候只是缺少创造的动力,而晒盐比之煎盐在实际技术含量上并不高多少。 “剩下的事,就得古某回去准备了,还请齐王陛下尽快准备好可靠的匠人。” “这是自然。”齐王建点头回应。 说到这里,两人不知不觉也喝了一壶茶,古寻起身告辞道,“那么,古某就先告辞了。” 齐王建没有特意相送出殿,只是站起身,稍微一伸手,“古先生请吧,下次有机会,寡人再请你,嗯……下一次的话,寡人会正式的宴请你。” 古寻点点头,遵循着一贯的传统,临别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陛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说我……有关齐国作壁上观其余六国争斗的那些回答?” 古寻看得出,齐王建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切实的真情流露,照理说对方不该在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面前如此表现。 齐王建骤然听他问这个,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背着双手,嘴角翘起温和的淡笑: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说了,寡人……有很多话并不适合说出口。” “不过这些话,或许不太适合跟古先生你说,但是对比起齐国的文武群臣,王室诸公,你似乎又比较合适了,索性就多说了几句……” 古寻得到了回答,没有说什么,默然离开。 剩下齐王建孤身一人,又坐回了榻上,靠着暖炉,悠哉游哉的又泡了一壶茶,好似喝酒一般一人独酌起来。 齐王建从来不喜欢这个王位,然而他不能,也不愿意舍弃,因为这是襄王和君王后留给他的。 他有时候会在心里埋怨田假,为什么不能争气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把王位传给这个弟弟了,可惜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想完了还是得面对现实。 不务命之所无奈何的君王啊…… 7017k 第五百一十九章 准备 事实证明,齐王建在古寻走之后还呆在这个偏殿里不是单纯的伤春悲秋,而是还有其他事。 没等他愣神多久,就又有人来到了殿内,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的躬身揖手行了个拜礼。 来者正是齐王宗室,田儋。 后胜这些日子来,越发的不干人事,身为相国该处理的朝政他是一件不管,除非能捞钱,但问题是一旦被他捞钱了,那事还不如不办。 看在君王后的面子上,齐王建不想明着去对付自己这位舅舅,所以也只好将重要一点的政事尽可能自己处理,不过国君终究不能当执行者,理所当然的,活好事少的田儋就被他抓了壮丁,暗中替他办事。 其实也没多暗,毕竟是办正经事,主要就是瞒着后胜那个满脑子只有金币的憨憨。 其实齐王建不想用城府深重的田儋,虽然是宗室,但就是这种人才需要防范,让他得权不是齐王建希望看到的。 但是! 就如同他之前让田儋管理铁血盟一样,这不是没得选吗…… 齐王建也只好多盯着点自己这个估计都出五服的宗室兄弟了。 今天齐王建特意安排田儋在他和古寻见完面之后过来,原本是为了根据古寻的态度来做些安排,包括可能需要给出的一些好处,以及想办法盯住后胜之类的事情。 结果现在事情谈完了,齐王建发现古寻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还要……温和一点,这样一来后胜那边倒是安全多了,不用太担心,不过还是多了一门生意要处理,事情不算减少。 “王上。”行完礼后,田儋直起身,正视着齐王建,声音恭敬的说道。 齐王建冷淡的点了点头,伸手往对面一指,“先坐吧。” 田儋非常顺从的坐到古寻先前的位置上,腰背挺直,端坐工整,不管心里有什么打算,也不管手里的权力增强了多少,在表面工程上,他始终都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一次就不需要齐王建来亲自沏茶了,田儋很有眼力见的接过这个任务,给齐王建倒了一杯热茶。 不过齐王建先前已经喝了不少,现在无意再喝,只是握住了茶杯,汲取着杯壁上传来的温热。 “有件事需要你立刻着手去办。” “王上请吩咐。”田儋头颅微微低垂,应道。 “去找几个精通制盐的工匠,然后带他们去见古寻。” “?”田儋不由的稍微抬起了眼眸,带着疑惑的看着自家大王,古寻和制盐工匠……这两者为什么会扯到一起? 难不成……是秦国想要得到煮盐的技术?但是,秦国也没海啊,要这玩意有什么用? 齐王建看见了田儋的疑惑,但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继续吩咐道,“人带过去以后,你从旁协助,一切听从古寻的吩咐,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不明所以的田儋只得先按下心中的疑惑,恭敬的领命道,“臣遵命。” “记住了,这件事挺重要的,尽可能做的隐蔽一些,即使不能保证没人知道你的动作,至少也要让他们无从得知你具体做了什么。” “是,臣下明白,请王上放心。” 齐王建也没有太在意这些,田儋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这点小事不至于办砸。 说完工匠的事,接下来就得筹钱了,单从国库拿钱的话,齐王建倒不是搞不出来二十万金,但是接下来几个月朝廷就什么都别想干了,国库里一分钱都抽不出来。 好在还有别的钱袋子。 “还有一件事,铁血盟的府库里,现在你能抽出来多少现钱?” 怎么又扯到了钱了? 从来没觉得齐国会缺钱的田儋不由的又冒出来一缕疑惑,不过嘴上很利索的回答道,“回王上,现在一时间的话,臣最多只能取出来八万金。” 这基本是铁血盟账面上七成的现钱了,毕竟明面上这个组织六国王室都有掺和,在尽可能隐藏自身的情况下,田儋也只能取出来这些了。 齐王建也知道情况,没有刻意为难田儋的意思,八万就八万,足够了。 “很好,那你尽快把这笔钱运到临淄。” 大概是担心时间耽误晚了,齐王建最后还特意再强调了一遍,“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运来!” “臣遵命!”一头雾水的田儋只能带着疑惑,领命应是。 ……………… 另一边,古寻离开偏殿后,就和一直守在外面的陈和一同离开了王宫。 生意谈成,马上就要有一大笔钱进账的古寻很是开心,拉着陈和就去酒楼吃饭了。 齐鲁之地,受儒家文化影响颇深,体现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而饮食正是其中之一,正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齐鲁之菜,往往看起来很精致,很高档,当然味道也不差,只不过食材上面比较罕见,烹饪过程比较细致罢了。 古寻也不管什么菜系的分别,反正不熟悉的酒楼都是一样点菜,上贵的! 在酒楼伙计看大款的目光下,古寻点了十二个最贵的菜,陈和早就习惯了古寻的铺张浪费,面无表情的看着整个过程。 等上菜的时间段里,陈和才算开口说话: “看先生的神色,此番面见王上应该是有所收获。” “当然,我很满意。”古寻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就是苍龙七宿的事没能问到一星半点比较可惜。” “苍龙七宿……”陈和时隔多日,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称,不由呢喃了一声。 古寻见他这样,随口问道,“怎么,你知道什么?” 陈和摇摇头,“不知道。” “这段时间,我在闲暇之余曾经试图调查过苍龙七宿的事情,不过……并未能查到任何文字记载,亦或者相关的线索。” 古寻挑了挑眉,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觉得会这样是因为齐国内部有关于苍龙七宿的资料藏得太深呢,还是因为齐国现在确实已经没有了相关的记载?” 陈和很老师的一摇头,“我不知道。” 这他哪能知道啊! 苍龙七宿他只是从古寻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个皮毛中的皮毛,跟齐国有什么关系他根本就不了解,猜都没得猜。 7017k 第五百二十章 新剑主? 古寻咧嘴笑笑,自己分析道,“从理论上来说,齐国必然掌握有一部分苍龙七宿的秘密,而齐国这一代人里,除了齐王建没有更合适保管这个秘密的人选了,所以他应该知道。” “但是今天见面时,他说了自己不知道,如果是真话,那就代表齐国很可能已经丢失了这部分有关苍龙七宿的秘密,嗯……就像韩国一样。” “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高?”分析完,古寻又一次抛了个选择题给陈和。 帅气的齐国子龙想了想,非常政治正确的回道,“我相信王上没说谎。” 当然,陈和这么说不是为了政治正确表忠心,只是单纯的根据他过往对齐王建那为数不多印象所做出的判断——那位王应该不会骗人。 古寻耸了耸肩,对陈和的观点不置可否。 他确实不知道哪个更可能,理性上看前者更可能,但感性上他也觉得齐王建不会这么敷衍的骗自己,所以……暂且不管吧。 “不说这些了,你最近武学上进境如何?”聊完陈和不是很感兴趣的话题,古寻问起了他最热忱的领域。 而一被问及这个,陈和的情绪稍稍有些低落,“这段时间,我和不少高手切磋交手过,但是在武功上的进境并不显著。” “先生,你觉得我该……”陈和紧接着下意识的又向古寻请教道。 古寻沉吟了一下,这一次他是不打算再拿那些空话来忽悠陈和了,说归说,闹归闹,那些所谓的武学理念灌输给陈和这样有些方脑壳的武痴,确实是有风险的。 他有可能从中悟出适合他的武学理念,然后武功进一步精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也很可能钻牛角尖里,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神经发作。 作为朋友,古寻觉得还是稳一手比较好,但是枪法……这确实是古寻的知识盲区啊…… “陈和啊,你又没有考虑过……改练剑法?”考虑了一番之后,古寻尝试着询问道。 枪法他是不懂的,即使想帮陈和,他能做的也只有交给他一门相对更高深的内功心法,但是动物世界的武功……怎么说呢,贫富差距挺大的。 这不仅体现在武功威力的上下限上,还有修炼的难度上。 七剑武功是最顶尖的武学,但在体质合适的情况下,同时也是修炼起来最为容易的一类武学,因为三位一体,剑法内功相辅相成,又有对应的特殊神兵配合,进境极快。 其余的武功,威力大的练起来就很难了,或者副作用大,比如黑心虎的天魔功。 古寻从资料库找到了几门适合陈和的内功心法,但是以他估计,陈和想要修炼有成,怕是得花上好些年。 招式看灵性,内功看资质,陈和前者还不错,后者就…… 综合考虑下来,古寻觉得让陈和改练剑法,估计会更快一些。 正好他也能顺便再搞定一个剑主人选……本来以为秦时世界光剧情人物就那么多,挑几个剑主应该不是难事,但实际找起来,古寻却是各种嫌弃,觉得都不合适。 而陈和,古寻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论是让他执掌奔雷剑,还是青光剑,都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执着于枪法了。 “呃……”而陈和此时被古寻陡然这么一问,愣住了。 改练剑……这种事一听就不靠谱啊,他又不是刚学武功的半大小子,已经浸淫枪法多年,现在再临时改换兵器,不太现实啊…… 古寻看他这副模样,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问道,“你为什么学枪的?” 这个陈和没犹豫,立时回答道,“当初教我武功的师傅最擅长的就是枪法,而这枪法是都平君传来下的,也是我族中最顶尖的武学之一。” 所以你这个标准的江湖武痴,就一头扎到了一般只有兵家人才练的枪法上了吗? 古寻看着陈和,不由摇了摇头,枪作为长兵器,最适合的终究是战场杀敌,最好还是骑着马的那种,虽然陈和的枪法改进过,但是效果……在古寻看来也就是聊胜于无,至少不是大开大合的纯靠蛮力乱抡了。 “这样的话,如果你不是特别热衷于枪法,我建议改练剑法吧,正好我还有把剑给你。” 为了消除陈和的顾虑,古寻进一步劝说道,“至于改换兵器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我既然让你改练,就有十足的把握,以你的底子,最多两年就能恢复现在的战力,之后还有很大的上升余地。” 陈和还是有些犹豫,他相信古寻,但是还有另一个客观问题。 古寻所说的剑,陈和知道,一定是那几把特殊的神兵利器,但是秦齐之间…… “先生,我相信你,愿意改练剑,但是你说要给我的那把剑……就算了吧。”陈和最终做出了决定后,僵着脸如此回道。 古寻听他竟然在顾虑这种问题,不由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 “秦齐两国之间会怎样是这两个国家的事,是秦王和齐王的事,与你我无关。” “反正我又不可能充当秦王的刀锋,去帮他在战场上消灭敌人,你不用担心咱们俩兵戎相见的可能。” “至于剑……我要找的是剑主,而不是下属,无须顾虑阵营的问题,只要以后对得起那把剑就够了。” “……”陈和又沉默了良久之后,抬头看向一脸笑意等待他做出选择的古寻,最终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嗯……既然做出了决定,把就不要后悔了。”古寻晃了晃头,提醒道。 陈和一顿首,“陈和……明白。” 改枪为剑,前路或许崎岖未知,但是陈和相信古寻,也相信自己,只要肯走,这条路就绝对能走下去。 “很好。”古寻赞许的点点头,“那么……你是想学青光剑法,还是奔雷剑法呢?” 在古寻看来,这两种剑法都还算适合陈和。 虽然他心里有一个更合适的青光剑主,但问题是那家伙前途未卜,人合适,命却不怎么合适,索性就让陈和做一个命运的选择,若是奔雷,古寻还可以再等那个人一段时间,若是青光,那便是有缘无份,就此罢了。 7017k 第五百二十一章 选定 对于古寻抛出来的选择题,陈和当然不可能立刻做出回答,毕竟除了名字他对这两种剑法一无所知。 “先生,这两种剑法都有何特点?” 古寻思索了一下,斟酌了一番用语之后回答道: “青光剑法和奔雷剑法都有着快这个特点,但是前者更侧重于轻盈灵动,迅疾如电,讲究以快制快,虚实合一,而后者则更偏向于爆发力,动如雷震,天下皆惊,讲究凝虚为实,于无声处,乍听惊雷。” “还有就是二者在雷雨天的威力都会上升。” 当然,这一点就和剑法关系不大了,而是内功心法和剑器造就的。 古寻讲的并不算详细,但是基本特点已经说明白了,以陈和的武功也足以做出判断,哪一个更适合自己了…… “先生,我选奔雷剑法!”没有考虑太久,陈和就很果决的做出了决定。 他的枪法走的就是迅猛刚厉的路子,现在改换兵器当然也是优先选择风格更接近的武功。 古寻最后确定道,“确定选这个了?” “确定!”陈和毫不迟疑的一点头,震声肯定道。 “那好,你且等些日子,我把东西都准备好后,就交给你。”古寻闻言如此回应道。 现在他手头上的钱不足以兑换奔雷剑出来,还得等制盐的生意谈成才行。 虽然武功可以先教给他,但是没必要,陈和不像弄玉似的,武功底子差的约等于零,他的内功虽然在古寻看来也是不堪入目,但是至少还有转修的价值,而非直接废弃重修,不必急于一时,等到奔雷剑在手,人剑合一,修行起来更快。 陈和对古寻的安排自然毫无异议,不过他有些其他方面的问题需要向古寻确认: “先生,此事是否需要我保密?” “没必要。”古寻摇头,给予了否定的回答,“如果有人问,你大可以实话实说,不过奔雷剑一脉的任何武功,你切记不可外传,奔雷剑也不可随意假于旁人之手。” 古寻叮嘱完,才想起来奔雷剑还得往下传呢,赶紧又补充道,“呃……如果是正经收徒弟例外,不过七剑只能一脉单传,所以真正的入室弟子,你也只能收一个。” 陈和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收徒这种事可以说是遥不可及,他只有练武的兴趣,没有教人练武的兴趣。 正事聊完,接下来就是享用美食的时间了,虽然只有古寻一个人享受,至于陈和……只是为了不饿死而已。 ……………… 第二天,田儋就带着精心挑选的工匠找上了古寻。 古寻对田儋没有任何印象,尽管这人日后也会紧随着陈胜吴广起义而揭竿而起,自封齐王风光一段时日,但是楚汉之争的时间段里,谁又会在意刘邦项羽以外的其他所谓的王呢? 他又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陈胜吴广。 古寻只当是个寻常的齐王宗室中人,开始指挥这些工匠研究制盐的事。 临淄虽然接近海边,但终究不是真的海滨城市,在这儿研究海水制盐确实有些麻烦,但是古寻更没兴趣为了这事跑去胶东那边,反正麻烦的是齐王的人,又不是他。 整个过程比古寻预想的要麻烦不少,但是问题并不多,毕竟也就需要两样东西,石灰石和海水,无非就是几个过滤提纯的步骤。 古寻的化学尽管都差不多还给老师了,到底还是有些印象,花了半个多月,成功研究出了一套合格的流程,制出了颜色比较白亮的精盐。 当然了,做到这种需要的过滤步骤要多一些,估计齐国最后会实际上大量应用的只有前几个步骤,这也足够了,不论是产量,还是质量,都已经远超了齐王建的预期。 所以财大气粗的齐王陛下付钱付的很痛快,二十万金,一步到位,分毫不差。 这样一来,只需要再来不到十万金,古寻就能够把七剑全部换出来了。 制盐期间,古寻也没忘了医生的本职工作,成功做成了几单买卖,轻松入账近万金。 当然,能这么快就开始盈利,主要是靠齐王建的面子,古寻特意拜托他来当个托,第一个公开找自己看病,并且如数支付了一千金的出诊费,成功的打开了局面。 当然,齐王建出的那一千金出诊费,外加一千金诊疗费,肯定是的如数奉还了,而豪绅的钱,自然是……全入古寻的口袋,三七分帐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如果不是看在自己马上和他谈成一笔大生意,那两千金古寻都不会奉还,毕竟他当时也是真的给齐王建做了个全身检查的。 这些看病的人里不出古寻所料的,真有那么几个是打着行贿拉关系的,古寻也不跟他们客气,虽然都没啥大病,钱也一分不退。 这段时间里,齐相后胜出人意料颇为老实,完全没有招惹古寻的意思。 虽然郭开和雁春君的死,在旁人看来都和古寻没关系,但是终究看起来有些邪性——他一来人就死了,太巧合了! 古人嘛,难免会相信一些神鬼之说,后胜,以及他的一些狗头军师都一致认为,古寻不祥,克贵人,不易接近。 后胜还是很惜命的,也不等他的外甥做些保险措施来限制他,自己就老老实实的半点不沾和古寻有关的事,反正对于他而言只有钱重要,而他显然不太可能从古寻身上刮到钱,敬而远之就是最好的态度。 就这样,古寻难得的享受着轻松挣钱的时光,一晃眼,时间来到十二月底,年关将近。 古寻最终放弃了御剑回秦国过年的打算,因为秦国的正月压根不是一月,而是十月,换言之,两个月前咸阳就过年了…… 这个时间点,对于咸阳的百姓来说就应该窝在房间里过冬,丝毫没有热闹的气氛。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古寻觉得大过年的也不适合到处乱跑。 不能团圆就不能吧,分离本就是人生的常态,也没必要太过执着,姑且就当在这个时间,千里共婵娟吧。 ------题外话------ 先秦春节的问题,感兴趣的可以查一下,其实很没趣,主要就是祭祖加拜神 7017k 第五百二十二章 奔雷 齐王建送给古寻暂时落脚的住处,厨房中。 古寻正一个人坐在桌案前包饺子。 上次过年,惊鲵虽然不会,却愿意帮他一把,这一次换了焰灵姬,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她翘着自己圆润白亮的小腿,慵懒的坐在古寻对面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古寻机械的重复着包饺子的动作,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古寻在做什么,只能勉强根据桌案上的那些东西都属于食材这一点来判断,自家掌柜是在……做饭? 这可稀奇了。 “掌柜的,你这是在干什么?” 古寻眼皮都没抬一下,平静的回答道,“包饺子。” “……所以饺子是什么?”焰灵姬让古寻的回答气的语气一滞,你告诉我个完全没听过的名词有什么意义? “很显然,是种食物。”古寻放下手里刚包好的饺子,稍稍抬起头,笑呵呵的说道,“这是我……家乡的习俗吧,过年的时候要吃的一种食物。” 焰灵姬依靠女人敏感的第六感,察觉到了古寻提及家乡的时候,语气稍有滞涩,眼珠顿时一转,想了一番后还是决定问问: “掌柜的,你是哪里的人?” 古寻被问起这个,也不伤感,毕竟早已习惯,只是沉思了一下后含糊的回道,“哪的人?嗯……这不太好说,反正是一个你去不到的地方。” “去不到?”焰灵姬更好奇了,“你不回故乡的吗?我跟着你怎么回去不到呢?” “很简单,因为我回不去了。”古寻一摊手。 “呃……”焰灵姬被这个回答定住了,脑子转了一下,放弃了问古寻为什么会回不去——肯定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原因,不提为好。 古寻倒是浑不在意,笑着反问了焰灵姬一句,“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焰灵姬用右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姿态很是撩人,“就是很意外,你竟然也有做不到的事。” “哈哈,我不过是一介武夫,做不到的事多了。”古寻哈哈一乐,有几分自嘲的说道,“比如说……呃……”想了一下,古寻放弃了举出生孩子这个烂大街的例子,“比如说很多事……” 焰灵姬不由的白了古寻一眼,你搁着搁着呢?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些许响动,不过古寻没有任何动作,继续包着饺子,焰灵姬见他这样也就从善如流,安然的瘫坐在椅子上。 很快,莫名执着于一身银甲的陈和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些许雪花——今天飘着小雪呢。 “先生。”温热的室内让雪花开始融化,顺着甲片滴落地砖上,陈和照例的无视掉焰灵姬,跟古寻打了个招呼。 他是知道古寻吃饺子这个习惯的,没有诧异,没有多问,同样,也是因为他知道古寻会在新旧交替之际找亲友相聚,才特意这个时候过来——眼下在齐国,先生也只有自己这个朋友了。 古寻随手摆了一下,招呼陈和坐下,没急着和他说话。 因为饺子就要包好了。 眼下加上陈和也就三个人,所以古寻没包多少,就一两百个,以他现如今的手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搞定了。 也因为就三个人,古寻选择一切从简,没打算再搞一大桌子菜,就吃点饺子,热乎热乎算了。 眼下还没到晚上,古寻将包好的饺子收起来,和陈和出了厨房,到堂屋去了。 至于焰灵姬,一逢下雪天她就喜欢待在厨房里,因为这有个灶台,可以升火,倒不是为了取暖,只是她的个人爱好,喜欢守着火源,尽管她自己明明就可以凭空升火…… 而另一边,古寻带着陈和去堂屋也是有些正事要说,不是别的,正是奔雷剑的事。 虽然钱早都够了,但是古寻觉得反正也将近过年,不如这一天再给陈和,也算新年礼物了……就算感觉哪里不太对…… 一进屋,陈和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一道熠熠闪烁的金光吸引了过去。 抬眼望去,只见桌案上赫然摆放着一把通体金黄的连鞘长剑,剑柄下窄上宽,排布着暗金色和亮金色交错纵横的花纹,剑格的造型近似焰光,弯曲向上,呈包裹住剑刃尾部的形态,剑鞘整体为橙黄色,边缘处曲折蜿蜒,泛着金芒,中央处镌刻有金黄色的雷电符文。 虽然剑未出鞘,陈和却已然感受到了一股煌煌之威,宛如九天奔雷,其势如龙,锐不可当。 古寻走了过去,拿起奔雷剑,一把扔给陈和。 陈和抬手一接,尽管早有准备,还是感觉手上一沉,被此剑带着下压了几分。 古寻的声音随之传来,“奔雷剑,七剑之一,剑长三尺三寸,剑重五十四斤,诞生于古墓陵园,剑气摧枯拉朽,一旦出鞘,宛如晴天霹雳,声势惊人。” 五十四斤……陈和对这个重量不由有些咋舌,比绝大数长兵器都重了。 陈和运起内劲,将奔雷剑举起,一手握柄,一手握鞘,用力一拔…… 噌~~~啪! 剑鸣响过,随后便是一声平地惊雷的炸响声,陡然响彻在陈和耳边。 伴随着声音,奔雷剑被完全拔出,青白色的剑刃缠绕着丝丝电芒,显露在它的新主人面前。 奔雷剑剑刃稍宽,在靠近剑尖的地方有一处凹陷,使得剑尖呈现类似菱形的样子,剑体通体青白,而剑刃处则为亮银色,剑体中央也如剑鞘一般,镌刻有一道雷电形状的银白符文,自剑格处浮现,蔓延至剑尾凹陷处。 陈和随意的挽了个剑花,只觉得手臂有些沉重,动作上不免有些不自然。 古寻也看出了这细微的不自然,开口说道: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奔雷剑的重量还是个不小的负担,以后就好了。” “嗯。”陈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将奔雷剑平举至眼前,仔细打量着这把以后会永远陪伴自己的神兵,不由呢喃道,“奔雷剑……果如先生所言,声势不凡,先声夺人。” “呵呵。”古寻笑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附和道,“奔雷剑是七剑中最夺人目光的一把,一经出鞘便是一道雷霆,煌煌不可挡,剑光宛如雷霆万钧,横扫一切。” 7017k 月初请假 如题,请假休息一天。 上个月很出乎我意料的忙,连十二万字都没更够,然而这个月我要更忙了……一月份估计也不会好转,真的是有些忙不过来。 我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看过评论了,没时间,也顾不上修改错字,唉…… 当然,至少保底的更新我是不会少的,请假例外…… 兼职到底不能和全职比,我只能说请诸位见谅了。 抱歉! 《秦时之七剑传人》月初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三章 再过年 事实上,如果不考虑放大招等特殊情况,奔雷剑主打起架来绝对是最炫酷的,大奔每次舞动奔雷剑,就好似手握一道金芒天雷一般,呼啸的雷鸣之音,配合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剑气,光凭这份声势,就足以吓倒心智不坚定的杂兵。 就是光污染和噪音污染太严重了。 陈和仔细摩挲了一遍奔雷剑之后,就先收剑回鞘了,毕竟他现在还不会剑法,现在也不是耍剑的时候。 古寻则拿出来了几本编扎的粗糙随意的书册,递给了陈和。 “这是奔雷心法,奔雷剑法,以及一些轻功之类的其他零碎武功,你回去尽快记下上面的内容,然后直接销毁。” 陈和接过这些册子收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古寻见他收好了东西,继续叮嘱道: “奔雷剑法的修炼重点在于内功心法,而你在这方面的天赋……只能说平平无奇,而且现在年岁也大了,好在经脉拓宽的程度还算达标,日后应该有机会练到第十层大圆满。” 当然,奔雷心法的大圆满,和飞虹心法差的可就远了,最直观的差别就是一个只到十层,一个是十三层。 大概是为了让陈和能直观感受到奔雷剑法的威力,古寻特意举了一个详细的对比例子,“呃……按照你现在的实力算,大概将奔雷心法练到第六层,并且剑法跟上不落进度,就基本持平了,再往后就是更强的余地了。” 陈和听了这话,不由的垂首瞥了一眼拎在身侧的奔雷剑——第六层就可以达到我现在的实力层次,古先生所要传下的七剑武学……竟然这般强大吗? 尽管早就习惯了古寻那身简直不讲道理的强大无匹的武功,陈和还是有些暗自心惊。 虽然他一直渴求更强,也从未有过自负自大的心理,但是心里其实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纵论七国天下,能够稳压他一头的人,基本也就十来个人,基本都是些多年不出世,正常情况下压根见不着人的老怪物了。 其他的诸如罗网的天字一等啊,农家的六大堂主啊,阴阳家的五长老啊这些江湖上算是声名赫赫的强者,和他之间的胜负平均概率也就五五开,有的高点,有的低点,基本上就是打输不容易,打赢不容易,打死以及被打死都不太可能。 古寻没有太关注陈和的细微反应,自顾自的继续念叨着: “而奔雷剑和奔雷剑法是相辅相成的配套神兵,可以促进你内功的进境,所以从今往后,没有特殊情况,你最好时刻带着它,虽然有些沉,但等你内功练到三层以后,情况就会大大缓解了。” 陈和的手不由晃了晃……五十多斤的重量,无论如何都不能简单的说是有点沉吧? 虽然自己能提的动这五十来斤重的剑,但是带着这玩意,轻功都要慢三分——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就是潜心修炼内功,争取把负重降下来了。 陈和心中默默做好时间安排,古寻则说出了最后一句要叮嘱的话语: “最后,我对你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日后要是遇见了其他的七剑传人,如对方有困难,能帮则帮,且不得刀兵相向。” “我不强求你和其余剑主成为朋友,交友这种事毕竟还是得看性格是否合得来,但是绝对不可以成为敌人,除非……对方做了某些错误的事情,这个‘错误’的界限,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 谷古寻寻找剑主,传下七剑传承,本质上不是招收属下,他无意对这些剑主做出太多苛求,况且即使强求了,也没什么意义,但是至少有一点是他不能容许的,那就是七剑之间相互为敌。 当然,他亲自挑选的剑主之间发生矛盾的概率微乎其微,不过是叮嘱一句罢了,七剑或许真的会分裂敌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嘛,但那肯定是他死之后的事了。 “对了,七剑的名字分别是长虹,冰魄,紫云,雨花,奔雷,青光,旋风,你以后行走江湖,就尽量用奔雷剑主的名号吧。” 陈和肃正的重重颔首,“和谨记!” “嗯。”古寻见状点了点头,新剑主的事聊完了,他该说一下日常了: “年后,我应该就会再次动身启程,原本齐国我有三个城池要去,即墨就是其一,目的自然是为了去见见你,但是眼下既然已经在临淄这重逢了,也就不必再去了,下一站我就直接前往桑海了。” “桑海……先生是要去拜会小圣贤庄吗?”陈和闻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座儒家的圣地,在他看来桑海也就这么一点值得古寻上心的地方了。 古寻点了点头,“没错。” 虽然他的主要目的是去看看颜路,但是……颜路他也就在小圣贤庄待着呢,殊途同归了。 “那……需不需要我同行,陪先生你一起前往桑海?”陈和想了一下,询问道。 一来他觉得古寻来了齐国,自己理应陪同同行,二来他也是有些期待古寻会不会和儒家的高手过招,想要观摩一番……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自己也能动动手。 对于陈和那简单直白的心思,古寻自然不难看出,没有多考虑就拒绝了,“不用了,你还是暂时安分的当你的稷下卫吧。” 他去小圣贤庄是登门拜访,又不是踢场子,闲了没事带这个好战分子。 “至于之前我跟你说的和农家的人过招的机会,你回头等我消息就好。” 听到古寻拒绝,陈和也只好作罢,齐王室对他到底有培育之恩,如果古寻并不需要他陪同,他也不好强行抛下稷下卫的事跑路。 至少农家的那件事没跑,不是一无所获。 陈和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 “走吧,回厨房吧。”事情都聊完了,古寻招呼着陈和再次回到了厨房。 这回这个年,就要在厨房过了,会很冷清,三个人坐着吃饺子而已,但仍然是亲友间的团聚,可惜现在七国都没有过年夜的风俗,这个夜晚和往常没太大区别,只有明天街道上才会更添几分热闹。 7017k 第五百二十四章 很强! 说起来,古寻之前还特意联系了墨家的人,想问问他们能不能做出来烟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毕竟现在各大势力都会用小型的烟花用作短距离的传讯工具,古寻的要求也只是做个大型的出来,最好带点漂亮的花型,难度不大,就是以前没人想着往这方面创造。 可惜的是,虽然能做,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因为技术达标的人现在差不多都在机关城里,等消息传过去,东西做好,再送回来……正月也许没过,但是十五肯定出去了。 古寻只好作罢,心里盘算着下次过年,一定早早的预订。 就这样,外面的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将这座繁华的商业之城染做白茫茫一片,颇有几分蓟都的意思,就是差点更深的意境。 富丽宽广但空无一人的冷清院落中,三个人待在厨房里,围绕着燃烧着火焰的灶台,一起吃着白花花的饺子,一人面无表情,一人似有缅怀,一人笑意盈盈。 远在千里之外的秦都咸阳,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古寻的府邸中。 惊鲵凭着记忆里的印象,模仿古寻曾经的做法包了饺子,经常不着家,不知道做些什么的明珠被她给强制叫了回来,无可奈何的守在旁边陪她吃了一顿饺子,已经可以下地走的阿言被惊鲵抱在怀里,她不能吃饺子,但也嚷闹着要了点饺子皮,嗦了嗦了面味儿。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脸无奈,一个……有些嫌弃没味。 ……………… 正月初五,临淄在经历几日的阴沉天气后,终于重新迎来了大晴天,清晨的雾气被初升的朝阳一点点驱散,露出郊野荒芜自然的景象。 临淄城外,古寻驾着心爱的宝马车,在陈和远送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驶入还未彻底散尽的雾气中。 每一次别离,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陈和刚刚经历了一次重逢,也同样刚刚经历了一次离别。 这时候,一名穿着稷下卫的制式黑甲的人出现在了陈和身后,半跪在地抱拳行礼道: “统领大人,王上召您入宫觐见。” 迎着东方的朝阳,陈和的银甲熠熠闪光,映照的脸色颇为白净,右手提着的奔雷剑鞘更是闪烁着金芒,令人眼前一亮,闻声转过身来,五官顿时埋入阴影之中,一点头闷声回道,“我知道了。” 说完也不管那个传令的稷下卫,自顾自的赶回城中了。 一路上银甲颇为引人注目,不过更让百姓在意的,还是泛着金色的剑鞘,黄金比白银贵嘛。 因为种种原因,陈和的速度不算快,那名稷下卫得以不被甩脱,暗中跟在后面——倒不是他有什么阴谋算计,只是稷下卫属于谍报组织,本就应当隐藏在阴影下,像陈和这样的特殊情况还是少数。 一路上他的注意力也被奔雷剑牢牢的吸引住了。 这几天,稷下卫基本都知道了,他们那位武痴统领,突然弃医从文……不对,是弃枪从剑,以二十多岁的高龄,毅然转修剑法,而且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把仅看外包装就知道不是凡品的剑器——目前怀疑是那位战力上限至今成谜的古先生给他的,也是这个人忽悠统领转修的。 他们不在意自家统领转修剑法,只是担心对方从零开始新学剑法,会不会又找他们这些人对练,熟悉剑招…… 当然,还有的就是好奇,好奇自家那位实力顶尖的统领究竟是学到了何等不凡的剑法,才会毅然转修。 陈和不关心这些,因为即使他转修奔雷心法,实力大降,也比九成九的稷下卫实力要强,对于弱鸡,他一向不关注。 照例,刷脸进了宫城,陈和直奔齐王建的书房,在没有特别嘱咐的情况下,齐王建一向在这里见旁人。 至于为什么大早上的齐王建不上早朝……七国闻名的昏庸之君,大冷天的不上早朝不是很正常吗? 事实上,山东六国中,除了刚登上王位才几个月的,新鲜劲还没完全过去的赵王迁这个天气还在坚持每日朝会以外,其他五国君王,这个天气都不会天天早朝了,包括同样是新王的楚王悍。 谷被屋外火道烧的暖乎乎的书房内,齐王建正坐在书案前,浏览着几卷奏折,朝会不开,折子不会少,他得挑些重要的处理一下。 这时候,陈和穿着银甲进来了,躬身一礼: “王上!” 齐王建闻声抬起头,注意力从奏折上移走,看见一表人才,身姿挺拔的陈和,不由乐呵呵的招呼道,“和儿来了,坐吧。” 陈和规规矩矩的走到一旁的坐榻上跪坐下来,细密的鳞状甲片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书房之中。 齐王建三两下批复好这份奏折,将其收好后,对陈和问道: “人送走了?” 陈和一点头,“是,先生已经前往桑海了。” “嗯。”齐王建不由晃了晃脑袋,毫不避讳的直言道,“虽然关系相处的还不错,但是他待在城里,寡人总归是不免有些担心,走了也好。” 陈和面不改色,对这话毫无反应。 侠以武犯禁,官府的人一向和江湖人不对付,何况是古寻这种能把禁犯到极致的超规格级高手,齐王建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 齐王建对陈和这种没有反应的态度也习惯了,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 “寡人听说,你改练剑了?” “嗯……”陈和简单的一点头,寡言鲜语的回应道。 齐王建不由有些失笑的摇摇头,继续问道,“改练剑……你有把握吗?” 陈和怎么说也是齐王室手里为数不多的顶尖高手,突然转修,纵然是贵为齐王的他也得过问几句,万一废了怎么办? 陈和很有把握的重重一颔首,“王上放心,这剑法……很强,最多一两年,我的实力就会超越从前。” 这奔雷剑法没练之前,光听古寻说,陈和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它很强,但是实际修炼了几日过后,他发现……是真的强啊! 和弄玉不同,陈和是个识货的人。 他原本的内功比之奔雷心法,简直云泥之别,短短几日修练出来的奔雷真气,虽然在数量上还远不及他以前的真气,但是质量上却被前者碾压,几乎一触即溃。 陈和有把握相信,即使是以内功著称的道家,恐怕也没有几门功法能强过奔雷心法。 如果他的真气全部转换成奔雷真气,哪怕不用适配的奔雷剑法,而是继续强行使用他那不匹配的枪法,估计实力都能强上数成有余。 要是加上那和奔雷真气契合无比的奔雷剑法和奔雷剑……他有些理解古寻怎么会那么强了。 就这武功,练成了没法不强。 7017k 请假…… 如题,再次请假…… 电脑又坏了……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意思是不是第一次因为电脑出问题而请假,大概第二……或者三次因为这个请假了。 实际上我的电脑内存似乎有些毛病,经常崩溃然后无法开机,只是有些时候我来得及搞定,能照常更新,而有些时候时间就不怎么来得及了…… 无话可说,真的是无话可说,从主板,到内存条,到cpu,我都换过一茬了,这个问题就是解决不了。 只能说声抱歉了。 才特么月初,请假条就用完了,后面再出什么意外,全勤就报销了……只能看天意了。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五章 护卫 齐王建对陈和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这个比自己小一辈的宗室子弟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能让他表露出这种神情,无疑代表他现在转修的剑法,真的是远胜之前的枪法。 他转念一想,倒也是,古寻的实力虽然至今仍然成谜,没有切实的论断,但经过他手下的那些情报人员分析,可以认为对方的实力即使是和那些鲜少在江湖上真正露面的绝世高手相比,也只强不弱。 陈和的剑法必然来源古寻,而这等实力的人拿出来的当然不会是凡品,尤其是陈和原本修炼的武功根本就算不上多么上乘。 田单确实是个名将,但是武功算不得出彩,从他那传下来的武学自然平平,陈和能练到之前那个境界也是殊为不易了。 毕竟……枪法是标准的兵家武功,而且普遍是半吊子水准的武将使用的,像是白起这类武功高深的兵家之人,最擅长的武器都是剑。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由剑开始的故事,所以……版本之爹,都懂的。 这个世界里,真正高深的武学,一般都只存在于诸子百家之中,受到最严苛的保护,即使是七国王室也很难将触及。 用最直白的事实来证明一下的话,仅一点足以——几乎不存在非诸子百家出身的绝世高手。 也许有例外,但估计几百年也就出那么几个崛起于微末之间的人物,属于极少数的特例,而且普遍也和七国王室无关。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齐王建也算舒了口气,他虽然比较佛系,但也不想莫名其妙的丢掉陈和这个顶尖战力。 “呵呵,既然和儿你有把握,那寡人也不多过问了,不过你既然说了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超越过去,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你的实力会有所下滑?”少见的摸了下自己的胡须,齐王建继续问道。 陈和没有隐瞒的意思,点头承认了,“是的,王上。” 接着继续详细叙述了一下自己的状况,“现在臣在转修内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将现有的内力转化为新的内力,这段时间内臣的实力会严重下滑。” “嗯……”齐王建眉头微微一挤,有些为难的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陈和不知道齐王建为什么会对自己实力的恢复时间那么在意,虽然他是稷下卫的重要战力,但也属实算不上必不可少的人物。 稷下卫是谍报组织,不是杀手组织,必须战斗的情况其实不算多。 不过这和他都无关,仔细斟酌了一番,陈和给出了一个大概时间,“三个月。” “三个月后,臣的内力应该就可以完成转换,大半的实力都会恢复,足以应对绝大多数任务了。” “三个月啊……”齐王建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时间。 这个时间卡的有点微妙啊…… 自顾自的念叨完之后,齐王建回过神很好心的为陈和解惑道,“和儿,寡人之所以关心这个问题,是因为不久之后的秦国之行,寡人需要你同行护卫。” 齐王建只是有胆气,不是憨包,秦国之行无论秦王有没有歪心思,都是件危险的事。 陈和是齐王室手里单体战力最高的两个人之一,理所当然的是齐王建入秦朝见之行最合适的护卫人选。 顺便一说,另外一个战力顶峰就是田儋的弟弟,田横,不过相比较田儋兄弟,齐王建本人更中意心思纯和的陈和。 这不仅是因为他对田儋兄弟的防备,还有就是看中了陈和和古寻的关系,说不定到时候真有麻烦,可以得到这位主儿的襄助。 陈和一听这个任务,当即是十分意动,去秦国,一来可以和古寻见见面,二来还能见识见识秦国的高手,要知道咸阳边上可是有着骊山和太乙山这两座坐落着道家和阴阳家总部的山峰。 一举两得……不对,还有护卫自家大王的任务,属于一举三得。 但是内功转修的事不搞定,他连动手都不方便,容易走火入魔啊…… 于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齐王建,看自家大王怎么说。 齐王建见他这模样,考虑了一番,试探着问道,“这次朝见,寡人会在三月初出发,等到了咸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陈和盘算了一下,有点勉强,不过他这段时间加加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抱着剑修炼内功的话,应该来得及。 “时间足够了,王上,不过这两个月臣恐怕无暇旁事了。” 齐王建不在意的摆摆手,“这都无妨。” 天大地大,在齐国的地界上,那也肯定是他齐王陛下的人身安全最大,其他都得靠边让道。 “那就没问题了。”没了琐事打扰,陈和还是很有把握的,虽然信心的实际来源是奔雷剑,而不是他自己的天赋。 “好。”齐王建满意的含笑一点头,开始撵人了,“要是没别的事,和儿你就下去忙你的吧。” 他今天找陈和主要就是确认战力的问题,以调整安保问题,现在说完了,当然要让陈和抓紧一切时间去转修,省得到时来不及。 陈和站起身,又行了一礼后,返身离开了,甲胄摩擦的声音依旧,只是步子快了几分。 他也知道齐王的安危是不能开玩笑的,必须抓紧时间。 ……………… 临淄去往桑海的官道上,古寻懒洋洋的驾驶着马车。 焰灵姬在车厢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段时间,焰灵姬对古寻很不满,因为感觉被忽视了。 古寻一直忙着搞钱,不是在去找工匠研究制盐之法的路上,就是在给冤大头看病的路上,很少花时间陪焰灵姬。 其实他花时间也没啥用,焰灵姬的不满归根到底是由无聊引起的。 之前在蓟都的时候,因为没啥有趣的大事可以掺和,她就屡次三番的用自己做饵去钓鱼,以受害者的身份坑害了相当一批人,当然,那些货色就是被坑死也能说一句活该。 而这一次在临淄,齐王建为了保证都城的安稳,暗中吩咐人知会了全城大大小小白道黑道各类势力,不允许他们招惹古寻,也不许招惹焰灵姬。 理所当然的,钓鱼的事她没法再复刻一遍了,强行上门找事的话,又不是她的风格。 结果就是,临淄之行她近乎一无所获,唯一的好处就是齐王建从宫中宝库里取出了不少的火狐毛皮,赠给了古寻做礼物,到最后自然都成了她的新衣服。 聊胜于无吧…… 7017k 第五百二十六章 儒家叔侄 齐国因为大力发展商业,为了方便货物运输,国内的道路修得倒是很是不错,以古寻慢腾腾的性子,也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来到了桑海这座滨海之城。 它坐落于东海之滨,从地图上看,大致算是位于即墨城的正下方,比较靠近齐楚边界的地方。 这个年代基本没有什么海运一说,所以桑海尽管临海,但并没有货运码头,只存在一些捕鱼船,规模不大,同时也不处于交通要道,理所当然的,繁荣程度一般,不过物资却颇为丰沛,本地的海味美食也颇为有名,再加上有小圣贤庄在,学术氛围也很浓郁,整体来说算是在七国中都排的上号的大城池。 甚至于在很多人看来,韩国的国都新郑都不如桑海。 这也是事实,新郑除了地理位置属于中原腹地这一点值得一吹之外,其他的都一塌糊涂,真的不如桑海城。 这座滨海城市的城区大体上呈现规则的正方形,纵横长度都不小于一千二百丈,在城池南面是一座傍海小山,海拔不达百丈,而儒家圣地小圣贤庄就坐落在这座小山上,当然,小圣贤庄的地盘不止是这座山,山脚下的大片区域都属于它。 将小圣贤庄也算进城区的话,基本上桑海城就比各国王都的面积都要大了。 不过桑海城周边没有像都城那样有着庞大的城外坊市,以及村庄镇落。 若是爬上山峰,登高望远,极目四方,鳞次栉比的房舍高楼和接天一线的无垠大海交相辉映,蔚然成景,尤其是日落日出之时,海面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天海一色,宛如煌煌大日照映在眼前,令人心潮澎湃,豪气顿生。 可惜小圣贤庄不是旅游景点,鲜少接待访客,所以这些盛景一般只有儒家弟子才能亲眼目睹。 就在古寻即将抵达桑海之时,这里的本地势力也如蓟城和临淄一样,早早的得到了消息。 唯一的区别就是,桑海城的势力没有那么花里胡哨,就只有一个——儒家,小圣贤庄。 所以,真正知道古寻消息的其实也只有小圣贤庄的当代掌门人——伏念。 伏念年岁不过三十多,才当上掌门不久,不过小圣贤庄的一应事务早就是他在处理了,现在不过是实至名归了而已。 不过伏念虽为掌门,头上却还压着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师叔,儒家现如今最负盛名的大儒荀况,荀夫子。 儒家尊卑观念极重,更何况荀子还是学问名声足以比拟先贤的大儒,所以一旦适逢要事,伏念还是会特意请教他,不过……这种情况不多就是了,毕竟小圣贤庄不管名声怎么样,实际上就是一座龟缩在东海之滨的书院罢了,朝堂之事都鲜少过问,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而古寻的事,在伏念看来恰好就是需要去请教荀子的那一类——以目前伏念所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古寻的目的地一般都是各国都城,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的来到桑海,目标无疑直指小圣贤庄,他总不能是来海月小筑吃鱼翅熊掌的吧? 尤其是古寻疑似和小圣贤庄出身的韩非关系匪浅…… 小圣贤庄后山,荀子隐居的竹林木屋之处,儒家掌门人伏念缓步走来。 伏念看上去一脸肃容,眼神脸色俱是古井无波一般毫无起伏变化,双眼狭长,眉毛紧靠眼睑,一派端正之相,哪怕你根本不认识他,也能一眼瞧出来这是一个地位不凡,严肃正直的饱学之士。 头戴高冠,束着发带,上身绿色外袍,褐色里服,下身系有浅黄色裙服,腰间配有碧玉,穿的整整齐齐,严苛遵循礼法规矩,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足以治好任何强迫症。 虽然衣着华贵雅致,可配合上伏念的神态表情,却又意外的有些低调内敛,相互映衬之下,显得他高贵却不张扬,优雅却不孤高。 这就是伏念,被小圣贤庄上下一致认定为是礼法的化身,秩序的维护者,领袖的不二人选。 看见伏念过来,守在荀子门外的小书童赶紧凑上来见礼问好,人有些战战兢兢,生怕哪一部分礼节做的不够好,而被伏念训斥。 “弟子见过掌门!” 伏念微微颔首以作回应,然后问道,“荀子师叔可有闲暇?” 虽然现在是上午,按照荀子一般的生活规律来判断,不是在看书,就是在下……韩非早就走了,没人陪他下棋了,属于闲散无事,不过伏念还是规规矩矩的先问一遍。 没等书童回答,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中飘荡了出来,“伏念吗?进来吧。” 得到了允许,伏念也就直接上前推门入屋了。 房间很简单,内外两间,里间自然是床塌,外面则是坐塌和桌案,除此之外就是书架,但也没放多少书卷,毕竟小圣贤庄有大书库,荀子没必要特意在自己屋里屯一堆书简。 荀子此时就坐在桌案前,身侧摆着个小炉子,一来取暖,二来烧茶。 “难得,你会来找老夫,又有什么事?”荀子见到伏念进来,搭眼瞅了一下,一边伸手示意他坐下,一边嘴上很不客气的说道。 伏念没急着坐下,一板一眼的行礼道,“伏念见过师叔。” 行完礼,他才算坐到荀子对面,依旧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连衣袍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饶是荀子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位掌门师侄的脾性,见此还是暗自摇头。 荀子和伏念叔侄俩的相性很差。 荀子行事不拘一格,思想激进,抨击过几乎诸子百家所有的先贤,包括儒家的,唯有孔子例外,崇礼却不拘于礼。 而伏念则是标准的古板老学究,做人做事都有些迂腐不变通,自然为荀子所不喜。 同理,伏念也不怎么喜欢荀子,不过尊崇礼法规矩的他自然不会像荀子一般表现出好恶,尤其是荀子还高他一辈。 当然,二人不是纯粹的厌恶对方,只是对各自的理念有所不认同。 荀子希望伏念能够稍微变通一些,那样对他本人,对儒家也许都会更好。 而伏念则希望荀子能够更加……循礼一些,认为这才是堂皇正道。 反正就是凑活着磨合相处吧,相互之间各有各的理解,也各有各的不理解。 7017k 第五百二十七章 至桑海 坐下以后,没有多余的废话,伏念当即开始说起来找荀子的目的,严肃中正的声音在小屋中回荡着: “师叔,我得到消息,秦国国师古寻正朝桑海而来,其目的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小圣贤庄。” 听到古寻的名字,荀子没有任何疑惑的意思,虽然在韩非和李斯这两个弟子相继离开以后他就进入了半隐居的状态,但也不是说就对天下大事完全不关心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儒家的大儒,小圣贤庄的门面,即使初任掌门的伏念能力上没有任何问题,他也理应照看一下。 等再过段时间,伏念掌门的位置坐稳了,他的名声不再盖住这位掌门的名头的时候,他也就可以彻底撒手不管,安心的当一个颐养天年的老头了。 对于古寻要来的消息,荀子表现的很淡定,一捋下颌长长的白须,“他要来便来,小圣贤庄又不是不能见客。” 儒家对规矩还是比较看重的,寻常人当然没资格随随便便的拜访小圣贤庄,但古寻挂着秦国国师的身份,别说拜会小圣贤庄,就是拜会齐王,人家也不能随随便便拒绝啊。 伏念闻言,那张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微弱苦难之色的脸上更添三分难看,“师叔,古寻其人所到之处……往往横生波澜,混乱频发,他来小圣贤庄,对我儒家未必只是一场寻常的拜访。” 其实伏念之所以对古寻这么防备,还有几分缘由在于韩非。 韩非,在桑海城,在儒家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说伏念被所有人认定为儒家礼法的化身,那韩非就是儒家礼法的终结者,换言之……他就是伏念终结者,混乱和不堪的代名词,规矩的破坏者,秩序的末路。 饶是以伏念的养气功夫,在韩非求学桑海的这些年里,也不止一次的被韩非气的失去了稳重的仪态,可以说是几欲骂人啊! 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除了抽和拐,韩非是无一不做啊,被百姓视作小圣贤庄的异类,一度影响到小圣贤庄的风评,若不是荀子百般维护,伏念早就把他除名了。 最关键的是,他和李斯都是儒家的学生,最终学出来的却都是法家的学问…… 在伏念看来,和韩非关系匪浅的古寻,天知道又会来带怎样的混乱。 荀子老迈却依旧锐利明亮的双眼微微抬起,扫了一眼自家的这个掌门,心里对对方的想法一清二楚,直接回道: “寻常又或不寻常,他的主要目标也是老夫我,你身为掌门,不失礼数便是,其余的且先不需担心。” “师叔愿意见他?”伏念闻言,眼神一晃,脸色稍缓。 伏念找荀子,其实也就是想找他顶雷,身为儒家掌门,他不缺乏担当,但在明知道自己不合适应对的情况下,也不会非硬着头皮往上撞,而荀子身为儒家长者,又有着韩非这一层关系在,无论身份地位,还是亲疏关系,都是接待古寻的最佳人选。 不过荀子性情古怪,自从最后一次辞去稷下祭酒之位,归隐小圣贤庄之后就几乎不见外客了,伏念拿不准自己这位师叔是否愿意露面,这才找了过来。 荀子听到伏念这句反问,侧目一瞥他,没有说什么,一摆手,“没别的事,你就去忙你的吧,别打扰老夫了。” 伏念闻言站起身,一如既往的恭敬行礼告退。 得到了荀子答复的伏念自然没别的事可说,他每天要处理大都是小圣贤庄上上下下的琐事罢了。 回去的路上,伏念碰上了一个面容清秀,神色淡然的十几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袭浅色儒家弟子服。 他见了伏念这个掌门,自然很乖巧的停下步子,行了个标准的礼节,问好道,“掌门师兄好。” 伏念朝他点点头,态度难得的变得比较温和,“子路。” 这个少年郎,就是来到儒家求学,顺便藏身的颜路,像他这种少年学子,一般都是在名前面冠上‘子’字来称呼。 颜路虽然年岁不大,却拜在了伏念的一个师叔名下,因此和伏念是同一个辈分,比小圣贤庄的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要高上一辈。 伏念对这个性情寡淡温和的小师弟颇为喜欢,外加也有些疼惜对方的身世,因此态度会比寻常弟子好上三分。 颜路见伏念似乎是从后山而来,便随口问道,“掌门师兄是去找荀子师叔了吗?” “嗯。”伏念点了点头,简单解释了一句,“有些事需要和师叔商量。” 细节他当然不会告诉颜路这个半大小子,于是寒暄了这么两句后,便离开了。 聪慧的颜路知道自己这个性情古板的掌门师兄等闲不会去找荀子师叔,想必是有些很重要的事,不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个父母双亡,了无牵挂的可怜求学之人罢了。 ……………… 初次来到海滨城市的焰灵姬,稍稍有些被这海天一色的情景震撼到,虽然昔日的百越王国离海也挺近的,但是她的活动轨迹从来都只限于山林湖沼,海……那是什么玩意? 她的概念里,那不过就是片特别大的湖,然而真正见到了以后她才明白,湖和海到底是两种概念……罗马共和国的那个内湖例外,顺便一说,大概也就是几十年后,罗马打赢了第三次布匿战争,成功把地中海变成了内陆湖。 古寻对此情此景倒是反应平平,他毕竟是吃过见过的现代人,况且在动物世界里也游览过海边,当然,第一次见到傍海而建的古代城池,还是有些新鲜的,唯一让他觉得比较可惜的就是,现在还没有蜃楼这艘极不科学的先秦艨艟巨舰。 他印象里对桑海记得最清晰的一幕,就是动漫中蜃楼那艘船静静的躺在海面上,下方是桑海城的城区,二者摆放在一起,一艘船竟然几乎抵得上半截城池…… 现在古寻实际来到了桑海城,更觉得蜃楼那玩意简直都快赶上兵魔神了。 桑海城的城区根据他的粗略估计,应该将近四公里,哪怕算蜃楼只有城区三分之一的长度,那也有一千多米啊……航母看了都要流泪啊! 7017k 第五百二十八章 小筑和客栈 就在伏念收到了古寻已经来到桑海的消息,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位未必会很和善的客人时,刚刚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蜃楼的不科学的古寻,却带着小姨……小老婆,一无所知的在城里闲逛。 当然,不是毫无目的的漫游,大体上是朝着桑海一处极为有名的地标性建筑而去的。 海月小筑。 这既是一处极为雅致的观景之处,是一座建立在海边的长亭,可以最直观的一阅海天相接,汇于一线的盛景,同时也是桑海城最为出名的一座……姑且算作酒楼吧。 之所以说是姑且,是因为海月小筑的菜色并不丰富,唯有一道名传七国的名菜——鱼翅烹熊掌。 这道菜就不细说了,总而言之,山珍配海味,滋味无穷,引得天下饕客向往,不过因为用料珍贵罕见,所以一个月的时间也只能接待几位客人而已,能够真正见识这道名菜的人,皆是权贵豪商,身份地位,权势财富,俱是上上之选方才可以。 古寻带着焰灵姬入城之后,盘算着该吃饭了,正巧就想到了剧情中被李斯用来宴请大秦长公子,也是如今自己便宜学生的海月小筑。 虽然他一向对鱼翅之类所谓珍贵稀罕的上等食材不怎么感冒,但是既然来了一趟,这种地方的特色美食,不可以不品尝。 顺便一说,他没觉得他们俩人就这一道菜能吃饱,只是过过嘴瘾罢了,回头再拐去有间客栈蹭一顿庖丁传人的美食。 不过高档的餐厅,往往规矩会多一些,古寻并没能如愿的吃到想要的鱼翅熊掌。 一开始他被人委婉的告知不是谁都有资格在海月小筑吃饭,于是学着早期网文的常规装逼打脸套路,就是不说自己的身份,仗着实力胡搅蛮缠,成功引来了海月小筑的管事之人后……展示了自己秦国国师的身份。 秦齐如今关系暧昧,古寻贵为国师,自然有资格吃这顿饭,成功的打了那些狗眼看人低(实际上是古寻自己作妖就是不表露身份)的下人的脸后,然而还是得到了不行的回答,因为没食材。 想来海月小筑吃饭,不管身份多高,哪怕齐王建亲临,也得等到来自极北长白雪山的熊掌和来自东海海域的沧海蛟鲨勾翅运到了才能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吃皇帝的新菜。 这个规矩,或者应该说是现实限制,谁都得遵守,除非你刚刚好碰上新食材运到。 古寻的运气显然没那么好,这会儿海月小筑没食材,不过也不算太糟,三四天后东西大概就会运到,他就能吃了。 这份食材当然有人提前预定了,可惜面对国师大人,倒霉孩子只能向后顺移。 海月小筑并没有什么必须老老实实排队的规矩,就是有也早就被人打破了,面对古寻这位据说颇受秦王赏识,同时也颇受齐王赏识的国师大人,他们区区一个食堂,没有说不的资格。 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在焰灵姬促狭的笑意之下,古寻只能灰溜溜的带着美人转去有间客栈。 有间客栈在桑海城同样小有薄名,客栈的主人庖丁据传是庖丁后人……感觉有些绕嘴,反正就是厨艺极佳,从家常小食,到宴席名菜,无一不精,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开客栈,而不是直接开酒楼。 有间客栈位于城北,靠近小圣贤庄,恰好儒家因为君子远庖厨的规矩而不能做饭,于是就将这件活计包给了庖丁,每日由他亲自下厨供应儒家上下近千人的伙食。 其实除了庖丁,小圣贤庄在桑海也找不到第二家能够独自承包他们饮食的酒楼或者客栈了,人多不说,儒家吃饭还讲究,顿顿都得跟宴席菜似的,至少需要十几位大厨一天忙到晚,才能勉强供应需求。 庖丁却可以一人做到,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称得上一句,恐怖如斯了。 当然,帮厨还是需要的,只是关键步骤都得庖丁亲自来——主要就是切和炒两个步骤。 自从儒家的伙食被承包给有间客栈之后,来这里吃饭的人就少了,因为庖丁不太忙的过来,不管他做饭再利落,儒家弟子的食量再小,几百人的伙食终究牵绊了他绝大多数精力,更不要说他还有其他的身份,挣钱不是他最主要的认为任务。 他也不是那种怀揣着美食应该让更多人享用观念的热血美食番男主,只要人家喜欢吃,给谁吃不是吃啊,儒家弟子也好,其他客人也罢,都一样。 所以现在庖丁只有在恰好有空的时候才会考虑给正好登门的客人做饭,除此之外,住宿的客人一日三餐他也会承担。 古寻拉着焰灵姬摸到有间客栈的时候,庖丁正好搞定了普通弟子的伙食安排人送去,只剩下伏念等几个少数的儒家高层的餐食还没有做,算是稍得了几分空闲。 看了看门口的匾额招牌,确定没找错地,古寻带着焰灵姬走了进去。 焰灵姬狐疑的打量着这座各方面看起来都很普通的客栈,不由问了一句,“掌柜的,你确定要在这家客栈……吃饭?” 她可是很清楚自家男人对吃这方面的讲究,哪怕外出旅行,也几乎从不在落脚的客栈吃饭,一定要出去找大酒楼,现在却一反常态的找了家客栈,还是间很平常的客栈…… 古寻点点头,眼神也在打量着客栈的布局设施,嘴上不以为意的回答道,“这的厨子手艺好。” 粗略打量完了有间客栈的硬件设施,古寻心中不由为自己没有选择在这住宿的操作点了个赞。 这破客栈除了庖丁这个厨子,估计就没什么上台面的特色了。 要知道,桑海作为海滨城市,每年出产大量的海鲜产品,所以有着不少商队出入,客栈的生意是比较火爆的。 生意好,客栈自然就多,而客栈多,自然也就有了三六九等,古寻之前选择落脚的那间客栈按照现代划分就是五星级酒店,而有间客栈……反正比招待所强点吧。 待在后厨休息的庖丁听见了前面的动静,知道来了客人,急忙忙起身出来,“哈哈,客人是住……” 来到前堂,接待的话还没说完,他不由的卡住了,因为看见了古寻和焰灵姬的脸。 倒不是他认出了古寻二人,只是单纯被两人超凡脱俗的颜值给震惊到了……而已! 7017k 第五百二十九章 庖丁 他庖丁在桑海安家落户,开了这间客栈也有些年头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接待的自然不少,但是像眼前这一对俊男靓女的组合,真的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那个男的,长得也太……吸引人目光了,怎么会有这么帅气的人? 圆头圆脑圆肚皮,脸黑皮糙个不高的庖丁心里不由嘀咕着,他往常给儒家送饭,帅哥见的不少,不过儒家的那些人普遍是气质好,五官大多也就是端正和谐的程度,算不上俊俏,跟这个比就差远了。 难受! 单身多年的糙汉子心里很难受,不过再难受生意也得照做,庖丁只得重新堆起笑容,“两位客人是要住店吗?” “不,我们吃饭。”古寻环顾了一圈之后,和焰灵姬挑了个桌子坐下,然后回答道。 庖丁这时候被颜值闪到的脑子也回过神了,这两位客人两手空空,完全没有带行礼的样子,是旅者的概率太低了,不过是吃饭的话…… 庖丁看了看古寻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挺着的小肚子,想要以忙碌为由拒绝,但是一斜眼又瞥见了一脸怀疑之色的焰灵姬。 算了,正好有点时间,就露一手吧! 让世人看看,光有一副好皮囊是不值一提的。 “两位客人想吃什么?不过厨子我先说清楚,我等下还有别的事要忙,不能给二位做太复杂的吃食。”心里做好了决定,庖丁维持着生意人的假笑问道。 古寻看他的脸色几番变化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冲焰灵姬一点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焰灵姬没回答,只是撇撇嘴,古寻当即会意,“那庖丁师傅你就随便做几个拿手的吧。” “好嘞!”庖丁吆喝了一声,然后就回后厨了。 古寻知道他的名字没什么稀奇的,在桑海,他庖丁大小也是个名人。 古寻看着坐在对面的焰灵姬,笑着说道,“看来他没认出我。” 焰灵姬疑惑的反问道,“没认出?你和他见过?” “没有。”古寻一摇头。 “没见过他怎么会认得出你呢?” 虽然古寻的名气不算小,可这是封建时代,不是信息时代,全天下九成九的人不知道古寻这个名字,而知道的人里又有九成九不知道古寻的长相,庖丁一个桑海城的厨子,就算不知道从什么人嘴里听到了古寻这个名字,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把他和自己客栈里一个客人联系到一起。 古寻先瞥了一眼通往后厨的小门,然后才回答道,“因为他是墨家的人啊。” “啊?”答案有些过于跳跃,让焰灵姬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发出一个疑问的轻哼。 “庖丁可是个在七国天下都小有名声的大厨,厨艺出神入化,你以为这样一位厨师,为什么会不开酒楼开客栈?” 古寻这么一解释,焰灵姬稍稍反应过来一点。 客栈可是各类组织最喜欢的隐秘据点类型,人流往来,不仅利于收集情报,而且方便自家的人手暗中碰面,有需要的时候也是藏人,躲避追杀,埋伏他人的不二之选,而且平时不需要驻扎太多人手,暴露的风险比较低。 相比之下,酒楼虽然收集情报非常方便,但是适用性就差太多了,而且如果那个厨子的厨艺真的那么厉害的,引得客人络绎不绝……那厨子怕是真的就只能当个厨子了,啥事都干不了了。 不过自家掌柜是怎么是知道桑海城的有间客栈是墨家的隐秘据点呢……他又没来过,就算墨家和他关系好,也不至于特意告诉他自家隐秘据点的信息吧? 想不通就不想,动脑子从来都不是焰灵姬的爱好,这一点她和她的老板尤为相配。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这儿吃饭的?” “当然不是了。”古寻露出一副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我来肯定是因为他的厨艺确实出采啊!” 俩人几句话没聊完,庖丁就端着菜出来,不愧是近乎以一己之力供养了小圣贤庄千把人的大厨,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四个菜就出来了。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剁椒鱼头,麻辣豆腐,四道比较常见的菜,外加几个冒着热气,白白胖胖的馒头。 古寻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穿越时空的川菜,招呼着焰灵姬开吃。 庖丁则坐到了柜台后面,看着古寻他们吃饭,顺便也聊聊天。 “嘿嘿!怎么样,两位客人,厨子我的手艺不错吧?” 古寻朗声回道,“庖丁传人,名不虚传啊,厉害,新郑,咸阳,邯郸,蓟城,临淄这五国都城最有名的酒楼我都吃过,论厨艺都没能强过庖丁师傅你。” 焰灵姬这时候也不自觉的点头附和了一下。 虽然是四道她吃过不少次的家常菜,但是这个胖厨子的手艺真的要比那些大酒楼都要强上三分,火候调味什么的她不懂,但是能够直观感受的刀工这一点就凸现了不凡,四道菜里的所有食材,只要是同一类的,切的大小就完全一致。 寻常厨子可没有这么利落的刀工,除非……会武功。 “哈哈,看来客人你也是走南闯北吃过见过的啊。”庖丁丝毫没有华夏民族最常见的谦虚之风,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古寻的夸赞,“别看那些酒楼看着怪气派,论厨艺,他们那些大厨可比不上我庖丁。” 古寻不以为意的笑笑,然后半感慨的说道,“庖丁师傅的菜品尝到了,如今在桑海城中,我就差海月小筑的鱼翅烹熊掌了。” “……”庖丁原本咧着的嘴角平静了下来,“客人你也想吃那鱼翅熊掌?” “当然了,这可是桑海最出名的一道菜。”古寻点了点头,“先前我带着我夫人去想去吃,结果……” 庖丁接下了后半句话,“结果需要提前预约,是吧?” “……对。”古寻半路话被抢掉,语气顿了一下,然后就貌似无意的随口问道,“话说,庖丁师傅,以你的厨艺,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这道菜啊?” 古寻印象里,庖丁好像是被抓了以后,帮罗网做过这道菜,而且味道还比原厨师更好。 如果能从庖丁这吃到,他也懒得去……还是去一下吧,毕竟风景和意境是庖丁复制不出来的。 7017k 第五百三十章 拜山 对于古寻无意的发问,庖丁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否定道,“我可不会那道菜。” 实际上他是会的,但是这种事他没理由对一个陌生的食客坦白,万一传出去,说不定是个麻烦。 海月小筑可牵扯了不少人的利益。 说完后,庖丁又挠着后脑勺憨笑着补充了一句,“说回来,海月小筑之所以要预约,还是因为食材的珍稀,就算有更多的厨子会,没东西也是一样。” “那就只能等了。”古寻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不相信了庖丁的否定回答,但是没食材这一点肯定不是骗人。 “听客人的意思,会在桑海城逗留一段时间了?”听到古寻的话,庖丁反过来问道。 他只是习惯性的想要拉个客人,毕竟客栈一天天没客人,怪冷清的。 古寻抿嘴露出一个轻笑,点了点头,然后不说话的环顾了有间客栈前堂一周,其意思不言自明——是要呆几天,但是你这环境不行,我不会住的。 庖丁大概是看出了古寻动作的隐意,尴尬的挠了挠头,“哈哈……那个,两位请慢用,我还有别的事要忙,饭钱的话是一百二十刀币,待会二位吃完了要是我没出来,就直接放在柜台上好了。” 说完,又返回后厨了。 他得赶紧去准备伏念等人的午餐了,跟古寻两个人聊了会儿,时间有些耽搁了。 也因此,他才会让古寻待会自行付账,反正也就那两个子儿,看古寻的衣着也不像是会逃账的人。 ……………… 简单吃过了一顿美餐,古寻丢下了一枚金币就走了,他怎么可能带着又笨又蠢的刀币,秦半两他都嫌沉,至于找零这种事显然不是身家过万的他会在意的事。 吃完了饭,就该去小圣贤庄了,虽然大中午的登门拜访不讲究,但是他古某人也不是在乎这个的主儿,反正被打扰的不是他。 有间客栈就在小圣贤庄旁边,出了客栈的门,拐个弯往北走走,就到了山下的大门。 这座儒家的圣地与其说是建在山上,倒不如说是依山而建,就如同傍海而建的桑海一样,山上有着大量的建筑,山脚下的一大片区域同样也是儒家的地盘,真要计算一下小圣贤庄的占地面积,也有小半个桑海城大了。 不过小圣贤庄的正大门,是在半山腰,山脚下只是个山门,如果有客人拜访,守门的弟子会衡量一下对方的身份,如果合适,就会赶回上山通传——这类情况其实很少,儒家规矩多是众所周知的,有身份的人即使要来拜会,也会提前送上拜帖,以免失了礼数。 至于身份不够的人,自然是连山门都进不去的。 这也不是小圣贤庄端架子,毕竟这里实际上是一座教书育人的书院,是莘莘学子学习的地方,不是景点,怎么能开放给所有人游览呢? 古寻当然不是个讲究人,拜帖一事从来就不是他会考虑的东西,直接就闯山门了。 然后被守山的儒家弟子很客气的拦住了。 古寻不是来找事的,没有胡搅蛮缠,表露了走到哪都挺好使的秦国国师的身份,儒家弟子就飞快的骑上马直奔山腰报信了。 其余的弟子也没有继续阻拦古寻,而是痛快的直接放行了,一般情况下,肯定是骑马的自己人先到地方通风报信,所以允许当时放人上山。 不过在古寻和焰灵姬上山的路上,有个刚分别不久的‘新朋友’却恰好和他们又遇上了…… 庖丁挺着小肚子,拎着宽大的食盒努力上山,却发现先前那位出手颇为阔绰的客人竟然也在山路上。 “两位这是……”想了一下,庖丁选择主动开口,上山的路就这一条,他总不能一直悄无声息跟在人家后面,不像话,说不准还会被怀疑有什么不良企图呢。 古寻和焰灵姬早就听到了后面那粗重的喘息声和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并不意外的停下脚步转头。 “庖丁师傅,好巧啊!”一如既往的是古寻开口交涉,焰灵姬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静静旁观。 “是啊,好巧……”庖丁腾出一只手习惯性的挠挠头,假笑着应付道,“二位是有事要上小圣贤庄?” “对。”古寻点点头,斟酌了一下用词后说道,“有个……朋友要见见,顺便拜会一下儒家的高人。” 庖丁用疑惑的目光隐晦的瞥了古寻一眼,会被守山的弟子放行,证明这位陌生的客人应该身份不简单,可是……怎么会有人大中午的拜访儒家呢? “庖丁师傅这是……送餐?”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后,古寻明知故问道。 “啊……对,送餐。”庖丁按下疑心,憨笑着回答道,“儒家的那些先生都讲究那什么……君子远庖厨,所以小圣贤庄没有厨房,每日的伙食都是我来供应。” “呵,倒也辛苦。”古寻随口回了一句。 庖丁维持着人畜无害的憨笑,看起来就像一个市侩的商贩,“是挺辛苦的,不过儒家的夫子们出手很阔绰,钱给的多,倒也值得。” 古寻无声的笑了笑,没在接话,已经到地方了。 这座山一共也才二三百米高,这段不算曲折的山路也就一里多点,花不了多长时间。 庖丁当然比古寻更清楚什么时候到地方,不过和往日他来送饭不一样,这一次,儒家那位古板严苛的新掌门,伏念先生竟然就在门口,穿着一身正服,整冠束带,一副在等客人的样子。 庖丁能当墨家隐秘据点的联络人,脑子不算糊涂,当即明白对方是为了迎接自己旁边这两位。 所以……这人是谁啊,竟能劳动儒家掌门亲自接待? 伏念很快为庖丁解答了疑惑,他见到古寻到来,前走几步迎了上来,工整规矩的行礼问好道,“儒家伏念,见过国师大人。” 国师!? 齐国没有国师啊? 疑惑刚在庖丁脑子里冒出来,马上就得到了答案。 是古寻,秦国的那个国师! 此前他也得到了古寻往桑海来的消息,不过因为对方和自家私交貌似还不错,外加自己的身份知情者甚少,他觉得对方即使来桑海也不会和他一个开客栈的厨子有交集,于是就没在意,先前也一直没往这方面联想。 现在被伏念的一声称呼给猛然惊醒了。 古寻,容貌俊朗非凡,令人过目不忘,身边跟着喜好一身红衣的美人焰灵姬——这是情报上写的清清楚楚的,跟眼前这俩人再附和不过了。 7017k 第五百三十一章 他是我半个小舅子 庖丁一想明白古寻的身份之后,头上忍不住冒了几滴虚汗。 虽然目前来说,古寻似乎和他们墨家关系匪浅,前段时间更是联手为蓟城的百姓免费治病,但身为情报人员的庖丁脑子里记得很清楚,这家伙可属于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的类型,万一他那句话说的不对,这一百好几十斤的肉说不定就当场交待了。 对于他丁胖子而言,这种危险角色,还是能避则避的,除非上头下了命令,否则他绝对有多远躲多远……好吧,看之前对方对自己做的菜那么满意,想来他没离开桑海之前,是避不开了。 庖丁转念一想,觉得这也是好事,至少自己的菜对他来说好吃,自己的小命也就比较有保障了。 此时他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伏念这时候瞥了一眼庖丁,没有多想,只当是对方正好和古寻同一个时间上山来送餐……归根究底也是这位古国师做事不讲究,正午登门。 “庖丁师傅,你先进去吧。”杂绪没有占据伏念的思维,他当即对庖丁嘱咐了一句。 庖丁巴不得离开这两位爷呢,又不可能听到什么机密的消息,留着干受罪,赶紧拎着食盒朝小门跑去了。 安置好丁胖子,伏念伸手一引,招呼古寻入内,“国师大人,焰灵姬姑娘,请吧。” 然后三人就从正大门……旁边的偏门进去了。 小圣贤庄的大门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的走的,当然,古寻的身份够了,但他是私下拜访,而且还带着个百越女子,所以肯定是不能走大门,只能从旁边的侧门入内,反正有伏念这个掌门亲自来迎,儒家怎么都不算失了礼数。 古寻不清楚儒家的这些立法规矩,但是对于不走大门倒是理解——就仨人,开那么大扇门有什么用? 真正进了这座儒家圣地,古寻才能感受到,儒家数百年的底蕴不是虚的。 墨家花费三百年于崇山峻岭之中开辟除了天外魔境,堪称鬼斧神工,而同为显学的儒家虽然没它那么花哨,但是这座最富盛名的书院,其内部景致也非同一般了,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水榭花园,应有尽有。 整座书院看起来毫无奢华之风,但是内敛的文化底蕴却随处可见,对比起各国王宫,也许差了几分大气磅礴,却多了几分幽静雅致。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过来,古寻根本没见着几个人,小圣贤庄的弟子呢? “伏念掌门,这庄内怎么这么冷清啊?”不懂就问,古寻朝着引路的伏念问道。 “……” 为什么没人……你大中午的来,学生们该休息都休息了,谁会在庄内闲逛呢? 当然,伏念不会这么无礼的回答别人,刻意放慢脚步,让自己和古寻走在一条横线上,然后才解释道,“现在不是学生们随意活动的时间,他们大都在固定的地点,仆役也都在忙,庄内走动的人难免少了些。” 说话间,伏念已经将人引到了目的地,一座偏厅。 还是那句话,非官方正式访问,无论如何带正字的都不能。 入得房内,三人各自坐下,几个人会面的情况下,肯定是用坐塌,伏念照旧规规矩矩,一丝不苟,他对面的古寻和焰灵姬就差的远了,坐的一个比一个松垮随意。 好在伏念虽然严厉,但只是对儒家弟子而言,古寻是客,只要不是刻意挑衅,这种礼节问题,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好后,伏念还不拖泥带水的直入正题,坦言问道,“国师大人光临小圣贤庄,不知有何贵干?” 古寻笑呵呵的,表现的很和善,“主要就是来见两个人,荀况先生,以及……颜路。” 前面那个名字还没啥,伏念意料之中,但是后面的颜路,却让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颜路的来历在儒家是个谜团,一年多前这个孩子神秘的出现在了桑海城,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儒家的一位老前辈收入门下,留在小圣贤庄中学习,即使是伏念,目前所知道也仅仅是颜路的父母已经过世,也没有其他亲人,简单来说就是个孤儿,甚至他来的时候只有‘路’这个名,姓氏是来儒家之后才给取的。 伏念无意窥探颜路的过往,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他过去的身份和经历不管有多特殊,所承载的也必然是一段颠沛流离的记忆,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只要他是儒家弟子,伏念所要做的就只有保护他。 如今这位江湖上名声……颇为特别的秦国国师突然登门,竟然指名道姓的要见颜路,不由的让伏念心中一沉。 不过身为儒家掌门,该有的担当伏念半点不差,如果古寻果真要对颜路不利,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国师大人要见荀师叔不难,他老人家现如今就在后山竹林隐居,伏念可以安排人带国师一往,不过师叔性情特立独行,有些时候不愿见外客,所以他老人家是否会见大人你,就不是伏念可以左右的了,望大人见谅了。”伏念操着沉稳的磁性男中音,先说清楚了荀子的情况。 古寻依旧笑眯眯的,很大度的回道,“这我理解,伏念掌门不必担心,若是荀况先生不愿见我,古某绝不纠缠。” 伏念点点头,继续说道,“至于颜路师弟……不知道国师大人是否方便告知找他的目的?” “颜路师弟毕竟年轻,我担心他礼数有失,冲撞了国师。” 古寻隐约看得出伏念大概是担心颜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这一点,伏念掌门也不用担心,我找颜路也是受人之托,看看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哦?”伏念面露疑色。 “当初送他来小圣贤庄的,是我的夫人。”古寻见此,进一步解释道。 “嗯?”伏念疑惑更大了,眼神也不由的瞥了一下坐在古寻身侧,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看他和古寻聊天的焰灵姬。 焰灵姬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丝目光,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不是我!” 第五百三十二章 什么,我姐嫁人了? 伏念闻声,知道会错意了,微微颔首道歉,“是伏念失礼了。” 焰灵姬哼唧了一声,也没再理会他的意思。 伏念见此将目光转回古寻,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据现如今有关古寻的情报来看,其人行事颇为……说好听点叫风流,除掉一些关系暧昧的姑娘之外,还有三位跟在身边的夫人,其中只有这位焰灵姬在公开场合多次露面,身份信息明确,其余两位都比较神秘,有传言说似乎身份比较敏感特殊。 伏念是想不明白怎么个敏感特殊法,反正肯定不一般,这样一来的话,和颜路师弟有关系倒不是不可能,但问题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一定是好关系,所以,还得听古寻的进一步解释。 古寻这时候安抚了一下本就心气不顺的焰灵姬,然后才对伏念说道: “是我另一位夫人,她人在咸阳。” “也许有些冒昧,不过国师大人是否方便告知我,尊夫人和我师弟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呃……”古寻吸了口气,沉吟一番后说道,“要说关系的话,应该接近于……姐弟吧,至于更细节的情况,那是他们俩的隐私,我就不方便直接告诉伏念掌门你了。” “姐弟……”伏念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 他不知道古寻的话是真是假脑——他倾向于是真的,不过大概率有所隐瞒,既然如此的话,他也只好先答应下来让颜路和对方见面了,毕竟古寻以笑脸迎人,给的理由也合情合理,他不好强行阻拦。 当然,伏念肯定要先找颜路确认一下,如果他不愿意见古寻,那就是硬编理由也得阻止古寻——虽然‘信’也是儒家崇尚的高尚品德之一,但从祖师爷孔子开始,儒家就从不忌讳说谎话骗人。 “那国师是先去找颜路师弟,还是先拜访荀师叔呢?” 古寻没有犹豫,一口回道,“先去拜访一下荀况先生吧。” 伏念微微颔首,“那好,我派一名弟子为国师引路,至于伏念就先暂时失陪,去找一下颜路师弟。” 古寻知道他肯定是要去找颜路问问情况,笑着点头答应了, 随后二人分道扬镳,古寻带着焰灵姬朝后山竹林而去,而伏念则步履稍快的去找颜路了。 ……………… 伏念很轻易就找到了颜路,他这位师弟日子过的简单的很,每日除去吃喝拉撒和日常课业,剩下的空闲时间就只有在书房看书了,偶尔也会去剑道馆修习剑术,最后他成功的在去往藏书楼的廊道上找到了对方。 “掌门师兄好。”颜路依旧乖巧的问好,不过人有些好奇,往日波澜不惊,沉稳端重的大师兄,似乎稍稍有些急切? “颜路师弟……”伏念看了看周围,虽然不像会过人的样子,但为了隐秘,还是另找个僻静的地方吧,正好离藏书楼不远了,于是轻轻一挥手,示意颜路跟上他,迈步朝藏书楼而去。 颜路不明所以,却没急着问东问西,很有耐心的跟着伏念进了藏书楼。 藏书楼可以说是小圣贤庄最重要的建筑,楼高逾百尺,其内尽是书架和书简,收藏有诸子百家,各门各派的先贤典籍,以及大量的珍藏资料。 不过大都是新抄录的副本,而且还不怎么齐全,至于原因……一年多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焚毁了大量珍贵书籍,小圣贤庄事后尽力的抢救,并且去补录损毁的书简,但是这个工程有点大,至今仍未完全完成,尤其是有些珍藏孤本,很难找到残存的副本抄录。 事实上,有不少孤本完全找不到另存的副本,是靠伏念等几个儒家大佬的记忆来完成补录的。 在那之后,藏书楼就保护的更为严密了,寻常弟子并不能随意出入,也就是颜路年龄小辈分高,外加伏念特许,才能随意出入,所以这里是不用担心有人打扰偷听的。 “颜路师弟,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伏念背着手,沉声对身前矮自己一头的颜路说道。 颜路一脸淡然,彷佛万事不挂于心,微微颔首,“掌门师兄请说。” “秦国的新任国师古寻,你认识吗?” “?”颜路骤然被伏念这么一问,不禁有些懵,古寻的名头他隐约听人说过,不过他从来不关心小圣贤庄以外的事,也只是知道个名字和身份而已。 这人和自己怎么会有关系? 不过颜路又想起了最近这两天听到的一个消息,说那位古国师似乎到了桑海,可能会访问小圣贤庄,所以…… “那位古国师来了。” “嗯……”伏念轻轻一点头,“而且指名要见师弟你。” “可我并不认识他。”乍一听见自己是对方的目标,颜路依旧淡定,挂着谦和温驯的微笑回答道。 “他说……两年前,是他夫人送你来桑海城,到小圣贤庄求学的,还说你和他的夫人关系大致算是姐弟。” “嗯……”这下颜路的脸色总算有些变化了,变得有些复杂,有些怀念,有些喜悦,又有些怀疑和迷惑,还有一些担心。 送他来的自然是惊鲵,所以这位古国师竟然成了她的丈夫? 感觉夫妻这种二人关系离惊鲵姐姐很遥远啊……这位古国师实力貌似很强,那倒是不用担心被一刀捅死了——颜路心里不由的腹诽着。 他觉得古寻说的话不靠谱,惊鲵堂堂罗网……前天字一等嫁人这种事太扯淡了,但是他也相信惊鲵绝不会出卖他的下落,对方既然能说出了他和惊鲵的关系,应该是友军。 有点矛盾啊…… 伏念静静的观望着颜路的表现,从自己这个师弟的表情来看,至少有一点没错——当日送他来小圣贤庄求学的确实是个女人,而且二人的关系确实属于姐弟。 如此看来,就只有古寻本人的身份存疑了。 “掌门师兄,如果可以,我想去见见他。”颜路没有多纠结,他一贯想得开,既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去见见制造问题的人,想来就能解开疑惑了。 况且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颜路没有藏身在师门和师兄庇护之下的意思,还是自己去面对的好。 第五百三十三章 学生 另一边的古寻则成功的得到了荀子同意见客的答复。 “我也进去吗?”站在荀子的小木屋前,焰灵姬双手抱在胸前,询问了一下古寻。 “为什么不进去呢?”古寻停下步子,转头看着焰灵姬,反问了一句。 “儒家的人似乎对我们这些……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番邦蛮夷都不是很喜欢,这位荀老先生估计未必愿意见我吧?”焰灵姬放下双手,一手掐腰,一手捋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一旁守门的小书童听见这话也不敢贸然插嘴反驳,只能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试图证明什么——现在你登门是客,就算我儒家再不喜欢番邦蛮夷,也不至于这样…… “呃……确切的说,所有民族对异族都很排斥,你不也喜欢开地……无差别嘲讽中原人吗?”古寻伸手一指,纠正道。 就古寻的认知来说,儒家应该算是诸子百家里对异族人态度比较温和的一类了,说不上不歧视,也说不上仇视,更多是不太想搭理这些不受教化的蛮夷。 儒家的学术思想核心就是为君王服务,只要君王有需要,儒家的底线……不能说很低,只能说很富有弹性,所以他们对异族人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看君上怎么想,外加上孔子有教无类的口号,整体上是抱以怀柔的政策。 当然,现在七国朝廷的主流思想都不是儒家,他们不管事,有什么想法也都无所谓了。 “哼!”对于古寻的说法,焰灵姬轻哼了一声,一副不认同的样子。 古寻一招手,“走吧,别让老人家等着。” 焰灵姬想了一下,考虑到说不定能听到些有意思的事情,还是跟着古寻进去了。 荀子一如之前见伏念一般,端坐在桌案前,身穿着天蓝色外袍,红色里衣,身上缠有玄色束带,头戴高冠,须发皆白,面容清瘦硬朗,神采奕奕,一派仙风道骨之相。 这跟古寻印象里,动漫中的形象如出一辙。 “古寻,见过荀况先生。”面对身为先秦七子之一的老者,古寻的态度意外的尊敬了许多,较为规矩的见礼招呼道。 焰灵姬在旁边都有些诧异,她还是第一次见古寻对旁人这种姿态,要是说敬老吧,上次见鬼谷子也没这样啊?因为韩非……也不对啊,鬼谷子还是卫庄的师傅呢。 想不通原因,焰灵姬懒得纠结,跟着古寻随意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对于焰灵姬的随意,古寻也没说啥,他是因为知道历史才对荀子礼敬三分,焰灵姬又不知道,至于荀子本人是否会介意……会介意的话也就不值得他尊重了。 荀子也确实不在意,在没有韩非的小圣贤庄里,对儒家的繁文缛节最不看重的人就是他了,况且……焰灵姬还是百越人,他更不会对化外蛮夷有什么礼节上要求。 “两位请坐吧。”随意的招呼客人坐下,荀子虽然没露出笑容,但是神色也并不凌厉,整体看来还是颇为和蔼的。 待到古寻二人坐下,荀子先开口说话了,不过他没有像伏念一样以官职称呼古寻,“古小友喜欢喝茶吗?” 说着指了一下身侧的茶炉。 古寻见此,点了点头,主动将茶壶拿了过来,“我来吧,荀夫子。” 荀子没有拒绝,捋着长须,眼睁睁看着古寻将还未烧开的水端走,面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只见古寻空闲的左手自茶壶壶底轻轻拂过,原本还没烧开的温水瞬间冒起了滚滚白烟,壶中也传出了水开才有的咕嘟声,然后古寻用这瞬间被烧开的水倒入桌案上的小茶壶中,一股清淡的茶香顿时弥漫开来。 古寻操着完全说不上熟练的手法倒掉了第一泡茶,又冲了一壶,这才给荀子以及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呼……”荀子全程默然不语,最后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这碧海青云的味道最为寡淡,余味倒是悠长,颇得老夫喜爱,不知道古小友喜不喜欢了。” 接着不等古寻接腔,他又非常直言不讳的说道,“不过,茶先不说,小友的泡茶技艺……还有待提高啊。” 事实上,古寻的茶艺不是有待提高,而是根本不懂,只是照猫画虎而已,得其行,不得其意。 焰灵姬一听,扑哧一声乐了,“哈哈。” 她还是头回见外人这么拆古寻的台,这个儒家的老头行事果然跟传闻的一样脾气古怪,说话可够直接的。 古寻咧咧嘴,只能扯出一个讪笑应对,好吧,他就不该瞎逞能。 荀子没有纠结古寻茶艺的意思,见此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不知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学生,在韩国过的怎么样?” “韩非啊……”古寻闻言也赶紧推开茶的事,回答道,“我最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貌似……还不错吧,司寇的职位干的顺风顺水的。” “是吗……”荀子苍老的手掌一遍遍的捋过花白的胡须,眼神有些飘忽,“以他的性子,能够如此顺利,还是要多谢古小友对他的帮助啊。” “我们是朋友,谈不上帮不帮助的。”更何况我和他妹妹还有点不清不楚的。 荀子对此笑了笑,不置可否。 自己的学生自己清楚,韩非的也许足够机智聪慧,深谙法家学说的他也不乏果决之心,然而有些事情他却是无法当断则断的,这会让他在韩国朝堂上平生无数的波折,若不是古寻在新郑的一番胡闹,此时的韩非绝不会如此轻松。 当然,古寻的作为也埋下了不少祸根,但在荀子看来,这一得一失,还是值得的。 “那么……李斯呢?”问完了韩非,荀子当然也要问一下另一个学生。 “他啊……我觉得他过的就更顺心了,朝堂对于李大人,应该说是如鱼得水吧。”古寻没怎么想的坦言道。 李斯现在颇受嬴政器重,最近更是咸阳的风云人物,备受瞩目,至于原因,则是那条耗费了秦国十年之功,秦王政登基之日开始,时至今日才即将修建完成的浩大水利工程——郑国渠。 7017k 第五百三十四章 假的 眼下郑国渠的修建基本完工,尽管秦国得了好处,平添了数万顷良田沃土,却也不会就此放过疲秦计一事。 即使是以残暴闻名的秦国,在可以师出有名的情况下,也不会主动放弃,郑国渠一事恰可以视作山东六国针对秦国的阴谋。 为此,秦王政‘大发雷霆’,觉得前来秦国为官的山东六国学者都是心怀不轨之徒,甚至下了逐客令,要驱散来自山东六国的客卿,最终被李斯以一篇《谏逐客书》劝阻,收回成命,他也因此名声大噪——古寻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严重怀疑这君臣俩是在作秀。 荀子尽管已是半隐居的状态,但这种大事自然也是了解的,听的出来古寻的意思,不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古小友对我那位学生,倒是颇为了解。” 古寻一耸肩,“李斯那类人……其实也算是比较简单的了。” 无非就是热衷权力,不甘低微,野心勃勃,确实很好懂。 荀子闻言不由摇头失笑,继而突然问道,“不知道古小友对于我这两位学生,哪个更亲近一些?” “当然是韩非了。”古寻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李斯啊……当个利益伙伴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我又不热衷朝政,对我没什么意义。” “呵……”荀子轻叹一声,“小友倒是看的分明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或者也可说是无欲则刚,大多数人对于自己不渴求的东西,往往看的都会清楚一点。”古寻抿了口茶,如此回道。 “可惜了……”荀子又叹了口气,轻声呢喃了一句。 古寻看的清什么适合他,可他的两个学生,却没一个能够看得清,或者说……看的不够清。 在荀子看来,无论韩非还是李斯,都过分执着于自己心中的执念,一个渴求权力,一个满心救国,他担心前者行差踏错,身名俱灭,担心后者粉身碎骨,一无所获。 可惜啊……他既可惜自己学生的未来,也可惜自己的无能为力。 尤其是现在……郑国渠完工,疲秦计昭之于众,韩国恰好处在风口浪尖上,韩国与秦国,韩非……与李斯……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荀子在表情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神态自如,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小友是客人,老夫却一直在问东问西,倒有些失礼。”压下心头繁绪,荀子轻笑着对古寻说道,“不知道小友来访,可有什么要事?” 古寻沉吟了一下,放弃了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方式,这方法根本不适合他,干脆直言问道,“如果可以,古某想要问些有关苍龙七宿的事。” 荀子的身形微微一滞,眼神变得愈发深邃晦明,“苍龙七宿……小友也会追逐这等虚无缥缈的传说吗?” “嗯……人生总要找点事做,我觉得揭开一个旷古的未知谜题是个不错的选择。”古寻一点头,顺便披露了自己和六指黑侠的关系,“我在墨家巨子六指黑侠那里,得到了不少有关苍龙七宿,据他所说,儒家……应该也有所了解。” 后半句是古寻自己添的,反正帽子都扣到六指黑侠身上就完了,儒墨两家之间互相扣黑锅实属常事。 “墨家巨子……”荀子意味深长的拉了个长音。 对于六指黑侠,荀子不是特别熟悉,倒不是因为儒墨之间的矛盾,那些所谓的理念之争还不被荀子放在心上,主要是因为六指黑侠主要活跃在江湖上,而荀子则大半的时间都在学院——从前在稷下学宫跟百家学者对线,后来回桑海修身养性,久居小圣贤庄不出,二者自然没有多少交集。 不过关于墨家对苍龙七宿的奇怪态度,荀子还是有所了解的,照理说,六指黑侠不可能轻易告知旁人苍龙七宿的事情,哪怕生命受到威胁也不例外。 所以……是古寻说了谎言,还是六指黑侠出于某些考量觉得可以告诉古寻呢? “古小友想知道什么?”思索了一番后,荀子决定先问问古寻。 问完之后荀子不忘打个补丁,“如果小友要问苍龙七宿是什么,或者在哪里的话就免了,老夫不知道。” “呃……”古寻刚要问出口的话顿时被堵回去了,他还真打算先问问苍龙七宿是啥,虽然得到答案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但是……试试嘛,试试又不要钱,“那好吧……” “那……荀况先生能否告诉我,苍龙七宿如果真的现世了,对七国天下而言,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这跟老夫说的第一个问题差不多吧?”荀子一捻胡须,似笑非笑的看着古寻反问道。 “还是有些差别的……”古寻一摊手,“如果也不知……” 古寻打算放弃这个问题的话还没说完,荀子却给出了回答: “对天下而言,苍龙七宿的现世代表着一场巨变,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变。” 古寻眉头皱了皱,接着问道,“是好是坏呢?” “这老夫就不清楚了。” “传言得苍龙七宿即可得天下,难不成就是这种巨变?”古寻试探着猜测道。 他不知道荀子是否真的不清楚,只能试探一下。 不过对这个问题,荀子却给出了清晰明确的回答,“不是。” “这个传言……恐怕并不符实。”荀子眼神有些飘忽,焦点落在虚空之上,轻声解释道,“之所以有如此传言诞生,最早的缘由可以追溯到黄帝时期,相传他能够打败蚩尤,一同诸夏部落,就与苍龙七宿有关,然而这只是上古轶闻,毫无考据可言。” “在这之后,禹王立夏,商汤灭夏,武王伐纣,夏商周三朝流转,皆有与之相关的隐秘传闻,然而这些和黄帝那条无二,都不存在可靠的依据。” “直到最近,春秋时期的几位霸主的崛起,传言也和苍龙七宿有关,但是就老夫所查之史实,那些春秋霸主的崛起和衰落,都如流星划过一般,转瞬即逝,并不长久,倘若真有所谓的苍龙七宿在背后为他们提供助力,又岂会如此?” 7017k 第五百三十五章 第三点 “所以……只是猜测?”听了荀子的回答,古寻没有选择相信,反而质问了一句。 “没错,只是猜测。”荀子抚着胡须,微微颔首。 古寻眼神涣散了一下,脑中思索起来,荀子的猜测从明面上来看很合理,但前提是他本人没有打着其他心思刻意忽悠自己,否则的话,他所说的春秋五霸的崛起衰落就不足信了。 孔子修《春秋》,儒家是对那段历史研究最多的,列国史书中修撰的内容他们最了解,而史书中没有的隐秘,他们恐怕也是最了解的,相比之下,古寻所知道的就不值一提了。 尽管春秋才过去二百年,但是在这个时代,二百年的战乱已经足够掩埋掉真相了,昔年活跃于中原大地的诸侯列国几乎全灭,现存的史书……未必足信。 关键在于儒家对于苍龙七宿的态度。 阴阳家对苍龙七宿是志在必得,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得到,而墨家,根据古寻所知的动漫的内容,以及和六指黑侠的接触来看,他们更倾向于掩埋它,阻止阴阳家,那儒家呢? 阻止,亦或乐见其成,还是别有打算? 也可能是冷眼旁观…… “荀况先生……你觉得苍龙七宿是好,还是坏呢?”古寻回过神,眼神重新聚焦,突然轻声问道。 荀子闻言眼皮一晃,声音沉稳的回道,“天行有常,老夫不关心这些不知所谓的传言,更何况苍龙七宿何谈好坏一说?” 古寻晃晃脑袋,对于荀子的回答不表相信与否,转而说道,“阴阳家十分热衷于寻找苍龙七宿的秘密,并且应该说已经颇有收获了。” “所以古小友是为了这一同朝盟友,才探寻苍龙七宿的秘密?”荀子当然知道阴阳家的所作所为,反问一句道。 古寻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冷笑,“呵,我和他们可不是同盟。” “东皇太一以长生不老之法蛊惑秦王,要不是顾及嬴政的想法,神都九宫都已经被我夷平了。” 焰灵姬这时候搭眼斜斜的瞄了他一眼,你就只是因为顾及嬴政?he……tui! 古寻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依旧一脸正色。 荀子则一脸恍然之色,算是明白了阴阳家是怎么突然得到了嬴政的大力支持(指册封了月神为护国法师),“长生不老……没想到阴阳家竟然是以此来求得秦王政的支持,确实是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啊。” “不过,秦王政此时才不过弱冠之龄,怎么会早早的痴迷于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感叹完后,荀子疑惑的问道。 古寻非常实诚的给出了一个答案,“他比较怕死。” 荀子不由愣了一下,旋即抚须笑道,“呃……小友倒是风趣……”头一次见这么编排自家大王的。 不过荀子不是很相信,从那位一举夺回大权的秦王政的相关情报来看,对方实在不像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只当是古寻不便回答的戏言。 “不说这个,荀况先生知不知道东皇太一所许下的长生不老,是否为真呢?”古寻摆摆手,示意嬴政怕不怕死不重要。 “呵呵,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友若是问老夫,那答案只有一个——不存在。” “那如果和苍龙七宿有关呢?”古寻又问道。 “即使追溯至苍龙七宿这个传说的源头,黄帝,亦或者更久远的羲皇,他们这等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也未曾有任何一人存活至今,长生不老……世人皆求长生,可有谁人不老?”荀子手掌拂过桌案上的茶杯,眼神透过小窗望向天际,苍老的声音幽幽回荡,说着不争的事实。 古寻闻言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他总觉得,东皇太一所追求的苍龙七宿,或许和上古时期,刚刚诞生时的它不太一样。 “古某再问最后一个有关苍龙七宿的问题吧。”古寻将话题扯回最初。 荀子眼神微动,示意古寻发问,并无拒绝之意。 “据我所知,想要得到苍龙七宿,应该需要一些特定的东西,譬如……七个铜盒,也应该需要一些特殊的人……” 说到人,古寻顿了一下,但没有像之前一样举例,而是顺着继续说道,“有关于这些人和物,不知道荀况先生是否有所了解,还有除了人和物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要求?” “……”荀子沉默了片刻,锐利的双眼看了看古寻,又低头看了看茶水,最后似是做出了决定,轻声说道,“关于人和物的需求……这老夫知道,但是不了解内中详情,帮不上小友的忙,不过除了这二者外,确实还有另一个需求……” “位置。”荀子声音顿挫有力的说道,“还需要一个位置。” “在哪?”古寻紧跟着就问出了这个他没觉得能得到答复的问题。 果然,荀子摇了摇头,“老夫从来不关心这个,只是在藏书楼中偶尔翻阅到过,可惜不久之前藏书楼意外失火,相关的资料已经尽数付之一炬。” “这些传说轶闻大都是孤本,也没人会去记其上的内容,算是就此绝迹了。” 好吧……古寻张了张嘴,把其余的问题都收了回去,没有电子档真是麻烦。 话说回来,古寻印象里,这场火灾似乎就发生在韩非和李斯相继离开小圣贤庄之后,所以……很可能跟李斯有关喽,回咸阳之后,也许可以找机会,跟他聊聊…… “嗯,多谢荀况先生解惑了,古某还有其他事,就不继续叨扰了。”问到这里,古寻觉得也没啥好问的了,人家档案资料都没了,就这样吧,于是起身告辞。 “哈哈,小友请便吧,老夫年迈,行动不便,就不送了。”荀子操着中气十足的声音,说着自己年老体弱的鬼话,笑着送别道。 古寻当然也不需要这位老爷子送自己,点点头,就要离开,不过到了还是站住脚步,按照惯例又问了一句: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下,不知道荀先生知不知道濮阳公孙家?” 荀子骤然被问,凝眉思索了一下,公孙这个姓氏流传颇多,不过限定到濮阳一地的话……“小友说的是昔日卫国大将军,公孙羽?” 7017k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不用怕 “对。”古寻点点头,“据传黄帝所传下的姓氏中有公孙,我想知道公孙羽是否为黄帝后裔?” “恐怕不是。”荀子稍作思索之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黄帝所传公孙一姓,本就只是传闻,并无可考之据,而且就老夫所知,公孙羽的先辈应该确是某国公孙之后,只是不清楚是哪一国罢了。” “嗯……多谢了,告辞。”得到了答案,古寻也就离开了。 客人都走了,荀子一改之前的超然世外,脸上露出了稍显凝重的沉思之色。 和六指黑侠不同,六指黑侠历经北地之战后,对于古寻基本上不存在防备了,根本防不住的人有什么好防的?他更多的是担心古寻行差踏错,希望对方能够走在一条尽可能正确的道路上,就如他对古寻说的箴言一般——知白守黑,为天下式。 而荀子因为不了解古寻,尽管有着韩非这道关系在,对古寻仍是颇为防备,对于古寻所说的话,他全都抱以怀疑的态度,即使有些他觉得是真的。 他之前告诉古寻的信息,尤其那一条最重要的,根本目的在于试探,试探古寻之后的动作,以此来判断对方的真实目的。 其实荀子之所以戒备之心如此之重,也和之前藏书楼失火一事有关,事故已然发生过一次,由不得他不小心。 ……………… “人,物,地点……所以想要得到苍龙七宿,就需要在特定的地点,由特定的人,去用特定的东西做某样特定的事吗?”陪着古寻一路打听过来,焰灵姬不知不觉知道也够多了,此时走在古寻身侧,思维发散的猜测道。 看着颇为雀跃,觉得自己所猜绝对和事实相差不大的焰灵姬,古寻轻轻的点点头,“也许吧。” 人,物,地点,三者可以组合出跟多种可能,焰灵姬所说的不过是其中一种,即这三者都是前置条件,集齐之后就可以解开谜题。 不过也可能由其中两种作为前置条件,得到另一把……‘钥匙’,再由其与第三者配合,解开谜题,还有可能更复杂,毕竟人未必只有一个,物未必只有一样,地点也未必只有一处,甚至可能还有其他的条件,比如时间。 焰灵姬见他反馈并不强烈,知道对方肯定另有想法,于是非常好奇的追问道: “你是不是想到更多了?” “我记得你应该知道了人选还有物品吧,只剩下地点了。” 古寻抬手把挤到自己眼前的小脸压下去,随口回道,“知道个大概而已,还不够清楚,别着急,一时半会还搞不清楚呢。” “好吧。”焰灵姬闻言,撇了撇嘴,不再那么兴奋了。 现在苍龙七宿不仅是古寻的乐子,也是她的乐子,她可十分期待解开谜题的那一刻,当然……她只负责好奇,不负责解谜。 “先去找伏念吧。” 接着二人顺着来时的路,走回了小圣贤庄的前庭,那里守着一名弟子,见到古寻二人后,就将他们俩又引回了之前和伏念见面的小偏厅。 二人进去,只见相比之前,伏念的身侧多了一个人,一个少年,身个不高,眉清目秀,年龄目测不超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素服,一脸的悠然之色,不过在古寻进门之后,眼神中出现了探究考量的意味。 伏念和颜路见到古寻回来,齐齐站起来,施礼道,“国师大人!” “呵呵,伏念掌门不用客气了。”古寻一边摆手示意,一边往之前的座位去,“至于你,跟我就更不用客气了。” 四人坐定,焰灵姬拄着脑袋,满脸玩味的打量着眉清目秀的颜路,她此前只无意旁听到过惊鲵提及在小圣贤庄有个如同亲人一般的弟弟,心里自然也有几分好奇,今天一见……莫名的感觉有些老气,不像个孩子啊。 虽然说起来,这个少年和流沙的那个张良估计差不多大,不过和张良相比,焰灵姬还是觉得颜路要少几分少年意气,更多的反而是中年人的豁然,与样貌不符。 古寻对颜路的气质倒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匹配,二师公不就这样吗?不过这张脸……真的太嫩了,古寻一回想记忆里嘴边挂着小胡子的二师公,就感觉很违和,莫名想笑。 颜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二者异样的目光,说实话,不含恶意,但是感觉也不怎么善意。 “国师大人……” 就在颜路顶着对方的目光先开口要说话时,古寻却打断了他,“其实你姐姐也想一起来桑海看看你,不过你应该知道,阿言现在还小,离不开母亲,更不适合奔波,所以就留在咸阳了。” 颜路一听见阿言的名字,原本探究的目光顿时沉了下去,眼神变得更为晦明不定。 虽然没提及惊鲵的名字,但对方既然说了阿言,就代表他确实和惊鲵有较为密切的接触,就是不知道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伏念察觉到身侧师弟的眼神变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还是稍稍戒备了几分,身体微微绷紧。 古寻目光一转,二人的反应一览无余,浑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关于你姐姐的事,如果你同意伏念掌门旁听,那我就直接说,如果不同意,就让他先回避一下吧。” 伏念闻言扭头看向自己师弟,就见到颜路稍一思索后对他说道: “掌门师兄,就让我和古大人单独聊聊吧。” 颜路不是信不过伏念,只是不希望小圣贤庄的这些师兄弟和自己的过往牵扯过多,以防不测。 伏念没有说任何劝阻的话语,默默的起身,对古寻一礼道,“那伏念就先失陪了。” 说完,伏念便离开这间屋子,不过也没走远,就在门外待着,以免颜路出事。 屋内,古寻冲着颜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态度轻松和蔼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防备,不过不用太担心,哪怕信不过我,也可以姑且将我的话当真的听,反正这里是小圣贤庄,我又不可能对你怎么样。” 颜路心里其实也就是这么想的,古寻的话真假难辨,但是在师门中的自己至少还是安全的,可以慢慢试探对方。 焰灵姬则适时的看傻孩子的目光注视着颜路——他要是真想对你下手,别说小圣贤庄,大圣贤庄也没用。 7017k 第五百三十七章 未果 “咳咳!”古寻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焰灵姬的表情,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示意她收敛点,别吓着孩子了。 焰灵姬闻声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颜路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两个人奇怪的举动,只觉得身上承受的那股既非恶意,也非善意的奇怪感觉更强烈了。 古寻见劝阻未果,也懒得管焰灵姬了,继续说话,直接把颜路的注意力分散走: “当初惊鲵在产下阿言的时候被罗网追杀,恰巧被我所救,为了躲避罗网的追杀吗,我带她去了新郑,如果你稍微了解一些有关我的事,应该知道个中详情。” 颜路点了点头。 方才古寻还没回来的时候,伏念紧急为他科普了一下古寻的情报,知道的不是特别详细,但是最近有关他的大致情况算是了解了,新郑的相关事件也有所了解。 不过颜路觉得,古寻在新郑那么活跃,完全不像在躲避罗网的样子…… 古寻见他知道,便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结识了现任的秦王嬴政,算是在秦国官方上有了点关系,再后来秦王政扫平长信侯和文信侯的事件里,我也提供了些许帮助,算是有功,受封国师,罗网也因为被吕不韦波及,遭到了清洗,来自罗网的威胁也就彻底解除了。” “当然,这个过程里,我和惊鲵关系呢……就稍稍发展了一点,比较亲密了,你应该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颜路又点了点头……男人嘛,惊鲵姐姐长的那么漂亮,完全可以理解。 整段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古寻的表情也很真诚,但是颜路仍然没有选择相信。 古寻的话结合伏念的情报,让颜路基本确定惊鲵确实跟在古寻身边,应该就是身份较为神秘的那两位夫人之一,但这不代表对方就是友军。 要知道,惊鲵身边可是有阿言这个孩子在的,颜路相信身为罗网前天字一等的惊鲵宁愿同敌人玉石俱焚也不会被对方胁迫,但是当她成为母亲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了阿言这个软肋在,惊鲵的具体情况就不好确定了,所以现在的颜路,只相信惊鲵本人亲口对他说的话,除此之外,全部存疑。 古寻看出来了眼前的少年人仍在怀疑自己,不由摇头轻叹一声,“唉……年纪轻轻疑心病倒是够重的。” 颜路闻言只是冲古寻露出了一个谦逊温和的微笑,权当没听懂对方的话。 “算了……”古寻一摆手,“你信不信我话说到这,惊鲵和阿言过的不错,如果有时间,不妨去咸阳看看她们,如果你不想离开小圣贤庄的话……也许过几年阿言大了,惊鲵会带着孩子来看看你。” 颜路眉头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为了他的安全,小圣贤庄的安全,同时也为了惊鲵母子的安全,他知道自己不该离开小圣贤庄,一旦身份暴露,会惹来很多麻烦,但是……惊鲵的安危他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想办法尽快确定对方的状况。 为难啊……咸阳对他来说太过危险了。 古寻眼睛微微眯缝着,看着颜路的反应,很显然,这孩子想要查清惊鲵的状况,却又有所顾忌…… “我不知道你在顾及什么人或者势力,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惊鲵没有跟我说太多,只说你算是她的弟弟,让我来桑海看看你。”古寻的声音伴随着颜路的纠结而响起,清晰的送入他的耳中,“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从惊鲵那里算,你是我的小舅子,有这层关系在,没人能对你怎么样,不管是罗网,亦或者诸子百家,甚至是七国王族,都不例外。” 颜路听完这句话,神色重归最开始的淡然,洒然一笑,对古寻行礼谢道: “颜路多谢古国师相告惊鲵姐姐的近况,也谢过国师的好意关心,如有机会,颜路定当前往咸阳拜会。” “好吧。”古寻见他这样,知道这次见面姑且就这样了,对方始终没有相信自己,不过无所谓,这次见面也就混个脸熟,至于无名,以及颜路自身背后的秘密……以后再说,“既然你有顾虑,那这次咱们就先认识认识,下次见面再聊吧。” “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送信去咸阳找我或者惊鲵,我挂着国师的官职,找我的府邸应该不难。” “多谢国师关心。”颜路再次谢礼道。 古寻随意的挥了挥手,拉着焰灵姬就起身出屋了,出门自然就看见了还待在外面守着的伏念。 “国师大人和颜路师弟已经聊完了吗?”伏念迎上前问道。 “嗯,聊完了。”古寻点点头,然后又对着伏念叮嘱了一遍,“颜路就劳烦伏念掌门,以及小圣贤庄多费心了,倘若他惹到了一些小圣贤庄,呃……不适合处理的麻烦,可以传信至咸阳找我。” “国师客气了,颜路师弟本就是小圣贤庄弟子,何谈费心一说,况且师弟他深居简出,与人为善,更不可能惹到麻烦。”伏念迂回着委婉的拒绝了古寻的好意。 这也是正常的反应,他身为儒家掌门,怎么可能应下这种近似于抛弃自家弟子,自己师弟,交付给别人的话语。 古寻好心一再被拒绝,也不着恼,同样挥了挥手,浑不在意的告辞道: “伏念掌门日理万机,古某就不继续叨扰了,告辞。” 尽管古寻说了不需要伏念相送,但是恪守礼节的儒家掌门还是将其亲自送至正门,才算正式辞别。 下山路上,就没有庖丁同行了,只有古寻和焰灵姬二人,毕竟厨子只是来送个饭,放下食盒就可以走了。 焰灵姬双手抱在胸前,挤出一条黝黑的深沟,颇有些诧异的说道,“掌柜的,你今天脾气不错啊,连着让人折了面子都没生气。” 古寻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朝山下走去,嘴上不以为意的回道,“颜路身世特殊,防备心重一点也正常,一个孩子而已,又和啊鲵有姐弟之谊,没必要置气。” 当然,最关键,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和惊鲵的关系,古寻对自己人容忍度一向很高。 7017k 第五百三十八章 有考虑去一线城市发展吗? 古寻走后,伏念就重新回到了偏厅之中,颜路还在屋中坐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听见动静,抬头一看伏念进来了,赶紧起身道,“掌门师兄。” 伏念摆了下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坐到他对面问道: “颜路师弟,怎么样,没事吧?” “……没什么……”颜路沉默了一下,低声回道。 伏念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看着自己这个神秘的师弟。 自家师弟和古寻这个骤然而起的秦国新贵国师之间究竟有什么因果纠缠……要说伏念不好奇那是假的,但是出于对颜路的尊重,他不会主动追问,颜路愿意说他就听,不愿意就罢。 颜路又沉默了片刻后,“掌门师兄……我……想要去咸阳一趟。” 伏念狭长的细眉尾梢高高扬起,疑声道,“去咸阳……你一个人?” “嗯……” “不可,你还年幼,桑海距咸阳足有千里之遥,岂能独身前往!”伏念当即一口回绝,严词拒绝。 小圣贤庄的势力全部集中在桑海一带,鲜少理会七国朝事,自然就和各国王都少有往来,而秦都咸阳更是几乎毫无来往,颜路想要跟着别人一同前往都不行,至于他自己独行,伏念当然更不可能同意。 当然,儒家的势力实际上不止是桑海,诸子百家中,明面上最分裂的是道家,先是分出去了个阴阳家,后来又出现了天人相争,但实际上,最能内斗的还是儒家。 孔子过世之后,儒门八分,各执一词,争斗不休,后来孟子重新整合了孔子的思想学问,勉强统一了分裂的儒家,但他死后,儒家再度出现了分裂的倾向,传至今日,小圣贤庄是儒家的圣地,也代表着儒家最强的势力,但是儒家还是存在不少其他派系,只是不像当初孔夫子过世,儒家八分之后内斗的那么严重。 就比如说咸阳之中,曾经教导扶苏的儒家博士,淳于越,他就不是小圣贤庄的人,不过出身齐国的他和小圣贤庄关系倒不是特别差。 不过不差归不差,那也不代表伏念就能随随便便把颜路安排给他照看,就是淳于越愿意,伏念自己心里还担心呢。 听到意料之中的拒绝,颜路没有放弃,试图劝说道: “可是掌门师兄,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师弟!我知道,你既然提出来了这个要求,自然有你的理由,但是……现实是你不能去。” “……” “……” 师兄弟两人大眼对小眼,沉默了良久之后,伏念长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师弟,且先不急,我会想办法的。” “……对不起,掌门师兄……”颜路闻言,有些愧疚的道歉道。 “嗯,无妨,我是小圣贤庄的掌门,你是小圣贤庄的弟子,这是我的责任。”伏念一脸平静的如是回道。 小圣贤庄乃是堂堂儒家圣地,伏念觉得自己身为掌门,不至于连让自己师弟去趟咸阳都办不到。 不过……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颜路执意要去咸阳,势必和古寻有关,他是秦国国师,咸阳是他的主场,绝不可轻举妄动。 伏念需要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找合适的人陪同颜路去咸阳,嗯……合适的人其实也就只有小圣贤庄的这些同门。 如今这种敌我都有些不清楚的状况,伏念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和自家师兄弟。 ……………… 是日傍晚,古寻又和焰灵姬晃悠到了有间客栈吃饭,庖丁因为知道了古寻的身份,也不敢拒绝,好在小圣贤庄晚饭吃的简单,比较省事。 这一次他就没有再给古寻做川菜了,而是做了些比较有桑海特色的菜品,具体点来说就是……各类海鲜,甚至还有鱼脍。 可惜,尽管海鱼在细菌这一点比淡水鱼要好得多,比较干净卫生,庖丁处理的也不错,古寻二人却都没有吃生东西的意思,最终生鱼片被古寻手一挥变成了熟鱼片,吃着也还行。 虽然庖丁比较害怕古寻,但是出于一个情报人员的专业素养,他觉得人都送上门了,不问点什么着实有点亏啊……于是又像中午一样,在柜台那和古寻搭话,不过中午只是他无心闲聊,这一次就是有意为之了。 古寻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有人愿意聊天就聊呗。 “那个……”庖丁憨笑着,尽量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两位客人,中午我给小圣贤庄送餐的时候,见到伏念掌门出来迎接二位,他还称呼您为……国师?” “是啊,古某是挂着一个秦国国师的职位。”古寻一边用筷子夹起一片自己烧熟的鱼肉片去蘸料,一边随意的回应道。 “哎呀!没想到客人竟然是秦国的国师大人,小人真是有眼……那个什么来着?”庖丁装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样子,惊声叹道,可惜文化水平似乎差点,最后一个词说不出来了。 “有眼无珠。”半吊子水平的焰灵姬闻言不由的好为人师的指点了一句文盲厨师。 “对对对……有眼无珠,小人真是有眼无珠,嘿嘿。”庖丁挠着头,一副羞愧于自己无知的模样,“没想到大人这等身份的人也会来光临我丁胖子的客栈,,真是让小店……那个什么生辉,三生有幸啊!” “蓬荜生辉!”半吊子又一次指点道。 “啊……对,蓬荜生辉……” 古寻这时候笑眯眯的插话道,“庖丁师傅,你也不用自谦,以你的厨艺,纵使是入宫为各国君王做菜都绰绰有余了,招待古某可算不上三生有幸,倒是我,能见识到你这样的手艺可不容易。” “嘿嘿!”庖丁粗糙的大手又摸到了自己圆滚的后脑勺,挠了挠,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道,“大人太客气了,我丁胖子只是个厨子罢了。” “可不是客气。”古寻脸上笑得更为灿烂了,“不知道庖丁师傅有没有兴趣去咸阳开店,虽然会丢掉小圣贤庄的生意,不过古某以国师的名义担保,你绝对会赚的更多。” 如果挣的不够多,我可以特别允许当我的私人厨师,每个月工资管够…… 7017k 请假 电脑又挂了…… 明天去修修吧,唉,烦躁的很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九章 特别的桑海 “啊……哈哈哈……”情报还没开始打听,自己反倒突然被挖角,庖丁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咸阳……我还是不去了,我胆小,恐怕不适合接待咸阳的大人物们,待在桑海挺好的。” “胆小?”古寻玩味的笑了笑,突兀的说道,“做你们这一行的还能胆小吗?” “啊?”庖丁闻言,心脏骤然抽动了一下,大脑有些放空…… 我们这一行……难不成对方知道什么? “是啊,你一个开客栈的,需要整天迎来送往,接待客人,胆小的话还怎么做生意?” 古寻紧接着的解释声传入庖丁的耳中,让他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回去了点……还好,还好,应该没事…… 表面上,庖丁身为情报人员的专业素养还是不错的,维持着一副憨笑的表情,挠头回应道,“嗨,大人这话说的,我这客栈生意又不怎么样,一天也没几个客人,主要就是靠给小圣贤庄送餐维系。” “儒家的那些先生们虽然有时候要求不少,但是出手毕竟阔绰,也足够我丁胖子赚的了。” + “说的也是。”古寻摇了摇头,很是叹惜,“那真是可惜了,这年头想找个好厨子不容易啊。” 古寻是真的可惜庖丁,好好的本职工作不干,当什么情报探子啊! 庖丁趁机会赶紧插话,把话题扯走,“说起来,我记得小圣贤庄和秦国没什么联系吧,古大人怎么会来拜访小圣贤庄呢?” “走亲访友罢了,不值一提。”古寻随口回道。 庖丁一副恍然之色,“啊……是了,小圣贤庄确实是个学习的好地方,想来大人是有晚辈在这儿求学了。” “晚辈嘛……倒也算不上。”古寻不待庖丁继续发问,抢先说道,“庖丁师傅说是胆小,其实还是很健谈的嘛,客栈到底还是适合打听消息的地方。” 刚想继续打听古寻消息的庖丁一听这话,忍不住又冒了几滴虚汗,彻底收起了打探消息的想法,不管古寻是有心还是无意,今天他还是老实点的好。 “哪里啊,主要是古大人您长得俊俏,看着面善,丁胖子才多说了两句,实在不应该乱打听您的事,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一次庖丁总算是把成语说全了。 古寻咧嘴笑了笑,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起和自身或对方有关的事情,随便聊了聊天南海北就算结束了。 回客栈的路上,焰灵姬忍不住笑着问古寻: “你之前干嘛老是逗那家伙?” 焰灵姬已经从古寻那知道了庖丁的另一重身份,自然明白古寻那几句话分明是刻意为之,就是为了吓一吓那个胖厨子。 “谁让他拒绝我来着?”古寻一偏头,咧嘴笑道。 “呃……倒也是。”焰灵姬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合理,“不过是个厨子而已,有必要吗?” “你这话说的……”古寻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会做饭?” 焰灵姬不假思索地答道,“会……就是不好吃而已。” 她只会用火烤东西,而且不保证生熟,不保证味道,不保证安全。 “这不就结了。”古寻一摊手,接着又问道,“纵观整个墨家,你觉得是六指黑侠对我有用,还是庖丁对我有用?” “当然是庖……”焰灵姬下意识地就要说庖丁,不过转念一想,以古寻的性子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么简单的回答上来,于是又斟酌了一下答案,“愿意去咸阳的庖丁对你有用。” “不。”古寻摇了摇头,又扭头看了一眼在昏暗的天色下已经完全看不见的有间客栈,“也许,留在桑海的庖丁会更有用。” 焰灵姬秀眉一蹙,“你又发现了什么?” 古寻没有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六指黑侠为什么特意派庖丁来桑海潜伏着?” “儒家?”焰灵姬猜测道。 “可以是,但没必要。”古寻摇了摇头,“儒墨两家的关系历来不怎么样,但是主要还是学术理念上的争端,而非江湖恩怨,刻意安排庖丁这种可以很方便的接触到王公贵族的大厨在桑海,太浪费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特别的是桑海这个地方?荀子说的那个位置?”焰灵姬立马又开始了联想。 “或许……没那么简单……”古寻这时候又侧脸看向了东面,在夜色笼罩下阴沉黑暗的海洋。 按照动漫的剧情来看,那个位置可能在海外,而蜃楼就是前往那里的交通工具。 但为什么蜃楼会安置在桑海? 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出海口,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反倒不应该大张旗鼓的安置在这种繁华热闹的海滨城市,如果让古寻选,他会挑个小城,甚至干脆找片荒地用大军团团围住,只要能够建造码头就行,反正建造蜃楼的也都是徭役,又不是非得用桑海的人工。 无论如何,桑海都只是个不错的选择,远谈不上足够好,再加上荀子说的信息,古寻难免心里有些猜想。 不过也只有些模糊的猜想罢了,可能太多,信息太少,无法做出足够完善的判断。 古寻不是很懂,焰灵姬就更懵了,呆呆的问道,“怎么复杂呢?” “暂时还不知道,走吧。”古寻收回目光,微微一摇头,摊手向前走。 ……………… 小圣贤庄,后山竹林小屋,夜色笼罩下,寒风拂过林间,带起阵阵呼啸声,昏黄的烛火光芒透过窗篾映照到外面。 屋内,荀子和伏念这对师叔侄正对面而坐。 “师叔,颜路师弟他有些事情要办,需要去一趟咸阳。”伏念沉声说起了白日颜路的请求。 至于古寻找颜路的事情,早在白天的荀子就得到了伏念的通知,不过荀子和古寻见面的时候没提及这件事,因为没必要。 颜路的身世,荀子也只是一知半解,比伏念强点,但有限,个中隐情他去问古寻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根本没意义,不如等颜路和他见过面后,再问问颜路,有什么能说的。 荀子一听眉头顿时挤在了一起,手掌快速的捋过胡须,凝气说道,“咸阳……他不能私下去那里。” 7017k 第五百四十章 需要告知的琐事 荀子这个回应就有点特别,不是一口否决不许颜路去咸阳,而是不许他私下去咸阳。 这个回答让伏念眼皮子抖了抖,不过没等他说话,荀子又问道: “这件事不能让旁人代办吗?” “师弟说不行,必须他本人亲去。”伏念微微摇头,“我原本想找一位行事稳重的师弟带着颜路师弟,以拜访淳于博士的名义前往咸阳,但是师叔你却说……” 淳于越的辈分不算高,和伏念同辈,年纪稍长几岁,不过名气还算大,七国之间都算小有薄名,但这家伙是个比较传统的儒生,人生的主要原则就是克己复礼,最热衷的事就是追寻先贤孔子的步伐——换言之,就是恢复周礼制度,扭转这个礼乐崩坏的年代。 理所当然的,没任何一个当权者会用他来治国,所以他常年干的主要工作也和孔子最出名的一点重合,那就是教学生,不过大都是蒙学,教一些王公贵族之后习文识字之类的。 小圣贤庄派两名弟子去拜访他,说不上突兀,问题是……算不算私下就不好说了。 伏念有些吃不准自家师叔所说的‘私下’究竟是怎样一个度。 荀子很麻利的给出了答案,“不行,你的这个打算不行。” 他所说的私下与否,其实是取决于秦国朝廷的反应,更具体点说的话就是……如果颜路遇袭,秦国官方是否会出手保护他,拜访淳于越这种情况,显然属于私下了,秦王不可能特意保护颜路。 “如果要去,必须找一个更官方的借口。” 伏念本就沉凝的脸色更加僵硬了,“去咸阳……此类理由怕是不易啊……” 荀子毫无帮晚辈排忧解难的意思,飘飘然的抚着胡须,悠然说道,“身为小圣贤庄的掌门,被这点麻烦难住可不行,细细琢磨一番吧。” “子路有没有说此事是否着急,必须尽快去?” “那倒没有,颜路师弟只说想要尽快去,但也不是非得急于一时。” “那还好,你还有很多时间来想办法。”荀子一听不急,神情更放松了。 如果颜路必须尽快去咸阳的话,他说不得还得舍下这张老脸,去托托关系,既然不急……那就让伏念去头疼吧,反正他才是掌门,自己不过是个该颐养天年的老头子。 对此,伏念表示:“……” 虽然却是是自己的职责,但是师叔这副神态,莫名的让人的……不快啊…… 不过伏念也没说什么,起身行礼告辞了。 关于白天古寻和颜路见面的详情,他没说,荀子也没问。 荀子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师侄既然不说,那就代表颜路后来根本就没告诉他什么,没得说自然就不说了。 伏念也清楚,自家师叔没问就是已经明白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点默契,师叔侄二人还是有的。 不过就这件事而言,荀子倒不是很担心古寻会对颜路不利,不是他认可古寻的人品,而是他相信自己那个既不成器,又太成器的弟子。 古寻和韩非的朋友关系,让荀子相信,对方大概率不是一个会对颜路这么个半大孩子下黑手的人。 毕竟这和苍龙七宿是两码事,荀子虽然在后者上会防备古寻,但是追寻苍龙七宿这件事本身说不上善恶好坏,尤其是对不知详情者,而前者则不同。 ……………… 古寻带着焰灵姬没有在桑海待特别长时间,不过五六天后就走了。 之所以会待这几天还是为了等那一顿鱼翅熊掌,沧海映泰岳,鱼翅烹熊掌,这是伏念亲自给海月小筑题的,基本上成了桑海的一大标志了,不可以不品尝啊。 可惜真吃到嘴了,古寻觉得……也就那样吧。 鱼翅和熊掌本就是最顶级的食材,海月小筑用的还都不是一般的鱼翅熊掌,所以厨子进行的烹饪处理也很简单,算是尽量保证食材的本味吧,非常符合鲁菜的特点,以咸鲜为主。 不过对于古寻来说,就有点寡淡了,他还是更喜欢川菜那一类的,而焰灵姬的口味则比他还要重一些……反正整体上来说,不错的菜品,配上海景天光,还是一次差强人意的用餐体验。 顺便一说,古寻可以明显感受到,海月小筑的那个厨子厨艺不如庖丁。 所以之后古寻又真切的邀请了庖丁几次,希望他能去咸阳,然后被庖丁浑身冷汗的拒绝了——他怕古寻屡次被拒,心中恼火,直接把自己强行绑去咸阳,甚至直接恁死他个不识好歹的厨子。 好在古寻脾气还没那么暴躁,只是每次被拒后,都会找些机会见缝插针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吓唬吓唬他。 不能说对庖丁毫无影响,因为心中忐忑,他这几天休息的都不怎么好,而且经常冒虚汗,感觉身上的肥膘都掉了一层…… 为此,古寻离开的那天,庖丁可是特意来送别了,而且表现的非常情真意切,眼神里满含着止不住的……高兴——这位爷可算是走了,再不走我丁胖子人都快被吓傻了。 ……………… “看来那厨子这几天被你吓的不轻啊。”丁胖子那奇怪的表现,连焰灵姬都能看的分明,略一思考也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不由笑着跟古寻打趣道。 “那属于他自己心里有鬼,不然的有什么好害怕的?”古寻自然不承认自己的恶作剧行为,矢口否认。 当然,他的说法也不算错,庖丁的异常反应归根究底在于自己情报人员的特殊身份,无怪他人……所以说老老实实当个厨子不好吗? “嘻嘻,算你有理吧。”车厢内的焰灵姬娇笑着应和了一句,反正她也不在乎庖丁怎么样,接着问起别的事了,“对了,掌柜的,先前你收到的信函是谁发来的?” “很显然,是墨鸦。”古寻坐在车架上,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能派信鸟给我传讯的,还能有别人吗?” “嘁,我当然知道是墨鸦让白凤传的信,但是信具体是谁写给你的可就不好说了。”焰灵姬撇撇嘴,对古寻的说法驳斥道。 “嗯……就是墨鸦写的。”古寻轻轻的挥动了一下马鞭,轻声回道,“咸阳有些琐事,他觉得需要告诉我。” 7017k 第五百四十一章 聚是一团*,散如漫天稀 “咸阳?咸阳能有什么事需要告诉远在千里之外的你?”焰灵姬听见回话以后,不由疑惑道。 古寻出来这么久,一直也没见墨鸦向他汇报什么消息。 坐在外面的古寻抿了抿嘴,摆出一副很随意的模样,“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只不过是墨鸦自己想的有点多而已。” “哦……”焰灵姬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状,推理猜测不是她的强项,但是作为女人,她总归有些特别的天赋,“是为了阴阳家的那个女人吧?” “呵!”对此,古寻只是笑了笑,不做回答。 “嘁,敢做还不敢认吗?”焰灵姬不由撇嘴鄙视道。 古寻眼皮跳了跳,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什么都没做,认什么啊?” “哼!”焰灵姬又轻蔑的冷哼一声,呵,男人! 不过在表达完自己的不屑后,焰灵姬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转而问起陈和的事了: “那个呆子呢?你之前说离开齐国的时候他会过来同行,不过现在他好像在忙着重修武功呢吧,还来吗?” 焰灵姬对陈和一般以‘呆子’,‘二愣子’等称呼代指,对卫庄一般以‘冷面男’,‘白毛男’等称呼代指。 “我给他传了消息,他回信说是要来,大概会在箕县附近和我们会面吧。” “嚯,真是个武痴,这种情况还是不忘掺和打架的事。”焰灵姬也知道陈和来找他们俩的目的是什么,闻言嗤笑了一声,“他现在还能有多少实力啊?” “嗯……如果重修顺利的话,大概现在能恢复个三成左右吧。”古寻摸着下巴沉吟一番后回道,“不过这就足够了,这一次对他来说是个试验奔雷剑法的好机会。” “农家的六大堂主之前横死在我手上,他们都还属于当打之年,农家的下一辈还未完全成长起来,和他们的前辈实力差距不小,匹配如今这个状态的陈和,刚刚好。” “嗯,说的倒也是,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应该能活动活动吧?”焰灵姬点头附和道。 “你?”古寻回头搭眼一瞅她,然后又转回来很敷衍的回道,“勉强吧,反正挑个弱一点的,一时半会输不了。” “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就……就算打不赢,至少也能平手吧?”焰灵姬很是不忿的想要反驳古寻,但是武功这方面她面对古寻底气不是很足,话头只能一转,恹恹回道。 古寻没搭理她,武功这件事,菜就是原罪,没得狡辩,反而开始帮她分析哪个适合当对手,“农家新的六堂堂主里,实力最弱的应该就是……共工堂主田仲!?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个菜鸡,你要是和他打说不准能赢,我没见到人做不出准确判断,不过至少有六成可能是你赢。” 焰灵姬双手抱着胸前两坨肉,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不悦的盯着车厢外的古寻,哼哼唧唧的说道,“既然我大概率能打赢这个田仲,其他几个说不定也能打赢呢。” 古寻摇了摇头,“其他的几个……田猛,陈胜,朱家,司徒万里,哦,还有那个谐星田虎……” “什么谐星?”焰灵姬听的不是很真切,似乎有个没听说过的词呢? “呃……没什么。”古寻随口敷衍过去,“剩下的这五个就比田仲强多了,我说武功上。” 如果比心机,田虎那个憨憨得排到古登堡界面以下,深入地核。 “这五个你单打独斗的话,落败估计是必然的,最多只是时间不同而已。” “呵呵……”焰灵姬要多敷衍有多生硬的笑了两声,也懒得为自己辩驳了,改为鄙视农家的那群人,“按你说的,就他们这点实力,还敢来找你寻仇,送死吗?罗网给你的消息准不准确啊?” 古寻身体后倾,靠在马车厢边框上,懒洋洋的回道,“你要明白,农家在江湖上最享负盛名的还是人多势众。” “这一次农家对付我的主力,从来都不是那六个半吊子水平的新堂主,而是六堂弟子。” “靠人堆吗?”焰灵姬玩味的笑了笑,就算农家真有十万弟子,恐怕全派来也未必够啊…… “他们会来多少人?” “按照罗网的消息,应该是六堂各出六百人,共计三千六百人。” “为了对付掌柜的你,他们倒也够舍得了……”焰灵姬讥笑着说道,语气里满含着对农家的嘲讽,“不过这六堂还真是‘齐心协力’啊,出人都得这么均分。” “呃……”古寻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按照罗网的情报,农家这么安排不止是因为每一堂都不愿意多损耗力量,更重要的是农家六堂弟子各只掌握一小部分地泽大阵,虽然同堂的弟子也能摆出阵法,威力却不如各不相同的六堂弟子协力摆出的阵法。” “当然,不同堂口的弟子之间没有经过训练,默契不足,阵法的威力也会削弱,总的而言……” “总的而言,农家弟子压根就摆不出全盛状态的地泽大阵是吧?”焰灵姬非常灵性的说出了古寻后半句话,接着顺便开了个地图炮,“你们中原人内斗起来可真是厉害啊。” 古寻也不客气,回嘴道,“呵,说的好像你们百越不斗似的,天泽怎么成的废太子?” “那……那是韩楚两国的阴谋算计导致的。”焰灵姬为自己的家乡狡辩道。 “呵呵……”古寻抱以冷笑回应,不过还是解释了农家的情况: “农家的情况跟你想的可不一样,他们六堂,合则死,分则生。” “嗯?你说反了吧?”焰灵姬感觉话有些不对劲呢。 “没有错,就是合则死,分则生。”古寻继续解释道,“农家六堂倘使齐心协力,合六为一的话,确实有能力超越诸子各派,真正成为江湖第一大帮,然而……除了农家自己,没人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莫说诸子各派,就连各诸侯国都不愿见到这一幕,所以农家不能合六为一,否则就会遭到全天下的围攻,农家再强也扛不住。” 7017k 第五百四十二章 汇合 冷冰冰的解释传入焰灵姬耳朵中,让她不由的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又憋了个地图炮出来,“……你们中原人就是算计多。” “……”古寻让焰灵姬这话噎的后面半句一时没说出来。 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又往地图炮上拐,什么毛病? 沉默了一下后,古寻还是将最后一句话给说出来了,“……农家的先辈应该心里有数,所以才将六堂分割的那么彻底,使得农家与其说是一派,不如说是六个堂口的联盟,不过过分的独立肯定会导致六堂内斗……斗了这么多年,估计就算没有外部压力,六堂也不可能齐心合力了。” “好吧……”听完这后半句,焰灵姬也只有干巴巴的如此感慨了一下。 “不过既然那六个新堂主压根没用,他们还会来吗?” “会的。”古寻语气带着浅淡的笑意,“这场行动的主题毕竟是复仇,为六位老堂主复仇,他们这些接班人哪有不来的道理。” 焰灵姬一想也是,接着问道,“所以……你要再杀一茬农家的堂主吗?” “不能杀了……”古寻颇为慨然的回答道。 “不能?” “农家的高层,诸如侠魁田光,亦或者六大堂主,他们都有着各自的谋算,为了名,为了利,说不准……还有为了所谓的天意的,这些人的死活我不在乎,但是接连死两茬堂主的话,农家的管理怕是就崩溃了。” “这一点我就不能不管不顾了,农家弟子在水利农工等各方面对七国百姓都颇有助益,倘若农家的管理层崩溃了,这些弟子也会化作乌合之众,从助力变成暴乱,不知道会波及多少无辜之人。” 古寻的语气带着一种颇为遗憾的感觉,“所以,这一次就只教训教训对方为算,不杀人了,当然,如果是被你或者陈和失手给打死了一两个,那倒无所谓。” 焰灵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自家掌柜的作风,江湖人死多少都行,但是最好不要波及大量的无辜百姓,“也就是说,全死不行,死一两个实力弱的无所谓?” “就是这样!”古寻予以肯定道。 ……………… 离开桑海,古寻呵焰灵姬就沿着西南方向行进,顺着齐长城至箕县,再由那里过长城,然后就能进入楚国的淮北郡了,顺便一说,箕县正南大概百十里的地方就是莒城,昔日的齐五都之一,也是当年齐王建的亲爹齐襄王躲避五国兵锋时待的地方。 这座在乐毅伐齐的时候都没有陷落的城池,最终还是丢失了,彻底落入了楚国之手。 其实古寻也可以顺着海边南下,风景要更加不错一些,但是这年头临海城市不多,真顺着海边走的话,等他们俩过了琅琊就只剩下荒地了,大冷天的一直在野外漂着不合适,所以最后还是选择绕点路往西边拐一下。 如预计所料,他们俩成功的在箕县和陈和汇合了,准确的说是对方早几天就到了,一直等着他们俩。 箕县县城不是什么大城池,远不如和他理论上同级的桑海城繁华,城中最豪华的客栈也不过和……好吧,比有间客栈还是强上不少的,而陈和则就守在这间客栈等待着古寻,三人十分顺利的碰面汇合。 三人的关系那么熟,也没谁会客套寒暄,安顿收拾好之后,齐聚在古寻的客房内。 古寻伸手在陈和身上拍了拍,仔细感知了一下他体内重修的奔雷真气,略显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虽然进度不快,但至少稳扎稳打,没有冒进,保持住就好。” 陈和木讷的点点头,“我会记住的,先生。” “这一次正好实战熟悉熟悉奔雷剑法,毕竟你已经修习十年有余的枪法了,身体肌肉已经形成习惯,不能一味的练内功。”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和点头附和道。 无聊的焰灵姬正拿着古寻的六阶魔方随意摆弄,不过就是瞎玩而已,她到现在都还没玩明白三阶的呢,此时顺嘴插了一句话,“农家的人什么时候动手啊?” “唔……”古寻想了一下,“至少也要等我们过了莒城吧,太靠近齐楚边界他们估计会担心惊动齐国。” 陈和沉声接话道,“那就是大概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那就是还得赶几天路了呗……咱们在这儿先歇歇?”焰灵姬提议道。 “不用,等到了莒城再休息不晚,那里更合适,环境应该也更舒服一些。”古寻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焰灵姬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在哪歇都无所谓。 古寻又扭头看向陈和,“怎么样,你方便跑那么远吗?” 陈和和他们两个闲散社会人士不同,身上有正职工作的,而且还是最麻烦的谍报工作。 “可以。”陈和毫无表情的冷脸晃了晃,表示无所谓,“这几个月我都不会有任务安排,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那就行。”古寻好奇的追问了一句,“不过你怎么任务都被停了?” “三月初,王上朝会秦国,需要我随身保护,因为需要重修武功,王上担心我来不及恢复实力。”陈和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焰灵姬又插话道,“那你还跑来找农家的人打架,时间不会来不及吗?” 陈和瞥了她一眼,不太想跟蔡姬废话,最后还是古寻跟自家小媳妇说道,“三月份的话,时间差不多够,况且和农家的人打一场,对于陈和的实力恢复也有帮助。” 七剑武功重视内功修为是不错,那也不代表谁都可以放弃剑招,无脑用真气去碾压敌人。以陈和的内功天赋,再加上他的年龄,这辈子估计都无望达到那种程度了。 这一点谁都不例外,包括七侠也是如此,虹猫它们实力还不够强的时候,也得跟人家拼技术,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当然,后来像虹猫那样实力提上去以后,那就是只要我没伤,状态完好,那咱们就拼大招吧,看谁威力强,嗯……我虹猫先炸座山给大家助助兴。 以陈和的天赋,外加上年龄,这辈子都无望这种境界了,呃……不是炸山,而是以绝对高深的内力修为碾压他的对手。 7017k 第五百四十三章 老将军 农家选择的动手时机正如古寻所料,放在了他们三个人离开莒城之后。 一来就如古寻所说,不想惊动到齐国,二来则是因为过了莒城之后有一处绝佳的伏击地点——焦原山。 此山位于莒城以南几十里路的地方,是一座横山,自东望西横亘在莒城下方,山不高,也不长,但却是一座砂石山,水土贫瘠,草木匮乏,并无藏身躲避之处,而且山虽不高,东边却紧挨着百仞悬崖,理论上即使是一等一的轻功好手也难以从那里逃生。 这种地形,让农家只需要从西边堵住古寻一行人,就可以保证对方很难逃走。 当然,这只是农家众人的一厢情愿,实际操作起来的话…… 农家至今仍旧以为古寻不知道他们的伏杀计划,因为理论上,他们把消息封锁的很严密,三千余名弟子都是各堂精锐,属于可靠的心腹,全部暗中分散前往hb郡再集合,而且也并没有告诉他们前往hb郡究竟是做什么。 可惜都是瞎折腾,下边的人消息封锁的再好,也顶不住你高层有人屁股不干净。 ……………… 焦原山周遭,农家的三千六百名弟子已经按照计划到了指定的位置,只等接收到信号就全面发动,围堵目标。 山峰西边高处,农家的一应高层都集中在了这里,主要就是七个人,侠魁田光和六大堂主,至于各堂总管都没有来——这场行动为了隐蔽,农家在尽量遮蔽自己闹出来的动静,耗时颇多,各堂需要有人坐镇管理,省得被人发现异样。 “侠魁,诸位堂主,目标就要进入预计的伏击范围了。”一名农家弟子前来传信。 田光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这场行动比他预计的要更加顺利,古寻竟然没有偏离方向,非常直接的靠近了焦原山: “好,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背着厚重宽大的巨阙剑的陈胜闻言左手握拳一捶右手,“太好了,这次一定要古寻为我师傅偿命!” 陈胜觉得他们这次稳得很,三千六百名六堂精锐,联手摆下地泽二十四大阵,你就告诉我怎么输!怎么输! 朱家这时候脸上挂着沮丧的表情,声音低沉的插话道,“此次复仇行动估计是十拿九稳了,不过一次出动这么多弟子,回头怕是齐楚两国那边都要有些麻烦了。” 田氏一族の希望,田虎这时候哼了一声,“怕什么,等到咱们杀了目标,弟子就地解散就是了,我们农家弟子遍布天下,凭什么不能来齐楚之地?” 虽然虎哥语气不是很好,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田猛出言支持自己弟弟道,“二弟说的不错,只要咱们事情办的干净利落一些,倒也不虞齐楚两国问责。” 一脸和善的社交笑容的司徒万里插话道,“齐楚的问题不大,主要还是秦国,伏杀他们的国师,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咱们在那边都要销声匿迹了。” 唯一没发言的堂主田仲,仍旧不说话,乖巧的缩在田氏兄弟身后,静静的听大佬们谈笑风生。 田光用余光注意着这六名新堂主,心中不由暗叹,真是心思各异啊……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压制他们多久? “虽然后果严重,但为六位老堂主报仇是必须做的,些许损失不算什么,秦国也不会为了一个已死之人跟我们农家死磕到底。”田光按下心中杂念,出言总结道。 田虎一听又来劲了,牛气哄哄的跟着附和道,“就是,这么大的仇不报,日后江湖上怎么看待咱们农家?必须他娘的弄死古寻!” 这一次其余五位堂主都没出言否决,齐齐点头赞同了。 这次行动之所以能够通过六堂决议,根本上还是为了面子问题,报仇心切的主要还是陈胜。 面子,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无形无质,但对于江湖人而言却是个重要的东西,这玩意可以卖,却不能丢,而对于背负着江湖第一大帮这个虚名的农家来说,它尤为重要。 农家六大堂主死于秦国国师之手这件事,江湖上基本算传开了,他们要是不报仇,就等于让农家的颜面彻彻底底的在古寻这里折一次,不仅农家十万弟子接受不能,还会影响到农家招收新弟子。 毕竟你堂堂第一大帮,十万弟子,结果让一个人给折了面子,这说不过去啊! 所以他们才会同意田光的计划,调集了如此多的人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说话间,山下的农家弟子已经动了起来,田光等人位于几十丈高的峰顶,一个个目力也都不错,山下的情形也都能大致看清,心中明白,目标已经入瓮了。 陈胜手中巨阙一舞,带起一道剑风,扛在肩颈上,冷声说道,“我要去会会这个秦国国师,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你们呢?” 田虎看了眼自己的大哥,他虽然是个憨……心直口快,但一般遇到选择题,还是知道去看田猛的意思,而非自己大咧咧的做决定。 田猛微微颔首,“为老堂主报仇,我等岂能都在这山上旁观,是得走一遭。” 朱家切换到了‘喜’面具,摸着面具上长长的须子,附和道,“说的也是,何况还有个搅局的人要处理,那咱们就一同去见识见识这位国师大人吧。” 这个决定自然无人反对,他们六个都觉得这把很稳,没啥危险。 “那侠魁您?”朱家这时候又问田光道。 “你们先去,我稍后就到。”田光看着山下的动静,如此回道。 六人也不在意,一同离开了,留下田光独自一人观望着山下,虽然情势一片大好,但他心中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是错觉吧?就算古寻有着以一破千的战绩,但这次他面对的可是三千六百名摆下地泽大阵的农家弟子,绝无幸免之理…… 田光摇摇头,散去脑中的异样感觉,拿起自己的兵器,也纵身离开了山峰。 六大堂主都下去了,他这个侠魁自然也不能缺席,反正这回优势在己方,没有问题的,没什么好怕的,等击杀了目标,他回去就着手整顿六堂…… 反正他就是一边赶路,一边给自己插旗。 7017k 第五百四十四章 所谓围杀 山下,喊杀之声震天彻地,农家弟子包围的中心,正是古寻那辆心爱的宝马车。 此时古寻正握着马鞭,一脸悠哉的坐在马车架上,岿然不动,只是偶尔看到有农家弟子凑上来,才会挥一挥马鞭,将人抽回人堆里,至于是死是活,他没在意。 相比较表现悠闲自在的他,陈和和焰灵姬两人就要忙碌的多了,他们俩一左一右的护在马车两侧,应付着不断涌上来的农家弟子。 这一次田光他们下达的是必杀命令,所以农家弟子压根不等上面的命令,确认目标没错,就悍然动手了。 三千六百人,一层又一层的将马车死死的裹在中央,如同一个磨盘,有条不紊的消耗着中央处的目标。 地泽大阵的效果就是可以让摆阵之人气机相连,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把多个人的力量叠加到一个人身上,就像被古寻干死的那六个老堂主,不过这些寻常的农家弟子摆的地泽大阵达不到他们那种效果,不然的三千六百人的气机连接到一起,直接逆天了。 他们所能做到的,只是相离较近的农家弟子可以互为支援,气机相连,不过这也等同于将三千六百人连在一起了,不过就是要将一个大网络,划分成诸多小网络而已,这使得他们的单体战力其实还是很差,但是续航能力变得强了很多,简单来说就是这些农家弟子的hp还是会掉,但mp等同无限,并且上限翻了几倍。 换言之,消耗战无敌。 陈和和焰灵姬每打伤或打死一个农家弟子,立马就有新的轮换上来,至于那些死伤的弟子呢,死的不用说,伤的不严重的,缓口气人家满状态又能上来了,伤的重的则带着死掉的尸体退场,反正人还很多。 外加上这些农家弟子的实力上涨幅度虽然不大,但也不是能完全忽略不计的程度,现在状态不好的陈和和实力本来就半吊子水平的焰灵姬应对起来也颇费手脚,打了半天农家也不过才死伤几十个弟子,大部分还都是伤,死的很少,反而是被古寻抽死的人更多一些。 就在陈和二人勉力支撑时,农家弟子却停手了,齐齐后退,围成一个圈戒备起来,一道抑扬顿挫的中年男子声音从农家弟子身后传来: “陈和老弟,我等此次只为秦国国师古寻而来,你就不要掺和了吧!”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个矮胖矮胖圆滚滚的身影从农家弟子身后走了出来,与他同时,另外五个身形各异的人也从不同的方向走了出来。 正是农家的六位新堂主。 说话者是朱家,目的自然是劝陈和离开。 自从陈和正式被编入稷下卫,执行了几次任务之后,就因为比较特立独行,和其他隐于暗中的稷下卫略有不同,稍微……高调了一些而被其他势力注意到了。 农家这次行动已经算是得罪死秦国了,自然不希望再招惹到齐国。 当然,如果劝不动,那他们也不会要陈和的命,大不了打伤了送回临淄。 司徒万里这时候也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笑呵呵的劝说道,“是啊,陈将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卖我农家一个人情,日后必有回报。” 陈和冷冷的瞥了他们俩一人一眼,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他没用奔雷剑,只是从齐国国库里随便找了把不错的剑,因为奔雷心法修炼的还不到火候,用奔雷剑有点……重。 农家众人一看他这动作,也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田虎一听不高兴了,叉腰冷哼道: “哼!不识好歹!” “你以为我不敢弄死你吗?” 焰灵姬见他这牛逼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不知死活!” “你!”田虎这个暴脾气,当即瞪向焰灵姬,但也没有动手的意思,“算了,老子一般不打女人,尤其是你这种快死的。” 事件真正的中心主角——古寻,此时坐在马车sr有兴致的看着田虎,农家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虎哥了,连陈胜他都得排在后面。 今日正式见面,果然,这股子天老大,我老二的气魄……熟悉的感觉,不愧是虎哥! 最重要的就是,在这个人均说话有毛病的世界里,直爽的虎哥真是一股清流啊…… 不过乐子看到这里也就可以了,再看……再看笑出声了多不合适。 “好几千人……可真不少,农家不愧是人最多的帮派啊,手笔不小。”古寻跳下马车,环视一圈后笑着说道。 田猛这时候说话了,一上来就很模式化的要占据道义制高点,“国师古寻,你杀害我农家六大堂主,我等今日便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来。” “停停停。”古寻摆了个打住的手势,这类废话他以前听的太多,实在不想再听,“杀人就杀人,你扯什么道义礼法啊,你怎么不说说你们那六个堂主为什么会死在xy呢?” “一群土匪一样的人物,还想讲道理吗?”古寻挂着讥讽的微笑,轻声说道。 被自己眼中的将死之人嘲讽,田虎当然不能忍,立刻回嘴道,“道理?怎么不能讲道理,拳头大就是道理,老子现在就是道理!” 农家的其余五个堂主闻言都有些嫌弃田虎,感觉这家伙跟自己画风完全不一样,连田猛这个当哥哥的都有些头疼。 “国师大人,其余不论,你杀害了我农家六位堂主是不争的事实,我等复仇自然合乎江湖规矩。”朱家换上了怒意面具,沉声接话道。 陈胜则很不耐烦的一挥手,厉声说道,“和他废话什么,赶紧杀了他,为师傅他们报仇!” 农家弟子闻言,也不再继续戒备,呼喊着再度动手,六位堂主没有冲在前面,反而稍微躲在众多弟子之中——不管嘴上叫嚣的多厉害,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今天杀人就靠人海战术,他们几个要是被古寻盯上,说不准会被人一套带走,彻底凉凉。 古寻看着汹涌而来的农家弟子,微微摇头叹息道,“地泽大阵确实不错,可惜啊……” “可惜你们就是不明白,人多有时候是没用的。” 喊杀声中,古寻轻微的呢喃声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这一次,陈和和焰灵姬没有再和农家弟子纠缠,反而一人找上了一个堂主交手,而古寻抬手一招,长虹剑虚空浮现,落入手中。 陈和找上了在场中杀气最浓烈的陈胜,而焰灵姬选中的则是最没存在感的,也是最弱的田仲。 她不认识田仲,但是古寻跟她说过——等你见到农家的那些新堂主,一眼就能找出来最弱的那一个,现在一看,果然一眼就能挑出来。 7017k 第五百四十五章 御剑杀敌 其实倒不是田仲看上去有多弱鸡,但是和其他五个奇形怪状,姿态各异的堂主相比,比如陈胜啊,朱家啊之类,就显得太普通了,长着大众化的脸,用着普通的短剑,穿着寻常的衣服,偏偏身份是个堂主,胸口挂着那老大一串七星珠草,显眼无比。 你不是弱鸡谁是? 都怪同行衬托! 焰灵姬和田仲的对决,无疑是菜鸡互啄,和古寻最先预料的差不多,焰灵姬的实力确实要比田仲略高一筹,上来就完全压制住了对方。 二人的真实战力相差仿佛,不过田仲有些被焰灵姬克制。 共工堂的绝技春寒断掌听名字就知道是阴寒属性的武功,天然被焰灵姬的火巫术压制,在自身实力不超过对方的情况下,哪怕一点点劣势也会被数倍放大。 当然,如果反过来,田仲比焰灵姬强一些的话,这种情况同样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冰与火从来都是互相克制,此消彼长。 面对火巫术制造出来的炽热流火,田仲只能左支右绌,勉强支撑,就这还是靠着周遭的一些农家弟子的帮助。 与焰灵姬相反,陈和那边的情况就不怎样了,如今内功修为还未完全恢复的他偏偏找上了天生神力,足以挥动重达百斤的巨阙的陈胜。 巨阙在陈胜的巨力舞动之下,宛如寻常剑器一般剑光四散,掀起阵阵啸风,势大力沉的同时又不乏迅捷,赤红色的剑芒在半空中闪烁悦动,力道足以裂石开碑,连周围的农家弟子都躲得远远的,以防被误伤。 陈和如今内力不够雄厚,根本无法正面硬接巨阙的兵锋,而奔雷剑法又不善于借力打力,只能借助快如奔雷的身法和对方周旋,即使如此还是免不了要硬碰硬几次,被巨阙的力道震得内息不稳,完全落入下风。 其实他如果找田猛,朱家……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像面对陈胜这般吃亏。 古寻眼角的余光将周遭一切都收入眼底了,自然也知道陈和一眼挑中了五个里面最不适合的选项,但没有试图阻止对方,反正不会死,吃点亏也不是坏事,同样算是一种磨练。 至于他本人,虽然取出了长虹剑,但并没有执剑迎敌的打算,对付这些辣鸡,没必要用那么费人力的方法。 喊杀着冲向古寻的农家弟子发现,自己等人的目标不知耍了什么戏法凭空变出一把剑之后,并未直接反击,反而将剑抛向半空,手掌随之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然后……那把剑就飞了起来。 御剑术!谷 炽热如虹的长虹剑化作一抹坠入人间的太阳神火,剑身上燃起泛着淡淡金芒的灼热火焰,在自己的主人周遭盘旋流转,炙热的高温灼烧的空气扭曲变形,令古寻的身影变的模糊不清。 不过周围的农家弟子也用不着去看古寻了,长虹剑倏然而逝,他们也尽数被一剑封喉,得益于高温的长虹剑气,伤口全部焦黑干枯,滴血不见吗,非常干净。 一眨眼的功夫,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农家弟子就全部交待了,死的无声无息,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被骇住了,后面的农家弟子全都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连没有被人缠住的四位堂主都停下了原本的动作。 他们刚打算去帮帮陈胜和田仲——确切的说是朱家和司徒万里打算去帮陈胜,田猛田虎打算去帮田仲,拿下陈和和焰灵姬,虽然没谁觉得抓住人质能威胁古寻束手就擒,但是……闲着也是闲着,是吧? 不过被古寻这一吓,四个人顿时躲得严严实实的,不敢随意冒头了,刚才那一剑太快了,他们自认以自身的实力,稍有分心的话恐怕也会和那些死掉的农家弟子一个下场。 古寻没有理会他们几个,本来就没打算杀他们,无须挂心,仍旧貌似专注的变幻着双手结成的法印。 这个世界里,阴阳家的阴阳术,南疆巫师的巫术,施展的时候都需要结印辅助,嗯……大概道家的道术也是如此,不过归根到底都是玩真气和内力的主儿,没有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结印的根本目的就是以特殊的动作辅助真气运转,加速施法动作,也会一定程度上加强威力。 内力越深厚的的人,结印的帮助就越小。 理所当然的,以古寻的内功修为,这种行为对他毫无意义,所谓的加成全部趋近于零,他的施法速度已经不能再快了,威力也没得强化了——顺便一说,焰灵姬也不需要结印的动作,几乎可以随心所欲的瞬发火巫术,不过她是因为自身的天赋异禀,外加身上纹有效果特殊的焰灵纹身可以提高火灵真气在体内流转的速度。 古寻之所以用御剑术迎敌,还装模作样的结印,目的主要是为了欺骗农家众人的认知,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当然,也是懒得做大动作,御剑术只消耗真气,不需要他做任何动作。 和墨家不同,农家对于古寻还有些更重要的作用,现在既不适合把对方打残,也不适合让他们彻底对自己胆寒,所以对于这次伏杀,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以雷霆手段直接收割掉这三千六百名农家弟子。 对于这个计划,御剑术是个不错的选择,看起来花里胡哨,但实际威力其实平平无奇。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的主调还是武侠,内力和真气才是根本……至少对于人类而言,真气离体就要弱三分,离得越远威力越弱,所以兵器只有握在手里的时候才是最强的,就连盖聂百步飞剑,想要保证最强的威力,他人也得紧跟着剑一起飞,不能离太远。 御剑术……真气不仅要离体,还得控制剑,为了效果最大化最好还得再分润一部分真气灌入剑体之中产生剑气,而且还不能飞的太慢,否则威力会大打折扣,连着四五层削弱,效果可想而知。 古寻的御剑术还比较特别,是绑定在长虹剑上的,只有用长虹剑才能御剑,用其他的剑当然也能强行以真气御使,不过效果嘛……还不如直接用御物术,纯粹是费力不讨好,而且有个很重要的区别,那就是不能载人飞行。 第五百四十六章 又是一把名剑 这批农家弟子到底是精锐,虽然被古寻的御剑术吓了一跳,但是稍作犹豫之后,还是源源不绝的扑了上来。 古寻自然照单全收,来多少死多少,不过他一边杀人,一边也在移动,一来防止自己心爱的宝马车被波及到,二来也是怕尸体堆积,影响动作。 同时,他还刻意收敛了长虹剑飞行的距离,在旁人看来,似乎他只能操控剑在周身一丈来远的范围内飞行,目的当然也是为了误导迷惑农家的人。 农家的六位新堂主他不打算杀,侠魁田光暂时他也不打算杀,但是这批农家弟子会死多少,就看田光他们什么时候放弃了,如果对方头铁,他不介意全部杀光。 朱家四人此时也凑到了一起抱团,面对生命威胁,平时的嫌隙被暂且压下了。 “这个招式,貌似是……”朱家换上了哀伤面具,语气凝重的说道,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道家的以气御剑之法。”田光拿着一把看起来颇为古朴大气的无鞘长剑终于也来到了战场。 田猛皱着眉头分析道,“难不成这古寻还和道家有些渊源?” “道家总部就在太乙山,若是和秦国有所勾连倒也正常,不过此前从未探听到过任何此类消息啊……”朱家摸着面具下的假须,语带疑惑的接话道。 性子急躁的田虎一挥手,不耐道,“还管什么道家不道家,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咱们的人跟韭菜似的让他一茬一茬的割,死伤惨重啊!” 几人闻言顿时沉默无语,这何止是死伤惨重,面对古寻,农家弟子压根就没伤者,全都是当场毙命……所幸至少都是全尸。 原本他们想着古寻会和刚才的陈和一般,被三千六百名弟子摆下的地泽大阵缠住,慢慢磨死,他们知道伤亡肯定是有的,而且不会小,但现在的问题是……死的太快了,几句话的功夫,又死了几十人。 田光见自家的新堂主们都没话说了,只得自己开口道,“御剑之术虽是道家秘传,但也未必就代表古寻和道家有关,这个暂且不必忧虑。” “至于古寻本人……就我所知,御剑术对真气消耗极大,难以久战,所以……” 田光的所以没说出来,但意思大家都懂,所以只能用农家弟子的性命去消耗他。 虽然原计划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江湖人刀口舔血,死亡一事宛如家常便饭,常伴于身,他们能跻身农家高层,心里也早就有所准备,但是真的亲眼目睹农家弟子宛如割草一般倒下,他们几个作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啊…… 又过了片刻,农家弟子又死了一大片之后,田光沉不住气了,他身为侠魁,就这么躲在一旁看着弟子上去送死,不论是出于本身的不忍之心,还是他的身份使然,都要求他做些什么。 “诸位堂主,请助我一臂之力吧。”看了看身边的四位堂主,田光出言说道。 司徒万里手一伸劝阻道,“侠魁,农家近日局势动荡,不可亲身犯险啊。” 虽然是怕死的从心之举,不过司徒万里还是聪明,理由找的很不错,农家因为六位老堂主的死,新旧权力突然交接,自然有些局势不稳,理论上身为领袖的侠魁可不能出事。 当然,他这话虽然只说了田光,但是已经无形的带上了他们这几个新堂主了,他们同样也不能出事。 田光手一抬,制止道,“不用担心,有地泽大阵在,没那么危险。” 他们也是农家弟子,自然也能融入这三千六百人……现在没那么多了,三千多人的地泽大阵之中,而且他们几个掌握的还都是最为重要的几个节点。 可惜缺了陈胜和田仲,还是不能布下完善的地泽大阵。 想起陈胜和田仲,田光不由用余光关注了一下这二位。 情况都不怎么样,陈胜好点,还是占据上风,但是陈和越打剑法用的越纯熟,已经可以勉力抵挡住他了,而田仲自然是越打越血崩,一个用掌法的人,愣是让焰灵姬把惯用的左手袖子给烧没了,眼下处于完全溃败的状态,主要依靠农家弟子的帮助苟命。 不过他大概也是看见了朱家他们这边局势不是很好,倒也没有出言求救,反正死不了,就是狼狈点,忍着呗。 田光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心底有些无语,田仲真可谓是农家有史以来最弱堂主,竟然让个百越巫女打成这德行,而且还是在有地泽大阵辅助的情况下……魁隗堂的主管实力都比他强! 不管心里多难受,他也没办法更改,六堂堂主不是他一言而决的,这次六大堂主全灭,农家决策层陡然一空,他对新堂主任命的干涉程度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地步了,但田仲得到了田氏一族的全力扶持,他也只能接受。 菜就菜吧,慢慢练,眼下还是先搞定主要目标。 田光纵身一跃,灰白色的头发在猎猎寒风之中抖动飘乱,古朴长剑一挥,青绿黄白四色剑气溅射而出,迎向了在空中嫌弃一波波热浪的长虹剑。 农家四位堂主紧随其后,田猛田虎各从一侧突袭,司徒万里则合拢手中两扇半圆刃钺,变作一个圆形带齿巨轮,而后手腕发力,掷向古寻,朱家手指连点不辍,几道隐蔽难察的隔空指力划出道道扭曲弧线,直指古寻周身大穴。 数道四色剑气连续撞上长虹剑,也只是稍稍阻滞了一下它,最后还是田光亲自用手中之剑才算将其彻底击退。 长虹剑在空中画个半圆弧线,瞬息间又落入了古寻手中,他随手一挥,先是磕飞了司徒万里的天命轮,顺便打散了朱家的三心二意点穴手指力,而后撤步闪身,轻松躲过田氏兄弟的夹击。 一番电光石火的交手之后,古寻随意的挽了个剑花,长虹剑剑锋指地,暂时罢手,看向了乱入战局之中的五个人。 农家之人也没有急着继续动手,再次改为围堵之势。 古寻的目光先是放到了田光手中之剑上,微笑问道,“这把剑似乎不一般呐?” 就刚才田光和长虹剑硬磕那两下,寻常剑器至少都该有俩豁口了,田光手里那把剑却完好无损…… 又是一把名剑。 7017k 第五百四十七章 持续放海ing…… 田光似乎也不着急取古寻的性命,一扬手中之剑,竖置于身前,左手二指并拢,缓缓拂过剑身,“此剑乃是工布。” “工布……”古寻思索了一下,“原来是八荒名剑,没想到除了巨阙,你们农家手里还有一把八荒名剑。” 工布,昔日楚王命相剑大师风胡子寻欧冶子所著三把名剑之一,另外两把分别是龙渊,以及伏念所持有的太阿。 三把剑是一个剑炉出来的,外观上也稍有相似,工布看起来就和太阿似的,古朴内敛却又隐含大气,没太多花哨的地方,不过剑身比太阿略长,没那么宽。 古寻其实有点收集癖,虽然这些名剑他摸过之后就可以花钱换,但……能白嫖为什么要花钱? 罗网手里的越王八剑,以及诸子各派手里的那些名剑,他都有些歪心思,不过出于各种考量,暂时没下手,但是田光手里的这把工布倒是现在就可以拿走,反正回头他就下线了,不管是真死了还是假死失踪,都用不上这种吸人眼球的旷世名剑了。 田光一挥工布,剑尖重指大地,朗声回道,“侥幸得之而已,倒是国师大人手里的那把剑,不似凡品,却又和田某所知的任何一把名剑都相符,不知是否愿意赐教?” “呵!”古寻右手一抬,晃了一下长虹剑,“这把,叫长虹剑。” “……”田光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满是无语。 接下来呢?此剑的出处,何人所铸,有何名堂,这都不说光有个名字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不知道古寻那把如虹长剑的名字…… 古寻看得出来田光的无语,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 田光见古寻无意深入介绍,也不强求,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国师大人,你的实力确实超出了我等的预料,无怪六位老堂主会栽在你手上,但是今日我农家来了三千六百名弟子,你绝无逃脱的可能!” “御剑之术威力确实奇强,然而消耗定然不小,纵然是耗,你也会被耗死在这里。” 田光越说底气越足,声音也越发铿锵有力,似乎对于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他也确实深信不疑,不止是他,在场的农家之人都有这个自信。 古寻见他不急着动手,也乐得和对方闲聊两句,笑呵呵的回应道,“倒是自信,三千六百人……那又如何?” “如何?能让你今天十成十的走不出去!”田虎站在古寻侧方位,一脸桀骜的喊道。 虽然刚才古寻随手一挥就打退了他和他大哥两个人,甚至他的手被震得现在虎口还发疼,但是……老子这边人多,说话就是硬气! “恐怕不够……”古寻一脸遗憾之色的摇了摇头,然后给农家人算了道简单的数学题,“你们挑的伏击地点不错,东面是悬崖,南面是无处藏身的山峰,只需要围住西北两侧即可。” “不过即使只有两侧需要围堵,也得不少人,三千六百人……听起来多罢了,只要减员超过两千,剩余的人就无力组成严密的包围网,只需要我拖住你们,焰灵姬和陈和就能安然脱身。” “等他们走了以后,我想离开更加没人能拦得住了。” “呵!”虎哥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好大的口气,减员两千?你他娘的倒是给老子减个看看!” “……”田光无力的瞥了一眼田虎,对于这个他也是糙人无话可说了,只能完全忽略不管,对古寻说道,“我等知道国师大人曾在新郑以一破千,打败了韩国大将军姬无夜及其麾下的一千余名禁军士卒,不过……布下了地泽二十四的农家弟子,可不是韩国的禁军能相提并论的。” 韩国的禁军,就算不是七国最弱,那也绝对是倒数前三,有一说一,虽然农家对军事不算精通,但是数量相等的情况下,田光还是有把握吊打韩国禁军的,古寻能对付一千韩军,不代表能应付三千多农家弟子。 “纵然国师大人真的有能力让我农家弟子折损过半,恐怕到时候你也油尽灯枯了,焰灵姬和陈和也许能逃,但国师你,还是难逃一死。”田光话说至此,语气中的杀意凛然爆发。 “呵!”古寻嘴角一咧,没有试图争辩,而是再度抛出了长虹剑——御剑术! 不过先动手的不是他,而是话音刚落的田光。 田光粗布棉鞋在地上一踏,整个人弹射而出直奔古寻,九星珠草挂在肩上随风抖动,工布剑上缠绕着四色剑气蓄势待发。 田氏兄弟,朱家,司徒万里反应最快,紧随其后,再次一同动手。 其余农家弟子反应稍慢,但也紧跟着冲杀上去。 古寻驻足不动,手上动作不断,划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体内汹涌的真气开始溢出身体,将整个人笼罩在焰色流光之中,长虹剑上的剑气锋芒比之先前再涨三分,后发先至,率先击退了田光,接着剑随意动,接连迎向田猛四人,同时也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农家弟子。 只见战场核心地带,一道焰色流光,宛如飞虹,围绕着古寻周身丈许之地,盘旋流转,萦绕不息,所有人的攻击全被阻隔在外,无论是农家的侠魁田光,还是四大堂主,全都难以靠近。 田光的情形是众人中最好的一个,一边抵挡疾驰飞舞的长虹剑,一边还有余力去救下几个即将丧命于长虹剑下的农家弟子,而田猛等人则要吃力的多,只是勉强维持,借着地泽大阵相互勾连气机带来的续航能力倒是自保无虞,但是救人是没可能的。 其实就这都是古寻放s……海的结果。 农家众人里,田光的实力最强,几乎已经靠近了六指黑侠那一批世界最顶端的绝世高手之境,属于顶尖高手里的第一梯队,即使是罗网曾经的那些天字一等都稍逊他一筹,他是有能力在放水状态下的古寻攻势下支撑,但是农家那四位堂主…… 朱家和田猛的实力差不多接近现如今的纵横,勉强跻身顶尖之列,而司徒万里和田虎就要再差一筹,即使有地泽大阵加持,也还是得古寻暗中再另外放海才能安然无恙。 只能说他们现在还太年轻……所以更不能杀,再杀的话农家恐怕就得找些炮灰级的人当堂主了,或者也可以找些七老八十半退隐的老前辈出山。 不论哪种都是丢人。 7017k 第五百四十八章 将终 田光此时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自己一方已经和古寻周旋了不少时间,弟子的伤亡怕是已经接近五百之数,可是古寻的气息丝毫没有衰落的意思,气势依旧高涨,长虹剑制造的剑光风暴中心,那股令人心惊胆颤的压迫感完全没有减弱分毫。 当然不会有衰落,这种强度的战斗,古寻能够打上一天,只能说十万金虽然贵,但是花的也是真值,要是换做没升级之前,他最多也就坚持一两个时辰。 不过古寻不会真的全程巅峰状态的和农家打下去,那样的话就和他隐瞒实力的初衷不符了,等农家的弟子死伤过千以后,他就会伪装作自己的真气开始不济了,等死伤超过两千之后,他就会表现得近乎真气干涸,但还是有能力对付田光等人,让焰灵姬二人先撤。 到这一步田光如果心里有数的话,就该放弃这场志在必得的伏杀了,如果他还是不死心的话……那古寻就会以这种半油尽灯枯的状态一直坚持到把剩下的人全杀了,再扬长而去。 古寻之所以坚持一定要农家撤退,而不是自己和焰灵姬他们俩一同撤退,主要就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宝马车,都开了好几个月了,有感情的,他担心自己人走了,农家会把车截走,或者干脆直接毁了。 谁知道农家会不会跟司马懿一样,对敌人的车特别感兴趣呢? 尽管有田光在,可以顺手救下一小部分农家弟子,农家的人手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的减少,田光等人也是越战越累,心累,同时也心寒。 现在这片区域上,已经遍地都是尸首了,几乎全是古寻杀死的,一部分尸体被农家弟子先带离了战场,但大多数尸体还是因为古寻御剑的威胁而弃留原地,再被战斗的余波波及到后,撕裂损坏,鲜血铺满干黄的地面,染上一层暗褐色,残肢断体散落各处,无声的诉说着厮杀的惨烈。 农家的弟子,包括他们的领袖,诸位堂主以及侠魁田光,面对着这血腥残酷的景象,都不由得为之动容,为之胆寒,这场战争比他们预想的要惨烈无数倍,但是杀戮与死亡惊骇了他们的心神,也刺激了他们的思想——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兄弟,一定不能放弃,杀死目标! 一切杀戮的源头,古寻,他淡漠的望着一切,冷静的面对着自己所制造的死亡,眼神古井无波,御使长虹剑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顿,继续一条接着一条的收割生命。 幸亏在真气所产生的光影效果下,田光等人看不见古寻残酷的表情和眼神,否则他们心中的恐慌只会更加剧烈。 虽然死伤惨重,但是田光等人却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清晰的察觉到战局中央处的那股气势开始衰落了。 此时陈和和焰灵姬两人已经不再和农家的人交手,因为打够了。 陈和已经借由和陈胜的生死战斗中彻底在实战中熟悉了奔雷剑法,反正现在他状态不好,横竖不可能打赢对方,古寻那边看上去也没他插手的余地,索性罢手了。 陈胜也无意和他纠缠,看到古寻跟割草一样的屠杀农家弟子,性情爆裂如他也不由有些恐惧,不过伴随着恐惧的往往是疯狂,所以他选择了也加入最惨烈的战局之中……虽然没什么意义。 焰灵姬则是觉得没意思了,田仲完全被她压着打,但是借由地泽大阵,她打不死对方,也耗不过对方,再打下去反而自己说不定会被耗到力竭,还是收手为好。 田仲没有借助地泽大阵和焰灵姬继续打消耗战的意思,虽然打到后面他可能会赢,但是刚才交手的过程也是真的凶险,万一不小心死了,那不是亏大了? 当然,他也没有像陈胜一样去掺和古寻那边的战局,自家人知自家事,那五个都比他强了不止一筹,人家能勉强在古寻的兵锋之下苟着,不代表他也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人更不立! 还是老老实实划水吧……这就是弱鸡的无奈。 其余的农家弟子都在前仆后继的杀向古寻,也无暇顾及并不重要的陈和和焰灵姬。 于是在一堆拼命的人里,就这么陡然多出来三个观战的人。 不过三人心情各有不同。 田仲自不必细说,害怕加畏惧。 焰灵姬则是嫌恶,嫌恶这血腥的景象,但并不害怕,也不为生命的消逝而喟然,整体而言心绪没有太大的波动,这场景虽然可称惨烈,但比之雁门关外,古寻将几万人整个从大地上抹掉那一幕,却又是天差地别了。 陈和倒是难得的心情有些沉重。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除非是真正历经过战场厮杀,见惯了死亡的人,否则绝大数人都难以坦然面对如此残酷的杀戮,陈和并不能例外,尽管明白这些人为杀先生而来,就该做好死在先生手里的准备,但明白是一回事,情绪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选择躲到角落,闭目不看。 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死去,所以不看,没毛病。 另一边,随着时间推移,战场中央的激烈程度也终于开始下滑了,农家弟子死伤已经近半,古寻的气势在自己的伪装下不断滑落,田光等人觉得他已经接近末路穷途,担心临死反扑什么的,动作开始越发的保守。 古寻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按照自己的计划大声喊道: “焰灵姬,陈和,你们先走吧!” 陈和闻言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看向焰灵姬,不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而是等在她的动作。 虽然他对蔡姬一贯是忽视不理的态度,但是看在古寻的份上,他当然不能让焰灵姬出事,眼下农家人手即使折损过半,也还是有些危险的,他得照看着点,不能自己直接跑了。 焰灵姬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朝包围圈之外跑了。 虽然想留下来继续看热闹,但也清楚古寻估计还另有自己的计划,担心自己留下会制造意外。 田光没有下令阻拦,直接放任二人逃离。 如果他们剩下的人手不能解决古寻,那么留下这俩人也是无用之举,如果可以杀了古寻……这俩人有什么用?浪费人手吗? 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集中所有力量,杀了古寻。 7017k 第五百四十九章 功亏一篑……大概吧。 陈和和焰灵姬跑的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连回头看都没看一眼,一溜烟就从农家弟子的包围中冲出去了。 田光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眼皮子不由抖了抖,古寻这俩队友……还真是一点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啊。 不过他心里也因为他们俩的举动而有些不安,他们和古寻的关系那么密切,却如此痛快的卖队友,恐怕是对被卖的古寻脱身有信心啊…… 古寻不管田光心里的思绪有多复杂,眼看到焰灵姬和陈和已经离开,手上动作一停,离体真气回拢,长虹剑散去了夺去无数生命的赤色剑芒,落入他手里。 田光见到古寻收剑的动作,不由自主的从中领会到一个讯号,当即大喊道: “目标已经力竭,不惜代价,全力进攻!” 古寻淡漠的眼神从田光等人身上飘过,权当没听见对方的喊声,也无视掉被田光之语激励的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农家众人,右手手腕一转,将长虹剑倒持于身后,随后左手之上真气凝聚,眨眼间化做一个刺目的小太阳,耀眼的光辉将靠过来的农家之人闪的双眼一亮,完全不能视物,而古寻则左手倒转,掌心向地,猛然一拍—— 长虹剑法——日照九州! 炽热的长虹掌力喷薄而出,重重的轰击在地面,力道却巧妙的没有倾泻而下将地面摧毁,反而尽数顺着地表蔓延至四面八方,好似爆炸一般的高压气流激荡而出,正面迎上了冲过来的农家众人。 噗!噗!噗!噗…… 吐血声不绝于耳,冲上来的农家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又全部倒飞了出去,伴随着身体的运动,还有空中一道挨着一道的喷洒而出的血雾。 除了侠魁田光以外,所有人都没能挡住这一掌的力量,连田猛等几位堂主也不能幸免,一个个全都飞出去跌落在地,脸色蜡白无血,身体挣扎着却无力起身。 古寻周身方圆三丈有余的空间直接被他这一掌给清空了,唯一一个孤零零的‘异物’,就是在古寻刻意放海之下勉强挡住了日照九州掌力的侠魁田光,三丈以外的农家弟子也被抛飞而出的其余农家之人的身体给砸了个人仰马翻,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 当然,同一时间古寻的戏也没有拉下,控制着自己的气势随着这一掌打出,进一步滑落,跌至谷底,衰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田光用眼尾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混乱场面以及一时之间冲不过来的其余弟子,担心古寻借此机会逃跑,一咬牙,按下被掌力震得脏腑翻涌的内息,强提一口真气,挥动工布剑,主动上前试图缠住古寻。 古寻要的就是他冲过来,刻意伪装成真气虚耗过度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铛! 一声脆响,长虹剑轻而易举的架住了田光的工布,古寻和田光凑到一处,四目相接。 “我很好奇,农家此前应该并没有针对我的立场,那你又是因为什么而派出了六大堂主来对付我的呢?”在这个短兵相接的瞬息间,古寻故意问道。 田光粗犷的脸上神情不变,似乎并不在意,但是心中却一沉。 之前六大堂主前往咸阳猎杀古寻的任务,有一个最大的漏洞,就是农家这么做的理由。 文信侯吕不韦的赏金还不足以勾动农家的高层一起出手,这和当年猎杀白起是截然不同的。 这个漏洞是有概率将隐身于他背后多年都未曾被旁人察觉到的昌平君给暴露出来的,即使……概率不大。 事实上,农家内部对此也有猜疑,这也是他这个侠魁威信大跌的根本缘由——你身为侠魁,却莫名其妙的让六大堂主葬送在咸阳,这算什么事? 天下间所有知道这件事详情的组织势力都在猜测个中的隐情,不过田光对他们都不是特别担心,这些势力都只需要严加防范即可,这么多年昌平君都藏住了,再藏这一次也不会有大问题。 唯有古寻……田光不知道当天六大堂主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毕竟他们不是什么专职杀手,知道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多嘴,以免暴露自己的出身来历之类的信息。 万一他们当天说了点值得深挖的信息,让古寻抓住了尾巴…… 工布剑丝毫没有停滞,交错纵横,一息之间,数道剑光闪出,古寻不慌不忙的一一挥剑挡下,几颗刺目的火星伴随着兵器的碰撞掉落在地,古寻装作看出了什么的样子,又一声低语,伴随着轻笑: “呵呵,看来确实有些有意思的事情藏在暗处。” 这时候,农家的其余弟子也又一次围了上来。 古寻瞥见此景,洒然一笑,向田光告辞道: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侠魁有兴致,咱们下次再做过一场。” “走?休想走!”田光当然不愿意让古寻离开,手上的攻势再猛三分,颇有些以伤换伤的意思,显然是打算不计代价的留下古寻。 可惜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刚才还能勉强挡住的长虹剑,突然之间力道大增,一剑劈下,震得田光虎口发麻,几乎裂开,右手力道不由一松,古寻贴身上前,闲置的左手捏住田光右手手腕,三指发力,一股酸麻的感觉顿时蔓延至田光整条胳膊,右手也彻底拿不住工布剑了,自半空跌落,而后被古寻早做准备,不知道何时已经空无一物的右手给一把抓住。 “这把剑,就作为今日之事的赔礼吧……” 剑一到手,古寻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力气刚刚恢复的田光右手空抓一把,落后半拍,抓了个寂寞。 之后古寻的身影开始在众多农家弟子间不断闪现跃动,消失又出现,出现再消失,田光想要去追却已经晚了半步,其余的普通农家弟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在一片慌乱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古寻离开。 陈胜等人看的干着急,他们要是能动,还有几率拦下对方,可内腑的伤势却让他们无力再动手,只能坐视古寻逃离。 7017k 第五百五十章 我又回来了。 就在田光几乎要气吐血的时候,本已经逃离了这场伏杀的主角,古寻却又回来了。 嘿嘿,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原本已经彻底从农家包围圈中消失的古寻,重新出现了,站在他那辆马车之上,抱着工布剑,好整以暇的看着农家之人。 田光下意识的就要下令让弟子赶紧把人给堵死,农家的那些弟子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动作也是往马车那边跑,不过却见到古寻左手下垂指地,手腕一扭,拇指和中指轻飘飘的一捻,一颗小石子顿时从地上自动飞到了他的手里,被拇指和中指捏住。 咻! 一声破风啸鸣之声穿过一个又一个农家弟子,直奔烈山堂堂主田猛……身边的一个农家普通弟子。 电光石火之瞬间,古寻手中的石子化作一道流光,精准的命中了那名农家弟子,将其颅骨穿透,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孔洞,红白之物缓缓自孔中流出。 “还要动手吗?”古寻夹杂着淡淡笑意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田光脸色陡然一变,阴沉了下来,陈胜等各堂堂主脸色也是一变,本就因为伤势煞白的脸更加难看了——呃……朱家例外,他戴着面具,烈山堂堂主田猛的脸色变化最大,一阵青,一阵白,眼神中也满是后怕,因为刚才那个石子就是从他眼前不足一指远的位置穿过去,打死了照看的他的农家弟子,石子稍微偏移一点死的就是他了…… 田光等人脸色变化就是因为意识到了古寻这一手的意思——农家的这六位新堂主的性命,他随时都能取走……田仲虽然没受重伤,但是对他的实力,田光等人都很有数,十成十躲不开那颗石子。 “且先住手!”田光无奈,只能冷着脸喝令众多弟子先不要轻举妄动。 这要是六个新堂主再折了,就算杀了古寻他们也亏大了,不……不是亏大了,农家都要崩了! 田光感觉自己牙花子都是疼的,为什么要让这六个家伙过……好吧,不过来也不合适。 之前田光之所以拉着他们几个应付古寻,就是担心回头普通弟子损伤太多之后,包围圈变薄弱了拦不住古寻,有几个高手阻挡以下的话,更保险。 虽然那个时候他觉得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不大,但是总归是做个保险,而且高层在场能激励弟子。 结果实际情况还真走到了这一步,可惜人先一步被古寻一招奇袭全部打伤,完全失去了预期的作用,刚才田光只能眼睁睁看着古寻逃走,就是因为没有帮手能稍微阻止一下对方。 现在情况更坑了,之前他们还只是失去了作用帮不上忙,现在完全成拖累了,反倒逼得田光投鼠忌器了…… 真是……刚才为什么不让人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几个货带走!? 田光冷冽的目光扫过自家的那些个堂主,心中越发的火大,却又无可奈何。 农家没有试图用陈和或者焰灵姬威胁古寻是因为对方不可能选择束手就擒这种脑残的选项——继续战斗可能都活下来,最不济能保住自己,放弃的话,大概率是一起死,只要心里有点数,就知道该怎么选。 但是现在古寻拿几位堂主的性命威胁田光,他却只能选择放弃动手……天平两端的砝码根本就不对等啊! 古寻看着神情有些崩坏,站在原地无能狂怒的田光,嘴上笑的更开怀了。 “侠魁,我刚才走了之后又想了想,觉得这一局终了,还是你们离开吧,没了马车,我赶路不方便啊。” 原本就因为过千名同门的死亡而有些怒火上头的农家弟子听见古寻这么嚣张的话语,顿时群情激愤,叫嚷着要杀了他,可惜还是被田光,以及还能自由活动的田仲给压下去了。 田猛他们见此情景也是心情激动——诸位弟子,不能打,真的不能打啊! 打起来古寻死不死不说,他们几个八成就寄了啊! 田光看着一脸笑意的古寻,脸色几度变换,由黄转白,由白转青,由青又变得有些绿…… 这叫什么事! 雄赳赳气昂昂的集结了三千六百名弟子来伏杀一个人,区区一个人! 结果人手折损大半,人也没杀成,甚至对方都不用灰溜溜的逃跑,还能反过来威胁他,让他们滚蛋…… 田光自从成了农家侠魁以后,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农家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但是! 不管多么气,他也必须接受现实,农家绝不可以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换两茬领导班子,况且现在就是想换,也没有合适的人了…… 输了就得认,挨打要站稳。 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众多农家弟子的注视下,田光才算平复了心情,不过声音还是因为气恼而有些走样嘶哑,“好一个秦国国师!” “今日是田某错估了国师大人的实力,招致惨败,我农家认赌服输,告辞!” 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后,田光一挥手,喝令道: “撤!” 农家弟子互相之间面面相觑,也是感觉胸口有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得慌,但是没办法,只能一个个铁青着脸,带着死伤的弟兄开始撤离。 古寻就这么抱着剑看着农家撤离。 田光非常识趣的等大多数弟子已经撤走以后,才开始指挥余下的弟子带着受伤的几位堂主离开,毕竟他们几个属于人质,肯定不能先走。 最后只剩下田光一个人还在场,古寻见此从马车顶上跳下来,走到他身前不远处,笑呵呵的一拱手,语气要多欠打就有多该揍的刻意刺激对方道: “多谢侠魁体谅了。” “……”田光只觉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大脑又要爆炸了,冷哼一声,不欲和古寻纠缠,转身就要离开。 古寻这时候又不慌不忙的说了一句,“农家,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我想以后咱们还会接触的。” “哼!下一次?下一次国师大人可就未必会像今日一般……安然无恙了!”田光又是一声冷哼,撂下一句狠话走人了。 古寻自己撇嘴笑了笑,转身去驾马车了。 今天的事还算顺利,看起来自己就是借着几个小手段才得安然脱身,虽然明面上暴露出的实力已经远超对方的预计,但还不至于让农家彻底绝望畏惧。 不错! 7017k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天外魔境 楚国淮北郡,向西通往东郡的方向上,农家的一众高层正在赶路,就是场面看起来不太好看。 为首的侠魁田光还好,看起来一切正常,骑在马上身形稳健,就是脸色难看,阴沉着一张浓眉大脸,不过紧随他身后的六位堂主就不是很美观了,一个个脸色苍白,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好似浑身没劲。 其中共工堂堂主田仲倒是例外,脸色没什么问题,坐的也很稳,就是左胳膊绑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整体看来,这就是一窝子五劳七伤的伤残队伍。 农家撤离的方案和来时一样,各自分散赶回总部大泽山,而田猛等堂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带着伤,战力大损,为了确保安全,田光选择了和他们同行,免得自家的领导层被人趁机给一网打尽。 与这身伤病状态相匹配的,就是所有人的气势都很衰颓,很沮丧,虽然骑着马,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没了马。 这也是情理之中,任谁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都不可能开心的起来,胜不骄败不馁更多时候只是口号罢了。 尤其是田猛这几个堂主,内心更是既恼火,又憋屈,最重要的是还很尴尬,因为明面上看来,这次行动一败涂地他们几个可以说是罪魁祸首了。 这也是田光心情不愉快的原因所在,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对于成败得失看的还是比较开的,但是这一次……真的让人很难受啊! 难受啊!我的堂主们! 更关键的是,他也无法去指责田猛他们无能。 这场行动中,田猛等人的一切行动都是得到了他允许的,也并没有犯下实际意义上的错漏和失误,唯一的问题就是……实力不太行,可这一批已经是农家如今除了那几个死宅老头子以外实力最强的好手了。 谁又能想到古寻那个人在真气消耗如此严重之后还能够短时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攻击呢? 总的来说,不是我农家不努力,奈何对面…… 算了,越想越气,不想了! 田光试图静下心来,平静的赶路,不过那张看起来就像江湖豪侠的脸,如今却是一副大意失亲马的模样,显然说明了他的心绪平静不下来。 嗯……估计还要难受很多天。 可惜再难受,古寻的存在也是农家避不开的问题。 这时候,小圆身子晃晃悠悠,虽然看不见脸色却能气息感受到气息萎靡的朱家戴着自己的哀伤面具,语气沉重的问道: “侠魁,此番我们损失惨重,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朱家这个问题,其实是为了劝诫,劝诫田光不要再死盯着古寻了。 一来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同时也是担心继续折损人手,这次行动死亡了两千余名弟子,平摊给六堂就是每堂差不多三四百人,以农家的体量来说不算伤筋动骨,可毕竟都是精锐,培养起来也殊为不易。 二来则是农家本身的事务,眼下即将开春,农家的农字可不是随便叫着玩的,有许多事需要他亲自安排处理,不能一直抓着古寻一个人不放。 田光阴沉的脸色僵了僵,沉默不语,其他几位堂主也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想法各异,不过大体上来说,都是希望田光暂且放下古寻的事,包括原本最报仇心切的陈胜,眼下也熄火了。 没办法,输阵又丢人,他们几个堂主竟然让人家一招给全部放倒了,实力差距太大。 江湖之上,实力为尊,菜就是原罪! 田光不用他们说,自然也没打算立刻就再组织行动报复古寻,本来他也就不热衷于找古寻报仇,更担心的不过是对方会不会察觉到昌平君的存在,目前看来还没暴露,不必急于一时。 更何况,他就是想报复,也没得办法,单打独斗肯定打不过,用人海战术吧,需要合适的机会,这次失败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次机会了。 眼下他要做的,是抽空找昌平君商量一下这件事。 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不一会儿后,田光说话了: “古寻的实力远远超乎我们的想像,想要对付他,还需要从长计议,等待时机,此事……暂且按下吧。” 朱家等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没有丝毫开心的意思。 田光的语气也尽是低沉无奈,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但是…… 这完全不是一件让人脸上有光的好事,等这一战的消息传开,他们农家的名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江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与之相反,古寻倒是能够踩着农家的名头,声势再增三分。 古寻……古寻啊…… 一想这个名字,田光就隐隐感到头疼,即使农家人多势众,弟子无数,他也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对付这个家伙。 他觉得,大概只有战场,上万人厮杀在一起的真正的战场才有可能夺走那家伙的性命吧…… ……………… 楚国,江东郡北部,淮水附近的连山之中,透过连绵飘渺的云雾,隐藏着墨家历代巨子花费了三百余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打造而成总部——机关城。 机关城隐藏在群山之中,依山而建,地势奇特,方圆几百里全都是陡峭的悬崖深谷,很难攀越,而下方环绕着湍急奔腾的滔滔江水,水里暗礁乱石密布,船只航行,经常触礁船毁人亡,更为奇特的是,那里还有变幻莫测的云海,气候时晴时雨,让人往往在茫茫云海中迷失方向。 即使是墨家弟子,想要进出机关城,也大都需要机关兽的运送。 机关城内部则可谓是墨家非攻机关术融会贯通所成之造物,蕴藏着无数精巧机关,以相互作用的齿轮组勾连,借由水力运作,循环往复,流转不息。 在外部天险以及内部机关的双重保护下,机关城易守难攻,几乎不可能陷落,故有着‘天外魔境,世间乐土’之称。 眼下时值新旧交替,墨家的绝大多数高层都会汇聚在机关城,处理墨家事务。 而发生在淮北郡的大战,自然也被墨家注意到了。 7017k 第五百五十二章 盗跖 机关城内部,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穿着类似墨家寻常弟子一般,一身天青和月白两色对开斜襟布衣,一头中分的棕黄短发,额头两侧耷拉着两绺长毛,一脸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封传递情报的信件,找到了正在吩咐墨家弟子的巨子六指黑侠: “巨子,有热闹看!” 六指黑侠兜帽一转,看向来人,和声回道: “小跖啊,什么事这么兴奋?” 棕发青年,也就是墨家如今的统领之一,盗跖。 盗跖是昔日天下第一神偷的弟子,年纪轻轻轻功就已经独步天下,整个墨家论起跑路,就只有机关朱雀能跟他一比,连六指黑侠也很难在开阔地带追上他,不过就只是直线速度快而已,近身战斗的话就很一般了。 现如今他的师傅已经过世,所以他几乎可以说是新的天下第一神偷了,不过就是名头还没彻底打响——也许世上有比他轻功好的人,但那样的人偷东西的本事一定没他强,而偷东西比他强的人,轻功基本上都不如他。 他是墨家如今的几位统领里年纪最小的,也是性格最跳脱的,不过办事还算牢靠,就是骚话太多。 盗跖闻言伸手把情报朝六指黑侠一递,“巨子,那位秦国国师在淮北郡被农家的人伏击了。” 六指黑侠闻言瞳孔不由一缩,还未说话,班大师也凑了过来,正好听见盗跖这半句话,不由出声问道: “古大夫被伏击了!?小跖啊,他人没事吧?” 盗跖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语气欢脱的回道: “他怎么会有事!反倒是农家死伤惨重啊!” “我滴乖乖,三千六百人啊,班大师!农家出动了整整三千六百人,为首者是侠魁田光以及新任的六大堂主,结果古寻毫发无伤,农家死伤过半,新任六大堂主全数负伤,这位国师简直太恐怖了,这是人该有的战斗力吗!?”盗跖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数字,语气惊叹的叙述着。 班大师听了以后也吓了一跳,捋着胡子感叹道,“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三千六百人……古大夫的实力可真是深不可测。” 与旁人的震惊不同,六指黑侠反倒松了口气,他是清楚古寻的实力的,别说三千多人,就是三万人也不顶用啊,方才一听见这个消息,很害怕农家高层又集体去送了一把,让古寻打个团灭,那样的话农家基本在近十年内都要彻底沉寂了。 知道古寻真正的实力的人其实不少,不过李牧的人有他严格约束,六指黑侠也再三叮嘱过墨家的知情人三缄其口,当日还有些闲散的江湖人士,但是出于对古寻的畏惧,也不太敢到处说,毕竟这种事和别人聊天时拿来吹嘘是很不错,可如果会要命的话,大多数人还是能管住自己那张嘴的。 也许有少部分会泄露出去,不过无伤大雅了,人不多的情况下这种事八成不会有人信,太扯淡了。 墨家当时和六指黑侠一同参战的没有高层,整座机关城中,知情者都不多。 六指黑侠放下心后,打开情报,简单浏览了一下,确定和盗跖说的内容差不多后,就收起来了。 “农家此番算是栽了,恐怕要消沉一段时间。”收好情报,六指黑侠语气平静的点评了一句。 盗跖和班大师闻言都附和的点了点头。 “不过巨子,咱们和农家之间往来挺多的,和那位国师大人关系也不远,夹在中间是不是有点难做啊?”盗跖右手撑在左手上,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问道。 “无所谓,这是两码事。”六指黑侠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农墨之间的关系确实比较近,甚至远不止是盗跖他们所看到的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但终究两家人,尤其是在农家近些年来越来越不对味的情况下。 他的那位弟子和农家侠魁之间联系颇多,可是六指黑侠却不是很喜欢和对方接触,他总觉得田光背后藏有什么秘密,令人不快的秘密。 班大师这时候问道: “巨子,既然古大夫都已经过了淮北郡,怕是快到楚都寿春了,咱们是否要邀请他来机关城做客一番?” 六指黑侠点点头,“时机合适,自然应当邀请,届时如果我有时间就亲自去,如果我顾不上的话……就劳烦班大师走一趟了。” 班大师哈哈一笑,“当然没问题。” 盗跖倒是满脸好奇的插话问了班大师一句: “我说班大师,那家伙实力那么强,传说性格还有些无法无天,你就不害怕他一个不高兴,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嘁,毛头小子懂什么!”班大师嗤笑一声,“古大夫绝对算不上坏人,最多就是行事有些随性,老头子又不会惹恼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班大师大概是墨家之中对古寻好感最高的一个人,连六指黑侠估计都不如他,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古寻在机关术上的天赋,并且当初在蓟城的时候,古寻跟班大师闲聊的时候扯了好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大多数都只是听个乐子,但有部分对班大师还是有些启发作用的。 更何况他和古寻接触的最初原因还是为了救助蓟都的贫苦百姓,属于做善事。 他自然对古寻没有恶感,更不会害怕和古寻见面。 “不过……”班大师嘿嘿一声,露出一个坏笑,“小跖你可要注意了,你那张嘴那么快,说不准那句话就会得罪古大夫,小心小命啊!” 盗跖眉头一扬,撇了撇嘴,很配合地露出一个害怕的表情,“是吗?那我到时候可得尽量避着点他。” 班大师看他这副搞怪的样子,不由的哈哈大笑。 六指黑侠见到这一幕,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盗跖洒脱乐观的性格对于墨家来说,是最好的气氛活跃剂,不可缺少。 几句闲话聊完,盗跖就走了。 他一般不喜欢往六指黑侠身前凑,因为面对六指黑侠这个巨子,即使是他也会不由自主的正经几分,有些让他不习惯。 班大师也打算走,他只是路过而已,还有事要去办,不过被六指黑侠叫住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楚国 “班大师,最近我忙于旁事,不知道雪女姑娘和高渐离怎么样了?”六指黑侠叫住班大师就是为了问一下这两个刚加入墨家不久的新人的状况。 之所以问班大师,是因为雪女和高渐离来到机关城后,主要和他们俩接触的就是班大师和荆轲。 “他们俩啊……”班大师想了一下后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小高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剑,偶尔会和荆轲喝酒,雪女姑娘的话,也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练武功,其余时间就躲在屋里自己待着。” “嗯……”六指黑侠沉吟了一下后又问道,“情绪上呢?” “情绪?”班大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六指黑侠问的什么意思,“也没什么不对的……就是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寡言,大概还是因为蓟城发生的事而有些心情郁结吧。” “呃……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班大师本来还想提一嘴小高似乎有些感情受挫,找过几次雪女都没有得到什么正面回复,不过转念一想,年轻人的感情问题他们这些老家伙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于是又住嘴了。 六指黑侠随意的瞥了一眼班大师,知道他有话没说出口,不过他了解这个老人,既然不说,想来应该是没必要特意提起的旁杂之事。 “回头班大师你知会雪女姑娘一声吧,古先生和她也算旧识了,还是救了她的人。” “噢……好,老头子我记住了。”班大师怔了一下,点头应是。 随后就没有别的事了,二人各自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 楚国地广千里,幅员辽阔,但说起来,除了京畿地外,它也只有淮北,江东,洞庭,苍梧四郡之地,比起秦国十几二十多个郡来说,相差甚远,不过总面积差别倒不大,秦国国土也只有楚国的一倍半左右。 其中一个原因是楚国的四个郡一个比一个大,哪怕是其中面积最小的郡也有两个韩国大,但更关键的是楚国目前仍有大量的贵族封地,而且比它四个郡加起来都要大。 楚国的郡县制改革,甚至更笼统一点说,应该是是法家改革,大概是做的最晚的,也是最不彻底的,这造成了楚国的旧贵族势力是七国之中最强的。 在这种大环境下,划分边地为郡自然不是很顺利,江东和淮北二郡都是近些年才在春申君的建议下分的,以前划为郡治的只有远距中原之地上千里,且人烟稀少,形同飞地一般的洞庭苍梧。 其余的地方都是如同周礼旧制一般,当作贵族封地,当然,中央集权是大趋势,楚国也不能完全例外,这些年贵族封地一直在减少,不过楚国王室也难以真正掌控这些地盘,因为范围太大了,离王都也太远了。 外加近些年来楚国朝局始终不怎么平静,也没人顾得上管这些,所以干脆摆烂了,反正在楚国的统治阶级眼里,影响貌似……也不大。 古寻一路走来,发现楚国的状况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样。 地广千里,人杰地灵的楚国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富庶,国土确实足够辽阔,但是人口却相对零散,尤其是有一点和其他诸国不同——就是靠近王都寿春之后,人烟并未变多,反倒是远离王都的淮北郡,城池人口都比较多。 毕竟淮北一地,是昔日鲁宋两国的国土范围,相较寿春,反而更靠近中原地区。 当然,楚国的状况如何并不是古寻关心的重点,他比较烦的是,越靠近寿春,河流水道就变得越多越密,道路也就越发的崎岖难行,明明已经在尽快赶路,可从淮北赶至寿春附近,还是花了他一个来月的时间。 要不是因为强迫症不愿意少打一次卡,他都想直接拐去魏都大梁了。 不过尽管人还是来了,却也没打算久留,计划稍微逛两天就走人,毕竟寿春又没有他的熟人,而且局势还特别复杂,各种势力交错盘根的,全是麻烦。 另一个催促他急着离开的原因则是时间,如今已经到了二月,距离齐王建入咸阳朝会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了,他可不打算错过这个热闹,相比之下,寿春就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你真的打算待两天就走,不干别的了?”焰灵姬知道了古寻的安排,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 古寻驾着马车,清朗的声音送入车厢内,“没错,稍微休息一下,咱们就直接改道去大梁。” “唉……”焰灵姬轻叹了一口气,“这样啊……好吧,原本还想多歇歇,这些天赶路赶的可太累了。” 古寻温和的安抚道,“呵呵,等到了大梁再休息吧。” 到了大梁以后,七国王都打卡活动就做完了,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带着焰灵姬在一两个时辰内就赶回咸阳。 “好吧。”焰灵姬稍微吐了下苦水,也没有多纠结,只是问道,“不过这样一来,楚国所有的苍龙七宿秘密,你不就没时间去打探了吗?” “楚国对于神鬼之事可是七国之中最热衷的,说不准会有大发现。” “没必要了。”古寻眼睛眯了眯,语气平淡的回应道,“如果寿春真的有什么关于苍龙七宿的秘密,恐怕早已经落入阴阳家之手了……即使再费力去研究,也不过多知道些似是而非的神话传说,难言利弊,不如省些功夫。” “为什么这么说?”焰灵姬听了这话,小脑袋从车厢内探出来,好奇的追问道。 “你忘了hd的事吗?”古寻扭头看着她,笑问道,“当时月神可是得到了楚国的国殇死士相助,那可是直属于王室的死士部队,一般的楚国权贵都指使不动。” “能够请动国殇死士,说明阴阳家在楚国必然有着根基深厚的势力,他们没理由不第一时间对楚国的苍龙七宿之密下手。” “……说的也是。”焰灵姬经他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这一茬,点点头又把脑袋缩回去了,“那行吧,你觉得没问题就好。” 古寻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当然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别说在寿春大概率难有收获,就是会有又如何呢? 苍龙七宿只不过是他找的一个乐子,大可不必太过挂心,否则他现在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回咸阳,抓着东皇太一的衣领子,以打爆他狗头的威胁来逼迫他坦白从宽。 7017k 第五百五十四章 寿春 楚都,寿春城。 楚国是七大战国里国都换的最勤的,寿春已经是楚国的第七个都城了,当然也是最后一个,距离上一次迁都巨阳也不过才十多年。 当然,楚国国祚长,已经几百年历史了,而韩赵魏立国都不过将将百年,要是求个平均数,其实是韩国迁的最勤,顺便一说,齐国最老实,临淄当了快八百年的齐都。 虽然楚国迁都寿春之时,国力已然大不如前,不过因为从巨阳迁都寿春并非是因为战乱而被迫迁都,所以楚国的王公贵族资产毫无损失,依然保有丰厚的财物和众多的人口,寿春也得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大力扩张,很快变得繁荣昌盛起来。 整体来说寿春城的构造比较传统,属于标准的方形城池,不像齐赵两国划分了大小城区,但寿春的城区面积却是除了没城墙的咸阳以外,各国王都中最大的一座,南北纵长超过十二里,东西横宽也达到了九里,面积几乎是临淄城的一倍半,城池外还环绕着一圈宽度超过十丈的护城河。 不过面积大并不是寿春城的特点,实际上来说,寿春可以说是七国王都中最具特色的一座都城,连咸阳都比不上,那就是城内水道。 寿春城自城南数十里外的芍陂引水与淝水交汇入城,城内水道交络相通,将城区划为了一个一个小矩形区域,既解决了城中用水的问题,也增加了水路交通来作为陆路的补充,而且方便管理。 如此一座依山而建,顺水而成的城池,看起来确实蔚为壮观。 ……………… “有意思,寿春城竟然是这个模样的,真有意思!”古寻来之前不清楚寿春的构造,此时看到颇为稀奇,心里不由想到,寿春城还挺有威尼斯水城的味道,不过早了很多啊。 焰灵姬反倒对此不稀罕,挤坐在古寻身旁,无聊的随口接话道,“不就是开了几条水道嘛,有什么稀奇的!” 她做为一个百越人,见的最多的就是丛林和河道,要是有兴趣欣赏这种景象,还可以往岭南那边跑,环境更复杂,更恶劣……就是人容易死在那。 古寻不以为然的笑笑,“没见过当然要感叹一下了,可惜这河道不够宽阔,最多架一叶扁舟,不能开太大的船。” “大船?”焰灵姬疑惑的一皱眉头,“在城池里面,掌柜的你还想开什么大船啊?” “呃……没什么,哈哈,没什么。”古寻讪讪一笑,打了个哈哈翻过去了。 他能说他看到这水道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秦淮八艳吗?然后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青楼画舫什么的……可惜现在还没哪家风月场所这么玩的,主要是也没有合适的场地。 嗯……回头可以在咸阳周边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区域,那儿水也不少,说不准有,到时候可以让紫女这么搞一下。 两人这么一边闲聊,一边漫无目的的找起了合适落脚的客栈。 与此同一时间,寿春的另外一处城门口,一个穿着红衣,年岁不大,眉眼间却已依稀可见是个美人坯子的小姑娘正和一个发际线已然跑到了头顶,须发皆白,而且眉毛胡子长的快耷拉到腰部,都已经遮住眼睛的老头子一起坐车离开寿春。 小姑娘不解的问老者道: “南公,你怎么突然要去下蔡那边修养?” “呵呵!”老者,也就是楚之贤者楚南公呵呵一笑,抚着长长垂下的胡须回道,“当然是为了躲避某个祸星了。” “祸星?”小姑娘疑惑的挤了挤眼睛,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急切的追问道,“你说的难道是上次情报里提及就要来到寿春的国师古寻吗?” 问完她也不等楚南公回答,直接默认一般的接着问道,“不过南公,总部不是说等他人到了要去接触一下吗,你怎么反而跑了呢?” 楚南公也不反驳,算是承认了这个答案,但没有回答小姑娘的后一个问题,反而反问一句: “你知道老头子我是怎么长出这么长的胡须的吗?” “呃……不知道。”小姑娘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扯到这上面了,不过仔细一想,她还真不知道南公这么长,这么茂密的胡须是怎么留得。 “哈哈哈……”楚南公抚须长笑一声回答道,“靠的就是活得够久。” “啊!?”小姑娘陡然得了这么个无厘头的答案,感觉自己听错了,一时都没能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不由小嘴一瘪,很是不开心。 活得久所以胡子长……那你干脆直接说靠的是不修剪不就完了,我能不知道胡子是一点点长出来的吗? 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楚南公权当没看见小姑娘的不开心,一指自己压根就没人能看见的眼睛继续说道,“而老头子之所以能活这么久,靠的就是这双招子,审时度势,趋吉避凶,古寻那个人可是个危险无比的祸害,为了小命儿着想,咱们还是躲远点吧。” 至于什么阴阳家总部的命令,对他楚南公可没什么用,他愿意做就做,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他。 小姑娘还是一头雾水,迷迷糊糊的,不过既然南公这么说了,她选择相信南公,“好吧,南公。” 楚南公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又笑了笑,两人坐的马车则安安稳稳的朝着西北方向的下蔡而去。 另一边,在寿春东面的高空之上,一只庞大的机关飞鸟正在振翅飞翔,急速接近着寿春,坐在上面驾驶则是班大师那圆滚滚的身影。 如今已至二月,气温开始回升,南方的温度又普遍高一些,所以……班大师还是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棉衣底下还有着一个个热水袋,让本就胖乎乎的他彻底变得浑圆一体,好似一个球——再怎么回温,再怎么温暖,现在的温度也还是接近冰点的程度,他又是飞在高空之中,毫无防护措施的直面着汹涌的寒风,要是不穿厚一点,他那把老骨头非得交待在天上不可。 就算这样,他人也都快冻傻了,好在每年冬天驾驶机关朱雀都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7017k 第五百五十五章 通缉的问题 这些年班大师一直有在研究改进机关朱雀,想解决掉冬天吹寒风人受不了的问题,可惜进展很不顺利。 在机关朱雀外加一层挡风的屏障,风阻太大它就飞不起来了,把朱雀的机体做大,让人躲里面呢,又不便于驾驶,容易坠机,横竖都不行。 他在试着结合两种解决方案,研究出更合适的办法,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好想法。 简单来说,暂时还得这么吹着…… ……………… 古寻和焰灵姬找好了落脚之处,安顿下来之后,并没有急着休息,反而离开了客栈,直奔河道。 原因是古寻想要来个泛舟游……河,虽然水道窄了点,看不到多么美丽的水景,但主要是体验个意境——独坐扁舟之中,伴随着水流而下,两岸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市井之气和自然之景交汇一处的意境。 焰灵姬对这种事不是多感兴趣,不过见古寻颇有兴致,也就跟了过来。 两人没有费太多功夫就找到了承接这类生意的船夫,显然会这么干的不止是古寻,泛舟游河在寿春已然是一项成熟的商业活动了。 没有选择雇佣,古寻直接买下了船夫手里的那条小船,他又不是差钱的人,也不需要一个船夫划船,何必在游览的时候在旁边摆个碍眼的人呢。 这游河的生意发展的确实不差,小船不大,就是那种带着个小棚子的乌篷船,但东西置办的很齐全,棚内摆放着桌案,既有钓鱼用具供游客放松,也有小茶炉取暖烧水。 古寻对钓鱼没什么兴趣,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干脆找酒楼要了几个菜带到了船上,并且弄了点适合温着喝的黄酒,和焰灵姬一边吃喝,一边游河。 至于船的移动问题……他能御剑,当然也能御船,后者还更简单,有水面托着不用飞起来,不过要是御船飞行的话,那就难了。 大概是因为河流众多的缘故,水产丰富,古寻找的那家酒楼上的特色菜里有几样都是鱼,焰灵姬对此兴致缺缺,也不怎么饿,索性多喝了几口酒。 “嗯……这酒喝起来倒是和你那个情人的兰花酿比较相似,就是没那么醇厚的回味,不像之前在燕国喝的那么辣。” 古寻端起酒杯喝了口温热的酒水,“呵,中原地区的百姓喝的大多是这类口感温和的酒,不太醉人又值得回味,北地嘛,天气缘故,自然还是最刺激的人的烈酒受欢迎。” 焰灵姬丢下茶杯,笑眯眯的看着古寻,呵气如兰的问道,“那掌柜的更喜欢哪类酒呢?” “我?”古寻端着酒杯,眉头一挑,“我大概还是更喜欢这类绵软的酒吧,太烈的酒不适合我。” “是吗?我以为你们男人都会更偏好烈酒呢。”焰灵姬抿嘴一笑,眼睛弯成一个圆弧,乐呵呵的回道。 古寻耸了耸肩,“除掉取暖和买醉这两种目的性很强的理由外,大多数喝烈酒无非是冲着那辛辣刺激的口感罢了,对我并没什么意义,我喝不醉,也不会被那点此刺激所影响,不如喝些回味更足的酒。” “嘁!说的也是,你根本喝不醉,简直就是浪费酒……”焰灵姬撇了撇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颇为嫌弃的说道。 古寻笑了笑,没有辩驳,焰灵姬说的是事实,喝不醉的人喝酒确实有些浪费,毕竟都是粮食酿的,所以他更多时候是喝茶。 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顺着船篷口往外面看去,由于视线受阻,即使是古寻也只能看见不算宽阔的河道,至于两岸的情况,就主要靠听了。 坐在船篷内,喝着热酒,听着两岸人声,其实是不错的感受,不过如今气温不是特别暖和,愿意跑出来的百姓不多,所以寿春城中实际上颇为寂寥,古寻所能听见的也只有零散的人声,意境达不到理想中的程度。 不过也无所谓,他从来也不是多喜欢热闹的人,嗯……江湖人的热闹例外。 “掌柜的……”焰灵姬这时候开口说道,“大梁之后,咱们就该回咸阳了吧?” “不然呢,你还有别的想法?”古寻将注意力从船驶过划出的粼粼水波上收回,偏头看着焰灵姬反问道,“啊……对,差点忘了,楚国东南边就是昔日的百越王国,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 “……不想。”焰灵姬手指摩挲着酒杯,缓缓摇头。 古寻看她的神情,不像勉强之下说的反话,应该是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 “怎么了?那里怎么说也是你的故土,为什么不想回去?”古寻关心道。 焰灵姬眼珠一番,白了他一眼,“掌柜的,你有时候想事情能想的那么透彻,怎么有时候却一点想不通呢?” “嗯?”古寻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深想,焰灵姬自己就解释起来了。 “我十几岁就加入了……用韩楚两国的话说应该叫叛军,和百越王室交战,和韩楚联军交战,你以为那是多么值得怀念的事吗?” “故土……是故土没错,不过我早就没有了亲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何况现在的百越名义上可是楚国的国土,我还是他们的通缉犯呢,回去干什么?” 焰灵姬说这些话时语气很平静,和往常活泼妖娆的她截然不同,但是也说不上多么悲伤。 “……”古寻眼神晃了晃,他倒是忘了考虑这些……这也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没有类似的感受,他对故土可是很依恋的,即使两度穿越,时至今日,偶尔还是会回想过去的日子。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未受他人苦,没有感同身受,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回道,“已经不是通缉犯了。” “啊?”焰灵姬有些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古寻啥意思。 古寻见此又详细说了一遍,“你已经不是楚国的通缉犯了。” “即使不考虑我本身的实力,只是为了照顾一下我这个秦国国师的脸面,楚国也不可能再通缉和我关系密切的你了。” 听了解释焰灵姬还是有些意外,“就这?我就不被通缉了?” 7017k 第五百五十六章 谁最重要? “应该很复杂吗?”古寻举着酒杯,冲焰灵姬一歪头,含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换了身份特殊的天泽当然没那么简单,不过你嘛……就无所谓了。” “否则你以为你这个通缉犯是怎么安然的走进寿春这座楚国王都的?” “呃……这应该不妨碍吧,我主要是在百越旧土活跃……况且他们更关注的应该是掌柜的你啊?”焰灵姬卡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身份应该没啥影响。 古寻抿了口酒,悠然的说道: “别那么瞧不起楚国,前段时间天泽复生的消息可是传遍了七国,楚国不可能不关注跟自家有仇的百越废太子,你的存在自然也是关注的一部分,这些天又跟着我在各国活跃,楚国可不会把你当作一个陪同我的小丫鬟忽略掉,而且楚国眼下新王即位,权倾朝野煊赫一时的春申君身死族灭,朝局动荡,正是敏感的时候……” “你顺利的走进了寿春城,就代表他们放弃了对你的通缉。”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焰灵姬无奈的一点头,算是认可,不过仍旧有疑问,“可是你说楚国会照顾你这个秦国国师的脸面……秦楚关系可不怎么样吧?” 如今山东六国中,和秦国关系最差的就是赵国,其次就是楚国。 “关系差归关系差,但国与国之间的纠纷,不会揪着你一个百越女子做文章,尤其是你的身份还有点特别,不上不下的。” “什么意思?”焰灵姬更加迷惑了,什么叫身份不上不下的? “对于你这种身份有问题,又和我这个秦国重臣关系密切的人,在合适的情况下楚国不介意借着你的身份来刁难一下我,没什么实际作用,单纯恶心恶心人对他们来说也不错。”古寻手一摊,详细解释道,“但你在楚国这里属于昔日百越逆党余孽,见面就该格杀的重犯,真要挑破了你的身份,他们反而难受,不杀你脸面上过不去,而杀你就是往死里得罪我,收益不大,根本不值当。” “所以对于楚国朝廷而言,默默的撤掉你的通缉,当作无事发生,大家都好。” “……你们中原人真复杂。”一通解释下来,焰灵姬无话可说,选择开个地图炮。 古寻也习惯被开了,顺口回道: “不回百越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穷山恶水的。” 焰灵姬又白了他一眼,还嘴还的还挺快。 “掌柜的,安慰人可不是你这么个安慰法。” “事实罢了。”古寻一摊手,毫不亏心的说道。 百越单看地理位置似乎很不错,离珠三角不远,但是这年头的珠三角有个锤子意义,山多水多林子多,蛇虫鼠蚁也多,适合耕种的土地却不多,属于价值不大的地区,虽然有不少在中原地区价值不菲的土特产,比如火雨玛瑙,可惜劳力不足,采集费力,运输困难。 综合来看,就是穷山恶水,专出刁民的地方。 岭南那边更恶,后来甚至吞了嬴政五十万大军…… “算了,不跟你争论这个。”焰灵姬也不强求在这方面占古寻的便宜,将话题扯回最开始,“回咸阳以后掌柜的你还会做什么呢,加入朝堂,正式插手秦国的政治吗?” “嗯……如果我说是的话,你怎么想?”古寻没有回答,反而又抛了个问题给焰灵姬。 “是?是的话……那就很意外吧。”焰灵姬手一摊,“你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过对权力的热衷。” “不过说回来,你好像一直对秦国很看重,进入朝局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古寻一瞥她,了然的笑了笑,“你不希望我参与秦国的朝局?” “呃……不能说不希望,只是如果你选择这条路的话,以后应该就很少会离开咸阳了,一直待在家里,我会觉得很无聊。”焰灵姬没有试着狡辩,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呵呵,别担心。”古寻安抚道,“我早就说过了,对政治角逐不感兴趣,以后朝堂上的事肯定要过问一些,毕竟身份挂上去了,但不会多。” 焰灵姬没有表现的多高兴,古寻无论怎么选择,她都支持,她也无意让自己去影响古寻的决定,“为什么呢?” “既然掌柜的这么看重秦国,为什么选择这种近乎不闻不问的对待方式呢?” “你认为,秦国上下,谁对我最重要?”古寻笑了笑,反问一句。 “嗯……嬴政吧。”焰灵姬不明所以,但还是先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古寻摇头否定道。 “啊……秦王不重要,还能有谁?”焰灵姬不解道。 “秦王对秦国很重要,但对我不重要,他是个成年人,所学,所想,所思,所做,都出于他自己的决定,我干预不了,也无须干预。” “他对我而言有价值,我对他而言也是如此,但是我们俩谁都不可能让对方做出根本上的改变。” “就像天上的太阳,它重要吗?当然重要,不可或缺,但是你没必要去在意太阳,让它挂在那就好,所以也不重要。” 古寻解释了一番后,不等焰灵姬思考,说出了答案,“真正重要的是扶苏。” 焰灵姬被古寻一圈话绕的还有点晕,听见真正的答案后,也懒得想那些车轱辘话了,似有所感的回道,“扶苏,王储吗?原来你是再打下任秦王的主意,是个不错的选择,扶苏应该比他爹容易搞定。” 貌似理解了古寻的打算后,新的疑问又来了,“不过中原不是讲究什么嫡子继位吗?扶苏又不是嫡子,王位未必就是他的,你还是得活跃一点才能帮他啊?” “那是我该操心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古寻这次没有解释了,只是随口搪塞道。 他又不是要搞什么政变,不过是顺势而为,然后在关键一点的地方做一些小小的影响罢了,没必要操太多心,甚至应该说就不能管得太多。 王位的事情嬴政自己会安排,这么敏感的问题他插手太多反而坏事,耐心并虔诚的等待就好。 焰灵姬也习惯了古寻有时候突然就不回答的作风,不再追问,安心恰饭。 7017k 第五百五十六章 受邀 泛舟游河的活动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寿春城内的河道主要是为了供水和运输,不是游玩,观赏性不足,古寻和焰灵姬吃完了饭就靠到岸边回客栈了。 至于船,直接就被古寻扔了。反正买来也就为用一次,谁运气好偷走就是谁的了。 这期间,班大师也终于赶至寿春城郊的墨家据点,换了衣服后风尘仆仆的进城找古寻。 古寻的大致位置墨家自然是有相关情报的,确切的说因为农家前些天以身试法,用自己几千名弟子的性命来为古寻扬名之后,他的在各大势力眼中的危险性又拔升了好几个度,属于加急重点关注对象,必须时刻注意位置的那种。 对于诸子各派之类的势力而言,古寻是个非常让人头疼的存在,因为江湖上基本没有这么强的人会到处乱溜达。 各派的一些老怪物,诸如鬼谷子,道家北冥子之类的,都已经基本上避世不出,活跃在明面上的只有一些顶尖高手,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墨家的六指黑侠,但人家是墨家当代巨子,年纪又不算太老,属于天赋好,总不能让人家早早的退位让贤。 再加上六指黑侠的实力虽然超过了顶尖这一层次,却也没赶上北冥子等老家伙的程度,做事又比较规矩,大家心照不宣的接受了。 结果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古寻,强的离谱,没有出身,还是背靠着秦国的大树,大多数势力不敢贸然针对他,也无力限制他,只能容忍这个危险的家伙到处乱跑,多花点心思关注对方,注意规避……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 班大师运气不错,古寻没有出去乱溜达,正好待在客栈里,被他直接找上门了。 “班大师,你这风尘仆仆的,找我有急事?”古寻看着眼前矮胖的小老头银白的发丝都还有些杂乱,似乎很着急赶路的样子,不由问道。 班大师注意到古寻的目光,用自己正常的右手捋了捋头发,爽朗的笑着回道,“哈哈,没什么急事,只是巨子命老头子我来请古大夫你前往机关城做客。” 古寻还没回答,对班大师这个老头子到访不感兴趣而兴致缺缺的焰灵姬闻言凑了过来,作为一个百越土妞,虽然才进入繁华的中原不久,她也或多或少听说过墨家机关城的消息,重点就两条,其一机关城的位置无人知晓,其二机关城的构造鬼斧神工。 而班大师邀请古寻,就代表他们既可以知道机关城的位置,也可以见识到机关城的雄伟。 完美! 不过焰灵姬还是心急的问道,“机关城?在哪?” 班大师看着突然来了兴致的焰灵姬,讪笑了几声后没有搅人兴致,回答道,“机关城就屹立于淮水沿岸的群山之中。” “…………”焰灵姬眼睛一眯,都不想再看这个糟老头子了。 淮水长度超过一千里,沿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山,这个回答有什么意义? 班大师估计也想到了自己说的太模糊,尴尬的补充道,“就在寿春城东边,大概四五百里,不算太远,老头子驾驶机关朱雀带着你们,当天就足以到达了。” 他之所以说的这么痛快,是因为六指黑侠叮嘱过不需要对古寻隐瞒机关城的位置,不论对方是否来此做客,否则的话身为墨家的老人,即使他和古寻关系再好,也不会胡乱泄露这方面的情报。 焰灵姬得了机关城的大概方位,好奇心勉强满足了一点,不再多问,扭头看向古寻,等着他做出回复。 她本人自然是不介意跑一趟的,不过谁知道她这个掌柜的有没有安排,方不方便拐去一趟。 在一老一小的目光注视下,古寻沉默了片刻,不是在纠结去不去,当然要去,反正也没打算在寿春多待,大不了从机关城回来就直接走人去大梁,不会多耽误时间。 他沉默是在考虑是否应该跟着班大师坐机关朱雀,还是让他先走,自己御剑去,只要计算好时间,规划好路线,想后发先至和班大师一起赶到机关城附近应该不难。 机关朱雀他坐过,当然也清楚天冷的时候坐那玩意很受罪,一句话概括就是冷冷的寒风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二氧化碳和寒风混成一块。 虽然他能支起真气护罩,可按照机关朱雀的速度,四五百里的路程至少也需要两个时辰以上……真气顶得住,但是心累啊。 班大师见古寻一直不回话,赶忙又问道,“怎么,古大夫有什么顾虑吗?” “呃……没什么,巨子既然邀请了,我荣幸之至,什么时候走?”古寻考虑了一下后,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坐机关朱雀吧,不然大冷天的放班大师一个人吹冷风也怪残忍的,本来人家老人家就是一个人急匆匆赶过来的,再孤零零回去…… 权当尊老爱幼了。 班大师见古寻接受了邀请,不由捋着胡子咧嘴一笑,“时间好说,看古大夫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都行。”古寻干脆利落的回应道,“要不现在就走?” “啊……现在?”班大师的笑容僵住了。 老头子我才从天上下来还没一个时辰,人都还没完全热起来呢,又上去……你是想我死!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呵呵,古大夫还真是雷厉风行,不过今天不适合走了,眼下已是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等到达机关城时天色会黑下来,驾驶机关朱雀不安全,而且夜里气温太过寒凉,还是明日上午再走吧。”班大师有理有据的将出发时间挪到了明天。 他也不是纯粹找理由推脱,夜里确实不适合驾驶机关朱雀往机关城跑,就算他几乎闭着眼都能摸回机关城,也还是有一头撞在山壁上机毁人亡的可能,还是稳妥一点好。 古寻自然不会强求,他想马上走不过是出于早晚都是受罪,晚一点不如早一点这个淳朴的思想观念而已,既然班大师觉得不合适,那明天再走也一样。 商议好了明日在城外碰头,班大师没有多待,很快离开了,他得赶紧回据点歇歇气,一把老骨头这么跑可不容易。 7017k 第五百五十八章 难攻不落 一夜无事,安静的过去了。 当然,平静下面也隐藏着些许无谓的不安分。 寿春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知道墨家统领之一的机关大师班大师和古寻接触的消息,心中自然忐忑,担心闹出什么乱子,最重要的是担心波及到他们。 就连成功除掉了春申君黄歇,大权独揽的国舅李园都在密切关注这件事,生怕出什么问题。 同样是国舅的后胜面对古寻的时候都缩了,他自然不会因为除掉了黄歇就觉得自己不可一世,藐视天下英豪,没必要得罪的人还是不得罪的好。 然后就在他们谁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古寻和焰灵姬就出了城,搭上了机关朱雀直奔东边的机关城去了。 ……………… “哎呀,和古大夫一起乘坐机关朱雀可太舒服了,老头子从来没有在冬天这么舒服的驾驶过朱雀!”班大师舒缓着自己的脖颈,一脸怡然的感慨道。 有了古寻的真气护罩,半丝寒风都吹不进来,他也就不用穿着一身厚重蠢笨的棉服了,那滋味自然舒畅。 当然,为了防止古寻真气不足,他还是带上了足够的御寒衣物。 古寻坐在朱雀的后方背部之上,轻飘飘的接道: “如果班大师你和你们巨子一起乘坐机关朱雀,应该也可以这样。” “这个嘛……哈哈,这种机会比较少。”班大师闻言讪讪一笑,将话题扯过去了。 他们家巨子是有能力也支个真气屏障,但是且不说耐久的问题,他也不可能将真气都浪费在这种地方,万一出了岔子,岂不是毫无应对之力? 焰灵姬躺在古寻腿上,懒洋洋的插话道: “既然如此,你们墨家就没有试着改良一下这个机关鸟吗?” “当然试过。”班大师抓着控制摇杆,语气无奈的回道,“这些年墨家一直都有考虑改进这个问题,但是始终没有进展。” 古寻闻声不由环顾了一圈机关朱雀,对这简陋到连二战那些带着护目镜防风的飞行员都能肆意嘲讽的驾驶和乘坐环境表示无语。 要说改进方案,他自然有些想法,但是不用说他也知道对机关朱雀不好用,因为这只木鸟的速度太慢了,时速还没有一百公里,就算是二战的老飞机速度也差不多和声速接近,远比机关朱雀快。 就这种速度,古寻至今都不明白它怎么飞起来的,甚至还能短时间悬停…… “古大夫,你有没有什么奇思妙想?”这时候,班大师却主动找古寻咨询了一下意见。 “……”古寻沉默了一下,还是给了点建议,“只考虑一个驾驶人员的情况下,就搞个内舱吧,让人待在舱里驾驶。” “不行啊,老头子试过,机关朱雀的体积会大幅度增加,既影响速度,还影响视线,驾驶起来很危险。”班大师苦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所以我说只考虑驾驶员一个人,不要考虑其他的搭乘人员,只留出够容纳一个人的狭小空间,就不会增大朱雀的体积了。” “啊……这……”班大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古寻。 做到这一点倒是没问题,可要是没了运输能力……驾驶员飞的再舒服也没什么意义啊,总不能就送驾驶员一个人过来送信吧?那不如直接培养一些信鸽了。 古寻自然也感受到了班大师对这个方案的嫌弃,咂了咂嘴,补了后半句,“要是必须照顾到载人问题的话,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你这个时速在这摆着,一旦体积过大,风阻增强,飞起来都是问题。 谁让你只是一定程度上无视了力学定律,而不是完全压死了牛顿等人的棺材板呢,要是不管怎么样都能飞起来,那解决办法就多了……当然,如果能完全无视物理常识,墨家也早就解决这个问题了。 见到古寻也没什么好想法,班大师只能无奈的一叹气,“好吧,古大夫也没什么办法的话,只能老头子自己慢慢再琢磨了。” “……”古寻在后面给了班大师一个鼓励的眼神。 祝福你,希望你能搞定,如果你可以在这个时代搞出来木制的客机的话…… ……………… 在晴天白日的照耀之下,班大师驾驶着机关朱雀一早启程,于正午时分终于赶到了机关城所在的连山。 看见了熟悉的景色之后,他不由扭头对古寻二人笑道: “哈哈,古大夫,焰灵姬姑娘,咱们就要到地方了。” 此时,古寻和焰灵姬也都站了起来,仔细观赏着此处的风景。 连绵起伏的群山,高耸入云的山巅,云山雾罩的云海,湍流不惜的激流,在明黄色的太阳光下,全都展现在了他们两人眼前,一览无余。 古寻的神情比较镇定,他在动物世界常年御剑,这种常人所不能及的高空美景早已观赏过不知凡几,习惯了。 焰灵姬就要震撼的多了,一时有些迷醉于云山雾景。 班大师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怎么样,景色漂亮吧?” 焰灵姬不假思索的回应道,“漂亮!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角度观赏山景,真的是太漂亮了。” 古寻却很理性的分析道,“山间河道暗流涌动,怕是不易行船,时间已至正午而山雾依旧浓郁,想来应该常年不散,周遭的山峰也尽数是土山,草木旺盛,生机盎然,纵使鸟兽也难以逾越……” “机关城完全被天险笼罩着,不愧是天外魔境,世间乐土。” 班大师闻言哈哈一笑,很是自得,捋着胡须接道,“没错,古大夫说的都没错。” “此处是先祖墨翟遍寻中原大地之后,精心挑选出的难攻不落之地,作为墨家最后的大本营,安全性自不必说。” 焰灵姬好奇的插话问道,“这么说,机关城真的永不陷落?” “理论上……是这样。”古寻沉吟一下,露出一抹笑意后如此答道。 依据如此天险,再加之墨家机关之术,正常情况下,恐怕倾一国之力也难以攻陷,至少需要数万大军,而且还要付出不菲的伤亡才有可能。 抛开难度的问题不谈,墨家作为江湖门派,也很难被一个国家如此针对。 当然,特殊情况的话又作另讲,比如说城里面的人都中毒了无力抵抗啦,再比如进攻一方有墨家的老对头公输家相助啦……之类的。 7017k 第五百五十九章 进入机关城 班大师一只肉手,一只机关手,轻车熟路的把握着操纵杆,驾驶机关朱雀翱翔在一座又一座山峰之间,不一会找到了一座光滑的岩壁,然后操纵机关朱雀义无反顾的一头撞上了上去。 焰灵姬眼看着自己离悬崖峭壁越来越近,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喂喂!老头儿,你看路啊!” “嘿嘿!”班大师孩子气的笑了笑,“别担心,相信老头子我,不要乱动。” 古寻早有预料,抱着胳膊一脸淡定的等着崖壁开缝,焰灵姬见他这么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放下心来,反正就算真撞上了也不会死。 就在机关朱雀眼看着要一头撞毁在绝壁之上的时候,光滑平坦的山壁突然上下裂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三人顺利的飞了进去。 三人进入山洞之后,洞口外的石头很快落下,将所有光线阻隔在外,使洞内变得黑漆漆一片,不过班大师并没有撞上周围的石壁,烂熟于心的驾驶着机关朱雀,不过放慢了速度。 没过几息,洞内就重新出现了光源,位于顶端,斑斑点点,密密麻麻的光点。 黑暗中,人理所当然的会不自觉的捕捉光源,焰灵姬由此发现了头顶上的异状,好奇道,“这是?” “强弩箭阵之类的东西吧。”古寻瞥了一眼,佯装不了解的猜测道。 班大师欢脱的声音也适时的从黑暗中传过来,“这条路是强弩闸道,其上遍布着机关强弩,用于防备敌人入侵而建造的防御机关阵列,要是有人入侵……嘿嘿,绝对会被扎成筛子!” 焰灵姬一听那密密麻麻的寒光全是弩箭,即使有古寻在身边,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咦~” 弩箭,江湖人一生之敌,无论什么样的高手,面对军用强弩都只有一个感觉——恶心! 墨家机关术独步天下,他们造的弩箭阵,威力绝对不会次于军用强弩,换言之……更让人恶心! 古寻发现此时没有像记忆里的剧情一样,有人冒出来对暗号,奇怪之下就问了一句: “这地方没人盯着吗?如此的话强驽箭阵的使用时机怎么确定?” “哦,这个啊,是有人盯着,我们出入必须对上口令才能放行,不过如今各派之间情势比较太平,我们也就没那么紧张戒备,不安排人手看守,除非巨子下令了才会严查。”班大师听见了古寻的疑问后解释道。 紧接着又说道,“好了,到地方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机括齿轮摩擦转动的声音也清晰的传入了古寻和焰灵姬的耳中,机关朱雀前不远处响起了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光源透过打开的缝隙一点点绽放出来,照亮了前路。 班大师操纵机关朱雀缓缓滑入大门之内,落到一处石头平台上,停好朱雀,几人终于从这只飞鸟之上下来了。 落地之后,古寻借助从山洞顶端照下来的阳光打量了一番四周,想起来这儿应该是个水池,好像叫墨规池吧。 他们几人落脚的平台略高于水面半人高,周围的山壁上稀稀拉拉的凸出了些许钟乳石柱,不时的滴着水,水面之下,隐约可见一些巨型齿轮在旋转运作,阳光洒落下来,照耀在石壁青苔和水面上,映射出一片碧绿青光,萦绕在山洞之内,衬托的此处幽寂清凉却又生机勃勃,景色颇为不错。 古寻仰头向上看去,可见约莫十几丈高的洞壁之上还有一个平台,平台边上还挂着一个船型的机械升降梯。 “呵呵,这地方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嘛。”焰灵姬也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景色,不由赞叹了一句。 班大师很自得的捋捋胡子,笑道,“不错吧?哈哈。” “这里是墨规池,名字是先祖师墨翟所起,他特地将机关城的出入口定于此地,又为这个水池起了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日后历代墨家弟子能够谨守墨门规矩,不可随意逾越。” 说到这,班大师颇为感慨,“虽然早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不过每次回来,老头子我还是会觉得很舒心啊。” 焰灵姬闻言轻声嘀咕道,“墨规池……墨守成规吗?墨家的先辈还真奇怪,这么喜欢约束人吗?” 这时候上方传来了铁链摩擦的刺啦声,抬首一看赫然是升降梯被启动了,正在缓缓下降。 看见古寻和焰灵姬的目光都被机关升降梯吸引住,班大师赶紧介绍道: “这是云艇,是老头子我设计的,用于载人上下。” 说着,班大师还很得意的解释了一下云艇的实际意义,“这里的山壁之上遍布着湿滑的青苔,即使是江湖高手也难以攀登,倘若没有云艇接送,即使有入侵者到了这里,也难以真正进入机关城。” 对于这个说法,古寻和焰灵姬都表示呵呵。 真要是有人入侵到了这里,十几丈的崖壁总有办法攀上去,轻功不好使人家还不会用些传统的笨办法吗? 古寻听了这个升降梯的名字以后倒是明白为啥它会被设计成船的模样,原来是为了契合名字…… “所以……直接叫它升降机不好吗,班大师?”古寻没忍住,直言建议道。 “呃……哈哈……”班大师被这一问愣住了,随后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升降机……名字起的倒是贴切,功能都直接表示出来了,但是…… “古大夫,你提议的这个名字未免有些太过……生硬机械了,不好,不好!” 古寻没有试图辩驳,人家发明的东西爱叫什么人家说了算,可是……他斜眼瞅了班大师一眼——你一个连小佐都成了木头的理工单身老汉,起个名字还追求文雅,可笑! 班大师装作没感受到古寻奇怪而又饱含恶意的目光,静静的观望着升降……云艇落下。 随着云艇降落在三人面前,一个熟悉的人影也映入了他们的眼中,正是一手提剑,一手拎着酒葫芦的荆轲。 他晃悠着酒葫芦给众人打了个招呼: “嗨,班大师,古先生,还有焰灵姬姑娘,好久不见了啊!” 后面那一句显然只是对古寻两人说的。 7017k 第五百六十章 过关的办法有很多 对这个请自己吃过饭的酒鬼,焰灵姬自然有印象,稍微一点头算是回应了。 古寻很随意的招呼了一声,“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班大师则好奇问道,“竟然是荆轲老弟你来接人,平常不是盗跖那小子最好凑热闹吗?” 荆轲一耸肩,顺便灌了口酒,“是巨子让我来的,至于小跖,没见到人,大概是不知道吧。” “嘿嘿!”班大师坏笑一声,“估计是上次我说过他以后,他担心自己管不住那张嘴,所以不太愿意往古大夫这边凑吧。” 班大师这时是故意在古寻面前提一嘴盗跖的,为的是防止回头遇见了那个混不吝的小子之后,他真的一下子嘴没把好门,说错话,现在他提前做个预警让古寻知道,真发生了这种情况也好说和两句。 荆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故意跟着附和道,“说的也是,小跖那家伙总是口无遮拦的,看见漂亮姑娘还爱口花花,是该避着点。” 班大师和荆轲一唱一和的说完之后,顺势介绍了一下盗跖,“小跖,啊,他名叫盗跖,是我墨家的一位统领,比较年轻,性子不太稳重,擅长轻功,是昔日天下第一神偷的弟子。” 古寻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没有说什么,他对盗跖谈不上厌恶,当然也不多喜欢,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很有特点的大盗。 倒是焰灵姬好奇的多问了一句,“天下第一神偷的弟子?就是说也是个贼了?” “嗯……没错。”荆轲晃了晃脑袋肯定道,不过还是抬了自家兄弟一句,“但是个很厉害的贼。” “那不还是个贼吗?” “呃……小跖从来只偷为富不仁的坏人,并且偷来的钱财也都是用于接济穷苦,不为自己的。”荆轲想了一下,还是再度为自家兄弟辩驳了一句。 对此,焰灵姬表示,“那不还是个贼吗?” “呃……好吧,确实就是个贼。”荆轲无话可说,选择败退。 班大师站在一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这句话没得反驳,小跖他就是个贼! 焰灵姬见没人和自己争辩了,喜滋滋的笑了笑,然后就看见了眼前的石柱之上刻着几个字,可惜并不是她认识的那几种中原文字。 “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世间乐土,宋国字,你不认识很正常。”古寻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其实他也不是很认识,不过根据字形依稀可以辨认,更主要的是他就算完全不认识也知道写的什么。 班大师捋着胡须接过话茬,为焰灵姬解释道; “这是早已亡国的宋国的文字,我墨门先祖师墨翟就是宋国人,这四个字也是他留下的。” “哦……”焰灵姬听完之后稍稍一撇嘴,没再说什么。 一个早已灭亡的国家她不关心,不过她对世间乐土这个词很是嗤之以鼻,说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她认可,可世间乐土……躲在山体之中过日子,哪能谈得上的是乐土,根本是自欺欺人嘛! 焰灵姬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的表情,班大师和荆轲自然看得分明,但并未说什么,不管怎么样,人家是客人,又不是墨家弟子,对墨家的理念不认可很正常,只要没有刻意出言挑衅,他们也就不适合计较。 这时候,云艇也终于爬升到了最高处,抵达了高台边缘。 一行四人穿过大门,算是正式走进了机关城,不过还有最后一关要过。 在火光的照耀下,一道道齿轮在山壁之中起伏变幻,浮现又隐没,长长垂下的石柱下方是漆黑不可见的深沟,中间则是弯曲扭折的长长甬道,值得注意的是甬道的地砖上都雕刻着特殊的图案,太阳,星星,和月亮。 班大师扭头对落后于他的几个身位的古寻和焰灵姬叮嘱道: “这条机关甬道是进入机关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只有踩到特定的图案上才会安然无恙,否则就会触动机关,冒出尖刺,火焰,以及弩箭攻击,今天应该踩……踩月亮,两位不要踩错了。” 荆轲听班大师讲完后还补充了一句,“虽然古先生你应该不怕这些机关,不过还是别踩到的好,省得麻烦。” 他有些担心古寻为了找个乐子,仗着武功高刻意去踩雷…… 古寻点了点头,“放心,我没那么无聊。”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因为不怕陷阱就刻意往陷阱里趟呢? 叮嘱的话说完,班大师和荆轲率先走进甬道,大概是为了起到一个示范的作用。 两人走了几步后,班大师扭头对古寻说道,“就是这么走,也不用太过小心翼翼,同类地砖之间的间隙都是设计好的,不算大,只要注意点就好。” 古寻很认真的一点头,但是完全没有照着走的意思,不踩陷阱归不踩陷阱,那也不代表他就得这么歪七扭八的走路。 焰灵姬看着他,用眼神问道: 怎么还不走? 古寻右手抬起晃了晃,示意她不要着急,然后手掌平摊,手心朝天,体内真气汇聚于其上—— 冰魄掌——千里冰封! 磅礴的真气压缩凝聚成浓郁到醉人的湛蓝色流光,自古寻掌心缓缓流下,滴到地面上,甬道的表面瞬时间凭空凝结出一层轻薄却坚韧难摧的冰面,并且还在朝着前面不断蔓延。 班大师二人走的好好的,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寒意自下半身直入脑海,冻的两人不禁齐齐打了个冷颤。 心下一惊,二人赶紧朝后看去,只见地面上竟突兀冒出来一层绚丽剔透的冰面,即将蔓延到他们脚下,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就已经穿过他们的脚底,继续甬道深处延展而去。 古寻和焰灵姬轻巧的踩着冰面,自如的走到了二人近前。 班大师指着冰面,磕磕绊绊的说道: “古大夫……你这……这是……” 古寻抬手一摆,语气温和的笑着安抚道,“别担心班大师,冰层不会破坏机关的,等我们走后它很快就会化掉了。” “不是……这……”班大师话依旧没说利索,但是心里很崩溃。 这是机关会不会坏的问题吗?问题是为什么好好的要闹这么一处?就为了不挑着地砖走路吗…… 古寻拍了拍了班大师的肩膀,神色如常的又安抚了一句,“我没事,机关也没事,这不是很好吗?别想那么多,走吧。” 说完,他和焰灵姬就超过了班大师二人,走到了前头。 被剩下的二人面面相觑,最终也只有互相一叹,选择对大佬低头,然后快步追上去了。 7017k 第五百六十一章 死的活该 过了机关甬道之后,并没有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路反而变得更窄了,因为道路都是在岩壁之上开凿出来的,不可能多宽阔,勉强够两个人并行而已。 借助着火把的光芒,沿着山壁弯弯扭扭的又走了一阵子之后,洞内的光照情况开始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昏黄火光,渐渐的多了正常的自然光,伴随着光照加强,一道轰隆作响的声音也开始若有若无的出现在众人耳中。 这一次才算是豁然开朗,山洞顶部出现了一个豁口,湍急的水流伴随着光照一同砸进来,流入底部的清潭之中,溅跃而起的水花飘荡在半空中,折射出万道光辉,美轮美奂,就是噪杂的水声有些败兴致,不大声交流估计都听不见对方说话。 和突增的水流一起出现的,是更加密集庞多的巨大齿轮组,或半露水面,或深埋水底,宛如永动机一般运转不息。 古寻几人的路到此就算暂停一段落,前面已经没有通路,有的只是位于瀑布另一侧的另一个高台,以及从那边才能开启放下的机关吊桥。 而也就在古寻几人到达这里的时候,机关吊桥很合时机的被放了下来,机关运转的吱呀声被掩盖在水流冲击声之下,微弱难辨,随着吊桥彻底落下,笼罩在黑底白边墨攻斗篷之下六指黑侠出现在了对面。 众人穿过吊桥到达对面,班大师和荆轲两个墨家之人自然先手问好,“巨子。” 六指黑侠微微颔首示意,而后漆黑的眼眸一转,望向古寻: “近日墨家事务繁忙,我无暇亲自去邀请先生你,就请班大师代劳了。” “没什么,巨子客气了。”古寻含笑回应道。 六指黑侠又点了点头,然后对班大师和荆轲吩咐道,“你们且先去忙自己的吧。” 两人自无疑议,旋即离开,五个人转眼变成三个人。 六指黑侠率先转身向内引路,古寻和焰灵姬当即跟上,三人未走几步,便彻底通过了这段山洞空间,重新来到了外界,一处山中峡谷,四周极目望去,尽是飘渺的浮云和狭长曲折的廊道,此起彼伏,若隐若现。 六指黑侠一边头前引路,一边介绍道: “机关城的大部分重要建筑都位于山体之中,而裸露在外的主要是联通各处的环山廊道以及位于山后平坦区域的居住房屋,各个通道的出入口都有着独立的开关,一旦有敌人入侵,可以立刻关闭。” “眼下正值新旧交替,机关城会涌入大量的墨家弟子,不过现在已经在分批撤离,再过几天,我和班大师等人也会离开了,先生来的正是时候。” 古寻闻言不由笑了笑,“那确实是刚刚好了,班大师要是晚找我两天,我估计也就从寿春离开了。” “呵呵,看来古先生确实合该来机关城一游。”六指黑侠也轻笑着附和道。 “这一次先生不打算在寿春久待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谈不上急事,齐王即将入秦朝会,我想回去凑个热闹,况且寿春也没什么乐子,待着没意思。” 六指黑侠一颔首,赞同道,“寿春……确实没什么意思,虽然各个势力明争暗斗,暗流涌动,但说到底都不过是楚国贵族的内部斗争,阴暗而又无趣。” 两人一边聊,一边穿行在依附山壁开凿而出的廊道之内,呼啸的山间寒风贯穿其中,好在在场的几人都是不怕冷的主儿。 “说起来寿春的势力,我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古寻这时候想起一茬事,赶忙问道,“阴阳家和楚国内部有何勾连,上次在hd,国殇死士竟然会帮他们?” 六指黑侠摇了摇头,“对于此事,我所知亦不多。” “阴阳家和楚国内部有着密切关联可以肯定是事实,但是至今我仍未能查出是哪一家势力。” “很难排查?”古寻双手背到身后,晃了晃脑袋又问道。 “理论上来说,不难,能够调动国殇死士,最大可能就是屈昭景这王族三分支,但我并未能查到这三家在私底下和阴阳家有什么密切联系。” “这样吗……” 六指黑侠偏过头看向古寻,发现对方也是一头雾水的神情,知道他大概率也是知之不详了。 “阴阳家和楚国的关系,是在黄歇死后才冒出来的,还是早就有的?”一时想不到头绪,古寻只能继续问些相关的问题,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思路。 “这个是早就有的。”六指黑侠肯定了后者,“不过国殇死士的调动,必然是在春申君过世以后他们才有可能办到的。” “春申君在世时,没人能越过他私下调动国殇死士,而他不可能相助阴阳家。” “照这么说,黄歇和阴阳家关系不好……那嫌疑最大的应该是李园吧?” 六指黑侠没有否认这个猜测,只是回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探查,不过……目前并未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啧,这个回答……古寻皱起眉头抬头望向廊道外的万里晴空,心里思索着……没发现,可能是不存在,也可能是藏得深。 六指黑侠见他沉思,给出了自己的一些猜想,“以我个人看来,概率不是很大,至少在春申君过世前,李园和阴阳家有所勾连的可能不大。” “怎么说?”古寻好奇的看向六指黑侠。 “在先楚王薨逝前,李园虽为王后李嫣兄长,但做事一向以春申君马首是瞻,要知道此前阴阳家的势力在春申君的竭力打压下,仍旧顽强的扎根于楚国之内,必然是有本土势力的暗中庇护,然而李园彼时是很难瞒着春申君做出这么大的……‘小动作’的。” 古寻觉得这个猜测的根据不怎么合理,反驳道,“若是做不了小动作,李园又是怎么阴死黄歇的呢?” “呃……”六指黑侠听到古寻如此辩驳,不由摇头失笑,“那不过是春申君自取灭亡罢了。” 一堆门客提醒他小心李园,他一个都不听,还是大剌剌的孤身入宫,死了纯属活该。 简单来说,不是对手太神,是他自己太猪! 7017k 第五百六十二章 挣钱不易 两人交流半天,最终得出的结论也仅仅是——没头绪! 一大把的势力有这个嫌疑,但是没证据,既不能证明他们和阴阳家有勾连,也不能完全肯定没有,换言之,还是一个字,查,继续查。 阴阳家的插曲聊完,六指黑侠转而问起农家的事情。 “我听说前段时间农家侠魁田光带人袭击了先生,不知其中详情如何?” 古寻咧嘴笑笑,他清楚六指黑侠不可能是担心他,肯定是担心农家出问题。 哪怕他已经得到了农家的伤亡情报,也还是会想要谈听一下细节是否有出入。 “别担心,田光,还有他那六位新堂主都没出事,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六指黑侠暂且放心,但还没完全放下,谁知道古寻会不会再做报复。 “先生对此可还有什么打算?” 言下之意,你打算怎么报复? 古寻挂着肆意的笑容,反问一句: “怎么,巨子想为农家说和一番?” “不,并无此意。”六指黑侠毫不犹豫的抛弃掉昔日的友帮。 墨家不是那么无情的门派,但是这个忙他六指黑侠自问帮不上,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况且还是个有些变味的友帮。 “我只想问一下,以便调整一下墨家日后与之相关的策略方针。” “是吗?”古寻撇了撇嘴,对六指黑侠的说辞并不是多相信。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没打算将它彻底折腾残废,至于报复……也没什么好报复的,就农家那几个新堂主……呵呵。” 一个满肚子坏水还和罗网不清不楚的菜鸡,一个很快就会被女人坑个半死的傻大个,一个习惯于投机取巧的纯粹赌徒,还有一个憨憨……矮个子里拔高的,朱家和田猛倒是还凑和,但是内斗严重。 就这德行,不用自己打也是半残的程度了。 听了这话,六指黑侠心下大定,古寻没必要刻意欺瞒自己,农家这一劫姑且算是过去了。 然而现实当然不会尽如人意,成年人的世界没什么事是那么简单的。 古寻话锋一转,突然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毕竟还是受到了袭击,人也有些惊吓,农家想拍拍屁股就这么轻飘飘的了事也说不过去……” 虽然知道没人看的见,六指黑侠还是忍不住露出来一个尴尬而毫无礼貌的笑容。 你受惊吓吗?这可真是…… 还有,农家这屁股拍的,可一点也不轻,活活拍死了近两千人,这要是多拍几次,怕是家大业大,人多势众的农家也要拍没了吧? 不过虽然话听起来很扯,但六指黑侠倒也不是很意外,这反而才符合他对古寻的固有认知。 顺便一说,他也大概知道古寻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所以得交钱!” 果然是钱……六指黑侠的心情毫无起伏。 一旁静静跟着不说话的焰灵姬此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本她还奇怪,自家掌柜这回竟然这么慈悲,只是干掉了农家出动的大半人手,不仅放过了农家一干高层,事后也完全没有再做计较的意思,结果最后竟然在这儿等着呢。 不仅要削农家一笔,看他这意思好像还打算连带着六指黑侠一起带上坑一把呢。 “我想农家的人最近应该不是很想见我,所以这件事还得劳烦巨子代为转达了。”古寻笑眯眯的给六指黑侠添了个活,添了个十分得罪人的活。 “至于具体怎么说,巨子看着办就好,反正到时候农家要是不乐意交钱,我会亲自去催债要钱的。” 六指黑侠兜帽下的面容一片漆黑……所以你连威胁的话都懒得编了,反而随口威胁了一下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去办吗? 不管有怎样的理由,替你去勒索农家都一定会被对方嫌恶的吧? 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呼……” 长出一口气,六指黑侠还是选择向大佬低头,接受这个无妄之灾,没办法,他是真的不希望古寻再和农家的人接触了。 “此事我可以代劳,不知道古先生想le……索要多少钱作为补偿?” “十万金!”不做任何思考,古寻当即说出了一个天价勒索……不对,天价补偿金。 现在古寻眼界高了,寻常小钱不是很看的过眼。 “十万金……”六指黑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个金额。 随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古寻。 这价开的……未免也太离谱了。 或者说应该怪到夜幕的那群人身上吗? 为了详情可疑的药品利益一头扎进古寻挖的坑里,最后牺牲自己,从身上刮了全部的油水来喂饱古寻,把这家伙的胃口养的这么大…… 先不论怪谁,六指黑侠秉承着墨侠的仁义,在这个时候还是勉为其难的替农家讨价还价道: “古先生,农家弟子众多,然而算不上富裕,十万金的价钱对他们来说负担有些过大了,恐怕难以承受啊。” 古寻侧目撇了一眼身边的六指黑侠,语气轻巧的说道: “那又如何呢?袭击我的事又不是我让他们干的,自然也轮不到我来体谅他们。” 六指黑侠眼神闪动了一番,语气严肃的回道: “但是,一下子抽调出如此庞大一笔现款,势必要影响农家的正常运转,而眼下开春在即,农家……” 六指黑侠话未说尽,但意思古寻领会到了,这让他眉头一皱。 本身古寻放过农家一马也就有为此事考虑的缘由,要是因为勒……索要赔偿而导致还是发生这个情况,倒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这样啊……倒是不得不顾虑一下这个问题,那巨子觉得分批付款怎么样?” 树挪死,人挪活,古寻仍不愿意轻易的放弃到嘴的肉。 六指黑侠对古寻提出这种解决办法也不意外,又不是第一次了。 “如此倒是可行,不过十万金数目过大,外加上农家上次死伤惨重,光是抚恤所需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资金恐怕已经颇为紧张,要在保证正常运转的情况下,纵使分批支付,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夏日才能付清。” 彳亍口巴! 古寻原本的笑脸霎时垮了下去。 既然如此,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挣钱不易啊! 7017k 第五百六十三章 古寻垮着自己俊俏的脸庞,声音恹恹的问道: “一次性付款的话,巨子觉得我最多要多少合适呢?” 呵呵,勒索金额都要让别人建议,你可真行啊…… 六指黑侠想说最好一分不要,但显然不可能,只能勉为其难的大概计算了一下: “一次性的话,恐怕最多要……两万金。” “嗯!?”古寻闻言忍不住露出宛如死鱼眼一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六指黑侠。 就这? 诸子百家之一,江湖第一大帮,十万弟子,就这??? 你莫不是在逗我? 六指黑侠说出这个金额的时候语气也有些尴尬,毕竟活生生比古寻最开始的开价少了八成,但问题是…… 照他估计,农家在这个节骨眼最多也就出的起这个价。 为了捍卫一下诸子百家的荣誉,六指黑侠轻咳一声,试着解释道: “农家……确实不怎么富裕,江湖门派毕竟只是江湖门派,固然有着各类渠道收敛钱财,可维持门派运转所耗也颇为不菲。” “更何况是农家,十万弟子是实力,也是拖累。” 古寻还是不能接受,两手一摊,语气诧异的说道: “就算如此,未免也太离谱了,我从蛐蛐一个夜幕手里前前后后都榨了二十万金,农家的实力少说也能打四个夜幕吧?” “额呃……实力和金钱是两回事儿吧?”六指黑侠颇为无语的回了一句。 “况且夜幕……它是依附在韩国之上的组织,和我们这些江湖势力是不一样的。” 六指黑侠复又语气复杂的补充道,“夜幕的资金……与其说是夜幕的钱,不如说是韩国这十年来的国库资金。” “……这么说倒也没错。”古寻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归根到底,是韩国的穷造就的夜幕的富。 当然,古寻也不至于为此觉得自己剥削夜幕就等同于在剥削韩国百姓。 夜幕又不可能把钱还回国库,而且就算还回去,也会被韩王安挥霍掉,等于浪费。 六指黑侠微微颔首,“古先生能够理解就好,别说是如今资金必然紧张不足的农家,就是我墨家,一时之间最多也就凑出来三四万金。” “两万金,基本上就是农家的极限了,我想我不会估计错。” “对,巨子你的估计不会错,不过……那只是基于你认知的罢了。”古寻突然重新露出了笑意,不复之前的失意,轻生呢喃道。 经过刚才随口一提夜幕,他倒是又想起来一茬事,应该会很有用。 六指黑侠兜帽下的眉头不由一皱。 基于我的认知……难不成农家背后真的还藏着很重要的隐秘内幕? 那又是什么呢?古寻为什么好像很清楚的样子? 尽管疑惑重重,六指黑侠也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如果会说,对方方才提起时就会直接说明了,问也没有用。 “我改变注意了。”古寻挂着灿烂的笑容,一改之前松口的态度,“我还是要十万金。” “这不可能……” 六指黑侠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古寻就抬起了右手: “别急着拒绝,巨子。” “十万金是我的出价,你可以去跟农家谈,可以适当减少,但是不能少于五……六万金。” 五……不行,还是六顺嘴些。 “可是……” 六指黑侠继续试图劝说,却再一次被古寻打断。 “按我说的去做就好,巨子,放心,即使你谈崩了,我也不会怪罪你的。” “……” 六指黑侠不想说话,是,你是不会怪罪我或者墨家,但你很可能还去祸祸农家啊! 见到六指黑侠欲言又止的动作,古寻仍旧维系着笑眯眯的表情,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他当然不是在强行压榨农家。 农家没钱的话,还可以去找背后的昌平君啊! 他身为秦国右相,手握着朝中楚国一系的力量,暗地里说不准还和楚国内部有些勾连。 作为脚踩两座国家的暗中大佬,他不会连几万金都掏不出来吧? 不会吧不会吧? 反正不管他掏不掏得出,古寻都要压榨一番。 只要那家伙还希望借助农家的力量,就一定会尽量 感觉六指黑侠身上满是一些为难的气息,古寻再次补充道: “我可以额外给农家两三个月筹措资金。” 两三个月……聊胜于无吧。 六指黑侠心下微叹,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等回头联系了农家之人,再想办法吧。 说话间,古寻几人也终于穿过了漫长曲折的廊道,重新进入了山体之内。 这里算是真正的墨家弟子的活动区域了,入内之后随处可见来往行动的穿着黑白二色衣衫的墨家弟子。 六指黑侠介绍道: “由此开始,就算进入了机关城的主要区域了,这片区域分为了五块,各自由山间廊道连接。” “临近离开,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所以不能一直陪同先生游览一番机关城了,望见谅。” “没事没事,巨子有事就去忙,至于游览机关城……”古寻摆摆手,混不在意的笑着回道。 六指黑侠立刻接话,“游览的机关城的事,古先生可以自便,也可以找任何有闲暇的弟子陪同。” “那很好……”古寻微微颔首,跟着又问道,“机关城应该有些不方便外人进入的地方吧,我要是自己乱逛闯进去了怎么办?” 六指黑侠轻声笑笑,“这个不必担心,机关城的重要区域一般都有机关封锁,或者说弟子把手,不会误入的。” 除非故意暗中潜入…… 这句话六指黑侠没说出来,只是看着古寻心中暗念。 他并不觉得古寻一定不会这么干,不过不是特别担心。 不是有自信让古寻闯不进去,但最起码有把握知道古寻的暗中活动。 机关城的重要区域全由机关封闭,任何人出入,不管是强行破坏机关闯入,还是暗中打开机关进入,都会引起机关城的核心中枢——墨核之内的对应机关起反应。 只要古寻不会穿墙,就无法暗中潜入其内。 事情交代完,六指黑侠便离去了,走前安排两个墨家弟子先带古寻和焰灵姬去一趟给他们两个人准备的客房。 古寻二人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前往。 7017k 第五百六十四章 来机关城三件事 机关城的主体位于山体之内,墨家给古寻二人准备的所谓房间自然也就是完全由石头构成的……大概可以称之为山洞吧。 内部构造很简单,一个柜子,一张床塌,一张圆桌,几张矮凳。 全部都是石制的,而且应该是在开凿的时候一体雕琢而成的,全部都是连接着地面或墙壁,不可移动的。 焰灵姬感受了一下尽管铺了好几层褥子也仍然完全跟柔软舒适不靠边的石床后,不由露出了郁闷的表情: “墨家未免太小气,这待遇也太差了。” 古寻倒是不以为意,还安抚了一下焰灵姬,“别太介意这种事了,毕竟这地方交通不便,物资运输困难,哪能准备太优渥的条件。” “好吧……”焰灵姬也明白这个现实,没有多做纠结,只是拍了拍床铺,疑问道,“所以……掌柜的你带我特意跑一趟来这儿,就为了睡这个硬石头床吗?” “当然不是……”古寻乐呵呵的一指窗户外面,“风景不是不错吗?” 焰灵姬透过半开的窗户往外瞥了一眼,只见层层若隐若现的云雾缓缓飘荡在天际之中,近处的山崖绝壁,搭配着远处的山林葱郁,极目望去,令人心神舒缓。 “好吧,我承认这风景是不错,不过……就为这个?”焰灵姬欣赏了一下风景,然后又撇撇嘴继续问道。 “当然还有别的,不过……先不着急。” “嗯?” “先去四处转转吧。”古寻没有急着说明自己的打算,起身朝外走去。 焰灵姬轻叹一口气,只能跟上。 顺便一说,这间屋子最高档的地方就是门,属于先秦高科技,半自动的,按键控制开启关闭。 二人离开房间,没有找任何一个墨家弟子领路,而是随便挑了个方向瞎溜达。 机关城内部的景象不算优美,不过很有特色,各式各样的山洞石壁,隐约起伏不定,时有时无的巨型机关齿轮,不时还会看见几个造型别致,作用各异的机器,颇具奇幻色彩。 古寻对此比较感兴趣,焰灵姬就性质缺缺了,她更喜欢观看外面的景色,喜欢那种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感觉。 两人没走多久,就因意见分歧而分道扬镳了,一个继续在山体之内慢悠悠的溜达,一个则沿着道路急行,直奔外面。 一路溜达过来,古寻参观了不少地方,中央水池,中央回廊,包括墨核中枢,都大略浏览了一遍,最后来到了炼剑池。 就和古寻印象里的一样,一口清泉水池,周遭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长剑,水中插着的,地上插着的,半空挂着的,或已经铸造完成,或还只是剑坯,还有部分是损坏断裂的。 古寻粗看一圈后基本确定,全是垃圾,一把品质上佳的都没有。 不过也正常,这地方连个看守都没有,怎么可能摆放贵重的宝剑。 “国师大人。” 这时,一道古寻熟悉的清冷嗓音在他身后的剑池入口响起。 古寻毫无异色,虽然来人的脚步声很浅,但他还是早早的就听见了。 转过身招呼道: “雪女姑娘,有些日子不见了。” 不再是那身浅蓝色的华丽暴露的舞裙,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蓝紫渐变色的的分体襦裙,上身广袖交领短衫,下身为侧开稍贴身长裙。 虽然衣服变了,但人还是那个人,冷冰冰的神色,冷冰冰的气质,还有头上的银饰宝石也没有太大变化。 “班大师前些日子跟我说了国师大人近日可能会来拜访,今日便得到了消息,所以特来拜会一番。” 话说的很客气,一副会友的意思,但是神情语气都是毫无起伏变化的冰冷之色,让人更觉得是在寻仇。 古寻早就习惯了雪女冷冰冰的态度,对此只是随意的笑笑,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了可以坐的石椅,于是过去坐下。 “雪女姑娘不穿那身舞裙了?” 雪女神色虽然一副不近人情的态度色,但是行为倒是不太疏离,此时也走到了石椅上坐下。 “如今雪女已不再是舞女,自然也无须再穿舞裙。” 本着对美丽的纯粹欣赏,古寻叹了口气,有一说一,雪女穿那身裙子是真漂亮啊! “不穿就不穿吧,反正都是过眼的云烟了。” 古寻接着又问了一句,“裙子也已经扔了?” “……没有,收了起来。”雪女偏过头,用扑闪的大眼睛看了看古寻,粉嫩的红唇微张,“国师大人想要看我跳舞?” “呃……这倒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古寻顿了一下,赶紧拒绝了。 “嗯……”雪女轻轻点头,哼了一声。 “……” “……” 随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雪女不说话,也没有急着离开。 古寻考虑了一下,觉得好歹认识,难得见面,还是多聊聊的好,于是开口随便扯道: “那么……最近都一直在机关城待着?” “嗯,一直在这里,修行武功。” “六指黑侠的安排?” “嗯……不算是,巨子邀请我加入墨家,我同意了,不过他考虑到我突逢剧变,所以没有要求我立刻像其他一样去执行门派的任务,只是让我先休息,闲暇之余,我也只有修炼武功了。” “这样吗……”古寻望着不远处的剑池,双手撑着脑袋,继续问道,“加入墨家后,感觉怎么样?” “……很好。”雪女也望着剑池,两眼失焦,呢喃般回答着,“墨家的人都很友善,也都很关心我,这种感觉……很好。” 古寻狐疑的瞥了一眼她,这姑娘莫不是缺爱?因为父母早亡?又或者是其他可能? “说起来,你那个同伴,琴师高渐离应该也来了这儿吧?最近相处的怎么样?” 雪女再度用扑闪的大眼睛瞥了古寻一眼,强调道: “我和他,并没有那种关系。”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古寻也不和她争执,人家的情感生活人家说了算,“不过你们俩总归原先算是同僚没错吧,关系比起墨家这些刚接触的陌生人要亲近些吧?” “……他之前受了伤,至今也没完全康复,所以和我一样在机关城内休息,大部分时间也是在练功。” “那还真是没意思啊!” 一个两个都只知道练功,练功,还是练功…… 雪女闻言,轻声回道,“不是所有人都如国师大人一般随心所欲,我们只能练功,只有练功,也只想练功。” 7017k 第五百六十五章 真正的潜入 “哦……因为雁春君的事,觉得自己的实力太弱小了,所以拼命地练武吗?”古寻听完雪女的诉说后,摆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品评道。 “……”雪女没有吱声,选择了默认。 古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跟着眉头一挑说道: “不用太拼命……” 雪女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古寻,她觉得对方不像是会在这种事上宽慰别人的人啊? 古寻接下来的话,马上就让他明白了,对方确实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以你,或者那位琴师的天赋而言,这辈子在武学一道上的成就也就那回事,三十岁之后基本就会趋近极限,再努力也没什么大用,既不会提前到达巅峰,也很难提高上限。” “所以说,人生还是轻松点过的好,要学会躺平。” 古寻操着一副老咸鱼的口吻,一边杀人扎心,一边语重心长的拉人躺平。 对此,雪女唯有沉默以对。 她根本不想听什么躺平,按照古寻说的,她和小高此生大概都无望跻身强者了,应该直接重开。 这都是什么人生毒鸡汤! 虽然表情没发生变化,古寻还是明显感受到了身侧这个女人的情绪变消沉了。 显然是因为自己那些话。 古寻觉得自己有点冤,因为这都是事实啊,后面到了秦时正传剧情,差不多距离这会儿有十来年,你们俩武功不也就那个德行吗? 不过考虑到对方毕竟是个姑娘家家,古寻还是缓和了一下措辞安抚道: “也不用太在意,虽然我这么说,但你们俩还是能比绝大多数的江湖人都要强的。” “那又是多强呢?”闻言,雪女侧过脸,认真的问道。 “呃……”这一下问的古寻还有些回答不上来,这世界的武功又不划分境界,只能类比着回答道,“大概就是能够让你们不再被雁春君那种角色逼上绝路的程度。” “这样吗……”雪女轻声呢喃,“那倒也足够了。” 古寻忍不住耸了耸肩,又道,“别太自我满足,那是因为雁春君多年来受到了墨家的压制,麾下根本没有像样的江湖高手。” “……”雪女又自闭了,一贯清冷平静的眼眸忍不住飘过一连串问号。 所以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先扎后补再戳烂? 是不是有点毛病? “……对于国师大人而言,别人的成就是可以如此轻易地一言而决的嘛?” 雪女冷声质问了一句。 古寻摆摆手,既没有不好意思,感到歉意,也没有一脸自得,变本加厉,很实诚的回答道: “别的方面不好说,但是武功这一项,实话实说,就是如此,不信你可以去问六指黑侠,看看他会怎么说。” “也许这确实只是国师的实话,不过……对于旁人而言,未必愿意听这种实话。” 古寻点点头,一副很认同雪女的话的样子,“说的是不错,可惜跟我没什么关系。” 古寻拄在手上的脑袋偏转到雪女的那一边,笑意盈盈的说道,“我没理由去照顾别人高不高兴,反正我自己高兴就够了。” “……” 看着那抹肆意的笑容,雪女才想起来,对方可是连雁春君的性命都视作随手可拔的杂草,一人就夺走农家过千名弟子性命的,高高在上的,秦国国师。 对方俊俏的面容,面对自己时无害的态度,让她一时有些错觉,隐隐忘记了这些。 不过一旦回归现实,终究……是歧路之人。 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态度变化,古寻不由笑问道: “怎么,对我这种想法看不过眼?” “……没有。”雪女摇了摇头,起身站到正前方,微微垂下眼眸看着他,“墨家宗旨,兼天下,爱众生,并非看不惯国师大人,只是……道不同而已。” “哈哈!”古寻失笑两声,“你融入倒是不错。” “不过说的对,道不同,所以六指黑侠从来没有试图拉拢我加入墨家,我从本质上而言并不适合……” 古寻本想用圣母一词来修饰一下墨家,考虑到对方八成不懂词意,半道改口了。 “……并不适合兼爱平生的墨家。” “可是……”雪女听完,却又忍不住问道,“国师大人明明是愿意帮助他人的,你救过很多人,在蓟城的时候。” “不要只看行动,我的所作所为,和墨家有着质的分歧。” 墨家的兼爱平生是信念,是想法,是要求,也是约束。 然而古寻的善心却只是一时之为,看心情,分人群的特例。 从结果而言,无谈孰高孰低,不过还是那句话,道不同。 雪女不解其中深意,只知道,歧路终究还是歧路。 “如果国师无事,我便告辞了。”雪女欠身一礼告辞道。 “请便。” 雪女旋即沿着来路返回,而古寻也继续出发,向着下一处地方走去。 ……………… 是夜,墨家机关城中枢,墨核之内,几名墨家弟子并未休息,仍旧坚守在其内,仔细的紧盯着墨核之内的机关。 今天白天,他们的巨子特意叮嘱过,这几天要仔细盯住各大要地的出入口,务必保证随时都有人在。 随着时间退役,一直到后半夜也没有半点异动发生,几个墨家弟子心下不由轻松了一些,但注意力并未放松。 不过就在一切安好的时候,墨家弟子禁止出入的禁地之中,却悄无声息的迎来了一位久不曾有的访客。 古寻很清楚机关城内的任何机关几乎都会引起墨核之中的相应地方发生变动。 白天他已经查看过,禁地只有一个出入口,并且也无法通过山体外绕进去。 换言之,很难不被发现的潜入禁地之中。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陆路不通,他还能走水路。 机关城的机关动力是水源,禁地中的机关更是复杂繁多,离不开水,古寻只要潜入水中,就能在不触动机关的情况下进入禁地。 事实也确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成功的潜入了墨家禁地,虽然过程算不上特别顺利。 水下的齿轮又密又多,有部分区域都几乎被齿轮完全覆盖了,即使是他在不破坏齿轮的情况下,通过的也颇为费力。 第五百六十六章 你盒儿没啦 古寻从水里爬上来的地方,就位于虎跳猿飞那一关的无底深渊。 毕竟只是人为开凿的东西,不可能真的往下无止境的挖,况且地下水流也不允许他们挖。 当然,现有的高度也足有几十丈,摔死人绰绰有余了,两侧的石壁又布满湿滑的青苔,无处借力,单纯靠轻功是比较费劲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都摔不死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连虎跳猿飞的机关都过不去。 古寻爬上来后,用真气蒸干衣服,随便越过了这两道机关,轻轻松松的来到了第三关的龙喉。 这也是他真正的目的地。 期间没有触发任何机关,甚至为了保险起见他脚都没沾地。 白天他特意打听过,墨核处可以观察各处的机关触发状况,不过主要是靠地面的压力感应装置来判断位置。 至于各类防御机关的状态如何,就不是一定能查看的到的了。 所以位于龙喉处,保护幻音宝盒的机关一旦触发,并不一定会惊动墨家的人。 他决定赌一把。 印象里,天明他们拿走幻音宝盒并未让班大师他们从机关上看出来,只是根据后续动向判断出他们通过了龙喉。 当然,古寻也会尽可能的试着保证机关完好不动。 荆轲刺秦的事情还未发生,前往龙喉的路上自然也就没有刻画此事的石壁画。 古寻一路无阻的来到了龙喉的位置,也就是有着龙图案的地方。 这地方一踩上去,地砖就会塌陷,让人掉落到摆放幻音宝盒的龙喉机关之内。 仗着自己能飞,古寻愣是浮在半空,用锋利的剑气沿着地砖接缝扣了个足以容纳他通过的洞口。 不知道是不是墨家的先秦黑科技压力传感器灵敏度不够高,古寻的所作所为还真就没有触发地砖上的机关,让他得以顺利的不造成任何动静就来到了幻音宝盒旁边。 也许下面的机关也是靠地砖压力来触发的,所以古寻并没有像剧情里的三小只一样,被机关锯齿阵包围。 虽然没威胁,不过能不闹出来动静就最好。 古寻随手虚空点了把火,借着明亮的火光,清晰的见到一个红色的五边形小盒。 盒子上刻画着许多样式各异的花纹符号,给人一种古朴悠久的感觉,盖子上还有一些楚国文字,内容是——幻律十二,五调非乐,极乐天韵,魔音万千。 这就是阴阳家极为重视的奇宝——幻音宝盒。 虽然现在只是个扁平的小盒子,但只要一打开,内部的精巧机关就会运作,升起一座五层十二扇窗的金黄色乐律之塔,每一层对应宫商角徵羽五调中的一个,十二扇窗檐对应的则是十二律。 原本龙喉的机关运作起来后,摆放幻音宝盒的石柱就会开始下降,必须在时限前解决机关才行,现在机关完全没触发,也就不赶时间了。 古寻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阴阳家追寻了几百年的宝物,并没有在这里就打开他。 还是防止触动机关。 接着,古寻拿着几片自己先前捡的一块石头,用和他现在身份极不相符的手速替换掉了石柱上幻音宝盒。 近乎时停般的速度,成功的让幻音宝盒底座石柱的机关没有被触发。 好吧,其实古寻也不知道触发机关与否,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幻音宝盒的底座是否设置有机关,也不知道如果有的话,触发的情形又如何。 实际上……古寻也确实没有触动机关,毕竟他更换的速度太快了,墨家的黑科技感应器并没有反应过来,对于上面压着的物体重量变化也不是特别敏感。 拿到了东西,古寻就打算离开,不过在注意力从幻音宝盒上挪开之后,他突然发觉到周遭有些不和谐的地方。 借着火光仔细看了几遍后,古寻还是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从下面的坑洞中上来之后,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下面那块区域太新了! 机关城是在三百年的时光里一点点建成,不同的区域建成时间不同,虽然理论上来说石头这种东西即使时光也很难在其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但是时间跨度足够大时,还是有些差别的,尤其是在这种罕有人至的地方。 仔细对比过后,古寻可以肯定上下两块区域的的建成时间绝对有明显差异,并且大概率上是下面这块区域后建的。 当然,这基本是无意义的判断,毕竟不可能先凭空挖这么个洞出来。 问题是,幻音宝盒不应该是早就被放入机关城内的墨家禁地了吗? 为什么摆放它的地方,竟然会比禁地的建成时间晚许多呢? 是原本放在别的位置,近些年才又修建了这块区域挪了进来? 还是原本它压根就不在这里,近些年才被放进这里,并特意修建此处摆放呢? 古寻思索一番后发现,毫无头绪,因为自己啥都不知道。 想最快知道答案的话,除非直接去问六指黑侠,但是…… 今天他是偷摸潜入偷东西的,总不好摆明一切去质问六指黑侠。 他绝对不会学孔乙己,跟人家争辩偷和窃的区别,他也不是读书人。 到时候自己还是不还人家的东西呢? 总不能……此物和我有缘吧? 了无头绪,古寻只好暂且按下不管,将地板上的大洞尽量修补掩饰了一番,然后仍然保持不惊动任何人的状态原路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时间已过子夜,不过焰灵姬还未休息,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古寻返回。 吱呀一声,房间的石门打开,古寻拿着幻音宝盒,闪身进了房间。 焰灵姬见人回来,双眸一亮,两条**露的大长腿一扭,从床塌上起来了。 “怎么样,拿到你想要得的东西了?” “嗯!”古寻点了点头,先关上了门,然后将幻音宝盒放到了石桌上,“当然拿到了。” 焰灵姬见状凑了过来,坐到石凳上打量着幻音宝盒,同时说道,“看来没有惊动墨家的人,外面一直静悄悄的。” “大概吧,不能肯定,说不准人家知道了,只是不动声色。” 焰灵姬大概是觉得看不出什么头绪,于是伸出手拿起了幻音宝盒,凑的更近了去看,“所以说,不管这玩意有什么用,你直接找六指黑侠要他也未必不给吧,何必去偷呢?” “要是被发现了,被人抓个现行,面子可不好看。” 7017k 第五百六十七章 就是一个八音盒 古寻自然知道偷窃被抓是件很尴尬的事,不过他有把握不被抓现行,六指黑侠也不可能薅着他脖领子说他偷东西,最多就是个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都不说破的局面。 不过他会选择大费周章的去把幻音宝盒偷出来当然不是因为后果轻微,而是…… “因为有意思啊。” “啊?”古寻的回答让焰灵姬有些错愕,眉头一皱,露出一副又怀疑,又嫌弃的神色,“噫……你不会有什么喜欢偷窃的癖好吧?” “???” 古寻忍不住满头黑线,脸向下一拉,没好气的回道,“你这都什么脑回路!” “我的意思是幻音宝盒悄无声息的落到我手里这件事很有趣,作为同时被墨家和阴阳家两个敌对势力所看重的秘宝,一个竭力保护,一个妄图追寻,必然会为此而角力,然而闹到最后他们才会发现,东西早就没了。” “届时对于他们来说一定是个不错的体验。” “是吗?呵呵……”焰灵姬哂笑几声,忍不住嘲讽道,“我觉得你脑子里的想法,也没比我正常多少。” 古寻翻了个白眼,对此无动于衷。 焰灵姬见他这样也不纠结偷东西的问题了,接着问道,“问题是墨家丢了东西,按你说的还是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一直不知道呢?” 古寻解释道,“墨家禁地是禁止墨家弟子入内的,甚至于身为巨子的六指黑侠等闲也不会往里面跑,只要我没闹出动静,他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特意跑进去检查幻音宝盒。” “行吧!”焰灵姬干巴巴的接受了古寻的说法,接着把手里的幻音宝盒重新摆放到了桌子上,自语道,“幻音宝盒?就是它的名字吧,这么说来,上面还有字呢……” 作为楚国曾经的通缉要犯,焰灵姬最熟悉的中原文字就是楚国字了。 “幻律十二,五调非乐,极乐天韵,魔音万千!” 一字一顿的念出来这句话,焰灵姬稍微品评了一下,“嗯……盒子的名字和这行字倒是很契合。” “所以这玩意有什么用?” 古寻伸手过去按了下盒子中央的亮黄色按钮,幻音宝盒立时自动张开,细微的机括齿轮运作声音响起,在底座部位一道道齿轮组的快速运动之下,一座金黄色的五层小塔缓缓升起,伴随之而出现的,还有音乐声。 同时,原本只有烛火晃动的房间中,突然亮起渺小但却璀璨的星光,一副星图凭空在房顶之上出现,飘荡闪烁,每一颗星星都清晰可见。 “嚯!”焰灵姬不由吓了一跳,很稀奇的看了看星图,又看了看循环播放音乐的幻音宝盒,疑声道,“这东西……到底算是墨家的精巧机关造物,还是阴阳家的神鬼志异之物啊?” “很显然,从表象来看,应该是二合一的产物,不过只是我的猜测,具体谁制造的这玩意,不确定。”古寻坐到凳子上,一摊手回答道,“墨家的机关术理论上造不出这么精巧的东西,阴阳家术法虽然玄奇,但应该也没有制造出这种随时随地可以显现星图的东西的能力。” 前半句话古寻觉得存疑,只不过印象里似乎是这么个设定,但问题是,他觉得相对于机关朱雀或者机关玄武这些黑科技产物,区区一个八音盒,对于墨家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至于后半句则是他自己下的断言,阴阳家那些用于观星的器物,体积就没有小于一间房子大小的,故意藏拙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这玩意就是用来……享受音乐,欣赏星光用的消遣之物?”焰灵姬又问道。 “那当然不是,这可是解开苍龙七宿的重要一环。”古寻否定道。 焰灵姬也想起了之前古寻和荀子说过的话,恍然道,“所以这东西也是所需要的特定器物之一喽!” “差不多。” “怎么用呢?” “呵!”古寻轻蔑一笑,坦然回道,“不知道。” “……”焰灵姬无语,不知道你笑什么! 古寻抬头看看星图,又低头看看幻音宝盒,语气很是无奈的说道,“乐律我懂,观星我也懂,但是这两个叠到一块,我就不是很懂了。” “这张星图……应该就是现在天上星象的映照,我能解读出来很多东西,但是这些内容都很难合理的和五音十二律嵌套到一起。” “好了好了,别说了。”古寻不懂,焰灵姬自然更不懂了,挥了挥手懒得听古寻解释,伸手过去拨弄幻音宝盒,“所以这玩意短时间内,还是个消遣的小玩意了呗,而且还只能在私下玩。” “呃……是这样没错。”古寻咧了咧嘴,最后认可了这个说法。 这时候焰灵姬的手指无意识的拨动了幻音宝盒的其中一层,从塔中漂荡出的旋律顿时一变,换成了另一首曲子。 “嚯!原来是能换的!”听到曲子变了,焰灵姬颇为惊喜的笑了一下。 古寻伸手指着五层金塔,介绍道,“这塔分五层,对应五音,一层十二窗檐,对应十二律,每拨动任意一层的任意一个窗檐变动,音乐就会随之变动,理论上来说有……” 古寻在心里快速的计算了一下……没算出来,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桌子上比划着算了一下才算出来,“二十四万八千八百三十二种变化。” “这么多啊!”听到如此不小的一个数字,焰灵姬先是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声,然后却突然一转问道,“掌柜的你没算错吧?” 作为一个古代文盲,她实在有些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多种变化,不就是这么一个小巧玲珑的五层塔吗? “……”这么简单的乘法的都被人质疑,让古寻嘴角抽了抽,最终考虑到对方的文盲气息,没有计较什么,“不会错的,每层十二种变化,一共五层,就是二十四万八千八百三十二。” “嗯……信你一次。”焰灵姬勉强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数字,然后很开心的把幻音宝盒拿到了自己手里,“那这个玩意,以后就归我了。” “这可比你说的那什么……六阶魔方有意思多了。” 对于连三阶都玩不转的焰灵姬来说,六阶魔方真的太为难她了,转的眼都是晕的,一点乐趣都没有,还是幻音宝盒这种随便乱拧就能听音乐的东西更好玩。 7017k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大梁 对于焰灵姬要拿幻音宝盒当玩具的举动,古寻没有阻拦,反正她已经知道这玩意和苍龙七宿关系密切,不可轻易示之于人,想来不会胡来。 “你想玩就拿去玩吧,不过待在机关城的这几天先不要乱动,等离开了再玩。” 对于古寻的叮嘱,焰灵姬随意的晃了晃脑袋,表示知道了。 “好的,好的,不会让你偷东西的事暴露出去的。” “哼!”古寻侧目瞥了一眼这个无礼的女人,轻哼一声没有计较。 ……………… 在机关城逗留了几天,仔细欣赏了一番山中盛景以后,古寻也就带着焰灵姬离开了。 期间墨家上下的表现一切正常,古寻觉得自己的偷窃行为应该是没被发现。 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就是高渐离私下单独找了古寻一趟,说了些有关雪女的莫名其妙的话,古寻对此是既错愕,又好笑,也懒得和对方计较什么,随口敷衍了过去。 后来六指黑侠还特意为此事和古寻聊了一会儿,大意上也就是说些什么年轻人为了爱情有些冲动,并无恶意,希望古寻不要计较云云。 古寻自然是一笑而过,没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渐离和雪女似乎有些走岔了,但是……与他无关,高渐离所说的那些不知所云的话倒也并不无礼,就是有些莫名其妙而已,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走的时候班大师是打算亲自再驾驶机关朱雀相送,被古寻以其事务正忙为由给婉拒了,选择了自己离开。 班大师是不太同意的,一来觉得这样太过失礼,二来也是觉得古寻武功虽高,但是想带着焰灵姬从这崇山之中出去也怪费劲的。 因为是一片好意,古寻拒绝的也颇为费劲,最后还是六指黑侠开口,班大师才算作罢。 ……………… “所以说……你跟那个雪女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记得那几天你们也没有进行多少私下接触啊?” 高速运动所产生的刺骨寒风从二人身边穿过,掀起一阵阵的呼啸风声,转瞬间又被远远甩落,不过这些对御剑飞在天上的两个人来说都构不成任何影响,焰灵姬若无其事的用她酥媚入骨的声音调侃着古寻。 缘由,自然是高渐离之前莫名其妙找上门说的话。 古寻揽着焰灵姬的腰,一边控制着长虹剑,一边翻了个白眼,很无辜的回应道,“我怎么知道?” “我和那女人分明就什么都没有,大概是那个琴师求爱不成,心情郁闷,所以就为自己找了个逃避失败的理由吧。” 古寻这是真的冤枉,他和雪女真的是一清二白,比焱妃那都清白。 这是污蔑!是对他名誉和人品的亵渎! “呵!”焰灵姬不屑的冷哼一声,对于古寻的辩驳持怀疑态度,“你们中原不是有个词,叫……叫空穴来风吗?你要是没点问题,人家能找上你?” “呦呵!”古寻很诧异的侧目看了眼焰灵姬,“难得啊,你竟然还知道这个词!” “……”焰灵姬忍不住闭眼抿了抿嘴角,然后面色不善的盯着古寻反问道,“我知道这个词有什么问题吗?不行吗!?” “没!”古寻赶紧摇了摇头,陪笑回应道,“知道挺好的,挺好的,呵呵。” 然后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话题扯回了正道上,“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但这个因具体如何就不好讲了,他大概是知道了我当初算帮了一把雪女,有些误会也很正常。” “……”焰灵姬眯着眼睛盯了古寻一会儿后,轻声撇嘴,“嘁!算你厉害好了。” 然后就不再提起此事了,也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古寻很会为自己争辩,还是……什么其他的方面。 ……………… 魏都大梁,七大战国中,最为宏伟坚固的一座雄城。 大梁城建立在平原地区,四周并无明显的地势阻碍,从外观上来说它,就像是韩国都城新郑的加大加高加固版本,四四方方,一切都是规则的模样。 就是加强的程度比较大,大梁城的城墙高度,厚度,以及城区大小都是七国都城之最。 城内屯记着足以支撑全城生存两年以上的粮食物资,即使面对围城凶局,也可以轻松应对。 同时大梁城周遭也不缺乏水脉河流环绕水这一项最关键的生存资源城中也毫不匮乏。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座城简直就像一个钉子户,撵不走,打不动,所以日后秦将王贲灭魏之战时,才会想出水淹之计,直接借助黄河之水,将大梁城整个泡在水里发着。 即使如此,魏王还是借着坚城之利硬挺了小半年。 可惜这毫无意义,彼时韩赵已灭,燕国被打的往辽东的不毛之地狼狈逃窜,只余齐楚两国有余力相救。 齐国不必说,本就不爱管闲事,而且在秦国攻魏之前魏国还欠儿欠儿的出兵打下了齐国十好几座城池,人家不趁机捅你一刀都算发善心了。 至于楚国……别的问题都不说了,楚王负刍是干掉了楚哀王才登上王位的,光是平息国内局势的动荡,就已经让他无暇他顾了。 而魏国自己的兵力则全被秦国借助黄河天险给堵在了北边过不来。 就这样,明明还有着充沛兵力抵抗秦国的魏国就此被秦军一场奇袭直接打没有了。 嗯……总感觉有些熟悉,让人不自觉的想起近代的某陆军强国。 咳咳……书归正题。 古寻和焰灵姬乘着飞剑赶回寿春城后就火急火燎的在全城各个势力的殷切期盼下,驾着心爱的小马车撒丫子跑了。 眼下距离齐王建入秦朝会只有二十来天,他们俩需要稍微赶一下时间了。 从寿春赶赴大梁的路程并不近,也有上千里之遥,但是这段路途多为平原地形,相对平坦舒缓,好走的多。 仅仅只花费了十天不到,二人就成功的赶至了大梁城外,从城外直观的感受了一番这座多年来被历代魏王苦心经营的天下雄城。 虽然对于魏国而言,大梁的雄伟和坚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7017k 第五百六十九章 打过的熟人也算熟人 “嚯!这座城够高的啊!”初见大梁城的焰灵姬不由惊叹了一声。 不过这并非处于震撼,只是有些稀奇,毕竟她见过的其他城池没这么大的。 古寻点点头附和道,“大梁城确实是天下罕有的巨城。” “魏国这么有钱,都城修的比齐国都壮阔?”焰灵姬好奇的自己做了个猜测,不过马上又摇着头自己否定了,“不对,这城虽然大,但是城墙上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修缮的痕迹了,远没有临淄看起来新。” “魏国还是没钱。” 古寻倒是对此恰好有些了解,和焰灵姬解释了一番: “魏都大梁的雄伟是建立在历代魏王的大力修建之下,而之所以如此,也是迫于无奈。” “无奈?”焰灵姬不解的反问了一声。 “嗯,无奈。”古寻点点头,继续道,“一路走过来,大梁城周遭的环境你也看到了,并无险要的关口要塞可守,尽是平原坦途,这导致大梁随时有可能暴露在敌国的兵锋之下。” “事实上,打魏惠王时期开始,大梁的这个缺陷就显著无比了,但凡高明一点的别国将领几乎都能看出来大梁这个都城恰恰成了魏国软肋这一尴尬的现实,并不负所望的利用了这一弱点。” 比如说当年庞涓就被孙膑借着这一点,给玩了个爽…… “彼时魏国国力还处于鼎盛状态,大梁往往还只是个被利用的弱点,到了后来,魏国国力衰减,国土流失,大梁的处境越发的岌岌可危,屡屡被别人打到城下。” “为了保障都城的安危,自魏惠王后的几代魏王只好不断的加固大梁的防御,造就这一雄城。” 听完古寻的一连串解释,焰灵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都这么难了,为什么不换个都城,这些魏王的脑子都有问题吗?” 一时口快,焰灵姬直接把想的内容说了出来,好在周围也没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 古寻闻言一摊手,嘴角下弯,“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后来的魏王舍不得之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国力修建的城池,也许是舍不得大梁这么优渥的地理条件,谁知道呢?” “啊???”焰灵姬一脸迷茫,“这一天到晚被人打到城下的位置,哪里优渥了?” 这是有什么喜欢挨打的特殊癖好吗? “唉唉唉,别只看大梁地理位置的缺陷啊,这里也有着大量的优点。” “这地方位于中原腹地,地势平缓,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作为一国都城的情况下,对君王维持自己的统治力度非常有帮助。” “那又怎样,是我还是宁愿选择个安全点的地方,尤其是现在魏国压根也没有多少国土可统治的。”焰灵姬依旧不理解。 古寻撇了撇嘴,“如果说现在的话,我觉得大概是魏国根本没钱迁移都城了……” 韩赵魏这三晋之国,虽然军力差距甚大,但是就财政这一项而言,估计是相去不远了。 用曹先生的话来说,就是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 “……”焰灵姬顿时沉默了,嘴角微微有些抽动,想笑,但还是出于尊重忍住了。 合着到最后,还是落到这么现实的原因上了吗? 不过倒是意外的可以理解,毕竟魏国连城墙都好久没修缮了,明明上面都能看见很多显著夺目的伤痕。 “好吧,咱们还是进城吧。” 沉默了片刻,二人继续若无其事的朝城中进发。 大梁之行,古寻也没打算久留,随便逛两天就结束。 魏王增虽然年迈,但算不上昏聩,朝局相对稳定的多,也没有特别出名的权臣弄国,唯一引得百姓颇有微词的就是魏国太子假,痴迷养狗这件事。 不过在他继承王位之前,这件事的危害性不算大,也很难波及到旁人。 总体而言,没什么乐子可找。 这里也没有古寻的熟……说起来貌似有几个,披甲门的人…… 古寻当初打断了包括披甲门掌门典庆的师妹梅三娘在内的一批披甲门人。 他想着对方应该对他还有的印象,但是这种熟人貌似没什么用。 焰灵姬也是兴致缺缺,看着大梁城内街道的景象,无趣的说道: “看起来,这里没什么特色啊,感觉和新郑区别不大。” “当然不大,这里离新郑一共才多远一点距离?差别大猜稀奇呢!” “唉…好吧~”焰灵姬抑扬顿挫的拉了个长音表示无奈,人在马车厢内朝榻上一倒,然后突然又来了兴致一般,猛的挺直腰起来,语气兴奋的对外面的古寻建议道: “那不如我们直接拐回新郑看看吧?” 既然差不多,大梁也没什么特别的乐子,那不如回熟悉的地方,找熟悉的小伙伴耍耍了。 这是焰灵姬的朴素思想。 驾车的古寻对这个提议没有考虑太久,一口回绝了。 “不回,没必要。” “没必要?什么意思?”焰灵姬一撩马车帘,探头向外问道。 “字面意思。”古寻挑了挑眉,如此回道,“没必要这个时候回去一趟,意义不大。” 虽然他不知道韩非入秦的具体时间,但是想来不会太远了,嬴政对韩非可谓是朝思暮想,一定会尽快对韩国施压,逼迫其交出韩非。 不过古寻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解释的作用,焰灵姬还是不懂。 古寻没有详细解释,只是敷衍道,“日后你就明白了。” 焰灵姬凝眉盯着古寻的后脑勺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这个敷衍说辞,等待以后。 接着二人就习以为常的开始寻找合适的落脚客栈。 同一时间,大梁城中,披甲门驻地之内,身材高大魁梧,宛如巨人一般的披甲门掌门,号称‘铜头铁臂,百战无伤‘的典庆,也从门下弟子口中得到了古寻二人已然入城的消息。 而他的旁边,赫然站着他线条优美,衣着大胆的师妹梅三娘。 “他们已经到了!?”梅三娘的脾气比她沉默寡言的师兄要急躁的多,听到消息当即就是一声呼喝,稍显粗而高亢的声音陡然炸响在宽大的厅堂之中。 7017k 第五百七十章 想笑 典庆和梅三娘之所以这么关注古寻的动向,一来是身为大梁实力最强,同时和朝廷关系还非常密切的江湖势力,必须关注危险性被各国列为最高等级的古寻。 二来则是为了他们的私事,当然不是为了给断过腿的梅三娘报仇。 前任披甲门门主,也就是典庆和梅三娘的师傅——朱亥。 这个人也就是昔日帮助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击杀将军晋鄙的人。 也是后来魏武卒的统帅之人,魏国的大将军。 数年之前,在魏国大司空魏庸的设计之下,朱亥死于玄翦之手,而典庆等一干弟子则始终没有放弃报仇一事。 而就在前段时间,典庆前往新郑试图伏杀秦王政未果后撤回大梁的过程中,收到了消息,称玄翦当时曾现身新郑,并击杀了雪衣侯白亦非。 他当即返身重回新郑,不过已经晚了一步,没能抓住玄翦的尾巴。 之后就一直密切关注着有关的一切情报,虽然没能再度得知玄翦的确切下落,却意外得知了对方和当初打断了梅三娘等人腿的新晋秦国国师有所关联。 虽然希望渺茫,而且风险颇高,但是典庆等人还是打算去古寻那里碰碰运气,试试看能否问到玄翦的下落。 本来性格急躁的梅三娘是打算直接在半路上就找到古寻询问此事,不过典庆考虑到对方的危险性,还是决定将这次会面放到大梁城这个他们的大本营来进行。 这样一来不仅他们的安全更有保障,古寻那边也不会因为半路被关系不好的人拦住而紧张。 梅三娘虽然是个暴躁老姐儿,但是此时的她对于亲如父兄的师兄还是比较顺从的,也只好忍耐住急躁的性子,每天坐立不安,望眼欲穿的等着古寻到来。 如今人终于到了。 “师兄,咱们赶紧去找他吧!” 梅三娘转脸看向典庆,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这一次典庆没有再让她等待,给人一股厚重感的大脑袋点了点,不过还是不疾不徐的操着自己瓮声瓮气的声音叮嘱道: “三娘,见到那人后,你一定要收敛住你的性子,他太危险了!” 梅三娘脸色一僵,有些不耐烦的回应道,“我知道,师兄。” 典庆对于梅三娘不算友好的态度没什么所谓,他早已习惯自己这个师妹的性格,看出来对方已经把他的话记在心里了也就够了。 “那就走吧。” 沉闷的声音落下,典庆迈着步子率先朝外走去,梅三娘踩着长靴快步跟上。 没人带兵器,为了降低古寻的戒心,反正他们是练外功的,兵器没那么重要,真的发生了冲突,靠硬功就够了。 ……………… 另一边,刚找好落脚处,收拾停当的古寻并不知道自己没打算找的那个‘熟人‘自己找上门了。 他和焰灵姬离开了客栈,沿街打听了一家据说菜色不错的酒楼,上门吃饭去了。 典庆二人紧接着也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没多会儿就赶了过去。 此时古寻和焰灵姬在包房里才点好菜,正等着呢。 然后酒楼伙计就脸色有些为难的走了进来: “二位客官,那个……有两位客人想见见你们,不知道是否方便让他们过来?” 这家酒楼是大梁的老字号了,这个伙计也不是新人,自然知道名震朝野的披甲门,也认识辨识度超高的典庆。 能让身为披甲门掌门的典庆亲自拜访的人,自然不一般,更何况那位典庆掌门还特意吩咐让他先问问这两位客人是否愿意见面再说。 招待这种大人物,日后固然是个吹嘘的资本,但是伙计也很担心自己被殃及池鱼,当场暴毙…… “找我们?”古寻一听倒是稀奇,自己在大梁有熟人吗? 焰灵姬问了一句,“什么人啊?” “呃……是披甲门的掌门,典庆大人和一位姑娘。” “姑娘?”焰灵姬一斜眼,面色不善的盯着古寻。 古寻则装作喃喃自语的为自己撇清道: “姑娘……梅三娘吗?典庆带着自己师妹找我来报仇?不应该吧,就算他想送死也不至于选个闹市啊?” 一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双方有仇,伙计头上唰唰的冒汗啊,只想着赶紧得个答复溜走。 古寻一说梅三娘这个名字,焰灵姬也收回了自己审视的目光,转而回忆起过往,总算想起了这个人。 这不是当初被自家掌柜打断腿的那个女人吗? 印象里……似乎姿色还可以,就是暴躁了点。 思考一番过后,焰灵姬发觉这个女人无论如何和古寻扯上关系的可能都太低了,于是不在想这方面的事,转过头问古寻道: “怎么做,见还是不见?” “当然见。”古寻不假思索的回道,接着对如坐针毡,几欲先走的伙计说道,“让那两位过来吧。”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伙计如蒙大赦,赶紧跑走了。 未及多时,典庆和梅三娘就来到了古寻的包房外面。 梅三娘一脸不爽的率先走了进来,而典庆嘛…… 他就复杂多了,需要侧着身子先挤进来半边,然后佝偻身子收缩脑袋,再挤进来另外半边。 就这,还得多亏了这家酒楼单间的门比较大。 包房的空间也比较大,典庆进来后只需要稍微低下脑袋就不会碰头了。 整个场景看起来,颇有些把大象关进冰箱的意思,看的古寻有些忍俊不禁。 一旁的焰灵姬则直接笑出了声,不过还是很懂礼貌的拿手遮挡了一下。 感受到二人不算善意的目光,外加满含恶意的表现,梅三娘脸更难看了,不过她还是记着典庆的嘱咐,虽然满脸不开心,到底还是没发作。 典庆对此就很淡然了,粗犷方正的大脸上,表情丝毫不变。 “披甲门典庆,见过秦国国师大人。”典庆率先行了个礼问好,然后又用自己被蒙住的眼睛瞥了一眼梅三娘。 对方也只好不情不愿的敷衍一礼,“披甲门梅三娘,见过国师大人。” 古寻也不计较行礼的问题,一指对面的坐榻,“请坐吧,二位。” 这件酒楼的布局是传统的中原酒楼,换言之,没有椅子,包房内也只是坐榻。 典庆往上面一坐,真的……坐榻好小啊! 想笑,但是不行……古寻很辛苦的忍住了。 7017k 第五百七十一章 出不起的价 古寻觉得嘲笑别人的身体残缺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最好不做,虽然典庆这种应该不算…… 总归是不好! 忍下笑意,古寻强做一脸正色问道; “除了在韩国冷宫以外,我和披甲门应该没什么瓜葛了,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梅三娘一着急就想抢先回答,不过还是被典庆拦住了。 他按着梅三娘,声音沉闷的说道: “我和三娘是为了一个人的下落而来。” “罗网天字一等,玄翦!” 一说玄翦,古寻顿时恍然,“噢!原来是为了你们师傅的死啊。” “嗯?”焰灵姬不了解个中详情,疑声道。 古寻侧头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俩的师傅,也就是前任的披甲门门主,他是死在玄翦的手上的,而玄翦和我不是有些关系吗。” 焰灵姬疑惑得到了满足,点了点头不打岔了。 典庆接着说道,“国师大人既然知道这段过往,还请不吝告知。” 古寻咧嘴笑了笑,玩味的反问道: “你既然找到我了,就该知道我和玄翦的关系并非是敌对的,不论出于私人交情,还是官面的身份,我都没理由把他的下落告诉给身为魏国军人的……你们二位吧?” 何况因为古寻的缘故,现在的玄翦并未被罗网打作叛徒,还属于是秦国的一份子。 典庆晃了晃脑袋,“这我知道。” “所以?” “国师大人可以开个价码,玄翦的下落,多少钱?” “呵!”古寻忍不住失笑一声,“原来是打算花钱吗……” “这很合我的胃口,我爱钱,可惜玄翦对我来说属于自己人……” “国师大人不愿意?”典庆瓮声追问道。 “不!”古寻果断一摇头,“是很贵!” “贵到你付不起。” 都不用问,古寻可以肯定披甲门绝对比农家还穷,估计榨个一万金都费劲。 梅三娘这回终于忍不住,说出来话来了; “你倒是开价啊,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不起?” “好吧。”古寻一摊手,穷逼非想找刺激那就怪不得他了,“一口价,十万金。” “……” “……” 穷逼沉默了…… 他们俩原以为问个下落,最多就几千一万金,没想到竟然要价这么高……又不是让你去杀你的挚爱亲朋,至于吗!? 脾气爆的梅三娘忍不住质问道,“十万金!你这根本就是不打算告诉我们玄翦的下落。” 古寻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是你们让我开价的,我也说了这价你们给不起。” “十万金,不议价,只要你们付钱,我立马告诉你们玄翦的下落,而且终身包售后,你们什么时候来问我我都告诉你们玄翦的实时下落,童叟无欺。”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终身包售后……有什么用?他们就是去抢了魏王都难凑够十万金。 古寻见他们俩都不说话了,笑眯眯的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品,一边说道: “出不起吧?” “也别觉得我是为难你们,我这其实是为你们好,毕竟咱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梅三娘盯着他不说话,一面之缘……指你一见面就打断了老娘的腿吗? “即使抛开其他因素,你们成功从我这得到了玄翦的下落,又能如何呢?”古寻假意看不见梅三娘凌厉的眼神,自顾自的说着话。 “你就不说了,没啥大用。”古寻先是一指梅三娘,然后转向典庆,“至于你,确实强的多,但也还不够。” “你杀不死他,当然,他想打败你也基本不可能。” “你想杀他,除非能像不久前农家对付我一样,用大量人手围堵住他的所有去路,但是作为一个纵横江湖十数年的杀手剧盗,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入这么危险的境地。”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关心当下吧,报仇的事就不要想了。” 对于古寻情真意切,踏踏实实却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意味的劝诫,梅三娘一拍桌案; “你放……” 脏话没飚出来,就被典庆阻止了。 “国师大人考虑的很实际,不过师傅的仇,必须报!”典庆虽然拦住了梅三娘飚脏话,但是同样也不认可古寻的风凉话。 “好吧。”古寻对此毫不在意,直接送客了,“那没别的事,两位可以请了……或者留下一起吃点?” 他们俩当然不会留下吃点,梅三娘更是没忍住狠狠地剜了古寻一眼。 但是典庆没有带着梅三娘直接离开,而是又说道: “除了钱以外,国师大人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别的需要,那可多了,比如说我需要两株九死还魂草,但是你披甲门也得有啊……古寻搭眼一抽典庆,想了一下,回应道: “信陵君魏无忌的事,不知道你们二位是否知道,或者披甲门内部有没有相关记载资料?” 信陵君魏无忌! 一听这个名字。原本一脸愤懑之色的梅三娘神色一滞。 典庆被遮蔽在麻布之后的双眼也不由的微微跳动。 “国师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这就不管你的事了,回答有或者没有就好。” 典庆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回道,“近些年心信陵君大人一直居于封地,鲜少过问大梁之事,师傅过世之后,我披甲门和他的联系也基本断了,所以我等并不知晓,门中更没有资料记载。” “哼,是吗?”古寻懒得计较所谓真假,不想说拉倒,一挥手,示意二人可以走了。 这次典庆没有再试图说服古寻,起身和梅三娘径直离开了。 随后酒楼的伙计也开始上菜了,估计就是等着他们聊完呢。 焰灵姬一边吃饭,一边笑道,“这俩人还真有意思,明知道你和玄翦有关系,竟然还找你问玄翦的下落。” 古寻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回应道,“执着于复仇之人的盲目罢了。” 再微小的可能都要试试,虽然愚蠢,但也不乏真实。 焰灵姬眼珠滴溜溜一转,又问道: “那…掌柜的,如果是你,有这么一个几乎无法杀死的仇人,你会放弃吗?” 古寻微微一笑,“当然不会,仇,就是要报的!” 他刚才就是在说风凉话而已,换了自己,管他能不能杀掉,也不能让对方好过,烦也得烦死对方。 7017k 第五百七十二章 朋友太多真麻烦 大梁,披甲门总部驻地,掌门典庆和他师妹梅三娘正在独处商量事情。 “师兄,要不然咱们就试试古寻提的第二个条件吧?”梅三娘在室内来回踱步,咬着银牙思虑再三后朝坐在上首的典庆说道。 典庆大手一抬,“不可!” “师兄!”梅三娘忍不住压抑着嗓门低吼了一声,很是急躁。 典庆仍然不为所动,端坐如山,“三娘,休要再提了,信陵君对师傅,对我披甲门都是恩重如山,我们岂能出卖于他?” “可是信陵君已经过世了啊,师兄!”梅三娘一副无法理解典庆的样子,着恼的喊道,“再说了,我们知道的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机密重要的啊,倒不如试一试呢?” “自从师傅过世之后,玄翦的行踪就一直被罗网遮蔽,始终追查不到,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罗网内乱,元气大伤的机会,不能错过啊,师兄!” “……”典庆陷入沉默。 梅三娘的话说的是在理的,披甲门内部,包括他们俩,所知道的有关信陵君的事其实都不重要,至少在他们看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者说一个已经离世两年多的人,也很难留下什么重要的信息。 用这些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去试着换取玄翦的下落,对他们来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典庆仍有顾虑,他师傅被害身亡前,特意叮嘱过他要小心处理一切和信陵君有关的事。 古寻的要求毫无疑问也当属于此列。 思虑再三,典庆还是否决了梅三娘的提议,“三娘,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会去安排人手想办法找到玄翦的。” “师兄!”梅三娘犹不死心,但是见典庆已经没有再谈此事的意思,也只好气愤的摔门而去。 典庆看着自己师妹远去的身影,也唯有长叹一声。 曾经他和梅三娘一样,满心的怒火,眼中只有复仇,对于彼时的他而言,杀死玄翦就是最重要的目标,直到……他误杀了魏芊芊。 无辜之人的死亡让他戴上了眼罩,遮蔽住了昔日观察世界的双眼,虽然基本上也没什么影响…… 不管怎么说,遮住眼的他心也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了,纵然不能也不愿放下仇恨,却也不至于被仇恨填满内心了,比起梅三娘,身为披甲门掌门,魏国将军的他,必须要考虑更多。 古寻作为秦国的国师,一举一动他都必须再三防备,不能像梅三娘一样胡来。 ……………… 是夜,大梁客栈。 古寻按照自己的一贯风格,开了两间房,此时他就在其中一间,而焰灵姬则在另一间。 在烛火的照映下,古寻正坐在桌案旁,浏览着一份信件。 大概内容不算太多,古寻很快看完收了起来,不过并未起身回另一间屋子,依旧稳稳地坐着。 未过几息,一个穿着一身漆黑夜行服,头戴兜帽遮脸的身影就从外面打开了窗户,蹿了进来。 古寻就这么静静坐着观看这个不速之客的动作,毫无动手的意思。 而对方也很快伸手拉下了遮掩用的兜帽,露出了一张颇具男性英气的女性脸庞,很显然,这个人就是梅三娘。 “呵呵,有事白天不说,大晚上的偷偷摸摸过来?这大梁不是你们披甲门的地盘吗?”古寻自然早就知道梅三娘在悄悄靠近,此时毫不意外的笑着调侃道。 “少废话!”梅三娘冷哼一声,没有和古寻说笑的兴趣,“你白天提的那个要求,有关信陵君的事,怎么交易?” “啊!”古寻连连点头,一副了然之色,“看来你和你师兄之间有些分歧啊。” “那又如何,跟交易有关系吗?跟你有关系吗?”梅三娘依旧不假辞色,冷着脸回道。 古寻撇撇嘴,露出笑意,“没关系,当然没关系,咱们还是聊交易的事。” “交易的方法很简单,我问问题,你回答,答案有价值我就告诉你玄翦现在的下落。” “当然……”古寻脑袋一偏,笑眯眯的盯着梅三娘提醒道,“你说的内容我回头肯定要想办法验证,如果被我发现是假的,后果如何……你心里应该有点数。” “哼!老娘才不会骗人!”梅三娘很傲气的一哼,反过来质问道,“可是老娘又怎么确定你没有随便说个位置骗我呢?” 古寻眉头一皱,看着好好一个姑娘,可惜长了这么张嘴……反正和自己没关系,于是两手一摊回道: “这个没就办法证明了,只能看你愿不愿意信了,就像我同意交易也是默认了你的话基本值得相信。” “嘁!”梅三娘不爽的吐了口气,但是也知道现实就是如此,来都来了,总不能因此就放弃,但还有个问题,“你说我的回答要有价值才行,但是万一我回答什么你都算做没价值怎么办?” “呵呵。”古寻笑了笑,“这还是信任的问题,看你愿不愿意信了。” “不过说实话,我并不介意告诉你们玄翦的下落,因为我白天就说过了,你们杀不死他。” 梅三娘考虑了一会儿,其实脑子里也没理清楚什么,只是犹豫了一番之后,就答应了,“好,就这样,你问吧!” “嗯……”古寻想了想,问道,“你知道魏无忌他和哪些他国王族私交甚密吗?” 梅三娘细淡的眉毛皱了起来,“这算什么问题?” “信陵君大人交友遍天下,本身还是魏国公子,和他有私交的别国王室成员数都数不过来,我怎么回答?” “倒也是……”古寻摸了摸下巴,试着缩小了范围再问道,“那在他身亡前几年,私交比较亲密,他亲自拜会或者亲自来拜会他的人?” 梅三娘摇了摇头,“范围还是太大了,信陵君返回封地到身亡的那几年间,齐楚赵燕各国公室都曾派人来拉拢,来的自然也都是和他私交甚密之人,无从说起。” “嘛!横竖都不行了是吧…现充果然都该死!”古寻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你知道信陵君可曾派你师傅去办过什么事吗?” “我师傅?” 7017k 第五百七十三章 消息的时效性 梅三娘犹豫了一下,反问道,“我师傅的事应该不在交易的范畴之内吧?” “可我问的还是信陵君的事。”古寻自然不认同梅三娘的看法,分,“而且你一点有用的东西都答不上来,这笔交易我很难办啊!” “那是因为你问的有问题!”梅三娘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没有反驳古寻的要求。 “师傅的事,他很少和我们说,我们也不会去特意打听……” “不需要具体信息,只需要一些大概情况,比如说去了某些一般不会去的地方,或者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之类的情况,有吗?”古寻试着帮梅三娘增加一些回忆的细节。 “这么说的话……”梅三娘经这一提醒,倒还真有些想法,“之前我师傅好像去过齐国一趟,而且并非是受到大王的命令。” “他去齐国很稀罕吗?”古寻先确定情况的问道。 “当然。”梅三娘一瞥古寻,“我师傅可是昔日的魏国大将军,虽然各国不会明令禁止他国重臣私访,但是以师傅武官的身份,这件事也是很敏感的,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哦,这样的话,并非受到王命的他,就很可能是被魏无忌派去的。” 梅三娘略显默然的点了点头,“还有就是,那一次师傅很可能先去了一趟信陵。” “这样的话,可能就更大了……”古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应该只有少数几个师兄弟稍微了解一点。” “很好,现在把范围缩小到齐国了,还是之前的问题,有什么能说的吗?”古寻再次问道。 “……”梅三娘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齐国的话……没有。” “没有!?” “没有。”梅三娘摇了摇头,“信陵君大人和齐国王室当然有联系,但是交情普遍不深。” “师兄曾和我说过,信陵君昔日合纵五国抗秦,惟独齐国……所以才会这样。” “这样啊…”古寻扭了扭脖子,双眼望天,陷入沉思。 如果梅三娘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朱亥的齐国之行,要么是信陵君故布疑阵,要么就是确和齐国的某些人有关,只是被掩盖住了。 如果是后者,又会是谁呢?肯定是齐国宗室中人,但是田氏一族……成员有点多啊! 梅三娘这时候没好气的打断了自顾自沉思的古寻,“好了吗,还有别的要问吗?” “啊!”被打断的古寻低下头,看向梅三娘,“那……就这样吧,看样子你就算知道什么有用的,也很难意识到。” “那该你履行承诺了,玄翦的下落!”梅三娘闻言脸上总算露出了喜色,急不可耐的问道。 “哦,玄翦就在韩国都城新郑,那儿也不怎么大,你自去找吧。”古寻闻言很痛快的随口打发道。 “太好了!”梅三娘先是喜不自胜的嘀咕了一句,然后还不忘对古寻说道,“希望国师大人不会骗人。” “放心吧,我想赖账大可以直接不认,没必要说谎,你赶紧走吧。”古寻也懒得和梅三娘多啰嗦,同样急切的开始撵人。 “哼!”梅三娘又是一声不爽的冷哼,但没再说些什么,从窗户翻身离开了。 古寻之后也不再在这件屋子里逗留,直接起身回了隔壁。 “这么半天才说完,有很多事吗?”焰灵姬穿着一身超越时代的内衣,侧躺在床上,慵懒的问道。 “事确实很多,不过更意外的是多了个人。”古寻坐下后回答道,“梅三娘刚才摸黑找过来了。” “呵,难怪感觉有些异样的动静。”焰灵姬美眸一眨,露出了恶意的笑容,“没想到那个女人不仅穿着大胆,行为更是直接啊,竟然深更半夜来幽会掌柜的你。” 古寻低头瞥了一眼她,且不说你现在的穿着,就是白天时……你也没比人家多穿啊! 不过梅三娘那种穿衣风格确实少见一些,竟然是露下半截的欧派……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古寻赶紧把思路调回正道上,叙述了一遍刚才的交易。 焰灵姬听完斜眼白了一下古寻,“你就因为这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就把玄翦卖?” “首先,这些内容是有点价值的。”古寻伸出一根手指,紧接着又深处第二根,“其次,我没有卖掉玄翦。” “所以……你又骗人了?”焰灵姬继而又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说不会骗人,那就不会骗。” “不过换的情报自然没有钱买的好,他们来不来得及利用我给的信息可是个问题。”古寻露出惯用的缺德笑容,将之前收起来的信件递给了焰灵姬。 焰灵姬接过东西,半坐起来快速浏览了一遍。 这是罗网会定期发给古寻的情报,焰灵姬先前之所以没有察觉到梅三娘的出现,就是因为古寻要见罗网的人。 上面的内容不算多,就两条比较主要的。 其一,秦国正式对赵国动兵,名将王翦率一军进发阏与、撩阳一带,将军桓齮、杨端和则率一军进发邺城、安阳一带。 赵王迁则派遣了老将军扈辄率军十万迎敌。 不过先对赵国发动攻势的反而不是秦国,而是燕国,秦国倒是借了一波好形势,趁虚而入。 这是燕国的老传统了,不管什么事,先打赵国再说。 打不赢也是传统。 这件事虽然很大,但是不算机密,毕竟早有征兆,只能说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了。 而其二则和韩国有关。 秦国内部已经通过决议,彻底暴露郑国为韩国间谍一事,以疲秦计为由问责韩国。 使臣都已经在路上了。 不过这件事山东六国暂时还不知晓,估计要晚几天才能得到消息了。 “呼呼!看样子韩国要倒霉了啊!”焰灵姬看见第二条消息之后,露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她最喜欢见到韩国或者楚国倒霉了,越惨越好。 不过高兴之余,她又疑惑道,“这和你卖玄翦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古寻笑了笑,先随手把情报文件给点了,然后解释道: “当然有关系,梅三娘得到的消息是玄翦现在人在新郑,但等他们找过去,人估计已经离开新郑了。” 7017k 第五百七十四章 终焉之序 “这怎么说?”焰灵姬还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因果关系。 古寻详细解释道: “秦国问责韩国,以韩王安的怯懦,他不敢和秦国硬顶,势必要想办法平息秦王的所谓‘怒火‘,而嬴政目前最想要的,就是韩非。” “噢,你的意思是说,韩非会因此入秦?” “没错。”古寻点头肯定道,“如果届时秦国在赵国的战事取得胜利,携大胜之势,韩国就更没有选择了。” “而韩国没得选择,也就代表韩非没得选择了,即使他知道自己入秦最多也就是饮鸩止渴,解一时之需,也必须这么做。” “这既是他不得不选的路,也是包括韩王安在内的一众韩国贵族会逼迫他选的路。” 焰灵姬适时的露出了讥讽的笑容,“韩国……呵!真是丑陋啊!” “而韩非就是流沙的核心,一旦韩非没了,流沙在韩国最根本的根基也就断了。” 韩王安现在就俩合适的王位继承候选人,韩非要是入秦了,毫无疑问,四公子韩宇的王储之位就板上钉钉没跑了。 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流沙没了在官方上最重要的支持者,是无法和韩宇相争的。 你一个纯外人在韩王安的地盘上,和人家儿子打架,怎么可能打得过? 古寻继续说道,“韩非入秦之行,十死无生,为求尽可能确保他的安全,流沙肯定要找我的。” “来咸阳,紫女就是不二人选,她是唯一可以暂时从新郑脱身的人。” “玄翦的第一职责就是保护紫女,肯定也要跟着来,到时候…嘿嘿,披甲门的人只能扑个空了。” “你怎么能肯定披甲门的人不会赶在玄翦动身之前,先一步找上他?”焰灵姬先点点头露出一副恍然之色,不过紧接着又有了异议。 “基本上不可能赶得及。”古寻仔细分析了一番,“典庆等人心知想要拿下玄翦并非易事,而且动手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披甲门的势力基本都局限在魏国境内,新郑离得不远,但想在那里组织出一批人手也不是随时都可以的。” “而紫女那边,秦国使臣不日就要抵达,韩非入秦的事要不了多久就要敲定,她肯定要先一步抵达咸阳联络我,肯定会快上一步。” “在她们离开之前,披甲门最多只会先派几个盯梢的去找到玄翦,盯住他,但这么点人够干什么的?等入了秦国境内,披甲门就没办法了。” “罗网实力再被削弱,也不至于让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胡来……至少披甲门没这个能力。” 焰灵姬听了这一大串弯弯绕绕,只觉得脑子都有点晕了,最后只得按照惯例开个地图炮,“你们中原人真狡猾!” “这不是狡猾。”古寻为自己争辩道,“只是梅三娘她们时运不济罢了,恰逢这个时间点。” “嘁!”对此,焰灵姬报以不屑的撇嘴。 古寻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她计较,转而说道: “韩国的事也好,披甲门的事也好,其实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当然是秦赵之战。” “乱世终焉之曲的序幕,就要拉开了。” “你的意思是秦国这一战会灭掉赵国?”焰灵姬有些吃惊的问道。 原本她可没多在意这么一场看起来在列国之间经常会发生的战争。 “当然不会。”古寻赶紧回答道,“李牧还在,赵国亡不了。” “不过,当李牧倒下的那一刻,也就代表着山东六国再也无力抗衡秦国了。” “啊!?他有这么厉害?”焰灵姬更不可置信了。 虽然她之前在赵国听了不少有关李牧的传说,可是到底也只是一个将军而已。 以一己之力抵挡秦国……能有这么厉害? 古寻轻轻的点了点头,“差不多……就这么厉害。” 兵家之事的胜败,无非就是兵和将。 前者既包含兵力的多寡,也包含着支撑军力的后勤补给,这方面山东六国已经没有任何一国能和秦国比拼了。 而将领这一条,山东六国中,也仅剩下赵国李牧这么一颗独苗了。 李牧一死,就彻底gg了。 以史实来看,李牧死后,山东六国就基本上再不能对秦国造成任何困扰了。 哪怕是楚国,也不过靠着昌平君的陡然反叛而取得了那么一次胜利,紧接着就被王翦率大军给平推了。 项燕没有应付王翦的能力,这和李牧不同。 焰灵姬虽然还是觉得离谱,但选择了相信自己男人,不由嘀咕道,“没想到那个老头这么厉害啊……” “好了,不说了,睡觉吧,再过几天咱们就该回咸阳了,说不准路上能碰上紫女或者韩非。”闲话叙完,古寻不打算再熬夜了。 ……………… 披甲门,梅三娘居所。 梅三娘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的潜回了自己房门口,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违背了师兄的意愿,但总算得到了玄翦的下落,接下来只要想办法隐蔽的让师兄知道就好了。 至于告诉给古寻的那些信息……梅三娘能够感觉出来,信陵君死前也许在谋划一件重要的事,然而如今她师傅和信陵君都已过世良久,古寻就算知道那些又能如何呢? 知情人都死了,你还能招魂问吗? 没啥大不了的,还是给师傅报仇更要紧。 这么想着,梅三娘一脸轻松的进了屋,而后借助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就发现自己屋里赫然有着一个庞大的身影。 梅三娘心下一惊,但却只是僵在了原地,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即使看不清面容,她也知道这是她亲爱的典庆师兄。 两人谁都没有动作,就这静静地在黑暗中对视,最后还是梅三娘先动了,走到烛台边上点燃了烛火。 室内重新获得光明,典庆庞大的身躯也在火光照耀下显露出来。 看着点完火的梅三娘,典庆拉着拖长音闷声喊了一句,“师妹……” 梅三娘扭过脸仰脸看着典庆,回应道,“师兄……”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典庆的声音幽幽响起,“我想来阻止你,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典庆的语气里满是遗憾,但不知是遗憾于没能提前拦住梅三娘,还是遗憾于自己出于某些私心,竟然刻意来晚了一步,放跑了梅三娘…… 7017k 第五百七十五章 我可是第一次勒索别人 典庆一句话说完,师兄妹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梅三娘嘴唇嗫喏欲动,可到了也没说出话来。 她不喜欢狡辩,不管有怎样的借口,自己确实违背了师兄的命令。 典庆犹豫半晌,最后也没有怪罪自己这个师妹,转而问道: “玄翦的下落问到了吗?” 见到典庆自己把这一篇翻过去了,梅三娘松了口气,赶紧回答道: “已经知道了,师兄,玄翦那家伙就在韩都新郑。” “新郑吗……”典庆微微颔首,接着问道,“你都告诉了古寻什么?” “这个……我觉得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信息。”梅三娘先强调了一句,然后才转述了一遍古寻先前的问题。 “师兄,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详情吗?”说完之后,梅三娘又问了典庆一句。 她也有些担心自己说的事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典庆摇了摇头,“师傅生前也并未对我说起过这些事,不过单从内容来看,似乎确实并无大用……” 朱亥被魏庸算计,硬功被破后死于玄翦之手,临终前只来得及叮嘱典庆小心有关信陵君的事,再详细的就没有了。 师兄妹二人各自思索片刻后,便都放弃了深究。 不管如何,古寻已经得到了这些信息,他们无力阻止对方做任何事,还是关注眼下更重要。 玄翦,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这些事典庆就没必要特意和梅三娘细说了。 在披甲门里,脾气火爆的梅三娘向来只是执行者,安排计划的事情和她无关。 典庆随后也就离开了梅三娘的房间,不过并未急着去休息,而是连夜安排了一批人手。 就如古寻预计的一样,这批人的目的就是去新郑找到玄翦,盯住玄翦。 典庆则要着手调遣精锐弟子,再赶赴新郑,围杀玄翦。 ……………… 秦国,东郡边陲,三国交界之处,农家总部大泽山。 这段是农家整体气氛很低沉,所有人都很不爽,很憋屈,但是又没什么好说的。 江湖人,实力就是一切,菜就是原罪,他们的老大带人打了个零杠两千是个不争的事实。 就很难受…… 农家那六位心思各异的新堂主因为这一战,就更是各怀鬼胎了。 侠魁田光也不如意,农家下面的弟子因为这一战对他的不满更甚,他对农家的掌控越发削弱。 另一方面,因为古寻说的话,他又不得不担心和昌平君的关系是否会曝光。 这件事他也告知了昌平君,不过对方倒还算镇定,大概是对自己遮掩的手段很有信心。 田光却不像昌平君那么乐观,反而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似乎还会因此事而出岔子。 但是又没有具体头绪,无从下手,只能静观其变。 就这样,农家低沉的平静一直维持到了二月下旬。 这一天,一位稀罕的贵客登门拜访农家。 农家神农堂会客厅中,六大堂主加上侠魁田光齐聚一堂,就是为了会见这位贵客。 墨家巨子,六指黑侠。 之所以在神农堂接待他,是因为对方先出闲现在了神农堂的地盘上。 农家六堂名义上并无高下之分,六指黑侠已经出现在了神农堂附近,总不好非得再把人请到烈山堂,又或魁隗堂去。 八个人相互寒暄过后,田光就问起了六指黑侠的目的: “不知六指前辈到访,是有什么要事相找吗?” 农墨两家关系不错,但也很少会出现其中一派的掌门登门拜访另一派总部的情况。 “这个……”事到临头,六指黑侠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也就是他的脸完全被面罩和兜帽遮挡着,让人看不见,否则他会更加羞耻。 勒索,还是帮别人勒索,这种事情,真的是他这大半辈子都没有过,预计以后到死也不会再有的奇妙体验了。 酝酿了好一会儿,六指黑侠才抚平了心绪,勉强镇定自如的说道: “是有些事要和侠魁相说,不知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这话一出,六大堂主互相之间面面相觑。 什么事还必须要背着他们几个说? 以他们堂主的身份,就算是牵涉到农墨两家未来发展的大事,也没理由避讳,毕竟侠魁的命令终归要通过他们来执行。 田光脸上也不由的闪过了一丝疑惑。 六指黑侠找他说些比较重要的隐秘之事,需要避讳他人很正常,但是既然要说这种事,对方应该暗中找自己啊,为什么要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然后却又要求私下交流呢? 你故意在我属下面前挑事儿来的吗? 被农家七人各不相同的目光注视的六指黑侠也是有苦说不出。 这事说到底对农家来说也是个伤脸面的事,他就算说,也不可能当着农家所有高层的面说。 他告诉身为侠魁的田光,再由田光转告给六大堂主就最合适不过了。 但他还必须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走这一趟,偷偷摸摸的话不行。 如果暗中告知田光,田光自然就要隐藏作为中间人的六指黑侠的存在,这样农家面子上才更好看,六指黑侠的隐藏也才有意义。 可如果六指黑侠不再参与这件事,回头交钱的事就得农家自己办。 让古寻到农家总部取,或者某个指定的,秦国势力范围外的地方取。 秦国内部送不过去的,公然袭杀人家国师,农家已经被秦国暂时拉黑了。 六指黑侠担心农家心里不平衡,又会借这个机会打歪主意…… 这要是转了一大圈,结果农家还是又自己作个大死,那不亏大了? 六指黑侠只好自己多干点,主动找古寻揽下了收钱的活儿。 农家日后交的钱,会由他先暂收,然后想办法转送给古寻。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田光根本不可能掩盖掉六指黑侠的存在,毕竟钱要给人家的。 他总不能对那几位堂主说——鉴于农家被秦国拉黑了,所以他特意找了墨家代为中转。 这不还是把脸丢到墨家那去了吗?不如一开始就挑明。 农家众人尽管都不愿意避讳此事,但是以六指黑侠的身份地位,既然开口了,也就容不得他们拒绝。 侠魁田光起身向厅堂后方一伸手,“既然如此,那六指前辈请和我移步内堂吧。” 第五百七十六章 我认命……认早了! 像这些大势力会客的地方,内部一般都有个更私密的小内堂。 藏个人啊,安排个偷听什么很有用。 农家六堂自然都不例外。 于是,六大堂主,尤其是朱家这个神农堂主,眼巴眼望的守在外面大厅里,而田光则和六指黑侠施施然步入了内堂。 两人进去各自坐定后,田光当即催促道: “有什么要事,六指前辈请说吧。” “嗯……”六指黑侠点了点头,语气却有些滞涩迟疑。 田光颇为狐疑的盯着六指黑侠兜帽下的一片漆黑。 他总觉得今天六指黑侠很奇怪,感觉说话很为难,很犹豫的样子。 迟滞了片刻,六指黑侠才算说出口: “是这样的,我今日登门,是受秦国那位国师所托。” 一听和古寻有关,田光眉头当即挤在了一起。 这段时间他所有的不顺心,全都来自于此人。 “他?他会拜托六指前辈你来农家做什么?” “呃……”拉了个长音,六指黑侠才给出答案,“是要求农家赔款。” “什么?”田光感觉自己好像听错话了。 那个家伙要求什么?赔款?农家!? 他还要求农家给他赔款!!!??? “赔款!”六指黑侠这会儿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反倒不卡顿了,立马再一次强调道。 “他!”田光听见对方的再次确定,当即就要怒吼出声,不过才蹦一个字儿,大概是考虑到了外面等着的六大堂主,强行又把声音压下去了,变为了低吼,“他竟然敢要求赔款!?” “农家死伤了两千余名弟子,他竟然还要赔偿!?” 六指黑侠犹豫了一下,考虑到田光的情绪因素,没有说出古寻之前扯得那些理由,只是说道: “赔偿不过美其名曰,归根到底这是他在敲诈勒索农家,不过……” 六指黑侠话未说完,田光双目一拧,大手一挥,语气铿锵的回绝道,“农家绝不会被他勒索。” 向来一脸坚毅沉稳之色的田光,此时真的是完全失态了,不仅表情阴沉难看,连嘴巴一圈的胡茬都因为气愤而在抖动。 六指黑侠轻叹一声,对田光的反应毫不意外。 农家在江湖上被称作天下第一大帮,这是何等的风光,又何曾被人如此勒索过? 从各方面来说,这几乎都可以算是农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桩耻辱。 不过气愤归气愤,耻辱归耻辱,日子还是得过的,六指黑侠只能劝道: “他之前说了,农家如不愿意交这笔‘赔偿金‘,他就会亲自来大泽山拜会农家。” 田光完全不在乎古寻的这句威胁,一脸狞色,“他要来正好,我到要看看他能不能挡得住农家十万弟子!” 这句话田光说的很有底气。 和淮北郡的情况不同,在那里他想集结几千人都很费劲,但是在大泽山这个农家的大本营,就是布置几万人也不在话下。 他就不信了,三千六百人杀不了古寻,三万六千人还不行吗? 六指黑侠一眼就能看出田光的想法,并且很想告诉他一句——三万六千人也不行! 可惜不适合直接这么跟对方说…… 好在六指黑侠还有别的话可以劝阻: “也许侠魁觉得农家弟子众多,无须惧怕古寻一人,不过侠魁应当明白,农家十万弟子,不可能一直待在大泽山蹲守古寻。” “而与之正相反,古寻却随时都能来大泽山。” 这话一说,田光脸色顿时僵住了,又变回了之前的一脸铁青难看。 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 农家弟子又不是专职士兵,可以就守在大泽山等敌人上门。 且不说农家弟子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就是他们愿意抛下正事不干,就蹲在大泽山守古寻,田光也没有那么多钱粮养活这些人。 六指黑侠见他这幅模样,接着说道: “看来侠魁也明白了个中利害。” “人多势众,并非总是能无往不利的。” 田光此时的脸色就像上次‘功归一篑‘的放跑了古寻一样,表演了一把变脸的艺术,青白紫黑,各类颜色变幻流转不定,霎时精彩。 六指黑侠也不再说话了,低垂着脑袋,静静等待着田光的回应。 好一阵沉默之后,田光才算稍稍平静了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道: “六指前辈觉得,农家可有别的路走?” 六指黑侠没有思考,立刻回答道,“如果有的话,我就不会被迫来农家走着一趟了。” “……”田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合上双眼,沉声问道,“他真敢对农家下手?” “为什么不呢?” “这是犯忌讳的行径!” 诸子百家之间的纷争,见血是很寻常的现象,但还是保持着一些公认且默认的底线,比如说——那些最顶尖的高手不会随便对普通的别派弟子下手。 古寻这种威胁的行径,无疑是有些触及底线的。 六指黑侠点了点头,也认可田光的说法,但是…… “那又如何呢?古寻的实力在当世可以说无人能敌,又背靠着秦国这棵大树,没人能制裁他。” “所谓的忌讳,对于他而言本就形同虚设。” 江湖上犯忌讳的也不是只有古寻,另一个有名的‘法外狂徒‘,就是同为秦国效力的阴阳家。 他们也违反了很多默认的规矩,但还是靠着秦国的庇护,活的很滋润。 田光其实也清楚,这些所谓的规矩对古寻无效,只是不甘心罢了。 “所以,农家只有一条路可走了?”田光重新睁开双眼,看向对面的六指黑侠。 “在我看来,确实如此。”六指黑侠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肯定道。 “呼……”田光吐出胸中一股郁气,意外的没有之前那么愤怒了。 他有些认命了,古寻就是他田光,就是农家的噩梦,不管自己怎么无能狂怒,这份耻辱,他都必须受下。 “那么,六指前辈,他要多少?” “……六万金。”六指黑侠轻轻的回答道。 “多少!?” 田光感觉自己似乎……认命的太早了,古寻的贪婪和狠毒比他所能想象的极限还要过分。 六万金! 张口就要六万金! 这是要钱吗?这分明是直接要他这个侠魁的命! ------题外话------ 关于秦赵之战。 在秦灭赵的最后一战前,还有过三次正式的交战。 第一次就和我书里先前写的一样,王翦和桓齮分两路进攻,最后占据赵国十几个城池后两国僵持住了。 第二次则是桓齮主力进军,先打崩了扈辄的十万大军,然后就被南下回援的李牧打出了gg,彻底下线,李牧也因此受封武安君。 第三次由王翦主攻,试图分割赵军,被李牧挫败,未果。 我这里会把三次大战缩成一次写。 7017k 第五百七十七章 人穷志短 “这绝无可能,农家不会受这种胁迫的!”从六指黑侠说出的巨额数字中回过神后,田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拒绝。 语气何其慷慨铿锵,让人丝毫听不出几息之前他还可耻的选择了低头服软。 田光并没有为自己的‘翻脸‘感到不好意思。 他肯定不能答应,原本只以为要丢点脸面,反正已经丢过了,也不过就是加大剂量而已。 可对方竟然要这么多钱! 这他娘的都够他供给三万农家弟子在大泽山蹲守古寻小半年了,他为什么要把钱给对方呢?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压根掏不出这笔钱…… 农家的财政状况可以说,既不如六指黑侠此前所猜测的程度,也可以说比六指黑侠猜测的要强上很多。 这种矛盾的局面归根究底还是在于六堂分治的局面。 如果说田光以侠魁的名义调动六堂资金,想凑个一万金都难。 但各堂堂主要是真心愿意掏钱,万儿八千金的也绝对拿的出来,凑六万金不是不可能。 问题就是,谁愿意掏钱呢? 都不说各自打着小九九的那几个堂主,就是铁憨憨田虎,他也不愿意把嘴里的肉吐出来让给别人吧。 至于什么古寻对农家的威胁? 那是侠魁该操心的事,关他们什么事? 田光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要是提出凑钱的要求,各堂堂主的反应。 “……”六指黑侠见田光严词拒绝的样子,虽然知道本就是古寻的要求强人所难,却也只能继续劝道,“侠魁切勿意气用事,六万金…六万金固然数额庞大,不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六指黑侠话说的自己都心虚。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六万金本身都足以称得上大局了。 田光也是一脸苦意,“六指前辈,我想你应该也清楚,这不是我考虑不考虑大局的问题,而是农家根本就拿不出这笔钱。” “古寻根本就没有给我选择,既然如此,他想要战,那农家也只有静待他的大驾光临了。” 六指黑侠兜帽微微抖动,似是赞同的意思,不过却又用稍显疑惑的语气说道: “说起来,我还有些奇怪。” “此前古寻找上墨家,让我来找农家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曾以江湖门派财力紧张为由,成功说服他只索要两万金……” 好一个‘只‘啊…… 田光感觉自己是不是脱离时代了,什么时候两万金也能用‘只‘来形容了? 不过有一说一,要是只要两万金,田光还是有把握凑出来的。 所以……为什么最后会翻了三倍? 在田光的探求目光下,六指黑侠继续说道: “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让我向农家索要十万金,不过可以议价,最低不能少于六万金。” 说到最后,六指黑侠完全一副无心问及的语气,疑惑道: “侠魁可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口?” “这……我也不知道啊!”田光神色一切如常,苦笑回道,“像那种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的人,谁又能摸得准呢?” “是吗……”六指黑侠发出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回应后,最后劝道,“不管如何,话我已为侠魁带到,以我个人的角度而言,还是觉得侠魁应当竭力满足对方的要求。” “农家和他硬碰硬,落不着好处,不如破财免灾。” “如果侠魁愿意出钱,可派人联系墨家找我,古寻给了三个月的时间给农家筹措资金,三个月一过,他便视作农家不同意了。” “田某明白,不过兹事体大,容我考虑考虑吧。”田光点点头,一脸严肃的样子。 六指黑侠也不再赘言,二人一同离开了内堂。 整个谈话过程中,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过多提及六指黑侠为什么会代古寻来农家,提出如此过分的勒索要求。 墨家没有向农家解释的义务,农家也没有质问墨家的权利,彼此心照不宣,权当无事发生才是最好的选择。 随后六指黑侠随便和六大堂主寒暄了些有的没的的废话之后,就告辞离开了大泽山。 之后田光并没有急着和六大堂主商量这件事。 虽然他们也都从田光凝重的能滴出来水的脸色看出来,六指黑侠一定带来了个严峻而又棘手的麻烦事。 理所当然的,六大堂主询问了六指黑侠所说的事情,不过却被田光敷衍了过去,只说自己还需要亲自调查一番才能告知他们。 官大一级压死人,田光身为侠魁铁了心不说谁也拿他没办法,几个堂主只好作罢,各自散去,打算自己私下再想办法打探一下。 田光也在随后,离开了神农堂,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六大堂主这件事,就是因为六指黑侠所说的古寻突然改变主意这件事。 六指黑侠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田光心中却又所猜测。 恐怕是因为古寻想到了此前所说的,他这个农家侠魁的背后之人。 田光基本也能肯定,六指黑侠心中肯定也有些怀疑,之前的询问一定是个试探。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过关,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对方即使再怀疑也猜不到什么。 不过古寻的问题还横亘在他头上。 他不能确定对方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坑一笔大钱,还是别有所图。 比如说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他背后的人实力如何? 又或者干脆就想要借此找到昌平君头上? 可能性太多,而且事关昌平君,他不能独断专行,必须先请示对方。 关键要看看昌平君是支持直接和对方开战,还是愿意出钱息事宁人。 田光自认对六指黑侠的性子还是足够了解的。 不管他和古寻又怎样的勾连,都不太可能在这件事刻意蒙骗自己。 换言之,对方的劝告都是真心实意的,也就是说,古寻可能比上次伏杀时表现出来的更加难缠棘手。 像这种超规格的单体战力目标,有时候发挥出来的破坏性还要更甚于军队。 六万金固然重要,可比它重要的东西也多的是。 六指黑侠既然强烈不建议和对方开战,田光就只能考虑掏钱,破财免灾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绕回来了,还得看昌平君的意思,因为田光出不起这笔钱。 7017k 第五百七十八章 返回 也正因为要先看昌平君的意思,所以田光才会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六大堂主。 他要等收到昌平君的回复以后,再根据对方的意思,考虑好具体怎么做,再去想办法引导六大堂主同意他的‘决定‘。 ……………… 大泽山外,班大师正在等待六指黑侠。 这一趟是由他驾驶机关朱雀送六指黑侠过来的,不过他没朝大泽山里面去。 看见六指黑侠终于回来了,班大师赶忙迎了上去: “事情办好了吗,巨子?” 六指黑侠的兜帽晃了晃,“不过是一个通知罢了,自然办妥了。” 班大师闻言苦笑了起来,“没想到古大夫竟然拜托巨子你办这么一件得罪人的事,真是……” 一边说,班大师一边摇头苦笑。 既是感慨古寻做事的离谱,也是哀叹农家的倒霉,让这位主儿盯上了。 班大师和古寻接触不少,也了解到了对方的部分理念——江湖人死不死无所谓。 古寻的善心一般只留给寻常百姓。 这事班大师觉得也没啥对错可言,江湖恩怨罢了,深究到底,还是农家先对古寻动的手。 技不如人,有此一劫也只能说活该了。 “农家这次损失不小啊!”最后,班大师也只有这么一句感慨了。 六指黑侠回道,“损失可不只是不小,而是农家根本无法承担的大。” “六万金的现钱,恐怕要把六堂的家底都掏空才有可能拿出来,但六堂堂主势必不会同意。” “说的也是,那农家侠魁田光应该当面直言拒绝了这件事吧?”班大师捋着胡子点头附和道。 “还未有定论……” 六指黑侠和班大师说着话,人已经来到了朱雀背上,班大师开始控制朱雀起飞。 六指黑侠的说话声夹杂着风声一起传入班大师的耳中。 “田光虽然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决然不同意,但是最后的结果恐怕未必如此。” 班大师操纵着朱雀,有点吃力的回话道: “可是巨子你不也说了吗,田光拿不出这笔钱,由不得他愿意不愿意。” “呵呵,这正是有趣的地方。”六指黑侠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古寻明显无意将农家逼上绝路,却偏偏一改之前松口的态度,这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田光觉得六指黑侠只是有些隐隐的感觉,甚至连个靠谱的想法都没有,是因为双方所知道的信息不一样。 六指黑侠很明确古寻的实力,无疑是可以彻底摧毁农家的,但对方显然没有逼死农家的意思。 换言之,他认为农家一定拿得出这笔赔偿金。 所以……钱从何来? 班大师闻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巨子的意思是,这件事还和农家近些年来的不对劲有关?” “显然如此。”六指黑侠很有把握的点了点头。 “那您有试探出来什么吗?”班大师跟着又问道。 “没有。”六指黑侠顿时摇头,“田光为人虽然总是一副江湖草莽的风范,但心思实际上却很细腻,他有意隐藏的话,很难露出来破绽。” “不过……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且看他是否能继续藏住吧。” “这倒也是。” 随着朱雀振翅飞向远方,二人的话音也渐渐飘远,再难听清。 ……………… 时间如水流逝,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转移。 古寻和焰灵姬很快踏上了返回咸阳的旅程。 而韩国方面,也确如意料之中,因为秦国就疲秦计之事的问责,最后九公子韩非被推出来顶雷,即将入秦。 正好配合齐王入秦朝会的事情,韩非也会在同一时间前往咸阳。 古寻最终既没有找到韩非同行,也没有碰上紫女。 因为他们俩连同弄玉,将会同行前往咸阳。 流沙的创始人中,最后只留有卫庄和张良还在新郑。 同一时间,农家,大梁披甲门,昌平君,墨家,阴阳家,齐国,秦国,赵国,燕国……各个国家势力也都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 ……………… “终于又回来了啊!”看着渐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熟悉的景象,焰灵姬不由感慨了一句。 “是呀,又回来了。”古寻驾着马车,也笑着附和了一声。 转眼间,距离自己上次离开咸阳,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不长不短,但如果以周游五国来算,那无疑应该算是一个很短的时间了。 古寻自己心里有数,自己不过是简单过了一遍各国都城,根本没有真正的去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人文历史。 既没有增长多少见识,也没有学到多少学问,诸子百家中的那些先贤比起来差远了。 就是路走的不算少。 随着马车渐渐朝咸阳的核心区域行进,焰灵姬又说道: “和离开的时候相比,还真是完全没什么变化啊。” “这能有什么变化,才半年。”古寻理所当然的随口回道,“就是街道没有之前那么热闹了。” “嗯……”焰灵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因为秦赵开战吗?” “大概是……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战事一起,不仅需要作战的士兵,还需要民夫徭役来保障后勤的。” 这个世界,各国都有着大量的专职士兵,不需要临时征调,但是运输军需物资的劳力还是以徭役为主。 “不过应该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齐王即将来访吧,咸阳地区肯定要为此做出一番整顿,也会有影响的。”古寻接着又补充道。 焰灵姬一点头,表示了然,“明白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面子工程对吧?” “呃……”古寻顿了一下,“也不完全是吧,这件事引得各方关注,提前整顿一下以减少出现刺客的概率还是挺重要的。” “你说是就是吧。”焰灵姬也不在意这个,只是感叹道,“可惜,我还是喜欢热闹一点。” “不用着急。”古寻随口安抚道,“等到了齐王将至的时候,咸阳肯定会特别热闹的。” 这才是真正的面子工程。 “希望如此。” 二人闲聊着呢,就见前方官道上迎来了一队禁军骑兵。 这队骑兵直奔古寻的马车而来,等到了近前,又整齐划一的停住了马匹,一同翻身下马,半跪在地齐声行礼道: “见过国师大人!” “呵!”古寻笑了一下,“这年头回城还有欢迎的吗?” “回禀国师,是王上命我等前来接大人您入宫的。”领头之人闻声赶忙回答道。 7017k 第五百七十九章 对方怎么样 “哦,这样啊……”古寻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缘故。 不过心里不由得打了个问号。 嬴政有必要这么着急的找自己吗? 这不免让他想起了被赵构夺命连环call的岳将军…… 甩了甩头,古寻将无谓的杂念抛开,对身后的焰灵姬说道,“既然有事,那你自己驾车回去吧,我先去趟王宫。” 对面待命的禁军赶紧接话道: “王上正在章台宫内等候,国师大人请跟末将来。” 古寻跳下马车,却摆手拒绝了禁军头前引路,“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太慢。” 说完,也不等对方再说话,人唰的就从原地消失了。 “国……”禁军头领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然后就无可奈何的僵在原地了。 回过神,也只能赶忙翻身上马,赶紧带队追上去。 虽然完全看不见人在哪,但是往章台宫方向追大概就没错。 古寻此时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去应付了嬴政,然后回家休息休息。 ……………… 在强大的轻功加持下,古寻没一会儿就沿着渭水河岸一路跑到了章台宫宫门口处。 远远的,他就看见了宫门口站着一个眼熟的红发杀马特。 中车府令赵高。 他亲自守在宫门,想来就是为了等候自己吧。 看见古寻到了近前,赵高挂着一贯保持的营业式阴柔微笑,迎了上来: “国师大人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幸亏咱家来的不算晚。” “呵,倒是劳烦赵府令的大驾了。”古寻随便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假意客气道。 “国师大人客气了,不过王上还等着呢,且先随咱家入宫吧。”赵高阴冷深沉的眸子眨了眨,侧身伸手邀请道。 “拿就走吧。”古寻也不废话,一马当先朝宫内走去。 赵高紧随着他,二人并肩进去了。 宫门处的守卫这次话都没问一句,就直接放行了。 路上,古寻才随口问道: “陛下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要事?” “这……还是等见了王上再说吧。”赵高含糊其辞,并不回答。 古寻侧目瞥了他一眼,“怎么,很敏感,眼瞅着到跟前了,还不方便说?” “呵呵,国师大人见谅,事关王上,请恕咱家不方便多嘴。”赵高露出一个表达歉意的微笑,仍旧不吐口。 “呵!”古寻笑了笑,没再追问。 管他什么事呢,马上就见嬴政了,到时候总能知道。 换做旁人,突然被急召,情况还遮遮掩掩的,说不准会担心自家老板翻脸不认人,打算埋伏五百刀斧手杀了自己。 古寻就不必担心这种事了。 从他所知道的历史来说,嬴政貌似没什么杀功臣的爱好。 况且章台宫这片儿地,也放不下足够伏杀他的人手。 在赵高的指路下,二人七拐八抹的来到了目的地。 还是老样子,私下见面,所以会面的地方一定是个偏僻冷清一些的偏殿。 入内之后,古寻第一眼看见的,自然就是嬴政的身影。 他穿着平常最常穿的白色王服,端静的坐在上首桌案之后。 搭眼四下粗略一扫,古寻就发现了桌案之上除了些许奏折案卷以外,还摆着的一个小木盒,同时鼻子也嗅到了似有似无的药香味。 当然,作为大夫的他认为这是药香味,而不是大夫的人,尤其是吃药的人就未必这么想了。 古寻上前揖手一礼,“陛下。” 赵高则直接上前,站到了嬴政侧后方,低眉搭眼的负手垂首而立。 “国师终于回来了。”嬴政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略微抬起头看向下面的古寻,“先入座吧。” 古寻自不客气,从侧边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见到古寻坐定以后,嬴政才又问道: “国师的列国之旅不知还顺利吗?” 古寻点点头,笑道,“还不错。” “一路走过来,碰到了不少热心人,帮助了我不少。” 有的赞助钱,有的赞助人,有的赞助情报,总之就是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 饶是独揽大权后,表情越发稀薄淡漠的嬴政听了这话,都不由得挑了挑眉,有些想笑。 热心人?好像不少都直接被热死了吧? 虽然没有实证和古寻有关,但……现实就是人死了。 站后面的赵高脸色也忍不住黑了三分,有些难看。 别的都不说了,光是郭开和雁春君的死,罗网就已经损失惨重了。 偏偏嬴政袒护古寻,他暂时拿对方完全没办法。 “呵,看来国师这段时间的收获不错。” 古寻很不客气道,“收获非常不错。” 别的乱七八糟都不算,光是钱这一项,他前前后后就削了不下三四十万金金,而且齐国还有部分尾款没付清,农家那边还有几万金的赔偿。 一波肥啊! “国师满意就好,不过我大秦倒是有些损失,一连被拔了两根埋在别国的钉子。”嬴政微微颔首,轻飘飘的回道。 他这是在告诫古寻,既然收获不小,那就该收敛一些了。 虽然古寻和阴阳家联手对郭开动手这件事,以及似乎有他的身影存在的雁春君之死,嬴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但不代表他会无限制的纵容对方。 古寻心下了然,浑不在意的一点头,笑呵呵道,“郭开和雁春君的死是吧?那损失是不小,不过这种情况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末了,他还拉扯了一下赵高,“你说是吧,赵府令?” 赵高根本不想搭理他——损失怎么造成的你心里没数吗? 可惜身为罗网的执掌者,这事理论上归他管,他必须接这个话,当即语气惶恐的朝嬴政说道: “王上放心,罗网绝不会再次失误。” 嬴政随意的摆了摆手,眼下说的事,本来也和赵高无关,既然古寻吐口说不会再发生,那就够了。 该警告的警告完了,嬴政才算说起真正的正事: “寡人记得国师在赵国时,和赵国上将军,那位被称作‘北地军神‘,‘猎狼人‘的李牧有些来往吧?” 古寻毫不避讳的一点头,“不错,有些来往,关系还算熟识。” 嬴政也不介怀自家臣子和别国将军来往,神色淡然的接着问道: “那,国师觉得李牧其人如何?” ------题外话------ 今晚一章,明天白天再更第二章吧。 先前出去聚餐,吃的胃有点不舒服,人很难受。 又快过年了,感觉到时候会经常顾不上更新,还得趁这些天攒点存稿…… 顺便提前请个假,四号晚上有事,估计顾不上码字。 有可能五号白天补上,也可能就彻底鸽了,到时候看情况吧。 不得不说,把更新时间错到了零点过后,留给我的余裕多了不少,方便随机应变了。 7017k 第五百八十章 我就听听 李牧? 古寻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了。 嬴政问及李牧的情况很正常,秦赵眼下正在交战,他作为秦王,明知道敌国有这么个大杀器,不可能不关注。 说起来,这些年来李牧的名声可以说享誉七国,但主要是因为对方常年在北地抗击狼族。 但在北地以外的地方,李牧率军作战却不多,上一次还是临时被调来应付燕国的入侵。 那个结果就不用说了,打燕国不是跟打儿子似的,毫无压力啊! 这种战事也不足以展露李牧的实力。 所以各国对李牧的看法主要只有一点——打狼族特别厉害。 至于中原内战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毕竟狼族的作战方式和中原军队迥异,不可一概论之。 不管什么时代,都有内战幻神和外战幻神,不实际打一场,谁知道什么情况。 古寻想明白了嬴政问题的缘由,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确认道: “陛下想问的是李牧哪方面的情况呢?” “各方面。”嬴政毫不迟疑,给了个全都要的回答。 “呃……这个,我和他还没熟到各方面都很了解的地步。”古寻不由得回了这么一句。 “……”嬴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见此,古寻一耸肩,不说废话了: “李牧这个人,从我的角度看,最主要的看法就一个,很强!” “特别强!” 李牧就是永远的幻神,什么时候都强,不论打异族,还是中原内战。 “哦!”嬴政轻哼一声,听不出喜怒,“国师觉得,王翦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古寻咕哝了一下嘴,“没法比较吧。” “我不认为王翦将军比他差,但也不觉得王翦比他强。” 对于王翦这位堪称战国末年最传奇的将军,古寻知道的很多,但都是基于穿越前的史实。 而在这个世界上,对方给他产生实际认知的情况,只有一次,就是之前嫪毐反叛,调动郡兵反攻咸阳的时候。 当时叛军被咸阳守卒摧枯拉朽一般挫败,他以为是理论上身为主将的昌平君指挥的军队,实际上是王翦指挥的。 也就难怪嫪毐的叛军被打成那德行了…… 这样两位传世名将,自然难分高下,不过古寻还有史实可以依据。 所以…… “但在正面交战的情况下,在赵国的地盘上,我不认为王翦将军能够击溃李牧。” “除非陛下你愿意调动三十万朝上的大军给王翦将军,让他直接靠硬实力碾压过去。” “这样说来,李牧确实是个麻烦。”嬴政没有质疑古寻的说法。 他既然选择了询问古寻的意见,就不会去质疑,至于李牧是否这么厉害……战争从来都不是可以大意的事情。 所以现在就得想办法针对一下李牧了。 反正一时半会嬴政不可能凑出来三十万大军给王翦,就算凑出来,也不会一下子全用到攻打赵国上。 即使可以,这也是件不值得的。 “既然如此,国师觉得赵迁那里,可有文章能做?”嬴政沉思片刻后,重新抬头看向古寻问道。 嬴政一贯厌恶赵国,也从不隐藏这份厌恶,人尽皆知,称呼赵王迁自然要多轻蔑就有多不屑。 “当然可以。”古寻不假思索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顺便鞭了一下罗网的尸,“罗网之前不是就试过了吗,而且差点成功。” 赵高:…… 罗网为什么只是差点成功你不清楚吗? 而且你还把罗网继续构陷李牧的可能给彻底掐了! 虽然心里老大不高兴,但是又被古寻点名了,赵高只好再一次站出来说话: “罗网办事不利有罪,还请陛下再给罗网一次机会。” 嬴政依旧不咸不淡的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所谓的罗网失误。 李牧此前并非是秦国主要针对的目标,罗网之前的行动也只不过是一步闲棋,成与不成都不是治罪的理由。 当然,要是他明确让罗网全力除掉李牧,却还是像这次一样失利,那就不是一句话可以打发得了的了。 “郭开已死,国师觉得还能如何借用赵迁来对付李牧呢?” “君臣之间的矛盾,主要原因从来都只在这君臣二人之间,其余的所谓奸佞小人,不过是添头罢了。” 古寻赶紧按照记忆里的历史发展扯了一段话。 “赵王迁和李牧之间的嫌隙是早在赵悼襄王时期就埋下的,李牧无心,也无力去弥补这份裂隙。” “所以……国师觉得离间之计可用?”嬴政晃了晃脑袋,对于古寻的话不置可否,接着询问道。 “暂时应该不行。”古寻摇了摇头,“从来都是功高震主,没有能高震主一说。” “李牧此前一直待在北地,从不主动涉足hd朝局,也尽量避免被动牵扯其中,勉强还能和两代赵王相安无事,但是现在,他恐怕无法继续置身事外了。” “身为赵国上将军,他输是死,赢也是死,已然是进退不得,骑虎难下之势了。” “陛下如果想借赵王之势,就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了。” 古寻说到最后,也不免有些唏嘘李牧的下场。 古往今来,兔死狗烹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兔还没死,就先杀了狗的也比比皆是。 这就不得不说嬴政了,其他的都先不论,人家用人是真的大胆,六十万大军都敢交给王翦。 虽然临别前对王翦是‘依依不舍‘,让老将军不得不求田问舍,却也足够大胆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数量的军队,都是君主御驾亲征,交给谁指挥都不放心,亲兄弟,乃至亲儿子都不行。 听完了古寻的叙述,嬴政还是那副淡然之色,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 “照国师看来,这场战争的作用,就是给李牧增添功绩了?” “呃……”古寻沉吟了一下,反问道,“陛下觉得有可能一战灭赵吗?” 嬴政没有回答,肃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笑,作为君王,治国安邦的能力他可以不如麾下的臣子,但是眼光却不会差。 灭赵当然不是一夕之事。 李牧和赵王之间的龃龉会如何发展他更是一清二楚。 他问这些问题,不过是为了听听古寻的看法,仅仅只是听听而已。 第五百八十一章 无治之症 “国师帮寡人看看这个吧。”嬴政不再说秦赵之战的事,转而一指桌案上摆着的小木盒。 古寻的目光也随之转到了这个早就被自己注意到的木盒上。 他一进来就闻到的药香味,就是从这个盒子里传来的。 没有起身,古寻伸手一招,木盒立刻自动飞到了他手里。 赵高脸色又黑了三分。 他刚才尝试了阻碍一下古寻的真气,然后…… 然后阻碍了个寂寞。 明明他距离木盒比古寻近了好几倍,然而他离体的真气趋却比对方弱了……不知道多少倍,一触即溃,连个波纹都没掀起。 以至于武功菜鸡的嬴政甚至都没发觉到这一场毫不对等的比拼……姑且算是比拼吧。 古寻懒得搭理赵高的小动作,打开落入手中的木盒,入眼的就是一颗大小接近一节大拇指的药丸。 将药丸拿起凑到鼻子前仔细嗅了嗅,古寻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陛下身体不适?” 从气色上来看,他是没发觉嬴政有什么大问题,至于小毛病……身为日理万机的君王,这些小毛病是不可避免的,也没什么好治的。 “嗯。”嬴政微微颔首,“寡人近些日子偶有头疼。” 这时候古寻从药丸上轻轻扣下一小部分填入了嘴里,没有咽下,同时抬头又问道: “方便我给陛下看看吗?” 嬴政没有拒绝,“国师请便。” 赵高倒是欲言又止,但主子既然已经发话了,他也不会没眼色的非凑上去说句不合适的话。 古寻放下药盒,一个闪身直接到了嬴政的身侧,一只手把在了对方手腕脉搏上。 “刚才那颗丸剂,看手法并非寻常医家手法……是阴阳家的手笔吧?” “国师不愧神医之名,这确实是阴阳家金部长老云中君所炼制的药丸。” 古寻接着问道,“太医院的人应该已经为陛下诊治过了,结果如何?” “黄山为寡人开过几副药剂,但是效果平平,既没能阻止再次发作,也不能在发作之时有效的缓解头痛。”嬴政平静的陈述了一下自己的病况。 “后来是月神护法对寡人说,阴阳家的丹药可以缓解症状,并献上了几颗。” “这药陛下已经用过了?”古寻送开了把脉的手。 “还不曾服用。”嬴政微微摇头,“太医院做了详细的测试,基本确定了此药并无任何危害,不过太医令黄山还是极力劝阻寡人先不用药,等国师你回来再做诊断。” 赵高这时候赶忙插话问了一句,“国师大人,这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古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返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是药三分毒,没问题的药基本不存在。”古寻先说了句让赵高脸上难看,心里暗喜的话,不过紧接着的话又让他乐不起来了。 “但是这个药陛下可以吃。” 赵高急忙追问道,“国师能确定这药不会伤害陛下的身体吧?” “没什么问题。”古寻强调道,“不过这药的唯一作用就是镇痛,只能用来缓解一时之需,治标不治本。” “可以用,但切记不可频繁服用。” 嬴政这时眉头一皱,问道,“国师的意思是?” “最好忍受不了的时候再用。” 赵高挤着眉头,阴冷的质问道,“国师大人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 古寻手一摊,解释道,“效果好的镇痛药基本上都会有成瘾性,过多服用会造成药物依赖,而且可能会加剧症状。” “但这不是药的问题,没有解决的办法,除非改为服用药效轻微的其他药物。” “国师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嬴政这时候脸色稍微变化了一些,变得有些难看。 这头疼之疾可把他折腾的不轻,要是没有好的治疗方案,麻烦就大了……甚至对于他来说,比李牧这种敌国名将都要麻烦的多。 古寻摇了摇头,“镇痛药的话,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只是个大夫,没办法改变药物最基本的性质。 不过古寻还是给了嬴政一些好消息: “这头疼之症,想要根治并非没有办法,只是陛下你恐怕不会采用。” “什么办法?”嬴政肃声问道。 “保证休息。”古寻回道,“这是治疗的基本前提。” “陛下你应该经常熬夜处理政务,早上又要早起上朝,白天估计一样忙碌,休息的时间完全不够吧?” “……”嬴政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古寻一叹气,“气虚体弱,精亏神衰,这些理论上不要紧的小毛病都是你头疼的诱因,不解决就没得治。” “太医院开的方子未必无效,只是……效果可能被破坏了。” “国师应该明白,这根本不可能。”嬴政听完,不出所料的直接拒绝了。 “国师可还有其他办法。” 古寻很遗憾的摇了摇头,“没办法,大夫终究只是大夫。” “我会为陛下你再开几副药方,一副是平日吃的,用于降低头痛的发作频率,一副是在头痛不严重的时候吃的镇痛药,还有一副是和阴阳家的药丸轮换着吃的强效镇痛药。” 嬴政的眉头紧锁,脸色少有的阴沉如水。 以他的意志力,忍受疼痛并不是问题,问题是那种状况下,注意力一定无法集中,根本没法处理政务。 所以他必须服用镇痛药缓解痛感。 可是…… “国师所说的成瘾性,很严重吗?”涉及到自身的健康,同时还牵扯到他治理国家的问题,由不得嬴政不小心。 古寻沉吟了一下,安抚道,“陛下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服药得当,这种治标的局面可以维持很久,而且也不会对陛下造成额外的伤害。” 嬴政没有因为古寻的这句话而轻松分毫,作为君王,理论上来说这种有明确副作用,即使看起来危害不大的药物,他是碰都不该碰一下的,但是……没办法啊。 “可以坚持多久?” “大概……十几年没问题,再久的话,药物的效果就会越来越差,陛下你病症发作频率也会越来越高,到时就难以为继了。” “病症还会更严重?”赵高捕捉到了个重点,不由出声帮主子问道。 “很显然。”古寻耸了耸肩,“我刚才已经说过病因所在,陛下不休息的话,身体越发虚弱,病症也就会越发剧烈。” 7017k 第五百八十二章 做生意 …… 场面一时陷入了死寂。 嬴政不知道在思量什么,无心说话。 赵高也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嬴政,嘴巴紧闭。 至于古寻,他已无话可说。 他早就知道嬴政会出现头痛之症,也从未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治好他的病症。 逗逗治不好的病人都有一大把,何况是他。 尤其是嬴政这种说是病但不要命,说不要命但又无计可施的症状。 治或者不治,一切都是嬴政自己的选择,旁人也没什么好置喙的。 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之后,嬴政才再度开口说话,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心情大概已经暂时平复了。 “今日国师旅程才结束,就被寡人找来,倒是辛苦了,没有其他事的话,国师可以休息去了。” 古寻自然没别的事了,当即起身告退,“那就不叨扰陛下了,药方我之后会送去太医院的。” 古寻离开后嬴政对赵高吩咐道: “你下去之后通知阴阳家一声。” “还有,知会太医院一声,尽快测试好古寻呈上去的方子。” “是,陛下。”赵高躬身应是。 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继续寻找可以彻底治愈嬴政的大夫。 不过这一件就不用特别吩咐了,赵高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放下这件事。 ……………… 古寻出了章台宫,并没有急着拐去咸阳宫的太医院送药方。 现在他只想回家休息,不是睡觉,而是见见久别的亲友。 在街上走了没多远,一黑一白两道熟悉的身影就蹿到了他身前。 衣饰如故的墨鸦白凤兄弟二人,挺拔站立在街道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二人简单的躬身一礼,齐声道,“见过先生。” 古寻没兴趣在大街上吸引关注,一招手,示意二人跟着走起来: “你们俩今天都闲着呢?” 墨鸦跟在古寻身后,含笑回道,“先生回来了,自然要先迎接您。” 白凤还是那样,除非明确需要他回答,否则都是一言不发。 他有些年少轻狂,但面对古寻时又狂不起来,所以靠近古寻时话很少,离开了反倒会活泼不少。 “鹦歌呢?没跟你们一起?”古寻也不在意二人怎么回应,不过是路上闲聊罢了。 “呃……鹦歌在明珠夫人身边。”墨鸦语气顿了一下后回道。 “明珠啊……”一提起明珠,古寻略有些头疼的轻叹一声。 这几个月在外边,主要消息渠道就是罗网,不过罗网给消息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和古寻有关的人,他也懒得特意去问,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明珠这几个月都干了什么,没捅大篓子吧?” 墨鸦有些欲言又止的回答道,“明珠夫人并没有闹出乱子,她这几个月是在……做生意。” “做生意?”古寻意外的偏过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侧后方的墨鸦,“做什么生意?” 这时候墨鸦一指旁边,“先生,就是这个,暗香阁,主要经营脂粉香薰之类的女子用品的店铺。” “啊?”古寻很茫然的顿住脚步,扭过头看向墨鸦指着的方向,就是临街的一个铺面。 店铺招牌赫然写着‘暗香阁‘三个字,旁边还有一个花纹复杂的……大概是花瓶之类的图案。 这算是品牌logo吗? 看客流量,这店铺的生意倒是火爆,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不过…… 古寻转回来头看着墨鸦疑惑道: “这可是章台大街的铺子,看着面积怎也得两三千金才能买下来吧,明珠哪来的钱?” 章台大街是咸阳最繁华热闹的大街,自然价钱也就是最贵的,尤其是临街商铺,基本上不存在租赁一说。 古寻走前给家里留了三千金,但惊鲵不可能将钱全给明珠做生意啊。 难不成是用了墨鸦他们的钱,或者是让墨鸦他们帮她从别的地方kiang来的? “呃……事实上,夫人她用的是,夜幕的钱。”墨鸦表情有些古怪的回答道。 “啊?”古寻更迷惑了。 墨鸦赶紧解释道,“明珠夫人在先生你走后,就指挥我,白凤,还有鹦歌,蚕食了夜幕设置在秦国的分部,然后借此开了暗香阁。” “呵呵,竟然是这么回事吗……” 古寻讪笑一声,嘀咕道。 夜幕理论上也是个势力遍布七国的国际性大势力,虽然出了韩国之后势力就衰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秦国自然也有夜幕的分部,没啥大用,但抄了肯定也有些油水,支撑明珠开个铺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该说不愧是进了古寻家的门吗,薅羊毛都逮着一家可劲薅…… 但明珠毕竟曾是夜幕的四凶将之一,薅老东家的羊毛也无可厚非,方便啊! 不管怎么说,古寻觉得还好,明珠只是开了间铺子而已,没有闹出大乱子。 他不怕麻烦,但这不代表他就愿意放纵明珠胡来惹祸。 “开了间铺子也好,能让她有活动活动,不至于太无聊。” “呃……”墨鸦听完之后,古怪的神色又浮现了出来,小声告诉古寻道: “先生,不是一间,目前应该是……二十一间了。” “嗯!?”古寻轻松的笑脸陡然消失。 “明珠夫人以咸阳为中心,在周边的二十座城池中都开设了分铺,并且……并且一面以此敛财,一面以此暗中发展势力,打探消息。”墨鸦继续小声为自己老板说明道。 “……”古寻脸色一片木然。 他就知道明珠不可能这么老实安分。 不过……也还好吧,只是开个连锁店,顺便聚拢了些人手,打探点消息。 基本上就是一些小型的情报组织的规模,不是大问题…… 古寻想到这,赶紧扭脸看向墨鸦,确认道,“应该没有别的,就这些了吧?” “呃……”墨鸦让古寻急切的态度惊了一下,“没有了。” 为了严谨,他还强调了一下限定,“以我和白凤,鹦歌打探的情况来看,就这些了。” “啊,那就好。”古寻才算真正放心。 以墨鸦几人的能力,明珠想瞒过他们暗中搞小动作基本不可能。 “家里头没什么事吧?” “没有。”墨鸦这次很干脆的摇头回道,“您走了之后,有不少人明里暗里试图打探府上的情况,不过大部分都被我们几个打发了,还有一小部分高手,我等没能拦住,也被惊鲵夫人逼退了。” 7017k 第五百八十三章 怎么称呼 一路上,古寻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家里最近的变故,基本上就是一切如常,最大的变化也只是小阿言一天天长大了。 毕竟这里是秦国的国都,古寻是秦国正得势的国师,她的家眷也不可能出事。 回到熟悉的天和医馆牌匾之下,古寻不由松缓了一口气,虽然他现在连火山口都能照常睡觉不误,但还是家的感觉舒服啊。 推门入内,多日未见的惊鲵穿着惯常的一身布衣荆钗已经等在许久不曾开张的医馆大堂之中了。 古寻见到人,没有犹豫,一脸笑意的抱了上去。 至于墨鸦和白凤,古寻问完问题之后就把他们俩放飞了。 嗅了一口惊鲵发丝间的淡雅香气,古寻松开了怀里的美人,咧嘴笑道,“很久不见,想我了没?” 清冷的美人并未给出热烈的回应,美丽的杏眼满含柔意的看着古寻,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古寻也不介意,好歹是个了肯定的答复,而不是一言不发或者摇头。 “阿言呢?”假模假样的探头看了看四周,古寻问起小丫头的下落。 惊鲵轻声回道,“在后院,她睡着了。” “走,看看去,几个月过去,孩子得长大……好大一圈吧?”古寻随手比划了一下。 他其实不怎么了解婴幼儿的生长速度,只是感觉理论上应该会长的很快,外加先前墨鸦也说阿言大了不少。 惊鲵温柔的点点头,声音中夹杂着人母的慈爱之意,“是啊,高了不少呢。” “不过……”惊鲵回答完,突然侧脸望向古寻,声音犹疑不定的问道,“寻,阿言她……该怎么叫你?” 自从阿言能够囫囵的说出一些字以后,惊鲵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不管怎么想,这个问题都不该她来独自做决定,而要看古寻的意思。 古寻愣了一下,他倒是一直没有考虑这个事,不过……貌似也没什么好考虑的。 “你怎么想?”古寻笑盈盈的反问了惊鲵一句。 “……”惊鲵沉默了一下,“我……我不知道,这该由你决定。” 古寻难得见到她露出这种为难的神色,不由开怀笑了几声,“哈哈…………” “不用为难,就让她拿我当父亲好了。” “寻……”惊鲵不自觉地抱住了古寻的胳膊,幽声念了一句他的名字。 一向干净利落,从不拖沓纠结的惊鲵,对这件事却很犹豫,尽管她明白,古寻很疼爱阿言,刚才那句话也是出于真心,可还是纠结,纠结古寻会不会心里其实感到为难。 古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作安抚,“不用想那么多,阿言可是我亲手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也是我看着她从小小的一点慢慢长大的,即使是你这个母亲,也不会比我和她更亲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得为阿言的成长考虑,父亲这种存在是孩子不可或缺的,有和没有,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局面。” 说到这,古寻两手一摊,无奈笑道,“当然了,我的性格你也了解,估计不会多称职。” “……嗯!”惊鲵听完之后,重重的一点头,露出了一个罕有的嫣然笑容。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这个话题到此终结,两人都不在继续讨论。 一同走回后院,进了主卧房中,床榻上,正躺着阿言,整个人被被子盖住,只有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 虽然有东西遮掩,但古寻还是一眼看出了阿言如今的身个,一点头,“啊,真是长高了不少啊。” 经他粗略估计,阿言应该有将近三尺的身长了,个头很高挑,不过有一点他不太满意。 “不过,阿言这小脸怎么瘦了?”古寻眉头稍稍一挤,朝惊鲵问道,“我走的时候还肥嘟嘟的呢?” “个子长了,身形自然就出挑了。”惊鲵轻声回道,“况且阿言是个姑娘,瘦点好。” 古寻瞥了一眼惊鲵,眼神有些古怪,“你可是杀手出身,还在意这个?” 接着不等惊鲵回应,又继续说道,“反正我不讲究这些,我就喜欢自家姑娘肉乎乎的,这才可爱。” 惊鲵抛了个白眼给他,不接这个话茬。 古寻耸了耸肩,也不以为意,这种理念的差异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他回来了,就一定要把阿言养的白白胖胖的。 呃……回头让墨鸦他们去想办法找一批优质的母羊母牛去。 “出去吧,别吵醒孩子。”看完了人,古寻也就不停留了,拉着惊鲵出去了。 两人也没往别的地方去,就在院中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这回古寻总算问起了一直没出现的另外俩人,“明珠呢?还有焰灵姬,她也该早回来了吧?” “明珠不在家,而焰灵姬回来后就跑出去了,应该是去找明珠了。” “嗯?”古寻眉头一挑,“不在家?” 惊鲵一点头,“她这段时间经常不在家,出去处理自己的事。” “暗香阁的事?”古寻玩味的确定道。 “对。”惊鲵顺便还解释了原因,“我不阻止她,作为交换,外面的事她只许在外面处理,不能带进这个家里。” “哈哈……”古寻忍不住笑了笑,“管家婆当的还挺是样的嘛。” 惊鲵不接话,她心里有数,明珠那个女人眼里才没有把她当作这个家的管事之人,她不过是受迫于自身的实力不足罢了。 不过她倒还真有点家里的琐事要跟古寻说: “寻,王宫派人来通知过,说给你的国师府已经修建完成,询问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这个事啊……”古寻沉吟了一下,“秦王一片好意,也不好拒绝,回头咱们收拾收拾就搬过去吧。” “嗯……这里也得留着,当医馆。” 说起房子,古寻也想起另一茬事,“紫兰轩应该也已经修建完毕了吧?” 惊鲵点点头,“嗯,都已完成,随时可以使用了。” “那就好。”古寻很满意的一点头。 紫女分分钟就要过来了,要是等她来了自己承诺的新紫兰轩还没建好,那多尴尬。 接着二人又聊了一些琐碎之事,主要是惊鲵在说,比如说谁谁谁给家里递了帖子,请求见面什么的。 当然,能让她特意记住并告诉古寻的,都不是一般人家,比如说蒙家家主蒙武,再比如说风头正盛的廷尉李斯。 7017k 第五百八十四章 叫爸爸 这一类事情,都是作为下属的墨鸦等人无权过问的,古寻不在,只能由当家主母经手。 明珠不止一次的想要往这些事里面插一手,不过都被惊鲵阻止了。 这些事牵扯了大量的秦国权贵,以明珠那不老实的性格,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因此,惊鲵虽然很不乐意去操这些闲心,却不能不管。 等两人聊的差不多了,古寻耳朵一动,敏锐的察觉到了有脚步声传过来。 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就见到阿言穿着一身单衣,步履蹒跚的晃晃悠悠的往这边走。 惊鲵此时也看到了自己的闺女,一惯清冷脱俗的她不由的杏眼圆睁,语气加重的叫喊了一声,“阿言!娘说了几次了,不穿好衣服不许出屋!” 此时已近三月,气温已经大幅度回升了,但也不足以让一个一两岁的幼儿穿着一身单衣乱跑。 古寻也害怕阿言着凉,不等惊鲵起身过去,直接伸手一招,把阿言整个人吸了过来。 小孩子陡遭巨变,不由惊叫了一声,“啊!” 不过等他被吸过来,看见熟悉的母亲,以及同样很眼熟的古寻后,又立马开心的憨笑起来,“嘿嘿嘿!” “阿liang!啊liang!”阿言张开双臂,往惊鲵腿边抱了上去。 听声音,大概是在叫娘,不过吐字不是很清晰。 惊鲵把她抱了自己腿上,也不需要她再去拿衣服了,小亭子里瞬间暖和了起来。 坐在自己母亲腿上,阿言一边傻乐,一边有些迷惑的看着对面的古寻。 毕竟是个孩子,还不记事,懵懵懂懂的她只觉得对面的人很眼熟,却想不出来对方到底是谁。 古寻露出个灿烂的笑脸,双手一伸,“阿言,到爹爹这儿吧。” 小丫头立刻也把手伸了过去,显然是愿意让古寻抱。 她虽然想不起来,但是孩子的直觉让她非常乐意亲近眼前的人。 古寻笑呵呵的一把把她抱过来,虽然知道已经不冷了,但还是不自觉地搂紧了孩子,侧脸贴上了阿言的小脸,“小阿言,叫爹爹。” 孩子有些疑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明所以。 惊鲵也一脸温馨的笑意,对她说道,“阿言,叫爹爹。” 虽然不懂,但是听见娘亲也让这么说,懵懂的阿言也就顺从的叫了: “didi!” 虽然很努力的在试图喊清楚,但吐字仍旧不清晰,不过大致也能让人听懂了。 古寻脸上笑意更甚了,嘴巴凑上去亲了阿言的小脸蛋一口,“乖宝贝啊!” 阿言有些嫌弃的抬手擦了擦脸,又喊了几个字,“diu不!diu不!” “嗯?”古寻一脸问号。 惊鲵适时的提醒道,“别人做了她不喜欢或者不愿意做的事的时候,就会这么喊。” 啊……古寻恍然大悟,合着喊得是‘就不’啊! “好好好,不亲不亲。” 古寻说着不亲,然后顺手摸了几把阿言的小脑袋瓜。 接着她就开始不老实了,在古寻怀里乱扭。 古寻还是不明所以,惊鲵再度适时的提醒道,“她这是要从你身上下来。” “噢,噢!”古寻赶紧松了手。 小阿言一骨碌从他身上滑下来,但也没有再朝她娘那边去,而是打算跑走,不过却被惊鲵一把拽住了。 “别跑!等娘给你拿衣服去。” 说完她扭头对古寻叮嘱道,“寻,你看好她,我去把她衣服拿来穿上。” 古寻这会儿也明白了,显然是刚能够稳步走路的小孩子不老实,想要到处跑。 这种情况他就没办法供热了,除非他寸步不离的跟着,于是赶紧应声,“嗯,你去吧。” 说完,他伸手抱住了想要跑去玩的阿言,惊鲵则起身朝屋里走去。 阿言跑路不成,自然不愿意,哼唧着想要挣脱,古寻见此赶忙就像以前一样,伸手用火巫术升起一团火。 “唉!”小丫头看见了这一幕,不由的愣住神,跃跃欲试的观察了几圈,然后在好奇的天性驱使下,凑了过来往古寻身上爬,想要去触摸升起了火的那只手。 就这样,古寻吸引住了小丫头的注意,这时候惊鲵也拿着阿言的外衣过来了。 “过来,娘给你穿衣服。” 惊鲵招呼了一声,阿言也很听话的从古寻身上又滑了下去,哒哒哒的跑到自己娘亲身边,乖巧的让惊鲵把衣服套到了身上。 穿好了衣服,惊鲵在她背后一拍,“去吧,玩去吧。” 她一向乐于见到阿言跑着玩,而不希望孩子整天闷着不动,至于弄脏衣服什么的她也不在乎,脏了就洗,她可不会因为这点事而累,要是太脏了就扔。 古寻起身走到半蹲着惊鲵旁边,看着阿言在庭院里乱跑。 惊鲵站起身轻声说道,“有时候墨鸦他们也会陪着她玩,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她自己玩。” “这条街上没有其他小孩吗?”古寻疑问道。 “有……不过他们的父母并不敢让孩子和阿言玩。”惊鲵看着阿言,眼神中满是慈爱,声音也因此不自觉地变得无比柔和。 “……倒也是。”脑子一转,古寻也就明白为什么了。 他现在的身份终究不一般了,也许秦国朝堂上能比肩他,甚至比他地位还高的人有的是,可是这些人都不会住在这条街上。 百姓终究是害怕王公权贵的,即使古寻有着神医的身份,也救过很多人,他们也依然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和阿言玩的时候闹出岔子。 对他们而言,这是有可能要命的事,由不得马虎。 “没关系。”古寻马上宽慰道,“回头搬家了,那边的孩子会愿意和她玩的。” “嗯!”惊鲵轻轻点了点头。 搬到国师府这件事对于惊鲵来说,唯一且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此,其余的全都是坏处。 府邸太大了以后,住着空旷,清扫困难,孩子还容易跑没影等等……全都不好,不过单是那一项好处就足以盖过所有坏处了,否则她之前就会跟古寻说她不愿意搬的。 家常琐事基本都说完了,古寻想要去睡个觉歇歇,正要跟惊鲵说一声,就看到对方也把目光转向了他,而且……有些眼神闪烁。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古寻不由的问道。 7017k 第五百八十五章 家宅之事 这次惊鲵没有犹豫,只是语气很担心,“我在担心阿言的病……” 古寻一听这话,目光不由转到了阿言身上,脸色阴沉了下来,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了笑容,一把揽住了惊鲵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 “我已经通过所有能利用的渠道去找药了。” “我知道……”惊鲵轻声呢喃道,“你说过那药,可是……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古寻没有回应她,因为他真的不确定。 九死还魂草是逗逗曾经跟他说的奇草,在动物世界里也是传说一般的存在,几乎没听说有谁真的见到过,秦时世界里存不存在这玩意就更是个未知数了。 好在对于阿言的病,他还有备用方案。 “没事的,就算真的找不到不死草,我也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惊鲵仰首看向古寻。 即使还没听到答案,她也知道古寻说的办法一定很麻烦,否则不会选择将找一株近乎志怪传说一般的草药当作第一方案。 古寻想了想,没有隐瞒,坦白直言道,“实在不行的时候,我就以灌顶之法,将我的一身修为灌入阿言体内,有了我的真气,她会比任何人都健康。” 惊鲵想都没想,当即严词否定道,“不行!” “绝对不可以!” 习武之人将自己的修为灌别人体内,损失的远不只是一身实力,还有健康,而且实力越强,灌顶之后身体也就衰败的越严重。 在惊鲵看来,以古寻的实力,恐怕在灌顶完成后,很快就会死亡。 她无法接受这个代价,即使是为了救阿言的性命。 古寻知道惊鲵在想什么,不等她继续说话,就抬手堵住了她的嘴,“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惊鲵却一改冷静的性子,伸手抓开了古寻的手掌,吵嚷道。 武学之人的内力近乎是身体的一部分,在武功被人废掉的时候,内力会在短时间内消解,整个身体的状态都会遭受重创,更何况是将其从体内彻底抽离灌入别人体内。 这一点,不论是秦时世界,还是动物世界都不例外。 顺便一说,灌顶之人实力不能太差,也不能是行将就木,大限将至的老头子,因为灌顶是个精细活,需要相当程度的内力掌控能力,菜鸡就不必说了,而将死之人,甚至于身体状态稍差一些的人对内力的掌控程度都会下滑,也就都有可能失败,轻则双双重伤,重则双双毙命。 古寻朝激动的惊鲵咧嘴一笑,“我不会骗你的,别人会出事,我不会,相信我。” “可……” 惊鲵还想说话,古寻却握住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不会,相信我!” “其实我还有别的办法救治阿言,不过那些办法都有缺陷,这孩子虽然能活着,却会一辈子体弱多病,所以我才将灌顶当作备用的方法。” “我拎的清轻重,如果我会死的话,就不会选择这个办法。” 听到这番解释,惊鲵才算稍稍安心,但接着又说道,“既然有别的办法,那就放弃灌顶吧,就算你不会死,可是也会失去实力,阿言……就算体弱,咱们也能把她照顾好的,不要用这个办法了。” 古寻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没事,很快就能重修回来了。” 说到这,古寻眉头一挑,冲惊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要知道,我可是个天才!” 什么叫天才?能氪金谁都是天才! 古寻当然无法免疫灌顶造成的伤害,但他能瞬间砸钱恢复过来。 一进一出,唉,这不就没事了吗? 当然这个理由不方便对惊鲵说。 惊鲵没有放弃,还是想要劝古寻放弃灌顶的打算,这种事又哪里是能算准的,谁知道能不能修炼回来,甚至于他身体不会出事这个说法惊鲵都还是将信将疑呢。 不过古寻却不和她争论了,抛下一句要休息就直接溜号了。 ……………… 是夜,古寻府邸,西厢房,也就是明珠的卧房。 摇曳的烛火噼啪的燃烧着,火光之下,一具诱人的酮体半倚半躺在床榻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蝙蝠纹路情趣内衣,露出浑圆白净的大腿,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摆弄着自己的一缕发梢。 这种理论上超越时代上千年的情趣内衣,自然是明珠最爱的那一套,床上躺着的自然也就是明珠。 而古寻此时则穿着一身单薄的月白中衣,坐在床榻边上。 “这段时间,玩的开心吗?”古寻手里拿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张,一边浏览着上面的内容,一边轻抚着明珠架到他身上的一双大长腿。 “嗯,还不错,妾身很开心。”明珠笑意盈盈的回应道,同时用自己的小脚刻意挑逗着古寻。 古寻额外再分润了一部分注意力,制住了那双不老实的脚丫子,顺便轻声回应道,“开心就好。” “说起来,夫君,妾身记得你似乎很缺钱,这段时间妾身可挣了不少,想不想要我赏你一点?” 这时候古寻大概是已经看完了纸上的内容,随手点了把火烧掉纸张后,扭头看向明珠那张妖娆妩媚的脸蛋,好奇问道,“你开了那么多家分店,应该需要不少钱,还能有多少盈余?” “嗯……”明珠手指从头发上移开,轻点了一下额侧,做沉思之态,“大概能凑出来五千金吧。” “嚯!还真不少啊!”古寻颇有些诧异的惊叹了一声,随后不由感慨道,“果然女人的钱好赚啊!” 这才半年的时间,明珠开了二十一家店,以她的性子用租赁的方式概率不大,估计都是买的,成本至少得一万来金,刮了夜幕在这儿的分部最多也就能得到三五千金,也就是说她这些店铺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就获得了差不多一万金的利润。 别看古寻天天勒……挣钱都是小十万金起步,但实际上,哪怕是在咸阳这块地界上,一年能挣够一万金的生意也不多的。 明珠这二十一家店里,咸阳的这家估计要占到销售额的一半以上,也就是半年的纯利在五千金上下,可以说是聚宝盆了,足以引起相当一部分咸阳的贵族眼馋。 不过暗香阁挂着古寻的名头,没人敢贸贸然招惹。 7017k 第五百八十六章 咸阳诸事(一) 当然,对于古寻来说,明珠这个挣钱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得等长线收益,可惜他一般没这么好的耐心。 至于等她把生意拓展开……那就更慢了。 还是个长线的大活,到时候他估计也不是很差钱了。 明珠听见古寻的感慨,不由抛了个充满风情的白眼,“夫君这话说的,可真是不讨人喜啊。” 古寻耸耸肩,不跟对方辩驳——即使她不喜欢,这也是事实,至少从表象来看是这样没错。 随后古寻也爬上了床榻,手掌滑过对方光滑平坦的小腹,从背后抱住了她,脑袋搭在她的发丝之上,嗅着明珠身上复杂馥郁的芬芳,“你挣钱没什么,也不用给我,自己留着花就好,收集情报玩玩也没什么,但是注意把握分寸,不要太过火。” 暗香阁其实……很容易受到其他贵胄的忌惮排挤,不是因为什么钱财利益,而是因为这个铺子的客户群体——全都是权贵之家的女性,可能但不仅限于对方的母亲,妻子,女儿……乃至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之类乱七八糟的。 当然,与之相对的,也很容易借助这些女性构建起庞大的关系网络。 有得就有失嘛。 “哼!”明珠故作不开心得冷哼一声,“怎么,怕我给你惹麻烦?那你干脆禁止妾身做这些事就好了,反正这对来说易如反掌。” 古寻微微阖上双眼,轻声在明珠耳边说道: “明珠,你要明白,我不怕麻烦,前提是你,又或者惊鲵她们,不是麻烦本身。” “你因为这些玩闹之举而招惹到什么麻烦我都不在乎,也都能解决,但是如果你自身成了麻烦呢?” 明珠将头扭了过来,看着自家男人俊美的不讲理的脸庞,露出玩味的笑容问道,“妾身成了麻烦?妾身怎么会成了……麻烦呢?” 古寻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枕边人,很坦然的肃声回答道,“因为人是会变的!” “朝堂,江湖,都躲不开名利二字,而这些东西都是毒药,最善于侵蚀人心,将人彻底改变。” “当然,或许你从未改变过,仍旧一如既往,只是在我面前压抑住了部分本性。” 明珠的笑意不变,又问道,“夫君觉得,妾身在骗你?” 古寻摇了摇头,“谈不上骗,更多的是因为环境而做出的改变,就如同……南橘北枳那个典故一样。” “既然这样,有夫君你在,妾身应该永远都是北枳的状态,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明珠眼神中满是媚意,酥麻的声音幽幽反问道。 古寻冲她笑了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你觉得自己不会罢了。” “但是明珠,你本来就是所有人中最复杂的,惊鲵,焰灵姬,乃至紫女的心思,都没有你繁复,今时今日你的想法,到了彼时……也许就又不一样了。” “人……是会变的。” “既然夫君信不过,那不如就断绝了妾身的念头,一了百了?”明珠好似没事人一般,神色如常的给古寻出主意道。 古寻对此只是抿嘴一笑,“呵!不过是闲聊罢了,最多也就是个提醒,你不用担心,既然我当初选择了让你随意,那么不论何时我都不会选择强行干扰你的作为。” “睡觉吧。” 说完,古寻不再多想,明珠也不再暗自思索,二人亲吻在了一处…… ……………… 次日清晨,咸阳王宫外。 古寻一挥自己国师加太子太傅的官令,就轻易的进来了,检查之松散比之当初用赢字令牌也不遑多让了。 人虽然回了咸阳,但是古寻却一点也没能闲下来,相反,比之在外感觉还更忙碌了一些。 首先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看看自己那个便宜学生现在怎么样了。 扶苏的主要活动区域,还是咸阳王宫,至于章台宫,这些还没不能参与朝事的年幼公子们等闲都是不会去的。 古寻因为身份已经正式变成了扶苏的老师,也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进到王宫里面再找人了,而是早早的知会了宫中,而扶苏会在他的寝宫等古寻。 轻车熟路的来到便宜学生的寝宫,扶苏小小的身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到古寻过来,赶紧上前问好,“学生见过老师。” 古寻懒得整那些繁文缛节,一摆手,“走,先进去吧。” “是,老师。”扶苏赶紧跟上。 二人进了殿内坐下,立马有宫人上前沏茶倒水的伺候着。 等一切摆弄好了,古寻把人都撵走了,就剩下扶苏和他爷俩之后,才开始说话。 “嗯,看来你吐纳法的修炼没有懈怠,身子骨壮实了不少啊。”古寻看着身体长了好一截的扶苏,满意的点头笑道。 “老师临走前嘱咐过,学生当然不会懈怠。”扶苏小脸仰着看向对面的老师,脆生生的回道。 古寻冲他笑了笑,当作鼓励,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过的怎么样?” “学生一切安好。”扶苏规规矩矩的回答道,接着又赶忙回问道,“老师您的旅程顺利吗?” “当然顺利了。”古寻先是回应了扶苏的问题,转而问道,“你说你安好,可我看你的心情似乎不是那么好啊?” “老师……”扶苏嗫喏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古寻没有逼问,只是静静的等待他开口。 犹豫了一会儿后,扶苏才说道,“学生一切都好,就是……父王好像越来越忙了,我几乎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一次,而且……父王最近身体还不舒服……” 就这个磕磕绊绊的说到最后,扶苏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古寻,“老师,你是神医对吧,你应该能治好父王吧?” 古寻看着幼童漆黑明亮的眼珠,没有欺骗他,但也没有说出真相,含糊道,“放心吧,你父王没什么事,我也给他开过药了。” 扶苏松了口气,“那就好……真是多亏老师了,太医院的老先生们都没能治好父王呢……” 年幼的童音中,虽然没有直接指责太医院的人,却也隐含着些许不满。 古寻对此没有说什么,大夫治不好病人被人埋怨很正常,身为长公子的扶苏好歹只是在心里有些不满,没有仗着身份去太医院医闹,已经不错了。 7017k 第五百八十七章 咸阳诸事(二) 接着古寻就把话题从嬴政的身体状况上错开了,这事既敏感,也不适合早早的告知扶苏。 “扶苏,你和右相昌平君的关系怎么样啊?” “啊?”扶苏愣了一下,“老师怎么突然问起舅舅的事了?” “噢,没什么。”古寻找了个借口搪塞道,“昨天我回来后,你师母跟我说了一堆递上拜帖想要和我一见的客人,其中恰好有昌平君,我记着他是你母妃的哥哥,就问问看嘛。” “哦……”扶苏呆呆的点了点头,不疑有他,不过回答时表情却有些纠结,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舅舅他……他很少和我见面。” “偶尔见到我,他的表情也都很严肃,有些类似父王,话很少,主要是督促我的学业,其他……就没了。” “学生不太清楚该怎么说我和舅舅的关系,我和他应该是……是很亲密的关系的,但是……” 扶苏对昌平君的感觉一直很奇怪,他觉得对方对自己这个外甥应该是有感情的,但是行为上却又完全体现不出来,让他这个半大孩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古寻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 他倒是可以理解昌平君的作为,他是楚国公子,但也是秦国的高官,扶苏是他的亲外甥,同时也是秦国的长公子,二人的身份单拎出来两两配对都还好,可四个组合到一起就十分敏感了。 无论是为了避免嬴政的猜疑,还是堵住楚国一方暗地里的嘴巴,他都不能和扶苏在明面上有太过亲密的关系。 即使作为舅舅的他,经常来看尚还年幼却已丧母的外甥很正常,很合情理。 总体来说还是为了做两手准备。 不过古寻觉得,昌平君暗地里绝对还做了些其他的有关扶苏的小动作,单纯的疏远固然可以让他和扶苏之间不会互相牵连,却对他的目的毫无益处。 回头可以想办法试探一下。 “嗯,别想太多,昌平君是朝堂上最为你父王倚重的大臣之一,事务繁忙,顾不上频繁的看你很正常。”脑子里的思绪转过,古寻笑眯眯的搓了搓扶苏的小脑袋,安慰了一句。 “好了,你忙你的吧,我还有事要去一趟太医院。”说着古寻站起了身。 扶苏赶忙跟着起来,“我送您。” 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到宫殿门口,扶苏便止步了,古寻则最后叮嘱了一句,“有事的话派人去医……呃,去国师府找我就好,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估计也有些忙,可能没时间来看你了。” “学生知道了。”扶苏露出一个小脸,重重的点点头。 古寻也冲他微微一颔首,然后就转身离去,朝西边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 今天他来太医院的目的之一,自然是送药方来,再其次就是为了和自己的老上司太医令黄山聊聊。 时隔半年,太医院还是那个老样子,谈不上破旧,但也算不上堂皇,反正就是很合里面那些老爷子的气质。 古寻再次入内,就不是以前第一次入内的无人问津的状态了,院中的太医们看见了古寻这张令人耳目一新的难忘面孔,立马就想起了这位曾经和他们共事——虽然基本没来上过班,之后就一飞冲天的古院副。 如今古寻的身份和过去是天壤之别了,没人敢怠慢,赶紧迎了上来打招呼。 也没说两句话,古寻问清楚了黄山现在就在主堂之后,就直接进去找他去了。 进去之后,黄山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写他的医书。 当然,古寻之前也详细阅览过黄山写的东西,怎么说呢……内容价值很高,但是不成系统,毫无章法,有的地方散乱且废话连篇,有的地方又过于精简而语焉不详。 这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这个时代所有医书的通病,遗憾的是古寻虽然会挑毛病,但不会改,所以……也就只能这样了。 黄山听到古寻故意发出的动静,抬头一看,赶忙起身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古寻摆摆手,自顾自走到座位上坐下,“黄院正,你跟我就不用那么客套了。” 黄山抚须一笑,也坐了下去,“今时不同往日,身份到底是不同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啊。” 随口感慨一句过后,黄山倒也没有太过拘束,率先开口问道,“国师来太医院,是为了王上的病情吧?” 古寻一耸肩,“很显然。” “那……国师应该见识过阴阳家送来的药丸了,不知道……”黄山闻言继续问道。 古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黄院正,我想,以你的医术,应该不难研究清楚那药的药性,何必非要让陛下等我回来呢?” “难不成是担心日后出事,想找个有分量的人分担责任?” “这……”黄山苦笑一声,“国师不要误会,只是老夫确实有些拿不准而已。” “阴阳家的炼丹之术,老夫从未接触过,虽然经过测试药性可以确定就是强效镇痛药,但在分析药物成分这一环上却始终有些部分解不开。”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点,“还有就是镇痛药的副作用,国师应该也清楚,所以老夫想等国师回来,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 当然,他还是存了一些找古寻背锅顶雷的打算,不过不是顶嬴政那边的雷,而是阴阳家。 他作为太医,如果吐口说此药可用,也必须跟嬴政说清楚所有副作用。 这话一说吧,他倒不担心嬴政因此迁怒他,但他担心嬴政会因此放弃服用此药,然后被献药失败的阴阳家记恨上。 小小太医,实在是谁都惹不起啊! “呵呵!”古寻也没有深究的意思,笑了两声也就把这事翻过去了。 黄山这群太医日子本就不好过,同为大夫,没必要为难他们了。 “陛下的病情,黄院正心里应该有数吧?”古寻接着问道。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古寻看过太医院开给嬴政的药方,一大堆,有益补的,强身的,安神的,还有效果一般的镇痛药。 这些药理论上算是对症,不过对不肯休息的嬴政来说效果太差,几近于无,属于保守治疗中的保守治疗。 7017k 第五百八十八章 咸阳诸事(三) 黄山点了点头,脸上的苦笑之意更甚,“这,老夫还是能诊出来的,可惜却无方可医,只能……” “我曾在院中见过西域曼陀罗,那味药材最主要的功效就是配置镇痛类药物的吧,而且药效强劲?”古寻抿了抿嘴,又吐口问了个问题,打断了黄山的话。 “呃……”黄山陡然听到曼陀罗,愣了一下,然后才点头回应道,“没错,那药还是老夫好不容易买到的,用作研究。” “既然如此,你应该能够配出强效的镇痛药物,为什么没有让陛下服用,反而是阴阳家献上了他们的丹药?” “这……”黄山只能依旧回报以苦笑,整个身子都因为笑的动作而颤了颤,“这种药,太医院也不只老夫一个人能开出来,但是谁敢贸贸然的让王上服用呢?” 古寻默然,黄山这话说的没错。 说到底还是责任的问题,他们这些太医治不好大王,反而交出一种有副作用的药物,还只能治标,谁知道大王会不会一怒之下迁怒到他们头上,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反正头疼也不要命,只要嬴政还没有明确要因为他们的无能而治罪下来,他们就会坚持最保守的治疗方案。 而阴阳家献的药就和他们关系不大了,只要将测试出来的药性如实禀报,怎么决断是大王的事,出了问题主要顶雷的也是阴阳家。 “……”沉默了片刻,古寻也只有失笑摇头叹道,“你们治个病还真是……艰辛啊!” 黄山倒没有太过伤春悲秋,淡然的笑笑,捋着胡须感慨道,“世事不易,老夫等人也习惯了。” “呵,行吧!”古寻也没有为别人的工作担忧的闲心,笑了笑就翻过去了,然后从怀里掏出来早写好的药方递给黄山。 “黄院正,这是我给陛下开的药,你们抓紧测试一下药性吧。” 黄山接过药方,大略浏览了一遍,心中基本有些数了,感慨道,“国师大人不愧是王上倚重之人,这药方一看便知……药效非凡。” 黄山这句感慨,实际上是在提醒古寻,提醒他药方开的太激进了。 药物吃到嘴里,那可是关乎大王性命的要紧事,万一出了问题,再受宠信的臣子也得凉凉。 古寻听得出黄山隐含的好意,却也只是摆了摆手,“无需在意,黄院正照办即可。” “唉……那好,老夫会尽快处理好的。”该说的说到,黄山也不多劝,将药方收了起来。 古寻紧接着又问起阴阳家那味丹药的事: “先前黄院正说,阴阳家那药还有些问题没研究清楚是吧?” 黄山闻言脸色拉了下来,有些肃穆的回道,“那丹药中有一部分成分我们整个太医院都没能研究出来。” “嗯……”古寻沉吟着晃了晃头,又问道,“有试出来那一部分的效果吗?” 黄山摇了摇头,但接跟着有点了点头,“没测试出来任何效果,但是……老夫基本肯定,不是没试出来,而是那一部分就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没有效果么……”古寻呢喃了一声。 一味药里面出现一部分完全无效的成分这种情况很罕见,但倒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这药是给嬴政吃的,有这种情况在,谁敢保证是不是阴阳家暗地里埋了什么雷。 古寻根据剧情猜测,应该没有大问题,但是…… “那药还有吗?” 黄山赶紧回道,“还有,不过今日已经有人来传过话,王上似乎准备要服用此药了,所以……” 所以后面还没说出口,古寻就给干脆的打断了,“药给我一部分,至于陛下那边,要是有人来取药,就先不给,说是我吩咐的就好。”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嬴政觉得自己精分,昨天才说可以吃,隔天就翻脸了,但药物成分他必须先验一下。 这么随意的吗? 黄山闻言不由在心里暗自腹诽,只觉得古寻做事也太大胆了,都不自己亲自去和王上说明,就把人家药给劫了…… 不过动作上他很老实,立刻点了点头,“老夫明白了。” 之后古寻拿了药就从太医院离开了。 带着药离开王宫后,古寻没有回医馆,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就找了家酒楼吃饭去了。 ……………… 下午,渭水北部沿岸。 古寻吃完饭后,回家放下了药,然后休息了半个时辰,换了身贴身的劲装,外面披了件大衣,就跑到了这河岸边上钓鱼。 下午钓鱼,无疑不是个好选择,好在古寻的目的也不是钓鱼,只是找个地方独处罢了。 当然,虽说钓鱼不是目的,可他身旁的桶里还是装了好几条大鱼——鱼儿这会儿可能不是很愿意跑上来咬钩,但是无所谓,古寻想让它们咬,不咬也不行。 就在他又‘钓’上来一条鱼,并放进鱼桶里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馨香的味道,同时还有一道声音: “国师好雅兴啊!” 话音落下,那股香气也已然落到了古寻的身侧。 古寻不用扭脸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实际上他也就是在在等对方。 “呵,瞎玩玩罢了。”放下钓竿,古寻拍了拍身边早就备好的第二个凳子,示意对方坐下,“多日不见,焱妃姑娘过的怎么样?” 来人,也就是阴阳家的东君焱妃,毫不介怀的整束了一下裙摆后,坐到了矮凳之上,和古寻一起面对着河面。 “妾身?妾身自然一切如常,倒是国师大人你,这段时间可制造了不少热闹。”焱妃挂着雍容的浅笑,双手压在幽蓝色的裙边上,以免露出大腿走光。 古寻重新拿起钓竿,将饵抛了出去,一边举着杆一边聊天道: “我的事显然不重要,不过是死了些该死的人,救了些该救的人,挣了些该挣的钱,知道了些该知道的事。” “这一听,就不像是不重要的样子。”焱妃略带一丝讥讽意味的反驳道。 古寻挑了挑眉,对此不置可否,继续自顾自的说自己的话,“焱妃姑娘你自己的事,应该更要紧一些。” 焱妃脸上的笑意不变,似乎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事的样子,空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也许吧……不过那又和国师大人你,有什么关系呢?” 7017k 第五百八十九章 咸阳诸事(四) “哼!”古寻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回道,“和我没关系,你来找我干什么?” 焱妃昂着脑袋,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幽声回道,“这渭水可不是国师你的,妾身恰好路过,见到个熟人,还不能打个招呼吗?” “嘿!”古寻抿嘴冷笑了一声,也懒得和这个倔强的女人绕圈子,用肯定的语气问道,“墨鸦应该把信交到你手上了吧?” 焱妃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算作回应,而眼神微微晃动,陷入了失焦的状态,如凤鸟一般狭长灵动的眸子好似无意识一般闪过各种复杂交错的情绪。 看她这副样子,古寻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呢?你非得这样?” “什么?”焱妃恍若没听清,又或者没听懂一般的反问道。 “呵!”古寻都被她这态度气笑了,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随你便吧。” “不过我很好奇,东皇太一就不担心吗?” 焱妃看着一脸无奈的古寻,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受,说不清,只好压下去,佯装做无事的样子,又问了一句,不过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担心什么?” “上次我去你们总部,东皇太一拿你当作招揽我的筹码,现在却又转过来用你去勾引燕丹……”古寻盯着焱妃洁白如玉的脸蛋,冷笑道,“就算我当时拒绝他了,他又怎么敢这么做呢?不怕我生气吗?” 焱妃也把脸扭了过来,两人面对面的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国师大人这话真有意思,既然拒绝了,又为什么会生气呢?” “呵!”古寻轻笑一声,将脸重新转向江面,“那可不好说,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喜怒无常,世上也多得是那种即使我也不要,也不允许别人伸手沾染的性格的人,说不准我也有这个习惯呢?” 焱妃再次陷入了眼神恍惚的状态,失焦的盯着古寻的侧脸,呢喃道,“妾身觉得,国师大人不是说不准有,而是就是这样的人。” “我怎么就是这样的人了?”古寻反问道。 “否则,国师大人为什么要给妾身写那封信呢?今天又为什么要等妾身呢?” “你不是说你恰……算了。”古寻不和她在这些废话上纠缠,“无论是信里,还是现在,我都没有要替你做选择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做出你真正愿意做的选择。” 这时候,古寻扭过头,再次和焱妃四目相对,“如果你现在认认真真的跟我说,你就是要去和燕丹在一起,我绝不拦你,也不会再提此事。” “如何?只要你说一遍。” “……呵呵!”焱妃看着古寻严肃的样子,嘴角突然翘起,由雍容的淡笑变成了嫣然的大笑,然后立刻将头扭了过去,恢复了正常,继续用略显飘渺的声音说道,“国师大人,其实……在妾身看来,燕太子丹似乎比你强。” “嗯?”古寻头上冒出了个问号,“这……怎么个强法呢?” 古寻回忆了一下印象里动漫中的燕丹,哪里会比他强呢? 颜值? 燕丹是不差,但比他那就……谢罪吧。 家世? 燕国太子,听起来是很唬人,但是你们阴阳家应该是相信嬴政会一统七国的吧?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亡国的太子不如狗啊! 剩下的……还有什么? 总不能是他比较合适配种吧? 焱妃沉默了片刻才回道,“他比国师大人你更有……事业心,或者说野心,又或者也可以说是欲望。” “???”古寻头上的问号更多了,试探着问道,“你这到底是贬义啊,还是褒义啊?” 焱妃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着,“还记得妾身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古寻咧了咧嘴,没有回话,不过他知道对方说的是那句话。 焱妃也不在意没得到回应,“你身上的那股散漫,那股漫不经心,妾身很讨厌,自小就……就讨厌。” 到这里,古寻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觉得我挺努力的了,你刚才不还说我闹出来不少动静吗?” 这会儿焱妃的笑容又变了,变成了失笑的样子,似乎觉得古寻的话有些荒谬,“国师大人啊,即使是对待看起来你最爱的钱这一项,你也从未真的努力去追求过,对于你来说都只是随手为之罢了。” “而你为数不多真正在意的事物,在妾身看来却并无意义。” 古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拽了句惠子的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焱妃摇了摇头,“妾身固然不懂鱼之乐,但至少……至少应该知道自己的乐——妾身不喜欢你这样的人。” 古寻却突然问道,“究竟是你不喜欢,还是阴阳家的环境让你不喜欢?” “有区别吗?”焱妃扭脸反问了一句,“妾身生于阴阳家,长于阴阳家,本就该如此。” “哼……”古寻颇为无奈的长出了口气,又一次说道,“好吧,既然如此,还是那句话,你说一遍吧。” “……”焱妃又不搭理他,生硬的把话题转回到早先古寻对东皇太一的质疑上,“东皇大人并非不担心你,不过他发现了你的一个……姑且算作软肋吧。” “你很顾及秦王的态度。” 古寻满不在乎的随口怼了句,“废话,东皇太一手底下要是有几十万大军,我也会顾及他的态度。” 焱妃眼眸眨动,笑意莹然的回道,“你顾及的绝对不是秦国的军队,至少不止是。” “东皇大人也这么认为。” “所以呢?你们想让燕丹嫁入嬴政的后宫,来个秦燕联姻吗?”古寻此时已经明白了东皇太一为什么不担心自己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的损了一句。 焱妃看着古寻的表情,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看来国师大人已经明白了。” 古寻懒得搭她的腔,端着鱼竿不说话。 原因其实很简单,东皇太一显然是把燕丹和嬴政的长生绑到一起了,所以嬴政才会出大力气把燕丹折腾来咸阳。 不论燕丹和长生有关这件事的真假如何,嬴政都不会允许别人在燕丹还有用的时候,干掉他。 谁都不能挡在他的长生路上,古寻也不行。 7017k 第五百九十章 咸阳诸事(五) 燕丹的话题说到这也就差不多了。 古寻不打算再和焱妃就此多纠缠了,对方大概是还在纠结吧,既然如此就让她先自行想明白吧,否则他说什么都不好使。 念头及此,古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盒,随手扔给了焱妃: “帮我看看,这东西到底干什么的?” 焱妃摆弄了一下药盒,根本没有打开的意思,不过已经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了。 “云中君为秦王炼制的丹药,对吧?” 这玩意药香味还挺浓,外加上在盒子里滚动的声音,不难让人猜出是什么,而古寻这个声名在外的神医会特意拿来给她看的药,也就只有近日来阴阳家献给秦王的药了。 古寻点了点头,也不诧异对方猜的这么准,毕竟目标还是挺显著的,“就是它,这玩意除了镇痛还有什么用?” 既然要见焱妃,古寻自然要试着直接从她这kiang点消息,虽然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再做详细分析,但有点信息做参考总归是好的。 焱妃摆弄了几下后,重新丢回给了古寻,略显促狭之意的故意问道,“国师大人不是神医吗?怎么这药理之事,还要来问妾身呢?” “阴阳家虽有炼丹术,可那是金部所有,妾身也并未深入钻研过此道。” 但只是没有深入研究而已,疗伤药之类的手法较简单的丹药她也是会的,不过不熟练,失败率略高。 “我没问你药理,我只是要知道,这药除了镇痛,还有什么效果?”古寻强调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核心。 焱妃看着态度有些严肃的古寻,轻笑道,“果然,你对秦王的事都很在意。” 古寻叹了口气,眼睛半闭着,有气无力的说道,“知道的话就说,不知道就算,别岔开话题了。” 焱妃见此也总算不扯闲天儿了,毫不犹豫的出卖了阴阳家,坦言说道: “这药是云中君才研究出来不久的,除了强力的镇痛之效,它还是另一味的药引子。” 古寻眉头一皱,药引子……那部分无效的成分要是其他的药物的引子的话,倒说的通,不过…… “什么药?” “长生丹!” “嗯?” 这个名字吧……听起来倒是吊炸天的样子,但是古寻觉得效果恐怕没有名字那么硬霸…… 焱妃主动介绍道,“长生丹,顾名思义,取自长生不老之意……” 古寻插嘴道,“效果得打不少折扣吧?” 焱妃点了点头,“当然,长生丹实际上不能长生,但可以做到不老。” “嗯?”古寻来精神了,“不老……也就是说该死还是死,但是容颜不变喽?” “没错,而且不止是容颜,服用长生丹,可以让人的身体维持在年轻的样子,不过也只是表象上而已,内里的衰败无法阻止。” “嘶!”古寻忍不住学人吸了口凉气,这个玩意是真不错啊……这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秦时剧情里,嬴政这个当爹的看着比扶苏还年轻。 嗑药嗑的啊! “这玩意你们要是拿出来卖,怕是能令七国的女性都为之疯狂啊……”古寻下意识的打了个卖药的主意,不过马上想起来另一茬事,“对了,这玩意有没有副作用。” “国师不愧是神医啊,这都想到了。”焱妃随口夸了他一句,然后回答道,“有副作用,或者说是限制吧,长生丹的效果并非永久的,必须持续服用,而且一旦断药,身体的老化速度还会加快,用过的药越多,速度越快。” “这样啊……”古寻摸着下巴微微颔首,“也很合理,一颗药就让人容颜不老有些太夸张了。” “这不是更适合卖了吗?可以来回多次噶韭菜。” “国师算的倒是清楚,可惜长生丹炼制困难,整个阴阳家也只有金部长老云中君一人可以炼制此药,而且材料稀少,根本没有量产的可能,卖药之事更是无从谈起。”焱妃的话彻底浇熄了古寻的生意算盘。 他此时倒是有些体会到被自己耍了的胖虎了,无数的小钱钱飞了,真难受啊! “算了,不说这个了,这长生丹的药方你知不知道啊?”赚钱不成,古寻寻思把药方搞到手,自己再研究研究。 虽然他觉得从焱妃这里问到的概率不大。 果不其然,焱妃摇了摇头,“长生丹的药方只有云中君和东皇大人知道,而且似乎有部分材料无法从外界获得,只有东皇大人手里有,每次都是云中君要炼药了才能被赐予一些。” “独家所有的材料吗?”古寻摸了摸下巴,感觉这里面挺有意思的,这年头药材还能搞独占的吗? 焱妃这时候帮古寻总结了一下,“总而言之,除非直接去找东皇大人抢,否则你不可能得到的。” 古寻斜眼一瞅她,嬉笑着回道,“多谢建议,回头我会考虑的。” 抢东皇太一,貌似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满意的收获了…… “咱们接着说长生丹和这新药的关系吧,阴阳家打算做什么?”古寻脑子里简单计划了一下抢劫,然后又把话题扯回去了。 焱妃美眸盯着古寻,知道对方刚才准没想好事,不过她懒得管。 就像她毫不犹豫的出卖了阴阳家的计划一样。 “长生丹本身不需要药引,云中君刻意做出了一些改动,导致现在需要了药引,但是相对的,改动之后的长生丹就有了镇痛的效果。” “既然如此,直接给嬴政长生丹不就好了吗?绕一圈子干什么?”古寻眉头皱起,疑惑道。 焱妃想了一下,“就妾身所知,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先借此取得嬴政的信任,让他更容易接受长生丹。” 毕竟是君王,身体健康不能乱来,药自然不能随意乱吃,哪怕有太医院测验药性。 “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些药引子。” 说到这,焱妃似乎也不怎么清楚,不确定的说道,“似乎云中君改动的还不完善,药引有些小问题,他不得不多此一举的先进献镇痛药丸。” “这些我不是很清楚,最近我很少关注其他的事情。” “药引有问题?”古寻拿起药盒,隔着木头看了一眼,“药吃了会出事?” “不会,云中君不可能将有危害的药送给秦王服用,应该是其他方面的问题。” “是吗……”古寻呢喃道。 不管怎么说,这药背后牵扯这么多,他必须多费点功夫深入研究一下了。 7017k 第五百九十一章 咸阳诸事(六) 古寻拎着一桶鱼,满载而归。 和焱妃的见面,他没能达成最满意的结果,却也得到了足够的收获,至少药的事摸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花时间研究了。 反正嬴政那边他已经开了药,也不必急着服用阴阳家的。 古寻觉得自己回了咸阳真是忙的不可开交,嬴政,扶苏,太医,焱妃……这才一天一夜,就轮番找了四个人了,接下来还得继续。 唉呀,生活不易,焱妃还说我懒散,这明明是劳模一般的人生! ……………… 是夜,医馆大堂,古寻罕见的没有早早回房睡觉,而是点了一大把的蜡烛,照的整间屋子灯火通明,他自己则在自己的桌子上研究阴阳家的那味药。 下午回来之后他就开始了,期间除了吃晚饭,一直没离开过,可惜尽管他这么努力,却也是和黄山他们一样,一无所获。 大部分的药材成分他都已经分辨出来,就那么一小部分,实在没法找出来是什么材料。 他不知道黄山等人分辨出来的部分是否比自己多,不过无所谓,只要有没分辨出来的,多少都一样。 “掌柜的,这么长时间了,你研究出来头绪没有?”焰灵姬搬了把椅子,一只胳膊架在椅背上,两只腿交叠,露出一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松松垮垮的坐着看热闹。 古寻放下手里的东西,摇了摇头,“没有,而且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研究出来了。” “这药这么厉害,连你都搞不懂吗?”焰灵姬闻言不由好奇的躬身往前凑了凑,瞪大眼仔细浏览了一番桌案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试图看出什么来。 “药材这玩意,不懂的话就是不懂,没有别的办法。”古寻没有专业技能被人质疑的羞恼,很认真的回道,“阴阳家应该是使用了某些我不了解的药材,而且经过药性组合提炼之后,性质不再外显,无从分辨,不了解这部分药材的话,谁来都没用。” 末了,古寻还夸赞了阴阳家一句,“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阴阳家的炼丹术颇为玄妙。” 焰灵姬将胳膊从椅背上抽下来,一手横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架在横着的胳膊上撑住自己的脑袋,疑惑问道,“你们医家的药……炼起来难不成和阴阳家的药不同吗?” 她就不是很理解这怎么会有区别,不都是提炼草药的过程吗? 古寻笑着摇了摇头,“呵呵,当然不一样,阴阳家的炼丹术……其实真正准确的叫法应该是炼金术。” “虽然和医家炼药一样,都是讲究一个阴阳五行的组合与平衡,但是医家只依靠炼制手法和药材的本性来完成这个过程,而阴阳家,他们的手法过程要更为复杂,不仅在耗材的选择上比之医家要更为宽泛,而且还会辅以自己的真气。” “这样么……”焰灵姬感觉自己听懂了,但又没懂,“不过你怎么会对阴阳家的炼丹……哦不,炼金术了解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也会一点啊。”古寻理所当然的一摊手。 为什么懂?当然是因为会了! 这个逻辑……倒是没毛病,只是焰灵姬感觉自己更迷了。 古寻也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问就是过目不忘,问就是天纵奇才,问就是我看看阴阳家的人就会了。 实际上自然是砸钱,不过没砸大钱,只是点开了阴阳术的第一层境界——炼金。 阴阳家的阴阳术很特别,它分五层,但是五层之间却并非是递进关系。 炼金,幻境,控心,占星,易魂,这五层境界分别对应五大阴阳术施展手法——术,诀,咒,律,以及法,每一层都有各自的特质和用处,而非对上一层的加强或增补。 其中幻境,控心,易魂这三层有相当一部分重合之处,就是构建幻境的能力,但实际上真正主攻幻术的只有第二层幻境诀,控心和易魂则属于触类旁通的情况。 金部长老云中君是阴阳家炼丹术,或者说炼金术最强之人,就是因为他主修第一层炼金术,对这一部分研究最深,其他的就差很多,只是勉强达到了第三层控心咒的境界,是五大长老里垫底的一个。 年龄倒是名列前茅。 古寻现在只需要第一层炼金术的相关能力,自然就没有花钱去点后面的,都不便宜。 不过坑爹的是,炼金术即使花钱点开了,古寻也没能达到云中君那种地步,因为这玩意花钱能解决的只有要诀,行气,手法等技术上的问题,可是一些纯粹的知识储备,就无能为力了。 这部分需要古寻像学医术的时候背草药性质一样,死记硬背,记到脑子里去。 总而言之,短时间搞不定。 所以这笔钱花的……不能说完全没用,只能说暂时没有大用。 焰灵姬看着古寻难得的凝重表情,小心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放弃?” 古寻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无奈的点了点头,“想要直接从材料上解决问题这个途径暂时是走不通了,只能用蠢办法了。” “什么蠢办法?” “逐个测试,用所有可能和药物起反应的东西去一样样的试过来。” “啊这……”焰灵姬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蠢办法……未免也太蠢了,这得试到什么时候去? 古寻余光一扫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了一句,“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当然……也确实不轻松。” “不过这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这种工作量我一个人可玩不来,还是交给太医院的人去办吧。” “呵呵……是吗。”焰灵姬干笑了两声。 难怪你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原来是把活儿甩给别人了。 古寻也感受到了对方目光里的质疑,还是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现在是国师,不是太医,不可能一天没事干跟个药丸杠上。” “这本就是太医院的本职工作。” 如果没有古寻的话,太医院也得暂时扣下药物,慢慢测试,直到嬴政顶不住头疼,必须服药的时候再被迫松口。 “好好,知道了。”焰灵姬对此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她只是随意在心里腹诽一下而已,至于太医院的太医累不累,关她什么事,古寻不累就最好了。 7017k 第五百九十二章 影密卫 古寻回来的第三天,咸阳的气氛越发的紧张,明面上,禁军日夜巡视,缉盗补凶,暗地里,罗网监控局势,清理隐患。 齐王建就要到咸阳了,确切的说他人已经进了秦国,不日就要抵达,这种时候,局势自然更要把控住。 不过这些和古寻的关系不大,毕竟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他这个国师兼太子太傅去干谍报的活儿。 在早上被嬴政叫去章台宫之前,古寻一直是这么想的…… ……………… “陛下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章台宫,熟悉的那个偏殿之中,古寻向上首的嬴政问道。 他早上刚要去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就被嬴政派人给拉到这里来了。 今天的情况比较稀罕,一向守在嬴政身边的赵高竟然不在,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过殿外还有一个人,但也不是赵高。 嬴政的心里素质就是好,即使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虽然不要命,神色也只是当天难看了一阵,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不知情的绝对无法把他和病字联想到一起。 “寡人找国师,主要是为了给国师安排个差事。” “差事?”古寻一听要给自己的活,不由随口猜测道,“是去保护齐王的人身安全吗?” 他个人认为,眼下最可能让嬴政动用他的地方,就是这件事了。 不过对方却摇了摇头,否定道,“并非此事,国师毕竟乃是我大秦要臣,这保护人的事,怎么可能安排给你。” 齐王建的安危再重要,那也该由负责这方面事情的人手去处理,堂堂国师被特意派去当保镖……不成体统,还显得秦国无人,平白让人笑话。 换了口气,嬴政继续说道,“寡人是希望你能够暂领一支部队。” “啊?”古寻闻言诧异的惊叹了一声,奇怪的看着嬴政,“领军……陛下,这活儿我是能给你干,但是我得说清楚,兵法我一窍不通啊!” “呵呵……”嬴政声音毫无起伏的笑了一声,“不是军队,是一支……秘密部队,寡人暂且名为——影密卫!” “影密卫……”古寻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个他可太熟了,秦时剧情里章邯率领的秘密部队,竟然这么早就成立吗? 抛开杂念,古寻装作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样子,又说道,“秘密部队也一样,我还是不会带。” 嬴政不以为意的回应道,“影密卫的具体运转不需要国师费心,你只需要挂着统领的虚职就好,毕竟是个新建立的部队,有个合适的统领之人比较……振奋人心。” 古寻立刻懂了,就是缺个实力强的人镇场子。 这个世界,像影密卫这样的类似谍报部队的人少不了战斗厮杀,与别国的谍报人员,与江湖势力,都难免冲突,有个大佬在头上顶着,比较有底气。 “这没问题。”古寻当即一点头,“不就是和之前太医院院副那个职位差不多嘛。” “呵,国师可以这么认为。”嬴政微微颔首,不否认古寻的看法。 “既然国师同意,那就和你的副手见个面吧,以后影密卫的具体行动由他负责,你若是有需要直接找他就是了。”说着,嬴政的目光向殿外一瞥,“他人就在殿外,国师自去见他就好,寡人没有别的事了。” “好!”古寻点点头,站起身揖手一礼,“古某就不耽误陛下的时间了。” 说完,转身离开。 出了偏殿,古寻也就见到了他的所谓副手,影密卫的实际管理者。 嗯……不出所料,果然是章邯。 虽然和印象中的那个天天加班熬夜的中年沧桑大叔形象不太相符,但古寻还是能够通过衣着打扮分辨出来是他。 一头浓密的黑发用一根细长的红色发带简单的束了个马尾绑在脑后,穿着一身深沉的黑色贴身紧衣,左肩,胸部,右手小臂等地方覆盖有铁甲,其余地方则裹着皮甲,脚上穿着一双覆甲皮质长靴,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冷酷干练的气质。 唯一和古寻记忆不符的就是脸了,没有唏嘘的胡茬,没有黑眼圈,没有一脸的沧桑老气,取而代之的,是年轻人才有的一张小白脸,以及一股拼搏的朝气。 他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情况,也做过了功课,见到古寻没有多问一句话,当即半跪在地行礼道,“末将章邯,参见统领大人。” 影密卫属于军队编制,作为副统领的他挂着的是名副其实的军职。 “呃……”古寻沉吟了一下,手上倒没忘随手一抬把章邯从地上拉起来,“你还是叫我国师吧,跟别人一样,比较统一。” 章邯自无异议,当即改口道,“国师大人。” 古寻点点头,然后问道,“你在宫里还有事要办吗?” 章邯摇了摇头,“末将唯一的事就是跟国师大人您汇报影密卫的事了。” “那好,咱们边走边聊。”古寻当即迈腿朝宫外走去。 章邯赶紧快步跟上,不过很注意分寸的落后了小半个身位,既不影响两人交流,又能显出尊卑有别。 古寻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心道章邯现在人虽然还年轻,但是做事看起来还是挺周到的。 “这个……刚才陛下说的也不清楚,你就先告诉我影密卫的具体职责吧。” “是。”章邯微微躬身点头,“影密卫的主要职责,是作为王上的贴身侍卫队,同时也要负责其余王室成员的保护工作。” “只是作为侍卫吗?”古寻皱起眉头嘀咕了一句。 这比他想像的工作范畴要小不少啊。 章邯这时候赶紧又补充道,“不过王上也要求影密卫监督我大秦境内的各类消息情报,不过此时影密卫初创,人才凋敝,需要先把护卫的工作办好,再做其他考量。” 古寻眉头舒展开,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嬴政特意在罗网之外设立这么个秘密部队,甚至今天赵高都被支走,人不在现场,肯定要让影密卫和罗网抢点活才正常,光是干保护人的活可没必要藏着掖着。 7017k 请假 rt,请假,头疼。 我这个头疼的毛病真的是……宛如不治之症,而且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疼。 照例吧,明后两天看情况加更补上。 如若没补上,请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九十三章 影密卫续 “所以,影密卫现在最要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呗?”步子不停的朝宫外走,古寻不慌不忙的确认道。 章邯点点头,马尾辫一抖一抖的,“是这样的,国师大人。” “那怎么解决呢?像罗网那样招揽人手吗?”古寻偏过头笑问道。 “不行。”章邯摇头否定道,“影密卫的第一要务是保护王上及王室成员,其成员必须保证足够忠诚,不能随意从外面招揽人手,必须尽可能的自行培养。” 古寻皱了皱眉,“自行培养……想培养出足够可靠的人手,至少需要三五年的功夫,难不成这段时间里影密卫就只是个空有其名的壳子吗?” “当然不是。”章邯赶忙解释道,“王上特意抽调了一部分军中精锐组成了影密卫的第一批人手,经过数个月的紧密训练,基本可用了,当然,人手还是不足够。” 影密卫明显走的是精英路线,也许达不到稷下卫那种程度,却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够格加入的,就算抽调军中精锐,也不可能抽出来太多,况且这种有着间谍性质的特殊部队成员,不是单纯的实力强就适合的,还要进一步筛选。 这么一层层剥下来,章邯不可能从嬴政那接收到多少人手。 “你现在有多少人?”古寻想了想,又问道。 章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到二百人。” “嗯……实力大概都是怎么样个水平?” 章邯眼睑微微收缩,大概是在思考怎么形容自己手下的水平,“实力的话……如果是在二十人以上合战的情况下,应该能够打败同数量的罗网地字级杀手,但如果是单打独斗的情况,恐怕只是比绝字级强一些。” “这样啊……”古寻将手背到身后,脑袋微微扬起,“那你这个人手是不怎么够啊。” 影密卫的保护,当然不可能和禁军卫队一样,守在目标身前,事实上如果是为了这种保护,嬴政也大可不必特意成立影密卫。 是咸阳的禁军士卒质量不够高,还是数量不够多? 影密卫要做的,是暗中查明针对保护目标的不利行动,并在查明情况之后,在事发之前,或在事发之时阻止它发生。 这种保护方式的好处就是可以降低出事的概率,毕竟千日防贼容易百密一疏,取得先机才更保险,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需要人手去查,而且还不能是庸手。 而眼下,齐王将至,正是影密卫该干活的时候,但是一百来人……说少不少,说多也确实不怎么够用,都不说远的地方,单是在咸阳这一片铺开之后,都没影了。 章邯苦笑着点了点头,“末将也清楚这一点,尤其是这个时间点,末将几乎将所有的人手都派到齐王来咸阳的沿路之上,可就算只是这么一件事,人手都已然不够用了。” 作为影密卫实际上的执掌者,章邯此前的压力可不小,他出身平凡,家世一般,能到这个位置是自己一点一滴辛苦打拼上来的,眼下好不容易算是出头了,要是影密卫的差事没干好,很可能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人,竭尽所能也只不过是把人手安排的尽量合理,降低无谓的人力资源浪费。 而现在,他有了个名义上的上官。 古寻搭眼一瞥,发现章邯正双眼炯炯的看着自己,显然是等着自己给个回话。 “呃……”不管怎么说,现在影密卫都算是自己麾下的了,古寻还是勉为其难的开口说道,“回头我给你安排三……两个好手,潜入暗杀,刺探情报这类的活计他们都是最专业的,而且对于培养手下应该也有些心得。” 古寻话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鹦歌给摘出去了。 鹦歌因为性别比较方便的原因,最受明珠喜爱……指的是使唤人这方面,相比墨鸦和白凤,明珠更喜欢用她,所以古寻考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把人留给明珠吧,免得回头她说自己暗地里给她下绊子。 “多谢国师。”章邯略有遗憾的抱拳谢道。 虽然干这行,两个顶用的高手能抵得上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一般货色,但终究是没法彻底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更何况古寻安排的人手,他也不可能跟使唤自己手下的人一样随意的呼来喝去,还得注意其中的分寸。 “章将军,关于影密卫的具体运转,我不懂,也无意插手,这方面就还是劳烦你费心。” “国师请放心,末将明白。” 两人的步速都比较快,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然离宫门出入口不远,古寻见此最后叮嘱道,“如果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当然,人手不足这个问题就不要再提了。” “是。”章邯依旧是恭敬的应声答是,一副忠心下属的模样。 古寻见此笑了笑,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陛下找我来当影密卫名义上的统领,目的自然是为了借助我在江湖上的名号,用我的名头去无形中消弭一部分麻烦,这一点章将军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章邯只是挂着和煦的微笑,微微躬身,做出聆听教诲的模样,对于古寻的话不置可否。 没得到回应古寻也不在意,接着把剩下的话说完: “但是,章将军,你作为影密卫的实际领导者,我觉得你得多想想。” 章邯眉头抖了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国师大人希望末将……想什么呢?” “呵呵!”古寻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似是考虑了一下,然后才回道,“想想……陛下到底为什么找我来执掌影密卫。” “……”章邯闻言,脸色不由晦明不定的变化了几番,但终究没再说话。 这时候,二人也到达了宫门,在执守禁军的注视下,畅通无阻的出了章台宫。 出去之后,古寻就和章邯分道扬镳了,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至于给章邯调人的事,回头他吩咐墨鸦一声也就够了。 影密卫当然不可能有固定的办公场所,但是章邯好歹也算是个中高层军官,论级别比之前的蒙恬也不差,在咸阳想来是有些薄名的,墨鸦想找他不难。 7017k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太乙山 和章邯分开之后,古寻没有急着去办他原本要做的事,而是先找了家必须中意的酒楼吃饭。 经过嬴政找他这一耽误,时间有点晚了。 他这一顿说吃早饭吧已经太晚了,吃午饭吧又有点早,但是没办法,他要去的地方有点远,路上恐怕也没地方能吃饭,等回来再吃就有点晚了,索性先吃了,反正他肠胃好。 简单的吃过一顿饭之后,古寻便离开了咸阳,用轻功径直奔着南边而去。 而在咸阳南边,只有一个地方值得古寻亲自去一趟,那就是道家总部所在——太乙山。 咸阳是七国中,唯一一个紧挨着诸子百家总部,还是两派总部的国都,阴阳家在骊山,距离咸阳不过几十里路远,甚至于嬴政的王陵都是修在那的,而道家比阴阳家稍远一点,他们的总部太乙山位于咸阳正南方,一百多里的地方。 鉴于时间已经被耽误了,外加自己吃过饭了,古寻也就没有太过急着赶路,花了半个时辰才不紧不慢的来到太乙山。 太乙山,又名终南山,不过实际上的终南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连山,属于秦岭的一段,长逾百里,太乙山是其中的一座山峰。 这座山之所以成为道家的总部所在,是因为道家的一位先辈,尹喜子。 当初老子西出函谷关时,他就是函谷关关令,故后人又称其为关尹子,据传老子撰写《道德经》便是受他邀请,在道家中地位颇高,位列天下十豪之一。 顺便一说,天下十豪这个称呼,出自吕不韦编撰的《吕氏春秋》,而这十豪里,道家占了五个,兵家占了三个,孔子和墨子一人占一个…… 当年尹喜子苦寻幽柄隐居之地,最后找到了太乙山一带,于此地结草为楼,观星望气,因此他的宅子被称作楼观,也是后世楼观道一名的由来。 再后来嘛,据传说他就是在这里‘观察’到了有一位圣人将自东向西经出函谷,所以后来被周天子相召为官,成了函谷关关令,接引老子出关。 当然,这就属于纯传说了。 不过太乙山后来成了名副其实的道家圣地,也就被道家选做了门派总部驻地所在,一直见证着道家数百年来的发展变化……主要就是两次分裂。 第一次分裂,阴阳家从道家彻底分离出去,离开了太乙山,自立门户,第二次分裂,分化出了天人两宗,不过理论上还属于一家,两宗的驻地也都还在太乙山上,就是变成了一宗一半的状态。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人两宗不算彻底的分裂,所以驻地都还在太乙山上,还是因为两宗驻地都还在太乙山上,所以不算彻底的分裂。 不过这些都和古寻无关,他没兴趣,也不需要去深究道家天人两宗之间的恩怨,他今天来的目的,仅仅只是天宗。 原因很简单,人宗和秦国关系不好,当然,和天宗关系也不亲近,但至少没矛盾。 天人两宗里,天宗一向清静无为,避世不出,门下弟子都甚少行走于江湖庙堂之中,和七国的关系都是零,而人宗则不然,他们讲究入世,在江湖上活动频繁,但是很显然,讲究无为而治的道家,对于以法家治国的秦国自然没有多少好感。 虽然不论天人两宗愿不愿意配合他,他都能让对方不得不配合,但是为了自己将来的谋划,古寻也只好尽可能克制一下了。 ……………… 古寻可以肯定,道家天人两宗……至少人宗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太乙山下,不过很稀奇的是没有一家搭理他的。 且不说最近他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就是冲着秦国国师这个身份,也得给点反应啊! 这道家……算是在无为吗? 没人管,古寻只好自行上山,一直到了将近半山腰的地方,才算见到道家弟子,不过也不是特意来接待他的,而是守山的弟子。 太乙山山高近千丈,天人两宗驻地的主要范围集中在中间那一部分,山脚那一片他们都是不管的,只有人快到山腰时才会被阻拦。 有趣的是,守山弟子一共四个人,分了两茬,山路也由此分了两条,显然,一边是人宗,一边是天宗。 古寻无法从这些弟子身上看出来他们分属哪一宗,因为看着……都挺咸鱼的,全都是盘坐在山道一旁,精心打坐,对于古寻的出现,只是搭眼瞅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好似没看见人一样,完全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 没办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古寻上前几步朗声问道: “请问,走哪边是去道家天宗的路啊?” 这时候,位于古寻左手边的两个守山弟子有了反应,一同睁开了眼,其中一人声音冷淡无味的回道: “天宗不接待外客,阁下请回吧。” “……”古寻一时无语。 好嘛,完全不见客,那你们守个什么劲,插块牌子写个此路不通不就完了? 其实……天宗当然不是不接待客,只是不随便接待客人。 就和儒家差不多,不可能什么阿猫阿狗上门人家都要接待,且不说身为诸子百家之一的逼格问题,光是人手也该不够用了。 不过人家儒家待人接物有礼貌,而天宗这俩……听他们那语气,看他们那表情,脾气差点的客人估计都可能被气成仇人。 幸运的是——指道家的人幸运,古寻在修身养性,懒得和小卒子计较,继续说道: “大秦国师古寻,前来拜会天宗北冥子老先生,烦请去通报一声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天宗的两个弟子总算有了点反应,脸色稍微变了变,仔细打量了一下古寻,然后隐隐露出了然之色。 古寻猜测,他们大概是从自己的颜值判断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是否属实,虽然……也不可能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假冒自己。 不过他这个很有自知之明的想法其实还真没猜错,那两个天宗弟子就是想起了之前了解过的有关古寻的情报,其中特别注明过——容貌甚美。 古寻身份一报出来,他们也闭口不说不接待客人的话了,还是刚才说话那个弟子,语气依旧冷淡的说道,“请稍等。” 然后就返身沿着山路上去了。 人宗的两个弟子也不再继续打坐,靠在一起说了两句悄悄话之后,其中一人也返回山门了。 7017k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太上忘情? 没有让古寻等待太久,上去通报的那名天宗弟子就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的头发半白的老者。 古寻可以肯定,这不是天宗此时的掌门赤松子,因为实力太差,但又比守山的弟子强上不少,兴许是个长老什么的吧。 老者看到古寻以后,上前主动自我介绍道: “老夫虚言子,乃天宗长老,见过国师。” 和那两名守山弟子不太一样,这个叫虚言子的天宗长老态度要和善很多,但是行为上也基本没有礼节的概念,对古寻只是口头上尊称了一句,至于动作上……就是点了点头。 显然这一整个宗门的人都是这个德行,古寻自然不会非跟人家计较所谓礼节的问题,直言道: “虚言子长老是吧,古某的此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吧,所以……怎么说?” “北冥子师叔早已闭关,不问世事,此事我无权做主,请国师先随我上山,去见赤松子掌门吧。”虚言子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平静的回答道。 虽然虚言子这个态度算不上热情,不过对比守山弟子就要强太多了,至少别人不会因此生恶……就是行动太干脆了点。 他话一说完,也不等古寻回答,径直返身往山上走,古寻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耸了耸肩,无声的表达了一下对天宗门人做事风格的感慨,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古寻没有看见多少道家弟子,只是零星的遇见了几个。 而这些道家弟子见到虚言子这个长老,大多也就是招呼了一声长老,连个问好的都没有。 天宗的建筑也不多,都是些简单的草木房屋,几乎没有砖石垒砌的。 总体来说,天宗的驻地是古寻参观过的诸子百家总部中,最简陋的一家,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自然环境不错,很是清幽僻静,而且有大量的闲散空地,是个磨练心性,打坐修炼的好地方。 不过古寻可以明显感知到,天宗走的是精英路线,弟子数量不多,但每一个的实力都相对不错,比机关城里的大多数墨家弟子都要强。 不知道人宗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没多久,虚言子就带着古寻到了目的地,天宗的议事堂——就算再清静无为,总归还是有门派事务要处理的,否则也不会有掌门,长老,弟子之类的身份划分了,而这间议事堂就是天宗的掌门以及长老商议宗门事务的地方,同时兼职接待客人的会客厅。 “国师,掌门师兄就在里面,你请自便吧。”虚言子最后撂下一句话后,直接走人了,只留下古寻一个人站在议事堂的门口处。 古寻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又一次无声的感慨了一番天宗之人的行事风格。 话说,以后晓梦在八岁的时候击败的六名天宗长老,都是虚言子这样的吗? 那也太离谱了吧? 根据古寻的粗略判断,虚言子的实力至少很接近顶尖一流了,六个他这种实力——还是修炼同属功法,八成能结个阵法——的人,就是面对全盛状态下的六指黑侠,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被解决的。 然后这种高手就被八岁的晓梦轻易打败了……要是这么一算,晓梦闭关十年,结果实力负增长了啊! 这显然不可能,所以说……放海是吧? 古寻有些闹不明白天宗的想法,为了搞噱头?又或者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摇了摇头,甩掉无谓的杂念,古寻迈步走进了这间议事堂。 其实这房子门都没关,从外面哪怕不特意探视,也能隐约看见坐在最深处的人影。 古寻进去以后,天宗掌门赤松子的身影也就彻底的映入他的眼中。 其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是个至少六七十岁的老头子,须发皆白,头戴高冠,利落的束缚住了所有发丝,最有特点的就是长垂至颌下的两绺白眉,穿着一身不算华贵却也并不简朴的蓝白色道袍,特别的是在脑后竖着几道……缎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反正就环成一个弧形,围住了赤松子的后脑勺。 屋内没有座椅,只有坐塌,赤松子此时就坐在最深处的上首之位,不过和古寻过往接触的人不同,他是盘坐,而非跪坐,盘蜷着双腿上放着一把造型怪异,圆柄圆身的剑器,这也就是历来为天人两宗所争夺的道家镇宗之宝——名剑雪霁。 顺便一说,相剑大师风胡子最近似乎有意要搞个剑谱,搜罗天下名剑排于其上,既是排剑,也是排人,雪霁被认为是必定上榜,而且大概率是前十的热门名剑之一。 此剑一直以来都被视作道家掌门人的信物,直到后来天人分裂,两宗自然都想要这把剑,于是便搞出了五年一次的天人论剑,约定由胜者执掌雪霁。 古寻不是很理解两宗争夺雪霁的行为。 要说是为了占据大义,宣扬自己是道家正统的话,感觉没必要,就古寻的了解,江湖上的人压根不在乎雪霁在谁手里,或者说天人论剑谁赢了对于他们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几个人会因此而觉得人宗不如天宗,或者天宗不如人宗。 无论哪一宗,都能碾压江湖中九成九的势力组织,就算诸子百家中的其他门派,能比见分裂过的道家的也屈指可数。 如果与外界无关,只是单纯的天人两宗之间要借此证明自己才是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人,未免又有点太过儿戏了。 江湖上讲究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但作为道家的人,论道竟然也纯拼战斗力……总感觉的老子的棺材板不是很稳当。 古寻胡思乱想之际,赤松子先开口了,“古小友请坐吧。”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淡淡的笑意,显得很是温和,而且也并未以国师来称呼古寻,态度似乎比之虚言子要更友善。 古寻闻言也很客气的抱了个拳,“见过赤松子掌门。” 寒暄了一句过后,他才坐到一旁的榻上。 两人各自向对方望去,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古寻能够明显感受到,赤松子的眼神虽然也很平静,却充斥着淳厚的和善之意,总体给人的感觉要比之前一脸冷漠的守山弟子和维持虚假善意的虚言子更有人情味。 难不成天宗的人实力越差,性子越冷漠无情? 这就是太上忘情? 古寻脑子不由蹦出这么一个疑问。 7017k 第五百九十六章 态度的问题 赤松子好似看穿了古寻心中所想,浅笑一声说道: “呵呵,虚言子师弟热衷丹道,鲜少见客,今日是恰好他有空闲才会被老夫遣去接应小友你,也许礼节上会有些疏漏。” “至于天逸和天远两人,他们都是自小在天宗长大,甚少接触山下之事,心中并无礼节一说,有所怠慢也是难免的,还望古小友不要介意。” 古寻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客套道,“赤松子掌门客气了。” 他本来也没介意,若是故意给人难堪,计较一番倒是正常,只是单纯的碰上呆子了还要计较,未免显得太小气了。 古寻看赤松子态度还不错,也就不打算绕什么圈子了,直言道: “古某此来,是想要见见贵派北冥子大师,不知是否方便?” 赤松子没有急着应答,而是反问道,“古小友寻北冥子师叔,所为何事呢?” 他虽然是在问,但是看起来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古寻见此,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轻声回答道,“有些问题想寻个答案.” “嗯……苍龙七宿?”赤松子嘴角挂着微弱的浅笑,直接挑破了古寻想问的事情。 古寻也不诧异,干脆的点了点头——有心想查的话,自己和苍龙七宿之间的纠缠并不难查到,天宗知道不足为奇, 赤松子见古寻承认,继续问道,“老夫想问一句,小友问苍龙七宿的事情,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呢?” 古寻头一偏,不答反问道,“我的目的?这对天宗来说很重要吗?” 赤松子抚须摇了摇头,“呵,依老夫看来,小友的目的对天宗来说应该影响不大,反倒是阴阳家大概对此更在意。” 古寻看着一脸淡然的赤松子,嘴角不由的翘了起来……有意思,身为道家之人,言语中挂带上阴阳家倒是无可厚非,可为什么他说天宗的时候也是更接近推断的不确定语气,而非肯定呢? “阴阳家会更在意?可是此前我见东皇太一的时候,他完全没有问这个的意思啊?”疑惑姑且按下心中,古寻试探着说道。 “老夫问,为的只是得到一个答案,至于东皇太一……得到答案对他不重要。”赤松子含糊的回答道。 “那他要的是什么呢?”古寻不由追问道。 赤松子抚了抚长须,透过大门望了一眼外面的天景,语气半是感慨,半是不确定的说道,“他所求的,大概只有成功吧。” 成功? 古寻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如果赤松子所说的不错,东皇太一需要的是自己的谋划成功,而这和苍龙七宿密切相关,我对苍龙七宿的态度会影响到他的计划,所以他很在意我的态度,但又不需要问我,因为答案本身并无意义,让我别成为他的阻碍才是最重要的。 这说的通,但是……我对苍龙七宿的态度,究竟会怎么影响到他的计划呢? 这态度,无非就几种: 第一,漠不关心,完全不在意苍龙七宿的事; 第二,热衷追求,一定要得到手,就像阴阳家一样; 第三,好奇其中的秘密,试着探寻,但并不执着于苍龙七宿的力量,就像他此前的表现; 第四,自己不想得到,也不希望别人得到,就像六指黑侠。 往下还可以细分,但是没必要,具体态度就是这四类,不关心、不放弃、不执着、不允许。 看起来,除了第一类,其他的都可能让我成为东皇太一计划的破坏者,范围未免太宽泛了吧…… 还有一点古寻很在意,就是六指黑侠对他的态度。 六指黑侠应该算是第四类,不允许,但是他在知道我对苍龙七宿的态度后,却并没有做出任何试图拉拢我加入他,一同阻拦第二类人的举动。 六指黑侠是知道我的实力的,按理说怎么都该试一试的,毕竟大家关系还凑活,试试又不要钱,可他就是没这么做……所以,在他眼里,第三类人自动就归类为不可拉拢的,或者说,第三类和第四类很难同化? 但同时,作为第四类的他,对于第二类的阴阳家的防备程度,和对于第三类的我的防备程度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面也许有对我实力的纯粹畏惧,但……这恐怕不是主要原因。 所以第二类和第三类之间也有着某些难以逾越的鸿沟吗? 古寻感觉这个圈根本就绕不完,信息不足,越想越混乱…… “小友似乎有些思绪?”赤松子这时候出言打断了古寻的沉思。 古寻抬头看向上首的老者,一耸肩,很无奈的说道,“千头万绪,理不清啊!” “呵呵,一时理不清是正常,苍龙七宿是流传了千年的传说,又岂是一时半会就能水落石出的呢?”赤松子不以为意的笑着回应道。 古寻皱了皱眉,试着质问道,“所以你们都知道,但就是不肯多说吗?” 赤松子很坦然的摇了摇头,“小友,这一点还请相信老夫,失落上千年的传说,没人真的完全了解,即使是东皇太一也不例外。” “可你们……” 古寻犹不相信的试图继续说话,却被赤松子打断了。 “小友,我们都只是在践行我们认为正确的道路罢了,这和知道真相与否并不相关。” “……彳亍口巴!”古寻也只好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赤松子则又将话题引回了前面,再度问道,“那么,小友方便告诉老夫你追寻苍龙七宿的目的吗?” 古寻身体微微放松,语气懒散的回道,“就是找个乐子,闲着也是闲着嘛。” “嗯……苍龙七宿背后蕴藏的神秘力量呢?”赤松子又问道。 “那个啊……”古寻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目前来看,我是没什么兴趣,也想不到自己会对那玩意感兴趣的理由,呃……除非它是一笔浩如烟海,取之不尽的财富。” 乱七八糟的力量可以不要,小钱钱不行! “嗯……”赤松子一边抚须,一边点了点头。 就在古寻打算再问一次见北冥子的事的时候,赤松子主动说道: “北冥子师叔就在后山静修,老夫这就遣弟子引小友前往拜会。” 7017k 第五百九十七章 小灵 赤松子的态度虽然比虚言子等人都要和善,但是做事一样利落,说送古寻去见北冥子,真是一秒都不耽搁,立马拉来个弟子带他前往后山。 天宗本来就在山上,所谓的后山,其实指的也就是山的另一面。 路不算近,毕竟要绕山半圈呢,好在风景不错,走起来不算无聊,不过古寻此时却无心在意路上的天光云景,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被这个带路的弟子给吸引走了。 这个弟子给人的感觉,和之前守山的人不一样,和虚言子不一样,和赤松子也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更有人味,更像一个寻常人,没有那股子出尘超世的味道。 他面对古寻的时候,反倒比作为长辈的虚言子更为圆滑世故一些,态度也更自然。 当然,虽然气质比较接地气,但是他的长相却不怎么接地气,长的异常俊美,有着一头异于常人的海蓝色头发,服饰也是更为华丽的蓝色道袍,就是年龄不大,最多也就十一二岁,个头才勉强到古寻胸口。 虽然样貌衣着上的具体细节有些出入,但古寻基本可以断定,这孩子就是罗生堂下剧情里那个潜伏到阴阳家的天宗弟子,小灵——最关键的证据是赤松子对他的称呼就是小灵。 古寻觉得天宗应该没有那么多蓝头发的弟子。 当然,古寻虽然在关注小灵,却没有和他搭话的意思。 罗生堂下剧情里的所有人……貌似和他关系都不大,也没什么好插一手,不过是阴阳家选个长老罢了。 但是小灵却很活跃的主动和古寻搭话聊天,蓝色的眼眸里透露出隐隐的探寻意味,“那个……我该称呼您为国师大人是吗?” 古寻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半大孩子的操作,暂时还不明所以,所以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您是从咸阳来的吗?”小灵极力试图装作闲聊的样子来隐藏自己的迫不及待,装的还算像,但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激动的心情有些按捺不住,尤其是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内心想法。 古寻仍旧不动声色,又点了点头,“这很显然。” 小灵继续装模作样的感慨道,“咸阳,那是秦国的都城……应该很有趣吧?比山上要热闹的多吧?” “怎么,你没去过?”古寻嘴角挂着浅笑,很配合的问了一句。 “呃,我没有下过山,自记事起就待在山上了。”小灵继续感慨着,似是对山下很向往的样子。 “是吗?感觉可不像……”古寻意有所指的回了一句。 小灵挠了挠头,憨笑着急忙为自己解释道,“哈哈,国师大人会这么想也对,我一向比较顽皮,门中的长辈也都说过我一点没有天宗弟子的样子。” 古寻跟着笑了笑,没有强行戳穿他,就当自己信了,顺便建议道: “既然好奇,那就下山去看看,我想天宗也不可能在这俗世里一点产业据点什么的都没有吧?跟着去看看就是。” “嘿嘿,我也想过,可是门规不允许,我们这些弟子未出师前是不能随意下山的。”小灵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请求道,“国师大人能跟我说说吗?” 古寻没有拒绝,悠然回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人多一些,地大一些,吃的,穿的,住的,用的,玩的……等等都比山上要更丰富,不过随之而生的,山下也要更复杂一些,更……残酷一些。” “对你们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而言,待在山上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末了,古寻看着身侧的小灵,又一次似有所指的说道。 “是吗……呵呵。”小灵又伸手挠了挠头,用少年人的憨傻伪装自己,但并未放弃之前的话题,“可是我的性格就是安静不下来,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啊……” “呵!”古寻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证明你不适合天宗的氛围,不如换个门派,换个环境。” “可是……我是在天宗长大的,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我怎么能离开天宗呢……”小灵摆出一副忧愁的神色,却并未继续在脱离天宗这个话题上深究,彷佛只是无意闲聊,而且不愿意多说一般,马上转走了话题,“对了,国师大人您去过阴阳家吗?我记得他们的总部好像就在咸阳边上吧?” 古寻一时有些迷惑,他本以为小灵找他搭话是想走走自己这边的路子去咸阳,但对方竟然突然截止了有关咸阳的话题,又转到了阴阳家上,难不成还想一步到位,找自己帮忙进阴阳家? 不应该啊…… “自然去过,去年曾受他们掌教东皇太一之邀去过一趟。”古寻不动声色的回答了一句,然后调侃一般的反问道,“怎么,小子,你还想给自家宗门打探打探敌人的消息吗?” “哈哈,没有没有。”小灵打个哈哈,随口糊弄道,“就是好奇问问,门内对外界的记载中,大多就是同为诸子百家的各大门派,其中阴阳家这个从道家分裂出去的门派相对最多,我就想问问。” “据说阴阳家等级森严,内部规矩严明,而且寻常人根本不能靠近他们的总部。”为自己扯好了理由之后,小灵仍不停歇,继续打探道,“这都是真的吗?” 古寻点了点头,又一次试探着笑问道,“怎么,有兴趣加入阴阳家,需不需要我给你找找门路?” “嘿嘿,国师您真爱开玩笑。”小灵摸摸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这么不老实的人,怎么会喜欢阴阳家那种氛围,还不如天宗呢。” 古寻侧目瞥了他一眼……所以,也不是为了一步到位加入阴阳家,那特意跟我搭话问些没什么用的废话是为了什么? 另有深意……或者只是想给我留个印象,当作他日后的备用选择? 古寻觉得后者概率更大一些,这个孩子不能说不聪慧,但年龄阅历,外加实力都摆在这呢,想玩花活……不现实。 不过更有趣的是,赤松子又在这场闲聊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古寻相信他绝不是随便选中了小灵来给自己带路,但看这孩子欲盖弥彰,自作聪明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得到了赤松子的暗中授意——那位老前辈,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7017k 第五百九十八章 和其光,同其尘 之后的路上,小灵没有再多打探消息之类的,只是就咸阳和阴阳家这两点,和古寻闲聊,一边表露自己对山下的向往和对阴阳家的好奇,一边和古寻套近乎。 古寻见他不问了,想了想,觉得不能吃亏,于是自己又开始问起话来了: “小灵啊,你之前说阴阳家在天宗内的记载很多,那人宗呢?他们和你们天宗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吧?” “呃……”小灵语气滞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古寻突然问这个,不过却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想了一下后坦然的回道,“人宗的话,其实没什么记载一说,毕竟大家都是待在太乙山上的。” “至于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就我个人感觉而言的话,觉得算不上多好,但应该不算差吧。” 小灵说到这儿的时候,神情很认真,不像是在说假话修饰两宗的关系,古寻稀奇道: “天人两宗每五年就要进行一次论剑,互相之间理念还不和,关系怎么看都不会好吧?” “这个……”小灵苦笑一下,“可是在我看来,真的算不上差。” “两宗虽然是共同占据太乙山,说是一宗一半,但实际上有不少地方,以及部分重要建筑是共用的,我们这些弟子之间谈不上亲切,却也没什么尖锐的矛盾,师门长辈们也鲜少有冲突,总的来说不过就是交流不多。” “包括国师大人说的理念问题,天人之争已有数百年,现在两宗门人之间已经很少会为此争论不休了,更多是各修各的,唯一的冲突点大概就是天人论剑,争夺雪霁了。” “这是有争端的地方,但也是解决争端的地方,几百年来,两宗之间互有胜负,输赢自负,不论哪一宗,都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古寻点了点头,随口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们互相之间会想要消灭掉另一宗,证明自己的理念才是正确的呢。” 小灵摊了一下手,“事实上,两宗之内确实有一小部分人抱有这种观念,不过不多,而且这种事也不是想想就能办到的,到了也只是个想法而已。” “这么说来,你们天人两宗的关系倒是颇为微妙,有趣!”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而已,我好玩,闲不住,和人宗的几个师兄弟们也有些接触,关系还凑活,所以……嘿嘿!”小灵蓝色的眼眸弯了弯,嬉笑着解释了一番。 而就在闲聊之中,路很快就不知不觉地走完了,到了一处类似山谷入口处的地方,小灵止住了步子,“哦,已经到了啊!” 然后他扭过头对古寻说道: “国师大人,北冥子师叔祖就在谷中清修,我不便入内打扰,您请自己入内吧。” 古寻看了看入口的道路,点点头,“好。” 小灵继续补充道,“掌门师尊说了,国师大人您和师叔祖见完面后,可自行离去,如果还有事的话可以去议事堂找他。” “嗯。” “那我就不打扰您,回去向师尊复命了。” 说完,小灵便顺着来路离开了。 古寻也没有耽搁,迈步走近了这处清净寂寥的幽谷之中。 说是山谷,其实地势倒没有多深洼,只是两边山体略微有些突出,隐隐形成了合拢之势,显得像个谷。 里面的气候相对温暖一些,尽管才刚入春没多久,谷中的草木已经长出了不少,一眼望过去,也有几分葱郁之色。 而在这一片青葱之中,就矗立着一座灰褐色的木屋,显然,这就是北冥子清修隐居之所。 不过很稀奇的是,以古寻的感知力,到了这么近的地方,他竟然只能隐约感觉到屋中之人存在的气息。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屋里人的实力比古寻强的多,这显然不显示。 其次就是屋里那人实力不差,并且使用了隐匿气息的功法。 这个理论上可行,但是……古寻觉得北冥子不至于跟自己见个面还特意全力运转一门匿息的功法吧? 稍微迷惑了一下后,古寻暂且不想这个问题了,反正真见了面自然知道怎么回事,继续朝木屋走去。 就在他靠近之后,屋中突然冒出来一股凌厉的剑气,紧接着木门大开,一柄精铁长剑自屋中倏然而出,宛如一道霹雳,直奔古寻而来。 御剑术? 值此紧急之时,古寻还有闲心好奇了一下,然后才做出反应—— 右手五指合拢握拳抬起,直接一拳砸向了包裹在锋锐剑气之下的飞剑。 没有任何疑议,伴随着一连串咔嚓声,这把剑当场暴毙,碎成了一地残渣。 这时候,一个人影也从木屋的门内走了出来,正是天宗已经数十年不露面的前辈高人——北冥子。 无论是从外观上,服饰上,还是气质上,北冥子都会让人第一时间想到一件事——赤松子真不愧是他的师侄,完美的一脉相承啊! 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道袍,熟悉的脑后立领,熟悉的白须白眉白发,仅从外观而言,最大区别就是北冥子要比赤松子更显几分老态。 不过在古寻的眼里,或者说在懂行的人眼里,却能看出这师叔侄二人之间更多的,也更显著的不同。 而这个不同,最直白的说法就是,境界不同。 即使已经清楚切实的看到了真人,北冥子给古寻的感觉却仍旧是若隐若现一般。 此时古寻才真正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处于隐匿的状态,而是一种……融入的状态,就如同志异传说所言的合道一般,北冥子近乎于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他就像是墙角的石块,地上的青草,亦或者屋内的桌椅摆设一般,成了一个实际存在,却又完全不会被旁人注意的事物。 这让古寻想起了动漫中出现过的,同时也是《道德经》原文的那句话——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这种身合万物的状态,确实和老子的那句话非常契合。 所以……这就是道家的至高心法,和光同尘吗? 倒是比他之前所想的要更为玄妙啊! 古寻看着眼前看起来似有还无的身影,心中不由暗自思索着。 7017k 第五百九十九章 北冥子 “进来坐吧。”静立于门口的北冥子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声音一片清幽,听不出好恶,也听不出喜悲。 “呃……好。”古寻回过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应,而等他迈步朝屋里走的时候,北冥子已经从之前的位置消失了。 进入屋内,其内部的简单布置不多赘述,而北冥子此时则盘坐在榻上,正提着一个小茶壶倒茶。 古寻上前在北冥子对面坐下,这时北冥子也倒好了茶,一人一杯。 古寻捧起茶杯,但没有喝,想了想后问道,“北冥子前辈方才突然对我动手,意欲何为啊?” “呵!”苍老的面庞上没有浮现笑容,但他还是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浅笑,“心血来潮,想要试一试你的反应。” “呃……”古寻怔了一下,这算什么理由…… “前辈就不怕激怒我吗?” “那你生气了吗?”北冥子无喜无悲的声音接着响起。 “……没有。” “那就好。”北冥子似乎有些庆幸的意味,但又不真切,转而突然反问道,“你对那一剑的感觉如何?” “呃……”古寻眉头微微一皱,迟疑着说道,“感受是……前辈既比我想象的强,又比我想象的弱。” 北冥子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剑,单纯从强度上来说,并不算多强,甚至于在古寻的感知看来,赤松子大概率是能发出比那更强的一招御剑之术,但是……刚才那把剑就和北冥子的状态很类似,明明应该是非常显眼的东西,却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它。 呃……好好一个道家的高人,怎么总感觉像个刺客呢? 北冥子不以为意的回道,“我年已近百,论起实力,自是无法和年轻人相比了。” 古寻犹疑了一下后问道,“那就是……和光同尘吗?” “是,也不是。”北冥子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接着又建议道,“如果你想见识更直白的和光同尘,可以去找赤松子。” 古寻很坦诚的摇了摇头,“听不懂,前辈的意思是,你的和光同尘修行的更为高深吗?” “呵……和光同尘并无高深一说,只有会与不会。”北冥子缓缓摇头。 “……好吧,咱们不聊这个了。”古寻决定跳过武功的话题,回头有空直接用系统复制粘贴算了,“古某拜会前辈,是为了苍龙七宿而来。” 北冥子微微颔首,苍老却清明的双眸静静的看着古寻,等待他的下文。 “呃,前辈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让北冥子看的,古寻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索性将话头抛给对方。 北冥子一时没说话,不知是被古寻问问题方式噎住了还是怎么,沉默片刻后才回应道: “苍龙七宿……是一种力量。” “这个……知道的人都这么说吧,传说中的得之可以得天下的力量嘛?” “不,不是传说,它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北冥子否定了古寻的说法。 “所以……它可以被人利用,让人变得强大?”古寻顺着他的话头往下猜。 北冥子又一次摇头,“这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这力量到底有什么用。” “东皇太一也不知道?”古寻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北冥子肯定道,“苍龙七宿的真相已经于历史中遗失了上千年,甚至早在周王朝建立之前就已经成为了秘密,即使是周王室对其也所知寥寥。” “东皇太一,他只是将其视作了自身的使命,盲目的追寻罢了,那力量是什么对他本就无所谓,他要的只是再现苍龙七宿的本源。” “使命?因为什么,家族传承,亦或者师门传承?”古寻追问道。 “这个,也许去问他本人会更好。”北冥子没有作答,不知是因为他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好吧……”古寻闭上双眼沉思了片刻,将自己目前所知总结了一下叙述道: “所以……重现苍龙七宿这股力量的方法,或者说过程就是,集齐七国王室手中的盒子,并通过某些特定的人来利用幻音宝盒的特殊功能,在东海之中找寻到正确的地点,然后可能要再进行某些仪式之类的行为。” 这里面很多地方都是含糊略过的,比如盒子怎么用,有什么用,毕竟古寻还不清楚,不过总体上还算完整,无伤大雅。 “是这样吗,前辈?”总结完后,古寻向北冥子征询意见道。 “我无法给你肯定亦或否定的回答,因为我并不了解真相,不过有一点,那就是七国王室的盒子,也许并非如你想的那般重要。”北冥子没有给出答复,却点出了一个疑点。 “……还请前辈说明白一点。”古寻懒得思考个中深意,选择直接问北冥子。 “我仍然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这只是我根据阴阳家这些年的行动做出的猜测。” “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古寻不解道。 “因为东皇太一这些年来,对这些盒子并没有那么的……执着。”北冥子给出了解释。 古寻本想继续问北冥子怎么看出来的,不过转念一想,人家道家的人肯定比自己了解阴阳家,也就放弃了。 “嗯……那除了盒子之外的部分,前辈还有什么了解的吗?” “没了,以我所知,你的推断已然很合理了。” “……”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北冥子品着茶不说话,古寻则双眼无神的思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问。 “到底都有哪些门派,和苍龙七宿渊源颇深?”片刻后,古寻收起思绪,重新看向北冥子问道。 “呵……”北冥子又是一声浅笑,似乎在赞叹古寻问题问得好,“道家,墨家,儒家,农家,阴阳家,还有……纵横家。” “嗯?”前面几个还在古寻的意料之中,最后的纵横家就有些超出预料,“还有鬼谷派?” “嗯。”北冥子微微颔首,“以我所知,就是这五家,不过鬼谷的具体情况,你就要去问鬼谷子了,我亦无所了解。” 古寻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自己上次估计被鬼谷子糊弄的不清,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得接着问。 7017k 第六百章 星象变化 “不知前辈方便告诉我,道家和苍龙七宿的渊源是什么情况吗?” “唔……”北冥子脸庞微微扬起,似是在回忆什么,不过回忆了半晌也没给古寻答案,只是含糊敷衍道,“这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真正还和苍龙七宿关系密切的,只剩下墨家和阴阳家两门而已。” “道家也……”古寻有些不相信的质问道,“怎么会呢?” 北冥子轻声呢喃一般的回道,“道唯一,法万千,缘法不同,选择不同,如今的道家只是做了另一个选择。” “……能不能简单直白的解释一下?”丈育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可惜没得到同意,北冥子只是搪塞道,“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道家眼下和苍龙七宿并无牵连即可。” 古寻双眼失神的盯着北冥子……你这话说的很像是试图撇清自己的隐藏大反派啊。 “行吧……”古寻还是选择了姑且相信这位老先生的话,接着问道,“除了诸子百家,各国王室和苍龙七宿之间又如何呢?” 理论上这种攸关天下的传说,最热衷的应该是各国王室,可是就古寻现在所知道的情况来看,七国似乎对其都保持一种无视的状态。 很奇怪。 “没什么关系。”北冥子给出的答案也和古寻之前的猜测的状况一致。 不过……“为什么会这样呢?” 对于古寻的疑惑,北冥子很简单的回道,“这你恐怕要去问周天子了。” “……”古寻一时无言,周天子这玩意,还存在吗……“阳地的那个算吗?” “可以一试。”北冥子不置可否的回答了一句。 不过古寻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应该是认为阳地那个不靠谱的。 苍龙七宿问到这里古寻觉得也差不多了,反正最根本的永远得不到答案,其他的……也真是没啥可问的,问来也没什么意义。 “除了苍龙七宿,古某还有一件事想问一下前辈,就是有关蜀山部族的事情。”古寻顿了顿,继续说,“之前我问过墨家巨子六指黑侠,不过他说这方面墨家所知不多,让我来道家问问看。” “蜀山啊……”北冥子呢喃了一声后,直接将其和阴阳家关联起来了,“看来东皇太一就要对扶桑神木动手了。” “扶桑神木?”古寻故作不知的反问了一句。 “那是蜀山部族世代供奉祭祀的神木,相传是为连接天,人,冥三界之门户,上有神鸟三足金乌栖息,可以引导人穿梭三界,也是东皇太一的计划所必需的东西。” “所以扶桑神木也是找寻苍龙七宿的一个步骤……”古寻先是把自己刚才的推论完善了一下,然后才问道,“这树真有那么神异吗?” 北冥子没有作答,应该是不确定。 古寻见此也不问这些旁支了,直接问起最关键的问题,“前辈知道蜀山部族所在的位置吗?” 北冥子毫不迟疑的回道,“去问赤松子即可。” 古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觉得北冥子最让他感到舒服的一点就是,从不多问一句为什么,能回答就回答,不能或者不知道就不回答,非常干脆利索。 “多谢前辈了,那……晚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古寻整肃了一下身子,最后说道。 北冥子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古寻,彷佛在说——我有限制过你问问题的数量吗? “咳咳!”古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才问道,“前辈为什么愿意如此痛快的为我解惑呢?” 不管北冥子的回答有没有藏拙,至少明面上来看对方基本上倾囊相告了。 鬼谷子因为有卫庄这层关系,李牧因为当时自身的困境,六指黑侠则因为古寻本身的实力……他们都有各自的原因,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可北冥子,以及赤松子却没有。 古寻原本还想借着墨家或者儒家的名头拉拉关系,结果压根也没用上……虽然儒墨道三家理论上关系似乎不怎么亲近。 北冥子定定的看着古寻,第一次真正的露出笑意,非常浅淡,然后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道唯一,法万千,这是我的选择。” “什么意思?”古寻追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告诉我这些对你的选择有帮助?” 北冥子没有正面回答,突兀的转换话题道: “你了解占星术吗?” “呃……” 没等古寻回话,北冥子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斗转星移,天理易变,此为常道,无碍万物,而占星之术,就是以人窥天之行径。” “既然是常道,窥来有什么用?”古寻装作不懂占星术的样子,老老实实的疑问道。 当然,实际上他也确实不明白北冥子话里的意思,如果说星象是常道,那不就跟水往低处流差不多了吗,有什么用?cos王阳明吗? “呵,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北冥子扯了句道德经,回答道,“以人窥天,窥得的自然还是人,不过是道中变幻不定的人之命数,这便是占星术的所谓预言。” “呃……这和我之前的问题有关系吗?”古寻不明所以的反问了一句。 “你应该从旁人处知道过,不久前星象曾经大变过,而基本上可以断定变化的源头就是你。” “呃……”古寻讪讪一笑,不接这个话茬。 北冥子也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引起星象变化的人自古至今并不罕见,但却都有迹可循,而且多为才出世的孩子,从未出现过一个已经二十岁的成人引起这等星象变化的状况。” 说到这,北冥子有露出了笑意,“呵呵,你的突然出现,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也破坏了很多的人计划,而其中最受影响者……” 古寻若有所思的接过了话茬呢喃道,“东皇太一……” 北冥子微微颔首,“不错,东皇太一被你的出现完全打乱了计划。” “他的所有谋划都是既定之轨迹,本该万无一失,然而你,不仅引起了星象的变化,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继续产生着影响。” “他,以及他掌控下的阴阳家,乃至其他一切,仍旧行走在他原本预计的道路上,可惜……道路的终点已然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了。” 7017k 第六百零一章 又急召 以道家和阴阳家的关系来看,北冥子因为古寻无形中破坏了东皇太一的计划而对其知无不言很合理。 古寻也不觉得这个逻辑关系有问题,不过他好奇的是…… “东皇太一就这么厉害吗?如果没有我的突然出现,他的计划就真的万无一失?” 北冥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对阴阳家的态度是怎样的呢?” “呃……”虽然不明所以,但古寻还是先回答道,“不喜欢,如果不是碍于赢……” 说到一半,古寻突然顿住了。 北冥子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东皇太一的谋划,说到底不过是顺势而为,抓住了合适的时机而已,但天下之大势,却又是任何人都无力阻拦的。” “儒,墨,亦或者道,都无惧于阴阳家,但也都无力对抗秦国。” “呃……”古寻语塞了一下,然后试探着建议道,“不知道前辈懂不懂一个词,叫做曲线救国。” “虽然提出这个词的人不是个好玩意,但是词意本身还是有价值的,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呗,从内部对付他们。” 北冥子摇了摇头,“投效秦国这种事,阴阳家做得,儒墨道三家却做不得。” “为什么?”古寻不由疑问道。 北冥子却没有解释的意思,颇有些意兴阑珊的闭了闭眼,古寻看对方这是无意再聊的意思,也不多纠缠,起身揖手谢道,“那古某不打扰了,告辞。” “且自便吧。”北冥子彻底阖上双眼,幽声回应了一句。 古寻默默的退出了木屋,返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 ……………… 在逐渐西斜的太阳光辉照耀下,古寻还算成果斐然的离开了太乙山。 尽管苍龙七宿的谜题还未完全解开,不过至少成功的解锁了下一个场景——蜀山。 古寻觉得自己就像在玩游戏做任务,一环接着一环,去一个又一个位置,找一个又一个npc,然后获得最终奖励的一部分。 虽然没有什么游戏面板,但他也有系统界面可以山寨替代一下,还算有代入感。 就在他离开天宗的同时,太乙山后山静谷中,天宗掌门赤松子也来叨扰了一番自己的师叔。 “走了?”北冥子坐在榻上,双眼微阖,闭目问道。 赤松子坐在对面,师叔侄两个穿着同款道袍,留着同款发型须型眉型,摆着同样古井无波的淡然神情,宛如在照一面镜子。 “走了。” “嗯……”北冥子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哼。 赤松子接着说道,“人宗方才来人问了一下他的事。” “谁?” “那位新进门的师弟,逍遥子。”赤松子回答道。 “他……你感觉怎么样?”北冥子睁开眼睛,含笑问道。 “嗯……”赤松子略一沉吟,“逍遥子师弟……很是洒脱,倒和人宗剑法颇为相合。” “是吗?”北冥子轻声呢喃道,“再过几年,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看来雪霁该换换主人了。” 赤松子闻言侧目瞥了一眼身旁圆棍一般的雪霁剑,若有所思的回道,“这还要打过再说,且先不用着急。” 北冥子却突然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唉……” 叹过气后,北冥子突然就开始撵人了,“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以后天宗之事,不要再来找我了,去吧。” 赤松子神色微微一变,并不惊愕,只是有些……大概是难以接受,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起身拿着雪霁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古寻思考了很多事情,而其中牵绊了他最多精力的,还是北冥子所说的有关他破坏了东皇太一计划那件事。 他有些不明白,北冥子,或者说道家,墨家等门派因为秦国的力量而对阴阳家无可奈何,只能放任东皇太一细细布局,所以他们无法有效的从根本上阻止东皇太一,可如今的他也一样受到了嬴政的掣肘,无法对阴阳家下手,怎么就破坏了东皇太一的计划呢? 总不能就靠星象变化来干扰东皇太一吧? 还是说……因为自己可以靠着硬实力掀桌子不玩,嬴政的存在说到底只是个牵制,而非是绝对意义上的阻碍,所以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彻底毁了东皇太一的一切布置? 后者逻辑上说得通,但是……北冥子又如何知道呢? 而且古寻有种隐隐的感觉,觉得自己能够破坏,或者说正在破坏东皇太一计划的根本原因,应该在其他的地方,一些……被他忽略的地方。 可惜一直到他晃悠回咸阳都没想出来答案究竟是什么。 暂时按下心中千头万绪的古寻,本想溜达着找个合适的酒楼恰个饭,结果还没找到地方,就又被一对禁军骑兵找上了。 看着有些眼熟的一脸焦急的小头领,古寻眯着眼问道:“陛下又找我?” “对对对!”对方忙不迭的疯狂点头,“王上召国师您即刻入宫。” 说完,小头领颇有些委屈的补了一句,“末将等了小半个时辰,国师您可算回来了……” 古寻见此也只好暂且放下吃饭的事,转头迈步打算朝章台宫去,不过和上次不同,这回他没有特意用轻功赶过去。 后面的禁军头领一看对方竟然不像上次一样欻的直接消失,而是慢悠悠的走——在他的感觉里慢——顿时急了,本来就晚了许久,可不能再磨蹭了。 不过他也不敢直接跟古寻这个国师说让对方用轻功赶路,而是催动马匹跟上去建议道,“国师,要不还是末将骑马带您过去吧?” 古寻眼角往上一斜,瞥了他一眼,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古寻没兴趣为难这个小将领,但也没兴趣和别人——尤其是男人同乘一匹马,索性就又一次直接轻功开路,人一转眼就不见了。 禁军头领见此微微松了口气,他心里打的算盘就是通过方才的建议来隐晦的提醒古寻很紧急,实际上他也不太想和这位名声有些奇怪的国师同乘一匹马,万一哪里冒犯了,小命不保啊! 现在对方直接轻功走人他就放心了。 接下来禁军头领也没闲着,赶紧指挥着手下军卒一同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宫城复命,路上也不免担心了一下,国师日后会不会因为他耍小聪明的举动而怪罪他。 7017k 第六百零二章 亲手治病 古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章台宫外之后,不出所料的又是赵高在宫门外等着他。 没有多说废话,赵高立刻带着古寻进了章台宫,直奔西北边嬴政日常处理政务的书房——或者叫政务厅之类的都可以——而去。 虽然赵高的表情仍旧是一幅不动声色的样子,但古寻可以从步履和动作的细节上看出对方隐隐的焦急感。 不过古寻怀疑这些焦急感也是他特意表现出来给别人看。 身为最受嬴政宠信的内臣,赵高当然不能稍有一点事就惊慌失措,但是在合适的时候,他也要适当的表现出对主子的忠诚和关切。 而宫里这么着急找古寻,肯定是嬴政身体又有不适了,正是赵高表现的好时机。 虽然眼下就古寻和他两个人,演起来未免显得戏太多。 因为步履匆忙,二人急急慌慌的到了地方,正是嬴政的书房,赵高领着古寻进去,只见原本应该守在里面伺候嬴政的宫人以及守卫全都不见了,想来应该是被屏退了。 嬴政这个秦王的身体不舒服,不算小事,如无必要还是得瞒着外界的。 进去之后,二人穿过前厅,来到了用来给嬴政偶尔提供一下休息的内室,嬴政此时就坐在床榻边上,看起来面色如常,不过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隐约可见的虚汗还是证明了他现在的状态不是那么好。 古寻也不等赵高介绍情况,直接快走几步上前,体内的真气在短短几息之间转化为温和的雨花真气。 接着他也不多查看嬴政的状况如何,直接抬手虚浮于嬴政的天灵之上,碧绿色的雨花真气外放,化作千丝万缕,萦绕于嬴政脑袋四周,宛如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触须,由古寻掌中冒出,再没入嬴政脑子里。 赵高在后面一句话没说口就被古寻的动作硬憋回去了,即使是以他的城府,见到古寻如此大胆的行为也不禁微微嘴颤。 那可是头啊!人身上最危险的地方!你都不多看一眼,就敢往里面输真气!? 习武之人的真气流转全身经络,唯独脑袋一般不会去触及,只有极少数的特殊法门会出现对脑袋下手的情况,因为危险性实在太高,一旦出了意外,轻则痴呆疯傻,重则当场暴毙。 而且这还是自己控制自己体内真气的情况,换做古寻现在这种外人往里面输真气的……赵高不太懂,但他大受震撼。 他没见识过这种场面,准确的说是没见识过用这种方式治病的,杀人的话他也许见过…… 因此,他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干扰到古寻,真气运转出了岔子。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古寻却比赵高这个旁观者轻松多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以他对真气的掌控程度,那绝不是开玩笑,最关键的是——钱可不是白花的。 对于嬴政的头疼病,他直接用真气梳理对方脑部的郁气是最方便的,而且也是副作用最小的,不用考虑药毒性,不用考虑耐药性,也不用考虑赖药性。 而同样作为当事人的嬴政也很轻松,因为作为一个武功菜鸡,他压根不知道古寻的行为其实很危险。 尤其是他能明显感觉到伴随着这一汩汩细密清凉的气息入脑,他的症状瞬间就开始好转了。 不多时,古寻抽回了自己的手,嬴政也睁开了在治疗开始后就闭上的双眼。 “虽然寡人已经赞叹过一次,不过还是不得不说,国师的医术真可谓出神入化。” 古寻后撤几步,摆摆手笑道,“陛下谬赞了,还谈不上,也不过是缓解一时之急罢了。” 赵高这时候总算敢动了,紧走几步靠近嬴政,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您……感觉怎么样?” 嬴政不了解赵高的心理活动,就是觉得对方语气有些奇怪,但是正值心情舒畅也没多计较,“寡人无碍了。” 古寻插话问道,“陛下头疼应该发作有一会儿了,怎么没服药?” 赵高替主子出声回答道,“太医院的人还没有验完药性,陛下不能服药。” 古寻皱了皱眉,“这样啊……赵府令回头还是去催催他们吧。” “我随时可能不见人影,总不能老是耗着等我回来。” 大概是观察发现嬴政确实没事了,赵高也恢复了往日挂着浅淡阴笑的样子,回道,“国师不说,咱家也要这么办的。” 同时赵高在心里不由的暗自腹诽,旁人若是面对这种情况,怕不是第一时间就要表态随时准备着为大王治病,这位倒好……随时可能不见人。 嬴政对于古寻这句某种意义上挺无礼的话也没做什么表示,毕竟对方现在是他封的国师兼太子太傅,不是太医院院副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堂堂国师天天以医师的身份守着他未免有些不像话。 当然,主要也是这病现在还不算太要紧,要是换个要命的情况,那嬴政说啥也得留下古寻。 古寻耸了耸肩,对赵高的回应表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嬴政这时候直接开口下令道,“回头告诉太医院,国师的药方不需要再验了,赶紧制作出成药给寡人备用即可。” “这……”赵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因为对这位主子的了解而放弃了劝谏,劝也没用,徒惹不快罢了,“遵命,陛下。” 古寻也没有为了避嫌而阻拦嬴政的这个决定,只是叮嘱了一句,“陛下记得第一次服药的时候,找黄山,或者其他靠得住的太医在一旁守着。” 万一有啥不良反应也好最快的做出应对措施。 赵高回话道,“这一点请国师放心,陛下用药,身边一定要有太医伺候着的。” 古寻又耸了耸肩,“那就最好了。” 接着他又冲嬴政说道,“陛下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嬴政和赵高自动在心里帮古寻把后半句补上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不过古寻没能走成,因为嬴政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刻说话。 还是赵高会来事,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他伸手招呼古寻道,“国师大人,咱们还是先移步外边书房吧。” “呃……好。”被这话一提醒,古寻也明白了,合着是觉得这内室不是谈正经事的环境啊。 7017k 第六百零三章 江湖与庙堂 重新回到外面的书房,嬴政和古寻各自坐下,赵高负手随侍在嬴政身侧。 古寻侧首看向嬴政,“陛下还有什么事要说?” 嬴政稍微揉了揉眉心,缓解了一下心里的不适,而后缓声问道,“国师此次太乙山之行,可有收获?” 古寻前往道家总部的事,远的地方也许还没传开,但是咸阳这一片只要关注他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嬴政自然也位列其中。 面对这个问题,古寻坦然的点点头,“有所收获,没有白跑一趟。” “嗯?”嬴政轻哼一声,静静看着古寻,等待后文。 古寻见此继续说道,“我和天宗的北冥子大师见了一面,聊了不少,总的来说……他说的话我有些听不太懂,就不和陛下细说了。” 听古寻这么说,嬴政眼神飘了飘,但还是没说什么。 古寻神态自若地继续说道,“最主要的收获还是问到了蜀山部族的具体位置。” “蜀山……”嬴政呢喃一声,然后突然抬起手一挥,“你们都先下去吧。” 赵高身形顿了顿,而后默然一礼,退出了书房。 不止是他,古寻还感知到了暗中守在嬴政身边的盖聂的气息也一同消失了。 古寻没有动,要下去的人显然是不包括他的。 等旁人走掉之后,嬴政才恢复正色,向古寻问道: “国师如何得知道家知道蜀山之事的?” “是墨家巨子六指黑侠告诉我的。” “原来是墨家……”嬴政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同时还有一丝不喜,显然他不是很喜欢墨家。 这也实属正常,军功立国的秦国,和反对战争的墨家,当然不对付。 古寻捕捉到了嬴政这份对墨家的不喜,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北冥子和他说的话,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向嬴政询问道: “我有个疑问,也许陛下你知道答案。” “哦?”嬴政眼神一跳,“国师说说看。” “我此前曾经邀请过六指黑侠能够放弃燕国,而选择投效秦国……或许也说不上投效,只是希望他能带领墨家站到秦国这一方来,不过他每次都回绝了。” 古寻顿了一下,换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原以为是因为墨家兼爱非攻的宗旨,让他不能接受秦国的军功制度,所以才会拒绝。” “哼!”嬴政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似是对墨家宗旨的不屑。 古寻忽略掉嬴政的声音,继续说着,“不久前我见到北冥子后,也随口拉拢了一下天宗,可他却和我说,阴阳家可以轻松随意的投效秦国,但是儒墨道三家却不行。” “陛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听完古寻的问题,嬴政露出了了然之色,显然他是知道答案的。 “国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是因为你将诸子百家过分的向江湖靠拢了。”嬴政淡淡的点出了答案的核心,“国师可曾想过,儒墨道投靠秦国,法家当如何呢?” “啊……”古寻轻叹一声,瞬间反应过来了,“这段时间光接触江湖势力,竟然忘了诸子百家不是纯粹的江湖门派了。” 在秦时世界,诸子百家在表现上更偏向于江湖门派,但却不能摆脱其学术流派的根本,江湖上他们要活跃,庙堂之上亦然。 嬴政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儒墨法道,诸侯列国治国之本无不出于此四家,而阴阳,纵横,兵,名,农……等各家各派则不然,我大秦以法家治国,儒墨道如何能投效呢,最多也不过就是安排两个如淳于越一般的博士罢了。” “倒是忘了诸子百家的本质,白费了不少口水。”古寻摆出一个苦笑,摇头道,“六指黑侠那家伙也不提醒我一声。” 嬴政见此淡然一笑,而后重新把话题扯回到了蜀山上,“国师既然问到了蜀山的下落,不知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嗯……”古寻沉吟一下,反问道,“陛下希望我怎么做?” 嬴政没有说出他的要求,而是回答了阴阳家此前的说辞,“据月神所言,此时还未到夺取扶桑神木的时候。” 古寻点了点头,附和道,“夺取扶桑神木这件事,最好还是交由阴阳家亲自来办,我也吧并不合适。” “那……”嬴政微微阖上双眼,片刻后再度睁开,“国师就随意吧,只要东西无碍就行。” “呵!”古寻轻笑一声,回应道,“我无意伤人,更无意伤物。” 嬴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过眼神还是透露出了一点心里的意思——那样就最好! 古寻撇了撇嘴,无所谓的问道,“陛下还有什么要问的?” “北冥子大师……他的态度是怎样的?”嬴政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 古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看他的意思,天宗恐怕是无意掺和山下面的事情。” “超然世外吗……”嬴政微微颔首,呢喃道。 古寻见他似乎没有继续问话的意思了,起身就欲告辞,“陛下且休息休息,我不打扰了。” 不过嬴政看着古寻离开的背影,又出言询问道,“国师现在对于阴阳家的态度,仍旧一如既往吗?” 所谓对阴阳家的态度,说到底也就是对东皇太一许诺给嬴政的长生不老的态度。 古寻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一如既往。” “长生之事是否虚妄,我仍不能断言,但我能肯定,即使他能做到自己的许诺,那结果也绝对和陛下你所想的不一样。” 说完古寻径直离去。 而嬴政,静坐在自己的桌案前,望着摆在一旁的奏折,不由的揉了揉眉心,双眼随着动作缓缓闭合,但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却是愈发坚定的意味。 他对于古寻有着足够的信任,但有些事,即使是再信任的人也劝不动他,尤其是在他身体出现不适之后,对长生的渴求与日俱增的情况下。 他能做的,只有多做一手防备。 守在外面的赵高看到古寻离去后,就回到了书房中,看见了在闭目沉思的嬴政,他没有说话,只是发出可以让人听见的脚步声,走到自己常待的位置,摆出一贯的姿势,双手负前,头颅低垂,眼观鼻,鼻观心。 嬴政听见脚步声,知道是赵高回来了,也就睁开了眼,而眼神再度清明的他,已然恢复了秦王的漠然和端重,继续处理政务。 7017k 第六百零四章 请帖 古寻离开章台宫后,去处理了一下五脏庙的问题,然后就回家了。 不过刚一进后院,焰灵姬就从叶子才刚开始生长的书上跳了下来,拦在了古寻面前。 “你这是……”古寻看着身上挂了几片碎小叶芽的焰灵姬,笑道。 焰灵姬顺着古寻的目光,拍掉身上的叶子,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两张请帖,“喏,惊鲵让我转交给你的。” “嗯?”古寻好奇的接过东西,然后分别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焰灵姬拽着古寻的胳膊,把低着头看字的他拉到了亭子里,摆弄着他坐下,然后问道,“你今天跑哪去了?” 古寻走之前只说了有事离开咸阳一趟,没说具体去干啥。 古寻这时候也大略浏览完了请帖的内容,抬起头回答道,“哦,去了趟太乙山。” “太乙山?”焰灵姬眼神微微一亮,“我记得那是道家的地盘吧?” 古寻不等焰灵姬后面的话说出来,就抢先堵道,“对,是道家,不过那地方你恐怕不会喜欢。” “为什么?”焰灵姬既是不解,也是不满的反问道。 古寻简单的解释道,“道家清静无为,他们的门人弟子……一个比一个闷。” 像小灵那种比较世故的道家弟子,终究是极少数,而且他估计也是因为入门的时间还不久,要是待的时间长了,说不准也会被同化。 焰灵姬却不以为然,反驳道,“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呢,我……” 古寻再次打断提醒道,“我去的是天宗,而天宗绝大多数成年弟子,都不比你弱多少,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除非我帮你,否则……” 后面的话古寻没说,但意思都懂,如果没有古寻插手,焰灵姬一个人只会被天宗的人从山上直接扔下来。 焰灵姬让这个残酷的事实噎住了,最后只能狠狠的撇了撇嘴,“嘁!” 古寻摸了摸她柔顺的黑色长发,安抚道,“别躁,过几天我估计还要出去,去一趟蜀郡,你要是想跟着可以去玩玩。” “蜀郡……”焰灵姬眼神晃了晃,她对这地方了解的不多,据说环境似乎也很恶劣,当然……还是比岭南地区强上不少的。 “到时候再说吧。”焰灵姬思考了一下,没把话说死,只是暂且点了点头,而后又问起了请帖,“对了,又是谁请你做客啊?” 说起这个,古寻不由露出了怪异的微笑,“呵,这两位请客的,正好都是公子。” “公子?” “一个是昌平君熊启,一个是燕太子丹。” 一听这俩人,焰灵姬顿时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昌平君还好,她虽然记得古寻说过这人和自家不对付,但仇人嘛,其实不重要,无非就是已经被挫骨扬灰,和快要被挫骨扬灰这两类而已。 可燕太子丹可就有意思了。 之前旅途中她靠着旁听蹭到了不少秘闻,其中也包括了燕太子丹和东君焱妃的关联,虽然当时说的不明确,但她后来还是大概猜出来。 这几天她一有时间就去燕丹的府邸蹲守一波看戏,可惜不是很成功,至今未有收获,也不知道是焱妃太能藏,还是至今仍没有开展行动,嗯……她希望是前者。 现在燕丹竟然邀请古寻去登门做客,焰灵姬简直太想看戏了……最好焱妃也能一起出场,让这出戏尽善尽美。 想想就有趣啊! 古寻搭眼一瞅,知道这女人铁定没想好事,不由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壳,“又憋什么坏呢?” “哼!”焰灵姬先是不高兴的瞥了一眼古寻,然后摆出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无所谓的说道,“谁憋坏了……我就想问问你会去赴约吗?”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古寻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中带着审视的看着焰灵姬。 “随便问问。”焰灵姬依旧装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咱们之前在外面,家里不就收了不少邀约吗,那些因为你不在都没去,现在你回来了,不得去走动走动吗?” “这可不是你会操心的事。”古寻冷笑着呲了焰灵姬一句。 “你……”焰灵姬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凑个热闹,你要是去的话,记得带上我。” “呃……”古寻想了想,看着确实挺想去的焰灵姬,还是松口了,“行,去的话带你。” 这年头可不比现代,赴约可不兴带家属,更不兴带夫人,但既然焰灵姬想去,那……管他什么规矩呢,反正这俩人又不是友军,不被自己恁死,也得被嬴政恁死。 他们来心里要是因此不舒服,古寻觉得自己反倒能舒服一些。 ……………… 次日,古寻就去赴约了。 不论是昌平君熊启,还是燕太子丹,他们两人都没有强求古寻在特定的时间受邀过府,只是让古寻决定赴约之前提前通知一声。 当然,还有一个隐性的要求,就是古寻登门的时间一定要在齐王建到咸阳之前,或者在齐王建离开以后。 总之齐王建在咸阳的这段时间,他们俩都是没空招呼古寻的。 而齐王建最多也就三五日的光景就要到咸阳了,古寻既然决定受邀,就不准备拖拉,昨天当晚就让人去通知了一声熊启,今天就要登门。 先来拜会熊启,也是因为熊启的身份要更高一点。 理论上来说,作为未来的燕王,燕太子丹身份更高贵,但谁让这里是秦国呢,燕丹说到底只是个质子,质子如何能跟一国之相相提并论呢? 古寻虽然看他俩都不顺眼,但眼下却也不必特意给熊启难堪……带焰灵姬这一茬不算。 昌平君的府邸,也就是右丞相府,位于王宫南边,离咸阳宫不远,离章台宫也不远。 之所以定在这么个地方,是因为一方面要方便他去章台宫上朝处理政务,另一方面要方便他去咸阳宫看望华阳太王太后这个芈姓长辈。 古寻没有乘坐马车,带着焰灵姬两人步行就走到了丞相府,等候在门口的相府管事见到突然就冒头的客人,心里十分无语。 一般来说,过府饮宴,就算两人家门挨着,都该坐马车过来的。 7017k 第六百零五章 饮宴 不管身为国师的古寻行为是否符合礼仪,都轮不到他一个下人多嘴,相府的管家只能露出谦卑的微笑迎上古寻。 等真正走近了以后他才发现,对方何止是步行过来的,后边竟然还带了个人,还是个女人! 心里又是一番腹诽,但脸上的笑容没有颤动分毫,“国师大人,府上已备好酒宴,老爷命小人来接您入席。” “哦。”古寻随口应了一声,也没有询问对方身份的意思,反正看样子就是相府里一个管事罢了,“头前带路。” 见古寻连提一声身边跟着的人的意思都没有,相府管家也只好不明所以的为二人引路。 值得一提的是,鉴于古寻的身份,所以他走的是正大门。 一行三人在相府里稍微拐了那么几个弯后,就到了地方,一处装饰华丽,风格大气的宴客大厅。 管家停住步子,躬身伸手向着入口处一引,“国师大人,您请吧。” 古寻微微眯起眼睛从外面扫视了一眼这间屋子,心里不由感叹了一句,昌平君从华阳太后手里接过了对方经营多年的楚系势力后,果然不差钱。 这家伙绝对有钱替农家还债! 默默盘算了一下小钱钱的事,古寻带着焰灵姬走进了这间宴客厅。 厅内的装饰不算奢华,帘幕帷幔,雕梁画栋,盆栽摆件,全都颇为低调内敛,凸显了一个雅致,熊启毕竟不是暴发户,而是真正的王公贵族,不会无意义的堆砌奢侈品。 整个宴客厅的面积差不多有五六百平米,两侧摆放着一张张实木矮桌,不过此时厅内十分空旷,除掉才进来的古寻二人,只有四个人。 坐在上首主位的一脸儒雅之相的昌平君熊启,和坐在熊启左手边第一个陪位的一名中年男子,他也是一副儒雅的样貌,和昌平君颇有几分相似,再有就是两个在旁边伺候着的妙龄侍女。 二人同时看见了古寻,自然也看见了陪同一起来的焰灵姬,不由齐齐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常色。 古寻这个人,干点不合时宜的事情倒也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他们俩又不能因为这点小问题就跟对方闹的不愉快。 两人一同站起身,昌平君熊启率先开口寒暄道,“哈哈哈,一直想请国师过府饮宴,却恰逢国师外出游离,今日总算得偿所愿了。” 古寻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回应道,“昌平君客气了。”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那名中年人,用疑惑的语气说道,“这位是?” “啊,忘了介绍,这是族弟昌文君熊颠。”熊启闻言笑着介绍道。 “哦……”古寻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左相昌文君啊,古某对朝堂了解不多,只知其名,未曾见过其人,一时没认出来,见谅了。” 昌文君温和的笑了笑,“国师客气了。” 熊启这时候接话道,“好了,国师且请入座吧,今日就是一场私宴,所以我没请其他客人,就咱们三……加上焰灵姬姑娘就四个人。” 古寻点点头,拉着焰灵姬走到了右侧首席客位坐了下来。 昌平君见古寻直接拉着焰灵姬坐到一个位子上,也就把将要说出口的问题咽回去了。 四人坐定,昌平君对身旁伺候着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对方就会意的从两边的侧门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侍女回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一大群侍者,自两侧小门鱼贯而入,排着队从三人的桌案边走过,该上酒的上酒,该上菜的上菜。 大概是考虑到焰灵姬就坐在古寻身边,所以熊启特地没有再另安排侍女随侍在古寻身边。 同样,鉴于没人会在这种宴会上追求吃饱,所以尽管古寻那桌有两个人,却也只上了一份餐。 主要是实在没空上两份。 古寻扫了一眼熊启准备的宴会餐,首先分餐这一点很好评,虽然这年头宴会都这样…… 至于食物本身……古寻可以肯定相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就是量太少,洋洋洒洒上了十几道菜,加上杯碗碟筷什么的占满了一张桌子,可惜菜品只占了盘子面积的三分之一还要更少。 而且还没主食…… 就这点东西,古寻自己吃大概也就够个半饱,要知道他可是挑选正经饭点过来的啊。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说什么不够吃之类的丢人的话。 在这个年代,还不存在所谓的酒桌文化,谈事情也没有边喝边谈一说,都是先吃饱……可能不太饱……喝足,清扫了杯盘狼藉之后再谈,熊启自然也不会例外。 于是一场非常正常,正常到焰灵姬觉得他们之间不该这么正常的宴会开始了,期间昌平君三人互相聊了些风花雪月,江湖笑谈之类的闲散轶事,笑声不时响彻在宴客厅中,整体氛围十分融洽。 这让等着看热闹的焰灵姬万分失望。 终于,杯盘狼藉,肴核既尽,侍者上来收拾了一切,正题就要真正开始了。 此时的熊启喝了几杯酒下肚,脸色稍稍显得有些红润,但眼神清明,意识清晰,他对古寻说道: “我请国师,一是为了和国师熟络熟络,毕竟以后大家同朝为官,都是同僚。” “再一个呢,则是因为扶苏。” “长公子?”古寻故作不知的疑惑道。 昌平君笑着解释道,“虽然君臣有别,我不该过多关注王上的家事,但论起亲缘关系,我却是扶苏公子的舅舅,难免对其多有关注。” “国师现在是扶苏的老师,我们两家自然更要亲近亲近。” 古寻听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昌平君说的在理。” 接着立刻打蛇上杆的要求道,“那正好我有件事想拜托昌平君帮帮忙。” 熊启脸上的笑容稍稍有些滞涩,这才刚攀上关系,怎么突然就快进到找我帮忙了? 不过转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甚至于脸上的笑容更盛。 拉近关系靠的就是你来我往,不怕古寻麻烦他,就怕古寻不搭理他,反正要是太过为难的事他也可以推脱掉。 “什么事,国师尽管说,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7017k 第六百零六章 我需要你帮我向你要钱 古寻看昌平君笑的那么灿烂,自己也不由的更开心了,咧着嘴说道: “应该不算大事,就前段时间,我不是在楚国境内遭受到了一次农家的伏击吗,所以想问问,农家袭击我这个国师,朝廷是否要做出些回应啊?” 为了加强一下事态的严重性,古寻还补充道,“那场伏杀虽然农家功亏一篑没能得手,但是我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受到了惊吓。” “对了,这场袭击的前因还是农家之前的六大堂主的死,要知道他们六个可是趁着嫪毐作乱的时候试图暗杀我,很难说其中没有蕴藏着什么阴谋,二者说不准有些暗地里的勾连。” “几次三番出问题,我觉得朝廷不能对农家熟视无睹。” “……” “……” 昌平君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考虑到绝对不能在古寻面前露出破绽,他还是借着自己精湛的演技强行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掩藏住了心底的种种复杂情绪。 昌文君的笑容和他哥哥一样,他也试图藏住自己心理状态的变化,不过表演的功底不如昌平君深厚,略微有些不自然。 好在据他观察,古寻应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昌平君虽然没有露出异色,但是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农家那场袭击,他是除了当事人外最了解情况的了。 所以你哪来的损失?还受到了惊吓……农家一下子死了那么多弟子,现场几乎达到了血流成河的地步,好多还活着的弟子后来也精神不正常了,而你古大国师,事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携美遨游,甚至还有闲心去了趟墨家机关城,还唆使了墨家巨子六指黑侠去帮你勒索农家! 你受什么惊吓了!? 至于后面古寻胡诌的什么农家和嫪毐有关联的话就更不用说了,昌平君比谁都清楚农家六大堂主为什么会去围杀古寻……这件事他终身难忘,自那以后,农家就开始全线崩盘。 不过现在最让昌平君难受的是,古寻特意跟自己说这些,是否只是恰逢其会呢…… 稳了稳心神,昌平君强打着笑容,勉强收拾了心情后说道,“原来是这件事啊……” “国师放心,我大秦岂能坐视大臣被江湖门派肆意暗杀?楚国那件事的消息传回咸阳后,王上当即震怒,下令清剿境内的农家据点。” 说到这,昌平君适时的露出了难色,“国师你也清楚,农家号称十万弟子,江湖第一大帮,即使是我大秦,也不可能将其打的一蹶不振,清剿行动只是一时的,农家总会卷土重来。” “不过国师既然和我提了这件事,启也不能置之不理,回头朝会的时候,我会向王上进言,请求进一步打压农家,来替国师出口恶气。” 古寻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倒也不必昌平君再特意去和陛下进言了,毕竟这种损失对农家来说固然肉疼,但只是一时的罢了,而且对我……呃,对我大秦毫无益处,还要浪费人力物力。” “国师的意思是?”昌平君心里感觉有些不太妙,试探着问道。 古寻露出缺德的笑容,含笑回道,“与其单纯的追求出口恶气,不如要求些更为实际的东西。” 昌平君的笑容又要挂不住了,虽然答案还没揭晓,他却已基本知道了内容。 古寻对面的昌文君也继续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更为实际的东西的是?” “钱!”古寻毫不犹疑的吐出了一个昌平君意料之中的字,“与其浪费钱粮的安排人手去清剿农家,不如改为向农家收取合理的赔偿款,钱债两清,大家好聚好散。” “呵呵……”昌平君勉强的笑了笑,这一点也不好聚好散,而且你不是已经找了六指黑侠帮你代为转告勒索信息了吗? “国师能抱着如此务实的态度对待此事,启觉得殊为难得,不过要求赔偿款这种事……朝廷并不适合做,所以……” 话到末尾,熊启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古寻眉头一挑,好整以暇的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秦国以前没向战败国要求过赔偿吗?” “这个……自然是有的。”熊启颇为为难的回道,“不过农家……它和敌对的国家不一样,我不能……朝廷也不能以官方的名义向农家要求赔偿。” 熊启还有一点略过没说,那就是秦国就是向战败的敌国索求赔偿,也不会指名道姓的张嘴要钱,话得说的委婉点。 “是吗……”古寻也很为难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旋即又露出了豁然之色,“那咱们换个方式。” “国师这话怎么说?”熊启有些后悔胡乱找人拉关系了,但此时反悔也来不及,只能继续想办法应付古寻。 “其实我之前就已经托人向农家提出了赔偿的要求,不过对方显然不是很情愿,数量上,以及速度上都不令人满意,昌平君你人脉众光,交友甚多,想必有办法和农家搭上几句话,不如你帮我向农家施施压,让他们快点给钱,顺便也能多要点。” “这……这样吗?”熊启看着满眼都是金光的古寻,更拿不准对方到底只是恰好找到了自己,还是另有深意了。 “这个……不知道国师是否方便告知,你托谁去农家提的要求,还有要求的赔偿金数额又是多少?” 虽然答案都知道,但熊启还是得问一遍。 古寻也不介意和对方慢慢演戏玩,佯装认真的回答道,“我拜托的就是墨家巨子六指黑侠,至于索赔金额……不多,最后谈下来的只不过六万金而已。” 六万金……还只不过? 昌平君听着古寻这好似六万金只是一点小钱的无所谓的语气,有些明白为什么田光给他写的信函中,语气那般悲愤了…… “六万金……这笔数额可不小了,国师,就算是我大秦的国库,想要一下子抽调出这么一笔现钱也殊为不易啊。” 古寻露出一副自己很善解人意的表情,“是,这我也清楚,所以我很宽松的给了农家三个月筹钱啊。” “……呵。”昌平君已经懒得腹诽古寻了,认命般的抛开杂念,准备和对方正经的谈一谈这件事,“就算有三个月的时间,对农家来说这太难了,他们能不能凑够六万金都是个大问题。” “国师你想要我向农家施压以获得更多赔款这件事,更加不可能了。” 7017k 第六百零七章 古寻能教什么 对于昌平君的推辞,古寻不以为然。 被拒是古寻意料之中的反应,熊启肯定不可能痛痛快快的去帮着他坑自己,可惜今天事到临头了,已经由不得熊启不答应了。 古寻选择重复利用一遍应对六指黑侠时用过的说辞: “关于农家的情况,昌平君请安心,六指黑侠已经和我分析过了,不过钱这种东西,只要想办法去凑,肯定能凑到的。” “这不是凑……”熊启还欲再劝。 古寻紧接着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昌平君的顾虑,不过这件事成与不成我都不会怪罪昌平君你,谈不拢就谈不拢,大不了我回头亲自去一趟大泽山,本人和他们再谈。” “至于昌平君,就权且一试,无论成与不成,都算帮古某一个忙了,如何?”古寻最后露出真诚的微笑,以一种让昌平君完全无法拒绝的态度请求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推辞了。”熊启此时能说啥呢,只有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他可以强行拒绝,身为百官之首,同时还是扶苏的舅舅,嬴政的表亲,无论是古寻国师的身份,还是扶苏老师的身份,都对他构不成胁迫的能力, 但是他现在不太敢太过表现的对此事过分抗拒,尤其是在古寻明确表示结果无所谓的情况下,因为害怕古寻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当然,也许他不拒绝的行为也会引起古寻怀疑他故作姿态,但这种套娃式猜疑就没必要了,套不完的,相较之下,还是表现出些许为难,但又不好拂了古寻这位新贵面子的态度才更保险。 还有一点就是,他同时也担心自己一旦严词回绝,古寻会自行跑去大泽山闹事。 古寻的情绪就和起伏不定的熊启不一样了,他是胸有成竹的基本肯定熊启无法拒绝,而且不仅要答应这件坑自己的事,还会‘真的’帮他把这事谈下来。 二五仔不好当啊,无间地狱了解一下…… “昌平君真是爽快,那古某就先行谢过了。”古寻倒了杯酒,遥遥朝熊启一举示谢,笑的特别开心。 熊启只好也一同举杯,扯出笑容回应,“国师客气了……” 古寻一口喝掉酒,紧跟着就开始讲述要求——要求很简单,就是要钱,“赔偿的数额昌平君尽管去谈,我不做硬性要求,二三十万我不嫌多,十万八万我也不嫌少,都可以。” 二三十万我嫌多! 熊启嘴角颤了颤,竭尽全力将这句脱口就要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一旁的昌文君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气儿,古寻身边的焰灵姬则差点笑出了声,幸亏手掌及时捂住了嘴,没发出声音,就是身体一抖一抖的…… 昌平君的脸色适时的黑了下来。 按照他预想的剧本,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这个大秦右相因为抹不开身为扶苏老师的古寻的面子,才勉强应下了这件得罪人的差事——勒索,还是特娘的一次临时涨价的勒索。 本身他就不情愿,自然不用表现的太过自然,有些不喜也正常,尤其是现在古寻的夫人还摆名了嘲笑他…… 古寻见此很敷衍的帮焰灵姬开脱了一番,“呃……我夫人她最近偶感风寒,引起了一些哮喘之类的并发症状,昌平君还请见谅。”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昌文君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风寒……还会引起哮喘的吗?” 古寻立刻言之凿凿的回道,“当然可以了,我可是专业大夫,救治过的伤寒病人成千上万,没有人比我更懂风寒病。” 熊启显然不信古寻的鬼话,但是他们两个学治国安邦的文官,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和古寻这位神医争辩这种事。 “呵呵,这样啊……既然病了,国师就该让尊夫人在家里好好休息,还继续乱跑,病情加重可就不妙了。”熊启皮笑肉不笑的明为关心,实为诅咒的回了一句。 古寻乐呵呵的浑不在意,“嗨,主要是她太爱凑热闹,尤其爱看戏,闲不下来……也是我惯的太厉害了,好在古某医术不错,风寒这种小病……呵呵,不值一提。” “……呵呵,我倒忘了国师可是首屈一指的神医。”熊启不想再顺着古寻的话往下聊了,越聊心里越堵的慌,决定把话题扯回他原本要说的主题上,“农家的事,咱们就这么说定,我回头就着手去办,请国师放心。” 正式翻过了农家的事,熊启轻咳一声,正色说道: “今日宴请国师,还想问一下扶苏公子的学业问题。” “说来惭愧,近些日子太忙,我竟然到现在都没来得及问问扶苏,国师主要负责教导他哪方面的学业。” 说到后半句,熊启儒雅的脸上适时的浮现出惭愧之色。 他很关心这个问题,扶苏的学业,一直是他重点关注的事情,明里暗里做了不少动作,来隐晦的影响那孩子的选择,让他偏向于熊启选择的那条道路。 然后就突然冒出来个古寻,不过离奇的是,熊启发现扶苏的课业没发生什么大变化,就是早晚被抽走了一部分时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试过派人去打探,但是扶苏那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屋里,谁也不许进。 想安排几个高手去探查吧,王宫守卫太森严,而且在嬴政正式下旨昭告古寻的身份之后,他手底下的墨鸦和白凤就经常明目张胆的暗地里守在扶苏周围,嬴政对此也保持了默许的状态。 双重防护,无懈可击,以至于熊启到现在也不知道古寻到底教扶苏什么。 当然,他可以直接问扶苏,也有这个机会,不过他的一贯作风就是,能苟则苟,所以在嬴政亲封古寻为扶苏的老师,又不点明对方教什么的时候,他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在明面上打探这件事。 要让古寻来评价,那熊启就纯粹是太闲了作的。 古寻一听这个问题,顿时又笑了,不答反问道,“不知道昌平君,还有昌文君觉得,古某可能会教扶苏公子什么呢?” 二人一看古寻的笑容,心里就发堵,根本不想接这个话茬,但是话头是他们挑起的,不接不行。 7017k 第六百零八章 学医有什么不好 “呵呵,方才国师提及曾托请墨家巨子六指黑侠代为向农家……说和,想来和墨家关系不错,难不成擅长的是墨家的非攻之学说?”昌平君率先试探着猜测道。 古寻至今并没有向外界表露过自己属于哪一家哪一派,他们俩也只好根据最近的情报信息瞎猜猜。 古寻当即摇了摇头,一摊手笑道,“昌平君真会开玩笑,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和非攻两个字搭边?” “呵呵……”昌平君回以僵笑,他当然知道不搭边,要不怎么说是瞎猜呢? 昌文君因为被古寻点名邀请了,也只好面上喜笑颜开,心里不情不愿的猜道: “听闻昨日国师特意奔驰上百里,前往道家总部太乙山拜会天宗山门,莫不是天宗有些渊源,擅长黄老之学?” 古寻又笑了,用同样的话回应道,“昌文君也很幽默啊,你看我和道法自然,无为自化这些字搭的上边吗?” 昌文君尴尬的笑笑,不再说话。 不过和熊启那个提出来的自己都不信的猜测不同,他的猜测并没有因为古寻的否定而被他直接视作错误的答案。 一来,古寻往日毫无忌讳的进行坑蒙拐骗等行径的表现,显得有些自我,这和杨朱学派有些类似。 二来,就目前对古寻实力的情报收集来看,对方内功修为高的离谱,也很符合道家高手的特点。 说不准对方就是比较特立独行一点,并且巧妙的作为掩护呢? 昌平君和自己弟弟对视一眼,同时闪过一抹异色,显然两人对此都是心照不宣的一致怀疑。 “这既不是墨,也不是道,我想是法家的可能应该不大……”昌平君接着话茬,轻笑一声继续说道,“难道是儒家?” “我记得国师曾经在韩都新郑待过,而且和儒家荀况先生的高徒韩国九公子韩非关系莫逆。” 古寻又摇了摇头,否定道,“我和韩非的关系不错,与儒家何干?” 这时候他也不卖关子了,很失望似的摇头叹气道,“两位猜测时的思维未免太过发散了,明明没必要的想那么远的,况且我才刚说过答案不久……” “嗯?” 刚说过答案?你刚才说过什…… 熊启兄弟俩隐隐猜到了古寻的答案,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是在逗他们吗? “我是大夫,医家的,教给扶苏公子的,自然是医术了。”古寻这时候无情的揭露了答案,虽然是他编造出来的假答案。 熊启硬扯出来一丝笑意,试图用玩笑一般的语气来让古寻证明刚才那只是个玩笑说道,“哈哈,国师才是真的会开玩笑,王上怎么可能找你教扶苏医术呢……” 古寻也很配合的露出笑意,“哈哈,陛下当然不会特意找我去教扶苏公子医术……” 昌文君赶忙点头附和道,“国师果真是幽默啊……” 兄弟俩人正要稍松一口气,到嘴边的浊气就被古寻的后面的话给噎回去了。 “事实上,陛下只是让我挂个老师的名头,并没有要求我教导扶苏公子任何事,只不过是扶苏公子本身觉得既然当了我的学生,就该跟我学点什么。” “而我会的东西实在不多,武功,还有医术,而我的武功不便随意外传,而且也不适合扶苏公子,所以他就选了医术,以后也能给陛下看看小病,尽尽孝心。” 古寻耸了耸肩,一副他也是没啥办法的样子。 熊启兄弟俩又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都没有作声。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兄弟俩最先想到的就是古寻所说的是否是真话。 也许……所谓学习医术只是托词,实际上是别的。 当然,二人倒没怎么往武功上怀疑,因为以他们对扶苏的了解,那孩子不可能主动要学武功,嬴政一向也对武学之事兴致缺缺,而且练武这种事早晚是瞒不住的,实力弱的时候可能别人看不出了,等武功初成之后,就显眼多了。 现在二人想不通的,或者说最近他们都没能想通的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管扶苏学哪家的学问,甚至就是学医也好,都没理由藏着掖着吧? 难不成……是在防备什么人? 这个猜想又让熊启心里一突突。 想到这里,熊启平复好心情,面色恢复正常,试探着问道,“竟然学医术吗……虽然有些不合适,不过一片孝心也难得,就是不知道王上那里是否允许呢?” “当然是允许的。”古寻干脆回道,“他并不阻止我教扶苏任何知识。” “这样啊……国师果然深得王上恩宠。”熊启和煦一笑,恢复了往日儒雅君子的形象,赞叹一声道。 “我听说最近扶苏每日都要抽出一两个时辰独自学习,想来就是学习医家典籍,不过既然此事王上允许,为何他还总是避开旁人,一个人暗自学习呢?” “这……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毕竟身为长公子的他并不应该学习医术,索性就避讳着点。”古寻随口扯了解释。 熊启装作信了的样子,微微颔首附和道,“这样也好。” “不过话说回来,启有些好奇,王上既不需要国师教导扶苏,为何又要特意选你为扶苏的老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陛下肯定别有深意,但是吧……”古寻耸了耸肩,“论对陛下的了解,我想还是昌平君更胜一筹吧。” “王上之意,我等臣子哪敢胡乱揣测?”熊启当即摇了摇头。 “倒也是。”古寻这时候一边点头表示认可,一边却又故意说道,“不过古某还是有个猜测的。” “哦,国师请讲?”熊启好奇问道。 “我想陛下可能只是想要让我能够名正言顺的随身保护扶苏公子吧。”古寻胡扯着,“毕竟我只擅长医术,以及武功。” “医术的话,虽然我不是太医院的人了,但找我治病肯定随时都可以,不需要特意为此做出安排,但是武功的话就不一样了。” “如果王上希望能借我的实力来保护公子,就必须给我另一个身份,毕竟我不可能以一个国师的身份随时待在公子身边。” 7017k 第六百零九章 学医救不了…… 手指摩挲着酒杯,熊启有些拿不准古寻这番话的可靠程度。 虽然他现在觉得古寻的话根本一个字都不能信,也不值得信,更不应该信,但是抛开古寻其人不谈,这番话分析的还是很合理的。 一个只会救人和打人的人成为了扶苏的老师,作用怕是也就这些了。 当然,熊启抛不开古寻,何况就算抛开古寻了,也还有嬴政在呢。 先前他和古寻说自己不了解嬴政显然是扯淡,他太了解自己这个表亲兼舅子了——嬴政一贯不喜欢以武犯禁的侠客,古寻的实力再强,对于嬴政而言最多也就是一把好用的,不可能以国师之礼相待,即使古寻可能救过他的命。 其中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隐情。 不过也不能由此就判断古寻的分析是错的,毕竟现实问题不是判断题,非错即对,嬴政有更深的用意不代表他就不能同时借此为扶苏罩上一层保护罩。 熊启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古寻对嬴政最重要的作用是什么,这个不用多说,他一直都在打探,目前也只是确定了和同样是最近开始被嬴政看重的阴阳家似乎有些关联。 还有就是,如果古寻老师的身份真的是为了保护扶苏的话,又是因为什么? 古寻的鬼扯让熊启很是伤神。 一切说来复杂,但是念头在熊启脑海中闪动也不过短短几息,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对古寻的话稍稍思索了一下,而后就露出笑容回道: “国师的推断有些道理,不过就是太过自谦了,王上怎么可能将你视作区区一介护卫,必然还有重用的。” 古寻抿嘴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突然顾左右而言他道: “话说,陛下至今都没有立后啊,不知道昌平君是否知道些内幕消息?” “这……”陡然的转折,让熊启一时没抹过来弯,愣了一下才回答道,“这立后之事,理应由太……” 熊启刚想说这是太后该操心的事,就想起来赵太后已经被嬴政扔冷宫里不管了,于是改口道,“理应由宗室和王上决断,我随时右相,却也不该多加过问的。” 古寻咂了一口酒,操着一副反派的语气感慨道,“话虽如此,但立后之事牵扯到储君之位,这可是国之大事,昌平君身为百官之首,得注意啊!” 熊启眼神晃了晃,用疑惑的目光隐晦的瞥了一眼古寻——这家伙突然扯到储君的事,难不成……还是有意和我联手谋划扶苏的将来的吗? 这么看来的话——熊启的思维又发散了——古寻刚才虽然一直在坑他,但是这不就是这家伙的个人风格么,也未必就是敌视自己,只是做事太过霸道自我了一点而已,联手……也不是不行,这就是他宴请古寻拉拢对方的本意。 事实证明,只要敢想,后果就不堪设想,熊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国师说的在理,我当然也关注过此事,不过宗室屡次提及立后之事,甚至太王太后她老人家也都试着劝过王上,可王上就是不应允,谁也没办法啊。”想岔了的熊启脸色不由更加红润了一些,显然心情好转了不少,不过也没有因此说出不该说的话,言语依然保守,不超出臣子的本分。 “呵呵……”古寻闻言却故作姿态的笑了笑,“这不就够了吗?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他志在天下,显然没有和山东六国王室中人结亲的意思,既然如此,这王后之位,就这么一直空下去好了。” “反正……这位子空着不是挺好的吗?” 只要没有王后,就不会有嫡子,而没有嫡子,扶苏这位和古寻熊启关系密切的长公子就是王储的最佳人选。 熊启心里很明白这个逻辑,除非王后是楚国的公主,否则对他而言就是没有王后最好。 同样,在他看来,身为扶苏老师的古寻,希望扶苏坐上储君之位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有一点不和谐的地方。 “国师,我记得你还兼着太子太傅一职吧?”熊启装出一副人老忘性大的样子突兀的问道。 身为太子太傅的古寻,无论储君是谁,似乎……都不会亏啊? 古寻瞥了他一眼,用同样没头没尾的话回应道,“扶苏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这孩子的纯真,他也愿意亲近我,就像昌平君先前说的一样,咱们两人以后,得多走动。” 熊启了然,或者说自以为了然。 没有太子的情况下,太子太傅不过是个空衔,随时可以被嬴政撤掉,况且就算真的成了太子的老师,又怎么能保证这个太子会和自己亲近呢? 相较之下,还是已经确定了师徒名分无可更改,并且关系已经拉近的扶苏更适合投资。 和吕不韦共事过的熊启,生意算盘打的也很不错。 “启深以为然。” ……………… 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一场闹剧终于落幕,结局可谓宾主尽欢。 昌平君昌文君兄弟二人虽然多了一大堆疑问,还落了个苦差事,但自问还是和古寻拉近了关系,打下了合作的基础。 古寻和焰灵姬就更不用说了,白得了便宜,还耍了猴,就俩字——开心! 就是焰灵姬有一处不满意——为了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一些,她憋笑的憋很吃力,脸都有些僵了。 拒绝了熊启安排马车送二人回去的建议,两人就像来时一样,溜达着朝家走,顺便打算在路上再寻摸点吃的垫垫肚子。 “掌柜的,你总是骗那家伙做什么?干扰他的想法吗?”路上,焰灵姬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知道古寻基本上全程都在跟熊启胡扯,但不知道为什么。 古寻侧首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我和他什么关系?” “呃……敌人。” “那我骗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古寻一翻白眼回道。 “所以,只是耍他玩?” “说不准会有些用,但意义不大,在咸阳,有嬴政压着,他终究翻不出来浪花。”古寻没把话说死,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好吧……”焰灵姬对此很轻松的接受了。 古寻最近最常干的事就是忽悠人,早已习惯。 7017k 第六百一十章 从来只见新人笑啊 接着,焰灵姬嬉笑着感慨道: “不过,倒是很少见掌柜的你愿意花费这么多心思应付无关紧要的……敌人呢?” 古寻忽悠人,一般不是为了套话,就是为了套钱,但是今天他陪熊启演了这么长一出戏,却既没有搜罗到有价值的情报,也没有坑到多少小钱钱。 “他……他还是很有价值的。”古寻笑着回答了一句让焰灵姬不明所以的话。 焰灵姬虽然迷惑,古寻不止一次这么说了,但见对方还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懒得自讨没趣的多问。 另一边,相府之中,熊启兄弟俩也聊天。 昌文君熊颠一脸忧色的对自己的哥哥说道: “兄长,古寻此人……我觉得不足信啊!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还是头随时可能发疯的疯虎。” 后半句才是关键,熊颠不是个没胆识的人,只是与虎谋皮的话,固然危险,但值得一试,可古寻这种跟你不论套的人,就太过于危险了。 熊启双目失焦的看着前方,手指无意识的点动,“我知道,但是……我觉得值得。” “嬴政这段时间暗中做了太多的动作,我们仍未弄清楚他的目的,莫明被被他倚重的古寻,无疑是最佳的突破口。” 其实阴阳家比古寻适合,因为阴阳家和楚国之间有些不清不楚,但是熊启不敢冒险,也不愿冒险。 他和楚国的暗中联系,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甚至于楚王和绝大多数宗室之人都不知道,阴阳家自然也不例外,如果他试着从阴阳家那边探查,有可能露出破绽。 他信不过阴阳家。 熊颠这时候迟疑着猜测道,“兄长,嬴政的动作和阴阳家脱不了干系,那应该和苍龙七宿有关吧?” “照理说是这样,可惜……” 说到这,熊启忍不住眉头一皱,语气有些恨恨之意。 苍龙七宿的事,楚国了解的最深的那个人叫做黄歇,而他已经死了,还是暴毙,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熊启一想到这一茬就来气,本来黄歇已经打算把苍龙七宿的事尽数告知给他,让他来继续保守这个秘密,可惜还没来得及去办,人就被李园给杀了。 猪队友啊! 而且就熊启所知,春申君之死似乎背后也有阴阳家的影子,这让他更信不过那群整天神神叨叨的术士了。 春申君的死,也让熊启失去了在楚国最重要的联系人,而新继任的楚王,还有那个坑比李园,他都不怎么信得过,索性就断掉了大部分联系,正好可以瞒过心思敏锐的嬴政。 熊颠也知道这茬事,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熊启好,只能岔开话题,“可苍龙七宿的事……我记得兄长你不是说过吗,苍龙七宿对于七国王室的吸引力并不大吗?所以各国王室很少过多的关注相关的事,阴阳家也是因此,多年来都不曾试图借助诸侯国的力量追寻苍龙七宿。” 熊启闻言脑子里的想法也确实被转移走了,不再多想猪队友的事,微叹一口气说道: “是这样没错,不过这是春申君生前无意中和我提起的,并没有细说内情,个中缘由我也不知道。” “也许……也许阴阳家发现了什么关键点,导致嬴政对苍龙七宿感兴趣了,或者是……苍龙七宿对秦国有足够的价值了。” 分析到这,熊启忍不住又有些浮躁——春申君要是没死就好了啊…… “这样的话,古寻那里……”熊颠有些默然。 如果真的事关重大,那确实要忽略掉古寻的危险,不计代价的想办法从对方身上查明真相了。 熊启摆了摆手,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兄弟,“也不用太过担心,看古寻的样子,应该是对扶苏的未来有些想法,看在这一重关系的份上,他想必不会胡来……至少不会过分。” 说到最后,熊启语气忍不住微微迟疑,然后改了个口。 “希望如此吧……”对于熊启的说法,熊颠也一样信心不足,语气讪讪的呢喃回应道。 “那兄长,农家那边……我们怎么处理?” 熊启脸色一黑,两眼忍不住闭上,又马上睁开——一合眼他就回想起了之前古寻的嘴脸,心里那个气啊!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筹钱吧。” 熊启别无选择,农家不仅和他目前的布局息息相关,而且还是他用来以防万一的后手布置里不可或缺的一环,花多少钱都得撑住啊。 “呃……筹多少?”熊颠脸色也垮了下来,语气滞涩的问道。 熊启没有多纠结,摆手说了一个数,“八万金吧,不能少于这个数。” 古寻之前那句玩笑话虽然吧熊启气了个半死,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十万八万不嫌少,换言之,再少他就嫌少了。 好在同时还无形的附带了一条好消息——古寻只说了价钱要变,没有强硬的要求农家提前还钱,期限仍旧是三个月。 接着熊启叮嘱了一句,“记住,一定不能让旁人察觉到。” 熊颠点了点头,“我明白。” 不用熊启说,他也知道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们兄弟俩在筹集大量的现金,唯一的问题是,八万金……想要在三个月的时间里筹集到这笔钱已经殊为不易了,还想瞒过所有人……这可真是个苦差事。 ……………… “怎么样,你要再吃点吗?”古寻站在酒楼门口附近,侧目看向招牌,随口问了焰灵姬一句。 焰灵姬犹豫了一下——古寻虽然没吃饱,但是她倒吃了个七七八八,没必要再吃一顿了。 正纠结着是否等古寻吃完再一起回去,她就瞥见了一个幽蓝色的身影,脸色顿时从犹豫变为了戏谑,眼神中的玩味简直都要溢出来了,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古寻同样也看见了那个身影,一摸焰灵姬的头,“你先回去吧。” 焰灵姬闻言脸色一黑,面色不善的看向古寻,冷笑着讥讽道,“掌柜的还真是喜新厌旧啊,见了新人就迫不及待撵我走。” 古寻斜眼瞅了她一眼——这跟新旧有个毛的关系,你就是想看热闹。 “要么现在走人,要么明天我自己去见燕丹,挑一个吧。”古寻不多废话,抛了个选择题给她。 焰灵姬抿了抿嘴,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7017k 第六百一十一章 大房子 “你想吃点什么?” 酒楼二楼的单间里,古寻和焱妃二人相对而坐,酒楼伙计则站在旁边等着客人点菜。 焱妃摇了摇头,“妾身已经吃过了。” 古寻挑了挑眉,没有强行客气,扭头吩咐了一句老样子。 估计他不是第一次来,伙计很熟络的应声下去了,屋内就只剩下了孤男寡女。 古寻看着焱妃明黄色的广袖,端起茶杯笑问道,“怎么,今天特意找我一趟,是害怕我明天打死燕丹吗?” 焱妃恬淡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古寻的话而有所变化,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是东皇大人让我来的。” “嗯……”古寻身体微微后靠,“他几个意思呢?” “他希望你,不要做任何出格的行为。”焱妃加重语气回应道。 “呵!”这话把古寻逗笑了,讥讽道,“东皇太一嫌命长了?” 焱妃透亮的灰褐色眼眸定定的望着一脸不屑的古寻,补充道,“这是东皇大人的意思,同样也会是秦王的意思。” 古寻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不然的话我就不是在这讥笑他,而是直接去你们总部把他头拧下来了。” 焱妃心绪复杂的看着古寻,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看来你知道的更多了。” 古寻一耸肩,理所当然的说道,“肯定比你这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知道的多了。” 焱妃没有因为被视为棋子而恼怒,这一点她最近已经明白了,心中的不满也早就压至心底,“世事如棋,众生皆是棋子,妾身如此,旁人亦如此。” 古寻对此只是不屑的一撇嘴,却也无意和她争论哲学,转而说道,“燕丹的事,你可以让东皇太一暂时放宽心,我不会动他,也没兴趣动他。” “而且我早就说过了,选择权在你,我是不会主动帮你做选择的……破坏掉其余选项也一样。” “……”焱妃一时默然,良久后才回话道,“东皇大人的计划,妾身无权更改。” “不,你当然有权。”古寻当即否定了焱妃的说法,再次强调道,“我说了,选择权在你,我不会干涉,更不会让别人干涉。” “可纵然是你,不也一样要受到秦王的掣肘吗?”焱妃反驳道,“还是说你有别的办法?” 古寻摇了摇头,“嬴政的长生梦,我确实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 古寻打断了焱妃的话,“但是,我从来也没受到过嬴政的掣肘。” “嬴政对我而言很重要,但也只是如此,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可以对他退避三舍,但有些事,我是不会退让的。” “可……”焱妃尤不安心,仍然想要再劝古寻,却再次被打断。 “好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你先顾好自己吧。” “……”屡次被打断,焱妃也知道劝不动,索性不劝了,起身说道,“那妾身就告辞了。” 古寻摆了摆手,“别急,我问你件事。” 焱妃停下步子,看向古寻,等待他的下文。 “昔日卫国大将军公孙羽的孙女,公孙丽姬也是你们阴阳家的目标吧?” 焱妃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月神早已经告诉了嬴政,古寻会知道也很正常。 “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古寻接着问出了真正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有查到py公孙家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关于其祖上血缘也是毫无头绪。 焱妃眉头一蹙,摇了摇头,“妾身也不知道,东皇掌教并未提及过,但想来肯定和其血脉有关。” 古寻沉吟一下,继续问道,“阴阳家内部的资料典籍会不会有些记载?” “也许有,不过希望不大,妾身的印象中并未看到过有关的内容记载。”焱妃回想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不算好消息的答复。 她自幼长于阴阳家,门中典籍资料阅览过不少,连她都毫无印象,恐怕难有收获,尤其是现在……她已经被东皇太一所猜忌了,想查到关键的资料,几率太低。 “试试吧。”古寻吐了口气,还是决定让她查一查,反正就算被东皇太一发现了也无所谓。 焱妃没有犹豫拒绝,点了点头应下了,“好。” 说完,就离开了。 这一次古寻没有再拦着,双目出神的看着桌案上的茶杯。 焱妃的事,他原本还挺头疼,不过后来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 他嘴上讲的很好听,一切都由焱妃自己来选,不过真到了那时候,究竟如何,还不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翻脸不认,从来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反正……又没人能阻止他。 ……………… 当天下午,古寻的新宅邸,也就是国师府。 他先前听别人跟他说这间府邸的位置时就一直觉得有些熟悉,这次亲临实地了才发现,可不熟悉吗。 这里原本是吕不韦的相国府。 吕不韦被撵回河南封地之后,嬴政废黜了相国一职,这座相国府自然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干脆直接被他拿来改造成国师府,给古寻住了。 不过他倒不是随便拿旧宅子敷衍古寻——虽然吕不韦这府邸本来也不差,整座府邸基本完全翻修了一遍,几乎所有建筑都是推翻了新建的,面积也扩大了不少。 整座府邸,坐北朝南,前后五进院子,两侧还各有东西跨院,合计七个大院子,大大小小的房间加起来几十近百间,古寻走在里面感觉跟走迷宫似的。 就感觉又来到了翡翠虎的揽秀山庄,不特意去记路的话,根本走不出来。 古寻此时就站在最中央的核心主院的堂前空地上,在他旁边的则是一身黑色戎装的章邯,以及一黑一白两只鸟。 “章邯,参见国师大人。”章邯是刚刚被古寻叫来这里的,暂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挂名上司找他什么事。 古寻没急着说正题,而是胳膊一甩,绕着院子指了一圈,皱着眉头问道,“章邯啊,你说这么多房间,我得找多少仆役才能收拾的过来啊?” “呃……”章邯如今也明白自己这个上司的不着调,苦笑着回应道,“这个末将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怎么也要几十个人吧。” 第六百一十二章 知道太多是好事吗 古寻这座新府邸需要多少仆役章邯不清楚,反正他的房子一个人就收拾过来了,不需要仆从下人。 以前他倒是有仆人,毕竟大小是个军官,也算半个贵族阶级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做,但那时候他人总在军营,很少回家,后来升迁至影密卫后,回家的次数多了,但是出于工作性质考量不方便在家里留太多外人,就全部驱散了。 古寻听了章邯的话,不由轻叹一口气,“这么多人啊……我全家老小加起来才不过……” 话说半句古寻卡了一下,似是在计算人丁,最后也没说准数,改口为,“也不超过十个人,结果家里竟然要住几倍数量以上的外人!” 章邯闻言只能呵呵一笑,但凡是位高权重,有钱有势的,谁家的不是这样呢?仆人肯定比主人多啊! 古寻想了想,一挥手道,“算了,不管了,反正我住不了几间,两侧跨院以及后边三出院落,就扔那不管了,这样就不需要太多人了。” 章邯听了之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就这件和他本职工作无关的事发表了一下意见,“国师大人,这样的话,一旦有客来访,您这人手恐怕不够用啊。” 古寻浑不在意的回道,“有什么不够用的,见客人有我不就够了,要下人干什么?” “可这迎来送往,以及请宴饮酒之类的事情,您就不能亲历亲为了啊……”章邯无奈的提醒道。 古寻现在可是一国重臣,以后人情往来必不可少,这都需要下人来办,而且还不是随便什么下人都行的。 对此,古寻却只是冷笑一声,“迎来送往,一切自便,至于宴席……我为什么要请别人吃饭?” “啊这……”章邯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勉强劝道,“大人,您迟早要正式介入我大秦的朝堂之内,这官场上的往来,酒宴可少不了啊。” “那也是别人请我,而不是我请别人。”古寻理所当然的回道,顺便还举了个例子。 “你告诉我,如今朝堂上百官之首是谁?” “……自然是右相昌平君大人。”章邯无奈的回答道,他有些猜到古寻会说什么了。 “上午他宴请我的事你知道吧?”古寻再问。 章邯点点头,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身为百官之首的他,都得请我吃饭,还有什么人值得我请呢?”古寻最后以一个反问收尾。 章邯无话可说,唯有点头认服。 你按这个逻辑来算,那是不需要请别人。 墨鸦和白凤两人站的再稍远一些,听着古寻和章邯的对话,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 有点想笑,但觉得当着章邯的面不太好,还是憋住了。 古寻说完这套无懈可击的逻辑之后,话题突然一转,换到了章邯的本职工作上了。 “说回来,你既然知道我和熊启在他府上饮宴,那你有探查到我们俩都聊了什么吗?” “这……”章邯低下了脑袋,有些拿不准古寻问这个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先如实回答道,“末将并未安排人手探查此事。” “昌平君的府邸,并不在影密卫关注的范畴之内。” “况且……影密卫也很难潜入进昌平君的府邸,至于监视国师大人您就更不可能了。” 古寻双眼随意的打量着院中的景象,摆了摆手安抚章邯道,“不用担心,我不是在试探你。”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关注一些昌平君这些朝中重臣的动向,就像我和他的私下会面,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暗中密谋着对陛下不利呢?” “呵呵呵……”章邯僵笑了几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 有这么光明正大说自己可能谋害王上的吗…… 古寻一扫章邯的表情也就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了,补充了一句,“只是举个例子而已,我是希望你明白,影密卫需要更多的表现,以及该怎么表现。” 章邯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明白了古寻的意思,却无法接这个话头。 用密卫组织来监视百官动向这种事,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是很稀罕的,确切的说是还没有哪个君王这么干,即使是罗网,主要也是用来对外,而不是对内。 反倒是诸如姬无夜这种权臣可能这么做,方便排除异己,打击政敌。 主要原因在于如今的君臣关系和后世唐宋明等朝代不一样,尤其是天下都还没统一,现在搞锦衣卫这种东西,其实于国百害而无一利。 章邯也许因为尚且年轻而有些不成熟,但业务能力没的说,他一听就知道,如此行径固然可以巩固君权,但很容易造成君臣离心离德。 这种一不小心会要命的大事,他可不敢乱来。 古寻也知道章邯的顾虑,他本意也不是撺掇对方把影密卫建设成锦衣卫,只是想让他去盯着点熊启——虽然现在还不是杀猪的时候,但也不妨先预热预热,上点眼药玩玩。 “呵呵,你不用多想,这事我就是一说,你回头可以去请示陛下,看他的意思办就好。” 章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古寻又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要胡来呢。 “末将知道了。” 古寻看着轻松了的章邯,复又强调道,“不过熊启那里你还是多关注关注吧。” “啊?”章邯也是疑惑一声,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挂名上司似乎只是要针对右相大人,也没推辞,应声答道,“末将明白。” 当然,他应的是快,但没打算直接就去办,这事他同样要先请示嬴政。 古寻不用想也知道章邯肯定要先告诉嬴政,不过无所谓,眼药本来就得上到嬴政那,以如今影密卫的实力,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光盯着熊启也未必能查到什么,更遑论章邯根本没人手分到这上面。 “说回上午的酒宴,你想不想知道我和熊启聊了什么?”坑熊启的事完了,古寻又笑眯眯的诱惑章邯道。 章邯看着古寻那令人不安的笑容,犹豫了一下,咬牙回道,“末将觉得,这是大人您和昌平君的私事,末将就不……” 第六百一十三章 什么叫癞蛤蟆上脚背 章邯‘不打听’这三个字还没说完,话就被古寻打断了。 “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古寻大手一挥,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章邯试图挣扎一下,“不是,末将……”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会好奇也很正常。”古寻权当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说自话道。 “……”章邯选择放弃了,认命般的两眼一塌,安心听讲。 古寻见此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说下去,“我们就是聊了些以权谋私的事情,让他帮我公报个私仇,顺便再谈了谈扶苏公子的将来。” “你想必也清楚,我和熊启都跟扶苏公子关系不一般,他的将来,对我们很重要。” “呵呵……大人真是爱玩笑啊……”章邯脸色更垮了,简直如丧考妣,他知道古寻不会说好事,但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么……刺激的内容。 这种事根本不是他这个萌新该听的! 章邯没办法,只能苦笑着装傻充愣,试图含糊过去。 古寻转过脸正冲着章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露出一副爹死娘改嫁的表情,再严重的问题,都是我和熊启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你倒是别告诉我啊! 古寻不管章邯的心理活动,接着说道,“你名义上不过是挂靠在……” 说到这古寻卡了一下,问道,“话说你官职现在挂在哪的?卫尉名下的吗?” 章邯想要在官面上活动,必须有个正经官职在身,他的军职是没用的,嬴政虽然成立了影密卫,却没有特别再设一个统领影密卫的官职——本身就是要隐秘的存在,摆到明面上像什么话。 就像罗网现在归赵高管,可秦国从没有和罗网相关的官职,赵高的正经身份是中车府令。 “……”对于上司连他的官职都不了解这种小事,章邯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简单的回答道,“大人,末将现在名义上属于……呃,少府名下。” “少府?”古寻迷惑的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把你划到管钱的那群人里?” 章邯解释道,“因为少府人多。” 少府令负责管理王室私财,收入和开销都要通过少府完成,当然这个私财的范围比较大,所以……理所当然的,少府令麾下的人手也就格外的多了。 “……呃,人多确实有利于你隐藏自身。”古寻不解的反问道,“可你天天穿着戎装,和少府的人也不匹配啊。” “……末将一般不会被人看见。”章邯犹豫了一下,道出了事实。 也就是见古寻这个上官,否则他很少会在旁人面前露面,自然也谈不上暴露一说。 哪怕是向嬴政汇报工作,一般都是在私下里,在场的人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三个人。 “行吧行吧。”古寻嘟囔着摆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说回正题。” “你名义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府属官,有什么好担心,听到什么,就上报什么好了。” “……是。”章邯躬身应道。 他现在很确定,古寻绝对是在拉着昌平君同归于尽,当然,他既然敢这么做,估计是有把握倒霉的只有昌平君,或者……至少昌平君的损失会比他大。 甚至于古寻说的话是真是假章邯现在都不确定,说不准他就是胡编了一套容易触怒王上的说辞,然后拿他这个影密卫的实际头子当传话的工具人。 章邯并不知道王上听了自己上报的内容后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事就像黄泥巴糊裤裆,说什么都会对昌平君在王上那边的印象造成影响,无非是多少的问题。 他现在很好奇,为什么自己这个上官不惜自损也要去针对昌平君呢?二人貌似没传出有什么龃龉,甚至在今天这场会面之前,两人都没正式见过面。 这就是权力斗争吗? 章邯心里不由想到,这斗争着实有点脏啊…… 好在就像古寻说的,这不是他一个挂在少府名下,一年俸禄连二百石都没有的小萌新该操心的事,一切如实上报给大王才是他该干的事。 希望不会被大佬争斗的余波给波及到……章邯只能如此期盼着。 ……………… 章邯离开后,墨鸦白凤二人并没有跟着走,而是留了下来,并顺势顶替了章邯的站位,凑到了古寻近前。 “怎么样,这两天有干什么正事吗?”古寻就近找了个能坐的石椅坐下,看着自己两个最早的部下,也是目前为止唯三……算上玄翦的话是四个……手下之二。 之前嬴政将影密卫的统领一职(虚职,代指影密卫的管理者,并非实际存在的官职)暂时交给他,而章邯向他哭穷说人手不够后,他就直接把墨鸦白凤派过去了。 虽然章邯平日藏得比较深,但是他们俩在知道名字,以及部分身份信息的情况下要是还找不着人,那也就没必要派过去丢人了。 白凤依旧是那个酷酷的高冷少年,寡言少语,还是墨鸦出头回话道: “先生,这两日我和白凤主要就是在帮那位章邯将军在咸阳和齐王所在位置之间传递消息,至于其他的……他暂时估计是没有交给我们的意思。” 古寻升职为国师后,墨鸦对古寻的称谓在外人面前都会改作大人或国师,但在私下一般还是称先生。 古寻这会儿身体向后一靠,左腿翘到右腿上,眯缝着眼睛嘀咕道,“这样啊……看来他还有些犹疑。” 墨鸦适时出声问道,“大人,这影密卫之事,我等该如何应对?” 古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秦王为什么要把这样一支隐秘部队,交到我手上?” “这……”墨鸦试着猜测道,“是想要借大人您的手来制衡罗网吗?虽然罗网已经整治过,但毕竟有前科在身,肯定会被防备。” 墨鸦知道的事情不少,但还不够多,至少嬴政,古寻,阴阳家三方之间真正核心的关联他不清楚,眼下也只有往罗网上猜。 “制衡罗网……影密卫的存在显然有这个作用在,但是……”古寻摇了摇头,“这不需要我来。” “那……请恕属下愚钝。”墨鸦见古寻否定自己的说法,只能苦笑回道。 7017k 第六百一十四章 将来的事 古寻闻言哈哈一笑,“不是你愚钝,事实上,我也不清楚嬴政到底想做什么,毕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呢?” “不过如果将嬴政所有针对我做下的安排全部联系到一起,倒是勉强可以指向同一个稍微具体的目标。” 墨鸦眉头微微皱起,顺着古寻的话思索了下去—— 秦王针对先生做的安排似乎不多,最近安排过来的影密卫,之前的国师一职,还有太子太傅这个虚衔……对了,还有公子扶苏的老师。 “扶苏公子?”墨鸦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出了四个字。 古寻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迟疑着又摇了摇,“或许应该说是……储君。” 接着分析道,“国师一职,是为了借我针对阴阳家,这没什么可多说的,但太子太傅,还有成为扶苏的老师,以及交给我一支秘密部队这些事,都不像是针对眼下做出的布置,恐怕要到到更久远的将来。” “先生的意思是……”墨鸦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按照古寻的意思,难不成这秦王是要早早的就准备好托孤之事? 完全不现实啊,秦王才不过二十来岁,尚算年轻,这种事等到四五十再去考虑才合适吧? 古寻大概也想到了墨鸦的想法,摆了摆手否定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嬴政究竟想做什么,还不好说,现在的安排,和未来的结果是两茬事,甚至于他自己可能都还不清楚将来事态究竟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可是……”墨鸦犹豫着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照先生方才的分析,秦王确实可能在……布置后手啊。” 这次古寻没有再出言否定,只是轻笑着叹了口气,“呵呵,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只能说……人,可真是太复杂了。” 在古寻看来,嬴政的安排更大概率是为了促成未来某些事的成功,因为他不认为嬴政会早早的为失败做准备,尤其是为他梦寐以求的长生的失败做准备。 可如果真是为了后者的话,那可就太有意思了——心中清楚长生的遥不可及,在真的彻底绝望前却又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吗…… 古寻仍旧不能理解,但也无意干涉别人的选择。 “影密卫的事,你们两个上点心,不管嬴政的想法如何,影密卫将来对我都是有用处的。” “属下明白。”墨鸦白凤齐齐应声。 紧接着墨鸦试探着问道,“不过,先生,章邯那里……” 古寻沉吟了一下,“章邯的话,他下次去见嬴政,大概率就会顺便提及你们俩,到时候他的态度应该会变化的。” 章邯向古寻要人手,既不会将古寻的人当作自己手下一般使唤,但同样也不会立刻就将之视为心腹。 正常情况下,他不会拿这种小事去特意请示嬴政,所以要自己慢慢试探,不过古寻眼下恰好给了他一个合适的机会,顺嘴提一句想来还是敢的。 至于嬴政会是什么反应……那不重要,无论他是什么态度,对古寻来说都有收获。 ……………… 阴阳家,神都九宫,观星殿。 东皇太一穿着他永远不变,甚至连个褶皱都不会产生的宽大黑袍,宛如石像一般静静的矗立在观星殿最深处的圆台之上。 在他面前不远的,正是刚和古寻见过面没多久的焱妃。 “东皇大人。”焱妃微微欠身一礼,清冽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东皇太一面罩之后的脑袋微微晃动,什么都看不见的脸面对着焱妃,等她汇报古寻那边的情况。 “古寻已经承诺,不会干扰计划。”焱妃将古寻的话稍稍做了些曲解后汇报给东皇太一。 这个答复让东皇太一稍稍有些放心——不是因为燕丹明天不会出事了,而是因为这个回答这让他确定嬴政对于古寻还是有足够的约束作用的。 古寻那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的命数,打乱了他之前所作下的一切布置,任何人一旦和古寻有所纠缠,那么他所对应的命星就会被同化为一片漆黑,再之后……有些人会恢复正常,而有些人,则彻底成为‘黑户’,再无法被占星术所窥探,就比如说……韩非。 原本应该死在咸阳的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结果了。 这让东皇太一只能时刻注意古寻的动向,做好修补计划的准备。 “既然如此,那么你便下去吧。”心里稍微松快了一些的东皇太一不多说废话,直接撵人。 焱妃眼眸几度闪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要静静离去。 不过东皇太一这时候却又突然提醒道,“东君……记住你的身份,尽快完成任务。” 焱妃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简单的应了一声,“是。” 旋即拖着裙摆离开了星空一般的观星殿。 返回日宗大殿的路上,焱妃碰见了月神,大概不是巧合,而是对方在等她。 一道幽蓝披金的身影,一道海蓝泛青的身影,在狭窄的廊道之中相遇。 焱妃无意搭理自己这个自小长在一起的妹妹,迈步直接走了过去,不过月神却出口说道: “你变了许多。” 焱妃闻声停下脚步,姐妹二人相背而立。 “哦,我哪里变了?” 月神没有回答,接着自己方才的话继续说道,“那位国师大人……似乎没什么能吸引到你的?难不成只是因为他足够强大?” 一提及古寻,焱妃本来还算平静的内心又一次泛起波澜,语气变得有些起伏,“这与你无关!” “即使在羲和殿静修这么多天,你还是没有踏入易魂法之境,东君大人,我觉得你该反思一番了。”月神依旧不理会焱妃的话,自顾自的说着。 焱妃此时心绪稍静,略带讽意的反问一句道,“那又如何,还是说……你已经踏入易魂之境了?” 月神脸色总算变化了一点,变得那难看了一些。 焱妃的天赋确实要稍强她一头,尽管她近几月有些心不在焉而没能踏入阴阳术的第五层易魂法之境。 可月神也没能实现反超,一样暂时卡在占星律这一层。 焱妃一挑明这一茬,心高气傲的月神自然不高兴了。 更让月神生气的是,她今天不是来找茬的,而是抱着好意来的——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7017k 第六百一十五章 算素材复用吗 “我没兴趣和你继续这种幼稚的争吵。”月神冷哼一声,幽声提醒道。“东君大人,我只是不希望你走上歧路。” “是吗?”焱妃背对着月神,轻声呢喃了一句,旋即提高音量回应道,“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管好自己吧。” 月神闻言忍不住转过来身,看着焱妃的背影冷声质问道,“我好的很,现在有问题的是你,难道真的要感情用事?这不像你,不像……我一直以来认识的东君。” 焱妃默然片刻,随后抬步离开,边走边说道,“呵呵,会和我说这些话,月神你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 “我只是不希望计划被破坏,这不仅对东皇大人来说很重要,对我们所有人都一样。”月神嘴硬的为自己辩驳道。 焱妃轻笑一声,对于月神的说辞不置可否,只是最后回了一句,“也许吧,也许你和从前比没什么不一样……我也是如此。” ……………… 当晚,章台宫,嬴政的书房内室之中。 章邯毕恭毕敬的半跪在地,在他上首坐着,接受他跪礼的毫无疑问就是嬴政。 就在方才,章邯将白天古寻和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嬴政,此时正在等待嬴政的指示。 而嬴政,一个人坐在书案之后,赵高阴柔的身影并未随侍左右,不过暗处属于盖聂的那道气息仍守在一旁。 “熊启……”嬴政眼神几番闪动,最后嘴角微微翘起一丝笑意,“国师倒是坦诚啊。” “王上,这件事末将该如何……”章邯垂着脑袋,肃声请示道。 嬴政不以为意的一挥手,“如今国师是你的上官,他既然让你看着点昌平君,那你照做便是,分润一部分人手去处理。” “……末将明白了。”章邯也不知道古寻这波拉人下水究竟拉动了,还是没拉动,感觉大王有些反应,但又有点过于平淡呢…… 白天的自爆卡车就这两句算完了,而章邯果如古寻预料之中的多问了一句,“还有一件事末将想请王上指示,关于国师手下的墨鸦白凤二人,末将该如何对待?” 嬴政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回答道,“寡人说过了,国师现在是你的上官,该怎么做不需要寡人来提醒你吧?” “……是末将失职了,请王上恕罪。”章邯听完立刻自己请罪。 嬴政冷漠的双眼从半跪着的章邯身上扫过,不再赘言此事,只是提醒道,“注意齐王建的情况,希望你不要让寡人失望。” “末将定不负王恩。”章邯震声表决心道。 “嗯……”嬴政微微颔首,轻哼了一声。 章邯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主儿,知道自己该走人了,当即起身一礼,“末将告退了。” 说完,亦步亦趋的退出了书房内室。 章邯离开后,嬴政浏览着桌案上的竹简,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道,“盖先生怎么看?” 人没有现身,不过盖聂那辨识度极高,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却从空处传来,“昌平君为人善厚,素有贤名,朝政打理的亦是一丝不苟,风评极佳,从各方面看来都并无问题。” “所以盖先生的看法是?”嬴政手上批阅奏折的动作不停,语气平淡的又问道。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盖聂语调不变的匀速回答道,“王上想必自有定论了。” “呵!”嬴政轻笑一声,“秦之法度,自有定论,这与寡人无关。” 他确实不怎么相信昌平君这个楚国公子会一心向着秦国,即使有正面先例存在,但是推己及人,他自问做不到这种程度,所以也不相信别人。 不过昌平君的表现全都合乎法度,即使他是秦王,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感觉而去针对一国之相。 于国无利。 ……………… 次日,古寻带着焰灵姬,如约的来到了燕丹的府邸。 作为一个质子,燕丹的待遇当然不可能和身为右相的昌平君比,他的府邸只不过是寻常宅院,大小规模和古寻医馆那间宅子不相上下。 要说起来,他毕竟是燕国太子,嬴政给他这份待遇,称不上多坏,但也没有优待。 可以说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 现在,这个鸡……啊不是,是燕丹,他自然是不能像昌平君一样自持身份,派一个管事来接待古寻,而是亲自来到门口迎接。 古寻也得以第一时间的和这位之前错过了的燕太子丹见面了,大致上和古寻脑子里为数不多的有关燕丹的印象相符合. 一绺长长的刘海遮住左眼,头戴高冠,一身明黄色为主调的华服,具体长相……感觉和伏念就差不多,天生给人一副古板正直的印象,就是现在还比较年轻,胡子没蓄起来,差了点味道。 而古寻对燕丹的印象,谈不上多坏,就是不太喜欢,单纯的觉得找朋友不能找这样的。 野心……或者说好听点叫事业心,反正就是这么个东西,太重了,一心只顾着自己眼中的大业,基本上完全符合了抛妻弃子的标准,是个渣男。 至于再多的也就没了,他当年看动漫的时候不喜欢想太多阴谋论的东西,对于六指黑侠的死,焱妃的身份什么的都是按照动漫没说,就当不存在的态度处理。 眼下,古寻对燕丹的感觉还要再好一点,因为他现在是把对方当作一个工具了,一个……用来扭转焱妃观念的合用的好工具。 有用的东西自然要温柔以待。 燕丹看见古寻身边的焰灵姬就不像昨天的熊启二人一样有些错愕了,毕竟有了前车之鉴,心里已有准备。 “燕丹,见过国师大人了。”古寻到达以后,燕丹率先拱手作揖招呼道。 古寻脸上也挂着莫明的笑意,点点头回礼道,“太子丹殿下,不用这么客气。” 燕丹露出恰到好处的和煦微笑,声音淳厚平静的说道,“丹此前听闻国师游历山东六国时曾经过过蓟都,可惜恰好我赶赴咸阳,错过了和国师的见面,倍感可惜。” “前几日听说国师返回咸阳了,想着现在结识也不晚,就做出了邀请,希望没有耽误国师的正事。” 7017k 第六百一十六章 找队友的合理思路 古寻摆摆手,“国师嘛,一个虚名罢了,没什么事,我挺闲的……至少齐王抵达咸阳前是这样,赴个约还是没问题的。” “国师太过自谦了。”燕丹摇头失笑道,“丹还是要谢过国师赏脸受邀。” “不多说了,请入内吧。” 古寻点点头,跟着燕丹走进了他的府邸。 一个普通的三进院子没什么好说的,入正门,穿过前庭就到了接待客人的宴客厅。 同样是宴客厅,和昌平君家相比,布局大致上吻合,不过面积就要小得多了,客席统共也不过六桌而已,一般接待少量客人没问题,大宴宾客就没戏了。 好在无伤大雅,燕丹一个质子,在咸阳搞大宴宾客这种事本就不合适,太扎眼了。 “寒舍简陋,和昌平君家中恐怕不能相提并论,还望国师不要介意。”燕丹自己心里也有数,上来先自嘲了一句。 古寻照旧拉着焰灵姬坐好,不以为意的回道,“没什么区别,反正一张桌子都是这么大。” 焰灵姬的表现则让燕丹有些迷惑——眼神一直乱飘,一会儿放在古寻身上,一会儿挪到他身上,还流露出一股……好像是等着看戏的戏谑意味?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当作没看见,总不能让客人别乱瞄了。 “国师说的在理,丹受教了。”燕丹一副认真的样子,遥遥一拱手礼道。 接下来,就是昨天酒宴的复刻,还是上菜,吃菜,喝酒,撤席这么一套流程,就是燕丹家里排场没熊启那边大,至于饭菜的味道,也还凑活,古寻觉得可以接受。 吃饱喝足以后,自然就是聊天叙话的环节,燕丹既然找古寻来,自然也是有话题可聊的。 而起始的话题,则是……蓟城之事。 “我此前匆匆离国,而咸阳远距蓟都千里之外,消息流传的很慢,有些事我不太清楚,想问问国师是否有所了解,不知是否方便解惑?”燕丹一副虚心求教的神色。 古寻反问一句,“燕丹殿下想问什么?你叔父雁春君的死吗?” 燕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王叔的死我已知晓了。不过也算是和它相关吧。” “我想知道……雪女姑娘如何了?” “嚯!”古寻轻笑一声,语气玩味的问道,“看来燕丹殿下知道的不少啊。” “此事……说来惭愧。”燕丹摆出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轻叹一声说道,“王叔一贯对我名下妃雪阁的头牌舞姬,雪女姑娘垂涎三尺,往日有我在其中斡旋还能拦得住他,可我一离开蓟都……我料定他会迫不及待的对妃雪阁下手。” “可惜,秦国使臣到访后,我只得匆匆离国,根本来不及安排妃雪阁的事,也只能放任事态肆意发展。” “这么说来,雁春君的死,想必早就在燕丹殿下的意料之中了?” 燕丹很坦诚的一点头,“差不多吧。” “雪女姑娘的性子我还算了解,知道她必然会做出宁折不弯的刚烈之举,届时……王叔和她,至少要死一个的。” “那燕丹殿下现在问雪女姑娘的事,是想找到她,然后……抓住她?”古寻饶有兴致的接着问道。 燕丹摇了摇头,否定了古寻的猜测,“并不是。” 接着露出一副为难之色,犹犹豫豫的继续说道,“说来不怕国师讥笑,在我看来,王叔之死,是他咎由自取,况且此事对我,对燕国都是一件好事,我并没有理由对造成了这一局面的雪女姑娘下手。” “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出事,毕竟这种局面的发生,既有我处事不周的缘故在,同样也在于我不自觉的刻意顺势为之,反倒是雪女姑娘,属于遭受了无妄之灾。” 燕丹一番话,毫不遮掩的坦露了自己的野望,不过言语间稍微做的些许修饰又让他显得没那么心机和龌龊。 说这种看起来像是心里话的内容,一定程度上是有助于拉近谈话双方的距离。 不过对古寻肯定没效果。 他就算不往任何阴谋论上想,可是单看当时在蓟都,六指黑侠和墨家的表现就足以让人明白,这一切分明早就计划好了。 说起来谁都没主动去坑雁春君——他只要不自己作死去抢雪女,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做他的王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像现在,黄土一抔。 古寻点了点头,没有口头评价燕丹所说的话的意思,而是转而又问道: “嗯……可燕丹殿下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雪女这个舞姬的下落呢?” 燕丹抿嘴一笑,不慌不忙的回答道,“一来,事发之时,国师就在蓟都,是我能找到的最可能了解内情的人。” “这二来呢,我听说国师和墨家有些联系,而当时的蓟都,唯一可能出手救下雪女姑娘的,也只有墨家了。” 古寻摇头失笑道,“这都知道,燕丹殿下的消息,不是挺灵通的吗?” 燕丹笑了笑,没有做声。 他今天就没打算做出一个单纯和善的质子形象,而是要表现出一定的心机手腕,换言之,就是要表现的有些价值。 有些事他并没有胡说,比如说他现在消息闭塞就是事实。 咸阳是秦国的国都,同时也是阴阳家的大本营所在,墨家在此地本就不好活动,而燕丹还要竭力隐藏身份,否则一旦被阴阳家发现,他很可能救没法活着回燕国了。 没了墨家的支持,他区区一个质子,能有多少打探消息的门路? 至于古寻和墨家有关系这事则是他在来咸阳以前就知道的了。 在目前这个状态下的燕丹看来,古寻明显和秦国的关系很微妙,绝非是简单而又忠诚的上下级关系,可能类似于阴阳家和秦国的关系。 既然不是死忠,那他觉得就可以试着拉拢一下,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大家说不定可以在某些事情上进行一些合作。 没了墨家,燕丹只好尽可能在咸阳找点本地的助力了,不过这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实在麻烦。 主要是咸阳这一片没什么能够拉拢的势力,基本都是秦国死忠分子,没有合作的可能。 他思前想后,找了一大圈,觉得还是古寻最值得一试。 所以说,还是那句话——只要敢想,后果就不堪设想。 7017k 第六百一十七章 利用(二合一) 古寻见燕丹不打算过分掩饰的表现,随意笑了笑,接回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 “雪女姑娘的事,我确实知道一点,她被墨家救走了,人没事,妃雪阁的一众成员也都相安无事。” 说到这,古寻笑看向燕丹,试探道,“说起来,当时六指黑侠还曾和我说过,有些担心燕丹殿下你的情况呢。” 燕丹点点头承认道,“我和墨家确实有所合作,毕竟燕国是墨家的主要活动范围,而且我个人对墨家的行事宗旨非常欣赏。” 不过最后燕丹还是补充了一句,撇清自己和墨家之间有更深联系: “不过庙堂与江湖之间到底还是有着不成规矩的默契,二者虽难以分割,却也不能过分纠缠,我身为燕国太子,和墨家虽然私交不错,但也仅止步于此。” “相信国师也理解个中的隐情。” 古寻咂摸了下嘴,不知是笑是没笑的点点头,“明白,我太明白了。” 看你和昌平君就知道,一个楚国公子,一个燕国太子,和农墨两家的关系都跟地下恋似的,根本见不得人。 半真半假的解释完自己的情况,燕丹说回了雪女,露出一副释怀之色,“雪女姑娘和妃雪阁没出事就好,我也可以稍稍安心了。” 古寻这时候眼珠一转,主动问道: “在蓟城时,六指黑侠曾问过我秦国突然要求你入秦为质可有隐情,可惜这事我也是半点不了解,没能回答他。” “如今回了咸阳,可我还是没能查清楚燕丹殿下你为什么会被找来,不知道你自己了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呢?” 燕丹闻言露出一抹苦笑,“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正想问问国师是否知道这事的内情呢……” “不瞒国师,来到咸阳之前,我可一直是胆战心惊的,可到了以后秦王只是把我打发到了这间宅子里,不闻不问,似乎就只是单纯的找个质子而已。” “是吗?”古寻挂着玩味的笑意,继续问道,“殿下就没什么稍微站得住脚的猜测?我想多少有点吧?” 燕丹眼底隐晦的闪过一丝惊异,今天这事未免太顺了吧? 古寻问的问题都是他希望对方问的,甚至于这些问题他原本打算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毕竟他根本不可能料到古寻会主动提出来。 燕丹的谨慎让他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事已至此,也只好继续下去,况且他也没有悲观的认为局面一定会朝向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 适时的表露出迟疑之色,燕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一句道,“不知道国师对阴阳家……抱有怎样的看法?” “看法?”古寻冷笑着一耸肩,“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看法?” “要知道,我这个国师的身份,原本可是该落到阴阳家右护法,也就是如今的秦国护法,月神的身上。” 燕丹看古寻的表情不似作伪,暗自松气,心底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不过这也还算在他的预计之内,按照他现在搜罗到的部分消息,以及以前了解的情报,古寻和阴阳家的关系似乎从始至终都算不上好。 古寻和阴阳家同属秦国,算是同行,而同行往往是冤家。 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原则,燕丹觉得自己更稳了。 可惜对于古寻来说,敌人的敌人依然可以是敌人,因为他不在乎有没有盟友,更不在乎敌人有多少。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和国师兜圈子了,想必国师应该知道……苍龙七宿!” 最后四个字,燕丹是一字一顿的加重语气说出来的。 古寻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了这么多,对方总算要说到真正有价值的地方了。 真是不容易。 故意摆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古寻半感慨,半戏谑的说道,“苍龙七宿……果然又是这个,看来牵扯到阴阳家和七国王室就一定逃不开这四个字啊!” 燕丹看到古寻明显表现出的更来兴致的样子,知道自己又走对了。 燕丹自问看人很准,而对待性格不同的人,就要聊不同的话题。‘ 对待墨家那些重义气,轻生死的任侠,他就要讲感情,单纯的利益没那么好使,当然也不可能纯靠打嘴炮拉近关系,该付出的他也是一点没少干。 哪怕是伪君子,前期的投入也是实打实的,丝毫不能掺水。 不过面对古寻这个人,他就必须调整对策了。 以他目前对对方的了解,单纯的利益也未必能打动对方,但是空谈感情更没戏。 而他经过深思熟虑以后选择出的诱饵,就是苍龙七宿。 没办法,目前古寻明显表现出兴趣的就两样——钱,以及苍龙七宿。 现在的燕丹是个穷鬼,手里头一千金都掏不出来,砸钱这条路显然走不通,剩下的只有苍龙七宿了。 而身为燕国太子的他,在这方面毫无疑问是足够成为一个合格的诱饵的。 当然,他没打算真的给古寻实质性的好处,就是许点空头支票。 在他看来,如果他能顺利回到燕国,自然有办法赖账,你古寻再强,总不能一个人单挑整个墨家吧? 六指黑侠如果知道了,估计会很后悔自己在墨家内部隐藏古寻实力这一行径…… “看来国师知道的不少,没错,苍龙七宿和七国王室关联甚密,而阴阳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图谋此事,所以我怀疑可能阴阳家暗中促使了我入秦为质这件事,而目的就是为了燕国所保管的苍龙七宿的秘密。” 古寻哼唧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回应道,“听起来似乎还算合理。” 接着又突然语气一转,疑问道,“不过自殿下入咸阳以来,阴阳家应该也没有私下对你出过手吧?终究只是猜测,并无实证啊。” “证据……暂且不说。”燕丹犹豫着先翻过了这一话题,“我现在想先问国师一句,假如是这种情况,国师你是否愿意见到阴阳家阴谋得逞?” “哼!”古寻冷冽的轻哼一声,“如果不是秦王阻拦,你觉得我会容得下阴阳家?” 燕丹露出微笑,看来他之前的判断没错,古寻和秦国的关系果然和阴阳家很相似,而且……大概率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关系。 同时根据古寻提及秦王时的语气,他也基本可以断定对方绝不是死忠秦国,揉不得一点沙子的人 太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想国师就不能对此置之不理了。” 古寻斜眼一瞥他,故意讥笑着反问道: “怎么,想拿我当刀使去帮你应付阴阳家?” 燕丹没有否定这一说法,只是试图用语言将其转换的更加中听一些。 “呵呵,国师既然看不惯阴阳家,却又不方便直接对他们出手,那……一个身份合适的合作伙伴对国师你就是不可或缺的了。” “合则两利,这是双赢,而非某一方获利,某一方亏损。” 古寻撇撇嘴,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毫不客气的嘲讽道,“说的很好听,可燕丹殿下,不是我贬低你,可按照你如今的状况,你根本没有和阴阳家争斗的资本,蚍蜉撼树罢了。” “你也说了,我需要的是合作伙伴,不是拖后腿的废物。” “这我当然明白。”燕丹不慌不忙的回应道,“如今我困囿于咸阳之地,身边既无可用之人,也无可借之势,不过……一旦我回到燕国,我想我对国师你就有足够的价值了。” 说到这,燕丹露出自信的浅笑,侃侃而谈道,“恰好王叔新丧,秦国失去了在燕国最大的合作者,急需新的力量加盟,国师还可以借此向秦王讨个功劳。” 古寻身体微微后倾,眼睛眯起,露出冷笑看着燕丹,玩味道: “我记得你之前可是最坚定的反对秦燕交好的人,和你王叔雁春君更是近乎势不两立,如今竟然这么快就愿意倒戈向秦?” 燕丹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脸不红,气不喘,甚至眼神都没有闪烁畏缩的意思,“时移世易,良禽择木,左丘先生的这句话我深以为然。” “过去,我和王叔二者相争,我自然不能和他一个阵营,他既然选择归秦,那我自然就要抗秦。” “况且,王叔的做法不得人心,我身为太子理应阻止。” “不过我如今宛如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不论如何,先保全自身方为首要之务,若失此身,又何谈抱负呢?” “所以,你就选择痛快的卖了燕国?” 燕丹摇了摇头,坦言道,“我今日诚心求合作,就不和国师遮遮掩掩了。” “就算我选择和秦国合作,但想要我像王叔一样那也绝不可能,说到底,我和秦国的合作不过是个添头,是个幌子,真正的核心,是我和国师你的合作。” “还是说,国师觉得二者可以混为一谈?”燕丹最后将话头踢给古寻。 古寻依旧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之后才用夹杂着莫明笑意的声音回道: “我看的果然不错,燕丹殿下你啊,和嬴政有些相像。” 听到古寻直呼秦王之名,燕丹心里更加轻松,合作今天谈不谈得成先不说,至少确定了对方的和秦国不是铁板一块。 以后还可以徐徐图之。 不过面上燕丹笑容依旧,彷佛没听到古寻直呼嬴政姓名一样,自谦道,“国师谬赞,我何德何能能和秦王陛下相提并论。” “呵,能力问题姑且不论,单论野心这一点,你们很像。” “你们的野心啊,太大了,最重要的是,对于你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心中的野望,自己心中的抱负了,其余的事情几乎全都要为此让道。” 燕丹默然片刻,反问道,“国师看不惯?” “呵!”古寻失笑摇头,“我可没有操别人闲心的兴致,你们爱怎样就怎样。” “……” “……” 接着就是一段死寂,谁都没有说话。 “既然如此……国师你的意思是?”最后还是燕丹见古寻迟迟没有表态,出言试探着问道。 古寻长呼一口气,“说实话,你说的有些打动我了,但有一点,我不是很能接受。” “国师请明言。” “所有的一切都构建一个前提上,那就是你要离开咸阳,并回到蓟城,显然现在的你没有这个本事,也就是说需要我来帮你。” “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暂且还是个未知数,可我却要先冒如此大的风险做出前期投入,这不合理啊。”古寻两手一摊,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 燕丹试图忽悠道,“国师应该明白风险越大,收获才能越大。” “当初秦国文信侯吕相的奇货可居之为,不也是冒着死亡的风险才得以成功的吗?” 古寻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反驳道,“吕不韦那是跟着秦庄襄王一起回的秦国,庄襄王自不会亏待他,可我和你的状况就不一样了。” “你回了蓟城,我可是完全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这……”燕丹沉吟一声,反问道,“那国师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古寻话没说出口,一个下人突然来到了宴客厅,打断了他。 燕丹眉头一皱,但也知道下人没有要事是不敢打扰的,只好厉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冒冒失失的,打扰我接待贵客!” 下人赶忙跪下告罪,然后才凑上前小声的告诉了燕丹发生了什么。 燕丹眉头顿时挤的更紧了,似乎陷入了一种犹豫纠结的状态,最后眉头舒展,对下人吩咐了两句。 待到下人离开,燕丹看向古寻: “实在是失礼,还望国师不要见怪。” 古寻完全没有见怪的意思,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而一旁等着看戏却没能看到期待内容而陷入了失望的焰灵姬,此时看着古寻,神色也有些奇怪。 燕丹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当是对方说话突然被打断而有些不快。 于是又道了一遍歉,“实在有些突发状况,下人才会不知轻重的闯进来,请国师勿怪。” 古寻这时候脸色也正常了,貌似好奇的问了一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7017k 请假 如题,请假,请个长点但不完全的假。 从而25号……呃,25更新过了,26号吧,也就是腊月二十四开始,一直到最少正月初三,最多应该也不会超过初五这段时间里,我的更新都会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可以保证一天至少一更,三十初一例外,再多的就随缘了。 家里面今年要办好些事,我都得去帮忙,时间真的不够用,实在抱歉,请见谅。 再次抱歉,十分不好意思,请大家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一十八章 新客人 燕丹见古寻恢复正常,心下松了口气,含笑回道: “我有一位朋友恰好此时上门拜访,希望国师不要介意。” “朋友?有意思啊。”古寻玩味的笑了笑,问道,“是燕丹殿下在燕国时结交的故友?” “不是。”燕丹摇头道,“是来咸阳之后才认识的。” “是吗……”古寻轻声呢喃了一句。 这时门外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古寻眯起眼看向门口,焰灵姬见此也好奇的望了过去。 几息之后,只见一个熟悉的幽蓝色身影走入了这间宴客厅中。 古寻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只是静静的看着焱妃走进来。 焰灵姬嘴角一抽,两只眼睛顿时眯成月牙,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家伙,三方聚首,看来今天这戏还有点看啊。 古寻不得不隐晦的瞥了一眼焰灵姬,示意她注意收敛一点。 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放过了这个打死嘲笑古寻和焱妃的机会,竭力装作一切正常的模样。 燕丹此时注意力大都放在了焱妃身上,留下的一部分余光也都在注意古寻的神情,恰好错过了焰灵姬神色的变化。 燕丹这时候站起身,向着焱妃一伸手介绍道: “国师,这一位就是我来咸阳后结识的朋友,绯烟姑娘,她曾是阴阳家的高人,不过现在已经脱离了门派。” 其中,提及对方阴阳家弟子身份的后半句话被燕丹隐隐的加重了语气,大概是在暗示古寻某些事情。 接着又为焱妃介绍道,“绯烟姑娘,这一位是最近才被秦王册封的大秦国师,古寻,古大人。” 古寻露出浅浅的笑意,端起酒杯向着焱妃微微示意,说了一句,“呵呵,许久不见了……绯烟姑娘。” 焱妃明亮的双眸看向古寻,轻轻的点点头,清冽的声音随之响起,“确实久违了,一别数月,古先生也变成了古国师。” 燕丹这会儿真的有些错愕了。 他之所以同意这个时候见焱妃,还是特意在古寻面前见,自然是为了试探一些真相。 他有猜到二人会认识,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久别重逢的情况。 这俩人难不成在演我? 燕丹有些怀疑,又感觉二人神色不似作伪——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是没骗人,古寻和‘绯烟’确实已经很久不见了,差不多半年。 眼下不是细细思索的时候,燕丹只能暂且放下心中揣测,哈哈一笑,佯做随意的问道: “这……难不成绯烟姑娘和国师早就相识了?” 焱妃没说话,看着古寻,等他回答。 古寻见此也只好出声解释,谁让是他先起的话头,说自己和焱妃认识的呢。 “燕丹殿下也许不清楚,y……绯烟姑娘曾在新郑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她恰好受韩非之邀加入了他所创立的流沙组织,我也就是那时和她认识了。” “不过后来我入咸阳,和绯烟姑娘也就没了联系。”古寻说到这故作感慨的一笑,“没想到绯烟姑娘竟然也来到了咸阳。” 接着古寻故意向焱妃问道,“说回来,这咸阳可是阴阳家总部所在,绯烟姑娘既然脱离了阴阳家,又为何离开新郑,回到咸阳呢?” 焱妃眼神晃了晃,赶紧编了个借口敷衍道: “如今流沙已经自顾不暇,妾身留在新郑不仅不能借助流沙的力量保全自身,反而会拖累他们,索性就离开了新郑。” “至于咸阳……固然危险,但流沙的境况让妾身明白了,山东六国之内恐怕很难找到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反倒是秦国内部存在着更多稳固的势力,与其到处躲藏,不如回到咸阳。” 焱妃也是很无奈,她今天来燕丹的府邸纯粹是一时心血来潮,突然想要来看看,于是就行动了,等回过神人已经站到这了。 既然人来了,她也就只能顺着古寻的话往下接,陪着对方演戏。 这时候焰灵姬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插嘴问道: “所以,燕丹就是你在流沙倒了后选择的又一个……庇护所?” 焰灵姬的插话倒是没有再让燕丹吃惊了,按照他此前所了解的资料,焰灵姬很早之前就跟在古寻身边了,认识绯烟不足为奇。 焱妃转头看向焰灵姬,先是语气平静的近乎棒读的打了个招呼,“呵……原来是焰灵姬姑娘。” 焰灵姬不搭腔,只是灼灼的看着对方,等待回答。 焱妃没有犹豫直接承认了这个说法,回应道,“太子丹殿下确实是个合适的选择,这也是妾身最开始接触他的缘由。” 不过她跟着还是呲了焰灵姬一句,“妾身的做法,就像焰灵姬姑娘放弃了百越的废太子天泽,转投古先……古国师一样。” “你……”焰灵姬一听这话当即就炸毛了。 你个天天演戏骗人,还老玩色诱的女人竟然敢嘲讽我这个追求真爱的? 焰灵姬这个暴脾气连演戏都顾不上了,站起身就想动手。 好在古寻伸手拦住了她,同时还提醒了焱妃一句,“绯烟姑娘别乱说话,这二者可截然不同。” 焱妃看着态度认真的古寻,眼眸中闪过一丝蛮横的不悦,但也没再说这个话题。 燕丹不了解这仨人到底有什么关联,但作为主家,他必须打圆场。 先是朗笑一声吸引众人注意力,而后温和的劝解道: “今日几位故友重逢,可是一件美事,不要为一时失言而发生不愉快。” 接着又对焱妃说道,“绯烟姑娘,你先请落座吧。” 焱妃没说话,点点头坐到了和古寻对面的另一侧的桌案后。 焰灵姬当然不会理会燕丹的说和,不过有古寻拦着,到底也没发作,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燕丹继续缓和气氛道,“焰灵姬姑娘和国师,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们在一起无疑是桩佳话。” “至于绯烟姑娘和我,则同时受到了阴阳家的威胁,是再合适不过的合作伙伴,也谈不上谁庇护谁,互惠互利而已。” 燕丹两句话,算是把刚才两女互相嘲讽的话语给化解开了,不过实际效果一般般。 焱妃没给出什么回应,焰灵姬更是翻了个白眼,头扭到一边去,完全没有要缓和关系的意思。 而古寻没有配合燕丹做出任何缓和气氛的举措,在安抚了焰灵姬让她没有当堂动手之后就没了动作,安静的看着燕丹和焱妃的表现。 第六百一十九章 自我抬杠 虽然没能把气氛炒的火热起来,至少明面上已经没有了争执,燕丹对此还算满意。 如今的他就是个被洗到零级的菜鸡,没钱没人没实力,更没资格挑挑拣拣,于是装作岁月静好似的继续之前的话题。 “既然国师和绯烟姑娘是旧识,那咱们的合作也就更添了几分信任基础,再好不过了。” 焱妃眼眸中暗光流转,打断燕丹的话插嘴问了一句,“殿下的意思是,国师也会合作一起对付阴阳家?” 燕丹没来得及回答,古寻先还了一句,“不行吗?我和阴阳家的关系可不怎么样,要不然……绯烟姑娘见了我就该跑了。” 焱妃微微垂眸,轻声回道,“妾身以为国师会以秦国的利益最为优先呢。” 古寻伸手一晃,提醒道,“秦国,和阴阳家是两回事。” 燕丹感觉两人又有点要杠上的意思,赶紧努力插上话,“国师说的不错,阴阳家阴谋多年,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算计,又岂会和秦国真的一条心?” 古寻一听乐了,这当着和尚骂秃头骂的好啊,赶紧跟着和了两句,“对对对,燕丹殿下说的对啊。” 不过焱妃并没有露出着恼的表情,她的任务就是以表现出帮助燕丹逃脱秦国,对付阴阳家的态度来获取对方的信任,这么简单的两句话简直小儿科,毫无影响。 燕丹在暗中观察古寻和焱妃的态度,主要是古寻的,焱妃的态度他之前就已经用很多办法试探过了,他仍然不信对方,但是也不会再用这种简单的言语刺激她。 最后他观察出的结论是……古寻看起来真的是极度讨厌阴阳家,他随口那么两句话都能引起对方的附和。 焱妃若无其事的转换话题到之前的频道上,“若是有国师的帮助,太子殿下想必很快就能回到蓟都了吧?” 古寻赶紧回应道,“别急,我可没答应这事呢。” “啊对,方才被绯烟姑娘打断了,国师之前要说的条件是?”燕丹闻言也赶紧重提旧事,打算赶紧把合作的事定下来。 “哦,条件?”焱妃顿时好奇的看向了古寻。 她之前有猜过古寻的目的。 以她的了解,古寻不会轻易的因为别人的威胁而改变主意,既然说了不会对燕丹下手,那就表示他从一开始就无意针对对方,而是为了别的。 而最可能的答案,就是燕丹这个燕国王储手中大概率会掌握有的有关苍龙七宿的秘密。 这同时也是她任务的一部分,不过是次要目的,属于顺手可为则为,不可为则放弃的部分。 古寻身体微微后倾,看向燕丹,沉声回答道: “条件嘛,很简单,还是和苍龙七宿有关。” 燕丹眼眸一沉,故作不清楚的轻笑着反问道,“国师也对这个感兴趣?” “我觉得找这玩意还挺有乐趣的。”古寻双手抱到胸前,微微颔首,“所以你的意思是?” 燕丹对此抱以苦笑,两手一摊道,“我的境况国师应该清楚,只身远赴秦国为质,我怎么可能带着攸关苍龙七宿这等机要秘事的东西?” “条件我愿意答应,但还是要等到我先回到蓟都才行啊。” 古寻眉头一挑,“所以这是又绕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我凭什么信你?” “这……我无可奈何啊……”燕丹只能继续抱以苦笑,“又或者……国师还有别的条件吗?” 古寻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的样子,片刻后反问道,“东西你没带来,但是你身为燕国太子,不可能仅仅只是有那么一个盒子吧?” 燕丹试探着问道,“国师的意思是?” “告诉我足够的情报,和苍龙七宿有关的……”古寻沉吟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认为和苍龙七宿有关的也可以。” 焱妃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暗自了然,古寻果然还是最热衷于所有和苍龙七宿有关的隐秘信息。 燕丹露出一副深思的神色,犹豫纠结良久之后,终于松口回道,“国师想知道什么?” 古寻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嗯?”燕丹面露疑色。 “这就要看燕丹殿下你的诚意了,看你是否能给出让我满意的消息。”古寻如此回答道。 燕丹顿时沉默了。 看他的诚意……这意思就是不明码标价,让他自己跟自己竞拍呗。 可这‘诚意’多少才算够,谁能摸的准呢? ……………… 回去的路上,焰灵姬一边为没能看到真正的撕*场面而失望,一边又饶有兴致的看着古寻说道,“掌柜的,你改风格了啊。” “嗯,怎么了?”古寻偏过头问道。 “以前你都是直接问自己想问的,这次改成让人家自己说了。” “那当然,时代变了啊。”古寻听完转过头去,随意的回答道,“没有特殊原因,我一般不搞强买强卖的生意,以前都是明码标价,大家有来有往,可是燕丹……他可没资格和我谈价,我不强卖,但是他却不得不买,而且……砍不了价。” “纯粹的卖方市场,就是垄断,而垄断的利润,才是最高的。” “我连漫天要价都懒得搞,就让他自己和自己抬价去吧。” 焰灵姬促狭的笑笑,故作娇柔的说道,“看来我们的国师大人还是在意某个人啊,还是为此针对了燕丹!” 古寻闻言开始认认真真的和焰灵姬讲道理来为自己辩驳,“我不是针对燕丹,换谁摆在他那个位置都是这个待遇。” “既然有机会狠狠的薅羊毛,为什么要错过呢?” “可你确定他知道足够有价值的情报吗?”焰灵姬疑惑道。 薅羊毛是不错,但是也得羊有毛才行啊。 古寻撇撇嘴,无所谓的回道,“管他呢,有最好,没有就算了呗。” 燕丹要是给的起价,那他帮个忙也无所谓,拿钱办事嘛,反正他回不回燕国又有什么影响呢? 担心他搞荆轲刺秦吗? 而他要是给不起价,那古寻也懒得管他死不死的,要是跟原剧情一样他成功逃回去了那是他运气好,要是直接在秦国死球了,那也是他命不好。 虽然说阴阳家大概率不会让他出事。 嗯……焱妃的事另算。 第六百二十章 塑料盟友 与此同时,燕丹府邸中,焱妃也在和燕丹说着古寻的问题。 焱妃一脸冷色的看着燕丹,肃声提醒道,“古寻很危险,太子殿下不该打他的主意。” “这我清楚。”燕丹一副不急不徐,胸有成竹的模样,“可正因为他的危险,才能给我们带来足够的助力。” “……”焱妃都不知道该说燕丹单纯,还是说他单纯的蠢,“合作的事是太子殿下你先提出的,还是古寻提出的?” “嗯……”燕丹思索了一下,回答道,“绯烟姑娘放心,合作的事是我主动示好提出,问题想来不大,不过看古寻的反应,应该早就有些想法了。” 还是主动冲上去送的……焱妃在心里暗自推卸责任的想着……那就没办法了,好心难救该死的鬼,这一波只能算燕丹活该。 “不管如何,还请太子殿下小心。”面上焱妃还是一脸的高冷之色,淡漠的提醒着对方。 “这一点我心中有数。”燕丹温和的笑了笑,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 他自问以他的交际能力,在基本确定了古寻和阴阳家不对付,对秦国似乎忠诚度也一般般的情况下,还是有把握拉拢到对方的,哪怕此事不成,至少也不会产生矛盾。 焱妃看着一脸自信的燕丹,更加无语了。 算了,你开心就好…… 她也懒得管燕丹死不死的了。 当然,内心还是给自己找了借口——古寻要做什么,她又没本事阻拦,就算阴阳家的计划被破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关于古寻的条件,太子殿下有把握吗?”焱妃最后问起了这场堪称荒谬的合作的最关键的部分,也是她比较感兴趣的部分。 燕丹眼底的余光扫了一眼焱妃,面上轻声一笑,“苍龙七宿……我知道的实在有限,只能尽力一试了,实在不行就许诺一些其他条件。” “看古寻的意思,他已经有些意动了,想要谈成应该不是问题。” 焱妃知道,燕丹在防备她,不愿意就苍龙七宿的事谈论太多。 不过无所谓,随口一问罢了,她无意深究,点了点头示意,转身就要离开。 燕丹却又问道,“绯烟姑娘既然和古寻有旧,不知道是否方便从中讲讲人情呢?” 焱妃头也不回的回答道,“看我们刚才的交谈过程,太子殿下就该明白,妾身和他并不合得来。” 燕丹看着焱妃曼妙的背影,眼眸低垂,沉声一笑,“呵呵,可我觉得古寻和绯烟姑娘的关系还不错啊。” “否则的话,绯烟姑娘你又怎么可能和古寻如此针锋相对的说话……却又安然无恙呢?” 即使消息再闭塞,关于古寻那凶残的名声,燕丹还是略有耳闻的。 也不知道古寻的名声现在在江湖上已经传成什么样了,竟然让燕丹觉得哪怕有人敢和古寻说话冲一点都会倒霉。 不过说回来,这话说的貌似……也没错,换一个人跟古寻这么说话,他可能顺手就给对方头拧了。 焱妃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太子殿下不了解古寻,他之所以能容忍妾身,不过是看在妾身曾是流沙的一员,而流沙中有好几个他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当初在新郑时,妾身便看不惯他的作为,如今亦然。”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燕丹脸上笑意不变,轻声回道。 焱妃见他没有再问的意思,便离开了房间。 相比起燕丹和古寻还未建立起的合作关系,他和焱妃这份已经建立起来的关系,反倒更为复杂。 燕丹一直怀疑在他即将抵达咸阳时,突兀出现在他身边,而且还很巧妙的帮他解决了一次危机的焱妃是阴阳家的人。 尽管这段时间他用了各种方法试探对方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他就是怀疑。 一个叛出阴阳家的弟子想要找他寻求庇护这很合理,想要和他合作一起对付阴阳家也很合理,但是一个阴阳家的叛徒竟然敢往咸阳跑,而且这么长时间还没被阴阳家的高手杀死,这就很成问题了。 哪怕她有着不逊色于五大长老的实力。 燕丹自己心里有数,在燕国的地界他这个太子还有本事应付阴阳家,但在咸阳,一个质子的身份最多只是让阴阳家不敢直接对他本人下手而已,他的身份庇护不了绯烟。 所以他一直都是将焱妃视作阴阳家为了苍龙七宿而安插到他身边的间谍。 不过一方面,他防备焱妃,一方面又想试着将计就计的利用焱妃的力量。 当然,作为一个男人,他同时还有些不清不楚的想法,毕竟……谁能拒绝焱妃呢? 更关键的是他希望通过这种途径,来策反焱妃真的背叛阴阳家,站到他这一边。 而焱妃呢,也很清楚燕丹对他的态度。 不过焱妃,或者说阴阳家,或者说东皇太一,并不在意燕丹是否知道焱妃的身份,阴阳家要的只是焱妃和燕丹拉近关系。 对阴阳家来说,燕丹质疑焱妃的身份反而有利于隐瞒他们真实的意图,让计划的成功率提高。 事实证明燕丹的反应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一切理论上发展的很顺利……前提是古寻不掺和这件事。 现在,无论是古寻自己的打算,还是焱妃的心态,都已经让这个计划彻底跑偏了,这也是目前来说,东皇太一遭遇的第一次,但未必是最后一次会导致他计划流产的危机。 ……………… 一晃几天过去,这几天古寻仍旧没有歇着,接连又接下了两份宴请邀约,一份来自于廷尉李斯,一份来自于蒙恬的父亲蒙武。 这两家都算是和古寻有些交集,相对比较亲近,眼下古寻游历归来,自然要宴请一番,继续拉近关系。 官场之上,交朋友是必不可少的,古寻抱着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的态度也就都去了。 而就这两天的功夫,齐王建就即将抵达咸阳了。 同时,古寻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韩非会和齐王建同一天抵达咸阳,不过大概率比后者要早一会儿。 就在他做好了和故友重逢的准备之后,却有一个人先找来了。 7017k 第六百二十一章 我们的杀手回来了 “你怎么先跑来了?” 出去吃了个晚饭,回家后古寻就见到了一幕对峙庭院的戏码,人没有着急,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对着闯入者问了一句。 一方是墨鸦白凤鹦歌三人,同时惊鲵也在暗中窥视着局面发展,随时准备出手,而另一方则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前罗网天字一——不对,罗网至今还没把他除名,就是罗网天字一等,黑白玄翦。 这位老哥还是那副沧桑的模样,一身暗色调的紧身衣,一黑一白两把剑背在腰后,脸上一圈唏嘘的胡茬一点没少,深深的黑眼圈也依旧遮盖不住,不过眼神却不似过往那般只有疯狂和绝望两种颜色,有了一些人应该有的生气和希望。 几人周围零星有几道交手过的痕迹,应该是玄翦闯入了宅子里,然后被刚好待在家里的墨鸦几人拦住了。 玄翦和古寻的关系,惊鲵最清楚,墨鸦等人也有所了解,不过知道归知道,古寻没发话,谁也不会随随便便放他进入宅院——惊鲵尽管不需要古寻吐口,但她从不相信罗网的任何人,玄翦也不例外。 看见古寻回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墨鸦几人纷纷向古寻行礼问好,玄翦也看向古寻,没有急着解释自己孤身出现的原因,只是露出了探寻的意味,同时瞥了一眼墨鸦等人,大概是在问古寻是否方便在他们面前直言。 古寻不介意墨鸦等人旁听,但是站在院子中央谈话就没必要了,于是一招手,示意玄翦跟上,然后迈步朝小偏厅走去。 墨鸦几人见古寻没有明言让他们也跟上,就非常老实的各自散去了。 进入偏厅,古寻随手点亮了烛火,然后招呼玄翦各自坐下,才又一次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时玄翦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毫不隐瞒的解释起前因后果: “韩非公子入秦,紫女当家和弄玉姑娘也一同随行前来,我自然要跟在左右。” “不过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披甲门的人盯上了我,派了一批又一批的暗哨盯着我,杀也杀不完,我跟着紫女当家等人入秦之后对方仍不放弃,而且披甲门内真正的高手此时也来了,其中甚至包括现任门主典庆。” “他的实力很强,制造了不少麻烦,考虑到紫女当家的安全问题,披甲门的目标又只有我一人,于是我便脱离了大部队,一人独行赶赴咸阳,便早了一步抵达。” “啊……这么回事啊!”古寻讪笑着应了一声。 原来是自己给他们找的麻烦…… 没想到典庆等人还挺执着,玄翦这个名义上属于罗网的天字杀手已经进入了秦国地界,他们还不放弃,这一点出乎了古寻的意料。 想到这古寻不由暗自骂了赵高一句,披甲门的人闯入秦国的地界,罗网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先前询问韩非等人的行程时对方只字没提,摆明了故意隐瞒。 不过这事古寻也不好说什么,赵高推脱的理由太多了,除非他直接不讲理,叮咣给对方打一顿。 “披甲门的人呢,追来咸阳了?” “没有。”玄翦摇摇头,“过了蓝田,迫近芷阳之后他们便放弃了。” 古寻边摇头边咂了咂嘴,笑着感慨道,“这追的可够紧的,都过蓝田了。” 这位置距离咸阳也就百十里路远了。 玄翦默默的看着古寻不说话——古寻不问问题,他就是个哑巴。 “罗网对典庆他们就不闻不问吗?”古寻见此也只好继续问道。 玄翦这才有反应,“也许做出了应对,不过派出的人手实力不足,并不足以让典庆放弃追杀我撤退。” “这还是有点问题啊,赵高不可能不知道披甲门的实力,派的人实力不够,摆明了还是刻意纵容他们啊……”古寻嘀咕着分析道。 玄翦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古寻眼角余光瞥见,追问了一句,“想到什么了,说吧?” “如今的罗网……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足够击退有典庆在的披甲门众的队伍了。” “嗯?”古寻眉头一皱。 罗网这么拉了……不至于吧? 玄翦继续解释道,“典庆的硬功太强,罗网的成员中论单打独斗没人能打败他……我指以前的罗网。” 对于典庆的硬功,罗网是一点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多天字一等杀手,没一个能破得掉的,包括玄翦在内。 当初玄翦杀典庆的师父朱亥,靠的都是魏庸背地里下的黑手。 可眼下魏庸已经没了,而且他也没有将对付披甲门硬功的方法告诉罗网,所以现在…… 无解啊! 对于没有面对典庆时实力占绝对优势的高手的罗网来说,现在只有人海战术一条,但实施这个战术需要的就不是罗网了,而是军队。 这也是典庆等人在玄翦过了蓝田之后就撤退的原因所在。 蓝田大营驻扎着十多万秦国主力部队,随时有可能抄了他们退路。 “呃……”古寻摸着下巴盘算了一下,“倒也合理。” 所以还是不能去脏……不算脏,这是事实,应该说是检举揭发赵高,毕竟他还可以推脱说自己做出了应对,就是人手不足,实力不够,没成功而已。 古寻也不纠结这种琐事,转而问道,“紫女她们都没什么事吧?” “我走的时候,一切安好。” “嗯,没事就好。”古寻点点头。 至于为什么不关心一下玄翦……他人就在古寻脸前,身为一个大夫,玄翦有事没事他比玄翦本人都清楚。 不过就是内息有些激荡不稳,应该是连日进行较为激烈的战斗造成的。 “那……你儿子呢?” 被问及孩子,一脸冷厉,偶尔还会杀气四散的巨盗杀手眼底也不由闪过一抹柔软,难得的温声说话道,“一直都是紫女当家和弄玉姑娘在照顾,我……我照顾不好他。” “行吧,就这样,天也黑了,你去后院,随便找个空屋子应付一晚上吧。”简单问了一些情况后,古寻就给玄翦安排了一下住所。 玄翦沉默的点点头,也不问古寻为什么只说让他住一晚上。 虽然他不问,但古寻还是紧接着就解释了缘由,“正好明天我搬家,要换成了大宅邸了,到时候再分配住所问题吧。” 7017k 第六百二十二章 我不要 次日,古寻如期顺利的搬进了新家。 他之前仔细盘算了一遍,这座国师府共计有一百六八十八间各类房间,前后五进院子,其中有两个院子各套了一组稍小的两进东西跨院,两侧本身的东西跨院则都是三进的,一共算下来相当于有十九座院子。 他一间房一间房算过来,人差点没绕晕。 而这次搬家,他们一共也就……算上小阿言才九个人,而且医馆那边也还有用,东西是不搬的,也不需要搬,国师府一切都是齐全的。 九个人走进这座宅邸,好似往咸阳宫殿前广场前面扔了个小石子,瞬间就融入了大环境中,消失不见了。 古寻也没有大操大办乔迁之喜的意思,一家子悄摸摸的就搬了。 对此,咸阳一大堆达官显贵都很失望。 他们都知道古寻即将搬入新府邸的事,都等着借此机会送个礼,和古寻攀攀关系,结果古寻什么都不办,他们也不敢硬凑上来——换了旁人,他们倒是可以不在乎面皮硬凑和,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来送礼总不至于得罪人,但是古寻嘛……名声不太好,他们不敢胡来。 其实古寻原本是想折腾一番的,毕竟可以收礼,满朝文武,再加上江湖各派,说不准也能凑个万儿八千金的。 不过在墨鸦给他大致清算了一下操办一番需要做什么准备之后,他果断放弃了,有这闲工夫他不如直接去抢了。 当然,他还有另一种选择,直接放出风说自己要收礼,啥都不需要办,一样大把人来登门送礼,不需要安排,不需要准备,坐着等钱就好,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做,搬家到底是件喜事,没必要为了点钱把好好的喜事搞得变了味。 于是最后就以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完成了乔迁新居。 即使如此,和古寻关系较近的蒙家,以及李斯也都派人送了礼,而各怀鬼胎的熊启和燕丹也送了礼,都是悄摸摸送的,没有大张旗鼓。 房屋分配就很简单了,古寻和惊鲵占着中院正房,焰灵姬和明珠一人占一个中院旁的东西跨院,墨鸦,白凤,鹦歌三人跑去后院各找了间屋子,而玄翦则在前院的倒座房住下了,负责守门。 原本墨鸦和白凤要接下这个差事的,毕竟院子大了,来人也方便他们知道,通传给古寻,不过玄翦主动揽下了这事,考虑到对方实力更强,古寻也没有反对,他们俩就老老实实跟着鹦歌去后院了。 整体而言,哪怕把玄翦都算占一个院子,满打满算也不过用了五个院子,大把的空间还是闲置的。 古寻最后也没有招仆从下人,各自的居所各自整理清洁,而没人住的地方则定期找人清理。 虽然很不合乎规矩,甚至可以说是不像话,要是来客人了,人家得穿过两道院子,走半里地才能找到古寻,而且这还得建立在玄翦没有对客人动手的前提下。 不过古寻不在乎这个,爱来不来,嫌他这个国师府无礼那就不要来,他也不希望太多人来打扰。 一切收拾停当,也没有费多少功夫,古寻正打算招呼一家子人全都去酒楼聚餐庆贺一下,结果来了个客人…… “赵府令怎么有空登门?”古寻看着来人,玩味的问了一句。 来人,也就是赵高双手负在身前,脸上挂着阴柔的笑容回道: “咱家这是来代替陛下,恭贺国师乔迁之喜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古寻闻言也只有抬手一拱谢道,“那就请赵府令替我向陛下传达谢意了。” “好说,好说。”赵高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转头看了一圈空旷无人的院子,“国师这院子可冷清的紧啊。” “呵,我一家子上下就九个人,这府邸一百多个屋子,不冷清才怪呢。”古寻撇撇嘴,不以为意的回应道。 赵高一拊掌道,“正好,陛下想到了国师你手下仆役可能不够用,特意让咱家挑了几十个宫里训练好的奴婢给你送过来,如此一来,这府上的杂活就有人干了,也添了几分生气。” “这样啊……”古寻并没有高兴,沉吟了一下。 这批人,他不用想也知道有问题,就是嬴政不做手脚,他赵高还能放过这个机会吗? 况且嬴政大概率是会有些安排的。 按照一般流程,古寻应该收下这批人,他没什么需要避讳隐瞒的,几个暗子对他没什么影响,如此还能安抚一下嬴政的心思。 不过…… 古寻摇了摇头,“赵府令回去替我谢过陛下的好意,不过人我就不要了。” 古寻选择拒绝。 他不招下人,就是不喜欢一群陌生人住在自己家里——理论上仆人是家奴,属于自己人,但是古寻没兴趣去记那么多的下人,而他都记不住的人,怎么能算自己人? 收下嬴政送的这批人,对他的好处还不足以让他改变这个原则。 赵高乍一听有些错愕,没料到古寻竟然这么干脆的就拒绝了,“国师都不要?” “不要。”古寻摇头,“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 “这……”赵高噎了一下。 这算什么理由?不喜欢人多?你现在这府邸跟个凶宅似的,半里地见不到一个人就好了? 况且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送人到你府上为了啥,你不清楚? 赵高见古寻一脸就是这么个理由的模样,脸上不由露出了难色,只能试着劝道,“这可是陛下的一片好意啊,国师……多少留下几个吧?” “愿意留我就都留了,实在是不喜欢。”古寻仍旧严词拒绝,“还请赵府令代我向陛下转达歉意。” “呵……呵呵……”赵高见他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也只能放弃,僵笑着应了一声。 他当内官也有几年了,哪怕是当初嬴政还没真正掌权的时候,朝中百官,包括文信侯吕不韦如果拒绝了嬴政的赏赐或提议,也得亲自去告罪,古寻倒好,还转达…… 古寻不管赵高怎么想,也不管嬴政被拒绝会怎么想,那都是他们的事,和他无关,他顾好自己就够了。 “赵府令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这还有事呢。”古寻也不请人进屋,甚至连水都没给喝一口,送下人的事一说完,立马开始送客。 7017k 第六百二十三章 赵大人什么不能忍 赵高闻言赶紧说道,“国师别急,咱家还有要事要和国师商量。” “还有事?”古寻一眨眼,很不客气的问道,“什么事?” “有关罗网的事。”赵高回答道。 “罗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罗网不是由赵府令你一人独掌大权的吗?”古寻有些稀奇的反问道。 他是不知道罗网的事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甚至还要赵高亲自来找他,难不成和玄翦有关? 事实上还真的算是和玄翦有些关系。 “呵呵……”赵高轻笑一声,解释道,“国师应该很清楚,眼下罗网的顶端高手损失殆尽,急需补充。” “是,是得补充,罗网现在就剩一个天字一等了吧?”古寻一乐,忙不迭点点头,顺便扎了下赵高的心。 “……”赵高沉默了一下,装作没听到后半句一样接着说道,“咱家正在着手重新招揽天字一等,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应该要先把属于罗网的越王八剑都找回来,国师觉得呢?” “嚯!”古寻失笑一声,原来是要剑来了。 古寻故意装听不懂,反问道,“赵府令的意思是?” 赵高见古寻这个态度,也不着恼,不紧不慢的回道,“这真刚,断水,掩日,却邪,转魄,灭魂六把剑如今都在咱家手上,可是黑白玄翦,以及惊鲵……咱家就得请教请教国师了。” “你想从我这要走惊鲵和玄翦?” “只是剑而已。”赵高强调道。 人他还没胆子要。 古寻没急着拒绝,也没答应,“这是赵府令自作主张找我的,还是得到了陛下的示意呢?” 赵高眼睑下垂,似笑非笑的回道,“些许江湖兵器,岂能劳烦陛下,是咱家自作主张,不过……陛下应该也是支持这件事的,毕竟国师你并不需要这几把剑。” 话题聊到这,场上已经不止是古寻和赵高了,其余几人也大都在暗处旁观,其中最关注这件事结果的,莫过于玄翦和惊鲵了。 不过说实话,他们俩也不是很在乎手上的剑——剑客的剑很重要,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惊鲵剑和玄翦双剑,都代表着他们不愿再去回想的过往,没了也就没了。 但古寻不这么想。 他不用问也知道惊鲵和玄翦不在意剑的去留,可是他凭什么把剑给赵高呢? 更何况没了剑,惊鲵和玄翦还得改名。 不管作为罗网杀手的人手对于他们俩而言有多不堪回首,名字都是用了那么多年的了,怎么能说改就改,况且就算想改名字迎接新生,那也是二人主观上的意愿,而非是被迫。 “这惊鲵没了惊鲵剑,她还是惊鲵吗?”古寻如此反问赵高道。 “不过一个代号而已,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没了不是正好?”赵高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呵呵,赵府令倒是洒脱,不过……此事不要再提了,剑的事与我无关。”古寻撇撇嘴,失笑摇头回道。 赵高高帽下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咱家知道国师你的规矩,这剑,咱家不白拿,惊鲵加玄翦,一万金,应该够了吧?” “嚯!”古寻惊叹一声,“赵府令这么大方?” 像是越王八剑这种传世名剑,交易时,哪怕是拍卖,价钱也就在两千金左右,赵高出一万,翻了两倍多啊。 这买卖并不划算,对于现在百废待兴的罗网而言尤其不划算,毕竟他现在手里名剑绰绰有余,是剑奴不够。 “这就是咱家的事了,国师只需回答愿不愿意就好。”赵高没有解释的意思,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他心里有自己的算计,罗网现在实力大损,七国皆知,他身为罗网之主,一方面要恢复罗网的实力,一方面也要维持罗网的名头。 这越王八剑素来都是罗网的,江湖上一说也都知道,越王八剑,罗网的天字一等。 可现在缺了两把(玄翦算一把),这算什么事? 回头江湖人谈论此事—— 越王八剑……怎么只有六个人? 啊,那两个罗网弄丢了,找不着了。 这像话吗? 他赵府令,可是个体面人,能丢这脸吗?尤其是他还有点收集癖,看不得瑕疵。 混江湖,面子很重要,花重金买回两把剑,说不值也不至于,反正罗网如今资金还算充裕,赵高挥霍一点也不影响。 古寻咂了咂嘴,仍旧不松口,给钱也不能让人改名字啊。 “赵府令想要好剑,我手上有,正好一把单剑,一套对剑,但是惊鲵和玄翦……我是真的爱莫能助。” “国师大人!”赵高接连吃瘪,有些挂不住面子,暗红色的眉毛一皱,语气加重道。 古寻脑袋微微后仰,目光下沉瞥向赵高,脸上笑色收敛,翻脸翻得比赵高还快,声音转冷道,“赵府令,我说了……这事不要再提了!” 古寻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内力,顿时将赵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其人猝不及防让震得也连退了几步。 “就算赵府令找到秦王陛下那里,此事也就到此为止。”古寻目光冰冷的盯着赵高,语气森然的继续说道,“我也说了,要是罗网实在缺兵器,我有东西给你。” “一把单剑,是八荒名剑之一的工布。” “一套对剑,是昔日韩国血衣侯白亦非家族传承的红白双剑。” “这两把剑,赵府令若是有兴趣,回头拿钱来就行。”古寻说着一伸手比了个二,“一口价,两万。” 说完,古寻就强行送客了,“剑的事赵府令可以回去慢慢考虑,古某就不招待了。” 赵高自从嬴政手握大权,荣升中车府令之后,哪还受过这种气? 这他能忍? 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还真就能忍。 身为服侍在秦王身边的内官,其他方面先不提,忍耐这一点赵高绝对不会差。 古寻的态度固然让他怒火中烧,但是……古寻眼下受秦王宠信,他不能得罪。 而且他也担心自己要是跟古寻硬碰硬,会落个鸡蛋磕石头的结局,刚才古寻那一声,他内息现在还在翻涌呢。 万一古寻不管不顾嬴政的想法,对自己悍下杀手,他可就凉透了。 人死万事休,至于事后秦王会怎么处置古寻,有意义吗? 7017k 第六百二十四章 热闹和冷清 赵高上门找了一身的不自在,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悻悻离去。 他走之后,惊鲵抱着阿言从室内出来了,玄翦也悄无声息的垂首站在了古寻身后。 “寻,剑不重要。”惊鲵柔声向古寻说道。 玄翦附和着嗯了一声,算是表态。 古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想,“剑的去留确实无关紧要,但没必要给他……哪怕他付钱。” “可是罗网毕竟是秦国的,秦王那边……” “对嬴政来说,两把剑更是无足轻重的小玩意,赵高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就此事跟嬴政告状。”古寻不以为意的一撇嘴,“相较之下,他在上一件事上面拱火的概率更大。” “反正都无所谓,我来秦国不是受气的,有些事该退退一步,但更多的事是不需要的。” 说完,古寻伸手一招呼,“好了,收拾收拾,待会出去吃饭吧。” ……………… 齐王建终于抵达了咸阳地界。 这件对秦国很重要。 自嫪毐之乱后,秦国风评被害,引得六国讥笑,而齐王来咸阳朝会这件事无疑可以一扫嫪毐带来的阴霾。 当然,不止是齐王建的到来,还有另一件事相辅相成,双管齐下,成功让嬴政打响了自己掌权后的第一炮……如果光速把吕不韦搞下台不算的话。 齐王建的事是政治上的成功,而另一件事自然就是军事上的胜利——秦赵之战出现了阶段性的胜利。 此番出兵,秦国兵分两路,一路由王翦领军,攻阏与一代,一路由桓齮、杨端和领军,攻邺城。 秦军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成功攻下赵国九座城池,这自然得益于燕赵交战。 赵王迁得知秦国出兵后,也立刻派出了赵国老将扈辄率军十万南下迎击秦军。 而秦将桓齮率军迎上,于平阳武城一代和扈辄军交锋,然后……扈辄兵败,十万大军尽失,赵国又失数城。 赵王迁闻讯自然是惊怒不已,扈辄死了也就死了,他还有将领可以换,比如说眼下正把燕国吊起来打的庞煖。 但问题是他手里没兵了啊,十万大军死伤折损殆尽,而燕国那边的主将可以换——赵王迁甚至觉得牵条狗去都能吊打燕国——可军队却不能随随便便抽调走。 无可奈何之下,外加上秦军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桓齮已经越过漳水,正在翻越太行山,目标直指赵国腹地,都城hd都快要告急了。 赵王迁当即加急发令北地,责命上将军李牧率军南下勤王救驾。 如今李牧正率领北地边军疾驰南下,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不过谁都明白,等李牧大军到来,又将是一场恶战。 就是不知道这个‘恶’,会应在谁家头上。 战事告捷,齐王及秦两件事让很多咸阳百姓兴奋雀跃,自然也想要旁观看热闹,不过想归想,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凑这个热闹的。 古寻当然有资格,但是他没兴趣去看,也不需要去大街上看。 他也不需要特意去盯着齐王建以防出事。 这里是咸阳,只要脑子没毛病就不会有人挑这里动手,成功率太低根本不划算,就算有铁憨憨非要磕石头,古寻也不认为负责保护齐王建的人连支撑一会儿等他赶到的能力都没有。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还是等待韩非到来更重要。 ……………… 相比较齐王建那边的繁华热闹,韩非抵达咸阳确实悄无声息,默默无闻的,没人关注,没人在意,甚至于原本至少该派一个典客署的官员来迎接韩非这事都被省略了。 不知是典客因为齐王的事太忙了忘了,还是……故意忽略? 韩非不知道,韩非也不在乎,来秦国会得到怎样的待遇他早有心理准备,更不会因为被轻视而气恼,况且也未必是因为轻视而忽略的。 “嚯,你这个韩国公子的待遇,和人家齐王差点未免也太远了。” 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在韩非耳边响起,他放下撩着马车窗帘的手,扭头看向另一侧,只见古寻赫然进到了他的马车里。 韩非没有惊慌,也没有激动,只是抿嘴微微一笑,“古兄这比的好没道理,这公子,如何能跟君王比?” “况且齐王建是主动入秦朝拜,而我却是被秦国责问之后推出来的罪人而已。” 古寻撇撇嘴,一摊手,“你就不该管韩国的死活。” 韩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他也知道不该管,可惜不能不管。 “好了,古兄,久别重逢就不要扎我的心了,还是说说你有没有备下酒宴为我接风洗尘吧。” “哼!”古寻见韩非一副完全不接茬的样子,冷哼一声,也不再纠缠,“准备好了,直接去我府邸就好了。” “呃……在哪啊?我得跟车夫说一声,他未必找得到路啊。”韩非尴尬的挠了挠头询问道。 他的车夫是从韩国带来的仆人,忠诚度没毛病,但是咸阳的路……怕是不熟啊。 听见这话,古寻没回答,反倒是马车门帘被掀了起来,韩非顿时又见到了一张熟面孔。 “墨鸦见过九公子。” “墨鸦?”韩非不由惊讶失声道,“驾车的变成你了?” 墨鸦只露了一下脸就扭过去专心驾车了,隔着车帘回答韩非道,“九公子放心,你的车夫没事。” “……好吧。”车夫没事,韩非也不多说什么了。 古寻这时候一耸肩说道,“你们不认识路,换个认识路的就好了。” “后面紫女她们的马车你也……”韩非一指身后问道。 “都安排好了。”古寻一摆手,示意韩非放心,“这一次,换我做东道主了,肯定不会像你似的白手起家开局,一切都安排好了。” 韩非露出他那不羁的笑容,打趣道,“古兄真是不一样了,不愧是成为国师的男人,看来咸阳的日子会比我预想的要舒服不少。” 古寻搭眼瞥他一下,意有所指的提醒道,“如果你能老实点,可以在咸阳舒舒服服的熬到死。” 韩非好像没听出来一样,一摆手回绝道,“那就算了,还是得办点正事的,等我正事办完再好好沾沾古兄你的光。” 对于韩非刻意打马虎眼的行为,古寻再次抱以冷哼,但没多说什么。 7017k 第六百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 韩非比古寻之前预计的早到了一点点,正好和齐王建同时到,不过一个是从东南方向过来,一个是从东北方向过来,而人都被吸引到齐王建那边去了,一路上畅通无阻,墨鸦快马加鞭,未及片刻就到达了国师府。 不是墨鸦心急,而是国师府同样靠近齐王建待会行进的道路,一会儿那边的人涌过来了,路就不好走了,先对方一步跑回来最省事。 一行三辆马车,没有走正门,正门也不可能走马车,走的是后院的后门。 后院兼职马厩,马车平时都停在那,也只有那里留有供马车通行的道路。 一行人下了马车,古寻也终于再次见到了紫女和弄玉两姐妹。 两女没什么变化,紫女穿着浅紫色的淡雅长裙,头发被三根银簪挽住,柔顺的发丝长长垂下,大概是因为旅行的原因脸上妆容很简单,不过依旧是那么美艳。 弄玉还是那一身衣服,身体似乎完全没有继续发育……也不能再发育了,脸上挂着温和恬淡的笑容。 两人下了马车见到古寻,脸上浮现出各不相同的神色。 弄玉是很明显的激动之色,快走几步靠近了古寻,语气难掩喜悦和亲昵,“古大哥……” 古寻也凑过去几步,伸手揉了揉弄玉的小脑袋,冲她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向没有过往印象中那般妖娆的紫女,“累了吧?” 紫女没有摆出熟悉的掐腰亦或抱胸的姿势,双手交叠负在身前,白了古寻一眼,“那是比不得古国师轻松。” 古寻仍旧只是笑,伸手一招呼,“走吧,去前面,坐下来聊。” 说完,拉着弄玉就率先往前走了,小姑娘今天也难得大胆一会儿,虽然有些羞怯,但没有甩开古寻,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 紫女忍不住又白了一眼自己这个瞎了心的妹妹,也迈步跟了上去。 韩非看着这仨人的交流过程,无语的摇了摇头,缀在了最后也走了。 至于驾车的墨鸦白凤鹦歌三个工具人,则老老实实的做着工具人该干的事,安置马车去了。 一行四个人,顺着古寻的步伐七拐八抹的走了小一里路,才算走到地方,一个小会客厅,不过里面摆的不是坐塌,而是桌椅。 几人落座之后,韩非先感慨了一口,“我说古兄,你这府邸……有点离谱啊,都快比姬无夜的将军府还要大了。” 要知道姬无夜的将军府可是逾制的建筑,规模直追韩王宫。 古寻撇撇嘴,“先前我也不知道这么大,后来才知道的,不过建都建好了,总不能不要。” 韩非忍不住咋舌摇头,笑道,“哎呀,这下可以吃大户了。” 这词儿还是他从古寻那学来的,他觉得眼下用着太合适了。 古寻没好气的回道,“不用你提醒,不至于不给你吃的。” “呵!”韩非笑着一指身旁的小桌,“那你刚才说备好的酒宴呢?” 古寻斜眼一瞅他,“这才什么时候,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酒就行,等中午。” 紫女这时候插话了,同样也是一副四处打量的样子,不过她问的就不是吃喝之类的小事了。 “话说,古国师您的那三位夫人呢?怎么,不方便见客吗?” 弄玉坐在紫女旁边,低头一直笑,她知道紫女不是真的吃醋嫉妒,也没有说和的意思。 当初古寻离开,虽然走前说的好好的,但是事后紫女心里哪能不生埋怨? 古寻带着三个女人走了,唯独留下她一人……虽然是她不愿意走,但是女人嘛,这种小脾气还是得惯着的。 古寻也清楚紫女纯粹就是想呲自己两句,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道,“惊鲵她在花园陪阿言玩。” “焰灵姬的话,她先一步跑去凑齐王建那边的热闹了。” “至于明珠,她经常不见人,我也懒得管她。” “呦,明明有三个夫人,国师大人怎么过的跟孤家寡人似的?” “呃……”古寻理解紫女心里的不痛快,也由得她言语上发泄一番。 作为紫兰轩的当家,紫女能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如鱼得水,当然能把控住心里的这点不高兴,但是面对古寻时,她没必要去压抑隐藏自己的内心。 不痛快就要发泄出来。 韩非这时候插了句话打岔道,“说起来,古兄你这府邸怎么连个下人小厮都没有?” “不给我酒喝,好歹也得给壶茶吧?” 古寻一翻白眼,“要求还不少……” 说着一招手,边上案几上摆着的茶壶立刻飘到了韩非身侧的小桌案上,连带着的还有个茶杯,“呐,喝吧。” 韩非伸手去倒茶,一边倒茶一边嘴上碎碎念,“古兄你这宅子瞎大,还不够费劲的呢。” “下人的问题我考虑过了。”古寻接着韩非的问题回答道,目光看向了紫女,“紫兰轩的那些姑娘们都安置好了吗?” “她们人多,要晚些日子才能到。”紫女一边回答,一边蹙着眉头,语气有些不可置信的向古寻问道,“你不会想找我那些姐妹们来你这国师府继续伺候你吧?” 古寻一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们我熟啊,知根知底,最合适了。” 紫女忍不住一翻白眼,没好气的呛道,“别想,我还要重开紫兰轩呢,她们不可能都留在你家里。” 古寻讨价还价道,“没说都留,留几个就够了。” “呵!”紫女冷笑一声,反问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国师大人觉得我该留下谁,又带走谁呢?” “这个……”古寻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不知道是否有隐射含义的问题,给了个很合理中肯的建议,“可以轮流换班。” “哼!国师想的可真美。”紫女并不接受古寻的建议,巧笑嫣然的一口拒绝了,“想都别想。” “呃……”古寻知道紫女这会儿正不痛快,实际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到时候她还能真的一个人不给吗? 也不多纠缠,转移话题道,“说起重开紫兰轩,我已经帮你把地方选好了,楼也建好了,当时候你带着姑娘们直接开张就好了。” 紫女也不意外,这是古寻之前答应过她的。 7017k 第六百二十六章 各自的无奈 知道有了现成的地方,紫女自然要问一句大概位置,不过问题到嘴边,她突然想起了古寻的不靠谱,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离谱的猜测,脱口问道: “你不会是在你国师府边上建的吧?” 古寻的国师府可是原先的相府,这条街上全是王公贵胄,朝廷百官的府邸,古寻要是胡闹一般的把风月场所开在这儿……那还开个锤子! 今天开张,第二天就等着满朝文武上奏弹劾古寻吧! 古寻眼珠一转,也明白过来紫女问这一茬的意思,赶紧否认道,“怎么可能?” 说着讪讪一笑,“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紫兰轩开到这来……呵呵……” 实际上如果他一开始就住到这国师府里,说不准还真就一时头脑热直接来个就近原则…… 这条街说是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却也容得下一间青楼,不过只是空间上容得下,住户可能不太容得下…… 紫女心里门清,古寻说不准只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在这儿建,而不是没这个想法,抛了个白眼,“你知道不合时宜就最好。” 这时候弄玉捂嘴轻笑插话道,“好了姐姐,好不容易和古大哥重逢,咱们聊些开心的事吧。” 紫女转过头无奈的白了弄玉一眼,“你呀,倒是会做好人。” “嘻嘻……”弄玉不说话,只是冲她笑笑。 古寻这时候又是一招手,顿时又从旁边案几上飞过来几个茶壶,落到他和紫女弄玉身侧的小桌上,算是一人一壶茶,壶里的茶水也在这个过程中从冰凉转为滚开。 韩非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接着就是一阵龇牙咧嘴,抱怨道,“古兄,你这茶也次了,味道不行啊。” 古寻不紧不慢的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有的喝不错了,别挑三拣四。” 实际上这茶叶不错,是嬴政从少府内库中拿给他的,问题是再好的茶,经过冷凉再加热,味道也得变差,自然难入韩非这富贵少爷的口了。 “说说正事吧,这几个月你们在新郑怎么样?” 韩非把玩着茶杯,一脸浪荡色的回应道,“流沙自然是一切顺利,古兄你走前去了夜幕三个凶将,仅剩的翡翠虎也是元气大伤,夜幕的实力大损,我安稳的当着司寇,子房当了司徒,而卫庄兄先任职司隶,后升司马。” “总的来说,形势大好。” “嗯……”古寻轻哼一声,对韩非的回答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最近呢?没了你的流沙又是如何?” “呃……”韩非卡壳了,尴尬的挠了挠头才回答道,“嘿嘿,我不说,古兄想必也大概能料想到。” 古寻翻了个白眼,“我早就说过,你要是真的想救韩国,最首要解决的麻烦就是你那个废物亲爹。” 说到这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世间安得双全法?韩非,你始终不是个该混迹于官场的人。” 韩非收敛起脸上的嬉笑表情,却也不接古寻这话。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最大的问题在哪,但是……有些底线是不可以逾越的。 他做不来,就是做不来。 “已成定局的时就不多说了,古兄你还是和我说说这咸阳的情况吧。”韩非最后选择岔开话题。 古寻也没有多劝韩非的意思,韩非若不是这个样子,也不会被他视作交心的朋友。 “咸阳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老老实实的在我这国师府待着就好,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又如何能在古兄你这里躲一辈子呢?”韩非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古寻斜眼一瞅他,没好气的回道,“怎么,怕我要你租金吗?” 韩非闻言不禁失笑,“古兄这话说的,你就是要我也得有钱给啊。” “哼……”古寻不轻不重的哼唧一声,懒得和韩非玩笑下去,直言道,“你不躲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如何?” “不管怎么样,也得竭力一试。” 看着韩非铁了心一条路走到黑的模样,古寻忍不住又摇了摇头,“韩国的弱小,并非是你能靠口才和才学能弥补的。” “倘若韩国像赵国那般有着尚还充沛的军力,亦或是楚国那般广阔的国土,甚至是像燕国那样地理位置能稍偏远一点,你试上一试倒也不亏,可是……” 可是韩国不仅没病没将,国土面积就剩一个半郡,还就坐落在秦国家门口……人家不拿你开刀留着过年吗? 韩非端着茶杯,默然良久,只是吐出一句话,“古兄不必为难,此事只是韩国之事,是韩非之事。” 紫女和弄玉在一旁一脸的为难之色,古寻在秦国为官,她们不可能强求古寻帮着韩国,但是韩非怎么办呢?他也是自己的挚友啊…… 古寻摆了摆手,一脸的无可奈何,“为难?我想为难也没得为难,这事谁也帮不了你,随你折腾去吧。” 韩非垂首摇头苦笑着回道,“真是惭愧啊,和古兄相识以来,始终是我在占你的便宜,给古兄你添麻烦,却帮不到你半点。” “没必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要是能帮的到我才能做朋友,那我这辈子怕是交不到什么朋友了。”古寻不以为意的抬手示意韩非不用说这些。 “反正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不过记得离阴阳家的人远一点。”古寻提醒了韩非一句,本来还想说一下焱妃可以除外,不过瞄了一眼紫女后,又把话咽回去了。 “阴阳家么……我知道了。”韩非摩挲着下巴,“不过这不太像古兄你的风格啊,你可从来不会忌惮旁人的。” “我当然不会忌惮阴阳家。”古寻没好气的瞪了韩非一眼,“不过眼下东皇太一可是嬴政跟前的‘红人’,他做事未必会太过顾及我,要是做了什么先斩后奏的事……你希望我怎么替你报仇?” “不了不了。”韩非讪笑着连连摆手,“我躲着点他们就好,最好还是不要发展到报仇这个环节。” 等需要报仇的时候,他人都凉了,古寻就是把阴阳家全门派上下都扬了也没用啊。 7017k 第六百二十七章 又一人 韩非入秦的目的这一话题就这么浅尝辄止的聊了两句就不了了之了。 一笔糊涂烂账,实在没什么可多说的。 随后就是聊些各自平时的琐事,流沙的发展啊,古寻游历的旅程啊之类的。 不过期间古寻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一边聊天一边挤着眉头回忆了半晌才算想起来,脱口问道,“呃……玄翦的儿子呢?他说是你们带着呢啊?” “啊,你说阿赐呀,他和紫兰轩的其他姐姐们在一起呢,要过几天才能到。”弄玉闻言开口回答道。 古寻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弄玉提到的那个名字,“啊……赐?” 弄玉臻首轻点,“对,玄翦先生的儿子就叫阿赐,胖乎乎的特别可爱。” “……”古寻一时无语。 小胖子,还有个用双剑的爹,还有这名字……这分明就是田赐啊! “这孩子几岁了?” “五岁了。” 古寻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时间线有点错乱啊……还是先不管这个了吧。 “这孩子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紫女接过话茬解释道,“原先我们所有人是一起走的,所以才走的那么慢,后来遭到了披甲门的人袭击,玄翦先行离开引走了披甲门的人,但是我们担心还有敌人,带着阿赐太危险了,于是就让他和紫兰轩的其他姐妹一起暂留在当时歇脚的城池中。” “在城里披甲门的人不敢大张旗鼓的动手,所以我让她们等我们走后确认安全了再出发继续。” 古寻忍不住摇了摇头,“既然知道可能存在危险,就该清楚分兵是大忌。” 紫女白了他一眼,“分兵不合适,一起走就一定合适了吗?” 在紫女看来,当时留下最不可能成为目标的紫兰轩众女和阿赐这个孩子已经是最合适的选择了,她们就是继续走在一起,没了玄翦,实力反正也就那样,强不到哪去,也弱不到哪去。 “……好吧。”古寻让紫女噎了一句,也只能悻悻回了一句。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又清脆的脚步声,古寻不用去细感知,就知道来的肯定是焰灵姬。 这种脚步声,一定是高跟的鞋子才能发出来的,而惊鲵不穿这类鞋子……她那身战斗装例外,明珠的步伐一般不会这么急,鹦歌走路基本没声音,剩下的只有焰灵姬了。 果不其然,人还没进来,先声就以夺人了。 “呦,今日不仅街上热闹,府里也难得热闹了几分啊?” 伴随着清亮高昂的声音,焰灵姬推门进来了。 古寻撇了撇嘴,忍不住心里腹诽到,你是哪里来的凤辣子吗? 不过人家说话是接待客人,你这……更像是来找茬的。 正如古寻所想,焰灵姬的眼珠子转过一圈,略过了韩非,也略过了弄玉,最终定格到了紫女身上。 “紫兰轩的紫女当家,怎么不做生意,有兴致跑来咸阳了?” 紫女抿嘴勾勒出一抹动人的笑意,不紧不慢的回道,“焰灵姬妹妹倒是难得这么关心我呢。” 焰灵姬迈着大长腿快步走到古寻身前,一屁股坐到他怀里,懒洋洋的说道,“关心可谈不上,不过到底是客人,我这个做主人的总得问两句。” 紫女没有被激起半点火气,轻飘飘的提醒了焰灵姬一句,“是……女主人,而且还是之一。” 焰灵姬脸色一僵,紫女没被气到,反而是她先被噎了一句。 古寻暗自摇头,焰灵姬根本说不过紫女,却总是喜欢欠儿欠儿的往紫女跟前凑……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哼,那也比紫女当家这个外人好。”焰灵姬的脸色转眼又恢复了正常,哼唧一声反讥回去了。 紫女眉眼挑动,轻声回道,“焰灵姬妹妹不用操这么多闲心,我只需要管好紫兰轩就够了。” 韩非这时候插话彰显了一下存在感,顺便缓和缓和气氛,“哈哈,数月不见,焰灵姬姑娘还是那么……不拘小节啊。” 焰灵姬扭头瞥了他一眼,迅速又转过去,“嘁,傻子!” 韩非:“……” 好好的怎么就人身攻击呢? 苦笑着摸了摸鼻头,韩非问道,“焰灵姬姑娘,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你之前夸口要和天泽太子合作,帮他复国,结果才几个月?你就被发配到这儿来送死了。”焰灵姬很不给面子揭了韩非的短。 “呃……”韩非试图为自己辩解两句,“这是个意外,况且我也不是一点没帮到天泽兄,这合作大家都没……” 古寻插嘴打断他的废话,问道,“话说天泽呢,你离开了韩国,他怎么搞?” “关于火雨宝藏的事,天泽兄他后来似乎是有了些收获,跑回百越了,不过走前留下了无双鬼,眼下正跟着卫庄兄当苦力呢。” “这样吗……”古寻嘀咕了一句。 看样子,这一把天泽回百越后应该是直接寄了,就是不知道具体会和谁有关了…… 古寻稍微想了一下就收回了思绪,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没必要考虑太多,转而低头去问焰灵姬: “怎么样,看着热闹没有?” 焰灵姬瘫在他怀里,懒洋洋的回答道,“看着了,看着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个老头而已,阵仗摆的倒是够大,前呼后拥,洋洋洒洒近千人,百姓就更多了。” “唯一勉强算是有意思的就是我看见陈和那个呆子了。” “陈和兄?”韩非听见又有熟人,好奇的插话问道,“陈和兄也来咸阳了。” 古寻点点头,“齐王来访秦国,他是贴身近卫。” 焰灵姬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一群人里,就他最显眼,穿着他那身亮银甲,抱着把剑,摆着张面瘫脸,紧跟在齐王建的车架旁边,搞得像是送灵一般。” 古寻稍微一联想,就有画面了。 这种场合不像是庆典祭礼,百姓也好,齐国队伍也好,秦国迎接官员也好,都不会摆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而是一脸的正色,百姓也不敢随意喧哗,不过再正色也到不了陈和平日那种面瘫脸的程度,毕竟是件好事,不是出殡…… 而陈和……司马脸,外加白亮亮的甲胄,是够丧气的…… 7017k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一试 韩非和陈和的关系没那么亲近,倒不好接焰灵姬这句玩笑话,自顾自的接着先前的话说道: “陈和兄也来的话,那可就更热闹了。” 古寻侧目一瞥他,“热闹?你等齐王建走,那时候会更热闹。” 按照章邯跟他汇报的情况,光是齐王建这一路过来,就发生了不下二十次的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刺杀事件,罗网和影密卫都为此付出了不小的损失。 而这,还只是开端,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待到齐王建返程的时候,真正的刺杀才会到来。 在齐王建离开了咸阳腹地,而又还没走出秦国国界这段过程中,才是图穷匕见,杀机毕露的时候,所有的反秦势力都会不惜代价的让齐王建死在秦国境内。 当然,不惜代价归不惜代价,事不能办的太露骨,否则就是引火烧身了。 韩非自然也清楚齐王建的凶险境况,不过很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时候再热闹,也热闹不着身处咸阳的我啊。” “不管怎么说,齐王建的事情没了之前,你就老实一点吧。”古寻摇摇头,随口提醒了一句。 韩非不以为意,“放心,齐王不走,我纵是想不老实也没有办法。” 对于眼下的秦国来说,头等大事是办好接待齐王建的事,至于韩非这个入秦请罪的韩国公子……有空再说吧。 如今人为刀俎,韩非除非脑子有病,否则不可能自己主动拿头往刀上撞。 古寻摇了摇头,再次叮嘱道,“时局混乱,你自己注意吧。” “好了,时间差不多,咱们该吃饭吃饭去吧。”说完,古寻一拍焰灵姬,示意她起身。 韩非咂摸了下嘴,问道,“古兄,你这不会做饭都得靠自己,否则就要出去吃吧?” 古寻咧了咧嘴,“我正在着手招一个称心的厨子。” “啊这……”韩非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唯有一句感慨,“……白瞎了这好大的宅院啊!” 古寻耸了耸肩,“上次去桑海,我想把有间客栈那一位挖过来的。” 韩非眼睛一亮,他在桑海待过,当然知道庖丁的本事,更何况儒家的伙食还都是对方供应的,这要是能挖过来,可有口福了。 “怎么没谈成,古兄薪酬给的不到位?” “不是钱的问题啊……”古寻轻叹一口气,“人家心不在这儿,多少钱都没用。” “唔……”韩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走吧,走吧。”眼下也不是纠结厨子的时候,古寻赶紧抬手招呼所有人一同出府。 …………吃饭按下不表………… 是夜,国师府中院小厅,古寻和韩非二人一人一杯酒,对饮小酌。 看起来二人应该是刚坐下不久,不过只有古寻眼神清明,身上一片馨香,韩非却已经微醺,面带酡红,酒气缠身。 “怎么样,去李斯那聊的开心吗?”古寻放下酒杯,含笑问向韩非。 今傍晚那顿饭,韩非是在李斯的府邸吃的。 韩非是李斯的亲师兄,他入咸阳,李斯照理说是要最先来迎接的,不过白天秦国百官基本都被齐王建的到来牵绊住了,李斯身为九卿之一的廷尉更不能免,也就古寻这个闲人不问事有功夫接待韩非。 这等晚上闲下来了,他立马就亲自来请了,韩非自不会拒绝,登门胡吃海喝了一通,顺便诉了诉师兄弟之间的塑料情谊。 韩非歪了下脑袋,眼神飘忽不定,语气随意的回道,“还行,师兄弟重逢,喝了点酒,吃了顿饭,叙了叙旧。” “就这些?”古寻又给自己倒了点酒,低着头问道。 “啊……还有就是些反复重提的事了。”韩非脑袋微微仰起,怔了一下才继续道,“他日各自为主,绝不留手。” “嗯……就是这个。” “这有说的必要吗?”古寻摇了摇头,失笑道,“李斯从来也不是个会留手的人,至于你……你哪有留手的资格呢?” “唉唉唉……”韩非嬉笑着一摆手,“有话说话,别老扎心。” “哼……”古寻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他会怎么不留手呢?” 听见这个问题,韩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清冽的酒水在咽喉几番回滚,最终才咽下。 “我入秦,所求只一件事。” 古寻不咸不淡的接了后边半句,“存韩。” “嗯……”韩非双眼依旧失神,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存韩。” “我要存韩,我那师弟自然就要灭韩。” “就非得对着来吗?”古寻疑惑道。 “呵!”韩非不以为意的笑笑,“灭韩,对秦国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李斯师弟也不过是站在秦臣角度上做出最合适的选择罢了。” “韩国位于函谷关外,地处咽喉要道,四通八达,得韩之地,秦国兵锋对山东诸国的威胁可以更上一层,至于其余诸多好处就不用细说了。” “灭韩只有好处?”古寻听完好奇问了一句。 按韩非所说,秦国都该立刻拿韩国开刀了,何苦急着先去招惹赵国呢? “坏处嘛,当然也有,天底下哪有只增不损的好事呢。”韩非咂摸了下嘴,“韩国眼下虽已衰微,但还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秦国想要一战灭国损耗亦不会小,尤其是眼下秦赵交锋正盛。” “而且灭韩之举极可能会触动三晋之国中的另外两国敏感的心脏,甚至楚国都会被惊动,届时三国势必会严防秦国,招致秦国后续的战事受挫。” “……还有呢?”古寻等了一下,发现韩非不继续说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再有就是存韩,韩国可为秦国助力。” “就这些?”古寻失笑反问道。 韩非点点头,“就这些,其余的……无足轻重,没什么好说的。” “那……那韩国是该死了。”古寻一点头。 换他是嬴政,他也选李斯。 韩非没有因为古寻的话而生气亦或气馁,只是不在意的笑笑。 劝服秦国一事的希望有多渺茫,他很清楚,就如他先前所说一般,竭力一试罢了。 7017k 第六百二十九章 王宴 “……” 古寻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摩挲着杯壁,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又问道: “你觉得李斯……会只反对你的主张吗?” 就古寻所知,韩非入秦此事后世似乎尚无定论,有说是嬴政想杀,而李斯想救却无能为力,也有说是李斯想杀,而嬴政想救却晚了一步,不过不管怎么个说法,韩非之死绝非意外。 而要说秦时世界里的话,似乎李斯扮演的角色不怎么光彩,若只是想救不能,亦或者见死不救的话,荀子不可能直接不认李斯这个弟子,毕竟儒家忠君乃是政治正确,李斯忠于王命无可厚非。 不过罪魁祸首肯定是阴阳家,六魂恐咒赖不到别人头上。 韩非迟疑了一下,也不知该怎么说,“李师弟……我也不知道,他才学高厚,却偏偏过分热衷权势,是祸非福啊。” “草民出身,追求富贵不是很正常嘛。”古寻故意接了一句,想看看韩非怎么个看法。 “怕只怕他行差踏错啊。”韩非无奈的摇摇头,“位卑之时,尚可压抑贪欲,恪守底线,可等他身居高位,乃至位极人臣之时,就不好说了。” “性恶论?” 韩非点点头,他是荀子的学生,自然是尊崇性恶论的。 人生而无仁义可言,唯有通过后天掌握,可既非先天所有,能得,自然也就能丢。 “古兄觉得,秦王又会怎样一种态度?”韩非转换话题,不再谈论李斯。 对于这个师弟,他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不留手,那就只有到时见真章了。 “他……也许有可能会选择你的主张。”古寻想了一下,给了个他觉得最合理的回答。 “选择……不是认可?”韩非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古寻轻轻颔首,“他估计是不可能认同什么存韩之说,不过韩国……太弱,无足轻重,他有可能会为了你的才能而暂且放过韩国。” “缓兵一时……也足够了。”韩非没有失望,往日一双滴溜乱转的桃花眼微阖。 缓兵之计,只能让韩国苟延残喘一时,不过对于他而言,这已经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几率太低了。”古寻却拆台道。 “不仅李斯会反对,秦国上下武勋都不可能赞同存韩之事。” 在军功爵制度的驱使下,秦国武勋不会放过任何获得军功的机会,存韩……哪怕只是让这块肉晚点入口,对他们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我知道。”韩非笑了笑,笑容还是那般恣意放纵,宛如不羁浪子。 “嗯……后路呢,想好失败之后怎么办了吗?”古寻看着似乎还一如往常的好友,没有试着安慰,只是冷静的继续询问。 这是韩非的选择,一切后果他清楚,也做好了承担的准备,无须安慰。 “后路?”韩非失笑摇头,“此事不成,后路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存韩之事失败,韩国只怕三五年内必亡,他也无能为力了。 “好。”古寻晃晃头,“你没有,那就听我的。” “存韩之事不成,你就老实的在我这国师待下,诸事都不要过问了。” “有我挡着,嬴政会对你留下一线生机的。” 韩非笑着反问道,“古兄这是要把我养在内宅?” “呵!”见他说正事还没正形,古寻一声冷笑,“不,你住马厩。”谷 “……”韩非讪讪一笑,“开个玩笑,莫急,莫急……” 古寻这才继续说道,“我保下你后,嬴政估计还是希望你能在韩国亡国之后出仕秦臣,不过无所谓,你不用管他,当一世富贵闲人也就罢了。” “一世闲人吗?”韩非呢喃一声,“似乎不错……” 古寻不知道韩非心里如何盘算,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步了。 韩非的命,他一定会救下。 ……………… 齐王建大张旗鼓的来到咸阳,但并不会久留,确切的说是就三天—— 第一天,来的当天,秦国迎接,然后他休息一晚。 第二天,嬴政设宴咸阳宫,宴请田建。 第三天,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虽然如此兴师动众最终就只是吃顿饭显得很荒谬,不过齐王身为一国之君,也不可能在他国国都久留。 入秦,只是表达个态度,表示齐国愿意亲善秦国,两国交好。 当然,齐王建是否有其他目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 咸阳宫酒宴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一大堆繁琐复杂的礼仪流程,古寻不懂,也不想懂。 这场酒宴秦国百官都要参加——确切的说是够资格的官员都要参加——古寻自然也在其列,包括韩非和燕丹这两个他国公子也会受邀,他们理论上可以拒绝,不过实际上……谁敢? 整个过程很无趣,能和齐王建交流的只有同为君王的嬴政,而底下的百官则基本全程噤声——和韩非燕丹类似,他们理论上也可以交流,不过实际上……谁敢? 又不是紧挨着坐,互相之间间隔颇大,不可能小声窃窃私语。 古寻倒是毫不忌讳,可惜坐他旁边的熊启以及李斯却不敢。 没人搭腔还说个锤子? 于是他只有跟个泥像一般静坐两个时辰,看着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美感的舞乐,默默等待饮宴结束。 期间两位君王也和下面的百官有过一些交流,不过都是些歌功颂德之类的场面话,古寻虽然无聊,但还不至于像焰灵姬过往一样,刻意说些不合时宜的话给嬴政添堵。 早知道这么无聊,他就不来了…… 好不容易捱到饮宴结束,他赶紧跑路了。 实际上后面还有别的环节,不过他是没兴趣继续陪下去了。 韩非没有跟他一起走,这时候走等于不给秦王面子,古寻能做,他却不能。 不过还是有人和古寻一起跑路的,那就是……陈和。 他是齐王近卫,为了确保齐王建的安全,昨天哪怕已经安顿好了,也没能顾上来找古寻。 不过今天就不用顾及了,要是双王宴会上都能出现刺杀行为……那秦国乐子可大了。 而且他是护卫,隐于暗处,随时都能走,不需顾及礼仪问题。 7017k 第六百三十章 酒鬼和酒垃 走在咸阳宫外空旷宽敞的街道上,古寻看着一身银甲的陈和笑了笑,“看来齐王这一路很是不安稳啊。” 陈和此时打扮周正,束发戴冠,银甲铁靴,看起来一切如常,不过内息激荡,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泛红,显然是多日里来连番和人动手造成的,外加上他转修奔雷心法的进度也比古寻之前预计的要差上一截,想必也是因此耽误的。 陈和剑不离手,此时仍旧提着连鞘的奔雷剑,寂然的点点头。 古寻复又问道,“敌人很棘手?” “倒也不是。”思量一下,陈和迟疑着摇了摇头,“都是些阴私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外加上也确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才吃了些亏。” 眼下还没到动真章的时候,那些个各怀鬼胎的势力,也不会早早的派出真正的高手,同时也不会太过明目张胆的刺杀,手段自然偏向阴毒. “哈哈……”古寻笑着摇了摇头,顺手甩了一道碧绿雨花真气打入陈和体内。 陈和只觉身上一阵轻松,本也就不重的内伤直接被古寻这道真气疗愈的大半,拱手一礼,“多谢先生了。” 古寻摆摆手,“没什么,不过只是来路就这么麻烦了,回去的时候怕是险阻重重啊。” “……”陈和也知道如今的状况,不过身为一个护卫的他并没有破局的能力,唯有见招拆招,转而说起了自己武功的情况,“奔雷心法的进境并未达到预期,如今我仍只能借奔雷剑修行内功,想要御使此剑杀敌却太过勉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间太紧,容不得半点耽搁,却偏偏……呵!”古寻安抚了一句,又问道,“齐王建应当也清楚如今的状况,没有安排些后手吗?” 陈和摇了摇头,“不知道,王上不曾对我说过。” “嗯……”古寻沉吟了一下,“到底在秦国境内,齐王恐怕也没法施为,根本上还是要看秦国方面的布置了。” 陈和沉声问道,“那秦国……先生觉得,归程如何呢?” 古寻眉眼下湾,一摊手很无奈道,“那不好说,罗网若是没出事,这事十拿九稳,可罗网才刚经过清洗不久,那什么杀地绝之类的喽啰也许能补充个大差不差,可最重要的顶端战力,也就是天字杀手,一时肯定难以补上缺漏。” “没了这一茬人,秦国这边的高手可就差了一大截。” 怎么说呢,江湖和庙堂之间,终归是有条线的,若是有人先越线了,那大家也就都不须顾及什么,但如今这口子还没开,嬴政也就不能安排一整队大军跟在齐王建身边保护着。 不过要等敌人真的动手,彻底撕开了这层面子,再调兵往往也就慢了,除非……他们在蓝田大营旁边动手。 这显然不可能,所以还是那句话,江湖事,江湖了。 陈和木讷的脸上挤出一丝难色,“那先生……” 古寻拍了拍他肩膀,“我现在是秦国的国师,自不能看着齐王建在秦国的国境内出事,可那些人,同样清楚一旦我入局,此事断无成功之理。” “敌暗我明,难保对方没什么阴谋算计,能拖住我一时。” “届时,分身乏术,天大的能为也没办法。” 其实算不上敌暗我明,要想查清楚都有哪些势力掺和进来不难,难的是就算庞大如罗网,也不可能监视住这么多家势力的动作,实际上也等同于暗了…… “如此说来,也只有一战了。”听完古寻的解释,陈和并无失落之意,眼眸寒凝,持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古寻见他这副决绝之态,赶忙又安抚了一下,“不用那么紧张,不会出事的,不过一场热闹是少不了的。” 敌暗我明是没错,古寻也不得不防着这一点也没错,不过这也只是逼得古寻不得不让人先手,而当双方的机动能力相差过大的时候,这先后手也就没了差别。 陈和听到古寻这么说,一如既往的无条件相信了他,郑重一点头,“和……明白了。” “行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去喝酒去。”正好走到了酒楼附近,古寻见此就拉着陈和往里去。 虽不好酒,但是旧友重逢,还是得喝上一杯的。 ……………… 是夜,国师府东跨院,饮宴厅。 “哈哈哈,来,陈和兄,来喝!”韩非盘坐在榻上,端起酒杯向陈和一邀,而后一饮而尽。 韩非如今就住在东跨院里,紫女弄玉则直接搬去了早已收拾齐整的新紫兰轩中。 白日的酒宴彻底散会后,时辰也已近黄昏,韩非回了府,发现陈和也在府上做客,立刻就拉着对方来喝酒了。 韩非和陈和关系算不上特别亲近,不过他乡遇旧友,还是如此前途未卜的情况,自然让韩非倍加珍惜这次相逢。 陈和不是很懂得拒绝亲友,况且喝酒这事他虽不热衷,但也算不上讨厌,就是得谨记着不能喝多了…… 他们俩喝酒,古寻自然也不能幸免,一同过来了。 至于紫女等女眷,就没人掺和了。 此时面对韩非的敬酒,陈和唯有默不作声的共同举杯,然后……小小的抿了一口。 当初在新郑喝醉那件事……也不必细究,反正造成的结果就是陈和后来特意去试着锻炼过酒量,可惜……哪怕他身负不俗的内功,也只是解酒的速度异于常人,但这酒量,始终都上不去。 吃一场酒,他最多也就喝个三五两,再多就要醉,醉了……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了。 照理说有内功傍身,酒量再怎么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可现实就是……只能说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吧。 所以人家可以大口大口的喝酒,他只能几滴几滴的抿。 不过韩非也不讲究这个,朋友喝酒喝个意思,明知人喝不了却非要劝酒,不是朋友所为,他不为也。 韩非放下酒杯,先给自己又斟满,然后才跟陈和说话道: “陈兄明日就要走?” 陈和木讷的点点头,“明日王上返程,我身为近卫,必须同行。” “唉,真是可惜啊!”韩非失望摇头一叹,“难得再见,竟然如此匆忙,可惜我身负国事,不然怎么应该送一送的。” 7017k 第六百三十一章 精分大王 古寻闻言抿了口酒,侧目一瞥韩非,不屑的笑笑,“你送?就是没事,你能送到哪,骊山脚下?” 骊山脚下严格来说都没出咸阳地界,古寻这是在嘲讽韩非的惫懒性子,他才没闲心做这种空乏其身,却又无甚意义的事情。 韩非不大痛快的嘟囔着反驳道,“再怎么不济,我送个百十里路也不成问题吧?” 古寻一撇嘴,“那你可以去试试,就怕你连骊山都没到,就先被齐王卫队的弓弩射成了筛子。” “呃……倒也是,呵呵!”韩非讪笑一声,悻悻的不再提此事。 陈和不是旁的人,而是齐王的贴身近卫,不能玩忽职守,他相送……也只是瞎送罢了。 古寻这时候突然把白日里他和陈和聊天的内容告诉给了韩非,继而问道,“韩非,你说齐王建眼下的困境,该如何破呢?” 韩非不慌不满的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反问道,“这还需要破吗?” 陈和看向韩非,“九公子何意?” “这种事,咸阳宫里那位会不清楚?”韩非吐出一口酒气,桃花眼一眯,笑着回道。 “昔日他大权旁落,无力施为,在新郑落难时才不得不仰望流沙相救,而此时的他已然是七国天下中最具权势之人,这等小事还能解决不了?” “你觉得这很好办?”古寻追问道。 “……”韩非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扫了古寻和陈和一眼,“这别的算计都不用多想,实在不济秦王亲自安排一批送死鬼去公然刺杀齐王,他不就能名正言顺的调动大军护送齐王了吗?” “我今日虽然没能和齐王陛下多交谈,不过看他气度,再加上他敢孤身入秦,想必也不至于拎不清轻重缓急,不接受秦国派兵护送。” “届时不消多,随便来个三五千精兵悍卒,这刺杀一事还谈何容易?” “啊这……”古寻张了张嘴,到了没说出话来,也只有认蠢了,“我倒是忘了还有无中生有这一计了……” 其实这事他自己经常干,不过放到旁人身上,反倒忘了。 当然,他从来也没觉得嬴政会搞不定这种小问题,只是忘了还能搞这么一出…… 这时候韩非又继续说道,“不过此举是不可为之为,实在没办法才能用这种办法。” “齐王建入秦朝拜对秦国来说是件风光的事,若是闹到这种地步,秦国脸面就有些受挫了,这份风光怕是要打折扣,秦王估计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古寻闻言又好奇道,“那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韩非空闲的那只手一摊,“那可就多了,我又不知道秦王手里的有何筹码,胡乱猜起来可没头尾。” “不过要说最直接,最方便,也最可靠的一个办法,在我看来就是直接派古兄你护送齐王建离秦。” “你身为国师,若说当护卫自不合适,但是只要安排个别的差事掩饰一层也就不妨事了,比如说代替秦王相送齐王之类的,能找的理由太多了。” “哼!”古寻轻哼一声,搭眼一瞅他,“你倒是会挑办法,可惜我却不能随便离都。” “呃……”韩非让噎了一下,“我觉得也没必要,这里毕竟是咸阳,哪呢那么容易出事?” 韩非不是不在意国师府里这一家子,不过……这府上有两个前罗网天字一等,外加墨鸦三人,离禁军大营不远,离守备森严的咸阳宫和章台宫更近,古寻离开前若是在特意安排一番,根本就是万无一失。谷 他也是为古寻考虑,毕竟出仕为秦臣,该得的功劳没必要刻意放飞啊。 古寻挑了挑眉头,并不接受韩非的说法,“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谁也不是傻子,你不是,嬴政不是,敢出手对付秦国的更不会是,我不想冒险,也……没必要冒险。” 韩非见古寻坚持,也不在意,随意的耸耸肩,“那就不管呗,反正秦王自会解决。” 古寻见此笑骂道,“你倒是能躲懒,让你想个正经办法你都不愿想。” “哎呀……”韩非赶紧喝了口酒,眼神飘忽的回道,“我舟车劳顿那么长时间,才休息一天,今儿白天又忙了一天,实在懒得考虑这种没意思的事。” 别人就能解决的事,他为何要掺和? 更何况,从他的角度来说,齐王建要是死在秦国,可是极为有利的。 他不会央求古寻这个朋友帮他明着坑秦国,但也不可能帮秦国。 古寻见韩非无意多谈这个话题,想到了他是在避讳,也不多纠缠。 他原也只是随便问问,当作闲聊的话题罢了,嬴政会怎么做,他压根也不关心。 “好好,不想这没意思的事,那想点有意思的。” 韩非眼睛一闪,看向古寻问道,“什么有意思的?” “比如说……今晚上秦王和齐王两人私下会面交谈的内容。”古寻想了想,扯了个话题出来。 韩非顿时失望的收回了目光,重新聚焦在酒上,“这个啊……” “这事当然有意思,可惜,毫无根据,纯靠咱们胡猜,能猜出什么头绪来?” 古寻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可你不是聪明人吗?就是猜,也该猜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吧?” “这可没头猜去,入秦朝拜之事是齐王提出的,此间内情多半也是齐王为主要,可我压根不了解他啊。”韩非苦笑着摇头否定。 接着又看向陈和,“要不,陈和兄你给我点有用的信息?” 陈和仍旧木着一张脸,不过因为抿了几口酒,脸色有些泛红,“王上之事,我并不了解。” “那这就没办法了。”韩非摊手无奈道。 “好吧……”古寻看着杯中清冽酒水,无奈应声。 齐王建……古寻对他颇为好奇,即使有那么一笔买卖的交情在,他也一直看不透对方,甚至应该说,就目前来说,他所认识的人里,包括天宗那位老前辈北冥子在内,他觉得心思最难以捉摸的,就是身为秦王的嬴政,以及身为齐王的田建。 他们两个的很多心思,让古寻根本想不出头尾。 这和北冥子,荀子等人不同,他们的神秘往往是基于隐藏秘密的未知,古寻固然不明其表现,却知其内里缘由,可嬴政和田建……古寻总觉得他俩有点精分呢。 有时候简直是胡来一气。 7017k 第六百三十二章 朝堂之争 次日,齐王建早早的便启程返回齐国。 头一夜里他和秦王之间究竟聊了些什么,除他二人之外终究是没任何人知道。 不过宫中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这场会面结束以后,秦王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不过齐王建返回落脚行宫的路上似乎表现的还算开怀。 按照这个说法,这场会谈中,秦王政是否吃亏了不一定,但是齐王建一定是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结果。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齐王建的表现也许只是刻意做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场朝拜会宴,就此结束,虽然还有大把的首尾需要收拾,不过已经和咸阳绝大多数官僚无关了,只有寥寥数人还会牵绊其中。 且先不提返程的齐王建一行人,秦王政缓过手来,也终于要处理一下韩国疲秦计一事了。 此事的核心,自然也就是韩国派来顶罪的九公子韩非了。 ……………… 咸阳,章台宫,朝会大殿。 秦王穿着一身玄色冕服,头戴冕旒,高坐于上首王座之上。 文武群臣各按班次,身着朝服,有序的列队站于殿上,文臣之首,自然是右相昌平君熊启,而武官之首,则是国尉缭。 当然,尉缭随是武官之首,不过他并不掌兵,和王翦,蒙武等将帅不同。 而韩非,则站在秦国百官之间,紫色袍服在一众秦官之中颇为扎眼。 不过今天朝堂上扎眼的不止是他,还有一人,一身素白大麾,不着朝服,不戴礼冠,位列百官之中,却格格不入。 这人自然就是理论上应该上朝,却从来不曾参加过朝会的大秦国师古寻。 今日秦廷问责韩非,他竟破天荒的参加了这场朝会,还穿的不伦不类,引得殿上百官纷纷注视。 尽管古寻所为于礼不合,但是秦王都没说话,身为百官之首的昌平君熊启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提醒了古寻一句下次注意,其余官员自然不会头铁的那这个由头寻对方不自在。 对于古寻的出现,百官心中基本都有个共识。 他们大都是清楚古寻和韩国九公子韩非之间有不浅的交情,自然怀疑对方是为了帮助韩非逃脱朝廷问责。 不过在群臣围攻韩非的整个过程里,古寻始终一言不发,没有如他们猜想一般相助韩非,甚至连眼都没睁开,全程双目闭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跑来这大殿之上站着假寐来的呢。 整个辩论的过程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秦国一方以韩国阴使疲秦计为由,要求韩国给个交待——所谓交待,无非就是割地赔款了。 韩非自然不接受,据理力争,阐述郑国渠这一水利工程对秦国的重要意义,表示秦韩较好,韩国断无坑害秦国之理。 当然,在座的都是学富五车之辈(注:这时候还没这个词)——除了某位国师,辩论的过程也是引经据典,句句珠玑涵理。 所以古寻听的昏昏欲睡,一大半的话他都听不懂,反正按照他的理解,大概意思就是秦国这边说韩国干坏事了,韩非说韩国没有,大家来回车轱辘话连轴转,谁也说服不了谁。 当然,秦国原也不必跟韩国说什么道理,只消秦王嬴政一句话,韩国是搓扁还是揉圆就定下了,这场争辩也就可以无疾而终,就此了结。 不过他就坐在王座上,好整以暇的静静观望殿上的唇枪舌剑。 整座大殿之中,就属他和古寻二人最为清闲自在。 而在这场争辩中,秦国一方的主力,渐渐的就变成了廷尉李斯这个韩非的亲师弟。 师兄弟二人之间你来我往,互不让步,对话的内容誊抄下来就是一篇上佳文章。 旁观的诸多官员无不叹服,不归是儒家那位荀先生的高徒,这嘴炮的能力,果真是得了真传——荀子,众所周知,在回桑海潜心静修之前,是儒家第一嘴炮,诸子百家喷了个遍,连自家都没放过。 关键是除了好耍不要脸手段玩诡辩的名家以外,没人能喷过这老夫子。 不过喷着……不是,是辩着辩着,二人的话题也就偏离了最开始的疲秦计一事,而转为了秦韩之间关系的话题。 这时候师兄弟二人间的分歧愈发的大,韩非表明韩国事秦以臣,事秦以诚,愿倾国以为助力,希望秦国存韩灭赵。 而李斯则坚定的主张先灭韩国,以威慑诸国,再做图谋。 待到二人各自阐明利弊之后——大体内容和韩非此前分析的基本一致,这场辩论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就看秦王如何决断了。 殿上文武群臣均将目光隐晦的投向上首王座,等待大王裁断。 嬴政却并未给出答复,流珠之后的双眼看向站于前列,却闭目假寐的古寻。 “韩非和李卿二人的分歧,国师怎么看?” “嗯?”古寻闻声睁开双眼,乍一下还有些迷茫,反手一指自己,“陛下是问我?” “嗯……”嬴政微微颔首,五色冕旒晃动,示意古寻答话。 “这……”古寻沉吟一下,并未回答,转而突兀的问道,“话说赵国上将军李牧的大军到哪了?” 这问题当然不是问嬴政,该回答的自然也不是嬴政,国尉缭抬首看了看嬴政,见他没有不许之意,方才出声告知道: “七日之前,已经快离开代郡了。” 这种军情,身为国尉的他最清楚,不过毕竟是军情,不得随意外泄,古寻这个国师还没资格让他开口,还得先看嬴政的意思。 “代郡啊……那看来要不了多久也就要和桓齮将军交上手了吧……”得了答案,古寻先呢喃一声,随即撇嘴笑了笑回道,“呵呵,我不懂李大人和韩非之间谁说的合适,谁说的不合适,不过既然眼下和赵国的战事还未结束,什么存韩灭赵,又或者是亡韩以震诸国之类的事情,我觉得可以先放放。” 李斯眉头微微一皱,向古寻说道,“国师大概不了解,此事算是我大秦用兵之方略,至于和赵国之间的些许战事,并不影响此事。” 7017k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不会难做 “呵呵,我大概明白一点李大人的意思。”古寻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回道,“不过,我不懂韩国灭不灭很重要吗?” “韩国地处……”李斯闻言就要重复他刚刚才说过的那些灭韩的理由。 “停停停……”古寻赶紧抬手一摆,示意他别急着说这些,“这就不用李大人再说一遍了。” “我的意思是,相比赵国,韩国实力如何?” 李斯闭口暂且不言,古寻将目光转向了另一列的诸多武官之上,最后是蒙武接了个话茬,平淡说道,“韩国,不过一郡之地,军力不过十万,武备松弛,比之强赵,不堪一击。” 韩非听着旁人肆意贬低……也算不上贬低,应该说是瞧不起自己的祖国,也唯有苦笑不语。 蒙武说完,李斯反问古寻道,“国师问这个,有什么意思?” 古寻一耸肩,“既然韩国羸弱至此,那灭与不灭,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我觉得当下还是更关注一下赵国那边的战事为好。” 尉缭这时候饶有兴致的插话道,“不曾想国师竟会如此关心战事?” 古寻不以为然的回答道,“我不关心,这不是……你们让我发表看法的吗?” 嬴政:…… “……呵呵……”尉缭也是让他这个回答噎了一下,愣神之后哈哈一笑,继续问道,“就老夫所知,国师好像和赵国那位上将军之间有些交情,莫不是对这场战事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见解?那倒没有。”古寻摇了摇头,不过语气突然一转,“不过建议倒是有一点。” “哦,请明言。”尉缭含笑请道。 “我的建议就是赶紧下令,让桓齮跑,跑快点。”古寻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 …… 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不过所有人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都是荒唐,过了之后就是齐齐的看向古寻,眼神不怎么和善。 秦国以军功爵制度立国,焉有不战先逃之理? 若是双方兵力悬殊,是一场必败之战,那也就罢了,避敌锋芒亦是兵家之理念,但桓齮麾下十万精兵,断无直接逃跑的道理。 在他们看来,古寻这分明是在胡闹,折辱秦国的颜面。 嬴政依旧高坐王位,一言不发,尉缭的心态倒是比较平衡,神色如常的和古寻争辩道: “国师此言,未免太过丧气了。” “桓齮乃是我秦国宿将,精通兵法,麾下兵将亦堪称悍勇,李牧……老夫知道他能为不凡,但是他率军千里奔行,人困马乏,而桓齮大军却能以逸待劳,这一仗,纵然不能大胜,却也不至于要像国师所言一般望风而逃啊。” 熊启这时候也来凑热闹,笑呵呵插了句话,“呵呵,我知国师大概曾在北地见识过李牧用兵,不过国师到底不通兵法,李牧强,桓齮却也不差。”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 古寻看了眼尉缭,又看了眼熊启,面无表情的回道,“反正……按我的意思,那就是让桓齮赶紧撤军,实在想打这一场,也得换王翦上,说不定还的打。” “这毫无缘由的临阵换将,更是不可取……”尉缭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心里清楚桓齮绝不是李牧的对手,但他并不认为桓齮会大败,了不起就是攻伐的势头被李牧阻住一时,等到王翦那边暂时安定好已占领的城池,和桓齮会合后,必能压制住李牧。 就这,他已经算看的比较明白的了,朝堂之上的其他人,甚至包括嬴政,最多也就是如此看法,相当一部分人还希冀桓齮能击败李牧,一举重创赵国呢。 尉缭没什么话说,古寻就更没什么话可说了,他不通军事,不懂兵法,分析不出个子丑寅卯,只能空口白牙的说,原本也不指望谁信他。 唯有韩非,眼神闪过一丝精光。 他和旁人不同,他是愿意相信古寻的,而如果桓齮果真大败于李牧之手,那韩国之事他就又有的说了…… 这时候嬴政发话了,“国师所言倒也在理,韩国之事……且先不须急于一时,再议吧。” “若无其他要事,今日便散朝吧,嗯……国师留下。” 先秦的礼法,说严苛也严苛,说宽松也宽松,主要是非重大场合时,都比较随意,而这朝会,尚还算不得重大场合。 随着嬴政一声令下,韩国之事就暂且压下再议了,文武群臣也自此各自散去,唯有古寻被赵高领着,来到了书房。 路上赵高刻意控制了速度,古寻也没什么急事,随他慢走,等到了地方,嬴政已经换下了他的冕旒王服,穿上了那身素袍。 君臣各自坐定,赵高负手侍候在嬴政身边,古寻先开口问道,“陛下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办?” “嗯。”嬴政点了点头,“齐王归国之旅,必不会安生,国师应当也明白吧?” “了解。”古寻点了点头,“所以陛下是希望……” “寡人希望你能亲自送齐王安然离境。”嬴政说出了他的要求。 就如韩非之前分析的一样,目前来看,嬴政最简单,最直接的确保齐王建安全回国的方法,就是派古寻去。 不过他等齐王建一干人等都已离开咸阳后才找古寻,想必是打算让他干脆暗中保护,也就不需找什么合适的名堂了。 “陛下应当清楚,那些人既然做好准备在秦国境内对齐王下手,我这个不稳定因素就必然会在他们算计之内。”古寻眼眸半闭,淡淡的回道,“为了确保安全,我恐怕不能随意离开咸阳。” 被古寻这么直接的拒绝,嬴政也没有露出恼色,神色如常的回应道: “这里是咸阳,我大秦国都,国师有何可担心的?” “我知道……”古寻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嬴政的说法,不过语气却突然一转,“但是,就因为这里不可能出事,所以我更不能离开。” “这万事啊,就怕想当然。” 再次被拒,嬴政神色依旧如常,“可寡人想不到,这咸阳究竟会出什么事?” “我想了很久,大概想到了一点。”面对嬴政的问题,古寻眯着眼睛呢喃说道。 “嗯?”嬴政眼眸低垂,看着古寻,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所以……国师的意思是?” “我不要求什么,但这是陛下应当做到的,否则,我很难办。”古寻说出了条件。 嬴政问也不问什么事,直接点头应允道,“既是如此,那寡人自不会让国师难做。” 7017k 第六百三十四章 先行安排 嬴政和古寻一番话说下来,可谓是云山雾绕的,似乎是谈妥了条件,但既没个确切结果,也没有约束条件。 但就是谈妥了。 嬴政没多留古寻,便打发他出宫去了。 至于在朝会上古寻所说有关赵国战事的看法,嬴政更是提都没提一句。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若说这事不要紧,那当然不可能,但是事已至此,嬴政没什么好和古寻说的了。 李牧大军不日就要和桓齮交手,不打是不可能,不仅嬴政不能接受古寻的建议,朝堂诸臣,乃至于千里之外,远在赵国境内的桓齮及其麾下十万将士,都不会愿意接受这个建议。 军功啊,军功,秦国上下,就没谁能拒绝这两个字。 古寻也不在意桓齮兵败与否,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况且想操也没得办法。 齐王建的事谈妥,他也就潇潇洒洒的离开章台宫,自回府去了。 他回去还得研究一下,齐王建的事,具体该怎么办,是干脆堂皇行之,震慑住那些心怀叵测的势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还是……挖个坑,布个局,坑对方一手? 前者省事,而后者则更有意思些…… ……………… 昌平君府邸,他正和自己兄弟昌文君熊颠商议事,商议的也是齐王建的事。 熊启也是希望齐王建死在秦国的。 原本他计划让田光安排一批农家的高手参与进这件事里,可惜农家却让古寻好一通折腾,现在在秦国境内的农家势力已经难以为继了,再勉强插手这次行动的话……仍然可以做,就是没什么意义了,力量太弱小。 但是让熊启就这么彻底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他也不愿意。 所以,他还有计划。 “都办妥了吗?”熊启端着茶杯,轻呷一口,氤氲的水汽升腾而起,遮住了他的眼睛。 熊颠坐在他对面,沉稳的点点头,“刚刚好,险些来不及了。” “那就好啊。”熊启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熊颠却神色迟疑的问道,“兄长,刺杀一国之君,何其困难,咱们有必要将珍贵的人手浪费在此事上吗?” 熊颠风格颇肖熊启这位异母兄长,办事务求稳妥,滴水不漏,不过相比熊启他有时候却显得过分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不过他今日的顾虑倒也算不得杞人忧天,古往今来,除了闹得国将不国的昏庸君王以外,有几个国君会被刺杀而死? 真当天底下都是专诸,庆忌之流吗? 像齐王建这般往他国朝拜者,也不知凡几,出事的又有几个? 大多还都是因为出使国起了歪心思,比如说……某楚怀王。 眼下农家无暇他顾,想要插手此事,必须动用熊启手里的底牌了。 这些牌,价值都不低,用处很广,一旦刺杀之事不成,动用的人手就全浪费了,而且事后八成还会惹来许多无谓的麻烦。 届时,收拾首尾又是一桩头疼事,风险不低。 熊启对于自己兄弟的质疑并不意外,他本人也是深思熟虑,思量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掺和上一手的,不过不是因为他对此事成功的概率有多大把握。 “为兄知道,不过这事干系重大,还是值得冒些风险的。” “况且咱们的人手到底和别的势力不同,大可以先作壁上观,若势头不对便不插手就是,他们也不是傻的,心中想必能做好决断。” “可是……”得了熊启的安抚,熊颠仍旧不太放心,眉头紧锁着,“宫里那位不知道暗地里做出了什么准备,敌情不明可是兵家大忌啊。” “况且还有国师……他也不能不防啊。” “不用担心。”熊启神情沉着,摆了摆手,示意熊颠不要太过忧虑,“你能想到的,旁人也不会坐视不管,古寻……且见分晓吧。” “至于宫中那位,倒是确实麻烦,但既然他顾及秦国脸面没有亲自出手,最后也不过是各凭手段罢了,他不是好相与的,旁人也一样。” “……嗯。”熊颠还是面带忧色,但熊启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可能非得去悖逆兄长的意思。 ……………… 古寻回府之后,没有闲着,立刻联系了守在自己府邸外的影密卫的人手,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章邯来见他。 要说这些人手,还是在古寻上次借着影密卫的名头故意往熊启身上泼脏水之后,章邯特意安排的。 名义上是监视,但是章邯也不敢把人真往国师府里派,折损人手事小,要是惹恼了古寻麻烦就大了。 虽然这事说起来是古寻自己安排的,但是章邯哪敢信古寻的,翻脸不认人了你哭都没地方去。 于是最后就只是随便安排了几个人手守在外边。 古寻对此挺满意,对他来说有这几个人了,联系章邯就方便多了。 章邯整天神神秘秘的,下落鲜有人知,就连墨鸦白凤想要凭空找到他都得费不少手脚,不过他们影密卫内部自然是有联络方式的。 不消一个时辰,章邯就悄摸摸的来到了国师府,避开了所有人……其实也没几个人,来到了古寻惯例和他会面的地方,第四进院的一个小偏厅。 古寻已经在这等他了。 章邯入门赶紧躬身见礼,“末将拜见国师大人。” 古寻手往旁边一伸,“先坐。” 章邯闻声抬腿做到了侧边客座上,口中谢道,“谢过国师。” 古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这些废话,然后说道,“你果然还未离都。” 理论上,齐王建走人,章邯身为影密卫的统领(实际指挥上,而非职位上),也该跟着离开的。 齐王建返程之路必定多舛,不比来时,他这个统领不可能继续坐镇都中发号施令,必须要亲自下场了。 不过古寻考量到嬴政也许会先料到自己会找章邯,可能会吩咐他先暂留些时日等待自己的调用,所以才去吩咐府外的卒子们找人。 果不其然,人没走。 章邯也开口解释道,“王上命末将暂且在都中驻留三日,所幸没错过国师相召。” 听这话里的意思,章邯大概也猜到了嬴政留他的目的。 7017k 第六百三十五章 需要个替身 古寻不管这些旁支末节,直入正题问道: “齐王建那边的事,陛下托我走一趟。” 章邯赶紧接道,“国师若出手,齐王安危自然万无一失,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定当无功而返。” 不知情的人听了这话八成会以为他在奉承上司,不过章邯这话却是真心实意的,就古寻那战绩,来多少人都不好使啊。 当然了,浮沉多年,就是古寻没那么大的作用,该奉承的话他也不会少说,毕竟是底层爬上来的,不比蒙恬等军功世家子弟。 古寻闻言挑了挑眉,回道,“他们是会无功而返,不过我也就相当于白跑一趟边境了。” “更何况,我一贯不喜欢千日防贼这种事。” “国师您的意思是?”章邯明知故问道。 “不能不动手啊,得动手。”古寻的意思很简单,就想办法钓一波呗。 章邯自不会反对,古寻已是国师,身兼太子太傅,可谓位极人臣,基本上没有上升的可能了,那他作为影密卫名义上的统领,立下的功劳自然会分润到影密卫头上一部分。 没人会嫌功劳多,章邯更不会。 他也不担心事情会搞砸,因为他相信古寻的实力,也相信嬴政的安排。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做? “值此风雨之际,国师您的动向怕是会被盯得死死的,一旦有所异动,那帮宵小怕是就会放弃了。” “所以,得想办法骗过他们。”古寻点了点头,他当然也知道这个计划唯一的需要克服的难点是什么。 “这……”见古寻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身为下属的章邯只能先起头建议道,“国师不可消失在人前,这便只有安排个假身这一条路而已了。” “嗯……”古寻轻轻颔首,也不说话,对章邯的建议不置可否。 章邯看不出什么,也只好继续顺着往下说,“不过假身一事恐怕不好安排。” “对方势必也会防备这一手,可能会频繁试探,况且您这面貌,丰神俊朗,如星如玉,也委实是不好假扮……” 找替身的最佳方案自然是寻个样貌相似的人,但是古寻这张脸,走在大街上随时都有一大帮大姑娘小媳妇想‘一亲芳泽’,找个替代品谈何容易? 没有合适的替身,就只能走易容这条路,单纯靠化妆的话,往古寻这个样貌上化同样不易,最方便的还是倒模做面具。 可易容面具虽然能在相似度上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不能久戴,容易露出破绽,这就又牵扯到章邯提出的前一个不便之处了。 总而言之就是,难办! 古寻笑了笑,确定问道,“所以假身这事,你办不了?” 章邯赶紧抱拳告罪,苦笑道,“这事影密卫中倒有不少擅长之人,不过国师您这容姿……实在麻烦,被识破的几率不小。” “行吧。”古寻也不为难他,“那找假身这事,我自己解决。” “若国师能寻来假身,此事就简单了。”章邯垂着头,眼角的余光看着古寻,心下也不怀疑古寻能否搞定假身的问题。 说不准人家手底下就有什么能人异士,就像那墨鸦白凤一般,竟然有控鸟之能,章邯现在都对这种切切实实的超能力感到无可奈何。 人比人,真的没法比啊,有的人生来在罗马,有的人,生来却就是骡马。 “安排好假身,国师只需暗中跟在齐王车队后面,等到合适的时机动手即可。” 古寻抬手一按,“别急,你先说说这假身如何安排。” 替身这种戏码,古寻没怎么玩过,不太熟,最好还是请教一下专业人士比较好,不然万一让人瞧出了破绽,功亏一篑就太可惜了。 “呃……是末将疏忽了。”章邯顿了一下,构思了一下说词后,就开始先大致为古寻说明了一番。 具体内容按下不表,反正也就几点需要注意的,章邯说完,古寻也就记在心里了。 “大体上也就这几点需要注意,回去后末将再去问问手下那些精于此道之人,如有疏漏,明日再告诉国师。” “好。”古寻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那咱们再说后面……”章邯见状就要接着刚才被打断的地方说下去,不过又被打断了。 “后面就不用说了,跟着等动手这点小事我知道怎么做。” 暗中下黑手这事古寻干的就多了。 当初在动物世界,有些帮派势力即使是他也对付起来也颇为麻烦,跟踪下黑手是常事,不然他花钱练屏息大法做什么? “这……末将明白。”章邯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跟踪这事,需要技巧,更需要实力,像古寻这种实力,横竖也不可能让人发现了端倪,没啥好说的。 “你跟我说说,盯上齐王建的都有哪些势力,可能参加行动的都有哪些人吧?”聊完自己该干的事,古寻继而打听起敌人的情报。 章邯闻言却露出了一抹尴尬的苦笑,“这个……” 古寻眉头一皱,“不方便说,还是你不知道?” “知道,也方便说……”章邯赶忙回答道,“就是知道的不多。” 古寻略显蛋疼的看着章邯,这影密卫……有点拉胯啊…… 虽然他知道这不怪章邯,毕竟是新起没多久的队伍,但是……干这个活,情报不通就很难受啊。 章邯看上司这个眼神,赶紧解释道,“国师您也知道,影密卫如今刚起步,人手不足,咱们秦国境内的消息还好办,但山东六国的动向,实在有心无力啊。” 章邯说这话的时候,刻意略过了罗网这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兼谍报组织。 罗网手里必定有更详细的情报,不过,章邯考虑各方面的因素后,并没有试图从罗网那里获取情报,准确的说是他打执掌影密卫后,就没和罗网打过任何交道. 古寻心里也有数,没说让章邯去找罗网要情报,干脆的一摆手,“算了算,既然不太清楚那就不说了。” 反正有哪些势力都无所谓,他原本只是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老朋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能削一b……叙一叙旧。 既然情报不详细,那就干脆彻底不知道的好,就当开盲盒。 他也懒得去找赵高问。 7017k 第六百三十六章 小胖砸 “嗯……”古寻半蹲在地上,探头看着眼前的孩子,咂摸了两下嘴,感慨道,“这小胖脸……真圆乎啊!” 古寻身前的孩子对于自己受到的……姑且算夸赞吧,却并不开心,怯懦的躲在弄玉身后,一只手拽着她的裙边。 看起来这个三五岁的孩子一切正常,圆头圆脑,短胳膊短腿,胖乎乎的好似个团子,煞是可爱,不过他闪烁飘忽的眼神却让人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个小胖砸就是玄翦的儿子,单名叫赐,至于姓氏,玄翦还未定下,不过八成是会让他从母姓魏。 古寻先前打发走了章邯后,紫兰轩的后续大队人马就到咸阳了。 古寻本来想把人先忽悠……不是,先安排到自己的国师府上,不过被紫女给严词拒绝了,他也只好暂且作罢,等回头找机会再去打打秋风。 姑娘们虽然没了,但是孩子肯定要先送到这儿来,哪怕国师府人手不足,不方便照顾,那也得先跟玄翦说一声再带回紫兰轩那边。 现在看到真人了,古寻更加确定这孩子就是原剧情里田猛的儿子,田赐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年龄对不上号了,而且还成了玄翦的儿子。 这田猛一双儿女皆系旁人所出……古寻也只能说,不愧是田有猛虎,田猛半点也不逊色于他弟田虎,二人可谓各有所长。 玄翦此时也在,孤身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中满是柔软,以及……不甘。 古寻蹲在那又摆弄了一番这孩子,让他愈发的害怕,好在有他熟悉亲近的弄玉紫女在一旁,否则未必会这么老实。 “先带他去玩去吧。”古寻站起身,沉吟了一下,对弄玉吩咐道。 弄玉没多问,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温柔的对小胖子说道,“姐姐带你去玩吧?” “好啊,好啊。”一听去玩,小胖子的害怕也消失了,露出憨憨的笑容,拉着弄玉就走。 古寻,紫女,玄翦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走远后,紫女立马向古寻问道: “怎么样?” 古寻脸色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玄翦原本就凄苦凛然的脸色更显难看,却也没说什么话。 还是紫女,一脸急色,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没办法。”古寻再度摇头,解释道,“这孩子的问题不是病,而是伤。” “和阿言正相反,阿言的病是她母亲在怀她的时候连番动手,自身受创导致她的先天不足之证,而这孩子……我不知道他母亲怀他时的详情,但大概可以判断,怀胎期间问题不大,反而是分娩时出了大问题,导致这孩子一出世身体状况就不对,后续也没能好生照顾,最后演变成了这样。” “脑疾……还是这从胎中带出来的脑疾,无药可医,无方可救啊。” 和古寻所知的秦时剧情一样,玄翦的孩子有着先天的智力问题,玄翦自然要求古寻这位天下闻名的神医给自己儿子看看。 可惜这病,古寻也无能为力,确切的说换谁都没办法,逗逗也不行,就是放到现代也是没辙。 “唉……”听古寻这么一解释,紫女也彻底死心了,喟然一叹,无话可说。 这时候玄翦出声了,先抱拳一礼,“有劳先生了。” 看动漫归看动漫,真换到实地相处,古寻也不由轻叹一声,拍了拍玄翦的肩膀,安慰道,“好在这孩子的症状不算严重,只是心智会维持在几岁孩童的状态,并且有可能陷入狂躁癫狂的状态,其他的都还好。” 虽然乍一听这话不怎么中听,但实际上,阿赐这状况确实算轻的,至少生活能基本自理,不会随时发疯,还无法沟通。 玄翦心里没有因为古寻这句安慰而好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孩子竟然还有这恶疾,谁家当爹的能好受? 谁劝他都不好使,别说古寻,就是魏芊芊复生都不好使。 不过儿子的状况也让他对古寻更添忠心。 他一个糙汉子本来带个孩子都不容易了,更何况是个傻孩子,外加上他作为罗网杀手,仇家不知凡几,要想自己这个傻儿子能得一世安然,必然要倚靠古寻。 或者找别人?不过他实在想不出来投靠谁能有投靠古寻来的靠谱,都不说孩子不孩子的了,光是顶住罗网的压力都难。 古寻也知道自己一句话没什么效果,又拍了拍玄翦的肩膀,说起孩子的安置问题: “这孩子,需要人照看,但是养在紫兰轩未免也不合适,那终究不是适合孩子待的地方,所以我想还是就让他在国师府生活吧。” “一个阿言也是养,加上他也是养,离你这个亲爹也近些。” 玄翦赶紧躬身谢道,“多谢先生,玄翦……无以为报!” 他倒不怀疑是古寻想把他儿子握手里钳制他,因为……真的没必要。 他这个罗网天字一等的名头说出去倒是唬人,但是以古寻如今的权势,再加上实力,哪怕没有任何人质在手,想灭了他也是轻而易举的。 国师府连仆人都懒得招,何苦为了点意义不大的事情而自找麻烦,往府里添个拖油瓶? “没什么好谢的,一个孩子罢了。”古寻摆了摆手,打发玄翦走人,“没事你先下去吧。” 玄翦默默再是一礼,然后就离开去看儿子了,剩下紫女和他两个人。 紫女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古寻,“我说国师大人啊,你把阿赐留在府上的话,尊夫人可照看的过来?” “呃……所以你得给我人呐。”古寻倒不觉得照顾不过来个孩子,但是……这不正是光明正大要人的时候吗? “哼!”紫女轻哼一声,眸子转过去不看古寻,“我的姐妹们可都得忙着紫兰轩的事,哪有空来这边照顾你?” 古寻小心翼翼的订正道,“是……照顾孩子。” “照顾阿赐可比照顾你简单多了。”紫女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 不过她话说的其实实在。 照顾古寻,又得伺候吃喝,又得伺候起居,有事没事还得来个才艺表演,不知有多麻烦。 照顾阿赐可简单多了,只需要在旁边看着他自己玩就好了,还不用盯得太紧,这孩子比较听话,不会乱跑。 7017k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三上阴阳 古寻眼睛转了转,到底还是没有和紫女争论这个问题,轻咳了两声,岔回到要人的问题上。 “咳咳……照看孩子再简单,也得安排人手嘛。” “再不济……至少可以让弄玉来我府上住着,反正现在的紫兰轩又不需要她这个头牌琴姬了。” 别说自从流沙成立后,弄玉这个紫兰轩头牌琴姬就改为专门服务古寻韩非几个流沙成员的乐师了,就是真让她继续在紫兰轩工作,以古寻和她的亲近关系,只要稍微放出点风去,满咸阳上下,谁敢上紫兰轩找她? 敢找,古寻就敢让他连紫兰轩的大门都走不出去。 紫女眼下留弄玉在紫兰轩住,也是找个人陪着罢了。 这妹妹她自小带大的,突然跑去别人的府邸住着,她如何能乐意? 紫女眉眼间似笑非笑的,冷哼着回道,“我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盯上了我这妹妹,国师大人倒是打的好算盘啊。” 古寻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的请求道,“呃……能不能正常说话?” 紫女只是笑笑,却不接这句话。 她就是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语气也相对平静,不像焰灵姬似的,简直就是阴阳家的亲传弟子。 古寻见此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协商道,“弄玉在紫兰轩横竖也没事干,况且她还那么喜欢这孩子,让她来再合适不过了。” “照看阿赐自然没什么,就怕国师大人啊,有别的想法,我这妹妹又憨傻……哼哼!”紫女双手抱在胸前,不轻不重的笑了几声。 古寻也不说话了,一脸蛋疼的看着紫女,眼神中只有一个意思——你就说给不给吧! 紫女见他这个表现,不由更乐了,但也见好就收,不再调侃他,认真回道,“等我回头和弄玉谈谈。” 当然,她心里门清,自己这个傻妹妹对此事肯定是千好万好,但该说还是得说啊……真是女大不中留。 气人的黑心棉啊! 古寻见紫女松口了,笑了笑,赶紧把话题转走,“话说,弄玉的母亲,胡夫人怎么没一起来?” “哦,胡夫人放心不下弄玉的小姨一个人留在新郑,说要陪着妹妹,就没跟着一起来。” 古寻不知道胡夫人心里怎么考量的,竟然放下女儿不管,留下陪妹妹……虽然也是至亲,但是……不知道是怎么个脑回路。 难道是觉得女儿有人照顾,有人陪,相比之下妹妹没了自己,就是孤身一人了更可怜? 古寻摇了摇头,不管胡夫人的想法,说了一句,“那回头得让子房和卫庄他们看着点。” 紫女怔了一下,问道,“看着点什么?” 眼下没了明珠夫人,韩王后宫是胡美人一人专宠,姬无夜拿她没辙,就是四公子韩宇也得对她毕恭毕敬的,有什么好照看的? 明明是子房和卫庄的境况要更艰难一点吧。 古寻点明道,“韩国国灭之时,胡美人这个后妃的身份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要注意着点把人救出来。” “到底是弄玉的亲娘和亲小姨,最好不要出事。” “啊……”紫女嘴唇微微翕动,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古寻这话。 就……就这么着急韩国灭国吗…… “国师还真是深谋远虑呢……” 古寻耸了耸肩,“韩国危如累卵,宗庙破灭就在旦夕,一旦秦赵之战见了分晓,秦国腾出手来,你以为韩国还能支撑几天?” “韩非一己之力,他挽不了这天倾,救不了这亡国!” “……”紫女没有试着反驳,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她也清楚韩国亡国已是定数,只是看在韩非的面上,不愿去说罢了。 “唉……”轻叹一声,紫女还是略过了韩国之事不提,只说道,“回头我会知会卫庄和子房的。” “其实也不需要咱们操心,卫庄先不论,子房的心思一贯缜密,若真的到了……不可为之时,他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的。” “说的也是。”古寻点了点头,认可紫女这说法。 张良嘛,正史里人家可是真真正正的算报了国仇的,能力没得说。 ……………… 咸阳城郊,骊山山腰,阴阳家总部神都九宫的外面,又一次出现了古寻的身影。 这一次,古寻再入阴阳家,却是没有任何人试图阻拦了,路上的阴阳家弟子大概是得到了吩咐,只当没看见古寻一般,径直放他入内。 古寻也乐得阴阳家识相,乐乐呵呵的朝焱妃所在的日宗大殿而去。 就他所知,焱妃这段时间不是在阴阳家总部清修,就是去见燕丹密谈一些事情——她的行踪不定也是燕丹怀疑她的缘由之一,不过不算太严重,因为她托词说是为了躲避阴阳家的眼线。 今天他问过影密卫的人了,燕丹闲在家里,没见外客,在和他府下的门客饮宴。 燕丹在忙别的事,焱妃必然就在阴阳家总部。 原本顺遂的路途,还是出现了些许波折,古寻在路上碰见了个旧识——嗯,阴阳家他认识的人不少,碰上也算正常。 “国师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月神穿着那身水蓝色的月宗宗主衣裙,拦下了古寻。 其实也算不上拦下,只是驻足和古寻搭个话,随便聊聊,毕竟也是认识的人。 古寻也不急着见焱妃,笑呵呵的停住了步子,回应道,“呵呵,月神护法啊,还挺巧。” “我今日来找焱妃姑娘,有点事需要她帮忙。” 古寻说话时,眼睛却盯着月神的眼睛,确切的说是眼睛所在的位置,因为那里现在已经被一缕薄纱遮住了,就如同古寻记忆中动漫里月神的造型一样。 不过人还没那么成熟,仍然是个芳龄少女。 “找东君大人吗……”月神轻声呢喃了一句,而后问道,“东君大人眼下有任务在身,不知道国师要她办的事可要紧?” “还是比较重要的,怕是不能放弃。”古寻脸上笑眯眯的,嘴上却毫不客气。 月神并不为古寻的态度着恼,清冷迷人的嗓音依旧,“那……不知道国师是否方便告知所为何事,月神也好斟酌一番,看看门内可有旁人能代替东君大人,帮大人解难。” “是吗……”古寻挂着笑意,沉吟了一下。 7017k 第六百三十八章 易容之请 古寻找焱妃为的不是旁事,正是替身之事。 秦时剧情里有两个人的易容之术可谓出神入化,一个自然是日后逆流沙的墨玉麒麟,不过眼下这人还不知道在哪呢,远水解不了近渴,没什么好说的。 另一个,则是阴阳家大司命,她的易容术骗过了当时的墨家巨子燕丹,成功用六魂恐咒阴了对方一手,后来即使是碰到了荀子,也只是被勉强勘破了一丝破绽。 也许大司命的易容术比之墨玉麒麟还差上几分,但对古寻来说,这种程度就够用了。 如今阴阳家的大司命还不是他记忆中千娇百媚的冷面美人,但这份易容之术,肯定是阴阳家的奇术,焱妃八成也会。 虽然他没有在焱妃贡献的武功列表里找到类似的武功…… 不管怎么说,焱妃应该有门路,所以他今日特意登门拜访,打算请对方给自己当几天替身。 至于这件事告不告诉月神,古寻觉得大概是不妨碍的,阴阳家对齐王建来访一事从来不关心,应该并没有掺和进去的意思。 但是他略一思索,还是决定不说。 会不会造成影响另外说,他又凭什么告诉阴阳家自己的计划呢? 他找焱妃帮忙,是他和焱妃之间的事,和阴阳家其他人无关。 至于说焱妃是阴阳家的东君……谁有意见,憋着! “不劳月神护法费心,这事,我还是直接找焱妃姑娘吧,她要是说自己顾不上,那我再来叨扰。”古寻一拱手,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后,不再和对方说话,径直离开。 古寻强硬要走,月神自然也不敢留,只能目送对方走远,淡雅纱罩之后的双目眼神复杂。 今日突然出言试图阻拦古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 东皇太一曾经明令阴阳家的人对古寻退避三舍,只要不牵涉大计,就放纵对方随意,照理说月神今日不该多嘴的,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张口了。 也许……是不希望自己那个自小一起长大,总是压她一头的姐姐继续走在歧路之上。 她看的分明,焱妃的心已然彻底乱了,对待古寻的态度迥异于旁人,这不是身为副掌门的东君该有的心思。 她不是为了帮助月神,只是……只是不想以这种结果来打败这个压制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姐姐。 心下一身长叹,月神收回目光,用这种鬼都不信的借口说服自己,而后转身,拖着裙摆朝着自己的月宗大殿去了。 她既然管不了,那就当没看见吧,今天只当她一直待在殿内清修,没出来过,更没见到过古寻。 ……………… “你这宫殿越发的冷清的啊。”古寻负手来到日宗宫殿的深处,羲和殿内,看着身前不远处团坐在榻上的美人,出言调笑道。 焱妃睁开双眸,眼中并无诧异之色,有的只是一片清寂,以及隐藏在深处的一丝谁都难以察觉的喜色。 “妾身最近大都在清修,不宜被旁人打扰,殿内也就没有留人。” 实际原因自然不是清修,她修炼是在羲和殿,这里是寻常弟子杂役都不能无故靠近的地方,根本不怕打扰。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屏退了所有弟子杂役,孤身一人居于这庞大的宫殿中,就只有焱妃自己清楚了。 古寻朝前几步,扫视了一圈发现根本没个可坐的地方,也就干脆毫不客气的席地而坐,劝道,“修炼归修炼,也得有点人烟气啊。” “本来你们阴阳家就没几个活人,偌大一座神都九宫,比冷宫都阴森,你再把为数不多的那些个活人都撵走,哪还像是人住的地方?” “……妾身喜欢清净。”焱妃如此回道。 古寻一摆手,“再喜欢清净,也不能把自己家搞得跟王陵似的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嬴政把他的王陵修这儿来了。” 焱妃闻言轻笑一声,“呵,国师可真大胆,竟敢如此戏谑秦王。” 古寻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反正又没旁人能听见。” 接着又嬉笑着建议道,“要不,你搬到我那去吧?” “你应该也知道,我才换了新府邸,府上空闲房间多。” 焱妃凤眸一瞥,挂着莫明的微笑反问道,“是吗?国师这些天莫不是逢人便邀请对方吧?” “呃……”古寻愣了一下,然后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那怎么可能……嘿嘿!” 要是细说的话,他这几天还真是不停的给自己家房子找住客…… 焱妃看他这份心虚的表现,就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调侃之言,怕是还讲的没错,脸上笑意更甚。 古寻看着这雍容美人脸上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虽然心里很是受用,巴不得多瞧瞧,但还是轻咳了两声,转入正题: “咳咳……这个,我今天找你,是有事需要你帮忙。” “嗯……”焱妃被古寻的话一打岔,脸上的表情霎时就收敛了。 她性子沉凝端庄,喜怒一般不行于色,今日能露出这表情来,也是稀罕事,大概是古寻主动登门,让她心里有些异样心思吧。 “国师有什么事?” “呃……你们阴阳家应该有易容换面之法吧?”古寻不着急说目的,先问道。 焱妃心思微动,有点捉摸到了什么,点点头,“算是有吧。” “算是?”古寻疑惑的看着她。 “阴阳家有易容之术,不过那严格来说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易容法门,而是阴阳术的变种应用之法,更接近幻术,只有阴阳术修炼到了第三层控心咒境界的人才能使用。”焱妃见此解释道。 “哦……”古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他明明已经白嫖了阴阳家绝大多数的武功心法,却找不到易容术,原来是阴阳术的一种窍门……这苟系统,没个智能就算了,介绍也不写的详细点。 “那焱妃你应该会吧?” 焱妃一点头,“自是会的。” “那就行。”古寻一拊掌,笑道,“那就请你易容成我的样子,给我当几天替身吧。” 焱妃对于古寻提出的要求不显意外,她心中已有猜测,易容术嘛,无非就是将一个人,伪装成另一个人。 “国师是为了……齐王之事?” 7017k 第六百三十九章 真润啊 “是呀。”古寻也不遮掩,点点头承认了。 焱妃这般聪慧,他一提替身的事,对方肯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没必要隐瞒。 “这不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忠于王事嘛。”古寻笑嘻嘻道。 焱妃凤眸一转,眼中浮现促狭地笑意,“妾身倒不曾知道,国师还有这份心……” 要是都像你这般‘忠于王事’,秦国三百年前就该亡国了。 “呃……这都不重要……”古寻一挥手,嬉笑着翻过这一茬,“你先告诉你有空帮我这个忙吗?” 焱妃闻言稍一沉默,眼眸暗垂,余光扫过古寻,心思复杂的回了一句,“国师觉得,妾身会拒绝你吗?” 我怎么拒绝你呢?我怎么……能拒绝你呢? 古寻却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焱妃你,可不止一次的拒绝过我了。” 焱妃闻言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不知心下何种滋味的回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那怎么就……”古寻下意识的就要回一句嘴和她逗乐,不过看焱妃似乎兴致不高,又识趣的咽回去了,“那就劳烦焱妃你替我几天了。” 焱妃此时笑了笑,神色恢复了往常的从容自在,问道,“若是为了保护齐王,国师自行前去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这不是担心那些人在咸阳另有暗手,逼我不得不回来吗?”古寻摆摆手,随口解释道。 “这……”焱妃原本想说这是不是想多了,但看古寻一副认真的样子,也就没说出来。 她之所以没想到这一茬,就是因为咸阳出乱子的概率太低了,那些势力要是有能力在这儿搅得满城风雨,逼古寻不得不留守,那还不如在齐王来的路上就搞一波强行刺杀呢。 成功率估计也不低…… “还有一个就是,如果我光明正大的守在齐王建身边,那些人肯定就放弃刺杀了,虽然会少许多麻烦,但是我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国师才说过,忠于王事……”听见这个理由,焱妃忍不住回了一句。 “呃……”古寻让噎的卡了一下,然后强行自辩道,“王事是王事,忠于王事不代表就要不顾私事了啊,两者都不耽误不好吗?” “……”焱妃眼睑微微跳动,懒得和古寻争论这没意思的事,转问正题道,“什么时候开始?” “嗯……”古寻沉吟一下,“差不多明天就开始吧,具体你等我通知你。” “好。”焱妃颔首应下,然后就开始送客,“若无它事,国师就请离去吧,妾身还要静修。” 古寻丝毫没有起身抬腿的意思,不慌不满的一摆手,“不着急,不着急。” “……”焱妃对他也是没脾气,凤眸静静的望着瘫坐在地上的男人,不说话。 古寻懒洋洋的说道,“我来的路上,碰见了你妹妹,知道我找你有事,她还试图拦着不让我来打扰你呢。” “嗯?”焱妃心下闪过一道疑惑。 她当然也是知道东皇太一吩咐的人,古寻不过是找她帮个忙,耽误几天时间罢了,月神大可不必特意阻止……谷 我这妹妹又在想什么? 脑中思绪飘过,焱妃面上神色如常,樱唇轻启,淡然回道,“妾身毕竟有任务在身,月神此举也属正常。” “说来,此事国师找她也可胜任,五大长老中的绝大多数也都可以。” 确切的说,是除了金部长老云中君,所有阴阳家的高层都行,焱妃到底还是顾及同门之谊,给云中君留了一分颜面……也可能是压根懒得提那个中年大叔。 古寻轻蔑一笑,“他们?假扮成我,可是得往我府邸里跑的,我可不欢迎他们。” 这也是他执意来找焱妃的原因。 焱妃却突然问道,“湘夫人姐妹去你也不愿意?” “……”古寻神色一滞,然后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关她们俩什么事?况且就算是她们俩,那也不如你啊。”古寻一摊手笑着回答道,“当然,她们要是以朋友的身份来我府上做客,那我还是欢迎的,到底也算是熟人。” 这回换焱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们可真是熟人,太熟了……女英上次让你的炽热真气烤的是快熟了…… 摇了摇头,焱妃按下心头杂绪,认真问道,“若是你想,我可以让她们姐妹去你府上。” “嗯?”古寻漆黑眼眸一凝,不复此前的随意,深深的盯着焱妃。 把湘夫人送给我……你是打什么注意呢,以二代一? 焱妃双眼微微偏移,不去看古寻,佯做没看见古寻的目光,默然不语。 古寻见她这副鸵鸟表现,心下一叹,也就收回了目光,再度嬉笑着说道,“焱妃你可不地道,土部长老湘君可是你同门,你倒好,把人家的相好推给我。” 焱妃听古寻这个语气,知道对方不打算计较了,重新把视线转回来,轻声回道,“虽然土水两部长老历来都会结为夫妻,湘君也确实有意追求湘夫人,不过眼下还未成事,何谈相好?” “况且,妾身是阴阳家的副掌门,妾身的决定,无论湘君,还是湘夫人,都无权拒绝。” 阴阳家阶级分明,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着近乎绝对的掌控权,焱妃的命令,只有东皇太一有权否决,其他人只有执行,就算是身为月宗之主的右护法月神,最多也只是有权上禀东皇太一,让他否决。 五大长老理论上是阴阳家的高层,可实际上……不过是高级打手,消耗品罢了,倒是战力最差的云中君靠着一手炼金术,混的重要性高了不少。 想到这,焱妃心中一抖,五大长老是消耗品,她这个副掌门又强到哪去了呢?不过是更有用的……消耗品罢了。 古寻没察觉的焱妃心里的小心思,笑了笑回道,“难得见焱妃你这么霸气啊。” “……这就是阴阳家。”焱妃沉默一下,如此回道。 “可我家不是阴阳家,还是算了吧。”古寻笑着摆手拒绝。 不过拒绝归拒绝,他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回想了一下湘夫人姐妹的绝代风姿,不得不说,这对双胞胎……是真润啊! 7017k 第六百四十章 齐王归齐(一) 晃了晃头,古寻散去脑中的旖念,转换话题问道,“刚才我让你搬到我那去住,你还没回答呢。” “怎么样,要不要去?我那人不多,但也不至于太过冷清,地方也够,很适合你。” 焱妃当然不会听他的话,摇头回绝道,“且不说妾身乃是阴阳家的副掌门,如何能擅离门派,就是单论常理,妾身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岂有住到旁人……尤其还是一个男人的家中的道理?” “呃……你的意思是,我还要用……花轿子抬你过去吗?”古寻连说带比划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焱妃的眼神霎时间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 “脾气怎么恁的不好,一言不合就撵人呢!”古寻背着手,步履有些匆忙的从日宗宫殿走了出来。 方才他一句话讲差了,就被焱妃强行给驱逐出境了。 尽管他还是可以强行留下,不过美人既然不高兴了,他也不好死缠烂打,只能离开。 “刚才还想问问阴阳家有没有派人去保护齐王建呢,这一打岔也没问成……算了,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摇了摇头,古寻迈步顺着来路离开了阴阳家。 这一次,路上就没有碰到熟人了。 ……………… 齐王建的返程路线和来时差不多,也和古寻此前游历时的路线相仿,出了咸阳往东北方向而去,过河东郡,三川郡,河内郡,东郡,最后由齐国南阳一代返齐。 不过相比来时,返程的速度就要快多了,不过两三日光景,车队就已经越过了旧魏长城,只待越过黄河,就可以抵达蒲坂了。 虽然仔细算来,也不过相当于一天行路不到二百里,但对于队伍臃肿庞大的齐王建一行人来说,不算慢了。 而这点距离,对于古寻来说那就如同咫尺之间,连御剑都用不上,和章邯上下级两个人用轻功疾驰半日就撵上了。 这还是因为章邯实力不济,拖了古寻的后腿,否则半日就够他悠哉的赶上了。 好在古寻也不着急,得益于赵国那位庞老将军的合纵伐秦,秦国在蒲坂,安邑一代驻守有不少郡兵,并不是个适合展开刺杀行动的地方,他不用急急慌慌的去追赶齐王车队。 就这样,在齐王建离开秦都咸阳后的第三天下午,古寻和章邯成功的摸到了齐王车队的尾巴。 两人站在黄河附近的一座小土山上,远远的眺望着极远处的齐王车队。 其实能看见的只有古寻一人,至于章邯,虽然俗话说登高望远,但是他实在没本事隔着十几里地看清车队。 古寻看着正朝着阴晋城(又称临晋)去的庞大车队,对一旁的章邯说道,“其实要说的话,在水上进行刺杀,岂不是也很方便?” “呃……”章邯正配合着自己上司做出极目远眺的样子,瞎**乱看呢,突然被问,愣了一下才回道,“国师说的没错。” “所以为什么不走陆路,非得过个河?”古寻收回目光,一直看那么老远的地方,他眼睛也有点受不住。 往东北方向走,并不是非得过黄河才行,也可以多往东偏一点,过函谷关,走渑池——就是蔺相如立大功的地方。 章邯闻言苦笑一声,“这是齐王陛下特意要求的,要渡河一次,走走不一样的路,来时因为礼仪和安全问题走的是陆路,这返程了,齐王却非要走这一遭,旁人也劝不动他。” 古寻咂摸了下嘴,“这齐王建没事找事,是打了什么歪主意吗?” 章邯闻言把头低了低,权当没听见古寻前半句话,这年头王权至高无上的思想深入人心,纵然眼下无人,章邯也不敢像古寻一样随口编排一国君王。 “大概没有吧。” “怎么说?”古寻追问道。 “齐王陛下只是要求换路渡河,并不曾指明要求从阴晋渡口过河,甚至一开始说的是到西河之地再这么做的。”章邯解释道。 “这样一来,渡河地点就是不确定的了……”古寻点了点头,姑且认可了章邯的说法。 由秦入齐,就绕不开黄河洛水,如要求稳健,自然是由洛阳一代过洛水,越黄河为好,不过要是不走那里,能渡河的地方也多了去了,齐王建不好把控。 当然,身为齐王,他有能力左右行进路线,但是章邯既然说不太可能了,就代表齐王建没有暗地做动作。 “反正……注意点吧。”这种安保工作,古寻也不懂,只能交由更有经验和手段的章邯来。 “国师放心,都已安排妥当,绝不会给贼人可乘之机的。”章邯对此也是有把握的,他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人手,清空河面,在两岸驻守大量兵力,拦截任何人靠近渡口,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 “嗯……”古寻点点头,也不再多问,转而说道,“咸阳那边记得也帮我盯着点。” 章邯躬身小心的回答道,“末将明白,请国师放心。” 古寻扭过脸望了望远处的江面,呢喃道,“再过两天,估计就该有人坐不住了……” 章邯头颅低垂着,一动不动,好似没听见古寻的话一样。 在古寻布置好了有关咸阳的安排之后,章邯也终于发现了他这位上司目前在都中最让其为难的软肋了,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到这一点,说不准确实会被牵绊住。 不过这事,牵扯到他上司古寻的私人关系,又很大概率牵扯到朝堂上的某些朝臣,甚至某种意义上还和大王有关,实在不是他一个少府从官该多掺和的,能闭嘴他还是闭嘴的好。 古寻也不需要章邯的回应,他这话一半是自己说着排遣排遣,一半是提醒章邯不要疏忽了咸阳的情况。 虽然不可能出事,但是他还是得尽量多留意一番。 “对了,影密卫隐于暗处,齐王车队的戍卫问题,你能亲自安排?”古寻翻过咸阳的事,转头笑着随口和章邯聊道。 “齐王的戍卫安排,是由随行的护卫参将安排,不过末将受王命所托,可以暗中节制调遣。” “嗯……你瞒过罗网了?”古寻沉吟一下,突然问道。 7017k 第六百四十一章 齐王归齐(二) “呃……”章邯陡然被问及罗网的问题,并不惊慌,略一沉吟后回答道,“末将尽力遮掩了,至于是否瞒过罗网……难说。” 虽然影密卫成立之后就一直隐匿于阴影之中,努力的做到‘如蛆附骨,如影随形’这个八个字,但是毕竟人手不足,实力尚还不济,要是一直没有动作的话,兴许还能瞒过罗网一段时间,但眼下章邯为了齐王建的事,动作频频,哪里还能瞒住呢? 他对自己的能力自信,但不自负,所以面对古寻的问题,也只有回答一句尽力了。 古寻也没对他能瞒过罗网这件事抱什么希望,接着问道,“你有打探到罗网那边的虚实吗?” “呃……打探到了一点儿。”章邯小心的回答道。 “……”古寻瞥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接这话。 还一点儿……只能打探一点,不能多是吧? “说说吧。” 章邯看古寻脸上虽然没有笑颜,但也没露出不虞之色,安心的回答道,“就末将所知,罗网此次出动了三位天字一等,其中一位是越王八剑的成员,断水,还有一个是乱神,最后一名的身份就不太清楚了。” “至于其他杀字级,地字级等精锐,则数目不详,加起来少说也有近百位吧。” 想了想,章邯又补充了一句,“除罗网之外,也许还另有高手保护,但身份不详,数量不详。” 古寻听完哂笑了一声,“这赵高,难怪颇得秦王信任,能力是不错,这才多长时间,就又搜罗来这么多高手。” 章邯附和着笑了笑,“江湖上,这顶尖高手固然稀罕,但以天下之大,人却也不少了,以罗网的人手规模,想要找出几个能被其拿捏住的人,也不算太难。” “嗯……人多点好,人多热闹。”古寻点了点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章邯则只有陪笑应和。 实际上他心里有些打颤,拿不准古寻会做什么。 就他调查所知,此前罗网的天字一等几乎全灭一事,和古寻脱不了干系,显然罗网和自己的上司之间关系算不上好。 他现在有点担心,古寻借着这个机会,又给罗网的顶端战力来次清洗。 到时候,古寻也许没事,但他可能吃挂落啊…… “说起越王八剑……”这时候,古寻摸着下巴想起了些有意思的事,向章邯问道,“你知道却邪吗?” 章邯侧目稍一回忆后答道,“却邪……末将只知道他也是越王八剑之一,在王上平定嫪毐之乱前,其人还颇为活跃,但是之后似乎就销声匿迹了。” “是啊,销声匿迹了……”古寻脸上挂着笑意,点头附和道。 自从嫪毐之乱平定,吕不韦致仕后,或者用另一种时间划分方式来说的话,就是在赵高执掌罗网之前,却邪就消失不见了。 墨鸦白凤因为好奇,曾试着找过,可惜这种杀手头子,哪里是好找的,两人最终一无所获。 不过前两天他上朝的时候,却又很意外的发现了却邪的痕迹。 国尉缭! 这个人的气息,和却邪有些相仿,恐怕修习的是同种功法,如果古寻所猜不错,他应该是却邪的师傅之类的人。 至于为什么猜测二人是师徒关系……很简单,因为尉缭的实力很强。 虽然朝堂上他竭力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但以古寻当时粗略的感知来判断,其人的实力很可能还要略胜六指黑侠一筹。 换言之,对方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绝世高手,估计是可以排进前十之列的。 以他的实力,和他明显关系不一般的却邪完全没理由加入罗网,但现实是却邪是越王八剑的成员,还是罗网内部为数不多的支持秦王一派的,并且又很巧妙的参与了救驾。 随后,却邪帮助嬴政清洗了罗网,又推翻了嫪毐和吕不韦,再之后,却邪消失,尉缭则入秦为官,而且官至武官之首的国尉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尉缭早早的布置好了一切。 说实话,当时要不是古寻再三确认,尉缭的实力远超却邪,他都要以为尉缭就是却邪本人了。 不过古寻并不清楚尉缭安排却邪做下这一切的目的,为了功劳吗? 有可能,但古寻觉得概率不大…… “你对尉缭有什么了解吗?”古寻脑子里思绪飘了一会儿后,转而问向章邯。 “嗯?”突兀的问到尉缭,章邯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皱了皱眉才回道,“尉缭……国师是说国尉大人吗?” “嗯。”古寻点点头。 章邯迟疑一下,想不明白自家上司这话题怎么跳的这么快,跟国尉大人又扯上什么关系了呢? “国尉大人……末将并不相熟,不过听闻其人是兵法谋略大家,尤擅用间……” “就这些?”古寻追问道。 章邯眼眸低垂,缓缓点头。 古寻目光下沉,睥睨着眼前垂首低眉的属下,隐隐能感觉的,章邯怕是有些话没说尽。 不过他没有试图去逼问出个一二三来,章邯,说到底是嬴政的臣子,不是他古寻的手下,他和墨鸦白凤等人是不一样。 既然他不肯说,也就罢了。 章邯见古寻没有再问,心下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以至于都懒得细想古寻是没察觉到,还是不打算深究。 反正人没事就好了。 他对古寻说的基本就是他所知道,尉缭此人他确实不熟,确切的说是压根没见过,唯有一点他隐瞒了,那就是在影密卫成立之初,他根据嬴政偶尔透露出的一两句口风而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影密卫的成立和那位新国尉大人有关。 这只是个猜测,他不知道是否正确,甚至当时他都没怎么在意这事,但此时他却不敢随意透露给古寻。 尤其是古寻问的节点还这么奇怪,明明前一句话说的还是罗网一个销声匿迹的天字一等,下一句突然就转到了国尉的头上…… 这里面有没什么弯弯绕绕章邯不知道,他能做到的唯有谨言。 不过闭嘴这件事对他的压力也很大,他很担心古寻要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会直接就当场杀了他。 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烟都没有,古寻就是一把捏死了他,然后回去跟秦王上禀他意外死了……章邯是不信秦王会为了他,还是死掉的他,和古寻过不去。 眼下他只有一个想法——幸好没事! 7017k 第六百四十二章 齐王归齐(三) 古寻离开后的咸阳看起来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焱妃按照古寻的吩咐,每日在人前假扮他。 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朝堂上。 韩非,或者说韩国的事并不会因为嬴政前几天的一句退朝就彻底按下不管。 每日朝会时,如何处置韩国仍旧是一大议题,而参与议论,或者应该说是辩论的主要选手,则还是韩非李斯师兄弟二人。 尽管论题就那一个,正反观点也早就讲烂了,二人还是能够每日舌绽莲花的说个不停。 鉴于二人口才之利,旁人听着倒也过瘾,不觉得无聊。 所以在秦王及满朝百官的刻意纵容下,二人还就一天天的杠下去了。 而古寻……呃,应该说是焱妃-古寻皮肤限定版,每日也就按时点卯,扮作古寻上朝。 不说话,不发表意见,也不参与政事,就往那一站,到点儿来,到点儿走。 不过这种沉默并非没有作用。 因为不清楚古寻的态度,外加嬴政这个秦王也还没有彻底表态,朝堂上的诸多官员对此事都选择了视若无睹的态度。 对于他们而言,如何处置韩国这种论题,本就没有掺和的必要。 如果他们能摸到秦王的意思,顺着附和一通倒还能在自家大王面前露个脸。 可现在一切都不明朗,贸然多嘴,万一不和王意怎么办? 就是和王意了,也很有可能得罪古寻这个正炙手可热的国师大人。 受益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这群人精才不会下场呢。 韩非和李斯两个人每天跟耍猴似的表演——他俩是猴,其余的人看戏。 不过没办法。 韩非为救国而来,只要秦国朝堂未做定论,他就得竭力尝试,无论如何不能停。 韩非不停,李斯自然也只能陪下去…… 秦国朝堂上也就多了这么一个余兴节目。 嬴政也不在乎,韩非和李斯每天都是等其余诸臣要上禀商论的事情谈完了才会开始‘二人辩论赛‘,不耽误朝政。 不过这幅‘和谐‘的场面,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 是夜,阴晋城县府。 齐王建入城之后,落脚休息之处就是这里。 本来阴晋县令是要把城中最豪华的富户府邸腾出来给齐王建落脚的。 不过齐王建知道后,拒绝了这个安排,说是不想叨扰百姓。 最后就住到了县府衙门里——他来时就是这么过来的。 严格来说齐王建该去住驿站,那里才是外邦使臣落脚的地方。 但齐王建的身份到底特殊,没人敢让他去住那。 齐王建自己也不乐意,他不想骚扰百姓,但是县府是秦国朝廷的。 他纡尊亲自入秦,只要是秦国朝廷的地方,他哪不能住? 县令给他挪个窝,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县府衙门其实也就那样,阴晋不过是座小城,远远谈不上豪奢。 不过地方还算够大,容得一下庞大的随行使臣队伍,外加上足够数量的护卫。 而陈和这个贴身近卫,在晚上是要守在齐王建身边的。 “坐下歇歇吧,和儿。”洗漱完毕,穿着一身中衣的齐王建仰躺在榻上,招呼站在外堂的陈和过去。 陈和也没有拒绝,提着剑走了过去,坐在了床榻边不远处的矮凳上。 齐王建看着一脸肃穆,没有表情的陈和,温和的笑了笑,“你也该改改你的性子了,总是这般冷淡,不好交友的。” “……”陈和沉默了片刻,“习惯了,改不了。” “呵!”齐王建无奈的笑叹一声。 “怎么样,心中是否忐忑前路?” 陈和闻言紧了紧一刻不松手的奔雷剑,不做犹豫回道,“断无畏惧之理。” “呵呵!”齐王建含笑抚了抚胡须,“寡人的性命可就全赖你了。” “王上放心!”陈和依旧寡言鲜语,一拱手应道。 “嗯……”齐王建微微颔首,然后合上双眼,舒服的躺好,“明日渡河,你待会儿也早点休息,养好精神。” 陈和闻言嘴唇微动,不过看齐王建一副要睡了的模样,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齐王建好似看见了陈和的神情一般,突然又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 听齐王建问出口了,陈和不再犹豫,直言问道: “王上,局势凶险,渡河之举并不明智。” “嗯…你觉得明天会有事?”齐王建神情不变,合着双眼轻声反问道。 陈和沉吟一番,摇摇头,“概率不大,但不可不防,水上……容易出现意外。” 齐国临海,但是陈和并不精通水性。 不只是他,齐国的稷下卫中也罕有擅于水战之人。 至少这次随行护卫齐王建的人里,就陈和所知是没有这方面的好手的。 万一被人就此针对,说不准会不会阴沟里翻船。 至于秦国那边,陈和也不认为会有擅长这方面的人才。 就陈和所知,貌似就楚国的国殇死士里面似乎有专门培养这方面的人手。 齐王建闻言一笑,语气安然的回应道: “不用担心,明日……就是出事,不还有秦国那边的人吗?” “……”陈和剑眉微动,“秦国……不可轻信。” 这些天,陈和发现秦国那边似乎派来了好几拨人手,但是互相之间却毫无交流合作之意,完全是各行其事。 人手安排混乱至斯,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他相信古寻,但是不相信秦国其他任何人。 “寡人不会出事的。”齐王建不再多言,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再无声响。 陈和虽不安心,但也不敢打扰,起身放轻步伐,到外堂守着去了。 ……………… 次日,黄河渡口。 如今的黄河,是不折不扣的华夏母亲河,温和柔顺,滋润着诸夏百姓。 河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几条甲班宽大的大船平稳的停靠在岸边。 一群人不停的往上面收拾东西。 齐王建渡河,不是随便坐条船过去就行的,他的仪仗队伍,一应物事,包括车马,都要一同运送过去。 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工程了,所以昨天才会先行在阴晋城休息一晚。 稍远的一处制高点上,古寻和章邯骑马屹立于此,远望着齐国队伍。 7017k 第六百四十三章 齐王归齐(四) 眼下他们二人已经赶上了齐王建的队伍,就不需要再苦哈哈的用轻功急行赶路了。 一人一匹马,慢悠悠的缀在车队后面就好。 反正齐王建的车架,速度就那样,怎么都不可能被甩开。 “情况怎么样?”古寻性质勃勃的冲章邯问道。 与他的神采奕奕正相反,章邯却一脸倦色,尤其是眼睛一圈,已经隐隐有秦时剧情里他那烟熏妆的几分神韵了。 两人昨晚上是在野外休息的,不过需要的一应用具都有人备好了,条件不算差。 古寻无事一身轻,早早的睡下,休息充足。 而章邯,他却要再三仔细的确定今日的安排不能有纰漏,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的属下,仅仅只休息了两三个时辰。 不过这也不至于让他这副德行。 实际原因是……他已经连续旬月没有休息好了。 打齐王建入秦以来,他就没闲下来,每日殚精竭虑,能维持住这副形象,已经算是他天赋异禀了。 毕竟他只是个练武的,不是修仙的。 清晨的凛风让章邯神智愈发清醒,看着远处微不可察的一团黑影,沉声回道: “末将的人手已经仔细查验过两岸周遭,目前还未发现任何问题。” “那河里呢?” “江面上一目了然,并无问题,至于水下……”章邯后半句拉个长音,没有明言,但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水里他不清楚。 这是黄河,不是谁家门前小溪流,能清澈见底。 想知道水底下有没有问题,只能安排人下水去仔细搜索。 可就如陈和猜测一般,章邯手底下确实没有精通水性的。 只是今天凌晨的时候安排人手下去检查了一番,仔细程度都先不深究了,差点还折个人进去…… 腿抽筋,好悬没淹死。 章邯对此也没辙了,只能放弃水下的问题。 不过他觉得出事的概率也不大,船只路线周遭都安排了人手,要是有人想从水中动手,至少得先潜游二里路才能不被人发现。 潜泳二里地……怕是对方先淹死吧。 古寻也没在意,水下面没办法就没办法吧,也不能太强人所难。 反正他也不觉得会出事。 ……………… 一个时辰以后,一切收拾停当,齐王建的车马也被送上了船。 几艘船只离开渡口码头,开始向东岸而去。 这段河面不算太宽,尽管船只的速度为了求稳而放低了,最多也只要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半个时辰,能出什么事呢? 古寻和章邯来到了江边,避开所有人,目送着船只离岸。 古寻又向章邯问道: “没有异常?” 章邯颔首,“没有异常。” “没有……”古寻看着船只,突然又问道,“罗网的人手也都上船了?” “嗯……”章邯皱了皱眉头,“罗网的人手似乎还未全部抵达,眼下只有末将只确定断水到了,并且是在船上的。” “至于另外两个天字一等,不能确定。” 古寻没有停顿,紧接着又问道,“罗网之外的人手呢?还是不清楚?” “没有查到,对方藏的很深,影密卫的人……力有未逮。”章邯摇头回道。 古寻咂摸了下嘴巴,反问道,“你觉得,会是阴阳家的人吗?” 章邯面色不变,坦言回道,“依末将之见,大概率有他们的人,但应该不止。” “这么说来,如果没有疏漏的话,现在江面上理论上来说都是我们的‘自己人‘?” 古寻在最后三个字上加了点重音。 罗网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人手当然都算是友军,不过……没有友军伤害豁免,呵呵。 章邯想了一下,点点头,“没错。” 古寻觉得自己可能漏了什么明明知道的东西,却一时想不出头绪,转而又去问章邯: “来之前,秦王陛下可有特别叮嘱你什么吗?” 章邯摇头否认,“不曾,王上只是命末将一切听从国师您的调遣。” 古寻揉了揉眉心,一摆手道,“算了,算了,不想了,有事没事,等会儿自然就知道了。” 章邯见古寻这个表现,也开始自我审视,是否漏掉了什么。 不过和古寻一样,他也毫无头绪。 他的安排基本上没有疏漏,眼下也没有接到任何意外情况的通知。 就……很稳呐! 眼见古寻不说话,章邯觉得也没啥好再思考的,于是出言建议道: “国师,咱们是不是也该追上去了。” 章邯已经安排好了一叶扁舟,小巧又隐蔽,远远的缀在船队后边,很难被发现。 沿途驻舟站岗的士兵也许会发现,不过他们都算是章邯的人手,不用太顾及。 古寻闻言,偏头看了看那条小破船,沉吟了一下,吩咐道: “我另走他路。” “那末将?”章邯赶忙问道。 “你随意,可以坐着这船跟在后面,也可以直接去对岸,江上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啊这……”章邯想多问一句话都没问出口,古寻已然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不见。 他赶紧探头朝江面上看去,一样不见人影。 也不知道人跑哪去了,章邯犹豫一番过后,还是决定独自驾船跟上齐王的队伍。 ……………… 船队行驶至水面中央处,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不对。 章邯手脚不停的驾着船,赶在后面。 陈和安静的守在主船甲板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四周动静。 而古寻,则屹立于数百丈高的青冥上空,居高临下观望着一切。 长虹剑剑体逸散出一股股炽热的剑气,扰动着高空的气流。 古寻一边注意着江面,一边脸色有些奇怪的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古寻这段时间主要用的都是冰魄玄功。 之前他御空用的并不是御剑术,而是蓝兔的凤舞天际,只是后来又改回了御剑术。 凤舞天际是一种飞行法门,在背后产生真气双翅,带动使用者飞行。 相比御剑术,凤舞天际要更加的自由灵活,所以古寻特意花了一笔不菲的资金在这上面。 但是等实际使用后他才发现……真的不适合啊! 此法一旦运转,就会产生晶莹剔透,如雪如玉的冰蓝色翅膀在身后舞动。 要是女子使用,可谓赏心悦目,美轮美奂。 可换了他这个老爷们儿……当然也不难看,但他觉得一旦让别人看见他这幅模样…… 他选择连夜扛着他的国师府,想办法离开秦时世界。 7017k 第六百四十四章 齐王归齐(五) 暂且按下宛如巴啦啦小魔仙全身变一般特效的凤舞天际,古寻此时也终于弄清楚了这黄河之上,究竟有什么问题了。 就如此前章邯和他探讨时得出的结论,渡河算不得绝佳的刺杀时机,也没有人要借这个机会刺杀齐王建。 但是刺杀行动虽然没有,不代表没有其他的行动。 水面之上,章邯努力驾驭着脚下的轻薄小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水面开始泛起波澜,不正常的波澜! 今日天气风和日丽,江面上一片静寂,不过偶有些许涟漪,毫无起浪翻腾的意思,要不然章邯也不敢驾着一块破舢板就下河。 但是现在,虽然依旧天朗气清,可水面上却渐渐已有无风起浪之势,齐王建他们乘坐大船感觉或许还不明显,可就一块破舢板的章邯顿时就察觉到不对了,把控船浆所需的力量剧增啊! 章邯一边吃力的稳住小船,一边张目仔细观察水面,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也不多做思虑,当机立断的掏出了信号弹(先秦黑科技,你值得拥有),一拉引信,一阵短促的噗嗤点火声响起后,烟火拖着在白日几乎难以辨明的尾焰,直冲天际。 砰! 砰……砰……砰! 一连串惊雷炸响响彻云霄。 这还不是个单雷,而是一串雷。 如此浩大的动静顿时惊动了周遭驻守的影密卫暗子。 紧接着,又是一阵连爆声,一串又一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将警示信号传至岸边。 这一遭动作下来,江河两岸,齐王建的船队,江面上驻守的士兵,以及两岸驻扎的守卒,全都被彻底惊动起来。 所有士卒,不管离得近的,还是远的,都开始有条不紊的向齐王建所在主船靠拢,两岸士兵也都急行上船赶来护驾。 整个过程虽惊,却不乱,若有生乱之处,则必是心怀不轨之徒。 章邯这会儿自然也想靠过去,但是他给自己准备的交通工具彻底限制住了他。 他的示警,提醒了卫队军卒,也提醒了心怀叵测之辈。 原本只是渐起波澜的水面,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横生波折,江水滚滚而动,隐有大浪之势。 大船都已经开始左摇右摆,引得不少人踉跄难行,而章邯现在更是只能用力抱着船板,站都站不住,一身紧衣被江水完全打湿,贴的更紧了。 古寻在天上,看着章邯这副狼狈的模样,不仅没有下来帮忙的意思,还放肆的嘲笑。 此时,齐王建所在主船的甲板之上,跳出来十余个身穿漆黑玄甲,手执利剑的稷下卫,无情的目光扫视周遭,把守住了所有通往船舱的出入口。 船只的颠簸对他们也有影响,但目前来说,还不妨事。 舱内,齐王建车架所在,陈和终于放下了奔雷剑,手持一把寒芒利剑,不发一言的守在齐王建身边。 齐王建本人反倒最为自在,还开口安抚陈和道,“不用太紧张,和儿,寡人不会出事的。” 陈和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大王,又感受了一下脚下愈演愈烈的颠簸之感,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的心情可不像齐王建那般轻松,眼下船至江中,一时半会儿难以靠岸,可却风浪骤起…… 他原本以为最多不过是来些高手,哪怕对方实力再强,他也敢自信一战,可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却是船会不会倾覆…… 这要是船都翻了,哪怕没有其余刺客来补刀,他也没本事带着齐王建游回岸边啊。 这可真是……饶是以陈和的秉性,此时也禁不住有些想骂人。 不是我军不努力啊……这怎么还带玩气象武器的呢? 齐王建看着陈和越发难看的脸色,仍旧不着急,脸上挂着轻笑,眼眸低垂,心中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而外面的局势也开始发生更剧烈的变化。 四下无风,浪潮汹涌而起,掀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水浪,四面八方的拍向江面上所有船只。 而在古寻所处的高空视角下,这无风之浪还要比水面上的诸多卫队军卒所以为的更怪,因为所有的波涛汹涌,所有的排空浊浪,都只仅限于齐王建主船所在的大约方圆二三里的区域内。 这一范围外的江面,最多只是被区域内的大浪影响,略有波澜而已,而且很快就会风平浪击,归于沉寂。 也因此,两岸赶来的援军船只并不受影响。 可此时已经靠近了齐王建主船所在的所有卫卒船只,近乎全部倾覆,精通水性的人还能勉强多扑腾几下,而不识或是不精水性的人,自然只有寂然沉没一途,生死……就只有各安天命了。 水面上只有些许覆船残片随波逐流,起伏不定,证明那些船只存在过。 江面上的驻守士卒驾驶的船只也只是比章邯的小船稍微强那么一点,同样扛不住风浪。 至于章邯,他的船早就被拍碎了,人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随着江水巨浪之势渐盛,造成这一近乎天灾场面的罪魁祸首们,也终于露头了。 一个又一个身穿百越异服之人从风浪愈盛的水面之下跃出,毫无凭依的驻足于江水之上,随波逐流,摇晃摆荡,却纹丝不动,宛如被粘在水上一般,手上不停结印施术,体表真气流转逸散,散发出氤氲蓝光。 这时候,主船旁边的一艘护卫大船的甲板上,章邯艰难的在自己手下七手八脚的拖拽之下,爬了上去。 看得出,虽然累的有些气喘,身上也是湿漉漉的狼狈不堪,但人到底没事。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斜眉横目,一脸厉色的看向江面上浮现出的这诸多显然是罪魁祸首的百越之人。 作为影密卫的头领,章邯自然对天下间的奇人异士了解颇多,百越虽是荒蛮异族之地,他也略有耳闻,当即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 “百越巫师!” “这浪……难不成是水巫术?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章邯脸色难看的呢喃道。 他千防万防,实在是也没能防住这一手啊! 最关键的是,他觉得有些对不上啊,眼下江上也不过就几十个百越灵巫,纵然全都是精修水巫术的,也不至于能串联出如此骇人的风浪啊? 况且百越人也没理由袭击齐王啊! 你们那么会玩水,去寿春杀楚王好不好? 那地方就水多。 7017k 第六百四十五章 齐王归齐(六) 不管章邯此时如何游移不定,眼下袭击者出现了,各船卫卒也就找到了该对付的目标了。 水面上打不了近战,没关系,他们有远程,弓弩手扶着甲板船帮,亦步亦趋的调整,竖起手中弓弩,伴随着接连不休的破风声,一支支箭矢射向水面上的众多百越巫师. 然后……收效甚微。 船只摇晃剧烈,他们根本没法瞄准,毫无准头,完全凭感觉瞎射一气,这里面弩手还好一些,箭矢准头不足,好歹劲力不失,而弓箭手……能把箭支囫囵射出去就不错了,什么准头,什么劲道,都随缘吧…… 不是秦军军事素养不够,也不是他们军备质量不足,只是因为他们不是水军,根本不懂水战,脚下船只也不是特制的战船,风平浪静是还能打打顺风局,可一旦碰上了这浪击崖岸,水势汹涌之象,就无可奈何了。 站都站不稳,还打个der啊! 要是他们数量足够多,能有几百近千人的话,还可以试试覆盖式射击,可是弓弩手加起来也就一百来人,还分割于几艘船只上,箭矢零星散乱,不成阵势。 偶尔撞大运有几支箭射对地方了,也都被无根水流阻拦,构不成威胁。 章邯伏在船边,真气运转,抓牢船帮稳定自己,双目炯炯的看着江面之上的情势,眼见弓弩无效,他也不着急。 这是个武侠的世界,这群百越巫师理论上也属于习武之人,军卒不能对付他们,还有江湖武人。 虽然水上作战有些麻烦,但章邯还是相信罗网的精锐杀手不至于对付不了这些为了施术而被牵绊走绝大多数精力的百越巫师。 不论他们是被杀,还是为了自保被迫放弃联合施展水巫术,都足以解决眼下的困境。 唯一一点就是……得快啊! 再拖下去,这些大船也扛不住不断叠高的水浪了,这浪在水巫术的驱动下叠的都快比海浪高了。 章邯心中正想着呢,那些隐藏于暗处一直不出现的罗网杀手,也适时的出手了。 没办法,他们也知道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一道道黑衣遮面的身影从各条船上纵身跃下,跳入水中,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动手前特意换的统一制服。 这时候,就凸显出了那些早已被水浪打碎,似乎毫无用处的戍卒小船的用处了,它们的‘尸体残肢’恰好为罗网的人提供了水面上的落脚点。 如果没有这些落脚点,这批罗网杀手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坐蜡。 同一时间,一个穿着朴素布衣,须发皆白,看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十的蒙眼老者出现了在齐王建所在的主船甲板上 老者甫一出现,就引起了守住各出入口的全体稷下卫的最高戒备。 一是因为在这老者主动现身前,他们谁都没察觉到他的靠近,可见其实力之深厚。 二来是则是因为他身后背着的长剑,越王八剑——断水! 其人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了,罗网天字一等——断水。 理论上断水属于自己人,但是稷下卫还是分润了不少注意力给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气息让他们寒毛炸竖的瞎老头——瞎指的是他蒙着眼。 断水没管这些人,被布条蒙住,也不知道瞎没瞎的双眼好似装了雷达感应一般的环视半圈,恰好扫过了所有有百越巫师在的范围。 而后屈膝纵跳,也朝着这些目标而去,不过和寻常罗网杀手不一样,断水的轻功水平足以让他直接在水面借力,不需要借助船只残骸。 章邯看着似乎一片大好的局势,心下的疑惑仍旧不能解开,同时也不由的在心里嘀咕。 这国师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出手……关键时刻怎么就靠不住了呢? ……………… 被章邯认定为靠不住的古寻,此时已经从青冥上空中下来,悄无声息的隐藏于惊涛骇浪之中,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不过……目前而言,他仍然只是旁观,未曾动手。 不是他不作为,而是他现在也在犹豫,该如何行事。 若是六国势力策划的这场行动,他自然不用纠结,有价值的就抓,没价值的就杀,但现在他还不能确定这场行动究竟是在谁的授意下策划执行的…… 嬴政,还是东皇太一自己自作主张? 若是后者那倒好办,直接破坏了也就罢了,但要是前者……齐王建不可能有生命危险,他也不便插手阻拦啊。 ……………… 这时候,罗网的人也终于和百越巫师交上手了。 如果纵论双方战力,无疑是罗网占优,但是受限于地形,尤其是在这些百越巫师刻意借用水流引导船只残骸远离他们周遭的情况下,罗网的人很难形成连续周密的绝杀之局。 一方受限于主要精力都放在控水之上不能自如防御,一方困囿于地形限制无法肆意进攻,一来二去之下,双方陷入了一种谜之持久战的情况。 战斗毫无激烈可言,你来我往之间,宛如回合制rpg,你砍我一剑,我用水巫术御水防御,然后我再凝水为矢射向你,你再举剑格挡……周而复始。 好在罗网的干扰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这些百越巫师又被牵扯走一部分心神,不能全力维持水浪,以至于水势虽未停息,却也没有愈演愈烈之势了。 而且眼下的窘困局面也并非无解,罗网一方还有个压倒性的绝对高手——断水。 他的实力足以在对方身上撕开一道口子,为罗网诸多杀手开道。 然后,在万众期待之下,只差须臾便可摸到他的第一个目标的断水,被拦住了。 断水最后一步借力突然踩空,一道漩涡水流陡然出现在他落脚之处,令人猝不及防,老爷子一时不查,直接被卷进水里了。 紧接着,水涡骤然一缩,仅余一人宽窄,但流速却不减反增,呼啸转动,声势愈烈。 一旁的残骸木板恰好飘过来,触及漩涡边缘,当即被卷入其中,化作齑粉沉落。 周遭不少不懂,或是不那么懂武功的军卒目睹此状,心下一沉,顿时觉得那老头怕是凉了。 可怜老人家一把年纪还出来为国奔波啊! 7017k 第六百四十六章 齐王归齐(七) 断水会凉吗? 显然不会。 罗网天字一等,实力位列绝顶,而且严格细分之下,在场的所有人里,他是除古寻外硬实力最强的人。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断水虽名为断水,但也不善水上作战,一时不查中了个小圈套而已,还没等周遭观战的军卒心里感慨完,断水青灰色的身影已经从水中炸出,刃锋参差不齐的幽绿色剑体挥动,几道猎猎剑芒激射而出,划浪破水,直奔离他最近的几个百越巫师而去。 对方几人自不会坐以待毙,赶忙分润精力,调动水流做盾庇护自身,不过方才还能挡住罗网好手一波波攻势的水盾,在面对断水剑气的时候却表现得好似寻常水流,一触即分,溃不成势。 这就是越王八剑——断水,剑刃不以锋利见长,然持之划水,开而不合,天然克制水巫术。 几名百越巫师猝不及防之下,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剑气断喉,尸体落入水中,荡起几点浪花后再无声息。 就在断水身形落下,脚尖一点水面,身体轻飘飘的高高跃起,再奔其余巫师而去的时候,波澜再生,两道高速螺旋的细长水龙卷自翻涌的江水之中冲出,携带着呼啸水声,涌向断水。 蒙眼遮目的断水虽然失去了视觉,但其余感官却愈发灵敏,对真气波动也尤为了然,反应甚至比双目正常的人还要快,自半空中引气入体,改跃为坠,恰好落到一块木板上,足下屈膝发力再度跃起,木板炸裂而其人攀高,正迎向两道水龙卷,宽大的剑体横斩而过,将两道水龙一分为二。 断水身体打横,刚好自裂开的缝隙之中穿过,不过还没等他暂缓一口气,被割裂开的两道水龙卷,打了个旋儿,二分为四,又从他背后杀了回来。 泛白的长眉一皱,断水也感知到了身后的凛然杀机,持剑右手猛然下劈,借力旋身,幽绿的断水剑芒恰好再度迎上背后的攻势,一如既往,水势一触即分,然而和百越巫师操控的水流不同,这两道——现在是四道了——水龙卷分而不溃,四复又分八,威视不减,而攻势却愈烈。 断水当机立断,不再以攻对攻,转为守势,在江面上闪转腾挪的尽可能躲避这些水龙卷。 看起来宛如在刀尖跳舞,断水每每都是失以毫厘的躲开攻击,但实际上他应对的还是颇为游刃有余的——以他的实力,别说八道,就是再番几折他也不会有危险。 闪躲之际,他的位置也在不声不响的朝着不远处的百越巫师挪去,只要到了地方,哪怕有这些水龙卷阻拦,他也能把人杀个精光。 可惜天不遂人意,断水的打算还是被那名隐于暗处的高手看出来了,八道水龙卷立时开始分化,十六道……三十二道……六十四道……一直分化出整整一百二十八道,其中还有六十四道凝水为冰,化作布满冰刺荆棘的寒冰藤蔓,密密麻麻的充斥于这片方圆之地内,扭曲盘旋,将断水团团围住。 这一次,断水没辙了,水上作战终究失了几分灵活和力度,被这么多裹挟着大量真气的水龙卷加冰藤蔓盯上,他算是被盯死了,无力再去管那些百越巫师。 在江湖上奔波飘摇已有数十年的他见识甚至犹在章邯之上,心里当即就做出了判断——这绝不是水巫术! 他就没听说过南疆百越有这么厉害的水巫师。 一百二十八道……这种层次的真气掌控水准,他估计只有岭南那些个基本不出窝的大巫首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但问题是从没听说过那些人里有谁是精修水巫术的啊…… 如果排除掉百越巫师的话,天底下只有两家门派擅长控水之术了。 不论背后是哪一家,断水都觉得自己被坑了…… 外面局势暂时陷入僵持之际,齐国的人手也不再坐以待毙,这浪可还没停呢,谁知道船能撑到几时? 两岸的援军倒是快赶来了,可惜他们又不是大禹后人,也治不住这水势啊。 一名浑身黑甲的稷下卫下到船舱,来到了齐王建和陈和之处,先手行礼道,“王上,统领大人。” 陈和冷目扫过他,肃声问道,“外面如何了?” “局势僵持,秦国一方的人手并不充足,属下担心再拖下去,恐怕……” 这名稷下卫的话说到这儿,他特意跑下来一趟的意思也就表达出来了——希望陈和出手帮秦国一方一把,彻底打破僵局。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看法,而是他们一个小队对局势的分析,当然,陈和才是统领,他们只负责传达情况,并提出认为合适的建议,如何做,那是陈和才能决定的事。 而陈和的决定是什么呢? “回去,严守船舱。”陈和选择守在齐王建身边。 如此混乱的局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齐王建半步。 旁人有旁人的看法,而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这场刺杀本就稀奇,他可不能排除掉策划之人另有打算的可能。 而坐在榻上,靠抓附一些固定物体才勉强稳住身形的齐王建这时却说道,“既是如此情况,那和儿你就出去帮上一把,早些解决,也能早些安稳下来。” 齐王建不说还好,他一说话,陈和顿时觉得更不对劲了,固执的摇了摇头,“王上,局势混乱不明,我不能走。” “去吧,和儿,寡人不会有事的。”齐王建第三次强调了一遍自己是安全的,并执意让陈和出去帮忙。 看着脸色苍白难看,显然因为船只摇晃而不识的齐王建,陈和几度握剑又松开,最后眉目一横,对稷下卫吩咐道,“保护好王上。” “是,统领大人。” 陈和旋即冲齐王建抱剑一礼,转身上甲板去了。 期间他又抽调了几名稷下卫下来一起保护齐王建。 安排妥当之后,他才冲向水中战局,一出手便先声夺人,一把不过品质上佳的剑器,却在奔雷真气的加持之下,绽出金光万道,在翻腾涌动的江水反射之下,其人携带着浩大的金芒雷音,杀向一众百越巫师。 这一次,终究是再没有第二个神秘高手拖住陈和了,他顺利的找上了那些对他来说等同于待宰羔羊的百越巫师。 7017k 第六百四十七章 齐王归齐(八) 就在陈和大发神威,将那些兴风作浪的百越巫师砍瓜切菜一般一一杀死的同时,一道隐匿于阴影之中的人形,却在渐渐靠近齐王建。 船舱的出入口都被稷下卫牢牢把守住,但是并不代表舱内只有齐王建和稷下卫的人,实际上还有别人,因为舱内有一大堆东西需要人照看。 如此危险的境况下,些许外物当然可以放弃,齐国可是七国首富,也不至于吝啬于这一点东西,但是有些事物却不可不管,比如说齐王建的车架。 船只遇浪摆动之下,车架不稳,马匹也处于受惊的状态,若是没有人看管着,只会闹出更大的乱子,说不准会把本就这风雨飘摇的船体祸祸成什么德行呢。 不过和稷下卫一样,这些舱内的卫卒,都是齐国的人,是齐王建来前精心挑选的可靠精锐,理论上……不会有问题。 也只是理论上,在这个既不科学,也不怎么武学的世界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功法,可以产生各种奇妙的效果,比如说……读心术,再比如说……易容术,再比如说……控心幻术。 人影来到了齐王建的身边,但是无论齐王建本人,还是守在他身边的稷下卫,都对此视若无睹,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时候,他们已然全部中了对方的幻术,陷入了幻象之中。 在齐王建等人的视角中,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没有神秘来客,也没有任何危险。 人影继续一步步的走近齐王建,直到站在了他身前,两只手抬起,虚停于齐王建头颅上方几寸高的位置,殷红色的真气光芒从其手掌中弥漫而出,宛如雾气一般,一点一滴的渗入齐王建的脑海之中。 脑海突遭入侵,齐王建当即就要摆脱幻象,然而为时已晚,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陷入昏阙之中,身体都要随之倾倒,不过被神秘人的真气所托扶,稳固在原地不动。 同一时间,在其余几名稷下卫的视角中,齐王建则因为身体不适而昏睡过去,被他们用工具给牢牢的固定住了。 少顷,神秘人的目的似是已经达到,不过也许没他预期的圆满,眼角不禁微微上扬,眉头挤在一起。 他没有多耽误,赶紧离开了这里,在路上,慢慢的化作了一名寻常军卒的模样,神色自如的回到了一间杂物室中,狭小的房间里赫然还有另一个人。 不过此人和刚才的齐王建等人一样,对于这位来客视若无睹,全神贯注的忙于自己的活计。 就在他要散去自己对这名‘同僚’施加的幻术之时,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一身阴火真气,你是阴阳家现任的大司命吧?” “嗯!?”神秘人,也就是大司命强压下惊讶出声的欲望,尽可能冷静的看向声音传来之地,不过看见发声之人后,他还是忍不住低声惊呼一声,“古……国师大人!?” 说话的自然是古寻,眼下也只有他有功夫插手这阴阳家的暗地动作了。 原先他没有深入了解,没想到阴阳家现任的大司命竟然不是女人,而是一个中年男子,样貌还不错,和湘君舜的水平差不多。 大司命此时确认了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确实是古寻后,下意识的问道,“国师大人你不应该还在咸阳吗?” “哼!”古寻冷哼一声,露出轻蔑地笑意,“我在哪,还要给你们阴阳家报备是吗?” “不……国师息怒,是我一时失言。”大司命这会儿终于按下了惊诧,内心忐忑的躬身道歉。 他现在心肝都是颤的,古寻竟然突然冒出来了,这可不在计划之内,他毫无准备啊! 关键是,他打不过古寻,而古寻似乎和阴阳家不是那么对付,明面上也许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可以糊弄一下,而现在……对方就是杀了他,也没人能知道啊…… 古寻则不理会心中又惊又惧的大司命,好整以暇的检查了一下仍在幻象之中的军卒,分析道,“你这幻术已然是登堂入室的水准,不过……对付他和齐王建这种普通人能够悄无声息的生效倒还正常,可那几个稷下卫,不应该这么轻易的中招啊?” 大司命脸上挤出一些笑意,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心甘情愿的回答道,“国师不知内情,我早已潜入了齐王建的队伍之中,暗中动了些手脚。” “这样吗……那倒可以理解了。”古寻点了点头。 以大司命刚才表现出的易容术水平,再加上他能用读心术来获取被伪装者的信息,想要无声无息的替代一个人还真不难。 不过也有稷下卫疏于防范的原由吧,毕竟这种手段在天下间也算罕见了,寻常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防备这方面。 幻术的疑惑解开了,古寻转而问起真正重要的事情,“看你刚才的样子,似乎收获不是很满意啊?” 大司命强笑一声,“国师明鉴,我……” 古寻这时候一摆手打断道,“无所谓了,直接告诉我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吧?” “国师大人……”大司命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愿意回答,“这恐怕不合适啊。” “不合适?呵!”古寻忍不住笑了,然后笑呵呵的给了大司命一个选择题,“回答,或者死!” “国师,这……这事是秦王陛下亲自吩咐的,没有他的许可,我不能外传。”大司命的脸色愈发难看,但还是试图推诿。 古寻根本不吃这一套,不屑的撇了撇嘴。 嬴政的命令归嬴政的命令,眼下你得服从的是我古寻的要求,况且…… “我来之前,秦王可没有跟我说你们阴阳家还有这么一场行动啊?” “此事涉及齐王,事关重大,个中内情不便被太多人知道,秦王陛下没有知会国师大人您也实属正常啊。”看着态度越发不善的古寻,大司命赶紧语速飞快的为自己辩解道。 这事他还真没骗古寻,确实是秦王授意阴阳家做的,不然的话,单凭阴阳家的力量,根本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来足够的人手在这黄河水面之上,闹出这么大的风浪来。 当然了,秦王的授意,和阴阳家的具体作为,终究是两码事。 如果没有古寻插手,阴阳家最后会给嬴政一个怎样的结果,也不好说。 7017k 第六百四十八章 齐王归齐(九) 古寻还是不接受大司命的说法,一脸遗憾之色的摇了摇头,“也许吧,不过,说话,还是死?” 大司命脸色愈发焦急,语速再提三分,用说贯口的速度回道,“国师若是不信大可等回咸阳以后再去亲自询问秦王陛下我要是有半句虚言……” 尽管以这种语速说话,大司命也没能把自己要说的话的说全,在他眼中,古寻抬起的右掌掌心处,赫然已经在汇聚大量的真气,很可能下一个瞬间就要一掌拍到他头上了。 没有自作聪明的试图逃跑,大司命赶紧把握住这最后一息时间……认怂。 “我说!” 情急之下,大司命也忘了控制音量了,这两个字喊得,可谓振聋发聩。 幸好有古寻帮他遮掩一下,不然就被人发现了。 “呵呵……”古寻听见他这一声大喝,马上就散去了手中那团充斥着爆裂感的真气流,假模假样的甩了甩手,笑呵呵的说道,“看来脑子还不是特别愣。” “那就说吧。” “呼……呼……”大司命喘了两口,舒缓了一下心情,然后认命的反问道,“国师想知道什么?” “你从齐王建那知道了什么,我就想知道什么。”古寻不慌不忙的往旁边的一个箱子上一坐,等着大司命给他娓娓道来。 不过大司命可没他那么悠闲,外面的战斗随时都要结束,时间拖不得。 于是稍作思索,赶紧挑重要的回答道: “东皇掌教命我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齐国手中的苍龙七宿铜盒,这个盒子的下落我阴阳家已经探寻多年,但遍寻田齐诸氏也未能找到线索,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就是齐王建。” “所以……”古寻手指比划了一圈,“你们才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没错。”被打断的大司命无奈的点点头,“只有在水上,齐王建才有可能脱离大队卫卒的保护,给我们可趁之机,而陈和几乎昼夜不休的守在齐王身边,有他在,我们没法近齐王的身,所以也必须调走他。” 他用些外力辅助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寻常稷下卫拖入幻象之中,但这一招用来对付陈和还是不够看的。 古寻点了点头,露出了然之色,同时示意对方继续说。 “……”大司命吐了一口浊气,接着说道,“根据齐王建的记忆,那个铜盒已经被他交给了旁人带走保管了。” “……什么人?”古寻犹豫了一下,沉声追问道。 其实他心里大概有了猜测,而大司命的回答也印证了这个猜测。 “一个无名无姓之人,齐王建似乎对他也不甚了解。”大司命说完后,估计是怕古寻不信,觉得他敷衍了事,又补充道,“确实不知姓名,不知来历,我也需要回去上禀东皇教主对其人进行追查。” 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无名了。 不过如果盒子在无名手中,他死后为什么没有交付给惊鲵呢?担心她受不住?可他又能交给谁保管呢…… 古寻阖上双眼,以免让大司命看出什么不对,脑子里思索开来。 小圣贤庄? 嫌疑很大,可这样一来的话,儒家包括荀子在内的高层,对苍龙七宿的态度就未必是之前他到访时那般随意了。 也可能是藏起来了,不过肯定要有人知道藏在哪,惊鲵不知道的话,嫌疑最大的就是颜路了。 当然,还有可能干脆就藏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或是丢了,但古寻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这东西若是能随随便便抛弃不要,早就该全都不见了,能流传至今,就代表它们很重要,对想夺取的人而言很重要,对保管的人而言一样不容有失。 “就这些吗?”古寻睁开双眼,压下心头杂绪,接着向大司命询问道。 “没了……”大司命摇了摇头。 古寻眉头一挑,双手抱到胸前,语气起伏不定的再问道,“你确定,就这么一件事?” “真的就这一件。”大司命焦急的回应道,“东皇掌教让我尽可能获取齐王所知道的所有有关苍龙七宿的事,但他真的知道的不多,就这一件重要的而已。” “那不重要的呢?”古寻眼眸低垂,语气不变的低声问道。 “不重要的?”大司命愣了一下,都是不重要的旁支了,还有必要多说吗? 但是他看古寻那副说不出来随时可能杀人的态度,也不敢多废话,老老实实的回道,“不重要的也不多,就是齐襄王和君王后二人都在临终前再三叮嘱过齐王建要保管好铜盒。” 古寻忍不住咂摸了下嘴,这可真是不重要的啊,保管好铜盒……这不是废话吗? “还有呢?” “没了,这次真的没了。”大司命赶紧回答道。 古寻眯了眯眼睛,看对方那副生怕被杀又确实说不出话的样子,可信度应该有……七八成吧? 既然对方没什么可说的了,古寻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一个小卒子了。 即使阴阳家他现在不好动,那也不需要刻意去为难一个工具人来给对方难堪,嗯……后面还有得玩呢。 不多赘言,古寻的身形当即化作泡影,从这间小舱室内消失不见。 “呼……”大司命见古寻走了,自己竟然真的保住了一条命,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古寻带来的生死威胁消失后,他又忍不住头疼起自己擅自泄密的后果了。 阴阳家规矩森严,即使他有古寻的胁迫这个正当理由傍身,恐怕也落不着好……不知道东皇掌教会怎么样惩处自己啊…… 大司命心中忐忑想到。 至于回去之后不说自己泄密的事……大司命不敢这么做。 毕竟还有古寻这个知情人在,万一对方泄露出去,被阴阳家知道,那他隐瞒不报就得罪加三等了,不用多想,大司命可以大致判断出那时候自己的下场——无非就是死,嗯……也可能成为金部云中君的实验体。 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气恼和不安,大司命赶紧接着收拾自己行动落下的首尾。 现在船已经开始渐渐平稳下来,外面的战斗估计马上就结束了。 7017k 第六百四十九章 齐王归齐(暂终) 云销雨霁,风平浪静,江面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河水中起伏飘沉的船只残骸和尸体证明着方才的恶战。 当然了,水巫术造成的波浪,只是水动,实际上天气始终都是一片祥和,晴光照日,无风无雨。 陈和配合断水清理掉所有百越巫师,确保一切恢复正常之后,就赶紧回到了船舱中,恰好看见刚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的齐王建。 “怎么回事?”眼中寒光一闪,陈和厉声问道。 几名稷下卫赶紧躬身回道,“禀报统领,方才王上身体不适,昏睡了过去,许是因为船只太过摇晃所致。” “……”陈和锋利的目光从几名稷下卫身上扫过,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怎么就那么巧呢,他出去杀敌,王上就在舱内昏了过去? 那几个稷下卫察觉到上司的怀疑,虽然感觉有些委屈,却也无话可说,他们也觉得太巧了,但是……这事儿它就是那么巧啊。 王上全程没离开他们的视线,总不能还让人阴了吧? 况且王上这也醒了,除了有些身体不适,一切正常啊。 齐王建发话道,“和儿,不要多想,让他们先下去吧。” 陈和闻声一抱拳,“是。” 旋即再度扫视几人一圈,确保自己记牢每一个人后,吩咐道,“你们出去,彻查全船,排除危险,也不要放任何有问题的人上来。” 所谓有问题的人,其实就是秦国一方的人,眼下乱象初歇,陈和不希望再有波折起伏。 自己人总归要更放心些。 “属下遵命。”几名稷下卫纷纷领命离开。 他们几个人一走,齐王的休息舱室顿时一空,只落下齐王建和陈和两个人。 陈和走近齐王建,搀扶对方坐稳,同时犹豫着开口道,“王上,方才……” 齐王抬起手一摆,脸色仍旧苍白,声音有些虚弱,“无事,只是有些晕船吧。” “呵呵,并不只是晕船。”古寻的声音又一次陡然出现,引得齐王建和陈和君臣二人看来。 不过他们俩没有像之前的大司命那般惊慌,都很镇定。 陈和是因为听出来了古寻的声音,而齐王建则是因为相信有陈和在自己不会出事。 待看清说话之人确实是古寻之后,陈和脸色扯出一丝喜意,拱手礼道,“先生。” 齐王建脸上浮现一抹讶色,语气诧异的说道,“古先生?你不是应该在咸阳吗?” 古寻的行踪,旁人关注,齐王建更关注,咸阳的情报每日都会用信鸟加急送至他手里。 就他所知,至少昨日,古寻人还在咸阳呢,还参加了朝会。 古寻一摊手,语气平淡的回道,“偷偷来的。” “呃……古先生还是那么洒脱率性啊。”齐王建本来下意识的要问一句怎么偷偷来的。 你人从咸阳消失了,别人能不知道吗? 不过转念一想,个中细节他没必要深究,反正古寻出现在他这里,对他而言是不折不扣的好事。 古寻伸手扶起一座歪倒在地的架子,一屁股先占了个位,然后笑着说道,“这都不重要,齐王陛下别忘了欠我的钱就好。” “呵呵,古先生放心,齐国商事发达,信义为本,寡人不会忘的。”齐王建忍不住抚须一笑,就是脸色不好看,笑的也很吃力。 古寻看他这副模样,顺手渡了一口氤氲真气过去。 被古寻的雨花真气一顺气,齐王建顿时感觉脑袋一阵清爽,方才的恶心感全都消散不见了,“多谢古先生了。” 古寻随手一摆,“没什么。” 陈和这时候赶紧插嘴将话题扯回开始的正题上,“先生,你刚才说的‘不只是’,是什么意思?” 古寻一翻白眼,“还能什么意思,就是说有人对齐王暗下了阴手。” 听到古寻这么说,齐王建和陈和君臣两个却都没有露出讶然之色。 齐王建只是浅淡的笑了笑,目光虚置,不说话。 陈和则沉声追问道,“先生可方便告知是何人所为?” 古寻没有急着回答,反过来问陈和道,“方才你在外面料理那些百越巫师,有没有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经古寻这么一问,陈和沉眸仔细回想了一番之前的战斗,片刻之后,语气不确定的说道,“那群百越巫师里,似乎有个别人不太对劲。” 古寻点了点头,算是肯定陈和的发现,接着叙述道,“刚才的水浪,完全是由水属性术法所营造出来的,但是光凭那些百越巫师,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们的人数不少,联手施展水巫术,理论上威力不俗,但是缺乏实力足够的核心人物来调控庞大的真气流,无法成势。” “但他们做到了。”齐王建笑呵呵的插话道,一副闲着无聊的样子。 “嗯。”古寻点点头,“所以在场的人里绝对存在高手,来做这个核心。” 古寻话说到这一步,陈和心里已经有数了。 仅凭那些百越巫师不足成事,真正的关键,是那名隐匿暗处的顶尖高手,但他显然不可能也来自百越——没听说过有如此实力的百越巫师在中原地区活动,花钱雇都难雇到。 只有岭南的那些百越部族中才有可能供奉有这种层次的大巫师,但他们等闲不会涉足中原地区的事,一来在岭南宅惯了,不肯舍弃部落,二来嘛,走一趟中原太费劲了,基本上一走就是半辈子。 除掉百越巫师这个可能,剩下的嫌疑人也就俩了——道家,以及阴阳家。 是你你怀疑哪个? “阴阳家……水部长老,是那对双胞胎?”陈和立马就找准了正主儿。 古寻侧目瞥了陈和一眼,没想到啊,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一眼瞅准双胞胎这个属性了! “没错,就是湘夫人姐妹。”古寻肯定了陈和的猜测,“也是因为她们其实是两个人,所以才有能力一边竭力维持术法,一边和断水纠缠。” “刚才她们两个藏身于一众百越巫师里,假装被你杀死,遁入水里逃走了。” 身份确定了,目的也就基本把握住了,陈和也明白为什么自家王上明明中招了,却没有出事。 “他们不为刺驾,为的是苍龙七宿。” 陈和说出这个答案后,古寻抿嘴一笑,算是肯定,而齐王建,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一脸的无所谓。 7017k 请假 如题,请假。 显示器坏了,手机码来不及…… 心塞,又得造我几千块。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五十章 事后反应 陈和好似没看见自家大王无所谓的表现一样,皱着眉头疑惑道,“可是,阴阳家又怎么从王上那里……” 话说半句,他似乎是想到了关键之处,眉头挤得更紧了,一字一顿道,“阴阳……读心术?” 古寻挂着浅笑,点了点头,肯定陈和的猜想。 “竟然是真的?”陈和却有些难以置信,僵硬的面庞略微有些扭曲,呢喃道,“真的有读心术这种东西?” 古寻一挑眉,耸肩回道,“虽然我也觉得不禾……合理,但事实就是如此。” 阴阳读心术,这门阴阳术法古寻的武功列表也有,不可升级,一口价五万金,而且还有前置条件——阴阳术至少要修习到第三层控心咒的境界。 两样加起来,就奔着十万块去了,古寻嫌贵,外加上他对窥探旁人的记忆这件事也不感兴趣,就没学。 嗯,实在有需要,就去阴阳家拉个壮丁嘛,便宜实惠。 古寻瞄了一眼齐王建,继续说道,“刚才阴阳家火部长老大司命,借助幻术潜行到了齐王陛下的身边,施展了这阴阳读心术,想必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齐王建听闻自己的记忆被别人窥探了,也还是一脸的轻松自在,似乎毫不介意,笑道,“读心术……那可真是有趣。” “不过阴阳家恐怕要失望了,寡人对苍龙七宿可一贯不感兴趣,知之甚少啊!” “是吗?”古寻嘴角翘起,笑了笑,对齐王建的说法不置可否。 陈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也没有说话。 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起古寻为什么不阻止阴阳家这个话题。 熟归熟,阵营划分还是得明确的,提这种话题就扫兴了。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齐王陛下你离开秦国国境,古某都会在暗中保护。”古寻翻过阴阳家的事,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然后就要走人,“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那接下来,就劳烦先生了。”齐王建抚须一笑,伸手送客。 古寻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休息舱室。 陈和犹豫了一下,对齐王建说道,“王上,我去送送古先生。” 齐王建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去随意。 陈和也快步离开,出去追赶上了还没离开船舱的古寻。 实际上就是古寻在等陈和,不然早就一溜烟不见人了。 陈和对于自己心思的控制太差,很轻易就被古寻看出来他人有些话想说。 齐王建当然也看出来,不过并没有阻拦的意思,选择了放任自流。 “有什么要说的?”古寻靠在木板墙壁上,向陈和问道。 陈和沉吟了一下,“王上……似乎早料到了阴阳家的动作,并且在有意呃……配合对方。” “嗯……”古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怎么齐王陛下,会出于什么缘由,去配合阴阳家呢?” “我不知道。”陈和很干脆的一摇头。 “苍龙七宿的事……我不知道王上的态度,不过他做事,一向让人很难揣测。” 古寻咂摸了下嘴,拍拍陈和的肩膀,“行了,这件事暂时就到此为止吧。” “接下来,你继续安心的当护卫,把你家大王送回临淄就好了。” 陈和默然的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古寻旋即也消失在了船舱之中。 不久之后,这艘船就被秦国赶来护驾的人给挤满了,成员不仅包括嬴政派遣的护送卫队,还有这黄河两岸县城的一众官员。 尽管齐国一方的人手竭力阻拦,以防还有刺客,但还是没能全拦住,这些人一定要亲自见见齐王的状态。 也不怪秦国的人紧张,要是齐王在他们的保护下(辖区内)出事,统统都得被株连。 就现在,哪怕齐王人没事,他们也都要记大过,等着秋后算账了。 在这个时代,王权……不可轻贱,不管是自家的王,还是外国的王。 ……………… 古寻花了一点时间,跑到了河岸对面。 恰好的是,章邯也已经渡到了河对岸。 看着一身狼狈水渍,顺着衣服往下滴水的章邯,古寻不由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哈……” “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你还非驾着那块破舢板跟着,怎么样,黄河水质不错吧?” 对于上司的落井下石,肆意嘲讽,章邯唯有苦笑着全部应承下来,“国师,末将只是职责所在而已……” “行了,行了,我也不笑你了,也够惨的。”古寻收敛起放肆的笑意,伸手拍了拍章邯。 灼热的飞虹真气霎时间流过章邯体表,一阵水汽蒸腾而起,他一身的湿衣服也随之干了。 章邯感受着身上的暖意,拱手谢道,“多谢国师大人。” “伤亡如何?”古寻一摆手,转而问道。 “呃,目前还没统计完全,不过……损失不小,船只各有损伤,掉入江水中被浪拍晕溺死者,体力耗尽溺死者都不少。”章邯目光微坠,语气低沉的回答道。 这次行动,安排的人手大都是会水的,而整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其实也不算久,如果无风无浪的话,那些掉水里的人不至于淹死。 不过有大浪就不一样了,维持上浮损耗的体力大幅增加不说,人还容易被浪拍晕,甚至直接拍死。 反正一场水乱过后,护送卫队的人,影密卫的人,罗网的人,死伤都不小。 古寻看着情绪有些低沉的章邯,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按照大司命所说,这场行动完全是嬴政指使阴阳家……也可能是二者合拍,或者是东皇太一提议的,不过总的来说,主使者就是他们这些人。 所有的死者,都是上位者谋划的牺牲品罢了,古寻没什么可说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外如是,反正……他们也不是无辜的平民老百姓,踏上了战场,也就该明白死亡随时都会降临。 古寻抬头望了望已近中天的太阳,回道,“接下来就可以清闲几天了。” 章邯目光一缩,对古寻这句话似乎颇为触动,半垂着脑袋,问道,“国师的意思是,还会有下次刺杀?” 古寻反问一句,“有没有下一次刺杀,你心里没有点谱吗?” 7017k 第六百五十一章 咸阳变故 章邯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国师,末将此前,并不知道这次刺杀的任何消息。” 古寻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不了解。” “不过就算你事前不了解,现在事后了,还是一无所知吗?” 章邯眼皮一塌,故作不知道,“末将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你心里有数就好了。”古寻也不计较他的装傻,这种事,他一个当臣子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反正齐王建无事就行,而且有了这一遭事故,接下来的路,就轻松多了。” 章邯不说话,依旧负手垂首,低眉顺眼的站着,只是脑袋微微起伏晃动几下,算是附和古寻的话。 接下来的旅程,就看咸阳那边,嬴政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了。 要是他直接以此大动干戈,调动大军全程护送,那古寻他们也就省事了,跟着走一趟过场就完了。 不过古寻原先的打算就落空了,白跑一趟。 要是嬴政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那就还好,不过也可以放松一段时间,只要将齐王建视作目标的那些势力不杀,就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发起刺杀。 ……………… 咸阳城,焱妃照例代替古寻上朝演完戏,顺着平时的路线返回国师府。 不过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焱妃敏锐的感知到了很多目光在窥伺自己。 前两天也有人会暗中盯着她,不过照古寻之前和她说的,这属于正常情况,很多人关注他的动向,他身后几乎无时无刻不跟着几个尾巴。 只要不越线……也就是试图去窥视古寻的府邸,那他不会管。 焱妃也是一直这么处理的,但是今天窥视的目光中,却夹杂着恶意。 虽然很浅薄,不过对于阴阳术即将突破第五重易魂法的焱妃来说,人的情绪很容易就会被她感知到,这些恶意,无从遮掩——不过……也许她的感知力没那么好用,在关键的时候或许会掉链子。 咳……不管怎么说,至少今天没有。 察觉到了变故的发生,焱妃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照旧走她的路,只是路线悄然发生了变化。 古寻走之前都吩咐好了该怎么处理这些情况——虽然以她的智慧,不需要古寻那些絮絮叨叨的废话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现在,她只需要按章办事即可。 也就是等着杀人,对她来说不难,就是有些麻烦。 她得确保旁人不会看出动手的不是古寻,而是一个伪装的替身。 也幸亏古寻平日动手时最喜欢干的就是放火,不然的话焱妃向假扮他还真不容易。 按照计划的路线,焱妃——古寻皮肤限定版,改路前往了天和医馆的方位。 医馆距离朝会所在的章台宫,要比国师府远一些,而且可以路过一些……没什么人的小路,这类地方,最适合动手了。 果不其然,等焱妃走到了一条合适的偏僻小路之后,那些隐藏于暗处的恶意也不再隐藏了,全部露出了獠牙。 前后各八人,将焱妃的去路和退路全部封住。 焱妃眼睛一扫过,立马认出了动手的都是哪些人——楚国的国殇死士和魏国的魏武卒。 这二者的辨识度都很高,魏武卒大都修习披甲门的炼体之法,肌肉虬结,体型壮硕,至于国殇死士就更不用说了,作为阴阳家的副掌门,她对这一群体还是很了解的。 当然,熟归熟,她可没有留手的意思。 这群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死士,目光之中的杀意算不上多浓厚,反倒是决死之意溢于言表。 也很正常,来刺杀古寻,可不就是来送死的,他们总不会还认为自己能成功吧? 没有任何废话,战斗就揭开了帷幕。 国殇死士握紧手中寒光凛凛的利剑,魏武卒则或抡着斧钺等重兵器,或赤手空拳,一齐杀向了焱妃——古寻皮肤限定版。 没有什么战术安排,也不需要安排,冲就完事了。 他们就是用来试探古寻的棋子,只要让对方动手了,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焱妃目光漠然的望着这些送死之徒,手掌轻抬,赤红色的真气之火升腾燃起,然后也迎向了这批一心求死的‘乌合之众’。 与此同时,章台宫中,嬴政换下了自己的朝服,穿回常服,回到书房中开始审阅批改奏折。 赵高这个时候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弯腰躬身一礼,“陛下。” “说!”嬴政头也不抬地吐了一个字。 赵高挺起腰,负手垂首走到嬴政近前说道,“罗网的人传来了消息,似乎有人打起了‘国师大人’的注意。” 古寻找替身假扮自己,脱身离开咸阳的事,自然没有瞒着嬴政——主要是章邯是知情人,想瞒住嬴政也不现实,不过嬴政没有将此事告知任何人,赵高也不例外。 赵高虽然不知道真相,但他这种老阴逼,对各种花活操作懂得多,心中自然有所猜测。 “哦?”嬴政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埋头于政务,轻哼一声,回道,“就这件事吗?” “国师的安危,似乎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赵高赶紧陪笑着舔了一句,“陛下英明。” 然后才接着说道,“不只是国师那边出事,似乎还有些人,现在不太老实。” “罗网抓到了些许尾巴,但还没有定论,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目的。” 罗网现在也兼职后世锦衣卫的部分职责,监察百官,不过权势没那么大,准确的说是毫无权势,属于纯纯的临时工,有事只能通传给赵高,赵高再上奏嬴政。 至于如何处置,那就更只是嬴政的事了。 嬴政闻言,头不由的点了点,“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怎么做不需要寡人说吧?” “你盯紧一点,不要漏了少了。” “是!”赵高赶紧躬身领命。 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他们很快就会暴露出自己的目的,眼下重要的是确定都有哪些人。 就如嬴政说的,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借此抓出来不少‘蛀虫’,也算是古寻计划的副产品了。 得了差事,赵高也就不多打扰嬴政了,又是一礼道,“臣告退。” “嗯。”嬴政轻哼一声,算是示意。 7017k 第六百五十二章 儒家一行 日至正午,阳光正好,渭水之南,参差不齐的房屋后檐遮挡住来自天上的阳光,投射出一片阴影。 阴影之下,焱妃松开紧握的手掌,让手中的尸体自由落下,扭曲的跌落在地面上。 在她周围,还散落着十几具零星的尸体,每一个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灼烧,遍布于头颅,心肺,咽喉……等等致命要害之处。 清理完这波送死的试探者,焱妃依旧不发一言,神色自若的顶着古寻的外貌,沿着道路上的阴影,重新转向往国师府走去。 少顷,焱妃就回到了这几天她频繁出入的国师府。 偌大一座府邸,却没几个人,除了中院一带,根本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开始来的时候,这冷清的宛如凶宅一般的国师府让焱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古寻和她聊天时说的话——说什么热闹一些,结果也没比神都九宫强到哪去。 呵,男人! 说实话,焱妃真的不太喜欢来这座国师府,本身的冷清就不说了,关键是里面住着的人。 墨鸦这些做下属的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永远不会多嘴多舌,只会按照古寻的吩咐配合焱妃,但那几个女人……或者用她们的话说叫女主人,就让人头疼了。 总是阴阳怪气,比焱妃还像阴阳家弟子的焰灵姬,说话和风细雨,态度真切友善但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明珠,还有惊鲵……她算最好的,一心看着俩孩子,压根就不搭理焱妃。 哪怕焱妃尽量少言寡语,不去搭理前两者,但终究有忍不住反唇相讥的时候。 真正的三个女人一台戏,反正就……姑且算很热闹吧。 不过这次焱妃回来,并没有陷入这种情况,因为她直奔东跨院,找韩非去了。 韩非同样也是从朝会中回来,不过他没有遇到袭击,自然早早的就回到国师府了。 看见来找他的披着古寻皮的焱妃,还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绯……呃,忘了,现在该叫绯烟姑娘,或是东君大人?” 焱妃不咸不淡的回道,“九公子随意即可,若是不习惯,继续以绯烟之名称呼妾身亦可。” 韩非咧嘴笑笑,“那我还是叫你……东君阁下吧。” 因为古寻的关系,韩非倒是不敌视焱妃,但也算不上亲近,毕竟阴阳家一直以来似乎都对他没憋好心思。 焱妃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韩非看着一脸冷淡寂然之色,却偏偏顶着古寻样貌的焱妃,很是不习惯,摇了摇头甩开杂念,继续说道,“朝会结束似乎已有了一段时间,东君阁下这是才回来?” “路上发生了一些意外,一些死士,冲着古寻来了。”焱妃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一下之前的状况。 韩非目光一凝,旋即露出笑意,不着调的笑道,“竟然还有这种不怕的主,找古兄的不自在。” 焱妃眼眸从韩非身上一扫而过,“九公子应该明白这背后的意思吧?” 韩非闻言敛去了放荡的笑意,改为淡淡的苦笑,伸手揉了揉头皮,“知道,我知道。” “接下来就等明天的情况了……”说到这,韩非忍不住自嘲一笑,“没想到啊,之前我还跟古兄说在咸阳他没什么好顾及的,结果一转眼,我成目标了!?” 韩非之前都没想到他自己这一茬,结果风云变幻,弱点竟是他自己! 真是旦夕祸福,天有不测啊…… 焱妃对于韩非的自我感慨没兴趣,见他明白个中情况,微微颔首,“九公子清楚便好,妾身告辞了。” 说完话,也不等韩非给个反应,转身就离开了。 韩非见此,也只能把到嘴边的场面话又咽回去,苦笑着回房间了。 不管明天会有什么问题,反正……他也没什么办法,来咸阳之后,他才算真正的体会到无计可施的感觉,每天除了陪自己师弟打嘴炮,啥都没有了,无处借力,无处施力。 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喝酒去吧。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 远距咸阳一千多里之外的齐国即墨郡桑海城外,也有一队车马在赶路。 当然,这队车马的规模水准自然无法和齐王建的车队相提并论,不过马车造型倒是颇为考究,深和礼法, 这队人马来自桑海城,儒家小圣贤庄。 队伍中只有两名主要成员,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路人杂鱼。 这二人就是小圣贤庄此代掌门伏念,以及他的师弟,颜路。 之前颜路曾恳求伏念,想亲自走一趟咸阳。 碍于各方条件掣肘,伏念也是一直没能处理好这件事。 时至今日,才算终于安排妥当,让他们师兄弟二人能够以受秦国官方邀请的身份,出行咸阳。 这件事说来还和扶苏有关,他一向对儒学感兴趣,但是之前被古寻提点一番后,就觉得教导他的淳于越博士,很多观念太过……守旧古板。 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心性难免有些跳脱,就想更多了解儒家之学说,于是就…… 嬴政对他也够宽松,知道孩子这个想法后,没说什么,安排人联系了小圣贤庄那边,希望这所儒家圣地能够派遣一些儒学大师前来咸阳交流学术。 伏念得到消息后,自然是一拍即合,当下就答应了此事,自己亲自出马,带上小颜路,又拉了几个学问深厚的师叔师弟什么的,出发了。 实际上,这件事定下已经有段时间了,不过伏念迟迟没有动身。 原因嘛,自然是不老实还胆大的齐国君王齐王建。 伏念考虑到上次和自家师叔商谈此事时所说的话,觉得在齐王建还没离开秦国国境前,并不适合动身前往。 这段时间,秦国的主要精力肯定放在齐王建身上,对他们师兄弟的照拂难免会有疏漏,为了确保安全,他就多等了些时日。 直到今时,他盘算着齐王建回国的速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收拾好一切出发。 路上,他们把速度控制一下,尽量放低,顺便多去些地方,拐一趟曲阜,登一下泰山什么的,差不多可以和齐王建前后脚出入秦国,正好来个无缝衔接。 反正伏念算计的也够细致的,尽量不浪费时间,让这一趟秦国之行物有所值。 7017k 第六百五十三章 秦廷朝会 车队中央的主车之中,伏念师兄弟俩就坐在里面。 伏念神色严肃的正在叮嘱颜路一些事情: “师弟,此行咸阳,不知会不会有危险,你一定要小心。” 颜路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掌门师兄放心,我明白。” 伏念微微颔首,沉声接着说道,“你聪明早慧,也一贯有想法,知进退,不过此行咸阳,你切记不要离开我身边,更不可自作主张行动。” “有任何需要办的事,先告诉我,我来安排处置。” “一切自然由师兄安排。”颜路自然还是乖巧的点头答应。 伏念见此轻舒一口气,“嗯……记下就好。” 他对颜路还是比较信得过的,这个小师弟虽然年幼,但是做事有静气,一贯波澜不惊,也守规矩,既然应下了自己的话,肯定就不会乱来了。 剩下的,就是他这个掌门需要做的事了。 临行前荀子特意找过伏念一趟,也留下些叮嘱,主体内容就是让伏念尽量降低颜路的存在感,不要让旁人注意到他,不要让他脱离大部队一个人行动。 这些方面,在伏念目前看来,还是比较简单的,仅剩的难题就是到达咸阳以后,颜路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了。 到现在为止,颜路还不曾和伏念说过自己要做的事,伏念也没问。 只希望不要多生波折啊…… ……………… 齐王建遇袭次日,这条消息就已经加急传回了咸阳,引得朝野一时震动。 刺王杀驾,乃是天底下最严重的重罪,哪怕受到刺杀的是齐王,对于秦国来说,也是一桩大案,甚至于相较他们自家大王遇刺,这件事还要更丢面子一些。 朝会上自然首要提起的就是这件事。 右丞相昌平君熊启率先开口发言,没有急着追究责任,也不着急抓住犯人,而是建议道,“王上,此次齐王遇袭,虽然无有大碍,但不可不防贼人卷土重来,臣觉得应当尽快调动东郡边军南下,确保齐王安然回国。” 昌平君说完,后面跟着一大堆附和的,有的是单纯跟着昌平君熊启发话,有的则是认同熊启的观点。 齐王安危为最首要之事,必须早做安排。 嬴政的目光透过冕旒珠帘,扫过殿下群臣,肃声回道,“齐王王驾出行,寡人以大军遣送,未免失了礼数,还是着令禁军卫队增添人手,加强防范吧。” 嬴政拒绝了昌平君的提议。 要说合适吧,也合适,说不合适吧,也不合适,看从哪方面考量。 遣大军护送,不太体面,外加某楚怀王的前车之鉴,会让人心里多想,但是不派大军的话,就有安全上的风险。 熊启略一沉吟,又说道,“秦齐交好多年,王上此前和齐王陛下也相谈甚欢,臣觉得……还是以安全为上的好。” 嬴政再次回绝,一锤定音道,“此事就这么安排下去即可,无须再议。” 秦王发话了,也没人再敢多言,终究是王权至上……当然,前提是权力在王手里。 “臣领命。”熊启躬身后撤回了队列之中,接下来的话题,就不需要他这个丞相来特意开启了。 “禀王上……”随着熊启撤回,掌管司法审判,刑狱律令的廷尉李斯又上前进言道,“齐王遇刺,当治禁军卫队队率,以及阴晋,阳晋,蒲坂等县守官失职之责,召回咸阳发落处置。” “还有犯下罪行的幕后主使者身份,也当严查,以正国法。” 嬴政摆了摆手,“此事就交由廷尉和国尉协力去查吧。” “臣领命。”李斯顿首,也退回了队列之中。 这时候被点到的国尉缭上前道,“此事,老臣已经查到了些许眉目。” “说。” 尉缭不紧不慢的侃侃说道,“刺杀者出身百越,尽是百越巫师,不过他们显然并非主使之人,兴许只是受雇的凶徒罢了,指使者,应当绕不开山东诸国,其中……呵呵,必有楚国一份力。” “除楚国之外,三晋之国恐怕也洗不清嫌疑。” 听完尉缭的话,不少人的目光不由的放到韩国九公子韩非,以及出身楚国宗室的右相昌平君熊启的身上。 按照国尉所言,这俩都属于嫌疑犯相关人员。 韩非见波及到了自己,也只好出言随便辩解两句道,“秦王陛下明鉴,我韩国一向将秦国视为上国友邦,断不可能行此大不韪之举。” 嬴政微微颔首,也不对韩非的话做出品评。 至于熊启,他没任何动作,只是沉默。 他是秦臣,秦国右相,这种屎盆子扣不到他头上,只需要沉默以对就够了。 尉缭说完话,就挂着微笑站在一旁,无声的打量旁人的反应。 他刚才说的话,全都是胡扯。 嬴政和阴阳家的计划他是知道的,甚至于他也应该算是策划者之一。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上任国尉之后,在大力发展谍报暗探之事,这次的刺杀声势可不小,他不爆点料出来不合适,自家大王肯定不能爆出来,那就只能找点替死鬼了。 楚国,是不二人选,和秦国关系不好,和齐国关系不好,在百越还有块领土——不扣到你头上,扣谁头上? 而既然选择了栽赃嫁祸,那自然不必只拘泥于一国一家,捎带手肯定要顺便多搂点,如此一来,正和秦国交战,和齐国关系也不好的三晋之赵国,也就被他挂带上了。 三晋嘛,同气连枝,尉缭干脆就一起全给扣上了,韩非属于被他无意波及到的——不过这份无意,待会却恰好成了别人的一个理由。 嬴政心里门清,尉缭是在胡乱攀附,不过他也乐见其成,日后出兵攻伐他国,这些都算是个由头。 冕旒微微晃动,嬴政说道,“此事务必追查到底。” “老臣定当尽忠职守。”尉缭一点头,躬身领命退下。 至此,齐王遇刺之事,在朝堂上的部分姑且就算落幕了。 不过朝堂之外,估计还得热议上一段时间,刺王这种事,哪怕是在如今天下有七个王的状况下,也是稀罕事,百姓们会热衷于将其当作谈资。 朝会也还没结束,各司各部的官员照旧把需要庭上讨论的事情上禀,由秦王,及诸位重臣讨论决断。 嬴政几乎每日都会开朝会,这类事情没有堆积,一般就很少,这个环节自然很快也就结束。 然后就到了最近这些天的朝会保留压轴节目——儒家出身的两位法学大家的嘴炮之争。 对于殿上百官来说,还是这个有趣。 ------题外话------ 眼要瞎了啊! md,后天显示器才到,狗东真的是关键时刻靠不住啊…… 7017k 请假 这次是真的请假,今天休息休息,等明天新显示器。 主要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困的眼睛睁不开,先睡了。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五十四章 师兄弟 朝会结束,李斯背着手,神色凝重的从朝会大殿之中走了出来。 今天他又失败了……或者用仍然没成功来形容更贴切。 嬴政继续将存韩亡韩之争压了下去。 这个结果出乎了李斯的意料。 他对自问对于自家这位大王的心思还是能摸到几分的。 对于嬴政来说,韩非很重要,重要到甚至不惜亲赴韩都新郑一叙,重要到甚至不惜放弃疲秦计这么大好的机会也要迫使韩非入秦。 也正是因为嬴政的这份重视,李斯才会不遗余力的针对韩非。 一山不容二虎,秦廷之内也容不下两个法学大家,若是韩非入秦为臣,他李斯的位置……又该到何处呢? 当然,儒家讲究兄友弟恭,师兄弟之间也当如此,师兄弟二人同殿为臣,那就该自由竞争,能者为上,但是李斯不想公平竞争,更不想屈居人下。 人贵自知,李斯是个聪明人,现在更是个脑子清醒的聪明人,所以他清楚自己大概率争不过自己那位放浪形骸的师兄。 好在韩非有弱点,他的母国就是他的致命弱点,李斯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一点,势必借此要踢他出局,并且对此很有信心。 嬴政欣赏韩非? 李斯不担心这一点。 嬴政只欣赏能为他所用的韩非,而一心救国的韩非迟早会彻底站到秦国的对立面,届时嬴政不会对韩非有半点手下留情。 唯一的变故就在于韩国。 韩国几时灭亡,其实真的不重要,这个国家是真的半点翻盘的希望都没有,秦国也不需要这巴掌大的地方来作为跳板。 可是韩国不亡,韩非就要在秦国为臣。 时移世易,人心浮变,李斯也不想去赌韩非的想法会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万一他过几年后跟昌平君似的一心为秦臣呢? 韩国还是早点灭亡的好,至少他要努力让朝廷上下就这一观点达成一致,到时候,韩非无心事秦,嬴政自然也就不会再对韩非留手。 虽然朝议一再被嬴政压下不处置,但李斯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到目前为止,他那位师兄还是个铁头娃,救国之心不死。 而嬴政的耐心不是无限的,韩非为韩国所做出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在消磨嬴政有限的耐心,等到消磨光净之日,韩非的戏,也就唱到头了。 昨天半夜……或者应该说今早凌晨,他收到齐王遇刺的消息后,立马就意识到了这很可能是个提前实先计划的好机会。 等到朝会之时,听到国尉缭说出了自己‘查到’的有关遇刺的情报后,他心中更添了几分信心,于是迫不及待的在之后的朝争中以此为由攻讦韩非。 李斯可以肯定,嬴政的态度确实已经因此发生了转变,但很可惜……还是没能成功。 当然,李斯现在脸色难看不是因为自己又没成功,这件事就是个水磨工夫,时间到了就会水到渠成,不过是早晚的事。 让他糟心的是,今天有些大臣,一反常态的插手了这场往日里无人问津的辩论。 齐王遇刺,韩赵魏楚燕五国皆是嫌疑人,韩国也在此列,有人想要顺便插一脚试试看有无便宜可占无可厚非。 李斯可以理解这点变化,但是再加上嬴政不寻常的反应,就不一样了……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无形中被人借来当刀了,尽管他还没想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李斯苦苦思索出问题的环节究竟在哪的时候,韩非步履轻盈的追上了李斯和他并肩而行。 韩非一出现,李斯的脸色瞬间就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的问了一句,“师兄找我有事?” 韩非看看李斯,咧嘴笑了笑,吊儿郎当的回道,“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师弟你似乎有些困惑?” 李斯也抿嘴笑了笑,“看来,师兄心中早已有数了。” 韩非的表现,让李斯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但是……问题在哪呢? 韩非浓眉一扬,笑着回道,“其实今天的情况,也在我意料之外,没成想我竟然成了靶子,不过师弟你也不用忧心,咱们俩吵了那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次。” 李斯对此不做回应。 他本来也没多担心会因为这个小意外,而影响到自己在嬴政那里的位置,脸色不愉只是因为讨厌这种不明就里的状况而已,担心会因此引发更多的差错。 韩非见他不接腔,也不在意,撇嘴笑笑,接着说道,“我之前听古兄和我说,再过些时间,伏念大师兄可能会来咸阳,届时咱们师兄弟得见见面啊。” 李斯扭头瞥他一眼,露出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笑容。 伏念要来他当然知道,当初这事嬴政可是安排到他头上的,不过…… “大师兄要来,师兄你似乎没什么可高兴的吧?” 伏念,儒家礼法的化身。 而韩非,是伏念终结者。 二者谁看谁都头疼好不好。 韩非自然明白李斯这话的意思,尴尬的挠头一笑,“哈哈这……当年都是年轻不懂事,现在我和大师兄见面,肯定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了。” “是吗?”李斯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心中却微微摇头。 韩非这么些年,从来就没变过…… 这时候二人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李斯开口告辞道,“若无其他事,师弟我就先失陪了。” 韩非要回国师府,需要转道向北出宫,而李斯还要去廷尉监处理公务,需要向南,二人并不顺路。 韩非点点头,“那就明天再见了。” 二人就此相背而行,分道扬镳,各去一路。 师兄弟二人去路不同,前路也不同,不过都藏着沉重的心事,。 韩非的心思固然沉重,但步履仍旧轻盈,虽然他已是步履蹒跚之境。 而李斯,他的步伐就要慢的多了,小心而仔细,谨慎而复杂,以至于有些亦步亦趋之势。 不过也就在此时,再次陷入凝眉深思的李斯想到了最可能出问题的环节是什么了。 古寻…… 韩非入秦之后,除了韩国之事,并不再牵扯半点其他人事物。 唯有和他相交莫逆的古寻,才可能…… 李斯念头及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国师府的方向。 这个时间点针对古寻……今日他还是太过急躁了,行事有些失了分寸。 7017k 第六百五十五章 齐王归齐(再续) py城外,齐王的车驾之上,扬着随风肆意抖动的旗帜,庞大的车队有条不紊的沿着还算平整的道路,向东北方向前行,再过二三百里路,就要抵达秦齐边境了。 转眼间,黄河遇刺之事已经过去旬月了。 对于嬴政没有加大兵力保护自己,齐王建乐呵呵的毫无表示,只说由秦国安排就好。 于是车队大致上还是维持了先前的规模,只是多了一百来号人。 不过这一百多号人却都不是善茬,有章邯紧急抽调过来的影密卫精锐,也有罗网的一大批杀高等级杀手,其中还包括先前并未抵达的两位天字一等。 对此,断水觉得自己被坑了,他这两个同僚绝对不是来晚了,而是安排好的必须在刺杀之后才能到。 当然,心里有数归有数,断水不会抱怨,也不敢抱怨,闭嘴装傻是他唯一的选择。 遇刺之后,谁也不敢再贸然让齐王渡河而行了,仅有的几次,章邯也是让影密卫再三检查过周遭环境,包括水底! 而在前几天,渡过了垝津渡口之后,也就彻底结束了返程之中的最后一次水行,接下来只有走聊城一代,就可以直接进入齐国。 至于回齐国之后的路,就不该他们这些秦国军人来操心了。 古寻和章邯照旧,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车队后面吊着,悠哉的赶路。 “这py城附近的道路倒是强上不少啊。”古寻松松垮垮的坐在马上,懒散的和章邯闲聊道。 现在这个时代的路……只能说是有可能走死人的。 秦国虽然对于道路建设比较重视,毕竟这关乎到出兵的速度,但到底物资人力有限,也只能覆盖到小部分地区。 就古寻所知,目前嬴政已经有了修建贯穿全国东西南北的驰道的想法,不过还未定下来,一时半会享受不到。 先前河内郡那一段坡路颠得他心里燥的很,虽然他大腿不怕磨,但也不喜欢啊。 之前和焰灵姬出来,用马车慢慢走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换骑马了,差别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只能说,有马果然不行。 章邯附和的笑了笑,“卫国自一百多年前后,就只剩下了这py之地,经营的确实不错。” “可惜之前……还是被兵祸破坏了不少。” “不错了,比之前强多了。”古寻眯缝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不想说话,又嫌无聊的样子。 “话说过了py,接下来是哪?” 章邯没多思考,回答道,“鄄城县一代,马陵。” “呦,还是个挺有名的地方啊。”古寻听完后,笑着感慨了一句。 章邯探头看了眼远方几乎看不清的车队,低下头笑笑,“是啊,昔年鬼谷派孙膑,便是在此地计杀同门,魏国大将军庞涓的。” 接着章邯又补充了一句,“末将记得,孙膑前辈似乎正是鄄城县生人。” “这么巧的吗?”古寻倒不知道这件事,颇感兴趣的跟了一句。 “末将应该没有记错。”章邯点点头,肯定道。 古寻忍不住咂摸了下嘴,“这可真是……缘,妙不可言啊。” 这算是宿命吗? 古寻感受着马匹一步一颠的步伐,思绪有些涣散飘零。 他想起了一个有趣的地方——沙丘。 赵氏雄主,似乎都死在了这里啊。 晃了晃脑袋,古寻收回了思绪,接着问道,“马陵过后,就要迫近边境了吧?” “对。”章邯点点头,“马陵之后再往北行,就是聊城了。” 古寻点了点头,呢喃了一句,“那应该差不多了。” 边境,是驻扎有边军的,等到了靠近边境之后,边军就会过来接人,那时候可就没法动手了。 “现在有搞到些情报吗?”心中大致有数之后,古寻再次抬眼看向章邯问道。 “呃……”章邯沉吟一下后回答道,“可以确定的,只有楚国的国殇死士,以及魏国的披甲门,至于燕赵,似乎并无插手之意。” 韩国被章邯自动忽略了,古寻也没有问的意思。 韩国?韩国就是想做些什么,又能做什么?躺平等死就完事了。 “农家呢?”古寻听完后,咕哝了一下嘴后随口问道。 “呃……农家,应该不会插手。”章邯偷偷瞄了一眼自己上司,略显胃疼的回答道。 农家被你亲手打了个半死,至今还在休养生息,你还问人家……不会还想再折腾农家吧? 古寻没有理会章邯的目光,他就是随便问问,打发时间而已,“那墨家呢?” 章邯摇了摇头,“墨家同样没有动静,他们崇尚非攻,一般来说不会参与这种会引发战事的刺杀行动……就是来了,大概率也是保护齐王。” 这回轮到古寻瞥章邯了。 不会搞刺杀,那可未必…… 章邯不明白古寻的意思,咳嗽了一声,干脆不等古寻一个个问,主动继续说下去了: “除农墨之外,百家各派里,道家天宗不理世事,人宗的话,虽然不亲近我大秦,但也不会行刺君之举。” “其他门派应该也不会参与到如此敏感的行动之中。” “是吗?”古寻咂摸了下嘴,露出一副难色,“这样的话,有些不好办啊,人还是不够多。” “章邯,你说我要是抓了国殇死士和披甲门的人,然后要赎身金,能要到吗?能要多少?” “这个……”章邯张了张嘴,一时没能答上来。 这种刺君的乱贼,就算抓获了,也该交给国家审判的…… 古寻也不催他,静静的看着对方,等待答案。 可惜章邯的答案让他有些失望。 “赎金的话,可能不是很好办。” “怎么说?”古寻追问道,“要是一般的炮灰他们不管也就算了,可是那些高手呢,尤其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章邯抿了抿嘴,无奈的解释道,“他们要干的是刺王杀驾之事,是大不韪之举,理论上他们只是,也必须是一帮毫无势力的穷凶极恶的歹徒,而不能和自家势力扯上半点关系。” “即使魏楚两国有心赎人,也不能这么做。” “赎人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派人刺杀齐王,势必招惹来齐国的报复……还有我大秦。” “嘶……”古寻吸了口气,脸色更难看了。 该死的,他竟然忘了这一茬。 而且焱妃……还有章邯,你们明知道我的打算,竟然也不早点提醒我! 财帛动人心啊,古寻脑子都被堵住了! 7017k 第六百五十六章 齐王归齐(续一) “唉……”古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中大为不爽。 章邯目光撒向旁处,不去看古寻的脸色,也不敢接腔说话。 “算了,算了,姑且先走着瞧着吧。”懊悔了一阵之后,古寻心中的郁气暂时散掉了,摇了摇头,无奈的嘀咕了一句。 听您这意思,还有点不死心啊…… 章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 当然,他不敢说出来。 抒发完情绪,古寻扭头向章邯问道,“对了,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末将已经安排妥当了。”章邯听见这话,才转过脸来正对古寻,手里抓着缰绳一拱,“典籍资料已经收集完毕,不过问询牵扯的人数较大,还需要时间。” 古寻点了点头,心情舒服了一些,笑着问章邯道,“怎么,好不好奇我让你收集这些干什么?” 章邯垂首轻笑,“国师大人的事,末将不敢窥测。” “不敢,所以还是会想的?”古寻哈哈一笑。 章邯不说话,没有反驳古寻。 他当然想了,甚至不止是想,他还吩咐了手下,要把古寻需要的东西全都留存一份副本。 倒不是因为他的好奇心,只是忠于王事罢了。 古寻信马由缰的走在路上,抬头眯着眼望了望天,随意的说道,“好奇……亦或者其他原因都无所谓,不过你要是能从中发现什么有趣的地方,告诉我一声就最好了。” 章邯心念一动,听自家上司这意思,好像只是要弄清楚某些秘密……想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道: “既然如此,国师为何不上请王上呢,那样不是成功的概率不是更大,也更方便吗?” 古寻侧目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这件事……让他知道一部分没什么,但是知道太多,就不合适了。” 章邯被古寻那一眼看的浑身一激灵,听完古寻后续的话后,更是心底凛然,不敢作声。 古寻浑不在意的提醒章邯道,“章邯,不管你信不信,但是这样做,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最佳的选择,包括嬴政自己。” 章邯更不敢接话了,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装死。 古寻见此随性的笑了笑,不在乎章邯信不信,也不在乎章邯会不会告诉嬴政。 章邯即使帮他办了点事,所知的也不过是管中窥豹,只能见到那一斑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章邯见古寻不说话了,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对方一眼,心中冒出来了无尽的疑问。 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瞒着王上更好?而且还是……对所有人都好? 古寻无视掉章邯暗中窥视的目光,迎着春日舒适的阳光,慢悠悠的御马向前。 苍龙七宿究竟是什么,古寻还未得知,不过无论那是怎样的力量,大概都是不适合落入君王手中的,于天下百姓无益。 归根到底,人大都是自私的,古寻如此,嬴政亦如此,无私的奉献者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作为一个封建君王,他的雄心,他的野望,他所做下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为了秦国的续存而已。 在这个大前提下,过于强大的君王,势必会给百姓带来灾祸,只不过或早或晚罢了。 古寻不希望见到这一幕,所以……还是让那位秦王,离苍龙七宿远一点的好。 ……………… 三日之后,深夜。 齐王车队已经驶过了马陵,开始向着他出秦归齐的最后一站,聊城而去。 不过马陵和聊城之间的距离较远,至少需要三天才能赶到,所以还需要经由薛陵中转一下。 但可惜的是,薛陵离马陵的距离,也不近,车队并没有在入夜前抵达薛陵县城。 理所当然的,齐王王驾不可能连夜赶路,所以就要在野外过夜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毕竟在这个年头,哪有那么多城池给你落脚?何况这庞大臃肿的车队速度还不快,野外宿营,属于谁都避不开的常事,除非……一直生活在城里。 当然,要是硬要找的话,肯定还是能找到一些百姓聚集生活的村落,甚至小土城也有,不过就没必要了。 那种地方,无论是居住条件,还是防备力量,都不会比他们直接在野外扎营来的强,何必费那个无用功。 营地之外,不太远的一处土坡高地上,古寻和章邯正在远望这一大片营地。 一千多人的队伍,排开阵势扎营,占地着实不小,纵横长度接近两里,放眼望去,好大一片。 古寻看着营地,大约是最近太无聊,思维不由自主的发散了出去,联想到了历史上几百年后,大耳朵摆下的七百里联营。 不知道那场景,看起来又该是如何壮阔的? 章邯这时候抬头望望天,笑着说道,“月明星稀,天光黯淡,今日,天时正佳。” 古寻听到声音,回过神,笑了笑附和道,“嗯,老天爷给面子,机会不容错过。” 今夜,基本上算是刺杀者最后的好机会了。 明日齐王王驾就可抵达薛陵,而由薛陵至聊城,就再不会出现露宿野外的情况了。 虽然那几丈高城墙其实拦不住有心人,但有,还是比没有强。 想到这里,古寻忍不住笑了笑,对章邯问道,“你说,这种情况,他们还算暗杀吗?这不等于光明正大了吗?” “机会,总是要伴随着风险的,这是一场阳谋,但对他们来说是,对我们来说也一样。”章邯想了想,如此回答道。 今天的局面,就如同一场博弈,刺杀者得到是一场近乎于光明正大的刺杀,而防守方,同样将自己最重要的棋子摆到了危险的明面上,就看谁技高一筹。 当然,这种等于是将齐王建当作诱饵的行径,其实并不合适,甚至应该说是对齐王建的冒犯,属于大不敬的行为。 不过谁让这计划是古寻定的呢,他又不在乎这个。 嬴政是因为有了古寻的保证,确保自己稳赢才会开这一局。 乃至于齐王建,也是看在古寻在幕后保护的份上,才会欣然同意秦国把自己当诱饵的举动。 否则的话,在黄河之上的第一次‘刺杀’以后,齐王建就会被秦王以最安全的方式保护起来。 7017k 第六百五十七章 齐王归齐(续二) 时至深夜,营地的营火仍未熄灭,火光照耀之下,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道来回巡逻的人影。 在营地的关键位置,营火会彻夜燃烧,由随行的禁军卫队分批巡逻,一夜不休。 不过偌大的一座营地,总归是不可能全部照顾到的——无论人手,还是燃料,都不足以支持他们如此挥霍。 柴火固然不值钱,但是也不可能随行带着两车木头啊,况且两车也不够…… 这些光明无法照顾到的阴影角落,无疑就是伺机而动的隐匿者最喜爱的破绽。 不过根据相对论,或者说是牛顿第三定律之类的东西,可以得知,他们盯着阴影,就有人借阴影来盯着他们。 营地内外,一道道藏头露尾的身影,都在向这些阴暗之处汇聚,很快就要上演一场缘分的碰撞。 ……………… “热闹起来了啊。”古寻眺望着不远处,动乱初生的营地。 章邯站在一旁,同样关注着营地,神色稍显凝重,“看来,对手比末将预料的还要难缠一些。” 营地内的罗网和影密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显然,敌方来的人一点也不差,尽管章邯做过详细缜密的安排了,营地还是在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罗网那边章邯不了解,不过再怎么想。赵高也不敢派些没脑子的废物过来敷衍了事。 古寻倒是一脸淡然,轻飘飘的接道,“破坏总是比防守要省事些的,真斗下去,对方也未必就能赢。” 虽然离得不太近,但是古寻和章邯都能判断出来这些刺杀者目前在干什么——放火。 他们在营地各处放火,以掀起更大的动乱。 这也是最合适的办法,毕竟再多人防守,也不可能拦住他们放火,而火烧起来,才方便浑水摸鱼。 章邯看了眼古寻,请示道,“国师,咱们接下来……” 古寻想了一下,“嗯……先过去,不过,不着急动手,让火再烧一会儿。” “罗网和影密卫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呀,总不能每次都指望我来机械降神吧?” 章邯不知道古寻所说的机械降神一词具体什么意思,但大概能听明白话意。 对此,他也没多做劝阻。 说的也有道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总不能全让古寻一人来做。 两人因为早有准备,歇脚的地方离营地不算太远,不过小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营地此时已经有多处失火了,不重要的地方,就放任自流随便烧了,若是存放有重要物品的呢,则安排了禁军救火。 当然,这些都只占少部分人手,绝大多数卫队士卒,都在迎敌。 古寻一眼望去,营地内不属于秦军一方的人,大约有二百多人,将近三百,分为三类。 一类,黑衣蒙面,着轻甲持长剑,正是楚国的国殇死士。 一类,则都是肌肉壮汉,体形魁梧,身材高大,很显然是披甲门的外功修炼者。 而最后一类,也是人数最多的一类…… 古寻忍不住吐槽出声了,“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兵种组合啊,怎么还有骑兵啊?” 最后一类,赫然是骑着身披轻甲的健硕良马,穿着甲胄,挟弓持剑的骑兵。 章邯见识广一些,一眼认出来这批人手的来历,“羽林骑?” “嗯,什么玩意?”古寻听见后扭头问了一句。 羽林骑……羽林卫我就听说过,不过那玩意不还得几十年才有的吗? 章邯赶紧解释道,“这是赵国上将军李牧麾下的羽林骑,是他麾下最精锐的一支特殊部队,他们中绝大多数也都是曾经的江湖高手,经过严苛的训练,以及北地战场上无数的厮杀磨练而出,不仅单人战力不俗,而且弓马娴熟,精通骑兵军阵,擅于骑射,也擅于潜入刺杀。” “没想到赵国也插了一手,末将竟然一直没能察觉到!” 古寻听完后忍不住点了点头,赞叹道,“确实厉害。” 眼下营地中制造麻烦最多的,就是这一百来号骑兵。 近身持剑,远程拉弓,剑弓之间转换速度极快不说,箭矢的准头还比秦军的弓弩手高了几十个百分点,在环境昏暗的夜里也几乎做到了百发百中。 秦国一方的禁军卫队也是精锐悍卒,但是面对这支骑兵,还是力有未逮,全面处于下风。 至于罗网和影密卫,他们对这一群肆意冲杀的骑兵也没什么办法。 章邯看着场上的局势,轻叹一口气,遗憾道,“末将并未料到羽林骑的出现,准备的不够充分,罗网和影密卫的人恐怕要吃大亏。” “看得出,看得出。”古寻是一点不着急,也一点不心疼,看戏似的点头附和了一句。 这羽林骑的人要是被打下了马,罗网和影密卫的人还能跟人家五五开,但在马上的时候,实在是手短吃瘪。 如果提前有准备的话,针对性的布置些拌索拒马之类的东西,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当然,秦军毕竟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狼狈吃瘪只是一时的,拖延下去,这支羽林骑迟早全灭……就是战损比的数据可能难看点。 至于披甲门和国殇死士的人,倒是不像羽林骑一般叱咤纵横,和人手被牵制住了一部分的罗网影密卫打的不可开交。 眼下营地中,只剩下一块安稳的区域,也就是齐王建所在的中央大帐。 那里被大量的持盾步兵牢牢围住,不露半点缝隙。 不过紧挨着中央大帐,就是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数位顶尖高手交战的核心,方圆十几丈内,无人能够靠近。 这既是战场的核心,也是决定刺杀结局的关键所在。 秦国一方的高手占据上风,那么胜利的天平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自动倾向他们。 同样,只要刺杀者一方的高手寻到了机会,寻常士卒也无力阻拦他们弑王——主要原因是,羽林骑的突然杀入,一下子干掉了大部分秦军弓弩手,没了远程控制,寻常短腿步兵根本拿这些高手无可奈何。 而这场战局核心之中,目前参战人数——六人。 秦国一方三人,刺杀者一方三人,正好齐平。 7017k 第六百五十八章 齐王归齐(续三) 章邯和古寻躲在暗处,借着中央大帐明晃晃的火光仔细观摩了一番交战双方的情况。 罗网一方自不必说,三名天字一等中,一者是手持参差锋刃的蒙眼老者断水,一者是手持造型扭曲,一条黑布斜穿过头顶的光头小伙乱神,这两个章邯都是早就知道的,也很容易辨认出来。 不过最后一者,就和他的前两个同事截然不同,手中持有的是一把剑气中正平和的古朴方剑。 人自然是不认识的,而剑……特征没有另外两把越王名剑夺人眼球,章邯有些辨认不清——天色太暗,而且他们正在交手,入眼只有一道道错杂缭乱的剑光。 古寻这时候却恍然似的点了点头,玩味的笑道,“赵高的效率不错啊,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剑奴了。” 章邯扭过头,“怎么,国师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工布。”古寻直截了当的回答道,“这剑就是我卖给赵高的。” 当初赵高讨要惊鲵玄翦不成,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把工布剑和白亦非的红白对剑买走了。 两万金,古寻小赚一笔,哪怕从系统里把这两把剑重新兑换出来,他也能结余四千金。 可惜,这种大额交易,即使赵高也来不了几次,否则古寻都想改行当二道贩子了。 “呃……”章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什么话。 古寻说明了剑的来历,章邯自然也就理得清其中的因果关系了。 工布剑,上一次江湖上出现有关这把剑的消息,就是古寻反杀农家的袭击,重创对方的时候。 作为农家侠魁田光的佩剑,被古寻抢走当作战利品……竟然倒手卖给罗网了!? 一般来说,这等传世名剑,很少会直接和买卖牵扯上关系,都是作为礼物,由一方赠与另一方,比如说君王赐给忠心有能力的下属之类的。 嗯……不过放在古寻身上,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呢…… “国师作价几何啊?”心里接受了这个设定后,章邯的情绪也平复了,还很淡然的追问了一句。 “一万金。”古寻很自得的回道,“赵高那家伙,手里还是攥着不少货的。” 章邯听了都不由眉头一皱,咋舌道,“啧,赵府令真是大手笔啊。” 一万金,几乎是他影密卫小半年的活动资金了,就这还是建立在影密卫草创初期,嬴政先期投入比较大的基础上,等过几年情况稳定下来估计还得降……除非规模扩张的十分夸张,否则基本是降定了。 赵高竟然能一把掏出这么大一笔现金买一把剑,哪怕是欧冶子名剑也……虽然不想承认,但章邯不得不说,他有点了。 古寻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回头找机会,看能不能再做他两笔生意。” 章邯……真是逮着一个薅起来就不撒手啊! 这时候古寻扭脸瞥了一眼章邯,问道,“话说,影密卫有没有类似的需求啊。” 章邯赶紧摇头否认,“没有,用不起,用不起……” “可惜了。”古寻随口感慨了一句,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战局之上。 章邯瞄了一眼上司,暗自摇头……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 自己名下的组织你都要薅,真是…… 视线转回战局,罗网的对手,也是三个人。 其中只有一个是古寻的熟人,就是那名手持残剑胜邪的国殇死士统领。 至于另外两人,古寻就都不认识了,不过他能肯定,都不是披甲门的高手。 一个是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造型比乱神更怪异的钩形剑,周身散发着杀意浓烈的剑气,论邪性不抵胜邪,然而凶性却犹有胜之。 一个是身穿粗麻长袍,披头散发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把曲木手杖,显然是个气道高手,操使一手挥洒自如的凌厉火术法。 古寻偏头问章邯道,“你知道这俩什么来历吗?” 章邯仔细思量一番后回道,“如果末将所猜不错的话,那把钩形异剑应该是凶剑吴钩。” “吴钩?”古寻眉头一挤,“那不是一类兵器的统称的吗?而且钩应该也不长这样啊?” 如果是以前,古寻可能不清楚吴钩究竟是什么样的兵器,不过在这个世界混迹了一年多后,他终归是看了点杂书,了解了些琐碎常识的。 钩,从造型上来看,不就是弯刀吗? 章邯闻言解释道,“昔年吴王阖闾悬赏百金求取神钩,钩师杀子祭钩,终得神兵,不过也在后来被这把寄托了其子精魂的神钩所杀,此钩无名,后来就被直接冠以吴钩之名。” “此剑凶厉非常,杀性极重,传闻能够影响持剑者的神智,若是不能自控,就会自戕而死。” “至于造型……”章邯撇了撇嘴,“大概只有那名钩师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造型了。” “反正后来江湖上都把吴钩算作剑的。” 古寻咂摸了下嘴,笑道,“这可不叫‘算作’,这分明就是把剑。” 章邯耸了耸肩,对此不发表看法,接着说道,“至于那名老者,恐怕是楚国的大巫祝啊。” “楚国的巫祝吗?”古寻呢喃了一声。 楚国是天下七国中神鬼崇拜最严重的一国,国内祭祀卜筮之风极重,理所当然的,也就少不了这个时代的神职人员——巫。 大巫祝,显然就是这些巫中的佼佼者了。 对方所使用的火系术法和百越火巫术比较接近,不过要精细的多,比之道家术法多了几分诡恻,却又不似阴阳术那般极端霸道。 “咦?”这时候,古寻疑声道,“这样看来的话,来的这三个高手,应该全部出自楚国啊,魏国和赵国全都划水了?” 划水……章邯无师自通的领会了古寻口中新颖词汇的意思,点头应和道,“吴钩剑相传在吴越灭国之后就落入了楚国手中……目前来看,确实没有赵魏两国的顶尖高手。”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章邯跟着解释道,“赵国武风盛行,但是愿意投效朝廷的却是少数,高手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都以江湖人的身份集中在北地。” “他们愿意帮助李牧抵御狼族,却不会参与刺杀齐王王驾这种事。” “至于魏国,他们能够调动的也不过披甲门一家而已,可惜披甲门如今上台面的高手也只剩下门主典庆一人。” “且不说典庆身为披甲门最后的支柱能否冒险,就是他愿意……他那个体型也太过扎眼了,等于把魏国刺杀齐王这件事写脸上,根本不行。” 7017k 第六百五十九章 齐王归齐(续四) “嘿嘿嘿!”古寻听了章邯的解释,不由笑出了声。 相比较胜邪这些平时行走于暗处,不为人知的谍报人员,典庆那个造型,外加他还有魏武卒的军职在身,出现了就等于坦白一切。 谁动的手,大家可以心知肚明,但是不能彻底摆到明面上,否则就必须开启战端,做过一场了。 “那楚国还真是只能独自下这个血本了啊。” 章邯附和道,“楚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朝廷麾下的能人异士也是仅次于我大……呃,现在可能不相伯仲了。” 他半道改口的原因在于,罗网的天字一等被某人洗了一茬,现在不知道缓过来几分,要是就场上这三个……那秦楚之间,孰强孰弱还真不好下定论。 “那这次赵魏两国可以占个便宜了。”古寻颔首笑着评价了一句。 章邯立马会意赵魏哪里占便宜了……不用死高手了。 不过…… 楚国在高手上吃了亏,在别处自然会想办法找补过来,所以场上的各个势力的杂……哦不,是精锐,就以国殇死士最少,压力几乎都在另外两家身上。 一百多人的羽林骑,近百人的披甲门精英……这批人手要是全死了,赵魏两国损失一点也不比楚国少到哪去。 他们两人悠哉闲聊的时候,战场上的情况也开始向秦国一方倾斜了,赵魏楚三国势力毕竟数量处于劣势地位,秦国的禁军卫队哪怕用人堆,也堆死了不少他们的高手。 人手越是损失,数量差距越大,他们损伤的速度也就越快。 就此看来,即使古寻彻底放任不管,秦军一方也会取得胜利,不过死伤会很惨重。 章邯见此情景,看向古寻,“国师,如此情况,还需要您……” “别急。”古寻抬手一摆,眼神飘向战局之外的另一个方向。 “嗯?” 章邯正不解其意呢,突然,一缕苍茫幽凉的乐曲声,奏响在了这吵嚷的战场之中,尽管厮杀声冲天而起,却没能挡住这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章邯听了几声后,脸色一变,因为他感觉到了这乐曲声中似乎蕴含有特殊的力量,竟然他有些恍惚。 而作为他这种感觉的证明,战场之上的许多寻常士卒已经受到了明显的影响,战力大损,而敌方显然是有所准备,等好了这个机会直接强行猛攻,防御网很快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即使是影密卫和罗网的精锐好手,此时实力也受到了影响,开始落入下风。 “这是?”这等异变,有些超出了章邯的认知范围,他不清楚这古怪乐曲是何来历。 “音攻之法……”他不清楚,古寻却很了解,轻声道出了真相,“这乐曲,应该是是神乐吧。” 神乐,祭祀鬼神之时所奏所舞之乐曲。 章邯神色凝重的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楚国竟然……还有高手!” “有,而且还不止一个呢。”古寻目光所视方向不变,轻声答道。 没等章邯再说话,古寻所说的高手也现身了。 确实不止一个,足足有三人,三个女人,都穿着巫女袍服,黑纱遮面,一个抱着琴,一个捧着磬,还有一个两手空空,不过嘴唇翕动,正在唱歌。 正是她们三人合力,才让这音攻之术的范围波及到了大半个战场。 现在,连守在中央大帐外面的士卒都开始显露出恍惚之色,手脚气力渐散。 章邯见此情景,赶紧冲古寻拱手道,“国师,情况不妙,看来还是得您……” 古寻抬手打断了章邯的话,“别急,让这音乐再奏一会儿,说不定……还有惊喜呢。” 这时候,楚国的那名大巫祝抓住了对手工布的一个空隙,苍老的脸庞上露出狞笑,趁机挥洒了一捧咆哮火龙,直冲着防备涣散的中央大帐而去。 营帐一旦沾上火,可就毁了。 工布等人脸色一变,可惜已经来不及回援,只能眼睁睁看着流火飞向大帐。 守在帐外的士兵强打精神,却也无力阻拦一名大巫祝的火术法。 古寻依旧冷眼旁观。 章邯虽然心里有底,可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眼皮一跳。 恰在此时,半空中浮现出一轮阴阳法阵,滔天的水浪喷洒而出,浇灭了这道火焰。 长相一模一样的娥皇女英姐妹俩闪现在了战场边缘,手结法印,更多的法阵浮现,一道道水流涌向楚国的大巫祝。 被工布女英联手夹击的大巫祝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不过他是楚国一众高手里,实力最强的一个,一时竟还挡住了二者的攻势。 而娥皇此时蹙眉看向同样位于战场边缘,不过是另一侧的巫女三人众,“音杀之术……哼!” 一抬手,一道冰层在娥皇身前缓缓铺开,她素手轻抬,好似抚琴一般抚过冰层,不过很可惜,并没有发出悠扬的琴音,反而是一阵如同指甲刮黑板一般的尖锐刺耳的噪音陡然炸响。 尽管听到这声音宛如割心一般令人难受,不过确实帮助秦军化解一部分对面神乐的影响,顺便也影响了一下对方的人手。 古寻忍不住揉了揉耳朵……你不会音杀之术,你装哪门子*啊! 我特么还以为你也要奏乐,结果是小猫挠玻璃,差点没把我送走…… 湘夫人姐妹的出现缓解了场上的局势,不过却没能彻底扭转劣势,羽林骑的人已经借着刚才的机会彻底突入到内圈之中,只差一步就要抵达中央大帐。 羽林骑已经开始对着大帐的方向射箭了。 女英见状,只好暂且放弃大巫祝这个目标,改为拦截半空的箭矢。 幸好此时羽林骑的人手也损失不少了,不然她未必能够全部截住。 但就在这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第一位下场选手出现了——工布竟然被大巫祝抓住了破绽,一记蕴含着炽热真力的烈火掌拍在了心口。 整个人倒飞出去,跌在地上,狠吐了几口血,好在最后时刻他用工布剑横在胸口挡了一下,眼下还能起身,不过显然没本事继续拦住楚国的那位大巫祝了。 女英见此,秀眉一蹙,暗叹一口气,却也只好暂且放弃箭矢,转去缠住大巫祝。 至于那些箭……反正大帐里面还有一个人呢。 7017k 第六百六十章 齐王归齐(五) 撕拉…… 一道布帛撕裂声后,身穿银甲的陈和自帐中跃出,抬手就是一道金灿灿的剑光,扫清了袭向大帐的所有箭矢,而后轻飘飘的落到了营帐之上。 中央大帐足够大,虽然被他撕开了一条一人大的口子,也没有垮塌的意思,依然能够支撑陈和的重量。 陈和双目一转,横扫过整片战场,将时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看起来不算太好,但也没到一败涂地的程度……当然,他心里毫无波澜,因为有托底的存在。 而场上的其他人眼见这位齐王身边的近卫出现,全都松了口气。 秦军一方自不必说,自家的劣势再次被扳回来了。 而楚国的人,则是为了秦国已经没有再多的后手而安心——秦国若是还有人手,就不需要陈和这个齐王的近卫出面迎敌了。 章邯越发的坐不住了,眼神中带上急色,询问道,“国师,咱们还不……” 要不是他实力不济,扭转不了场上的局势,他现在都先一步冲出去了。 古寻却没接章邯的话茬,目光转向因伤势而暂且退到边缘——靠近中央大帐的边缘——缓口气的工布,脸上浮现类似惊喜一般的笑容,“我就说,会有惊喜的嘛。” 章邯顺着古寻的目光看过去,眼神一凝,“国师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别急,抓贼抓赃,再等等。”古寻抬手虚浮一按,示意章邯冷静。 “……”深吸两口气,章邯也只好顺着上司的意思来,强忍着按兵不动。 这时候,陈和将目光投向离他最远的巫女三人众,横剑于胸前,体内真气翻涌而出,眼眸中金光闪过,屈指一弹…… 轰隆~~~ 一阵煌煌雷鸣之音炸响而起,陈和周遭范围内的人,顿时发觉耳边不再有那苍茫悲凉的巫女神乐萦绕,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耳鸣,不过这点影响就不严重了。 陈和再次扫视了一番场上的情况,眼眸暗暗低垂——他的内力修为还是不到家,奔雷真气发出的剑鸣之音虽然能够驱散巫女神乐,范围却不够大。 既然如此…… 陈和纵身跃起,离开大帐,直奔战场另一边的巫女三人而去。 音攻比不过,那就直接抡剑砍! 而与此同时,工布却顶着一脸虚弱,在一小撮秦军的保护下,越发的靠近中央大帐。 陈和没注意到这一幕——他现在也懒得去关注周遭,憋的太久了,他现在只想先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至于自家大王的人身安全……那不是还有古先生在吗? 三位轻纱遮面的巫女面对来势汹汹的陈和,一步也没有退走的意思,其中站于中间,应该是为首的那一个继续按兵不动,舒展歌喉,维持着对场上士卒的干扰,而另外两人则操着乐器迎向了陈和。 素手轻拨慢敲,伴随着急促的器乐之声,一道道音杀之刃冲向陈和。 不过陈和比对方的声势更大,不算雄浑深厚却霸道非常的真气宛如火山一般肆意喷发,闪烁起刺目的耀眼金光,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惊雷炸响,巫女的音杀之刃几乎一靠近陈和就会被震碎。 胜邪,吴钩,都无暇回援巫女,包括最强的大巫祝,现在也被彻底腾出来手的湘夫人姐妹缠住。 眼见自己最擅长的音杀之术对陈和几乎完全无效,两名巫女也不露惊慌,裙摆轻晃,不急不徐的迎向已经杀到近前的陈和。 另一边的战场上,因为失去了两名协力者,神乐的影响大幅度衰减,秦军的战力也基本恢复过来了,一时间又陷入了胶着状态。 而被陈和提剑杀过去的两名巫女,也很出乎旁人意料的拖住了陈和。 看起来娇娇弱弱,可是二人的身份却殊为诡异,步伐挪转之间颇合道理,竟然在陈和迅疾刚猛的剑势之中硬是坚持住了。 不过衣袂飘飘的巫女服上却多了很多破口,偶尔有几处还隐约可见血迹,显然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楚国一方的高手已经在盘算脱身了。 虽然他们不方便交流,但是早有预案,眼下的情况成功率显然不高了,没必要强行死磕下去,平添伤亡。 主要是陈和的表现令他们有些猝不及防,完全不吃音杀之术的影响,甚至称得上是三巫女的克星,令他们失去了原本预计之中会有的那么一丝优势。 没了这一丝优势,也就成不了事了。 而意外,也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大局已定的时候出现。 罗网新任天字一等杀手,工布,悍然反水。 原本一脸苍白之色,盘膝静气的他,突然操起工布剑,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直接杀向中央大帐。 不止是他,刚才守在他身边的军卒也一同逆反,帮着他在猝不及防的大帐守卒防卫圈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就这样,工布宛如一道嗅到了腐肉的鬣狗,化作一道瞬影,突进了大帐之中。 场上的其他人脸色俱是一变,秦国一方是不可置信夹杂着震怒,而楚国一方则是不明所以的懵逼。 没……没听说有来自罗网内部的帮手啊? 离得最近的娥皇当即要抽身回援,却被反应过来的楚国大巫祝不要命的强行拦住。 她来不及,其余人就更来不及了——哪怕这会儿断水和乱神也开始用不要命的打法来摆脱自己的对手。 帐中虽然还有其他稷下卫护卫齐王建,但是…… 在一座营帐的范围之内,哪怕稷下卫能够暂时拦住工布,光是双方战斗的余波就足以要了完全是个普通人的齐王的命了。 娥皇这会儿心里已经开始骂赵高了。 猪队友啊,猪队友啊! 罗网招人不过政审的吗!? 齐王建要是死了,他们全都落不着好。 断水和乱神两个人已经彻底疯狂了,完全是不要命的作风,逼得胜邪和吴钩二人也只能舍命陪他们纠缠下去了——齐王若是杀不了了,他们自然不会白白送死,但若是有希望,他们也不惜此身。 刺王杀驾,何等凶险? 来之前,所有人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现在所有人里心情最轻松,也是唯一轻松的,就是陈和了,他醉心于捕捉两名巫女的身法轨迹,不亦乐乎。 那两名巫女都感觉邪门,眼下最容易脱身的就是他这个齐王近卫,虽然离得远了点,但也比那几个走不脱的强吧,结果…… 就……就不管齐王死活了吗? 7017k 第六百六十一章 齐王归齐(终) 陈和不是没心没肺,也不是没看见工布的行径,他只是单纯的相信古寻罢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确实来不及了,就是现在以最快的速度杀回去,该晚也晚了,索性就托付给古寻吧。 古寻显然不会辜负陈和的信任。 工布杀入大帐后,并未出现旁人预料中的齐王亦或者其他护卫的惨叫求救声,跟在工布身后,打算救驾的禁军卫队也没能走进大帐就一个个被弹了出来。 不消片刻后,一个人影在粼粼火光的照耀下,缓步从帐中走了出来,而他的手上,赫然提着生死不知的工布。 人影站定后,其他人也看清了他究竟是谁。 没有犹豫,楚国大巫祝当即高声喝道,“撤!全都撤!” 这个人自然就是古寻。 楚国一方的所有高手,全都看过古寻的画像……写实派的,不是写意派的,自然认得出来他,何况这张脸这么引人入胜。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情报中刻意强调了还在秦都咸阳每日上朝的国师古寻突然的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秦齐边境。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撤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大巫祝当机立断的直接下达了撤退指令,赵魏楚三国的所有人手也都毫不犹豫听从指示,从战斗中抽身,立马后撤逃离。 国殇死士,披甲门众,以及羽林骑宛如退潮般向着东南方撤退。 娥皇等人因为心情的大起大落而没能及时留住人,让楚国的几个高手全部抽身逃脱,四散而开——只有那两个被陈和缠上的倒霉巫女没能脱身。 大巫祝最后拼老命强提一口真气断后,掀起一片连天火海,既抵挡追兵,也遮挡视线。 古寻撇嘴笑笑,随手扔垃圾一般把工布扔到了地上,伸手摸向了腰间。 宛如透明人一般跟在古寻身后的章邯不动声色的靠到了死活不知的工布旁边,小心看住了对方。 “孔夫子说的好啊,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诸位来了,就不要走了。” 章邯欲言又止——孔夫子他……算了! 古寻不紧不慢的抽出自己甚少在人前使用的二胡琴弓,另一只手把住二胡琴身。 引弦,奏乐…… “音杀之术,正好我也会,诸位来品鉴一番吧。” 淡漠无情的声音透过夜晚的冷空气,清晰传入所有正在试图逃离的人耳中。 紧接着,所有人就都听到了一段轻快优美的悦耳旋律。 此曲,曲调悠扬轻快,先缓后急,复又变缓,错落有致,透露出的情绪也是轻松愉快之感,奏乐之人的音律水准也当属大家之列。 总体来说,如果是在平时,这是一首难得几回听闻,值得他们仔细欣赏品味的曲乐。 可惜现在不是平时。 更可惜的是,他们想不听也不行。 赵魏楚三国残存的百十来人,全都在听到这首动人悦耳的曲子之后,口吐鲜血,气息萎靡,无力再逃,包括大巫祝等顶尖高手。 秦军士卒得见如此神异的一幕,也不敢多惊叹感慨,而是赶紧散开去把人都抓住。 古寻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含笑问道,“这一曲如何?” 大巫祝看着走近的古寻,手抚心口,气息萎靡的惨笑回道,“国师古寻……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好手段!” 明明是一首充满希望美好的欢快之曲,听在他们耳中,却引得心脏急剧加速跳动,在几个眨眼的功夫之间,就开始内息震荡,一首曲子听完,真气全部崩溃,内腑重创……这等实力,即使是身为楚国大巫祝,实力已经迫近当世巅峰的他,也是闻所未闻。 古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此曲名为《良宵》,我觉得,值此良辰美景,恰适合送给几位。” 因为三巫女全被古寻的天琴神功打伤而无事可做的陈和凑了过来,恰好听见这一句话,不由地抬头望了望天…… 阴云密布,星月难寻……果然是好景致! “先生。”陈和是个厚道人,没说什么,只是抱拳问好。 古寻冲他一颔首,“你先去看着齐王陛下吧。” “嗯。”陈和点头应是后转身向大帐而去。 这时候章邯,断水,乱神,娥皇女英等人也都全围了上来。 断水,乱神半跪在地,“罗网断水(乱神),参见国师!” 娥皇脸色不怎么好看,女英则还是有些怵古寻,姐妹俩都不怎么自然的问了句好,“见过国师大人。” 古寻点了点头示意回礼,然后先对罗网二人组说道,“不用对我行礼,我可不是你们的上官。” “不过等回去之后,嘿嘿,赵高那就有你们乐子了。” 听完古寻的风凉话,两人脸色越发难看,断水出言辩解道,“国师明鉴,工布所为,我等并不知晓……” 古寻抬手制止道,“不用和我说这些,罗网的事,那该赵高头疼,你们收拢收拢罗网剩下的人手,赶紧回咸阳找他去吧。” “至于工布,以及这些个人,就暂且归我了。” 断水和乱神此时脸色已经黑的和锅底一样了——人手折损不少,还出工布这个叛徒,结果俘虏还全被截胡……回去赵高怕不是要活剐他们俩。 不过尽管心里跟没了马一样难过,他俩也不敢对古寻的吩咐有异议,只好起身收拢罗网残部,赶紧撤回咸阳等候发落。 接着古寻的目光转向湘夫人姐妹,脸上露出笑容,寒暄道,“娥皇姑娘,女英姑娘,有些日子不见了。” “国师大人位高权重,我等草民,自然难见。”娥皇面对古寻时,还是那副不爽的表情,操着生硬的语气回道。 大概是没挨过古寻的打,所以……胆子比较大? 娥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这种态度,尽管她知道不该得罪古寻…… 古寻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在乎这种小事。 美丽的事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让人不忍破坏,古寻也不例外。 只要不触碰古寻的利益,不越过他的底线,娥皇的这点小脾气他还是能容忍的。 抿嘴轻轻一笑,古寻转而问道,“阴阳家就来了你们姐妹俩?” 娥皇轻哼一声,呛声道,“幸亏只来了我们姐妹二人,要不然又要多出不少不必要的伤亡!” 古寻感觉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仔细打量思索一番后恍然道,“噢……大司命没有把我来了的消息告诉你们啊?” 7017k 第六百六十二章 奔雷 “大司命?”娥皇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反问道,“他知道你在暗中保护?” 古寻咧嘴笑笑,“黄河之乱时,我和他聊了两句。” “没想到这家伙胆……口风还挺紧,竟然都没和你们俩说就走了。”考虑到对方是为自己保密,古寻还是留口了。 娥皇女英姐妹俩听到古寻提及黄河之事,神色一滞,很快又恢复正常。 那件事说到底是得到了秦王授意的,对外自然需要尽可能保密,但是对内……古寻大概算是内吧,就没必要太过紧张了。 娥皇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大司命之后就直接返回咸阳了,并未和我们俩碰面。” 古寻对此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大司命和她们姐妹俩见不见面都不妨碍传递消息,说到底还是个谨小慎微,不敢多言。 “眼下乱贼已伏诛,两位接下来怎么做,是就此返回咸阳,还是和古某一同走完这趟旅程后再做返程?” 娥皇女英互相对视一眼后,娥皇开口答道,“乱贼已除,我们姐妹二人就不劳国师大人费心了,就此告辞。” 古寻闻言一伸手,不在意的回道,“也好,那二位就请便吧。” 娥皇点点头,女英则微微一欠身,二人就要返身离开,不过在转身之际,娥皇迟疑着问了一句,“刚才那曲子,叫什么?” 古寻之前说曲名的时候,她们俩离得不够近,没有听清。 “《良宵》,觉得如何?”古寻笑着回答道。 娥皇继续问道,“这曲子,是你做的?” “呃,不是我做的。”古寻果断否认,“我只会奏曲,可不会作曲。” “至于作曲者是谁……你不认识的人,说了也没意义。” 以前古寻会说出来作曲者的名字,不过现在想来,却也没必要,知道的人终归只有他一人,这曲子也只有他会,说出来对旁人也只是个空洞的代称而已。 “哼!”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娥皇蛾眉轻蹙,轻哼一声,不再说话,拉着女英走人了。 古寻见此随性的笑了笑,浑不在意。 章邯这会儿见闲杂人等都走了,开口问道,“国师,这些人如何处置?” “唉,全押回去吧。”章邯的话把古寻再度拉回现实,看着这帮子没有用的肉票,古寻不禁轻叹一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想了想,又补充吩咐道,“人给我看好了,但是注意别死了,别跑了,更别让旁人给夺去了。” 说不定有办法卖出去价呢,可不能平白损失了。 章邯闻声拱手领命道,“国师放心,末将会严加看管的。” 古寻点点头,又说道,“对了,罗网的那个,该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呵,末将明白。”章邯含笑回道。 罗网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让他影密卫逮到了,那肯定得想办法做点文章,深挖一下。 反正,问出来了东西,赵高不好过,问不出来东西,赵高就更不好过了。 章邯对罗网没有恶意,但是同属秦国的势力,竞争是必不可免的,罗网要是始终一家独大,影密卫是无论如何也壮大不起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卷就完了。 “其他的,你愿意问就问,随你便,记住我刚才的吩咐就好了。”对于赵魏楚三国的人,古寻只在乎他们暂时不能死,其余的都不关心。 “是。”章邯对此也不在意。 且不说这批人肯定都是各自势力千挑万选出来的死士,很难撬开嘴,就是真的得到了什么证词,价值也不大。 总不能几个人空口白牙的说赵魏楚三国对齐王建暗下杀手,就认定这是事实了,他们又不是赵魏楚三国朝堂上,或军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并不具备直接指向性,像是典庆那种魏武卒的将官才行。 当然,如果齐国有意开战,这种程度的证词也足以当作出师之名了。 该吩咐的吩咐完,古寻慢条斯理的将工布,胜邪,吴钩三把名剑收到了自己手上,满意的笑了笑,“嘿,一万金兜兜转转自己又回来了,还另搭了两把,光这些也不亏了。” 如果能倒手再卖出去,就是三万金,一本万利啊! 就是不知道赵高接下来还有没有心情买剑了…… ……………… 次日一早,齐王王驾再次启程,不过这一次,队伍就庞大多了。 东郡的郡兵,以及边境的边军,都在昨夜收到了加急送来的王驾遇刺的情报,于是一夜不休急行军赶过来护驾。 后来得知王驾无事后,郡兵返回了驻所,但边军留了下来。 他们本来就是边境守将要派来迎送王驾的部队,眼下也只是多往里跑了跑,无伤大雅。 整整四千五百人,将齐王车架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还包括一千五百名强弩手,任谁来了都不好使。 因为有了大军保护,外加刺杀也已经过去,再出事的几率微乎其微,陈和难得得闲离开了齐王建的身边,跑去找古寻了。 而古寻正独自缀在大部队的后面,离得很近,但马上就不近了。 原本他是要继续护送齐王建直到他离境的,不过后来边军赶了过来,他觉得就没这个必要了,于是改主意要先行返回咸阳,只留下章邯继续主持局面。 章邯对此也没有异议,这种程度的保护要是还能出事……那只能说是齐王建命该如此,神都救不了他。 陈和娴熟的骑着马匹,和古寻并排走在一起,操着生硬的声线问道,“先生是要先行返程了吗?” “对。”古寻点点头,扭脸对陈和笑道,“齐王已然安全了,也就不需要我再多跑这一段了。” 陈和默然的点点头,以示赞同。 古寻接着说道,“昨夜看你出手,虽然内功修行还不够火候,不过你的悟性确实不错,对奔雷剑法的要点掌握的入骨三分,已经是登堂入室了。” “奔雷者,声若惊雷,势若天怒。” “疾如电光的速度,迅如劈练的敏捷,都在其次,关键还是‘声’与‘势’。” 陈和严肃的点点头,“和,谨记。” 古寻摆了摆手,轻松的笑道,“无须去记住,回头,等你的功力继续精进,人,气,剑,三者合一的时候,自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 “不过体会到是体会到,能否融会贯通,就看你个人了,我也帮不了你。” 陈和骑在马上,板正认真的向古寻拱手行礼,表达自己的谢意。 7017k 第六百六十三章 战后 古寻静静拉住缰绳,停下马匹,受下陈和这一礼后,告别道,“行吧,我走了,你回齐王那吧,到底还是有你护在他身边才最保险。” 陈和揖手告别道,“先生保重。” “哈哈哈……”古寻听完笑了笑,旋即调转马头,纵马而去,最后撂下几个字,“期待咱们再次重逢,走了!” 陈和驻步原地,静静的目送古寻远去,直到身影彻底看不见为止,才在心中留下一句话,驾马回头追赶大部队而去。 那么,就期待与先生的下次见面了。 ……………… 赵国,宜安肥县一代,秦军大营之处。 这里是秦军大营,也是秦赵此战终结之所在。 战场之上,放眼望去,便是无边无际的士兵,以及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看起来惨烈而又血腥,然而实际上这已经是战场最平静,也最温和的时候了,因为战事已经结束,没了厮杀的主旋律,剩下的只有无声。 李牧趁桓齮调动主力大军进兵肥县,突袭秦军大营,抄了桓齮的老窝,逼得桓齮回援,然后率部分军力正面阻击桓齮大军,而将主力大军分散两侧,合围夹击秦军。 桓齮最终大败,十万大军崩溃四散。 鬓边白发渐多的李牧,站在他的车架上,极目扫望着战场的情况。 这样一场双方加起来投入兵力近二十万的大战,其实他并不能用肉眼看出来战况——放眼望去都是人,就算衣着不一样,也分辨不清,还是得靠传令兵传递军情战况。 不过此时战事已经结束了,他这只是在放松而已。 这时候他的副将——并非司马尚,司马尚被留在北地,防备北方异族——过来禀报道: “将军,桓齮部十万大军已尽数溃败逃散,桓齮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奔逃,已经安排人马前去追亡。” “嗯……”李牧微微颔首,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军休息两日,两日之后起拔,赶赴武安一代驻扎。” “末将得令!”副将行礼领命后,就离开了。 李牧则继续看着正在打扫战场,重整阵型的大军,默然不语,眼神中满是凝重与无奈。 秦军的攻势比他料想的来的更早,也更凶猛,桓齮的十万大军虽然败了,但太行山外,还有更难缠的王翦,在虎视眈眈。 兵者,未虑胜,先忧败。 李牧打败了桓齮,他也有把握抵挡王翦,但问题是,他还能坚持多久? 燕赵世仇,赵国有难,燕国只会落井下石。 韩魏两国虽是所谓的三晋友邦,但莫说现在关系是否还好,就是他们愿意相助赵国,也是有心无力。 齐楚更不必说,前者偏安一隅,不理他国纷争,而后者……也许会对付秦国,但绝不会为了救赵而出兵,最多就是干些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勾当。 仅凭赵国一国之力,又能和秦国拼多久呢? 李牧想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直骂韩国这个猪队友,好好的水利人才往秦国送…… 郑国渠啊! 还有赵王的态度……李牧感觉自己此时已然是到了万丈悬崖之边,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赵国,赵国啊……” ……………… 旬月之后,古寻才骑着马,悠哉的回到了咸阳城。 他没有刻意控制速度,只是坚持不赶夜路,并且没有纵马狂飙而已。 这个速度放在如今这个时代,其实不算慢,只是和他平时一个人赶路的速度相比慢了些。 像是章邯,此时也还没有回到咸阳,估计至少还得要个三五天。 路上古寻也听闻了秦赵之战的最新消息—— 桓齮大败,李牧挥兵南下,驻守武安一代,与王翦相隔太行山以对峙。 赵王迁因此功,封赏李牧为武安君。 古寻当时听的直摇头。 秦国对此的反应是,继续加派兵力,显然还欲再战。 赵国无可奈何,也唯有增兵以对。 不过,如今赵国举国之兵力几乎都操纵于李牧之手,赵王迁对待这位新晋的赵国武安君,又会是个什么心思呢? ……………… “见过国师大人。” 赵高那阴柔的嗓音一向富有辨识度,古寻一听,也就能听出来。 和以前一样,一回到咸阳,古寻就连家都来不及回,就会被人找上。 不过这一次显然有些人急了,竟然亲自出来找他。 古寻含笑看着极力掩饰也未能全部压下去脸上阴霾的赵高,嘴角的笑意越发开心肆意,“呦,赵府令,今日你怎么有空出宫?” 赵高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冷声回应道,“国师说笑了,我是受陛下之命,特意来请国师入宫觐见的。” 古寻翻身下马,为难道,“陛下找我,是得赶紧去,不过我这马……” “……国师请放心,我会安排人照看。” “那就行。”古寻一打响指,笑道,“劳烦赵府令养在宫里吧,等我有需要的时候再找你要。” “嗯……我记得赵府令是管……哦对,管马车的,照顾马匹也算本职工作了。” “呵呵!”赵高从牙缝里挤出来个笑容,不接这个话茬,“国师请赶快吧。” 说完,他就先一步朝章台宫而去。 古寻见此摸了摸自己那匹马,把它就扔在原地,然后追了上去。 两人离开后,很快就来了个人,面无表情的牵走了古寻的马。 一路上赵高都没有和古寻交流,阴沉着一张脸,沉默的赶回了嬴政的书房。 理论上来说,这次罗网出的纰漏还是古寻给补上的,他应当和古寻缓和缓和关系,以求对方在嬴政那美言几句。 赵高不是拉不下面子向别人低头的人,但他很清楚古寻对自己的敌意和排斥,这不是他低头说些好话就能修补的了的关系。 除非……他愿意砸钱。 如果有他倒是不介意砸点,可惜没有,或者说……不够。 既然横竖都不行,他也懒得和古寻虚为委蛇,维持那个表面关系了。 反正这一次错漏,也不至于让他被嬴政直接放弃,不过就是以后需要再三小心了。 可一不可再。 他随侍嬴政多年,有犯错的余地,但也只有这一次。 7017k 第六百六十四章 是谁 进入书房殿内之后,赵高的脸色在眨眼之间就转变正常,露出淡淡的笑意,好似心情一切如常,走到嬴政近前行礼道,“陛下,国师已到。” 嬴政抬起头一点,对古寻说道,“国师请坐吧。” 古寻驾轻就熟的找准位置坐下,而赵高也轻车熟路的走到嬴政侧方,低眉顺眼的负手静立。 接着古寻先开口道,“刺杀的情况,想必陛下你已经收到了详细的呈报,还需要特意再找我一趟吗?” 嬴政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事关齐王王驾安危,寡人自然要尽可能详实的了解情况,也只好劳烦国师才回都就入宫了。” “嗯……无所谓了。”古寻晃了晃头,随意道,“陛下想问些什么?” “那一干重犯,还在押解回咸阳的路上?”嬴政想了一下,先问起了被古寻抓获的各国人手。 “对,还在路上,估计还需要个三五七天的吧。”古寻点头答道。 虽然压榨出来剩余价值的概率不大,但到底是一帮子牵扯甚大的刺王重犯,章邯也不敢随便派几个人押送至咸阳。 万一跑了人,秦王的责罚姑且不说,他害怕古寻真把他刮了。 可他央求古寻顺路押送犯人回咸阳,对方又不乐意带着一群拖油瓶。 无可奈何之下,章邯也只好把人先全带在身边,等送走了齐王,再一同返回咸阳。 也不算耽误功夫,路上该问的就可以顺便拷问拷问了。 “嗯……那群乱贼口中,可有什么收获?” 古寻一摊手,拖长音反问道,“这……陛下应该比我了解吧?” 章邯要是问出了头绪,第一时间肯定先呈禀嬴政啊! 嬴政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寡人暂时还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所以想问问国师你,可有收获。” 古寻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后回道,“楚国的大巫祝,国殇死士的两个统领,以及三名祭神巫女,外加上其他零散的杂兵,都没什么好说,陛下唯一关心的也只有出身罗网的工布了……” 嬴政狭长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古寻,等待后文。 赵高则在嬴政看不见的侧边脸色一黑。 难受啊…… 对于嬴政这个一国之君来说,赵魏楚三国的人手都没什么重要的,能不能问出有价值的情报也不至于让他太过上心,唯有在关键时刻骤然反叛,险些造成大祸的工布,才是值得在意的。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知道工布究竟是谁的人。 想到这,嬴政不禁用眼尾余光冷冷瞥了赵高一眼。 罗网招人一贯只看有没有价值,能不能为秦国所用,不会深究出身,但是赵高这个首领,竟然闹出来这么大的乌龙,招了个别有用心的卧底不说,事后还查不到对方的来历……这一次他让嬴政颇为失望。 赵高被嬴政这一眼瞧的心中一跳,眼神中的阴霾和难受更掩盖不住了。 古寻这时接着说道,“关于工布的话,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当时要不是发现那家伙装受伤,我也不知道他有问题啊。” “话说……”古寻目光转向一旁脸色渐黑的赵高,“他是罗网的人,赵府令就不知道点什么吗?” 赵高眼皮一跳,压着心里的恼怒强笑着回答道,“工布剑奴是我因为罗网人手凋敝而才招进来的。” “他原本是秦岭一代的一名独行剑客,也曾干过杀手的行当,当时我仔细筛查过数遍,确认了他和六国势力并无瓜葛的……齐王之事,确实不明所以啊!” 嬴政对这番说词并无反应,显然是早就听过了。 古寻则笑着对赵高说道: “秦岭一代……赵府令的意思是,那工布是楚国的暗手?” 秦岭一代,那不就是楚国的领土之内吗? 赵高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不阴不阳的回道,“北边传回来的信报中说了,楚国那一干乱贼似乎并不知道工布的存在。” “这一点,就在现场的国师大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那又如何?”古寻轻飘飘的回道,“暗子嘛,当然要捂得严实一些,这不是很正常?” 不等赵高再说话,嬴政问道,“国师的意思是,断定他是楚国的人?” 古寻一撇嘴,“这没得断定,不过,非从山东六国里选一个答案的话,楚国是最可能的。” “燕赵韩魏……恐怕都无力将此时布置的近乎天衣无缝,以至于赵府令都查不出半点毛病。” “齐国大概也能做到,不过……齐王建应该没那么闲。” 嬴政眼眸闪动几下后,对赵高吩咐道,“那就按国师的意思来,先查楚国那边吧。” 古寻闻言又劝阻建议道,“赵府令还是先查自身吧,把罗网清查一遍再说。” “这不劳国师费心,该怎么做我很清楚。”赵高操着不阴不阳的语气顶了回来。 古寻不着调的咧嘴笑笑,不搭理赵高了。 现在这家伙也就能嘴硬一下了,谁难受谁心里清楚。 嬴政又开口似乎是不解的呢喃道,“楚国……李园,他有这样的算计?” 古寻眼皮子一耷拉,轻声应道,“李园,恐怕不行吧。” “瞒过罗网,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可李园夺权也不过才数月而已。” 嬴政脸上并未露出疑惑得解的舒缓神色,而是一片冰冷沉寂,想来心里早已有了定数。 罗网出了叛徒,咸阳内部脱不了干系,这也是嬴政关切此事的根本缘由所在。 古寻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却仍然故意将罪魁祸首牵扯到楚国头上。 楚国现在的当权者国舅李园显然没本事,也没时间布置这样的局。 要说楚国谁能能办成这件事……在嬴政看来也唯有春申君黄歇这个已死之人。 已死之人的后手……嬴政不太相信。 不是他瞧不起春申君,而是在他看来,黄歇就是布置后手,也不会着手于这一点——要不是恰逢齐王访秦,区区一个罗网天字一等,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黄歇要是出手,还不至于此——虽然他死的挺荒唐的。 不是李园,也不是黄歇,更不可能是那个宛如傀儡一般的楚国新王,那……还能是谁呢? 嬴政意外,却也不意外。 7017k 第六百六十五章 要小心 沉思片刻后,嬴政抬起头,对古寻道,“寡人无事了,国师可以自便。” “好。”古寻一挑眉,站起身,将要迈动的步子突然又顿住,转而问道,“陛下从阴阳家那,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嬴政将头再微微上抬了一分,以便看清站起来的古寻,缓声回道,“这个啊……有所收获。” 古寻莫明笑了笑,突兀的又转换话题问道,“陛下对齐王怎么看?” 嬴政对此也不迷惑,沉吟一下回答道,“齐王……很有趣的人,比寡人此前料想的要有趣的多。” “既然如此,那陛下就小心一点吧。”古寻点点头,最后给了一句提醒,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留下嬴政端坐在桌案之后,思索古寻留下的话。 古寻突兀的问起阴阳家,不消说,自然是因为阴阳家在黄河的行动。 大司命返回神都九宫后,阴阳家就将一切过程详细呈报给了嬴政,他当然知道古寻曾插手此事。 更准确的来说,嬴政找古寻出手,本就打着让他知道,乃至参与这件事的主意。 而现在这位参与者却在提醒他小心……小心齐王?还是阴阳家? 当然,嬴政心里明白,这二者其实在表现上没有区别。 要么是齐王用某种手段欺骗了阴阳家,继而影响到他,要么是阴阳家直接欺骗了他,归根到底,都是他被欺骗。 这样一来的话,事情的关键就是他究竟被欺瞒了什么? 嬴政估计古寻也不清楚,那个家伙,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就留下如此简单的一句警告。 长生之路啊…… 嬴政坚定而又迷惘着,相信而又质疑着,自己对长生的追逐。 ……………… 数日之前,昌平君熊启的府邸之中。 熊启熊颠兄弟二人又一次会面。 不得不说,作为别有用心之辈,他们俩分属左右丞相,又是宗室兄弟,每天光明正大的私下会面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这一点可以说是很方便了。 熊颠坐在榻上,脸色有些难看。 他这次来见熊启,自然是因为刺杀齐王失败一事。 “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啊!”尽管事前熊颠不是很赞同参与此事,但这次功败垂成,也令他颇为懊恼,恨不得捶胸顿足。 相比这个兄弟,熊启的神色要更为淡定一些,轻叹一口气,“没想到,古寻竟然留下一个假替身,本尊暗自隐于暗处保护……是为兄不小心,失败也是无可奈何啊。” 古寻的踪迹,还是他亲自安排人去试探的,没成想自己竟然走了眼,被人摆了一道。 熊颠苦笑一声,安抚道,“兄长言重了,我还不是一样没看出来朝堂上站的竟是个假货,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易容高手。” “恐怕不只是易容高手,前些天我派去试探的人,都被轻而易举的杀死,而且死状和古寻曾经杀死的人颇为相仿……也不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熊启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熊颠现在不怎么关心这些旁支末节,追问主题道,“兄长,罗网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熊启很自信的一抚须,笑道,“不用担心,为兄可是花了数年功夫苦心经营,就算是赵高那条疯狗,也找不着头的。” 熊颠微微松了口气,复又略显恼怒道,“可惜了,兄长多年之功,竟然就这么白费了。” 熊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事也命也而已,况且也算不得一无所获,至少我们借此知道了古寻有个了得的替身。” “替身……”说起替身,熊颠不由皱眉咋舌道,“有了替身,古寻这个家伙,就更麻烦了啊,兄长。” 熊启抿了抿嘴,轻轻颔首,“是啊……好在上次和他的会面,还算是个好结局,以后尽可能拉近关系吧,说不准还能借他的力为我们所用。” 想到扶苏这个节点,熊启不由做起了小小的白日梦。 熊颠却不这么想,他始终觉得古寻那家伙不管怎样都只会是个麻烦,但他没法反驳自己的兄长,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叹道,“希望能如此吧……” ……………… 回到现在。 “过来,过来!”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正对着一个比她大了不少小男孩招手呼喊着。 而被她呼喊的小胖男孩,则带着憨憨的傻笑,挺着小肚子跟了上去。 从章台宫出来回到家的古寻,在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女孩自然是阿言,年近两岁的她,走路已经比较稳当,口齿也越发的清晰,不过脸上却少了几分其他孩子惯有的血色,多了几分苍白。 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则是玄翦的儿子,小胖子阿赐。 惊鲵就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孩子玩闹——其实只有阿言在玩,阿赐不过是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傻乐而已。 惊鲵看见古寻回来,瓷娃娃一般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古寻也冲她笑了笑,然后对正玩的阿言喊道,“阿言!” 听见声音,小阿言扭脸一看,顿时乐开了花,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晃的哒哒哒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古寻的小腿,“deidei!deidei!” 看来说话还没有那么清楚…… 古寻抱起小阿言,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是die……算了,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阿赐背着一架小风车,也乐呵呵的走了过来。 古寻看了看小胖子的体型,估算了一下体重,判断了需要的空间以及臂力,果断放弃抱他的念头,只是伸手来了个摸头杀。 阿赐脸上的憨笑更浓了。 惊鲵也移步过来,低头温柔的看了眼阿赐。 虽然她对玄翦始终没有好感,但是对于这个无辜且可怜的孩子,却十分慈爱。 古寻放下阿言,拍了拍她的头,“去,和哥哥去玩去吧。” 阿言傻乎乎的点点头,又一溜烟跑开了。 眼下正是爱动的时候,她虽然喜欢古寻,却也不会过分腻着他。 阿赐见状,也摇摆着小肚子跟了上去。 惊鲵见孩子走了,柔声问道,“事情办完了?” “嗯。”古寻点点头,牵着她的柔荑,朝偏院花园而去,“已经送走齐王了。” “呵呵,我告诉你个乐子,罗网又倒霉了……” 7017k 第六百六十六章 韩非的无奈 古寻陪惊鲵在花园里闲叙了一会后,就离开了。 又在宅邸里转悠了两圈,发现明珠和焰灵姬都不在,于是就晃晃悠悠的朝韩非所在的东跨院而去了。 往花厅去一寻,人果然就在那里,独自饮酒。 古寻不禁摇了摇头,“你该控制一下饮食了。” “哦!古兄,你回来了?”韩非听见古寻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略带惊喜的招呼了一声,“快来,坐下喝点。” 古寻看着他这副半醉不醒的模样,又一次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走过去坐下,“我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吗?” “嗝!”韩非了打了个酒嗝,抬手一摆道,“不是我不听,不过古兄啊,这酒是必不能少的,否则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呢!” “你啊……算了!”古寻气笑了,伸手连指对方,不过最后也只能放下,转移话题道,“朝堂上怎么样了?” 见古寻说起正事,韩非晃晃头,提了提精神,“朝堂上,就像咱们之前预料的一样,古兄你走之后,我就成了活靶子,被人各种攻讦呗。” “嗯,看来嬴政答应我的事,没有食言。”古寻点了点头,翻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 韩非闻言却语气低沉的回应道,“秦王固然没有对我动手,但是……他的态度和心思显然已经发生了改变。” 古寻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能确定?” 韩非翻了个白眼,“秦王的城府是深,但是终归是个人,情绪是无法完全掩藏住的,更何况还是针对我本人的。” “嗯……”古寻放下酒杯,建议道,“那你以后就不要再乱蹦跶了,老实的待在我府里吧。” 韩非这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古寻说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嬴政的态度变了,韩非也就明白自己最后的希望没了。 当然,之前他也不过是不肯死心的徒劳无功,只是如今终于盖棺定论了。 大局已定,为之奈何? 摇了摇头,韩非醉朦朦的双眼闪过不知是无奈还是悲怆的光彩,然后笑着回道,“那我不如直接回韩国了?” 古寻看着没醉却装醉的友人,无情的戳穿了虚假的梦幻,直言现实,“你还回得去吗?” 韩非摩挲着酒杯的手停住了,脑袋微微上仰,双目无神放空。 他还回得去吗? 他当然回不去! “嬴政不会容许一个大才不为秦国所用,韩王安也不会容许你这个被他抛出来安抚秦国的弃子返回故国。” “韩非,你哪还有路走?” 无言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片刻之后,韩非又一次露出自己没心没肺的笑容: “哈哈,古兄你太严肃了。” “这路嘛,只要肯走,以天下之大总有的走。” 古寻不吃他这一套插科打诨,一挥手道,“那都是死路,绝路。” “离开了国师府,你是觉得嬴政会放过你,还是你师弟会放过你,又或者是阴阳家会放过你?” 韩非挠挠头,“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我竟然莫名其妙被这么多人惦记着。” 古寻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韩非,须知人力有时穷,且安下心吧。” 韩非敛去了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沉默了一下后反问道,“古兄,我留在这,你又该怎么办呢?” “如此大的压力,古兄,就算你挂着这个国师的名头,就能顶住了吗?” “……我只要在,就没问题。”古寻沉吟一下,抿了抿嘴后回道,“只要你安分下来,嬴政那边应该不会再出麻烦,至于李斯和阴阳家……说实话,我在的时候,他们一定老实,可我若是离开了咸阳,就很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思。” 古寻心里盘算的很清楚。 阴阳家,自负有着嬴政的偏宠,虽然不敢明着和自己做对,却喜欢搞小动作,玩一些木已成舟,无可奈何的把戏。 而李斯,一心权势,最是禁不起旁人忽悠,很容易就会被蛊惑。 贪念一起,聪明人瞬间就会堕落成最愚蠢的蠢货,然后做出最不理智的蠢事。 韩非听完后,笑了笑,“所以我还是离开最好。” “秦国待不了,韩国回不去,不是还有赵魏齐楚吗?再不济还有辽东,陇西,岭南呢……” 古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韩非,不要为了自己的执念强行去做一个蠢货!” “……这是我的事,古兄,与你无关,也不该把你牵扯进来。”面对有些恼火的古寻,韩非摇头如此回道。 古寻撇了撇嘴,反问道,“如果你我互换,韩非,你又会怎么做?” “……这种假设没意义。”韩非卡了一下才哭笑不得的回道。 “就这样吧,我懒得和你争论了。”古寻摆了摆手,站起身,“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么,你就该也体谅体谅我的心情。” “如果你越不过韩国这个坎,那就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如果你越的过……那么人生就还长着,可以试试别的路。” 古寻最后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挥袖离开了。 他是真的让韩非这个犟脾气气够呛。 韩非看着古寻离开花厅的身影,脑子里不由思索起了所谓‘别的路’的含义…… ……………… 之后的日子很是平静,古寻终于得了闲空,每天过的不算有趣,但很充实。 包括但不仅限于,偶尔开馆接诊病人,带孩子游山玩水,去风月场所(紫兰轩)点姑娘陪吃饭顺便骚扰人家老板娘,以感谢帮忙为由约焱妃吃饭,指导弄玉精进武功等等…… 而在他清闲的时刻,各国却都不平静。 燕国被庞煖终于打老实了,哭哭唧唧的缩了回去,燕王喜又一次被人家浇熄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不过可惜的是,与燕国的战事结束,并没能缓解多少赵国紧张的局势,因为庞煖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将军,终于是顶不住年老事高,无力继续领军了。 赵国腾出了一部分兵力,可惜无人可领——当然,如果要硬从赵国朝堂那些身坚志残的所谓将军里拔一个出来也没问题,反正就是只管打,不管赢。 李牧身边就有几个南下之后,赵王迁担心他一人独撑大军会精力不济而特意安排的‘副将’! 干啥啥不行,扯后腿他们就是第一名。 7017k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一统之始 现在摆在李牧面前的问题是,秦赵之间,有两处主要接壤区域,一处是他如今驻守的太行山一代,一处则是hd正南方,赵长城之外。 秦军攻赵,军力占优,李牧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秦国一旦出兵,肯定就是两端开战。 他一个人再有能为也是分身乏术,原本指望着解决燕国之后庞煖能腾出手,结果……无奈之下,他只能急调司马尚南下,顺便再带一部分边军过来,补充军力。 这时候,李牧就不禁在心里感谢古寻……他那一下子几乎把狼族彻底干废了,比李牧最早预估的战果要大了许多倍,让他免除了太多后顾之忧。 当然,同时他也不免担心古寻是否会直接介入这场秦赵之战…… 秦国方面,主将王翦则一边等待援军抵达,补充兵力,一边寻找机会。 正如李牧所想的一样,秦国要两线开战。 不过因为桓齮大败,损兵甚多的原因,王翦能调动的军队也有限,他选择了分兵进攻,却又不能过分分散主力。 齐国那边,齐王建归国之后,在秦国遭遇的刺杀就好似忘了一般,完全没有动静,不过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齐国和赵魏楚三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可是闹了不少乱子。 面对这种有些小气又任性的报复行为,赵魏楚三国也是有苦难言。 说严重吧,看起来只是小打小闹,比起刺王杀驾不值一提,说不严重吧,谁疼谁心里知道,那损失的都是真金白银啊! 其中赵国尤为难过,因为他家正打着仗呢,这钱啊,正缺的紧。 而最没存在感,也不敢有存在感的韩国,最近也有些冒头。 似乎是李牧大败秦军的事,让韩王安这个小胖子心里升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面对秦国的态度变得含糊起来——在国师府里醉生梦死的韩非得知这件事后,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喝酒喝的更凶了。 秦国国内的局势也是一样的错综复杂。 燕国质子太子丹,每日接见那位亦友亦臣的绯烟姑娘,不知在谋算什么。 右丞相昌平君熊启兢兢业业处理政务的同时,人却越发的深入简出,不理旁事。 秦王向蜀郡派遣了更多兵力,以震慑当地蜀人,同时镇压作乱的叛军——严格来说就是些土著部落。 明面上齐国儒家圣地小圣贤庄的当代掌门携同门赶赴咸阳,交流儒学,即将抵达。 而暗地中,另外一大显学的墨家则不断隐秘的在秦国南阳,三川,以及京畿地内史一带安插布置人手。 这一切,就在古寻或知道或不知道,或关心或不关心的情况下缓缓推进。 ……………… 清闲了旬月之后,古寻终于迎来了一件比较正经的事——国师府有客登门。 客人对于国师府来说,是个稀罕玩意,因为国师府平日里别说正门,就是偏门,侧门,乃至后门都几乎不开,更不存在门房跑腿一类的下人。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想攀高枝的官员富商来拜访,不过在屡次享受了闭门羹,甚至连个活人都见不着的待遇之后,也就学老实了。 国师府,也随之成为了全咸阳最冷清的权贵府邸。 不过这不代表古寻真的一个客人都不见,朋友上门还是得招待的,何况还是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秦国蒙氏一族少族长,蒙恬。 在经历了两次平叛救驾之后,蒙恬已经积功累升为都尉——驻守边境的边军军职,一般是一郡军职之首,受郡守节制,因为负责统领骑兵,也可称为骑都尉。 不过他一直受秦王擢封,暂领平阳重甲军,实际上还没有赴职。 这一次他回都,就是要卸去暂领的平阳重甲军主帅一职,上交虎符,改领他兵。 不过卸任之后,他仍然不会前往边郡赴任。 秦赵再战将起,正是调兵遣将的时候。 嬴政此时召他回都述职交兵,就是为了让他前往前线。 “所以,你不日就要以校尉之职,领一万黄金火骑兵赶赴安阳一代驻扎,等候调遣?”和蒙恬简单聊了两句他今后的动向,古寻总结了一下对方的回答。 校尉,掌一部人马,一般在一万人左右。 秦军动兵,先确定大致兵力,然后设置三军主帅,也就是大将军,在之下根据兵力大小安排若干副将、裨将(二者一个意思),这一类也可称将军,他们之下再设若干部,由校尉统领,部之下再设曲,由军侯统领。 至于再下面,就是二五百主(千长),五百主等等……中层军官了。 简单来说,军侯校尉已然属于战时的高层军官了,章邯没来执掌影密卫之前,也就是个军侯。 来古寻府上做客,蒙恬就不像陈和一般死心眼,换上了一身玄色贴身绸袍,看起来干净利落,多了几分雅致而不失英气——就是那个发型,还是一如既往的别致张扬,充满了不羁感。 “嗯,军情紧急,只待人马调遣完成,我就该北上了,所以这一得了空,赶紧来拜访国师,以免回头来不及。”蒙恬笑了笑,点头回应道。 “嗯……蒙将军太客气了,拜不拜访我也没什么。”古寻随口还了句客套话。 蒙恬闻言轻轻扫了一眼两人所处的客厅,露出一抹笑容,“说起来,国师行事还是那般不拘一格啊,偌大的府邸,竟没几个下人服侍。” 蒙恬和古寻的交流其实不算多,甚至都不比他爹蒙武和古寻的接触多,不过他对于古寻的性格却看的还算透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奇怪,迥异常人。 所以方才登门,他摸索了半个前院都没找到一个下人,反而被一个杀气凛然(玄翦)的男人给拿剑架住脖子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惊讶。 他唯一不解的是,他爹蒙武一直待在都中,应该了解一些国师府的情况,为什么来前不提醒他!? 古寻看着蒙恬,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蒙恬虽然看起来一副硬派军人作风——尤其是在嬴政面前的时候,但实际上,对于交际却很擅长啊。 从一开始被玄翦威胁,再到古寻将他带来这间几乎没人来过的客厅落脚谈话,他都没有因为国师府简陋到一个不小心甚至会丢命的待客之道而着恼,还能一脸自如的以此事打趣开玩笑来拉近关系。 难怪正史里,赵高忽悠李斯说蒙恬会取代他当丞相,着实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啊。 7017k 第六百六十八章 战争局势 脑中划过一些杂绪,古寻转过神笑问道: “话说,你卸去了平阳重甲军统帅之职,那由谁接任呢?” 理论上这也属于军事机密了,像蒙恬这个级别的将官并没有资格过问,不过谁让他是蒙氏少主呢,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确切答案: “平阳重甲军接下来将由内史腾大人接任统率,并移兵阳城一代驻扎。” “内史腾……”古寻嘀咕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灭韩之人,七国一统的开端。 不过记载不多,古寻隐约记得有关其人有两种说法。 一说内史腾就是秦国将领,在韩国献上南阳地称臣之时负责接收,并假守南阳,后率精兵渡黄河,过洧水,一战攻下新郑,俘虏韩王安。 再有一说内史腾本为韩国南阳守,后献南阳地投诚秦国,最后率军灭了自己老东家。 听蒙恬这说法,看来至少这个世界里,内史腾是秦国的人。 “怎么,国师大人和内史腾大人相识?”蒙恬见他这副模样,好奇的问了一句。 古寻回过神,摇了摇头否定道,“那倒不是,只是听说过,据说能力不错。” “哦,这样啊。”蒙恬闻言点了点头附和道,“内史腾大人确实是个能臣,否则也不会在上任内史肆附逆叛乱后,被王上擢升为内史。” 古寻不在意的点点头,就把内史腾放在一边了,转而问道,“阳城……光听这个名字,就感觉它离韩国特别近啊。” 韩国的领土之内,最常见的地点名词就是‘阳’字,比如说鲁阳啊,华阳啊,阳翟啊,阳陵啊……等等。 还有其他更多的,不过大都已经落到秦国手里了。 蒙恬点点头,挂着半嘲讽半轻蔑地笑容说道,“阳城,位于韩国京畿地与南阳郡的交界线附近,距离韩都新郑才不到二百里路。” “呵呵,平阳重甲军若是昼夜不息急行军,最多一天一夜就可抵达。” “啊……看来,韩王安才高兴没几天,就又要睡不着觉了。”古寻闻言不由摇头哂笑一声。 秦国的反应也够快的,韩王安心思才有点不对,这就把一支王牌军插到了离人家都城那么近的地方。 谈起这些事,蒙恬那属于年轻人的不羁与张扬就表露出来了,轻蔑地冷笑道,“不过是有些人拎不清现实,产生了不必要的幻想罢了。” 蒙恬都觉得韩王安的脑回路简直异于常人。 秦赵之战,赵国占了上风不假,可那和你韩国有半毛钱关系吗? 你总不能还以为三晋之国亲如一家,同气连枝吧? 不会吧…… 古寻看蒙恬这么瞧不起韩国,浑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瞧不起韩国就对了,他也瞧不起。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的地方。 “眼下和赵国再次开战在即,平阳重甲军这么重要的力量,安置去震慑韩国,是不是有些浪费?” 蒙恬目光转向古寻,闪过几道莫明的色彩。 古寻见此,头微微一扭,疑问道,“怎么,我问的问题很没水准吗?” “那倒不是……”蒙恬赶紧摆手回道,“国师可能不了解,赵国大将军李牧麾下的北地边军,多有骑兵,像平阳重甲军这类步兵军团,并不适合应付这类战事。” “哦……倒也是。”古寻恍然道,“呵呵,我对兵法韬略一窍不通,你别见怪。” “国师言重了,不过各司其职罢了。”蒙恬赶紧回句漂亮话,不过心里却有些赧然。 其实他刚才的解释并不完全,略去了一小部分……稍微重要的那么一小部分。 平阳重甲军是重甲军团,虽为步兵,但是打骑兵从来也不虚。 不过吧,李牧的骑兵军团,他跟旁人的就不一样了,反正……至少蒙恬是不太愿意带平阳重甲军去应付李牧的,尤其是这种精锐军团肯定会被对方重点关照。 古寻不了解其中机要,也不多在意,随口感慨道,“战事又起了啊……” 接着又突然一转脸向蒙恬问道,“你觉得这一次,王翦能赢么?” 蒙恬眼眸低垂,轻声笑道,“这,末将可没本事揣测这场战事的走向,王翦将军,和赵国大将军李牧都是当世名将,他们二人交手,岂是末将一个晚辈可以评论的?” “当然,从末将的本心出发,自然是认为我大秦铁骑无人能挡。” “很不错的自信。”古寻露出个玩味的笑容,轻飘飘的扎心道,“上次我在朝会上跟那些文武百官建议让桓齮撤军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自信的。” “呃……”蒙恬让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容易顺下一口气,才苦笑着反问道,“国师不看好这场战事?” “输赢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古寻无所谓摆了摆手,幽声说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赵国,可以赢一次,两次,乃至十次八次,但只要输一把,就是满盘皆输。” 隋炀帝和李世民都曾三征高句丽,也都没打赢,然而一个输着输着自己就亡国了,而另一个输着输着则是高句丽撑不住了。 战争……古寻确实不懂兵法,可最基本的局势他能看清。 蒙恬笑了笑不接这个话。 毋庸置疑,他的脑子也是清醒的,自然明白赵国的窘迫之处,不过作为兵家弟子,外加军功世家,打赢才是他最执着的追求。 耗死赵国,对于秦国来说是战略上的大成功,但对于他这类人来说,并不是。 古寻也知道蒙恬的心思,军功贵族嘛……其实很好猜的。 “这都不重要,反正你只不过是个区区校尉,还不到操心这些的时候。” “……国师说的是。”蒙恬对此无话可说。 战争的输赢是作为三军统帅的王翦该操心的,至于他一个校尉,哪怕是蒙家少主……战事不顺,难不成他还能带着万把骑兵力挽狂澜吗? 别开玩笑了,他又不是话本故事的主角。 古寻这时候站起身,笑着招呼蒙恬道,“走吧,难得来一趟,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我请你出去吃一顿吧。” 蒙恬赶紧婉拒,“国师太客气了,末将岂敢劳烦国师?” “蒙恬自去即可。” 古寻不由他分说,拉着就往外走,“走吧,走吧,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唉唉……唉,国师……国师,别……”蒙恬试图挣扎,还是被古寻拎鸡崽子一般的带走了。 7017k 第六百六十九章 韩国之厄 赵国,井陉关内,赵军大营。 王翦大军军势开始向北偏移,李牧自然也得迁移军队,以防不测。 “大将军,司马将军的军报。”李牧身边仅剩的一个靠谱的副将,向他呈上了一份军情报告,是由目前率军戍守于平阳武城一代的司马尚送来的。 李牧接过军报,微微颔首,“你下去吧。” “是。”副将行礼告退。 李牧心中忍不住又暗叹一口气。 哪怕是身为北地军神的他,统率十几万大军,也少不了靠谱的副手帮助,但偏偏,最合用的司马尚不得不派去戍守南边,身边被赵王迁塞了一堆废物。 他为了安抚赵王迁的心情,又不能不要这群废物…… 猪队友啊! 撕开火漆,李牧仔细浏览了一遍军报,眉头不自觉地挤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他终于看完了,估计也完全背下来这份军报后,随手就放到灯烛上给烧了。 司马尚呈报的内容大致就是,秦军在洹水一代集结了数万兵力,以骑兵为主,机动性比较强。 李牧稍作思索,就明白了王翦的打算。 在洹水一代安置这样一支部队,显然是为了袭扰都城hd,引他回援,再调动主力趁机截断他的军势。 说来,其实就和不久前李牧对付桓齮的办法差不多。 所以李牧面临的问题也和桓齮差不多,是回援,还是不回援? 桓齮当初选择回援,现在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错误选项,但是对于当时的桓齮来说,他孤军深入,若是大营丢失,补给全无,那跟全军覆没也差不多了。 不救不行啊! 虽然救了也没落什么好下场…… 李牧的情况较之桓齮可以说好一些,因为几万秦军的话,司马尚依仗长城险阻,还是能挡住的,而且可以坚持很久。 但是也可以说很不好,因为秦军一旦自邺城一带进攻,在主力大军全被李牧调到井陉关一带防备王翦的情况下,都城hd就近乎于直接暴露在秦军兵锋之下。 李牧相信司马尚能抵挡住秦军,司马尚本人想必也有这个自信,问题是……赵王迁有这个信心吗? 想都不用想,一旦战事开启,有秦军自邺城一带进攻的消息传回都城hd,从赵王迁到文武百官,都会要求李牧立刻率军回防都城,以保王驾无忧。 可这样一来,王驾会不会出事李牧不确定,但是他的大军八成要出事,赵国也八成会出事。 这是个阳谋啊! 虽然是对手,李牧还是不由暗自赞叹了王翦一声,好计略! 回援都城,就给了王翦可趁之机,不回援都城,就会触碰到赵王迁已然很敏感的小心脏…… 不是离间,胜似离间啊! 不过李牧心中也已然有了决断,立马伏案提笔写下了一份军令密函,命人加急送至司马尚将军手中。 信函中就是他的应对策略——着令司马尚率军据长城而守,务必死守不退,等待他的主力大军打退王翦而后回援。 简单的说,就是李牧决意不管都中的赵王和百官怎么想,一定要堵死王翦的机会。 虽然会恶了赵王迁,但是李牧只能这么选。 攻守之势,一向是攻方占据主动,守方占据主场,所以这阳谋,他无计可破,唯有接招了。 ……………… 跨越魏国,视线转移到挣扎生存于夹缝之中的弱小韩国。 如果说王翦的安排是给了李牧布置了一道无最优解的二项选择题,逼他做出有得有失的选择,那嬴政将平阳重甲军由武遂移换至阳城一带驻扎的行为,就是在本就风雨飘摇的韩国头上加了一场大冰雹。 雪上加霜都不够形容韩王安此刻的心情了。 他此时也明白了,秦赵交战无论谁占上风,都和他这个韩王,和他的韩国无关。 韩国朝会,殿上一片死寂,每个人脸上都是阴云密布,韩王安的脸尤其的难看,眼神阴郁,嘴角下撇,两颊的赘肉都快嘟噜下来了。 “诸卿……怎么不说话了?往日你们不是很能说吗?”韩王安扫视一圈殿下群臣,厉声喝问道。 见自家大王发火了,相国张开地到底不能装死了,况且韩国这会儿也算是危急存亡之秋也了,他也不该装死了。 “王上,秦国正欲和赵国二次会战,无暇他顾,此番调动平阳重甲军估计只是为了震慑边关,以防不测,与我韩国应当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刀快架脖子上了,韩王安到底没有再自欺欺人的相信张开地这番鬼话,冷笑着反讽道,“那按相国的意思,恐怕只有寡人的人头不保之时,才算有大碍吧?” 张开地赶紧诚惶诚恐的躬身谢罪道,“王上明鉴,老臣绝无此意。” “哼!”韩王安冷哼一声,不再管张开地,转头看向低着脑袋,完全不复往日张扬跋扈样子,一心装死的大将军姬无夜,“大将军,你怎么看?” “臣……臣……”姬无夜头上冒出虚汗,憋了半天也只是含糊回应道,“臣已经在往新城一带增派兵力,定保都城无虞。” 听到姬无夜的布置,韩王安脸色狰狞的质问道,“大将军有这个把握?” 平阳重甲军那是什么存在,在座的都很清楚,以前白亦非还活着的时候,他亲自率领白甲军也许能应付得了这支天下悍卒,但是现在白亦非已死,白甲军也在此前姬无夜,张开地,韩宇,韩非等人争权夺利的过程中产生了不小的动乱,战力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韩王安最气恼地是情况如此危急之下,身为大将军的姬无夜竟然不自请前往边境镇守,只知道调兵……你是指望大头兵自己排兵布阵吗?还是你手下有什么出彩的将星? 简直比张开地还混蛋! 不过姬无夜急了半天,这会儿也终于想起来该把祸水往那边引了。 “王上,王上,臣觉得,应当遣左司马卫庄亲往边境率军戍守,他可是鬼谷高徒,想必应付平阳重甲军不在话下。” 韩王安的视线,随着姬无夜的话说完,也转移到了站在姬无夜后方,那个一袭华发,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满是桀骜和蔑视意味的人影上。 7017k 第六百七十章 韩王安的窘迫 被人点名的卫庄却并没有作声,默默的矗立在原地,视线在韩王安和姬无夜之间飘动。 韩非还在新郑,没有去咸阳的那段时间,朝堂之上,韩非,卫庄和张良三人是最积极活跃的,挥斥方遒,慷概激昂的大肆对韩国的军政制度进行贬斥与改革。 然而随着韩非去国入秦,一切都改变了。 失去了身为王储候选人的韩非,流沙无力在朝堂上继续和四公子韩宇争锋,就此沉寂,卫庄和张良也理所当然的成了透明人。 原本和流沙站在一起的相国张开地也立马改变了立场,转为亲近四公子韩宇。 不是他们俩没手段,但是这种局面,除非他俩来个金猴奋起千钧棒,否则……还是躺平吧。 毁灭吧,累了…… 乃至于对这次平阳重甲军的调动,二人都是不闻不问的状态。 不过对于韩王安而言,出身纵横家的鬼谷高徒卫庄,却是他的救命稻草,尽管此前他一直不喜欢卫庄。 “卫司马,大将军的建言,你觉得如何?” 卫庄不咸不淡的出列回答道,“全凭大王吩咐就是。” 韩王安听完有些急切的追问道,“这么说,卫司马是有信心了?” 卫庄依旧摆着一张冷脸,却没有如韩王安所希望的那般一口应下,揖手道,“若有五万精兵,粮草辎重充沛,则可挡平阳重甲。” 兵法韬略一道,卫庄自负不下于人,纵使比不得那些个当世名将,却也相去不远。 但是……没人没钱没粮的话,军神来了也得歇菜。 眼下平阳重甲军的新统帅内史腾虽然名声不显,但想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对手,面对虎狼之师的秦国,卫庄自衬五万兵力,已经是最低限度了。 要是这都达不到,那就算球了吧。 韩王安能掏出来这个数的兵力吗? 能,也不能。 韩王安听到卫庄的要求,目光顿时又偏移到了大将军姬无夜的头上,调兵遣将的事,当然得他来说。 姬无夜没有怎么犹豫,丑脸上挂着狞笑,直接回道,“五万兵力这简单,本将军一定在最短的时间给卫司马凑出来。” 卫庄却不吃他含糊其辞这一套,再次强调道,“我说了,要敢战,能战的精兵悍卒,大将军若是不知道从哪里随便凑出来一支毫无战力的杂兵,我可不要。” “还有,粮草辎重,军备器械都不能少。” 姬无夜的脸阴下来了。 他一直都在竭力阻拦流沙将手伸向兵权,这也是他最看重的底线,因此卫庄虽然当上了左司马,却始终没能攫取到多少军权,只是在韩非的帮助下分走了一部分都城禁军的指挥权,但是边境守军却始终被姬无夜握在手里。 这一次他主动进言让卫庄前往边地领军,也是迫不得已,相比较去面对秦国的王牌军,他觉得还是两权其害取其轻算了。 哪怕目前看来真打起来的概率不低,但是万一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姬大将军不入地狱,谁特么爱入谁入! 即使如此,他也是打定了注意要给对方下绊子,所以卫庄说要五万人,他一口就应下了。 不就五万‘精兵’嘛,本将军随随便便就能给你凑出来。 但卫庄却得寸进尺的打算直接堵死他的小算盘……这能行吗? 不行! 这都不是说姬无夜要不要借机坑他一回了,而是他压根就不可能满足卫庄的要求。 韩国的军备松弛之程度,比齐国燕国都过分,以往全凭白亦非的白甲军顶着,其余的边军近乎于意思意思的摆设一般。 按照卫庄的要求,难不成要他把白甲军交给对方? 开玩笑! 白亦非死后,他为了夺得白甲军的掌控权,废了多少心力?甚至于整个夜幕都为此割让出了大量的利益。 姬无夜眼中凶光大放,压抑着怒气说道: “卫司马,你的要求本将军很清楚,但是士卒这方面,本将军我只能保证不会缺了你,包括一应物资都不会缺,至于他们在战场的表现,那就是你这个主将该负责了,轮不到本将军给你承诺吧?” 卫庄很无所谓的冷声回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了,若是真的事有不测,还请大王见谅。” “够了!”韩王安大怒拂袖,厉声喝道,“眼下危难当头,你等身为臣子不知为寡人分忧,竟然还在这里推卸责任!” 姬无夜佯装做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回道,“王上明鉴,臣只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这士兵的战力如何,臣怎么能保证得了呢?况且要是什么都由臣保证了,要卫司马又有什么用呢?” 卫庄对于韩王安的震怒和姬无夜的推诿,只是轻蔑一笑,浑不在意道,“照姬将军这么说,我也只是就事论事,兵家之事,焉有全胜之理?” 接着他还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昔年燕王喜意欲借机伐赵,问战于剧辛,老将庞煖如何,剧辛回答,‘易与之辈’。” “呵呵,至于战事的结果,大王应该知道吧?” 韩王安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阴郁了。 战事的结果他当然知道,剧辛兵败身亡,用燕国数万将士加上他自己的命,向六国证明了庞煖这个七十岁才出山掌兵的老将,到底靠不靠的住…… 例子举得很有道理,但是……这是身为臣子该给君王的答复吗? 剧辛曾和庞煖共事,真的就一点不了解庞煖的能力,如此轻视对方吗? 未必如此,不过,他没得选择。 燕王喜既然问到了他头上,那他就只能给出燕王喜希冀听到的答案。 可你卫庄,却公然顶撞于寡人……韩王安心中怒极,却又不便此时处置卫庄。 一来自己确实需要对方的才能。 二来,看对方的表现,就知道他根本不在乎受到惩处。 师出无名,韩王安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要了卫庄的命,了不起就是除去对方的司马之职,可韩非走后,他就一直坐冷板凳,会在乎丢掉这个职位吗? 韩王安在这种时候脑子就格外的好使,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 平时不养士,关键时刻想用人……呵呵。 不过韩王安心里自然不觉得是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只是越发的厌恶卫庄——和老九一样,不识相的东西! 7017k 第六百七十一章 就爱惯着 张良的脾性还是比较温和的,看到气氛如此紧张,出列进言缓和气氛道: “大王,秦国到底不会轻启战端,依臣之见,不妨先遣使臣亲赴秦国,缓解两国关系,再做论处。” “当然,边军防备也是必不可少的,兵家之事虽无定论,大将军和卫司马却也该尽量通力合作,做到尽善尽美,以保我韩国无忧。” 有人出来缓和气氛了,韩王安得以就坡下驴,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称赞道,“司徒之言方是正理,寡人以为然。” “哼,你们两个若是能这般尽心,寡人也就不必如此劳神了。” 姬无夜和卫庄齐齐不说话,只是垂首听着韩王安的呵斥。 韩王安现在也懒得和他们两个置气,直接下令道,“那就如此安排吧。” “卫司马,你亲自前往新城一带率军驻扎,防备秦国,大将军来负责后勤调配,务必通力合作,谁要是拖了后腿,修怪寡人不念往日功劳!” 姬无夜听到韩王安语气如此炽烈的命令,也知道自己不能偷摸搞小动作来给卫庄添堵了。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只要别让他去边境前线就好,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 “请大王放心。” 得到了回应后,韩王安紧接着目光转向相国张开地,“遣使出秦的事,就由张相国安排吧。” “老臣遵命。”张开地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应承下来。 这时候,四公子韩宇上前进言道,“父王,儿臣以为,还应当派人去咸阳问问旧弟,他如今算是秦臣,想必知道些内情。” “嗯……对!”韩王安听到韩宇的话,猛的一点头,补充道,“那就抓紧派人去问问老九,他在咸阳到底都干了什么,秦国怎么会突然动兵!?” 说起韩非,韩王安的语气就有些不耐,话里话外还有些将秦国调兵的锅扣到他头上的意思。 韩宇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是大为满意,悄无声息的退回了队列之中。 卫庄冷眼旁观着众朝臣的反应——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韩王安推锅的行为,竟然都表示出赞同的意味。 卫庄心中不由的更加恶心于韩国的朝堂,眼神中的冷意越发凛然。 张良的眼眸中也尽是失望和无奈。 如斯国家,焉能不亡啊! ……………… 秦国,咸阳,渭水之上,紫兰轩的画舫中。 紫女来了之后,紫兰轩就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张了。 靠着个人的手腕能力,外加上挂靠在国师府身上的名头,再加上紫兰轩的姑娘们实属一流的专业能力,紫女很快就在风月场所繁多的咸阳之中打开了局面,让紫兰轩一跃晋升为咸阳新的知名销金窟。 古寻也没有忘记有关秦淮河的小想法,和紫女提了一嘴——他也就只能提一嘴而已,除了知道个画舫游河,他啥也不知道。 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了那么几个字,不过经营此道多年的资深妈妈桑紫女立马就认定,这生意做得! 她也是雷厉风行,当即就买了几条船布置了一番,扔到了渭水之上。 一上来她也不是很懂怎么搞,就这么一知半解的姑且按照古寻的想像——没错,只是想像,古寻又没逛过秦淮河——操作了一番,权当作试验了。 结果自然是大受好评,甚至很快就引来了不少模仿者。 严格来说也不多,想要在渭河之上安排这画舫游船,也不是哪家青楼都能办的到的,朝中关系不够硬的人根本就没这个资格。 古寻算是另类,他没有去疏通关系,让紫女直接买船开始弄就完了,反正谁有不服,尽管来找他——不服的人自然有,不过都没闹到他眼前,就全歇菜了。 眼下已是五月份了,盛夏将近,天气越发的炎热,秦……渭水之上的画舫生意也就越发的好,古寻也时常来这里歇脚。 偶尔还带着孩子,不过他一般白天不做生意的时候来,倒也不影响。 画舫之中,紫女穿着她那身紧身紫裙,跪坐在古寻身侧,腰肢微微弯曲,素手端着茶壶给古寻倒了一杯茶。 “今天怎么没有带阿言和阿赐过来?” 古寻倚靠在墙壁上,合眼感受着船只轻微的摇晃感,心中舒服的很,懒洋洋的回答道,“明珠带着他们俩出去玩了。” “明珠?”紫女捂嘴轻笑一声,“你倒也放心,将孩子交给她。” “嗯……什么事不能做,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况且她也讨孩子喜欢。”古寻无所谓的回道。 “是吗?”紫女闻言却是如此回应道。 古寻一听就知道,紫女是要唠叨明珠的问题。 “不用管她,随她闹去吧。” 紫女眉头微蹙——她不是刻意针对明珠,只是担心古寻不知不觉被她的行为给坑到。 “你不能这么纵容她的,借着暗香阁吸引到的贵妇小姐,她认识的的咸阳权贵,比你这个国师都多了。” “我那是懒得搭理那群人,况且她那也是借着我的面子而已。”古寻不在意的摆摆手。 “就是这样才不行!”紫女摇头无奈道,“旁人你也许不怕,可万一触动到了秦王的忌讳呢?” “嗯……”古寻睁开眼,轻呼了一口气,“嬴政……也没什么,真要说起来,明珠的暗香阁不合适,你的紫兰轩也有些犯忌讳。” 暗香阁,只是借着各家的夫人小姐和朝中诸多权臣勋贵结交,紫兰轩这等风月场所那可就是直接接触了。 紫女气笑道,“那要不要我停了紫兰轩?” 古寻无奈的苦笑着安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对嬴政的态度,那是因为我自己的某些私心,某些考量,和你们都无关。” “你们没必要顾及任何事,想做什么就尽管做什么,至于嬴政会不会多想……随他去吧,容得下我就容,容不下就算。” 他又不是儒家弟子,讲究天地君亲师,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家人和亲友。 他为秦国做的一切事,都是出于天下稳定的考虑,而这深究根本也是为了自家一伙人能有着安稳正常的生活。 而紫女也好,明珠也好,在古寻看来,她们的任何行为其实都不至于影响天下大势,既然如此,那就随她们去。 他的人,他惯着,天经地义! 7017k 第六百七十二章 提前布置 紫女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叹道,“你呀……” 古寻一挥手,“好了,不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最近生意做的顺利吧?” “这是当然了,这咸阳城中,谁不知道紫兰轩是你古大国师的,谁又敢招惹你?”紫女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回道。 “嗯……其实能有些不长眼的跳出来也好,我好来个杀鸡儆猴,加深一下他们对我的认知。”古寻笑了笑,不无自得的回应道。 “是是是,知道你厉害!”紫女宛如哄小孩一般,连连点头。 古寻失笑摇头,“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再过些天,我应该就又要离开咸阳一段时间了。” “又走?去哪里,要多久?”紫女听完立马吐出来好几个问提。 古寻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巴蜀之地,至于要多久……暂时没谱,大概要个两三月吧。” “蜀地?你去哪里干什么?”紫女蹙眉疑惑道。 蜀郡的本土蜀民历来不服秦国管束,屡有造反作乱,甚至蜀郡郡守都被杀过,不过由于成都一带的平原水土丰沃,是秦国最主要的产粮地之一,所以也不能放弃这块偏远荒僻之地,只能年年派兵前往平叛。 古寻闻言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有什么原因能让我去亲自走一趟这葭萌关呢?” “……又是为了苍龙七宿?”紫女很快反应过来了,猜测道。 这时候她又想起了不久前秦王嬴政不同寻常的加派兵力入蜀的消息,“这么说来,秦王之前派兵……” 古寻眯着眼笑了笑,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是为了苍龙七宿,但也有别的原因,具体情况如何还尚无定论,就看我能收获多少了。” 紫女蛾眉紧锁,追问道,“你一个人去?” “应该是,至少咱们这边的人,我都不会带。”古寻如此回答道,“蜀地环境恶劣,比之百越也许强点,但也有限,没必要带着你们去受罪。” 焰灵姬也许能适应环境,但是她已经跟古寻说过不去了——她最近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拉着白凤他们给她跑腿干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你一个会不会不方便?”紫女有些担心道,“也许可以带着墨鸦他们?” 古寻摇头否决了,“他们得留下,留给你们。” “时间点卡的有点不上不下,韩国那边的情势不知道会如何发展,我走之后你们要盯紧点,见势不对的话,记得做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自然就是救人,救该救的人。 虽然按照古寻所知的历史,要秦赵再战之后过几年,韩国才会灭亡——至少也得等韩王安献出南阳地称臣以后,但是现在局势发展的却有些过分紧张了。 韩国的孱弱超乎他的想像,若是嬴政再多调派几万常规边军协助如今统率平阳重甲军的内史腾,直接把韩国打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情况,古寻显然不能继续一味的盲信所谓历史,要早作安排。 紫女当即明白了古寻的意思,慎重的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古寻又补充道,“不仅要注意韩国,秦国内部的情况也不能忽视。” 紫女疑声猜测道,“你是说……韩非?” “要小心。”古寻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 就如古寻对嬴政的忠诚……也算不上忠诚,应该说是顾虑,古寻对嬴政的顾虑远没有旁人以为的那么严重一样,嬴政对古寻的信任,阴阳家以及李斯对古寻的忌惮,程度也没有那么深。 他人在的时候,一切好说,可人离开了就不好说了。 万一嬴政,或者李斯,又或者阴阳家中的哪一个或哪几个突然心思变了,想给古寻来个先斩后奏,那也是一桩麻烦。 人心易变,这一样不得不防。 个中意味,紫女也已然了解,微微颔首,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古寻轻呼一口气回道,“再过几天,等……小圣贤庄的访学队伍到了以后。” 虽然这件事是秦国这边挑的头,但是古寻能肯定,小圣贤庄的人绝对还怀抱着其他心思。 没等紫女再说什么,古寻突然露出个笑容,“呵,客人来了。” 他今天来画舫这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见客。 紫女闻言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沉着的将目光转向门口。 果不其然,马上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一袭幽蓝缀金长裙罩身,正是东君焱妃。 今日会面,是她约的古寻,不过见面的地点是古寻定的。 紫女眼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绯烟姑娘入门,先开口笑道,“原来是东君大人贵临,紫女倒是失礼了,没有安排个合适的地方接待。” 焱妃扫了她一眼,不急不徐的回应道,“紫女姑娘客气,这里正合适。” 古寻朝前一伸手,“坐吧。” 焱妃没有推辞,上前几步走近,屈膝跪坐在塌。 紫女十分有主人翁意识的亲手翻开一个茶杯,给焱妃倒了杯茶。 “有什么事就说吧。”古寻看着青烟直上的茶水,含笑直言道。 焱妃不说话,只是目光扫向一旁坐着的紫女,意思显然是不想让紫女旁听。 古寻看得出来她的想法,但就是不回应,懒散的看着焱妃,静静等着对方先开口。 焱妃也是倔强,她也看着古寻,就是不说话。 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一杯热茶就这么渐渐凉了。 紫女坐在一旁,看着二人虚空较劲,有些想笑,最后还是摇摇头主动打破僵局道,“我先去处理些紫兰轩的事,顺便准备你的午饭。” 说罢,也不等古寻回应,站起身就离开了这间舱室。 古寻也不是强行和焱妃较劲,没有刻意的再留紫女,继而对焱妃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焱妃凤眸中闪烁着不满的冷意,长舒了两口气后,才冷声问道,“国师要去蜀地?” 古寻端起茶杯,手心真气流转而过,将水重新加热,嬉笑着反问道,“消息还挺灵通……怎么,我不能去吗?” 焱妃没搭理他这句话,再问道,“为了……扶桑神木?” 7017k 第六百七十三章 儒家到来 古寻不置可否地说道,“扶桑神木是阴阳家提出来的,要怎么处置,是你们决定,秦王要的是结果能令他满意,而我嘛,都不在乎。” “这是秦王的命令?”焱妃微微蹙眉问道。 古寻犹豫着摇了摇头,“不完全是,他希望我去一趟,我自己本人也有这个兴趣,算是正巧赶上了。” 接着嬉笑问道,“怎么,东皇太一不放心我去蜀地?” 焱妃摇了摇头,“妾身找你,并不是受东皇掌教之命,他本人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虽然现在焱妃在阴阳家有几分坐冷板凳的感觉,不过到底是副掌门,东皇太一她见不着,其他所有人的动向还是很难瞒住她的,由此也就可以判断出东皇太一的想法了。 东皇太一如今显然并不是特别担心古寻入蜀会破坏自己的计划,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燕太子丹身上。 “是吗?”古寻有些意外。 东皇太一竟然这么沉着……莫不是从嬴政探到了什么口风,知道自己不会胡来? “既然如此,那你找我问这个干什么?”古寻奇怪道。 没有命令的话,焱妃怎么会操这种闲心? “……”焱妃沉默了,眼神中闪烁着莫明的神色,眼眸暗暗低垂。 古寻也不出声追问,歪着头静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良久之后,焱妃才回答道,“妾身……只是好奇,不行吗?” 一句反问,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古寻挑了挑眉,一伸手做投降状,笑道,“可以,当然可以。” 焱妃微微叹了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眼下秦国正是多事之秋,你此时离都,就不怕有些事脱离掌控吗?” “嗯……你指哪些呢?”古寻沉吟一下,反问道。 “所有。”焱妃轻飘飘的回道。 古寻嘟囔了一下嘴,想了想后说道,“是有些麻烦的地方,不过我都做了安排,至于会不会出纰漏……” 说到后面,古寻眉眼一跳,嬉笑道,“焱妃你有考虑帮帮我吗?” 焱妃不咸不淡的回道,“妾身恐怕帮不了国师。” “怎么说?咱们这么熟,你还不愿意帮我注意着点吗?”古寻负手笑问道。 “……届时,妾身恐怕不在咸阳了,自然帮不了国师的忙。”焱妃忍不住迟滞了一下,才说出缘由。 古寻闻言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燕丹这么快就要搞出动作了?” 他一直都不怎么关注燕丹的动作,倒是对方偶尔会主动联系他。 焱妃点点头,“墨家已经有所行动,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墨家……古寻琢磨了一下,就算燕丹和六指黑侠联系上,对方估计也不会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忽悠敷衍他,自己的要求提的合情合理,符合一贯的行为模式,就算是六指黑侠知道了也不会起疑。 思绪转过,古寻将注意力放回现实,感叹道,“没想到,燕丹竟然这么快就信任你了。” “东皇掌教既然安排了这个计划,自然有他的把握。”焱妃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至于具体怎么个取信的方式,她就没有细解释了。 “那你觉得,这件事他会找上我吗?”古寻问道。 “也许……”焱妃犹豫着回答道,“他估计会请示六指黑侠的意思,以此做出决断。” 说完后焱妃又补了一句问题,“你想做什么?” 古寻瞥了她一眼,“放心,我说过这事由你自己做决定,我不会直接破坏燕丹的计划。” “我只是在想,怎么让他以为我会帮他,并且最终也认为我确实帮了他。” 焱妃蹙眉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才理清楚古寻这话的含义——就是想不出力,却让对方以为他出力了而支付报酬呗。 这可真是…… 暗自摇了摇头,焱妃懒得搭古寻这话茬,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说道,“总而言之,妾身之后就要离开咸阳,乃至秦国,国师的忙,无从帮起。” 古寻长舒一口气,身体后倾靠在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焱妃,问道,“所以,你打算就此去燕国?” “这是妾身的任务。” 古寻笑了笑,没有旧调重弹的和她争论什么放弃不放弃的问题,只是说道,“我离开的时间,和燕丹的计划开始的时间,也许会差不多。” “这样一来的话,你有两种选择,你是跟着他,前往燕国,继续你的任务。” “二是,放弃任务,跟我一同入蜀,游览一番巴蜀风光。” “哼……”古寻轻哼一声,含笑道,“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这是你的选择,由你自己决定,从心而为即可。” “……”焱妃没有说话,默默的离开了。 古寻坐在原地,又喝了几杯茶后,也起身出屋去找紫女了。 ……………… 咸阳城,外臣使节落脚的馆驿之中。 历时近两个月,儒家小圣贤庄前来咸阳交流学术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秦都咸阳,并暂时在馆驿落脚。 因为队伍的性质算不上特别官方,秦国也就没有特意安排奉常令或是典客署接待,只是提供了随行保护以及住所。 房间之中,心性一贯沉稳老成的颜路,此时的心情不免也是躁动的。 花花世界迷人眼,试问谁能不喜欢呢?至少一时的兴趣是免不了的。 “掌门师兄,这就是咸阳吗?果然是无墙之城啊……”颜路语气有些惊奇的跟伏念闲聊道。 过来的路上,他们也算走过了小半个咸阳,果然没有看到城墙,也因此感觉咸阳似乎太大了,远比桑海大得多。 伏念这个时候则仍然有静气,四平八稳的微微颔首,“咸阳虽不似齐都临淄一般商事昌繁,却也自有它的广博大气,确实是当今天下间,最富盛名的城池之一。” 两人闲聊着呢,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伏念应声之后,一名小圣贤庄的弟子走了进来,“掌门师兄,淳于博士来了。” “淳于先生来了吗……”伏念呢喃一声,然后对颜路吩咐道,“那师弟你先自行休息吧。” “嗯。”颜路乖巧的点点头。 接着伏念就随那名弟子一同离开了。 到了外面,就看见了一名留着长须,气质儒雅温和的老人,伏念先行礼问好道,“伏念,见过淳于先生。” 淳于越迎上前哈哈笑道,“伏念掌门太客气了,当不得,当不得啊。” 7017k 第六百七十四章 邀请 儒家讲究长幼有序,伏念和淳于越份属同辈,但淳于越要稍长伏念几岁。 不过儒家更讲究尊卑有别,儒门分裂是不争的事实,可小圣贤庄终究是名义上的儒家领袖,儒学圣地,伏念身为小圣贤庄的掌门,就是儒家地位最高的人。 别说淳于越一个同辈长者,就是身为他师叔的荀子,伏念也不需要特别恪守规矩。 当然了,唯一的例外的就是伏念的老师,身份等同于半个亲爹,别说当掌门,就是当大王也得规规矩矩的。 伏念先行见礼,是因为他性子一贯古板认真,在这些方面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淳于越自然不能故意拿大。 对此,伏念含蓄一笑,也不再刻意多礼,将淳于越请进了客室之中,各自坐下。 伏念首先开口问道,“淳于博士来,是要安排讲学一事的细则吗?” “哈哈……”淳于越笑着抚了抚长须,摇头道,“这个不急,伏念掌门远道而来,应当先好好歇息一番。” “老夫来,是为了问一下伏念掌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是就住在这馆驿之中,还是搬到学宫里去住?” 学宫,顾名思义,教书学习的地方。 七国都会设立公家学校,不过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聊胜于无吧。 不过淳于越说的学宫倒不属于这一类,而是专门建立来教导王公贵族子弟的地方,条件优渥,师资强大,人数精简,就是学生的水准普遍参差不齐。 但是! 没有什么问题学生一说,一个个都是比较听话的,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就是有的愿意学,有的混吃等死而已。 学宫的住宿条件自然不必多说,不过馆驿的条件同样豪华,毕竟是接待外宾的地方,不能寒酸了。 二者的区别仅在于,一个离王宫远,需要来回跑路,一个就在宫城之内,不用多费功夫。 淳于越来问伏念就是因为他觉得住学宫更合适,而如果他不来问一句的话,伏念肯定没法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事实也和淳于越想的一样,伏念没有怎么考虑就回应道: “如此的话,我等还是去学宫叨扰一番吧。” “劳烦淳于博士安排了。” “老夫分内之事罢了。”淳于越含笑点头应下。 “嗯……不如去我的国师府住?” 这时候,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引得伏念和淳于越回首望去,心中一惊。 等到两人反应过来说话人的身份,其人也已经进了屋了。 两人赶忙站起身,齐齐行礼道,“见过国师大人。” 仅凭刚才一句话,伏念二人也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古寻随意的摆摆手,“不用那么多礼。” 淳于越挺直身子疑问道,“国师大人来这儿是?” “来看看啊。”古寻理所当然的笑眯眯回答道,“这讲学交流一事,追根究底还是我提出来的,现在正主到了,我不该来看看吗?” “哦……呵呵,当然可以,国师过问是理所应当的。”淳于越见古寻态度还算和善,心里稍稍安心,笑着回道。 他和古寻接触并不多,只是寥寥碰过几面,对其了解也主要是靠一些市井传闻,方才心里拿不准对方想干什么,有些忐忑。 而伏念这时候心中却是一动,没成想讲学交流之事,竟然就是古寻亲自推动的,那颜路师弟的事,该如何决断呢…… 按下心中思索,伏念脸色如常的插话道,“国师先请落座吧。” “嗯嗯。”古寻随意的点点头,扭脸看一圈,随便找了个就近的位子坐了下去。 伏念和淳于越见他坐下,也跟着重新落座。 古寻见他们坐好,再一次问道,“刚才我的提议你们怎么看?” 淳于越低眉垂目不接话,这事不归他决定,轮不到他操心。 不过心里不由自主的思索起一贯不待见客的国师,怎么会想着把人拉到国师府去住? 难不成是因为韩国那位九公子? 但也没这个必要吧…… 虽然感觉有些牵强,可这已经是淳于越唯一能想到的古寻和小圣贤庄的联系了。 伏念经过一番犹豫考量之后,摇头拒绝道,“多谢国师大人的美意了。” “不过我等此来,人员众多,贵府上想必还有女眷,并不方便,就不叨扰了。” 古寻听完却笑了笑,“我本来也不是要所有人都去国师府,主要是请伏念掌门你去。” “当然,若是还有其他韩非昔年求学时的同门好友,也不妨一起来。” “呵呵……”古寻最后添了一句解释——给淳于越听的解释,“韩非现在就住在我府上,可是心心念念等着伏念掌门到来,师兄弟重逢叙旧呢。” 至于女眷的问题,他就直接略过不提了——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但反而是没必要说出来的。 “……”大约是ptsd,伏念一听韩非的名字,原本平静自然的脸上,眉头十分不自然的皱动了一下。 原本他就不想应下古寻的邀请,这下更不想答应了…… 当然,伏念办事一向不以个人好恶来主导,但是住进国师府这件事本身也就不怎么合适,太过张扬了,即使有韩非这一层明面上的关系在。 “还是多谢国师的美意了。”伏念再次回绝道,“至于韩非师弟那里,伏念闲暇之余,自会去和他一叙从前。” 古寻看着伏念,咂摸了下嘴,没有继续强求,站起身说道,“也好,伏念掌门远来是客,那就按伏念掌门的意思来。” “闲暇之余,不妨多来国师府坐坐。” 伏念也跟着站起身揖手答道,“伏念一定。” “那行,我就不打扰二位商谈正事了,告辞。” 一抱拳,古寻转身离开,伏念和淳于越自然一路远送到他离开馆驿。 古寻离开之后,淳于越略显苦笑的对伏念说道,“这国师古寻大人一贯行事肆意张扬,伏念掌门你……呵呵,不要在意。” 伏念点了点头,古板的脸上看不见表情,“淳于博士放心,早在桑海之时,我就和古国师有过接触。” “嗯,那就好。”淳于越点了点头,心中有很多疑惑,却也不便问出来,只能笑着转回方才的正题上,“伏念掌门既然决定在学宫暂住,那就可以安排人收拾一番了,尽早搬过去也就省心了。” 伏念点头附和道,“我这就去安排。” ……………… 7017k 第六百七十五章 古寻的愧意 咸阳王宫,长公子府。 过了年后,扶苏的待遇也被提高了,现在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子府,位于宫城之中,位置环境规模设计什么的都没挑。 以古寻偶尔听到的一些宫中消息来看,嬴政一贯对那些年幼的儿子比较宠溺,而对这个长子要严肃苛刻的多,但细究下来,对于扶苏,他终究是报以厚望的。 古寻眼下就在这座公子府中,和自己的便宜学生扶苏聊天。 “老师,伏念先生已经到了?”扶苏端坐在榻上,眨巴着小眼睛问道。 古寻瘫在一边,随意的摆摆手回道,“到了,到了。” “估计过个两天,等一切安顿好,就该给给你们上课了。” 百家学说的高人游历各国,给人讲学论道也算是传统艺能,不过以前主要是跟君主谈,现在基本上很难靠嘴炮说动一国改变治国方针了,索性就转换渠道,改为主力给下一代讲学了。 “哦……”扶苏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老师,我听说儒家的伏念先生为人严谨刻板,是不是很严厉啊?” 古寻还是操着半高不低的腔调有气无力的回道,“伏念啊……反正我觉得你和他应该挺契合的。” “这样啊……”扶苏小声嘀咕了一句,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古寻搭眼瞥了他一眼后,没好气的说道,“到底想问什么,直接问,不要畏畏缩缩的。” “哦!”扶苏赶紧应了一声,然后踟蹰着问道,“老师,我记得你似乎不太喜欢儒家学说,为什么之前还会帮我向父王……” 古寻沉吟一下后没怎么隐瞒的坦然回道,“这一来,找伏念过来对我本身就有用。” “二来嘛,我不太喜欢归不太喜欢,但是你了解一番的我觉得还不错。” “不错?”扶苏不解的看着老师。 古寻反问道,“你觉得儒家学说是怎样的呢?” “呃……”扶苏脑袋微微仰起思索了一下后回道,“儒家,讲礼法,重规矩,强调教化,注重个人修养,也就是德政仁政。” “嗯……”古寻对于扶苏的回答不置可否,自顾自说道,“这些都不重要。” “啊?”扶苏有些懵。 “儒墨法道不论哪一家的学问,都是治世的学问,不是上位者该去学习的,了解了解就好。”古寻一摊手,如此解释道。 “那……那我……”扶苏有些混乱,都没必要学,那我学什么啊? 古寻看得出他的疑惑,但也没给出什么回答。 反正他觉得没什么好学的,了解个大概就行了,至于处理国事的能力,那得看嬴政给不给扶苏监国从政的权力,这种事就得靠实操锻炼,看书肯定看不明白。 古寻接着说道,“百家的学说,我是觉得你都该接触了解一些的,正好我也需要,你也需要,一石二鸟嘛。” 心中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扶苏只能懵懵懂懂的随便应一声,“哦……” 古寻看着傻乎乎的学生,突然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扶苏,如果有一天,我损害了你的利益,你会怎么想?” “啊?”扶苏更迷惑了,疑问道,“老师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不……”古寻缓缓摇了摇头,却又停住,“也算是吧。” “我希望你日后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他在心底默默添了个定语——我认为的,合格的君主…… 因为是师生两人私下闲聊,扶苏也没有对未来的王座问题而避讳什么,抿嘴笑了笑,“我也希望自己能成为合格的君主,就像父王那样。” 古寻对此只是略带苦意的笑笑,没有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扶苏,自顾自的安排着自己的计划,规划扶苏的人生,却并未考虑过他这个学生的想法。 虽然这孩子天性仁厚,但终究不是可以割肉喂鹰的圣母活佛,他是个人,有着,也应该有着自己的想法。 可按照自己的计划,这孩子却应该是个没有私欲的圣人…… 圣天子垂拱而天下治……儒家的事,也许自己的私心比自己以为的要更重一些吧。 “好了,你就安心等着新老师吧,有事派人去找我就好。”古寻拍了拍手,恢复洒脱的表现,站起身要离开。 “老师,我送送你。”扶苏也赶忙跟着起来。 “不用。”古寻摆手拒绝后,突然又笑道,“过些天我又要离都,去一趟蜀郡,有什么想要我带给你的吗?” “呃……”扶苏挠了挠头,傻笑着回道,“学生也不了解蜀地,没什么想要的。” “那我回头随便给你带点有意思的回来吧。”古寻想了想,发觉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年代川蜀有什么特产,就先略过不细谈了。 最后古寻说道,“等我回来后,我也给你上上课吧。” 扶苏很高兴的点头应道,“好啊!” 这么久以来,古寻虽是他的老师,却只教过他武功和一点粗浅的医术,课业自然是不存在的。 师生二人每次见面,大都是闲聊,他和古寻说说自己在宫里的生活日常,古寻则和他说说宫外的事情,尤其是山东六国的趣闻轶事。 两人的关系倒是越发的亲近,就是跟师生关系扯不上边了。 古寻这一次说要给扶苏上课,虽然他还不知道会上什么课,但还是很让他激动和期待。 古寻看着略显雀跃的扶苏,嘴角也多了些笑意,旋即离开了。 ……………… 馆驿之中,伏念送走了淳于越之后,吩咐了众多弟子开始收拾整备,然后回到房间,开始又一次和颜路的谈话,并且将之前古寻过来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古寻刻意促成了我们来秦国这件事,说明他应该是有把握确定师弟你会借此机会来咸阳。” “但目前来说,他对师弟你抱有怎样的心思还尚不明朗,如果应邀前往国师府,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师弟你怎么想呢?” 虽然他们现在远来是客,还是受邀来为公子扶苏这个古寻的学生讲学,但这不代表去国师府就一定安全。 在伏念看来,古寻这个太过危险,而且难以捉摸,贸然接触的风险过大……尤其是在知道他杀了农家两千多人以后。 不过他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了颜路。 伏念做事务求稳当,但身为儒家掌门,却还不至于畏首畏尾,来的目的本就是国师府,总不至于为了一些可能的风险就直接放弃。 7017k 第六百七十六章 颜路到来 颜路年纪虽小,但是该有的却并不少,对于伏念将选择权交给他没有异议,仔细沉思良久之后,抬头坚定回答道: “掌门师兄,我决定还是要去一趟。” “虽然和原先的计划有出入,但是去国师府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没得退缩。” 伏念微微颔首,“好,既然如此,那明日我就带你往国师府一行。” 既然做好了决定,伏念也不打算拖泥带水,早点了结此事最好。 颜路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最后又轻声呢喃一句道,“掌门师兄……” 伏念闻声只是伸手掸了掸颜路身上的灰尘,“准备一下吧,待会儿就要前往秦国学宫了。” ……………… 次日,国师府。 伏念按照计划,准时准点的来了。 当然,他昨日就派人送了拜帖,说明了今日来拜访。 突然登门拜访,要么是挚友熟交,要么就是恶客临门,伏念两样都不沾,自然不会这么做。 上门第一件事,先吃饭。 不管要商谈任何事,宴席都要先走起来。 不过古寻安排的宴席,怎么说呢,吃的伏念心里直摇头——菜品没有任何问题,味道,食材,厨师的手艺都没得挑剔,即使伏念常年吃庖丁的菜,口味远超常人的刁钻,也不能说这场宴席菜有问题。 但是除了菜没问题外,其他一切都有问题,完全不和礼制规矩——厨师是古寻从紫女暂时借来的厨娘,侍女是古寻从紫女那暂时借来的侍女。 紫兰轩的姑娘,你要说她们不懂诗书礼仪那是胡扯,但要是要求她们能做到令儒家掌门满意的程度,那更不现实。 专业就不对口! 不过伏念是个君子,古寻不是小圣贤庄的弟子,他的行为再不合乎礼法,也轮不到他来呵斥教训,心中念头一过,这事也就过去了,不必提,不必究。 就是这顿饭他吃着有些没滋没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顿宴席才算结束。 古寻吃的很欢乐,伏念和颜路就一般般了,好在他们也不在乎这一顿饭。 一切收拾停当,古寻看着坐在客席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笑道: “早知道,我就应该先跟你们聊完,再吃饭的,看你们这模样,都没什么心情吃啊。” 伏念:…… 颜路:…… 谦谦君子听了都想骂人啊! 伏念眉头跳了跳,还是含蓄的回了一句,“国师误会了,我和师弟只是不太饿罢了。” 现在压根就不是吃饭点,时间还早,不过……怎么说呢,吃席谁还讲究时间啊。 古寻失笑摇了摇头,也不纠结这事,转而说回正题,“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韩非应该马上就回来,伏念先生在这东跨院等他一下吧。” “至于颜路你,就跟我来吧,去见见你远来咸阳要见的人。” 伏念没有应声,转头看向颜路,等待他的回应。 古寻要把他们俩人分开,这在伏念看来是一种危险,但是直言拒绝的话可能会白跑一趟,他也只能根据颜路的决定来判断如何回答。 颜路站起身,冲古寻揖手一礼,“有劳国师大人。” 然后又对伏念一礼,“劳烦掌门师兄等候了。” 伏念见颜路做出了决定,没有劝阻,只是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师弟,行事要小心,切不可失礼,冲撞了国师府。” 颜路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古寻对于两人的小心思不做多想,反正都是毫无意义的,对伏念说道,“那伏念掌门,我就先失陪了,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即可。” 旋即带着颜路离开了东跨院的宴客厅。 路上,古寻和颜路闲聊道,“我本来只是顺手一试,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咸阳。” 颜路那略显圆润的小脸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一眼看过来简直可爱极了,古寻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暖心治愈。 对于古寻所说的话,颜路好奇的问道,“国师大人很希望我来咸阳吗?” “没必要叫我国师。”古寻先是提了一嘴称呼的问题,然后回答道,“惊鲵还是挺想见见你的。” “不过她也担心你贸然离开桑海城小圣贤庄的地盘会有危险,我索性就借我那学生的名头做了个邀请。” 古寻说到这,笑了笑,“虽然惊鲵对你的情况只不过勉强算得上一知半解,但是也能大概猜到,你恐怕不便离开小圣贤庄的庇护,所以我也只是权且一试罢了。” 颜路看着古寻真诚的表情,觉得不似作伪,想了想,问道,“惊鲵姐姐就在这里?” “嗯。”古寻点点头,“她就在中院等着你呢。” “对了,还有阿言,正好你也可以见见她。” “阿言……”提起这个当初惊鲵在他面前取的名字,颜路的神色有些恍惚,嘴角的笑意不由的更盛了。 年不过十二三岁的颜路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一样,他心性坚强洒脱,随性温和,成熟稳重,宛如一个成年之人。 对于自己年纪小小就跟随无名天下漂泊的经历,对于无名为了三人之命而毅然赴死,对于和惊鲵的诀别分离,对于自己只能隐姓埋名栖身在小圣贤庄之中……等等这些可以说是不幸与凄惨的过往,颜路都能无挂于心,一笑而过,任他雨打风吹而去。 但是他遭受着苦难的同时,也收获着珍贵的幸福。 无名,惊鲵,小圣贤庄的长辈及师兄弟,这些代表着他的凄惨过往,也代表着他最珍重的难以磨灭的记忆。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远行千里来咸阳。 “阿言……她大概快要两岁了吧?”颜路不禁问了古寻一句。 “还差两个月。”古寻含笑回答道。 “是吗……时间可真快啊。”颜路恍惚中感慨了一句。 “呵呵……”古寻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失笑,“好了,到了,你进去吧。” 东跨院通往中院的侧门处,古寻停下步伐,示意颜路自己进去。 “呃……国师你不进去?”颜路跟着停住了步子,疑惑道。 古寻忽略掉对方称呼还是没变的问题,一耸肩回道,“你们两个故人相见,我就没必要掺和了。” 7017k 第六百七十七章 师兄弟见面 古寻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不过还是让颜路微微有些错愕,“这……” 古寻对此只是又耸了耸肩,“进去吧。” 颜路定了定神,对古寻一礼,“有劳国师。” 然后就迈步走进了中院之中。 古寻见他进去了,想了一下,转身又往东跨院去了。 ……………… 另一边,东跨院之中,韩非也已经回来到了。 最近他在朝会上都不再和李斯辩论了,转变的沉默寡言,既让秦国的朝会少了一个保留环节,也减短了朝会的持续时间。 今日因为知道伏念要来,路上走的更急了几分。 “大师兄……不对,现在是掌门师兄了,一别经年,可想死师弟我了!”韩非进了宴客厅,上来就非常浮夸的大笑着问了句好,甚至还想要凑上去给伏念来个拥抱。 不过被对方冰冷肃穆的眼神给逼退了。 事实证明,朝堂上他虽然沉默了,但私下还是那个韩非。 伏念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了,韩非师弟。” 一看见韩非,伏念的眉心就隐隐作痛。 他和韩非的关系……或许应该说是比较差吧。 确切的说,韩非和小圣贤庄的许多弟子关系都不算亲密。 以韩非的脾性,交朋友本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至于他的放浪形骸,不守规矩,也仅仅只有伏念这类恪守礼法的君子才会看不过眼,寻常弟子不会太在意这一点。 但他们不会计较韩非平日的所作所为,却不能不计较韩非对儒家的抨击。 儒墨法道四家之间相互抨击本是常事,可韩非却是个儒家圣地出身的法家大能。 旁人的攻讦,小圣贤庄的弟子尚且还能平常心对待,而韩非的抨击,却令他们倍加愤怒,再加上韩非的言辞又分外犀利,字字珠玑,句句扎心啊! 要不是有荀子在上面罩着,他怕是都该让人打死了…… 即使如此,韩非也只是免除了武斗,而文斗就少不了了,他几乎和他的所有师兄弟都辩论过,包括身为大师兄的伏念。 结果嘛,自然是无一败绩,这又让小圣贤庄的许多弟子更加无能狂怒。 伏念对韩非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他厌恶韩非的无礼放肆,一方面,他欣赏韩非的才学心气,再一方面,他又排斥韩非身上的法家气息,最后,他还可惜韩非的出身无奈。 种种复杂的因素叠加在一起,让韩非甚至超越了荀子,成了伏念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不是单纯因为讨厌,而是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对方。 相较之下,还是洒脱的韩非表现的更为自然,找了个座位坐下后环视一圈问道,“唉,古兄呢?他人不在?” 伏念沉声回道,“国师带着颜路师弟走了。” “噢,噢……”韩非连连点头,“对,我听他提过一嘴这事,当时我还挺惊讶的,没想到小颜路竟然和古兄还有一层渊源在。” 颜路是小圣贤庄内部为数不多对韩非毫无恶感的弟子之一,年纪又最小,长得还可爱,没少被韩非‘疼爱’。 伏念心中一动,追问道,“韩非师弟对此有所了解?” 韩非笑着看了伏念一眼,心下了然,回道,“不是特别清楚,大概就是古兄的一位夫人和小颜路似乎是姐弟的关系,当初好像就是她将小颜路送至咱们小圣贤庄的。” 最后韩非还宽慰伏念道,“大师兄,不用担心小颜路,古兄的为人我很清楚,何况那层关系也不是假的。” 听到韩非这么说,伏念的心也就基本放下了。 不管他对韩非的感观如何复杂,但在正事上,尤其是攸关自家师兄弟安危的事上,他是绝对相信韩非的。 事实上,原本他的计划是来了咸阳之后,率先找韩非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来了之后才知道,韩非竟然就住在国师府…… “颜路师弟的事,我不欲多问,只是确有些放心不下……”伏念如此解释了一句。 韩非点点头,表示理解,“古兄这人做事,有时候比师弟我还不论道理,确实难免让人忧心。” 然后立马又拍着胸脯保证道,“不过这件事大师兄尽管放心,小颜路不会有事的。” 紧接着韩非就扯开了话题,颜路和惊鲵的事到底是他们俩人,最多再算上古寻三个人的私事,就算他和伏念与双方都有各种关系在,也不该过多议论,点到就该为止了。 所以他哪怕给伏念解释颜路和惊鲵的关系,都说的含糊不清。 “说起来,大师兄来咸阳,应该我这个师弟上门拜访见礼的,竟让师兄你跑来这一趟。” 伏念一听这话,轻哼一声,不由说教道,“师弟,你要谨记身份。” “你是韩国公子,如今在秦出仕,更要恪守规矩,岂能私会他国外臣?” 韩非还在小圣贤庄求学之时,伏念可以单纯的将其视作自己的师弟,但是如今他已经归国出仕,现在更是以他国公子的身份入秦为仕,就不能再那么简单的对待了。 身份变化了,礼节也就变化了,所以伏念才会登门拜访韩非,而不是只来见会古寻。 韩非闻言无奈的耸了耸肩,辩解道,“可是大师兄你又没有出仕为官……” “那也要尽量避讳。”伏念语重心长的教育道,“韩非师弟,身处异国,你切不可再肆意妄为了。” 伏念虽没有官身,但是儒家掌门的身份又有几人能比? 况且他此次入秦是给长公子扶苏讲学,牵扯到秦国王嗣,更要再三谨慎。 若是像李斯一样只是单纯的一个秦臣也就罢了,这一国王嗣叠上一国王嗣,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拿来做文章。 伏念这么说纯粹是为了韩非好,他说到底被波及到的概率不大,了不起就是些没头没尾的风言风语,等他回了桑海,起不了半点波澜,但是人在咸阳的韩非就难说了。 这也就是古寻正好是扶苏的老师,有一层关系担在这儿,才让他们俩能在国师府里毫无顾忌的会面,否则光是见个面,都是一桩麻烦事。 只能说对于伏念来说,韩非住在国师府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个祸福参半的消息。 一方面方便了他见韩非,但是另一方面却阻碍了他见韩非的一部分目的。 不过现在倒是没了负面影响,只剩下好处了。 7017k 第六百七十八章 姐弟见面 韩非心中明白这是伏念的好意,没有再强自辩解,只是笑了笑。 “好了,大师兄,我这点事你就不要担心了,你先跟我说说老师最近怎么样了?” 看见韩非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一贯喜欢的强辩,伏念心中轻叹,这个让他头疼无比的师弟终究是改变了一些。 也许这是好的改变,但是伏念还是不免喟然。 “师叔一切安好。”面上神情不变,伏念肃声回答道,“不过此行之前,师叔曾托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需不需要师弟我帮忙?”韩非嬉笑着问道。 伏念看着韩非,神情兀自严肃的问道,“师叔让我问你一句,要不要回小圣贤庄继续进学?” “……”韩非的嬉皮笑脸渐渐消失了,转为了淡淡的浅笑,眼神中浮现出复杂的意味,孺慕,愧疚,以及无奈等等…… 荀子此问,就是想要韩非回到小圣贤庄,以此摆脱掉他那韩国公子的身份烙印给他的无奈责任。 身为王室公子,韩非意欲救国存亡无可厚非,荀子本来也并不曾阻止,然而事情发展至今,韩国的表现就是滩扶不起来的烂泥。 国之将亡,人力何能阻止呢? 只要韩非重归小圣贤庄,借着儒家的庇佑,就可以避开七国之间的纷争倾轧,无论是韩国还是秦国,都不能再强逼韩非。 当然,韩非是已经出师的弟子,更是已然先后在韩秦两国为臣,荀子此番如果真的把韩非召回小圣贤庄,也容易为人所诟病,不过为了心爱弟子的小命,这点脸面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然而韩非会给出的答案是很显然的。 “哈哈……”韩非挠了挠头,含蓄的拒绝道,“大师兄,我都已经出师了,如今更是已经出仕,还谈什么进学啊。” 伏念严肃的回道,“依我之见,师弟你应当听从师叔的安排。” 韩非固执的摇了摇头,“大师兄,没有必要的……” “呼……”伏念轻叹一声,不再强求。 来之前荀子就跟他吩咐过了,此事和韩非提上一遍就够了,若是对方不愿意,也就无须强求了。 个人的选择,即使是身为老师的他,也不能强逼。 韩非见气氛有些低沉,赶紧又转换话题道,“明天的话,大师兄你有事吗?” 伏念闻声,也扫去了脸上的沉郁,一板一眼的回答道,“给公子扶苏讲学上课之事还未完全安排妥当,明日应该是没什么事的,怎么了?” “哦,没什么。”韩非含笑回道,“明天李斯师弟估计会找你,届时若是无事,我和他正好带你走走这咸阳城。” 伏念微微颔首,没有拒绝,“如此也好,不过还是要看明日淳于博士是否会有安排。” “明白,明白。”韩非连连点头。 伏念的性子韩非一清二楚,为人虽然古板方正,但也不是个书呆子,难得来了咸阳肯定是愿意走走的,唯一的前提就是没有其他正事需要做。 两人闲聊之际,古寻也回到了这里,见此情景笑道,“呦,正聊着呢,没打扰你们吧?” 韩非见古寻回来了,兴奋的招招手,“古兄快来坐,刚才我还找你呢。” 伏念见只有古寻一人回来,不由赶紧插话问道,“国师大人,不知道颜路师弟他?” “哦!”古寻一点头解释道,“我把他人送过去就回来了。” “他们故人重逢,我就没必要掺和了。” 韩非颔首附和道,“说的也是。” 伏念见韩非神色如常,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 另一边,国师府中院之内。 颜路沿着路进来后,很快就看到两个人影,一大一小。 小的那个在院中玩闹,而大的则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 虽然穿着已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但颜路还是一眼认出了惊鲵。 惊鲵此时也看见了他。 穿着一身儒家弟子素袍的颜路,相比上次和她分别时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无非就是身个长高了,至于模样,还是那般可爱。 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重逢相认,两人的神情出奇相似的平静,只是都露出了笑容。 颜路慢慢走到了惊鲵近前,脆生生的喊了句,“惊鲵姐姐。” 惊鲵温柔的看着颜路,柔声道,“阿路,你长高了不少。” 颜路挠了挠头,笑道,“惊鲵姐姐你也变了许多。” 这时候一边玩耍的阿言也发现家里出现了个陌生人,她没有害怕,抡着小短腿一摇一摆的凑了过来。 颜路蹲在阿言面前,两只手一拢,环住了小阿言,欣喜的说道,“阿言呐,都长这么大了。” 原本对陌生人充满好奇的小阿言感觉自己被控制住了,赶紧乱摆手臂,“就不,就不!” 颜路看她这副不太乐意的模样,就笑着松开了手。 小丫头得了自由,赶紧一溜烟又跑远了。 “看来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颜路站起身,冲惊鲵说道。 “这孩子比较顽皮。”惊鲵温柔的笑了笑,如此解释道。 惊鲵的神情让颜路感觉很新奇。 过往阿言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惊鲵每次提起腹中的孩子虽然也会柔和几分,但是眉眼中的杀气却总是郁结难散,而如今,颜路发现这抹杀气已然彻底消散。 “惊鲵姐姐,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和这位秦国的国师走到一起?”颜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面对惊鲵时,少年老成的颜路不需要再维持自己的含蓄淡然,有什么就可以直言问什么。 “嗯……他救了我和阿言的命,并一直保护我和阿言。”惊鲵没有细说,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虽然内容简单,不过意思表达的足够清楚。 颜路想了一下,追问道,“那惊鲵姐姐,你和他……是为了报恩?” 惊鲵摇了摇头,“不是……至少现在不是了。” “好了,阿路,你不用担心我。” 颜路抿嘴笑笑,“那就好。” 眼下就他们两个人,惊鲵没有理由哄骗他,再加上惊鲵如今的状态,颜路还是愿意相信她如今过的确实很好。 至于是否会存在她被古寻蒙骗之类的情况,就没要现在急着去纠结了。 7017k 第六百七十九章 试探与提醒 惊鲵这时候反问道,“阿路,你呢,你一个人在桑海过的如何?” “我很好啊。”颜路笑着回道,“师门中的长辈师兄们都对我很好。” “那里,现在就如同我的家一样了。” 看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小大人一般的颜路,惊鲵心中甚是欢喜。 无名和她相识时间不久,甚至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在追杀对方,不过最后对方毅然赴死以换取她,颜路,阿言三个人的性命的举动,却让惊鲵将其视作父兄。 而颜路,也被惊鲵看作是亲弟弟一般。 时局混乱,逼得她和颜路不得不分道扬镳,今日能亲眼再见到这孩子,确定他过的不错,真是太好了。 不过念头及次,她忍不住教训道,“阿路,你不该离开桑海,更不该跑来咸阳的。” 惊鲵不清楚颜路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但是送颜路去小圣贤庄以保护他的安危,是无名生前曾再三嘱咐过她的。 “国师拜访过小圣贤庄后,我实在有些担心惊鲵姐姐你的情况,所以……”提及此事,颜路也有些赧然。 这件事其实他做的有些莽撞了。 不可离开桑海,同样也是无名生前再三嘱咐过他的警告。 不过少年人,冲动总是难免的。 惊鲵也没有过分苛责颜路,只是说了一句当作提醒便罢,毕竟人没有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颜路来了咸阳,那惊鲵也就要顺便问一下他日后的去留了。 “阿路,你要留在咸阳吗?”惊鲵柔声问道,顺便说出了她这么问的缘由,“有古寻在,你在咸阳会很安全,甚至比在桑海更安全。” 颜路没怎么考虑就拒绝了,“我在小圣贤庄待的很好,已经习惯了,所以……就不麻烦惊鲵姐姐你了。” 惊鲵没有强求,轻轻一点头,嘱咐道,“这样也好,不过有什么事的话,记得给我传信。” “我知道。”颜路笑着应声道。 二人随后又聊了很久的闲话,惊鲵分享了些阿言出生后的趣事糗事,颜路则说了些自己在小圣贤庄的日常。 情感上亲如姐弟的二人,在明面上的表现却是这般寡淡如水,不过这都是二人的性格使然,该有的情分始终不曾少半点。 ……………… 半晌之后,颜路离开了中院,沿着来时的原路打算返回,却恰好碰上了古寻。 “已经聊完了?”古寻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颜路很有礼貌的一揖手谢道,“嗯,多谢国师大人了。”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为了惊鲵罢了。”古寻摆摆手,示意颜路跟上,“走吧,你师兄已经等得挺着急了。” 颜路走在古寻侧后方,眼神中莫明的意味几次闪过,最终却是欲言又止。 古寻好像用余光注意到了他的表现,开口问道,“有什么想问的?” 被古寻问到了,颜路再犹豫了一下后也就开口说了,“惊鲵姐姐跟我说,你救了她和阿言的命……我想知道国师为什么要冒着得罪罗网的风险救她?” 颜路心中是有些怀疑古寻的,不过他原本是打算想办法暗中查清。 不过稍微一思考后,这个方案就被他放弃了。 别说他一个半大孩子,就是身为儒家掌门的伏念,想要在这咸阳城中暗查秦国国师,都基本不可能查的出头绪,尤其是这种明显不好查的隐秘。 既然没法查,那他也就只有直接问了。 虽然直接捅穿窗户纸也有风险,但是总不能就一直装不知道,装傻充愣。 古寻听了这个问题,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这孩子,心中已然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个想法。 “救惊鲵的话……其实是因为阿言。”笑了两声,古寻也不隐瞒,直言回答道,“这孩子当初是我亲手接生的,嗯……在我杀了一众罗网杀手后,在一堆尸体的包围中接生的。” “当时的惊鲵对我来说,一个江湖杀手而已,死不死倒不是多值得在意的事,但是阿言这个孩子却不该无辜丧命。” “本着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的原则,我就把惊鲵一并救了——孩子没有母亲也不好。” “当然,最关键的在于所谓罗网的追杀对我而言不值一提,救人的成本其实并不高。” 最后古寻还开了个玩笑,“不过现在成本就高了,管吃管住的,孩子养大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呵呵。” 颜路对于这个玩笑却没有多少反应,而是追问了一句,“只是如此吗?” 古寻又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叹了口气,坦言道,“你是在想我救她会不会和你,以及无名的来历有关吧?” 颜路不说话,但态度显然是默然了。 古寻无聊的摆了摆手,“你怎么想我管不着,看在惊鲵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和你计较。” “我明确告诉你,我和她的事,与你,与无名都无关系……信不信就随你了。” “虽然我对你的身世很好奇,不过鉴于惊鲵这层关系在,我就是想知道,也不会从你身上下手。” 古寻沉吟一下后,改口道,“嗯……或者应该说,如果我想知道,有的是办法从你,从儒家得到答案,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绕圈子。” 颜路听完古寻的回答后,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揖手歉道,“颜路孟浪多嘴,请国师见谅。” 古寻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旋即沉吟一下突然问道,“你和无名的关系,知道的人多吗?” 颜路不知道古寻何意,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古寻这个知道他和无名关系的人来说,似乎并不重要,告诉他也无妨,于是他干脆的回答道: “除了国师大人你和惊鲵姐姐,应该再没有旁人知道了。” “嗯……”古寻听完后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在以前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你和无名同行的呢?” “这……就多了。”颜路仍旧不明所以,只是隐约感觉到古寻似乎是想知道有谁能够查到他的存在,“我和先生走过不少地方,很多时候都没有掩饰行踪,很多百姓会看到……不过都已经是至少两年前的事了,况且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我现在的下落。” 古寻点了点头,最后提醒道,“照这么说,你被人发现的概率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以后记得注意隐藏好自己。” 7017k 第六百八十章 无名的力量 “大人的意思是?”颜路疑惑道。 古寻简单的解释了原因,“不久前,阴阳家得到了一条消息,七国王室所保存攸关苍龙七宿秘密的铜盒中的一个,落到了无名的手上,他们正在找他。” “罗网手里应该保存有无名的相关情报,不过他们肯定不会没头没尾的告知阴阳家这个消息,而阴阳家估计也不可能告诉秦国一方铜盒的事,双方暂时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不过这个状态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无名的情报,以及铜盒的存在,迟早都会被他们得知,届时一旦被他们查到昔日无名身边的孩子就是你,不仅你会有危险,整个小圣贤庄都会惹上大麻烦。” 颜路小小的眉头不由挤到了一起,无名昔日赴死,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用自己的死亡来淡化他的存在,防止罗网死缠不休之下再生变故,结果没成想,还没安生两年,阴阳家又跳出来了…… 不管事情如何棘手,颜路还是先行谢道,“多谢国师告知我这么重要的情报了。” 古寻摆了摆手,“你在咸阳的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当一个跟着伏念来咸阳见见世面的普通儒家弟子即可,不需要多做无谓的掩饰躲藏,罗网和阴阳家注意不到你的。” “嗯……没事可以多跟着伏念身边,陪着扶苏上课,他的身边是足够干净的。” “嗯……”颜路轻声点了点头,随后脑袋就微微下垂着,片刻之后突然又开口道,“国师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什么都不打算问吗?” 古寻咧嘴笑了笑,“怎么,觉得我对你很好,深受感动之下打算来个敞开心扉,知无不言吗?” 颜路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笑了。 即使现在,他内心对古寻也谈不上亲近,信任程度也不是多高,掏心掏肺就更论不着了。 不过他确实打算说些什么,权作安抚,至于会不会有效果,那自然是没有保证可言,反正只是随便一试,他要付出的代价并不重。 “关于苍龙七宿……国师追寻它是为了秦国吗?”颜路问道。 古寻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就是找个乐子,闲着也是闲着嘛。” 颜路眨了眨眼,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后,果断抛掷脑后,管他真的假的呢,现在都不重要。 “那您现在查的足够清楚了吗?” 古寻又摇了摇头,很遗憾的说道,“上哪查清楚去?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苍龙七宿到底是什么呢。” “是一种强大的力量。”颜路突然回答道。 “呃……”古寻一时无言。 又是强大力量……你坐忘心法契合道家契合过头了吧?北冥子附身是吧? “你这种说法,似乎没什么实质意义。”古寻咂了咂嘴,如此回道。 颜路却进一步强调道,“不,它就是一种可以为人所掌控使用的强大力量,拥有它就可以获得以一敌万,一人成军的实力。” 古寻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小伙子……我感觉你在说我啊! 怎么,苍龙七宿就是我自己?消失千载其实是因为穿越了,现在我又穿回来了? 不过颜路很快又补充道,“但是先生和我说过,这样只是对苍龙七宿的利用,并非是它真正的用途。” “这力量,另有他用。” 古寻摸了摸下巴,“让我猜猜,它的用途你一定不知道吧?” “呃……您猜的很对。”颜路无奈的点点头,“先生以前没和我说过这些,我觉得他大概也不知道。” 古寻毫不失望,不知道……不知道就对了,他要知道反而稀奇了。 “无名怎么会这么了解苍龙七宿的事,我问遍了山东六国,都没人给我这么肯定确凿的回答啊。” 颜路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坦言,“因为先生就拥有这种力量。” “不过只是很弱小的一点点,非常……非常微弱的一点点。” 颜路再三强调了无名所拥有的力量之微弱,但是即使如此,无名的实力,却已经绝对远远超出了旁人认知里的‘弱’字。 “先生说过,他拥有的力量很薄弱,但是却也让他成了天下间最为顶尖的高手,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打败他。” 有意思啊……古寻摩挲着下巴,没成想原本他以为也爆不出什么料的颜路,竟然还真的说出了足够有意思的信息。 “无名的力量从何而来?”虽然知道得到答案的概率不大,但古寻还是问了出来。 颜路不出所料地摇了摇头,“先生没说过。” “不过他曾和我说过,他并没有承载这力量的资格,所以他才只获得了极其稀薄的一点点微弱力量。” “这是他的极限。” 古寻听的连连点头。 有意思,这才有意思啊,今天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他和蔼的看着颜路,亲切的问道,“怎么样,无名还和你说过些别的信息吗?” 古寻的希冀落空了,颜路又一次摇动了自己的小脑袋,“有关苍龙七宿的事,先生就说过这些了。” 也不失望,古寻顺了口气,满意的笑了笑,“行吧,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颜路也露出了温和和煦的微笑。 两个人都很满意。 古寻觉得自己得到了足够有价值的消息,心中对苍龙七宿的完整认知又补全了一大部分,可谓收获颇丰。 而颜路觉得自己只用了一些半点实质内容都不带的言语信息——比如铜盒的事情他就半个字都没提——就成功的安抚了古寻的情绪,十分值得。 也算是……双赢吧。 接下来送客走人的过程就不具细表了。 ……………… 又过了几日,时间已近五月下旬,天气越来越热,不过咸阳城的一切都在顺其自然的发展。 伏念对扶苏的教导就如古寻所意料的一般顺利。 这个儒家的礼法君子的教导,对扶苏正在建立的三观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些影响中,一部分是古寻希望扶苏能拥有的,一部分则在古寻看来纯属旧时代的糟粕,不该继续留存。 所以他不得不抽出一些时间来,偶尔来给扶苏讲讲道理,做一些补正。 作为一个经历过信息时代的现代人,让古寻系统有条理的教导扶苏那暂时不现实,不过只是做些观念认知上的教化,还是不难的,毕竟扶苏正处于一个思想发展壮大的阶段,对古寻又有着足够的信赖。 7017k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不对等的交易 稍微给扶苏来了些查漏补缺的教导,古寻也不再继续拖沓,开始准备启程前往蜀郡。 不过也就在这个的时间,已经在咸阳憋了小半年的燕太子丹,也终于坐不住了。 墨家为了救他离开咸阳的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出逃的路线也已经安排妥当——沿着丹水往东,经由秦国南阳郡进入楚国的地界。 楚国虽然不是他燕太子的地盘,却是墨家的活动区域之一,总部机关城也坐落在楚国境内,由此他可以最快也最轻松的赶回蓟都。 现在存在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作为质子,他不能到处乱跑,活动范围是有限的。 没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他最多也就是在咸阳城郊,不超过几十里路的范围内溜达溜达,而这个距离并不足够安全,墨家无法派出足够多的弟子潜伏到离咸阳如此近的地方。 少量倒是可以,但是燕丹几乎无时无刻不同时被罗网和阴阳家双方监视管控着,弟子不够的话,根本不够看。 他怕是还没跑出去几十里路就得被人抓回去。 所以他需要墨家之外的力量,带着他至少逃出蓝田一带,离咸阳足够远的地方,届时墨家才能派出足够多的接应人员,带着他继续逃离,直至彻底离开秦国。 这额外的力量,不消说,自然就是古寻和焱妃。 其中燕丹对古寻肯定是还要更看重一点。 理所当然的,为了商谈此事,古寻又一次接到了燕丹的邀请。 不过这一次是秘密的邀请,因为如果公开邀请的话,显得有些扎眼,容易招来不必要的注意。 同时也能借此初步的试探古寻对这场合作的诚意。 当然了,这邀请说是秘密的,至于是否足够隐秘,那就是得打个问号了。 古寻自然没有拒绝,应邀前往了。 也难为燕丹了,在他那本就不大的府邸里,还开辟了一间密室出来。 二人的会谈自然就在这密室之内。 “怎么,今日……绯烟姑娘不在?”古寻到了地方,看了看发现就只有燕丹一人,好奇问了句。 燕丹含笑回道,“她不在。” “我是邀请了绯烟姑娘一同过来商讨的,不过她说有些事在忙,无暇分心,就让我和国师先谈了。” “噢……”古寻点头了然。 这女人估计是不知道心里又在别扭什么…… “国师先坐吧。”绯烟的情况说明完,燕丹赶紧伸手示意古寻落座。 这间密室的空间也不咋大,自然不可能像宴客厅一样摆下多张桌案,所以座位也只有一张方桌的四周而已。 古寻盘腿坐到了燕丹的正对面,直入正题道,“太子丹殿下找我在这儿见面,不知道所为何事?” 燕丹微微含笑,反问道,“不知道上次和国师聊的事情,国师意向如何?” “我的意见……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苍龙七宿的事,只要你给得出足够得筹码,我就帮你。”古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个要求,他可是早就明确说清楚的,而且并没有任何打折扣的意思。 卖方市场,就是这么豪横,就看燕丹愿不愿意为自己的小命付钱了。 燕丹见古寻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咬了咬牙,试着讲价道,“国师,只要丹回到蓟都,之前答应你的条件绝对都会做到,包括铜盒,绝不会违约失信。” “我可以找墨家巨子六指黑侠前辈为我担保,你觉得如何?” 古寻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如何。” “六指黑侠的为人我信得过,但是担保这种事,我没兴趣。”古寻身体微微后倾,双手往胸前一抱,咬死了条件不松口,“还是那个条件,就看太子丹殿下愿不愿意做这笔交易了。” “……”燕丹沉默良久,最后也唯有一声长叹。 他其实也知道说动古寻的几率不大,毕竟换了他,也不可能在这种占据主动的情况下后退一步,除非有更大的利益作为交换。 “国师的条件,我答应了……” “很好,那就请太子殿下给出‘酬劳’吧。” 古寻要求的,是有关苍龙七宿的信息,但是是要燕丹自己来说自己所知道的信息,由古寻来判断是否足够请动他。 其实说白了就是让燕丹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 当然,他可以试着隐瞒,但是得承担说得不够多,而导致古寻拒绝掉这场交易的可能。 “唉……”燕丹又叹了口气,没着急说苍龙七宿的事,而是反问道,“国师,你又如何能保证你不会得到了信息就撕毁这场交易,从我这里白白赚走这份情报呢?” 古寻一摊手,完全不在乎的回道,“我只能说,我做买卖,从来都是诚心为上,只要是达成了意向的交易,除非是对方先动了歪主意,否则我绝不会无故毁约。” “至于保证……那肯定没办法,如果太子丹殿下接受不了,随时可以中止这场交易。” “呵呵呵……”燕丹忍不住发出了几声苦笑,他也是有些昏头了。 人为刀俎,如今他哪有讲任何条件的资格呢? 价钱他讲不了,所谓的保障自然更是无从谈起。 接着,他也不再多说别的了,直接阐述起他所知道的有关苍龙七宿的事情,其实主要都是和铜盒有关的内容。 “根据我父王告诉我的内容,苍龙七宿是一个已经潜藏了上千年的秘密,它的失落似乎和殷商王朝有关,而周王朝的建立则似乎和它有些关连,不过周王室并没能完整的得到苍龙七宿。” “武王伐纣,建立大周以后,周王室仍旧在追寻苍龙七宿,不过似乎一直未能真正成功。” “再到后来,周王室衰落,对于苍龙七宿自然就更加无力顾及,相关的秘密就不知怎么的落入了诸侯国的手中,也就是如今我们所说的铜盒。” “按照我燕国王室嫡脉世代流传的信息来看,七国铜盒的存在时间远没有苍龙七宿的起源久远,这些盒子的出现时间就在这几百年间而已,而且似乎出现的时间并不一致,有早有晚。” “自从父王将我立为太子之后,他就把铜盒有关的所有情报都告诉了我,并且也把铜盒一并交给了我,不过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未能打开这盒子。” 7017k 第六百八十二章 统一或灭亡? 虽然燕丹的话里充满了‘似乎’一类的不确定用语,不过古寻听的还是听有滋味。 等到对方中途停住缓口气的时候,古寻插话问道,“盒子出现的时间不一样……具体什么意思,发现的有早有晚,七国王室得到的时间不同?” “不。”燕丹摇了摇头,眼神透露着回忆的色彩,缓声回道,“按照我父王的说法,并没有有关铜盒被发现的记载流传下来,所有的铜盒似乎都是突然到了各国王室的手中。” “没有有关来历的记载,没有为何出现的记载,就是……出现了,然后被保存。” 古寻沉吟了一下,玩笑道,“听起来还挺离奇,似乎不像是凡俗物品。” 燕丹却神色严肃的回道,“国师觉得那盒子会是凡物?” “我得到它后几年间,秘密找了无数能工巧匠来打开它,无论是机巧破解,还是暴力破坏,都试过了,然而这铜盒别说打开,就是连道伤痕都没产生。” “这样的东西,会是凡物?” 古寻眉头皱了皱,问道,“高温熔解你也试过?” “当然。”燕丹立刻点头肯定。 那这就比较奇怪了……如果用高温锻炉都无法熔解的话,那这玩意怎么制造出来的? 这盒子可不是一个囫囵的方块,而是有棱有角,遍布花纹的精巧造物,,这样的物件,不能讲材料熔解倒模的话,怎么制造出来? 靠雕工?那这师傅的实力要比古寻还高了。 “你有其他相关的头绪吗?”古寻又对燕丹问道。 “没有。”燕丹一摇头,“工匠无法辨认出制造盒子的材料,盒子上的花纹图案,也都是星宿图象,没什么特别稀罕的,无从查起。” “呼……”古寻深深吐出一口气,再问道,“盒子里封存的东西,太子丹殿下一点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燕丹不出所料的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跟着解释道,“我父王将铜盒交给我的时候,曾直言不需要去好奇盒子里的东西,只要保管好,然后传下去就可以了。” “我父王他应该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古寻疑惑道,“燕王不知道苍龙七宿的传闻吗?掌控天下的力量,他不关心?” 燕丹颔首,“我父王确实不感兴趣,确切来说,就我所知,七国王室几乎没人对铜盒中所蕴藏的苍龙七宿的秘密十分热衷的。” “你这就是个悖论啊。”古寻却摇头驳斥道,“如果不了解盒子里到底封存着什么,藏着什么秘密,那绝大多数持有者绝对都会产生或大或小的兴趣,或者说追逐的欲望。” “只有足够了解内情,才能做出没有必要探究这个秘密的决定,否则,未知的强大力量,只会吸引一批又一批人前赴后继的投身其中。” 这是最根本的人性,换了谁会都会好奇这股据说得之就可以掌控天下的力量。 “这……我觉得国师说的也在理,但是我所知道的现实就是如此。”燕丹也解释不了这一点。 事实上,他就比较热衷于苍龙七宿的事,否则也不会对着那个盒子各种研究了。 “或许,其余几国内部所流传的内容,比我燕国更多。”燕丹最后提了个勉强能解释的猜测。 古寻微微颔首,“也许吧。”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古寻猜测秦国王室所保有的相关信息恐怕也遗失了不少。 嬴政实在不像是了解的足够多的样子。 这也可以理解,自从昭襄王薨逝后,秦国接连替换三代君王,而且加起来才几年功夫,嬴政登位之时又是个孩子,权力尽数落到了吕不韦和赵太后手里。 这些年里秦国王室也没出几个可堪一用的出采人物。 这样一来,传递过程中出现了纰漏实属正常。 燕丹看古寻一副还算满意的样子,小心问道,“如何,国师觉得足够吗?” 古寻不置可否,反问道,“就这些?感觉实质内容并不多啊……” 燕丹无奈解释道,“我知道的本来就不多……” “嗯……”古寻轻哼一声,还是没有松口的迹象。 燕丹没有紧锁,片刻后又说道,“还有最后一点,真的是丹所知道的最后一点了。” “阴阳家选择投效秦国,并非是随便选的。” “啊这……”古寻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燕丹,这不是废话吗? “太子殿下,你选择盟友的时候,难道会不选最强的那个吗?” “国师误会了……”燕丹苦笑一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阴阳家选择秦国,并非是单纯想要依靠对方的强大,而是秦国的强大,是阴阳家必须需要的一个条件。” “嘶……”古寻吸了口气,摸了摸眉心,感觉有些考验语文能力啊,“你这话……有区别吗?” 阴阳家肯定需要秦国的强大啊,事实上拥有一点也不武侠的占星术的他们,肯定要选择目前来说帝星大盛的秦国啊。 燕丹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一番用语后再次解释道,“换一种说法的话,就是……即使秦国和阴阳家之间没有合作,秦国也不为阴阳家提供任何庇护和帮助,秦国对阴阳家依然是极为重要的。” “秦国的强大,就是阴阳家希望看到的。” 经过燕丹这进一步的解释,古寻大概品出来了点味道。 阴阳家需要一个强大的秦国,再笼统点说应该是阴阳家需要七国之中存在一个实力远超其余几国的霸主。 至于缘由,没有其他的信息,古寻只能先按照最基本的线性逻辑推导一番。 秦国的强大,理论上就代表着它会击败山东六国,重新实先大一统。 这是阴阳家心知肚明的结果。 也就是说阴阳家需要的是大一统?又或者只是需要山东六国灭亡? 古寻无法做出判断。 不过这又带来了个另一个猜想——阴阳家的所有谋划都离不开苍龙七宿,所以想到得到或者重现苍龙七宿,就必须先实先大一统……或者是灭掉山东六国? 很奇怪的结果,灭国或者统一这种概念上的事件,为什么会和实质存在的食物扯上直接关联呢? 不过在没有其他信息佐证的情况下,这就是古寻觉得最合逻辑的推导。 7017k 第六百八十三章 达成与方案 燕丹目光灼灼的看着正在沉思的古寻,内心有些忐忑的等着古寻的回复。 虽然他认为古寻应该会见好就收,不至于给他来个白嫖跑路,但是万一呢? 好在古寻没有让他失望,万一的情况没出现。 回过神后,古寻见燕丹确实是说不出来话了,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一拍两散的模样,终于是吐口了。 “太子丹殿下的诚意,古某见到了,那么这笔交易就算定下了。” 燕丹猛然松了一口气,高兴的揖手道,“那接下来的事,就要多仰赖国师的倾力相助了。” “嗯……”古寻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接着问道,“不知道太子丹殿下打算几时开始计划?” 燕丹没有给出具体时间,含糊道,“不出意外的话,就在这三五天之内吧。” 古寻沉吟一下后说道,“我也恰好就要在几日之后离开咸阳,去往外地。” “啊?”燕丹惊诧的轻叫一声,旋即眼神一亮,赶紧问道,“国师是否顺路,直接送我一程?” 古寻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太子丹殿下你计划的归国路线,不过我要去的地方,肯定不会和你顺路。” “啊!?”燕丹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不顺路……就是说你人要跑路呗,这算什么?新式白嫖方法? “国师,这……” 古寻抬手打断了燕丹就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太子丹殿下别急,古某做生意,一向诚信为本,保证钱货两讫。” 燕丹闻言也稍微沉下了气,缓了缓后问道,“国师打算如何安排?” “我走了,手底下的人还没走呢,届时都会调去保护太子丹殿下你的安全。” “这……恐怕不够。”燕丹脸色稍显阴沉的摇头道。 他这话两重意思,即是指古寻的人手不足以保护他,也是指古寻提出的方案,对不上他所付出的酬劳。 “我知道。”古寻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会另作安排,让罗网无暇去追杀燕丹殿下你。” “同时,阴阳家的副掌门东君,护法月神,以及五长老中的火部大司命,金部云中君,我都会拦下来,确保她们顾不上插手这件事。” “这样够了吗?”说完后,古寻笑盈盈的问道。 “这……自然是足够了。”燕丹点头道。 一旦他出逃的消息传至嬴政耳中,追捕的主力肯定是罗网和阴阳家。 至于派大军搜捕的概率不大,就算嬴政真的如此安排了,要逃出寻常士卒布下的包围网也很简单。 麻烦的始终都只有罗网和阴阳家的高手。 如果古寻果真做到他说的那种程度,就等于是一个人截住了秦国一方差不多四分之三甚至更多的追捕人手,剩下可能需要他来应付的,只有阴阳家的水、土、木三部长老了。 再说不够,那就是他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了。 “国师真能做到这种程度?”燕丹确定道,“尤其是罗网,他们人手众多,精于追踪搜查,而且还只受秦王命令,国师你……” 勿怪燕丹怀疑,实在是做到这种程度太难了。 要说古寻直接动手,把这些人都打伤到无法行冻,以此来阻止他们,那燕丹勉强可以接受。 实力强嘛,就是豪横。 但是古寻这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显然不是打算用如此暴力直接的方式,而是更加温和的办法。 那该怎么做到呢? 古寻当即自信保证道,“这一点,燕丹殿下只管相信我就好了。” “罗网虽然难缠,可惜前段时间赵高陷入了大麻烦里,至今还没把自己洗干净呢,我只要往他身上随便泼点脏水,他就自顾不暇了,殿下的事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反应过来。” “至于阴阳家那边就更好办了,东君,月神,大司命,云中君,他们四个,我都有合适的办法将他们暂时缠住。” “燕丹殿下你虽然需要的是逃离秦国,但实际上这计划最关键的无非就是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只要这段时间成功的拉开了距离,对方再想追上也就难了。” 燕丹看着一脸轻松的古寻,点了点头,肃声道,“希望国师不会让我失望。” “放心,钱货两讫,我不会闹出货不对板的事情。”古寻再次保证道。 燕丹见此,也唯有接受了,不接受也不行啊。 他也只能期盼着古寻能够言而有信了。 古寻最后笑呵呵的提醒道,“对了,我要先和燕丹殿下说清楚,钱货两讫归钱货两讫,但我的手下不会真的一路送你离开秦国,他们只保证让你安全无虞的离开蓝田一带,到达墨家可以接应你的地界。” “有墨家的接应保护,后边的路想必燕丹殿下你也不需要别人了。” 古寻临时增加条件燕丹不在意,因为就如对方的一样,只要脱离了蓝田大营的范围,墨家的人就可以接应到他,安全问题也就有了保障了。 不过古寻话里的内容却让燕丹瞳孔一缩,忍不住赶紧问道,“国师知道墨家的行动?” 古寻点点头,“知道一些。” “那罗网?”燕丹担心的追问道。 就他所知,古寻手底下是有些能人异士,但是人手并不多,情报网就更不存在了。 如果他能知道墨家的动作,那罗网那边……照理说他的消息正好来源罗网的概率都不小吧? 古寻见燕丹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反而笑的更开心了,不过还是解释道: “燕丹殿下放心,罗网……并不知情。” “罗网的情报网络固然庞大,却不是全知全能的,我知道,只是因为机缘巧合罢了。” 燕丹皱了皱眉,旋即神色恢复了平常,再一次的选择了相信古寻。 不过这句话其实是有部分谎言的。 古寻之所以能知道罗网都没能注意到的情报,一是因为赵高确实最近还在忙着追查工布叛变的事,有些忙不过来。 二是因为他有着更加优渥的情报获取渠道。 虽然不如罗网的庞大,但胜在更加隐秘,也更加效率。 古寻不得不承认,墨鸦白凤二人,在谍报这一领域中,真的只能说是——永远滴神! ------题外话------ 我忘了某个剧情,某个原本要写的剧情。 但是我忘了这部分剧情的内容,也忘了这部分剧情和谁有关,原本要写在哪。 我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我忘了某段剧情…… 有点难受啊! 对了,再强调一边,如果书中的人物年龄变化速度,和时间推移速度不相符,请忽视。 如果书中的某些真实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和现实对不上,也请忽视。 7017k 第六百八十四章 巴蜀之地 至此,这场交易算是彻底谈成了。 古寻对结果自然是很满意的,燕丹说出来的虽然只是些埋藏在历史中,不知道真假几何的秘闻轶事,但还是有些参考意义的,况且这笔交易真正的大头本来也不在这。 一个无所谓的添头而已,多少算是够啊? 与之相对的,燕丹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他被迫着支付了酬劳,结果古寻还跟他说自己要先一步溜走,只能派手下……尽管保证的条件很优渥,可终归是心里有些没底。 不管怎么说,木已成舟,燕丹也唯有强迫自己安下心。 事情已经谈完,古寻就要走人,不过临走前还是又问了一个心中的疑惑: “燕丹殿下,我很好奇,最后那条情报,你是怎么知道的?” 燕丹沉默了一下后回答道,“就像国师方才说的,机缘巧合罢了,不过我可以保证,那消息是错误的概率非常低。” “好,巧合就巧合。”古寻笑了笑,没有追问,就这么接受了燕丹的说法,转身飘然离去。 ……………… 三日之后,燕丹的计划还未开始,而古寻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即将出发前往蜀郡。 不过他并非是一个人去的,还有一个跟班——不是焱妃,而是章邯。 没错,是章邯。 相当于是嬴政派了个监军看着他,权力没有多少,就是个人形监视器,负责事后打报告。 古寻考虑了一下后,觉得也无伤大雅,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于是就成了如今的二人小队。 咸阳城郊西边的官道之上,古寻和章邯骑着马慢悠悠的赶着路。 他们要前往雍地,再南下走故道,渡褒水,经由南郑,转过石牛道,葭萌关,剑阁梓潼,最后抵达川蜀平原,蜀郡郡治成都。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李太白吟这句诗的时候已经距离这个时代过去上千年了,那时的蜀道难越,如今自然就更难了。 自关中至蜀中,大致分为三个区域,即关中平原,汉中平原,成都平原,中间夹杂着两段崎岖难行的山陵区域,即秦岭和大巴山的南北山段。 这两段山路加起来长达六百里,途中尽是艰难险阻,悬崖,绝壁,湍流,峡谷,真正意义上的就算是飞鸟都难以飞渡,更遑论如今主要交通工具还是两腿和马匹的人类。 当然,要想进入蜀地,也不是非得硬走过这六百里山路,有些……可以说是捷径的路,但是捷径,也是险途,就比如说古寻和章邯将要走的这条昔日张仪司马错灭巴蜀所走的路线。 这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也是一条充满了危险的道路,不仅仅是山岭天险,更重要的是蜀地之民可以轻易的在整条路线上对进攻部队发起伏击,天险加上**,纵使有百万雄兵也是无可奈何,导致强如秦国也唯有望而生叹。 自从两百多年前,秦厉公时开始,秦蜀之间就开始为了南郑一地征战不休,双方你来我往,即使到了商鞅变法之后,秦国国力日渐昌盛,也依旧没能彻底压制住蜀国,南郑再次数度易手。 一直到孝公之子,秦惠文王更元十年,巴蜀四国——蜀、巴,充,苴内战,巴国吞并了充国,而后蜀国灭掉了巴国,对着最后的苴国虎视眈眈。 苴国不愿意坐以待毙,却又无力独自抗衡蜀国,最后做出了一个愚蠢,但同时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引入外援。 可以这么说,古今中外所有相关的历史教训都在教导我们,这么做的人没有好下场,但是没有办法,横竖都是死,搏一搏总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苴国就向当时国力正盛,但是恰逢山东诸国合纵抗秦,西方义渠作乱倒攻,两面遭受夹击,急需破局的秦国。 在司马错的力劝之下,惠文王决意攻占巴蜀之地来缓解局面。 在苴国的刻意放行之下,秦国大军得以安然无恙的通过石牛道,直奔川蜀第一道关隘,葭萌关而去。 这是一道险关,不逊于峥嵘而崔嵬的剑阁,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不过秦蜀实力本就悬殊,秦军因为苴国的放行也没有在行军过程中损失太多战力,再加上蜀国偏安一隅多年,对中原强国的军队实力认知不足,蜀王妄自尊大,军备上也是完全被碾压的程度,几方面叠加之下,蜀军不出意料的一败涂地,丢掉了葭萌关。 同时,蜀军也因为此次大败而损伤惨重,无力再度聚集起足以抵挡秦军的兵力,被秦国轻而易举的席扫整个川蜀。 蜀国国灭之后,秦军自然调转矛头,转过来就把苴国一并吞掉了,彻底占领了游离在中原之外上千年的巴蜀地区。 在这个冷兵器战争的时代,粮食就是一切,而攻占巴蜀让秦国获得了汉中平原和成都平原两块极为重要的产粮地。 秦国之所以能抗衡山东诸国,最根本的物质基础就在于占据着号称‘八百里秦川’的关中平原,而汉中平原加上成都平原,就等于是半个‘八百里秦川’,也就是说相当于秦国的基础国力上限直接因此增幅了五成。 当然,这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不能如此简单直白的计算,但也足以反映出巴蜀之地对秦国重要性。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蜀地年年叛乱,秦国也只能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平叛。 而在古寻和章邯出发赶往川蜀的这个时间点,蜀郡正好就发生着叛乱。 虽然规模算不上大,依靠蜀郡驻军就足以轻松镇压,嬴政还是借机抽调了一支部队派往了蜀中。 路途上,章邯忍不住朝古寻问道,“国师,咱们为什么走的这么慢?” 古寻带着他,宛如郊游一般的操使着马儿漫步在道路上,速度……估计还没他下马抡腿快。 个把时辰过去了,根本就没走出几里地远,他要是找个高处眺望一下,说不定还能看见咸阳的某些宫墙。 古寻扭脸斜眼瞥了他一下,怪声怪气的问道,“怎么,你很着急?” “呃……不是,末将只是担心会误了国师的要事。”章邯让这话噎了一下,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不急就别难么多事,我走的慢自然有我的道理。”古寻一抖缰绳,敷衍回道。 7017k 第六百八十五章 焱妃的选择 章邯闻言,只得苦笑着收声。 他有监军之名,却无监军之能。 真*弱小可怜而又无助。 古寻却又向他问道,“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 章邯又哭笑了几声,无奈回答道,“呃……都安排好了。” 古寻前两天突然给他安排了一些活儿,嗯……一些脏活。 其一是散布消息抹黑中车府令赵高,说他通敌叛国,勾连异国,心怀不轨。 这是纯粹的污蔑,就是恶心人的,古寻甚至连造个假证据敷衍敷衍的意思都没有,就让章邯纯靠嘴去瞎编硬造。 不过这些抹黑的流言并没有传的漫天皆是,古寻只是吩咐章邯将其传入一些合适知道这个消息的权臣贵族耳中。 理论上这举动纯属是瞎折腾着玩,且先不说空口无凭的胡扯如何让嬴政相信,最首要一条,这事本就是章邯在上禀嬴政得到允许之后才开始布置的。 不过古寻也不需要谁相信,只要燕丹隐约知道有这么件事就够了。 在咸阳耳目闭塞的他,探听不到太过隐晦的消息。 而第二件事,则是让章邯代他向太医令黄山传递了个消息。 大体上就是让黄山挑挑阴阳家上贡的药物的毛病,最好进一步找找制药的云中君的麻烦。 因为古寻明言有任何麻烦,让黄山尽管往他身上推就好,所以对方没有拒绝,已经在挑刺了。 同样,这个消息也在章邯的运作下在小范围内流传了起来。 最令章邯迷惑的是,今天早晨的朝会中,嬴政还真的因为对这两件纯属没事找事的问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首先是申斥了中车府令赵高,再一次督促起查清齐王遇刺案。 再就是之后遣人去了摘星楼,就阴阳家进献之药的问题质问了月神一番,也挂带上了制药的金部长老云中君。 章邯知道其中定有猫腻,最近咸阳暗地之中的气氛也稍稍有些诡异,但他并没有查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影密卫到底太过年轻,情报是一大软肋,纵使章邯再目光如炬,才思敏捷,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能凭空想到燕丹头上去。 别说章邯了,就是握着罗网的赵高,因为精力被工布的事牵扯走一部分,都没能查清楚一切,只是隐约察觉到了燕丹似乎有些不老实而已。 对于章邯的疑惑,古寻心知肚明,却没有解释,等到事后他自然就会明白。 说白了就是古寻趁势而为罢了。 让燕丹逃走,是阴阳家的计划,而这计划必然需要嬴政的配合,以免罗网太用力,真把人给截住了。 现在罗网和阴阳家摆明了就是要和燕丹演戏,古寻就借机胡扯些诬陷之言,嬴政也承这些说辞做些反应出来。 至于说会不会被燕丹看出问题……嬴政既然接着古寻的头往下出手了,自然会保证能蒙骗过燕丹。 反正燕丹要的是逃走,嬴政就给他逃走,而古寻只是费了些不值钱的嘴皮子就差不多把答应燕丹的事‘办成’了。 这样一来,燕丹,嬴政,古寻,阴阳家,大家所有人的目的都达成了……真正的无人受伤的世界。 啊……以后受不受伤就不保证了,毕竟质保是有期限的。 古寻得到了回应,随意的点了点头,旋即闲聊般问道,“你跟我都去蜀郡了,影密卫的人谁来管?” “末将都已经安排好了,小事他们会自行处理,至于要事,则会加急呈报给末将,再做处置。” “正好也顺便铺开影密卫在川蜀地区的情报渠道。” “嗯……那挺好。”古寻呢喃着应了一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章邯看了看他的脸色,又联想到他们俩莫明龟速的赶路,小心的问道,“国师看起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嗯……”古寻没有遮遮掩掩,直接的点了点头,“等一个结果呢。” 章邯暗自颔首,没有再多问。 ……………… 咸阳城郊,骊山山腰,神都九宫之中。 观星殿内,东皇太一站立于群星之下的正中央处,静默矗立。 东君焱妃则垂首站在他身前不太远的地方,一样没有说话。 其实二人已经交流过了,焱妃做出了一个选择,而正是这个制造了眼前的沉默。 半晌之后,东皇太一沉闷的声音响起,“东君,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焱妃不做犹豫,直言回道,“妾身非常清楚,只是恳请东皇大人能够网开一面。” “看来……我派你去接触古寻最开始就是个错误。”东皇太一转过身去,昂首看向天顶之上的星图——看不见脑袋,大概是这样吧。 焱妃却忍不住想要反驳道,“不,妾身……” 话说半句却又止住了,改口重新复读了一遍之前的话,“恳请东皇大人网开一面。” “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破坏我阴阳家的千年大计?”东皇太一没有理会对方的请求,语气一反常态的冰冷刺骨的反问了一句。 接着又问出了更多类似的内容: “你可知道,你是阴阳家的副掌门?” “你可知道,你是一手抚养培育长大的?” “你可知道,你身上背负的使命,不容推卸?” 东皇太一每问一句,焱妃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显露出了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柔弱和凄美。 对于她而言,之所以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和阴阳家割舍,并不单单因为恐惧于东皇太一的强大——如果是这个原因,反倒好办了,也早就摆脱了。 在古寻看来,阴阳家就是个等级森严,内部争斗严重的一个冰冷无情的组织,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 可对焱妃而言,阴阳家……也确实是古寻所认为的那样,但在此时此刻,在她切实做出了某个选择的现在,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 死寂的冰冷背后,蕴藏着曾经的她所需要的珍贵的温暖,也许是虚假的,也许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但必然是难以割舍的。 这让她在面对东皇太一的诘问时,内心有些软弱无力。 东皇太一见焱妃如此反应,趁胜追击道,“东君,放弃你的念头,我可以既往不咎。” “妾身……”焱妃精致的面庞上挂着惨白,犹豫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7017k 第六百八十六章 旧事重提 东皇太一见此,继续补充警告道: “东君,此次任务,不仅关系着我阴阳家的千年大计,更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了秦王的长生梦,如果出了差错,秦王的反应……我想你很清楚。” “古寻确实实力强大非常,然而面对一国之力,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东君,你欲何行?” “……”焱妃沉默了很久,眼眸低垂着,让东皇太一也看不清她眼神中的复杂意味,更无从判断她的内心抉择。 良久之后,焱妃抬起头,做出了决定,“东皇大人,妾身……明白了。” “去吧。”东皇太一微微颔首,只当焱妃已经醒悟悔过了。 至于是否真的已经放弃了之前的心思也无所谓,反正计划马上就开始了,只要她乖乖的按照计划执行就好。 焱妃欠身一礼,抬眼深深的注视了东皇太一的黑袍,转身移步离开。 ……………… 经过一天的赶路……应该说是散步,古寻和章邯成功的赶到了……槐里。 一座小县城,具体点的位置就是在咸阳西边大约五六十里地的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说,因为咸阳没有城墙,地界范围模糊,所以可以视作他们俩还没走出咸阳。 饿的走不动路的难民都比他们两个骑马的人走得快。 晚上在客栈吃饭的时候,章邯都是一脸的丧气。 虽然之前已经得到了古寻的解释,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正常赶路,他……还是很丧气。 真的太无聊了。 而且一路上还特别的吸引旁人目光。 最终他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向古寻直接问道,“国师,这……何时您等的事情才有结果?” 古寻拿着筷子思索了一下,不确定道,“应该很快,大概……明天?” 虽然是个含糊的答案,但是章邯还是不由的松了口气。 照这个不确定的答案看来,就算有偏差,也不过就是两三天的事,不算太久。 还好,还好…… 古寻看着不由露出了庆幸之色的章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自己带着他公费旅游,约等于带薪休假,拖时间分明是给他的福利。 要不是考虑到章邯是个绝佳的工具人,心理状况的健康也是需要照顾的,古寻都想劝他不要不识好歹了。 吃了两口不怎么好吃的饭菜,古寻跟章邯闲聊道: “你知道你此行该做什么吗?” “呃……王上命我跟随国师您学习历练,多听、多看、多记,少问、少说、少做。” “呵!”古寻不由笑了一声,“总结的还挺到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秦王陛下嘱咐你的呢?” 章邯对此只是抿嘴笑笑,没有回答。 不过意思很明显,这当然是他自己揣测总结出来的,嬴政的吩咐原文很简单,一句话而已——‘跟着国师,看着国师’。 古寻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你知道我去蜀地干什么吗?” “国师不辞辛劳,远赴千里之外,自然是为王事分忧。”章邯回了句官面上的漂亮话,倒是很中听。 古寻却晃了晃脑袋,笑道,“看来,秦王还没有告诉你。” 章邯心下一凛,知道古寻可能要说些重头戏了。 直到目前为止,他对这趟巴蜀之行还可以说是一头雾水。 古寻去了要做什么,自己跟着该做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嬴政没告诉他任何信息,古寻也没透露半句,他自己更是一点相关的情报都没查出来。 蜀地现在唯一值得在意的事情就是一场小叛乱,但这根本不值得嬴政和古寻上心。 尽管内心疑惑满满,他也无从问起,只能将之全部压在心底,如今有望窥探一二个中详情,他还是很好奇的。 不过古寻却并没有直接明言告诉他,化身谜语人说道: “他既然没直接告诉你,那我也不着急解释给你听了。”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多听多看,要不了多久你心里就有数了。” “反正,这对你而言是件好事,等我们从巴蜀回来,你就是秦王陛下的心腹亲信了。” “……届时还望国师多多美言。”疑惑没有解开,但听起来是个好消息,章邯还是揖手跟古寻客套了一句。 在章邯看来,古寻很少会在这类事情上刻意说谎来消遣人,那就是说这趟巴蜀之行,所为的很可能是和王上息息相关的重要私密之事。 能被嬴政委派参与到这种事里,就代表他被嬴政真正看进眼里了。 对于颇具野心的章邯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不过他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这种事王上会交托给古寻去办? 就他观察来看,王上对这位性情古怪的国师还是颇为防备忌惮的,自己的私密要事不该交给最信得过的心腹死忠去办吗? 这君臣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奇怪啊…… 古寻这时候却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说起来,章邯你还记得之前我就任为影密卫统领的时候,让你想的问题吗?” 章邯的记性很好,瞬间就回想起了古寻当日所说的话——为什么秦王要让古寻来统领影密卫。 这个问题在那之后困扰了章邯挺长时间的。 不是他没想到答案,事实上,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使他能想到的概率最大的可能。 不过他并不像牵扯进那个可能之中,所以之后的时间里,表现得就像是忘了当日的谈话一样,再没提过一句。 不成想今日竟然又被古寻主动再次提起…… 真是难躲啊! 章邯心中一声无奈轻叹,面上神色正常的点了点头,“末将当然记得。” “嗯……有答案了吗?”古寻挑了挑眉,边吃边问道。 “……”章邯犹豫了一下后含糊其辞的敷衍道,“这个国师之前不是和末将闲聊时说过吗,王上想来是为了借助国师您在江湖上的名望来为初创的影密卫增加威慑力。” “他当然有这方面的考量,但显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古寻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很清楚,以秦国的力量,还不至于连个镇场子的高手都找不到,更不必为此将一支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组建起来的秘密部队交到我的手上。” “哪怕说是挂名。” 7017k 第六百八十七章 出逃开始 章邯让古寻的话逼得无言以对,只能苦笑了几声,故作不知道,“这……末将就不清楚了。” “不过末将觉得,由国师执掌影密卫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古寻没有继续强行逼迫章邯挑破个中关键,自顾自的另起话头道: “章邯,你觉得……储君站队这种行为合不合适啊?” 章邯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虽然古寻没有直接挑明问他,但是这也差不太多了。 不过他一直装死不接话茬也不行,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古寻一下子心血来潮,就让他直接真死了。 “储君之事……末将不敢妄言,不过末将觉得,身为臣下,应当只忠于王上。”简单直白的表明立场,章邯希冀古寻能够就此放弃。 不过显然是不可能的,古寻继续旁敲侧击的说道,“理论上来说你这说法很正确。” “不过,现实要比理论复杂的多啊!” “上位者自然是不喜欢自己的属下做出站队的行为,因此不作为,只忠于当下,是短期内最合适的选择,不会得罪君上,也不会得罪任何有可能登上那个位子的储君候选人。” “但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承担新君即位后被清算的风险。” “不站队,不会被主动清算,但是被动的却无法避免。” “这朝廷的位子都是有数的,人家站了队,并且押对宝的,自然要受到嘉奖,不作为的或是站错队的都要给他们让路。” “届时,若是倒霉,正好挡了旁人的升迁之路,被扫落一旁也就是必然的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站队有风险,骑墙一样有风险,一个国家最上层的权力交接,势必会波及到这个政权体系内的所有人,而且越是高位的,受到的影响往往就越严重。 理是这么个理,章邯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凡是有点野心的人,到了该站队的时间都会不得不下场。 不下场不行啊,同行逼着你内卷啊! 但问题是,现在嬴政才二十多岁,就算这个时代的人寿命普遍偏短那也还为时尚早呢。 王上甚至连个嫡子都还没有,他站哪门子队呢? 知道您是长公子扶苏的老师,但是……但是这也太着急了吧,有必要吗? 章邯觉得就很*疼……却又不得不给个回应,只得暂且装傻充愣道: “末将不太明白,国师说这些的意思是?” 让章邯松了口气,同时也倍感意外的是,古寻说到了这一步,也就没再进一步逼迫于他了,松口道: “呵呵,现在不明白无所谓,不过到了该明白的时候,我希望你就不要继续……‘不明白’了。” 章邯不明所以,只当是古寻在提前为长公子扶苏铺路,点头模棱两可的回应道,“末将记下了,还有……多谢国师提点。” 古寻见章邯这副表现,也清楚对方心里的想法。 他没有试图指正或辩驳什么的意思,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让章邯保持这种想法也无所谓。 实际上,古寻并不是为了给扶苏拉人。 就像章邯心中的想法一样,为夺嫡做准备的话,现在还太早,也没必要先盯上章邯这个目前还算小人物的角色。 况且拉拢人主要靠利诱,而不是威逼,更遑论古寻这种纯粹言语逼迫的了。 溯本追源,古寻这么做的原因就在于他最初提出的问题,也就是嬴政的想法。 古寻不至于因为嬴政披着始皇帝的光环就觉得他智近如妖,跟开了未来视似的走一步就能算一百步的那种。 但是这样的人物,也不会脑子一热就随便做出一些决定,比如封他为太子太傅的同时,兼职扶苏的老师,比如特意让他暂领影密卫这支特殊部队。 尤其是在古寻确定了嬴政对于扶苏其实是有着颇为深厚的父爱与期许的情况下。 这些决定中,古寻不是关键,官职不是关键,被牵扯进来的章邯和影密卫也不是关键,只有扶苏…… 扶苏是最重要的。 章邯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但是在聪明的人,掌握的信息不够的情况下,也难免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掌握的东西,和嬴政天差地别,和古寻这个开了未来挂的更不能相提并论。 因此,古寻需要早早的先提醒他一次。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上一次就已经算是提醒过了,但是章邯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小心,并未起到应有的效果,所以他就趁着这个机会,更直白露骨的旧事重提了一遍。 尽管可能会让章邯被吓到,不过古寻相信,效果应该足够好。 这样一来,在合适的时候,才能发挥出足够的效果。 ……………… 同一个夜晚,乌云遮月之下,显得有些黯淡无光的咸阳。 当然,夜幕的对阳光的遮掩并不能改变灯火的照耀,该热闹的地方依旧热闹,灯火通明,火树银花,比如说最近新进的泛销金窟联合体——渭水河畔。 这就是公元前的不夜天……可惜只存在于架空世界,请勿与真实历史相关联。 不过这只是小部分区域,更多的地方还是保持着夜晚的冷寂和苍凉,寂静无声,也没有人气。 此时距离古寻离开咸阳,也不过才不到十个时辰,而燕丹的计划也就在今夜开始。 理论上速度够快的话,这一晚上的功夫也就足够他跑出最危险的区域,抵达墨家可以来人接应的地界。 他要是能提前一天发动计划,还有可能以此说动古寻亲自帮他一把(燕丹自认为的),可惜……计划开始的时间不是他一拍脑袋就能定下来的。 巡夜的禁军卫队成员,他挑选好的随行保护自己的高手,绯烟给出的合适行动的时机,以及墨家那边足以及时配合接应的时间点……等等这些,都需要调配好,选出一个最佳的公共区域。 他只能定在今天,也就只能放弃直接获得古寻帮助的机会(依然是自认为)。 好在古寻答应的条件,目前在他看来并没有打折扣,罗网和阴阳家都出了些乱子,而该来的帮手也都如约前来。 三个人,统一着夜行衣,蒙头遮面,看不到长相,更无从知道都是谁,只能大致判断出是三个身材高挑瘦削的男子,其中两人空着手,而第三人身后背着两把同样被罩住的剑。 7017k 第六百八十八章 出逃(一) 对于这三个人的身份,燕丹也有部分的了解。 他早就听说古寻麾下有两个轻功高手,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可能就是眼前这两个不带兵器的,出现的时候自己甚至都没发觉到。 至于那个使双剑的,他就不清楚了。 印象中没听说咸阳有多出来剑术高手啊。 不过同样会武功,而且实力不低的燕丹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压迫感——这个剑客的实力要远强于另外两个人,即使是在墨家之中,恐怕也只有身为巨子的六指黑侠才能稳压对方一头。 这让燕丹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古寻派来的人手这份阵容,足见诚意,不是在耍自己。 这让燕丹心中的信心更添了几分。 焱妃负手立在一旁,眼神稍微扫了三人一眼,自然就知道了都是谁了。 她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古寻竟然真的下了本钱,把最得力的属下全都派来了。 事实上,古寻虽然只想要好处,不愿意出力,但仅限于自己出力,至于让墨鸦他们跑跑腿,那就无所谓了。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用兵也千日,反正只是跑跑腿,又不用真的跟人生死搏杀,无所谓的。 燕丹先开口客套道,“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为首者,也就是蒙面的墨鸦轻笑一声,原本轻盈的嗓音在透过面罩之后变得低沉了许多,“太子丹殿下玩笑了,我兄弟几个这副打扮,何须再在意称呼呢?” 燕丹没有因为被拒绝而表露出尴尬或不快,轻松的笑着回应道,“也好,那今夜就有劳三位了。” “殿下客气,奉命行事罢了。”知道自家主子对燕丹并没有什么好感的墨鸦,自然也不会和燕丹亲近,很疏远的回了句客气话,然后转入正题问道,“不知道殿下可有制定好的出逃路线?如果有,希望能为我们兄弟几个讲明。” 对于这件关乎自己性命前途的要事,燕丹自不会马虎,有着详细的计划安排,包括出逃的具体转移路径,都早做了准备。 听见墨鸦问及,他也没有不给看的意思——这种事要是因为避讳顾忌而刻意隐瞒,那就是在自己扯自己的后腿——很痛快的掏出了一份咸阳区域的详细地形图。 上面详细记载了他的出逃路线,包括街道上巡视的禁军士兵的巡逻路线,换防时间,可以利用的漏洞所在,以及远离咸阳的中央区域后,哪些路线适合行走,难以追踪等等…… 墨鸦将之与自己脑中的信息进行比对后,确定基本上都很完美,也就没提出修改,点点头道,“很好,殿下的路线图很完美,那现在是否就开始计划?” 虽然古寻告诉他了只是来走个过场,就是有战斗也大可装装样子,反正阴阳家的人会根据情况留手的。 但是处于职业道德,墨鸦觉得就算是走过场,专业性也不能丢。 至于他为啥能当场分析燕丹的路线图……当然是因为背过版啊。 在咸阳也待了挺长一段时间,仗着轻功好,经常四处溜达的他早就记熟了咸阳所有街道的情况,包括夜间的守夜巡视士兵。 燕丹对于自己精心规划了多日的路线图也很有信心,见到对方没提出质疑,满意的笑笑后回答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以免夜长梦多,迟滞生变。” 焱妃全程默然不语,白凤和玄翦更不会和不熟的人搭话接腔,燕丹安排的由十几人组成的护送小队——其实就是关键时刻用来断后拖延时间的炮灰小队——更不会对老大的决定有任何质疑。 于是在燕丹墨鸦两人的洽谈之下,燕丹的逃亡回国之旅开始了。 在月黑风高的夜色遮掩下,一行人按照规划好的路线,慢慢的朝着咸阳东方而去。 燕丹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正常情况下,就算罗网和阴阳家对他再三监视,也未必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展开追捕。 不过现实是,他所依仗的两个主要帮手——焱妃,以及古寻,全都是二五仔,他的所有动向自然早就被嬴政和东皇太一把握的清清楚楚。 章台宫,嬴政的书房之中。 即使已至深夜,他仍旧在书房中伏案处理政务,作为一个君王可谓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可惜有时候一味的专权未必是好事…… 赵高此时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书房。 古寻对他的诬陷抹黑自然是无稽之谈,但是他并非完全没受到影响,至少嬴政真的督促他尽快清查齐王遇刺的案子了。 不过世事总是难如人意,工布加入罗网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散人,四处浪荡,和他有牵扯的势力不要太多,至于真正的来历反倒难以查清,以罗网的情报网络,现在也只能慢慢的往深处挖。 至于什么时候能挖到根,甚至能不能挖出来他藏在最深处的底细,都是个未知数。 压力压在头上,赵高自然不会痛快,可他纵使心怀怨望,也不敢怪在嬴政头上……至少现在还不敢,理所当然的就要全记在古寻身上了。 不过对于古寻的无从下手,赵高心里不免再添几分郁愤。 当然,面对嬴政时,他暂时还是只会露着笑脸的奴仆态度,“陛下,传来消息,燕太子丹那里有动作了。” 嬴政头也不抬的回道,“嗯……比寡人想像的快一些,看来寡人的这位旧识,是真的在咸阳坐不住啊。” 赵高适时的陪笑道,“呵呵,是那燕太子不识好歹。” “继续盯着吧。”嬴政对于这话没什么反应,不咸不淡的吩咐了一句,也不细说。 这种事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做,赵高要是不知道的话,他就得考虑换人了。 赵高垂首行礼领命,“臣遵命。” “嗯……不要遗漏了。”嬴政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补充了一句。 赵高心领神会。 监察燕丹的动向,顺便随便安排点人时候追一追演戏,显然没什么会遗漏的地方,嬴政的意思自然就指向了这件事的另外一方……或者说两方。 赵高不清楚嬴政希望关注的重点是阴阳家还是古寻,所以就要都抓紧,尤其是古寻那一方。 7017k 第六百八十九章 出逃(二) 另一边,骊山之中的阴阳家总部,东皇太一同样也在安排着自己一方的人手。 湘夫人姐妹,少司命姐妹,两对双胞胎,四名仪态万千的美人站在观星殿的甬道上,等待着掌教东皇太一的吩咐。 “去吧,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你们应该很清楚。”东皇太一仰着头,似乎在透过面罩观看星图,声音飘渺的说道。 四个美人齐齐欠身一礼,“遵命。” 旋即转身离去。 她们走后不久,月神迈着细碎的小步子,也走进了观星殿,欠身行礼道,“东皇大人。” “这次任务,你也跟去吧。” “按照之前的安排,我似乎……”月神疑惑道。 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她今晚并不需要参与任务。 东皇太一阐明道,“你的任务,只是盯住东君。” 焱妃……月神垂下脑袋,心中不禁一叹。 事情终究向着月神并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发展了,焱妃似乎真的要走向歧路…… 现如今,她能做的,也唯有默默希冀焱妃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握紧理智……她所认为的理智。 除此之外就是尽力阻止焱妃胡来。 “我明白了。”按捺下心中的思绪,月神轻声应下差事。 ……………… 此时的燕丹一行人,已经顺利的离开了咸阳的核心区域,经由灞水沿岸朝着芷阳而去。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追击的敌人赶上,一行人纵然大都身手不凡,却也不敢奢侈的用轻功赶路,脱离了禁军巡视的区域之后就全都改骑马行进。 这样一来就会留下更清晰的痕迹,容易被追踪,不过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了。 因为总是需要不停的变换道路,时而大道,时而小路,以期迷惑追踪的敌人,而天色的阴沉暗淡同样也在影响着他们辨认道路,走的有些慢。 时间渐渐接近了寅时末,天光隐约可见一丝白意。 燕丹一行人也早就过了芷阳的范围,距离彻底离开蓝田这条危险线,抵达墨家定好的接应位置还有不过十几里路。 基本算是已经安全了。 不过这个时候,阴阳家的人也已经率先罗网一步追了上来。 这个时间地点都是安排好的,阴阳家只做这一次攻击,自然没必要早早的进行。 理论上第一波攻势是最慢的,他们要等发现了燕丹逃离,再安排人手查找线索痕迹,追赶抓捕,而后面的援军就只需要顺着第一批人手的路线跟进即可。 二十来匹良马,经过彻夜不休的奔波,也已经渐渐疲累,不过燕丹等人自然不会休息,兀自强行赶路,反正也不远了。 燕丹领头跑在最前头,只见一道由嫩绿树叶组成的锋利叶刀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千钧一发的从燕丹坐下的马匹眼前划过,带走了几根马毛。 要不是燕丹及时提绳勒马,此时他人固然没事,马却是要尸首分离了。 燕丹停下马匹,眼神瞬间转向了传来气息波动的方位。 路旁的密林中,走出了穿着相同蓝紫色广袖长裙的,姐妹难分的湘夫人姐妹——娥皇女英,以及穿着服饰色调正好相反的黑白襦裙的少司命——黑白。 除了四个领头的高手,还有约莫十个左右的阴阳家弟子,以及一大片宛如活死人一般的阴阳傀儡。 阴阳家和墨家敌对了上百年,燕丹自然对敌对势力的高层了解颇深,除了从不露面的教主东皇太一,以及同样鲜少出现的东君,其他的他都能认出来,眼前的四个人并不例外。 “水部长老湘夫人,木部长老少司命,两部长老,四位高手,阴阳家果然对燕丹青睐有加,反应还真是迅速啊。”燕丹眼眸微凝,沉声点破了来人的身份。 被追上他不意外,但被这么早追上,甚至都还没和墨家汇合,就让他有些遗憾了。 在他的认知里,阴阳家和秦国内部并不知道他会跑路,在他突然行动,并且在咸阳做了掩饰他去向的后手准备之下,还能如此快的追上来……他只能说跑的对! 被盯的这么紧,要是不跑路,迟早得出事。 性格强势主动的娥皇作为代表上前一步冷声对燕丹说道,“燕太子殿下,你无故离开咸阳,违背律法,我等奉秦王之命,拿你回去,还请束手就请,不要妄自挣扎了。” 燕丹肯定不听娥皇这套官面话,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抬手招呼一帮人准备动手。 而在燕丹等人和阴阳家的追兵僵持对峙,剑拔弩张的时候,焱妃却隐晦的用目光在密林的另一边扫了一眼,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有些微微的失神。 实际上就是发现了月神的气息。 阴阳家十分擅长气息隐匿,以月神的实力若是躲在一旁暗处,竭力隐藏自身,在场的没一个能察觉到她。 不过她还是特意泄露了一丝气息,很微弱,但是特征也很明显。 焱妃很容易就捕捉到了这缕气息,也分辨出了是谁……整个阴阳家,除去在外面等同于不存在的东皇太一,也唯有月神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隐匿。 而对方刻意泄露出这一丝气息的原因她也领会到了——是在警告她,还有旁人守在暗处,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事实上这场战斗的旁观者不仅有月神,还有其他人——为数不少的罗网杀手,不过他们躲在更远的地方,虽然不能第一时间把握住战场形势,却胜在不会被发现。 尽管月神竭力控制着刻意外泄的气息,但还是被杀手出身,感知敏锐的玄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唯一裸露在外的器官——双眼,朝着墨鸦和白凤隐晦的使了个眼色,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焱妃,提醒他们注意一点。 墨鸦和白凤实力差点,经验却不逊于人,当即领会到玄翦的意思,微微颔首以做为自己知道了的反应。 没有太多赘言,燕丹更没有为自己的行为狡辩,一声令下,双方直接交手了。 燕丹的人马迎向了阴阳家的普通弟子和一众傀儡。 而燕丹本人则挑上了刚才放话的娥皇作为对手。 墨鸦白凤停止了和玄翦暗中交流,身形瞬息间消失原地,再出现已经和少司命黑白姐妹动起手了。 玄翦最是悠哉,不慌不忙的右手提着一把剑,左肩架着另一把,走到了女英近前。 不把剑从黑布套中拔出来,也没有动手的意思,无情的眼眸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女英。 然而不直接动手的玄翦,其身上凛然的杀气却给了女英极大的压力和震慑,逼得她也不敢主动挑起战斗,就这么对峙着。 虽然划水了点,但是这不也相当于拖住了一个对手吗? 7017k 第六百九十章 出逃(三) 以玄翦的性格,既然要迎敌,就断没有不动手的理由。 不过墨鸦此前跟他说过,阴阳家的水部长老湘夫人姐妹,似乎和他们老板算是旧识,可能有点不那么为人所知——墨鸦再三强调,只是传闻、谣言,不具有任何可靠性——的关系。 考虑到这一层真假未知的关系,玄翦还是识趣的选择了威慑,而非直接动手,虽然可以放水,但是放的不够不如不放,放的太多的话,打的就太没意思了。 再加上周遭还有其他人窥视,他正好腾出点注意力观察四周,以防变故突生。 战场的另一边,墨鸦白凤应付起少司命姐妹还算凑活,双方虽然轻功都很强,但论近身的闪转腾挪,还是身法更好的墨白二人更胜一筹,阴阳家的轻功相对而言就没那么厉害了。 如此一来,墨鸦白凤虽然被少司命姐妹二人的万叶飞花流撵的上蹿下跳,但没有生命危险。 反倒是一开始表现的最勇,上来就挑了对方实力最强的娥皇动手的燕丹,这会儿场面最凄惨。 能被六指黑侠收为弟子,燕丹的天赋资质自是没得说,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如今的他实力相比娥皇女英这等顶尖高手也相去不远……前提是他得能全力出手。 他和墨家的真正关系,至今仍是保密的,秦国这边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他自己看来。 如此一来,只是和墨家有所合作的他会点墨家的武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但若是太强了,就有些惹眼了。 墨家不是小门小派,纵然燕丹身为燕国太子,对墨家深有助力,也不能因此就随随便便的把墨门心法武功尽数传授。 留一手是必须的,否则这么随便的传下武学,墨家的非攻心法早就该烂大街了。 无奈之下,燕丹只得可以留手,那结果就不用说了,一上来就被打的很惨。 好在场上燕丹一方还有一个高手闲置,焱妃见燕丹遇险,定下心神,施展阴阳合气手印挡住了娥皇的白露栖霜。 冰与火在这旷野之上肆意交锋,战斗场面看起来激烈而又惊险,让人心神恍惚。 因为阴阳术天生光影效果出众的特点,以至于燕丹并不能看出两人其实在打假赛,全都收着力呢。 燕丹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别人身上挪走,执剑朝着场上最大的战团——自己的手下和阴阳家弟子交锋的位置去了。 他决定先处理掉这些实力最差的小喽啰,以此来打开一些局面,将胜利的天平拽向自己一方。 这确实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 此时,暗中观察的月神看着场上完全僵持住的局面,却微微绷紧了心神。 眼下的局面,已经开始稍稍偏离了原定计划。 阴阳家事前并不知道古寻会派多少人来瞎掺和,不过她们可以现场临时调整动手的人数,当然最多就是湘夫人姐妹和少司命姐妹四个人都出手。 最后经过判断,决定了四个人都动手。 按照原本焱妃应该执行计划来说,此时她应该根据场上的形势判断一番,确定双方实力相彷佛后,就直接带着燕丹先行撤走,留下墨鸦等一众人手断后。 以玄翦的实力来说,一个人拦住湘夫人姐妹俩并不是难事,至少短时间内没问题。 虽然现在他划水严重,但只要焱妃提出这个方案,同样是在演戏的他还能拒绝不成? 可焱妃没有这么做,而是老老实实的动手缠住了娥皇…… 现在燕丹依旧可以先跑,一个人跑,或者先把阴阳家的几个弟子杀光,再在手下的簇拥下跑路,不过这两种方案,都会让燕丹一段时间内离开焱妃的视线之中。 这是东皇太一安排计划时,再三强调不允许出现的,必须保证燕丹永远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以保万无一失。 月神的目光牢牢盯住焱妃,心中盘算着对方想干什么。 而场上的湘夫人姐妹也不是吃白饭的,她们同样发现了焱妃的作为不对劲,女英很快就开始尝试将局面拉回预定的轨道。 一直和玄翦对峙的她,突然调转了目标,一个闪身,飘向战场的另一处,手中开始结印施展阴阳术,目标直指正在收割杂兵的燕丹。 玄翦微微有些错愕,不知道阴阳家的人想搞什么,刚才场面那么和谐,为什么突然要转变攻势? 不过脑中的思绪并不耽搁他拔剑的速度,一脚猛然踏出,整个人在夜色之下化为一道漆黑的劈练,瞬息间追上了女英,甚至后发先至的抵达了燕丹身前。 右手之上真气骤然鼓动,漆黑玄剑炸裂出数道剑气,直接撕碎了包裹其上的布帛,带着萦绕盘旋的剑气斩碎了女英用阴阳术制造出的高速激流。 足以开碑裂石的强大劲流,在玄翦的剑锋下和柔软的布片也没什么两样。 女英没有收手,指尖变幻不定,瞬息间又是无数道印法结成,更多的针刺激流从四面八方袭向玄翦身后的燕丹。 这时候,娥皇趁着焱妃还在演戏,并且只能使用阴阳合气手印的不完全状态,突然全力出手,突破了焱妃的封锁,也攻向了燕丹。 一道粗大的冰蔓螺旋自转,转眼间化作一根寒光凛凛的旋枪,直直的向着燕丹射去。 连少司命黑白姐妹都在配合这一波攻势,用了个假动作骗过墨鸦白凤二人,高速转动的万叶飞花藤刃一扭脸调转了个方向,同样直奔燕丹而去。 一眨眼之间,正在安心欺负菜鸡的燕丹就成了众矢之的,被所有人针对。 他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燕丹:我不理解……真的。 墨鸦见此状况,也不由心中暗骂了一声,阴阳家的人脑子有问题吗?还是集体叛变了,演个戏怎么能演成这样? 不过心里着急归着急,他已经来不及改换路线去燕丹那边救场了。 至于丢几根羽刃阻拦一下……有个锤子用! 实际上娥皇等人心里还是有数的,攻击虽然不曾留手,瞄的却都是非要害部位,哪怕打实了,了不起受点伤,死不了。 况且受些伤也显得更真实些。 7017k 第六百九十一章 出逃(四) 玄翦看着四面八方汹汹涌来的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攻击,眼神也不由的透露出几分阴翳和不快。 不是怕应付不来这些阴阳术,而是不知道阴阳家的人抽的什么风。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确保燕丹别死了。 玄翦左手一抖,同样用真气撕碎掉遮挡布,露出白色的翦剑,双剑并用,弓腰屈膝,瞬息出剑,以燕丹为中心,掀起一阵剑气风暴。 黑白二色交织的锋锐剑气,划破了整片空间,宛如制造了一幅三维的立体水墨画,画的中间是他和燕丹,画的外面则是五彩缤纷的五行阴阳术。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玄翦挥出了三十多剑,挡住了绝大部分攻击,仅有一条万叶飞花藤蔓成了漏网之鱼。 好在燕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剩下一道攻击,他还是能够自保的。 此时的玄翦懒得去想阴阳家的人到底想作什么妖,也不再顾及娥皇女英和古寻那完全是谣言的关系,在下一个瞬间直接冲了出去,转守为攻,杀向了湘夫人姐妹。 黑玄白翦双剑交错不停,宛如疾风骤雨一般纵横肆虐,纵使娥皇女英姐妹二人联手一时之间也有些吃不消,连连后撤,暂避锋芒。 不过她们的目的达到了,被刺激到的玄翦显然不再划水了,焱妃也就又一次陷入了闲置的状态。 正在纠缠少司命的墨鸦立刻就判断出,眼下最合适的处理办法就是让焱妃带着燕丹直接向东先逃。 但是他没有吭声。 他能看出来,人家东君大人看不出来吗? 况且和湘夫人姐妹那种纯瞎杜撰着玩的关系不同,焱妃和古寻之间是真的不清不楚。 今日的情况本就怪异,古寻走前没有就焱妃的事另作吩咐,墨鸦自然不敢多做半分。 这种时候,保持沉默就好。 接下来,焱妃不紧不慢的帮着燕丹清除掉了残余的几个阴阳家弟子,而后对其说道,“太子殿下,你与这些护卫先一步撤离吧,我等留下断后。” 燕丹没有拒绝先走的提议,但还是有所异议,“绯烟姑娘,既然阴阳家的人都已被国师的手下拖住,那你就和我一同先撤吧,也更安全些。” 对于卖了墨鸦他们,燕丹是毫无芥蒂的,毕竟是他花钱买的服务,只是顾及人设不好自己主动提出来,如今焱妃来提就最好了。 但是墨鸦他们可以留下,焱妃显然就没必要了。 焱妃却摇头拒绝道,“只留下他们三个,撑不了多久的,届时再被追上就更危险了,妾身必须留下。” “太子殿下还是快些先撤吧,你安全了我们才好脱身。” 经过阴阳家此前做的各种举措,燕丹现在对焱妃的信任度是比较高的,见她坚持,而且说的也有道理,没再硬坳,点点头就要带着残存的手下先撤走。 月神彻底坐不住了,焱妃执意先把燕丹支走,摆明了要搞事啊。 她不能继续旁观了。 下一个瞬间,幽蓝色的龙游之气突然从林中爆发,直奔正在和湘夫人姐妹缠斗的玄翦而去。 玄翦到底是最看重警惕性的职业杀手出身,即使在全力压制湘夫人姐妹,也不曾放下对暗处窥视之人的戒备,在被龙游之气偷袭的瞬间做出了反应,下腰翻身闪过娥皇的冰锥,起身立刻双剑交叠背在身后,挡住了龙游之气。 看着紧随龙游之气出现的遮住眼睛的月神,让玄翦眼皮稍微跳了跳。 两个他还能打上一会儿,可要是再加一个更狠的……真的就遭不住了。 焱妃见到月神竟然真的插手了,脸色也是一变,不过心里知道也是个机会,故意焦急的催促道,“右护法月神……太子殿下赶紧撤,妾身来拦住她。” 而燕丹也有些慌了,多了个实力更强的护法月神,在他不出全力的情况下,双方的战力就失衡了。 除非走到绝路,否则燕丹是绝对不会展现出堪比墨家统领的实力的。 于是他更顾不上焱妃走不走了,立马就要跑路。 月神这时却出言吓唬道,“太子殿下,你的逃离路线已经被我们知晓了,你没有机会了,何不束手就擒?” 燕丹是个务实的人,才不搭理月神的废话,领着人直奔东边。 而月神继续忽悠道,“殿下,你的运气并不好,罗网恰有一批人手在蓝田附近办事,领头之人是天字一等,越王八剑中的真刚,眼下已经朝这里而来,你一个人往东逃窜,只会撞上他们。” “届时,一样是无路可逃。” 听完这些话,燕丹的步子不由变慢了。 这里多了个月神还有的打,了不起他不再遮掩实力,但他一个人要是撞上罗网的天字一等和一众罗网杀手,那想逃掉的概率就不大了。 或许可以赌一赌,他是先和墨家的人汇合,还是先被罗网找到? 又或许赌一赌月神只是诈唬他? 焱妃这时候却反驳道,“太子殿下,月神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骗你留在这里等阴阳家的援兵到达而已,不要信她。” 听了这话,燕丹的眉头皱成一团,没有因此松口气,反而更纠结了。 焱妃的话也在理,他自己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是他不太想赌啊…… 不过这进退维谷的局面,似乎走或不走都必须得赌一把啊。 墨鸦这时候却抽空高声喊道,“燕丹殿下无须担忧,月神之言纯属胡诌,这真刚剑主之前被我家主人杀了,罗网还没找着继任者呢。” 他这话还真不是胡扯,就他所知罗网的天字一等经过中车府令赵高的苦心填补,也才找了掩日,断水,工布,乱神四个而已。 之前工布反叛,断水和乱神都被牵扯其中,虽然没有直接废了了事,一时半会却也不便离开咸阳都,唯一在外奔波的掩日,应该也还在荆楚之地清查工布的事。 罗网上哪偷一个天字一等放到蓝田? 当然,也许赵高暗中藏了一手,墨鸦又不是全知全能,但是他能肯定,赵高若是藏了这么一手,阴阳家也决计不可能知道。 横竖月神都是在胡扯。 他不知道月神和阴阳家在搞什么幺蛾子,但是敌我亲疏他还是能分辨的清的——焱妃想要燕丹赶紧走人,而月神想要留人,那他肯定帮焱妃啊。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 家里突发了点私事需要处理,才刚忙完,来不及码字了,抱歉。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九十二章 出逃(终) 诈唬人的谎言被戳破,月神纱罩下的眼眸瞬间转向了墨鸦,眉头微蹙。 这几个古寻的手下若是偏帮焱妃,那她可就难办了。 为了计划,她不能挑明在场这些二五仔的身份,又不能真的把燕丹留下来,处处受到掣肘,难以发挥。 “墨鸦将军,今日之事,你等不该参与的。”没有急着动手,月神先是开口警告了一句。 她称呼墨鸦为将军,是因为之前古寻受封国师的时候,墨鸦和白凤也顺便混了个军职在身上,不高不低,也没有实际兵权,就是个名头。 月神的话明面上在讲燕丹的事,实际却暗指焱妃的事,墨鸦心知肚明,面上却毫不在意的装傻充愣道,“月神护法是在说我吗?” “呵呵,可当不得什么将军的称谓,在下只是个按命令办事的下人而已。” 月神不可能把一切掀到明面上摊开说,见墨鸦铁了心要帮助焱妃,也唯有放弃劝说对方的打算,改为直接动手了。 她不知道焱妃为什么不按照计划行事,也不直接向燕丹挑明这场阴谋,但是无所谓,这样正好让她还有试着将一切扳回正轨的机会。 月神操使着幽蓝色的阴柔龙游之气缠住了玄翦,命令湘夫人姐妹去擒住焱妃和燕丹。 燕丹此时已经偏离了战场,见此情景自然是赶紧招呼手下驾马逃亡。 无法施展全力的焱妃没能拦住湘夫人姐妹两个人,和娥皇缠斗在一起,然而女英却御使轻功,身形飘渺的朝着燕丹追去。 从双方速度来看,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但是燕丹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摆脱不掉女英的监视。 没有办法,焱妃铁了心不配合,月神也没有办法操控对方的行径。 要说让焱妃继续跟着燕丹,月神还有办法可以试试。 比如说让场上阴阳家的人找个机会佯装受伤,做出无力再战的样子,让战局彻底倒向燕丹那边,焱妃自然没有理由强行支走燕丹。 不过一来墨鸦一方显然在偏帮焱妃,也许会用同样的手段反制,致使其无效。 二来是这场行动的核心在于焱妃,她若是不肯配合,光让这群人继续待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总能在别的地方继续扭曲计划。 所以月神的选择是——先把人抓住,再做处置。 至于燕丹那里,只要安排好人手监视即可。 等到想办法打消了焱妃的‘不配合’,在燕丹彻底逃回燕国之前,挽回计划的机会多的是。 等到燕丹彻底不见了踪影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暂时罢手了。 月神,娥皇,少司命黑、白四人站在一起,墨鸦,白凤,玄翦,焱妃站在一起,双方泾渭分明,各执一方。 没了戏剧的主角,月神也就不需要再演下去了,冷声直言问道,“东君大人,你是要背叛阴阳家吗?” “……”焱妃垂眸沉寂了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这次的任务,妾身就做到这里。” “妾身不会故意破坏掉计划,但也不会再继续了。”谷贬 这话的意思也就等同于反叛了。 月神纱罩下的眼眸中轻轻眨动,心底浮现出了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心思。 按照她以前自我认知的想法来看,焱妃反叛,她会很高兴,这代表以前一直压她一头的‘姐姐’,终于自甘堕落了。 但是她现在却没有感到愉悦,更多的是无奈,以及……怒其不争吧。 “所以……东君大人确定要叛出门派,成为一个真正的叛徒了?” 焱妃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回道,“妾身可以跟你们回去,接受东皇掌教的处罚,但这次的任务,必须到此为止。” 墨鸦这时隐晦的给玄翦白凤使了个眼色,三人不约而同的绷紧神经,更加戒备对面阴阳家的人了。 显然,他们三个是不太乐意见到焱妃被直接抓回阴阳家的。 月神没有多在意墨鸦等人的小动作,神色复杂的看着焱妃,“东皇大人的处罚……” “东君,你应该明白,此番任务如果失败,你破坏的不仅仅我阴阳家的计划,秦王那里也无法交待,你可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这惩罚你又承担的起吗?” 焱妃满不在乎的回道,“那是妾身的事,与你们无关。” 月神不再多说什么,对娥皇吩咐道,“将东君拿下,带回总部等待东皇大人发落。” 焱妃没有试图反抗,但是墨鸦却拦在了娥皇的面前,含笑道,“月神护法,今日之事,貌似还有我家大人一份,东君大人该如何处置,还是等我家大人回来,再做商议吧?” 月神冷哼一声,驳斥道,“今日之事,乃是秦王陛下授意,由我阴阳家实施的,与国师府无关,不过是国师大人逾矩越界,横加干涉罢了。” “东君的处置,更是我阴阳家门派内部之事,轮不到国师来操心。” 墨鸦不吃这一套,笑着不知是单纯的阐述事实,还是在讥讽对方的说道,“这种话,月神护法可以等我家主人回来,当着他的面说。” “至于我们这些下人,可无权决定。” 眼下这种局面是墨鸦不曾料想到的,古寻此前也没有做出安排,但是他不难判断出,在自家老板回来前,焱妃绝不能直接被阴阳家带走。 古寻不在,人一旦落入阴阳家手里,仅凭墨鸦他们的力量就很难再把人抢回来了。 万一要是这期间人出了什么事,墨鸦如何对古寻交代? 焱妃上前一步,出言劝阻墨鸦道,“让开吧,此事和你们无关。” 墨鸦却对焱妃苦笑一声,手一摊道,“东君大人,我等今日既然站在这里了,就不存在所谓无关一说。” “请您见谅,我们必须对我家大人负责,您绝不能跟着她们回去。” 玄翦此时已经默默的拎着他的剑,挡在了最前方,气机牢牢地锁定住了对面的……所有人。 目前来说,若是焱妃没有斗志,他们一方的实力自然处于下风,不过能不能打赢是一回事,敢不敢打就是另一回事了。 玄翦知道自己还没那么强,但如果需要,那该上就得上。 7017k 第六百九十三章 真正的出逃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刚才跟着燕丹追了出去的女英此时又返身回来了,战力差距进一步拉大。 而墨鸦的眉头也不由的挤在了一起——女英回来,不仅代表阴阳家一方的实力更强了,很可能彰示着阴阳家暗中还有力量,否则她不可能抛下燕丹不管。 月神看着女英走回到自己身边站住,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不想和国师府彻底撕破脸而再次劝说墨鸦道,“墨鸦将军,你是个聪明人,以卵击石这样的愚蠢之事,应该不会做吧?” 墨鸦轻笑一声,还是那种不知只是平淡还是略带讽意的笑声,“这句话,月神护法同样该考虑考虑。” “你们这么做,可曾想过等我家大人自巴蜀回来后,该如何交代?” 见墨鸦铁了心负隅顽抗,甚至还反过来威胁她们,月神不再说话,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思——双手之间绽放幽蓝毫光,十根手指翻动变幻,瞬间成印。 龙游之气陡然盘旋呼啸而出,直奔焱妃而去。 玄翦的反应也不慢,当即扬剑迎了上去。 墨鸦白凤紧随其后,一如之前的缠住了少司命黑白——在场就他们四个最弱鸡,也就只能这么勉强凑在一起互啄了。 虽然留下月神,湘夫人姐妹三个强敌让玄翦独自面对有些不仗义,但是……没办法啊,实力不济就只能这样了。 这大概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墨鸦动手之际也不忘提醒焱妃一句,“东君大人,若是还念着和我家大人的情分,就先逃吧,等他回来之后再想办法处理此事。” 焱妃本想束手就擒,平息这场闹剧,但是墨鸦的一再坚持,动摇了她原本的打算。 如果回了阴阳家,她也真的不知道自己下场会如何,尽管她名义上是所谓的副掌门……月神的态度也很奇怪,一再强调回去之后的后果之沉重,意味似乎并不一般。 话说至此,时间也由不得焱妃再多做思索,下意识的遵从本心,深深的瞥了一眼月神之后,转身逃离了此处。 另一边的玄翦很努力的试图一拖三,缠住月神和湘夫人姐妹,可惜是真的办不到。 阴阳家的人不打近战,本就滑不溜手的,双方人数差距一拉大,实在难以牵制住所有人。 不过玄翦到底是精于战斗的老手,眼看无力缠住所有对手,他果断的放弃了娥皇,将她故意放走,死命拖住了实力更强的月神,顺便挂带着女英——娥皇女英放谁走都可以,当时娥皇更顺手。 即使如此,他也坚持不了太久,月神的龙游之气气劲太强,远比娥皇女英的攻势更加凶厉,震得玄翦内息不住的激荡翻涌。 娥皇得了闲空,也没有多做犹豫,直追焱妃而去。 她一个人显然打不过对方,但只要能把知晓她的行动路线,增援迟早会赶上的。 焱妃逃离之后,墨鸦三人继续苦苦支撑,他们必须尽量拖延足够长的时间,以确保焱妃能够获得足够长的逃离时间。 很快,玄翦就开始支撑不住了。 先前他就和湘夫人姐妹缠斗了许久,紧接着又是一番令他倾尽全力的鏖战。 一鼓作气,再而衰,本就不擅长长时间作战的他实在难以为继了。 相比之下,湘夫人姐妹就要好很多,长于内家修行的高手多半要更持久,道家和阴阳家自是其中的佼佼者。谷榫 女英就此也摆脱了玄翦的纠缠,在月神的眼神授意下,没有管战场上的其他同门,循着娥皇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 一旁的墨鸦瞥见了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道异色。 这月神的安排可真有意思,不让抽出手的女英协助黑白击败容易对付的自己和白凤,反而是做这种无意义的追踪…… 多一个女英和娥皇联手,也很难擒住实力更强的焱妃,眼下最合适的应该是让女英打破僵局,随后所有人一起追上去才对。 不知道对方是抱着怎样的想法…… ……………… 与此同时,骊山,神都九宫,观星殿。 自月神等人出去执行此次任务起,东皇太一就一直待在观星殿内,动也不动的观察着星图的变化,心中一直担心星图发生他不希望见到的变化。 然而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如果你不希望这种局面发生,那它就更大概率会发生。(实际上墨菲定律并不是这么理解的。) 星图终究在东皇太一的注视下发生了变化,焱妃的命星彻底偏离了原定轨道,滑向了他想知道但始终不知道因何而来的深沉黑洞之中。 牵一发而动全身,由此而来的是包括燕丹在内的许多人的命数发生了偏移,渐渐走向他原本不曾设想过的轨道。 没有大发雷霆,黑袍之下的东皇太一似乎还是那么深沉平静,不过衣袍边角处那原本不存在的微不可察的抖动,还是说明了他没有那么释然。 尽管他一直都将后悔视作一种毫无意义的情绪,东皇太一现在还是忍不住的后悔,悔的心底发苦。 早知道,他就不该派焱妃离开神都九宫外出执行任务。 本来已经安安分分的培养了十几年,再多坚持两年不就完事了吗? 一念之差啊,觉得让她接触接触外界可能跟好,这可真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啊!! 也许还有弥补的机会的,但是东皇太一不得不先按照最坏的局面的考虑,毕竟这种星象变化,往往都意味着那个难缠的男人插手。 话说他不是前往巴蜀了吗!? 东皇太一按下心头频生的杂绪,十分难得要打算离开神都九宫一趟。 在阴阳家众人的眼里,这么些年来东皇太一都不曾离开过神都九宫这座阴阳家的总部,甚至连观星殿都很少出。 不过实际上他是出去过的,而最近的一次,就在不久前,为了见一个人,见一个他不得不亲自去见的人。 神都九宫所处的这片土地的王,秦王嬴政。 他此前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次离开神都九宫,并且还是为了见嬴政。 更没料想到,他再一次见嬴政的缘由会是这样的…… 7017k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处理方式 此时已经是凌晨,夜色开始褪去,遥远的天际边缘已经开始初绽微芒。 东皇太一在半亮不亮的天色下,静悄悄的来到了章台宫。 很巧的是,嬴政此时是醒着的,就是不知道是一夜未眠,还是起的太早。 不管是那种情况,对于东皇太一来说,都少了些麻烦,不用再通知内侍强行将嬴政叫醒了。 东皇太一没有过分掩饰自己的气息,所以在他靠近嬴政的寝宫之后,一向隐于暗处保护嬴政的盖聂突然现身了。 嬴政略有诧异的瞥了一眼突然跑出来的盖聂,旋即就发现了无声无息之间出现在了他寝宫之中的东皇太一,跟着也就明白了盖聂为什么现身了。 没有惊慌,也没有因为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似乎有受到威胁而气恼,嬴政只是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对方的突然造访。 东皇太一面罩之下的脑袋微微点动,“见过秦王陛下。” 嬴政坐在榻上,不咸不淡的问道,“东皇教主突然到访……是燕丹那里出了问题?” 东皇太一微微颔首,没有为自己一方遮掩的意思,坦言道,“计划发生了偏差,东君焱妃恐怕已经背离了原定计划,不再听从我的命令。” 嬴政面色不变,语气算不上和善的回道,“这些寡人不关心,寡人只要结果。” 整天藏头露尾,各种遮遮掩掩,结果办事这么不牢靠! 如此重要的计划,主要执行人竟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罗网罗网靠不住,阴阳家阴阳家出纰漏,嬴政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脾气太好了,就该把他们都治罪了事。 东皇太一面对嬴政的强硬态度,沉默了一下后道,“没有东君,计划的关键之处就无以为继。” “既然如此,东皇教主就去让她继续执行计划。”嬴政眼也不眨的不耐烦的回道,“若是人已经跑了,寡人可以吩咐罗网帮你找人。” “还是说东皇教主有别的需要?” 东皇太一再一次点了点头他当然是有别的需要,如果只是考虑如何处置焱妃,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来找嬴政。 他需要嬴政处理的,是罪魁祸首——古寻。 “东君的背叛,根源在于国师古寻。”东皇太一旋即点出了这个罪魁祸首的名字。 话说到这,也就足够嬴政知道他的意思了——需要他想办法处置古寻。 嬴政听到古寻的名字后,也确实不禁皱了皱眉头,“国师……” “可他现在已经出发前往了巴蜀,人并不在咸阳。” “而且就今夜这场行动而言,寡人记得他并没有任何异议,似乎还做了些推波助澜的行径吧。” 嬴政原则上相信东皇太一不会特意跑来消遣自己,古寻应该是确实做了些什么,不过古寻本身也是个难处理的棘手问题,他不能没头没尾的就去找他的麻烦。 “……”东皇太一一时有些无言。 要是真让他说古寻做了什么干扰他的行为,他也说不上来。 明面上确实没有,最多有些小摩擦,至于暗地里……谁有本事盯住他啊? 况且他和东君之间的纠葛,还没那么复杂,只不过是……男女关系罢了。 说来平常,不过就是这份平常,让苦心谋划了多年的计划被意外干扰的东皇太一更是无话可说。 “因为国师,东君产生了她本不该有的情感,而这份意外的情感,驱使着她抛弃了自己的使命。”斟酌了一下言语,东皇太一回答道,“国师如今确实还没有走到计划的对立面,然而……陛下应该也清楚,以他的性格,这恐怕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嬴政轻轻的阖上自己的双眼,沉思片刻后问道,“今日之后,计划可还有弥补的可能?” “只要东君归位,一切都可以重回正轨。”东皇太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即使今夜的计划受挫不成,甚至于打草惊蛇引起燕丹的戒备,只要焱妃不再反抗,总归还是有办法弥补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等国师自蜀地回来再议此事吧。”嬴政得了肯定的答复,选择延后再议,却又不仅仅只是押后拖延。 “在他回来之前,寡人希望东皇教主能够尽快修补计划,展现出你们阴阳家应有的诚意。” 嬴政的话外之意,东皇太一当即了然。 古寻人现在不在咸阳,想处理都没办法,索性就先抛开他不管,任由阴阳家放手施为去弥补这次的纰漏——最好在古寻回来之前,就把一切都办妥当。 换一种说法就是抓紧时间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古寻无可奈何。 实际上,嬴政当然知道古寻现在才离开咸阳没多远,要是下个紧急调令调他回来,估计明天就能见到人,但是现在召他回来这件事也未必就会好处理。 不若先把他外放在外面,让他忙活他的,阴阳家忙活阴阳家的,互不干扰。 两人都清楚古寻不是个会轻易屈服于这种手段的人,但那就要等他回来之后,再由嬴政处理了。 两人也不觉得古寻最后会闹出多大的乱子,个人终究是个人,一家老小都在咸阳,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王权之下的一切,都必须委曲求全,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思想。 不过都无所谓,反正……不论他们计划的怎么好,都得先过第一步——把焱妃抓回来。 这一步办不成,其他的也就都歇着吧。 东皇太一离开前,嬴政鬼使神差的还是多问了一句,“东皇教主,难不成离了东君就绝无可行的可能了吗?” 东皇太一迟疑一下后,没有隐瞒的坦言道,“还有备选,但是成功的概率,就难以把握了。” 东皇太一手头上确实还有备用人选,但是和焱妃不同,焱妃导向的结果是必然,而备用品,则只是一个可能。 尽管这个可能的概率不低,但是这种倾尽毕生心血的大事,东皇太一不愿意,更不敢赌概率。 嬴政亦然。 东皇太一随后就如同来时一样,神出鬼没的从寝宫之中消失无踪,只剩下嬴政和盖聂君臣二人。 嬴政微阖双眼,轻声询问道,“盖先生觉得,寡人的处置可合适?” 7017k 第六百九十五章 即将汇合 听到嬴政点名叫自己,一直闭目伫立,好似睡着了完全没听见刚才嬴政和东皇太一谈话的盖聂终于睁开了眼睛。 虽然对于嬴政和阴阳家的谋划他竭力撇清,但嬴政既然问他了,他也不会含糊敷衍,沉声回道: “臣觉得,如此处置,国师回来后恐怕不会接受。” 嬴政微微颔首,对此并不反驳,只是反问道,“那盖先生觉得,等他回来,或是现在就召他回来,就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这……也未必。”盖聂迟滞一下,不确定的回道。 古寻虽然平日看起来很正常,处世态度甚至于偏向和善——尽管只针对于他愿意亲善的人,但骨子里却是充满了自傲,不愿意接受旁人摆弄的。 这种人盖聂见的很多——他现在的主君嬴政,他的师弟卫庄,乃至于他自己都是这样,只不过他平日表现的谦逊内敛。 这类人在面对他们在意的事物时,是不会后退半步的。 比如嬴政追求的大业,卫庄执着的胜利,又或者是他自己所渴望的那种世界。 而古寻,在盖聂看来,他在乎的最简单,就是人而已。 但也就因为此,无论是选择先斩后奏,还是选择好言商议,恐怕都难以得到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总而言之,进退维谷。 而盖聂之所以在一开始的回答中偏向于古寻,是因为他和古寻一样,对嬴政追求长生这件事十分不认可。 他甚至比古寻更为排斥这种无稽之事。 正因如此,他打心底觉得嬴政根本就不该为了东君而和古寻闹出龃龉。 嬴政心里对盖聂的想法也有数,不再多问。 至于他会放弃之前的打算吗? 显然不可能。 他是秦国的王,对他有用的人,他自然会尽量去顾及对方的情绪,但也只是在不影响他的前提下尽量而已。 古寻对他确实有用,也仅此而已。 莫说是古寻,就是为秦国开疆拓土,战功赫赫的那些能臣武将,在这种事情上也得是他们对他这个秦王让步。 还是那句话,王权至高无上。 盖聂见嬴政不说话了,心中暗叹一声,身形再次渐渐的隐匿不见。 他觉得这件事发展下去,恐怕不会尽如嬴政的意。 ……………… 东皇太一从章台宫赶回神都九宫后,也收到了月神发回的急信,知道了情况究竟如何。 对于月神等人没能当场擒下焱妃,他自然很失望,不过也没有太执着于无谓的情绪,紧接着就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了。 主要分为两部分: 其一,是安排人盯住燕丹,并按照接下来的行动结果判断,倘若计划来不及在短时间内重新进行,就先想办法给燕丹一个合理的‘结果’——比如绯烟没能摆脱阴阳家的围剿,身亡了——以此暂时终结掉现在的计划,令等下一步安排。 其二,自然是加派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将焱妃抓回来。 这方面,已经得到了嬴政答复的阴阳家,可以额外借助罗网的力量,照理说仅凭焱妃一个人,是逃不了多久的。 制定好了详细的计划安排,东皇太一就派遣出了剩余的绝大多数弟子,前往增援月神等人。 眼下阴阳家中已经没有了高层战力,只有普通弟子了。 焱妃叛逃,月神带着少司命,湘夫人追捕,湘君现在则负责暗中监控燕丹的动向,云中君只是个炼丹机器,其他的事帮不上大忙。 至于大司命……古寻走之前来过一趟,以上次黄河行刺一事大司命惹他不高兴了,外加需要演戏欺骗燕丹为由给打伤了,暂时瘫痪在床,估计没个三两个月恢复不到正常水准。 发现了手下暂时无人可用的东皇太一,心中思绪不由飘了一下——空缺的星魂之位,也差不多该有主了。 这个念头也只飘荡了一瞬间,就被他暂时放置一边了,眼下最值得关心的还是焱妃的事。 ……………… 一晃眼十余天过去。 燕丹出逃回国的消息已经散播开来,不过因为传播途径有限,外加秦国暂时还没急着就此事向燕国问责,所以传播的速度不算快,主要还在秦国境内流传。 至于山东六国,乃至于燕国方面,都只有掌权的高层知道。 这种事,其余五国自然是安心吃瓜,等着看戏,而燕王喜则是又惊又怒,不明白自己的好太子又作什么妖。 因为燕丹人还没回来到,秦国也没有问责,个中详情都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燕王喜也没有做出应对,而是默默装不知道,打算等待燕丹回国再议。 在燕丹出逃的第二天,古寻就收到了墨鸦的密函,得知了一切,也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他给墨鸦写了两封回信,一封不是给他的,另一封也不是…… 这两封信都是他要墨鸦转交给别人的,至于墨鸦本人就不需要他再做叮嘱了,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相信墨鸦比他更有经验。 与他同时,章邯也收到了嬴政的密函,信中指使他要加强对古寻的监控,并且更加频繁的向咸阳汇报他们的动向。 因为要瞒住古寻,罗网和阴阳家都在竭力掩饰自己闹出来的动静,章邯也就没能知道这之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内情。 不过他从表面上暴露出的燕丹私自逃亡回国这件事就足以猜出,这内情的水很深,他估计把握不住。 作为一个有着谍报性质的部队的统领,他热衷于有价值的情报,但更清楚有些事不知道是最好的,老老实实做自己分内的活儿就好。 古寻虽然没察觉到章邯的态度亦或行为有什么变动,心里却清楚嬴政一定对他有所安排。 不过都无所谓,章邯能做的事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改变不了什么。 在此之后,古寻加快了赶路的速度,虽然还称不上急行,至少不是龟爬了。 十几日光景转瞬即逝,古寻和章邯也顺利的由故道南下,渡褒水抵达了汉中郡的郡治,南郑城。 而与此同时,焱妃也在罗网和阴阳家的双重追捕下,翻越了太乙山所处的一段秦岭山脉,靠近了南郑城所在。 7017k 第六百九十六章 逃亡过程(上) 南郑城中,古寻和章邯落脚的客栈之中。 古寻看着章邯,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她人到哪了?” 章邯脸色一黑,心里暗暗叫苦。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古寻这个时候会关注的人,也只有处于叛逃状态中的阴阳家前副掌门,东君焱妃了。 这件事之前他不知道,但过了这么久,罗网和阴阳家的人都大肆追捕了半个多月后,执掌影密卫的他再不知道就可以辞职养老了。 不过此时被问起这个,他也算有所预料了。 过来的一路上,他见古寻都不曾提过有关东君的半个字儿,本以为这件事暂时不会和他扯上关系了呢。 但是后来从情报中得知,东君的移动轨迹似乎是朝着入蜀之路而来,章邯就明白了,不仅会扯上关系,而且完全躲不掉呢…… 除了无能为力,他想不到其他适合用在自己身上的词汇。 他能做的,也只有期盼罗网和阴阳家能争点气,提前抓住东君。 可惜,这两方人马都辜负了章邯的殷殷期盼,还是让焱妃一路翻过秦岭山脉,逃到了南郑一带。 眼下面对古寻的询问,章邯也不敢隐瞒谎报,只能苦笑着回答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快到南郑城了。” 章邯话里还是留了些余地,故意用含糊不清的言辞,尽可能的撇清自己。 古寻毫不在意章邯抵触的态度和暧昧不清的回答,继续问道,“你在这儿有多少人手?” 章邯大概猜到古寻要做什么,脸色更黑了,这是铁了心要把他往泥坑里拽吗? 当然,章邯心里也有数,古寻不是故意要拉他下水,只是单纯的利用他手里的资源而已,至于产生的额外负面影响……纯属误伤,不服憋着。 “人手……并不多,大概十来个人。” 古寻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几个人也够了,让他们盯紧了城池出入口,人一旦到了,就带来这里。” “……是。”章邯强行僵笑着应声道。 果然是这样……还好自家大王不是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了解自己处境的王上,应该会有所体谅的。 至于拒绝,章邯是不敢的。 ……………… 影密卫的情报渠道虽然只是初建,但是得益于秦国内部的支持,还是比较靠谱的,当天傍晚,就发现了刚刚抵达南郑城的东君焱妃。 两名被挑选出来,做好了随时赴死准备的死士迎上前找上了焱妃。 对于一个被围追堵截了半个多月的人来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所有可疑人物,理论上都该第一时间抹除。 古寻没告诉章邯该如何取得焱妃的信任,他只能用人直接上去试探。 至于躲起来暗戳戳的留讯息……很不幸,章邯带来的人实力都不够,只会被焱妃当场抓获,不如一开始就坦然点。 不过焱妃似乎早有所料,面对两个影密卫的杂兵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直接让他们带路。谷熶 两人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啊,赶紧带着焱妃前往了古寻所在的客栈。 不消多时,时隔二十多天之后,两人再次见面。 不过这一次见面,古寻还是衣袂飘飘,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呃,青年人,焱妃却不复往日的雍容端庄,浑身上下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颇为狼狈。 古寻看着这个模样的焱妃,心里觉得稀罕,不由咧嘴笑道,“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呢,哈哈哈……” 焱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却也懒得计较这份添堵的嘲笑,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你说动了天宗?” 古寻撇撇嘴,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伸手一指旁边,“隔壁房我也定下了,东西都是置备齐全的,你去换洗一番,收拾收拾吧。” 焱妃眨了眨眼,见古寻故意略过不谈,也不再深究,外加上她也有点受不了一身脏乱的自己,一言不发的赶紧跑去隔壁了。 至于所谓天宗的事,就要追溯到半个多月前,这场焱妃与阴阳家罗网之间的追逃大战刚开始的时间了…… ……半个月前…… 得益于墨鸦等人的拼死拖延,焱妃初步摆脱了阴阳家的追踪。 不过她很清楚,如果没有外力帮助,仅凭她一个人,是无法在阴阳家的全力追捕下坚持太久的,除非他们完全不管自己了。 但是她也相信,自己会得到足够的帮助,来完成这场逃亡之旅。 她不用多做思考,就确定了自己该逃亡的方向,那就是前往入蜀之路,汇合古寻。 这是她唯一的生路,除此之外都只能算是困兽之斗,无力的挣扎而已。 而就在第二天,在阴阳家和罗网的人手抵达,正式开始这场追捕之后,她就收到了墨鸦的密函。 还是不得不再说一次,在情报工作这一方面,墨鸦白凤真的是永远的神。 古寻特意花了几天功夫去尝试研究并理解他们两人对鸟类的控制能力,可惜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反而更加迷惑了。 他觉得墨鸦他们俩对鸟类不仅仅是控制,似乎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它们的智力呢。 白凤培养了很大一批‘高智商’的大概是蜂鸟之类的小型鸟,飞行速度极快,并且拥有一定程度的辨识能力,能够专门去搜索某个人,然后传递信息。 这种鸟无论是寻敌,还是传信,都堪称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脆弱,即使不被有心人针对,也很容易自然界中的其他飞行单位给弄死。 还有一个缺点就是产量低,按照白凤所说需要他精心挑选鸟种,然后细心培养,无论成功率还是培养周期,都称不上理想。 不过放在古代,也算是降维打击了。 焱妃收到的信函,实际是古寻传给墨鸦的那两封需要转交的信函的其中一封。 信中为她指明了逃亡路线——从道家总部太乙山逃入秦岭山脉,再借助山岭地形摆脱追兵,逃至南郑一带和古寻汇合。 这个想法和她之前不谋而合,不过她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采用如此直接的路径。 她打算再往东南方逃亡一段,从汉中郡的边沿,走巴山一带入蜀,绕一个大圈子后直接在葭萌关甚至梓潼一带再和古寻汇合。 7017k 第六百九十七章 逃亡过程(中) 她如此打算,并不是太乙山不好,实际上那是个绝佳的选择,但是目标太过明显。 一旦阴阳家发现了她的打算,直接堵在太乙山,届时她前路被阻,后路被截,就彻底无路可逃了。 至于阴阳家会看破她的逃亡路线吗?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谁都不是傻子,阴阳家一方同样清楚,对焱妃来说去找古寻可谓是最佳的选择。 只要她表现出了向太乙山一带移动的倾向,立刻就会被他们看破。 不过古寻既然指明让她从太乙山入秦岭,那她也愿意相信古寻。 况且走巴山也不是什么好选择,需要绕的路太远了,她一个人和阴阳家罗网一群人耗,风险会大大提高。 打定主意之后,焱妃就花费了五六天的功夫,带着阴阳家和罗网的追兵绕着蓝田县小小的跑了一圈。 这段绕路是必须的,她不得不扩大一下自己的逃亡路线半径,否则很容易被对方直接堵住路。 事实上,即使她绕了这一圈,也依然数度……甚至应该说是差点数十度被堵住。 阴阳家方面,月神,湘夫人姐妹,少司命姐妹,甚至于湘君也得到命令暂时放弃燕丹那边,专心追捕焱妃。 罗网这边,赵高暂时放下了追查工布的事,临时特许放出了乱神和断水,带着几百号罗网杀手帮助阴阳家抓人。 两方加起来近十个顶尖高手,外加几百号打下手的,一起追捕焱妃,其间的危险可想而知。 若不是墨鸦白凤不断给她飞鸟传信,点明阴阳家和罗网的追捕路线,外加上亲自带领一些人手干扰追捕行动,焱妃早就被彻底堵死,只能束手就擒了。 罗网和阴阳家的追捕力度之迅捷,之凶猛,还要远超焱妃此前的预计。 墨鸦等人的干扰行径,以及对焱妃的暗中情报支持,阴阳家和罗网都心知肚明,但是既抓不到人,也搞不到证据,他们不敢胡乱对国师府动手。 甚至于赵高还试着以罗网的名义去征调墨鸦白凤来给自己帮忙,以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可惜只从惊鲵那里得到了‘人不在’这三个字的答复就没下文了。 人家连多一个字都懒得搭理赵高。 赵高对此是又怒又喜——被人如此轻视固然不爽,但是他巴不得国师府的人再猖狂点,尽可能的触怒秦王,最好直接能惹得大王一声令下,满门尽诛。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幻想罢了,不管惊鲵她们现在怎么乱来,嬴政都不会对这一家子……姑且算孤儿寡母吧,对这一家孤儿寡母动手。 真要动手,他也得先把叫古寻回来再说。 在这种秦王不作为,阴阳家和罗网无法作为的情况下,墨鸦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帮着焱妃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围追堵截。 焱妃在成功的把逃亡区域扩展到足够大,分散了追兵之后,也终于开始朝着她真正的目的地,道家总部太乙山而去。 虽然说是道家的总部,但如果只是借道入山,也不会打扰到道家的清修……除非他们主动掺和。 尽管阴阳家和道家的关系很差,不过有着秦王的支持,他们还是相信道家不会趟这趟浑水的……至少天宗不会,单一个人宗的话,也好解决。谷淪 不过他们也都清楚,一旦太乙山阻截失败,让焱妃逃入了秦岭之中,再想抓人就难了,再加上这些天接连围堵失败,为了确保成功,一贯宅在总部神都九宫的东皇太一不得不再一次出山,而且还要千年难遇一次的出个远门,亲赴太乙山捉拿焱妃。 燕丹叛逃之后的第八天,焱妃也终于画着蛇形曲线赶到了太乙山之下。 为了防止焱妃声东击西的晃点他们,阴阳家和罗网并没有将全部力量都集中到这里,不过也汇集了超过半数的顶端战力。 罗网的人手全都散落各处,而阴阳家的月神,湘夫人姐妹,以及少司命姐妹五人则把守在太乙山外。 而东皇太一也同样在此,不过考虑到他的存在可能会过度刺激道家,所以他躲得比较远。 反正以他的实力,等得到了焱妃现身的消息再赶过去也不迟,也就半炷香的功夫,跑不了人。 焱妃通过墨鸦的通风报信,也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前方将要面对的情况,不过还是出于对古寻的信任,她选择义无反顾的正面迎了上去。 太乙山脚下,月神神色复杂的看着和自己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一身狼狈,不复优雅的焱妃,清冷的嗓音响起,“东君大人……你比我想像的更加顽强,不过到此为止了,束手就擒,跟我回去吧。” 这一次,月神也没了放水的想法。 且不说大批人马已经开始收缩包围圈,就要把这里彻底堵死了,光是东皇太一亲临这一点,就让她确信焱妃无路可逃了。 逃不掉也好,一贯优雅端庄,高高在上的姐姐折腾成这副模样,又是何必呢? 反正东皇大人也不会杀了姐姐,一切都会恢复到本该有的样子……大概吧。 焱妃看着自己这个无名有实,较劲多年的妹妹,丝毫没有低头服软的意思,这一次不是为了较劲,仅仅只是她们姐妹俩已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不要再说这种废话了,妾身不会回去。”摇了摇头,焱妃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月神心下暗叹一声,知道焱妃不会放弃反抗,于是就要下令动手。 而这时,一个熟悉的帮手又一次赶到了焱妃身边。 黑白玄翦。 今天的他换回了往日不羁沧桑的紧身装束,发带飘扬,双剑照旧一者划地,一者负肩。 月神对于玄翦的出现并不惊讶,她们的人早就发现了玄翦的踪迹,不过顾不上管他就是了。 反正这次多他一个也没用。 焱妃对于只来了玄翦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这种战斗,本就不是墨鸦和白凤应当掺和的,也只有玄翦能够真正的帮到忙。 对于己方处于绝对的下风,焱妃并不惊慌,亦或是忧虑。 她既然来了这里,就相信古寻一定做出了足够的安排,足够让她脱身的安排。 玄翦的目光也是一片平静,甚至还没有那晚阻截月神等人时凝重。 不过也实属正常,那晚事出突然,他心里其实没什么谱,但是今天不一样。 7017k 第六百九十八章 逃亡过程(下) 至此,双方气氛剑拔弩张起来,战斗一触即发。 而在此时,乱入的第三方也出现了。 嗯……也算不上乱入,毕竟是人家的家门口。 一声略显豪迈之意的爽朗男声浮现在众人耳边,“不知众位同道,聚集在我道家山门之下,所为何事?” 伴随着声音,一个穿着白色外袍,浅紫色竹纹内衬道袍的中年男人自太乙山山路之中走了出来。 其人留着一头半黑半白的长发,嘴边有一圈胡须,皮肤稍显黝黑,虽然穿着道袍,一身上下的气质却更像是一个随性自在的任侠。 阴阳家对自己的对头当然深有了解,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搅局者的身份。 “逍遥子……” 来人正是当代人宗掌门的师弟,位居长老身份的逍遥子。 他本是关中豪侠,江湖上颇有名气,不久前却不知道怎么的就入了道家潜心修行,甚少露面了。 不过他的身份也不仅是一个长老那么简单,同时还是下任人宗掌门最可能的继任者,也因此得到了阴阳家的额外关注。 就月神所知,逍遥子加入人宗时间并不久,能被基本内定为下任掌门的主要原因在于得到了当代掌门的认可,以及……实力很强。 整个人宗之中,逍遥子的实力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真正的数一数二——即,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单打独斗,月神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毕竟差了十几年的修行呢。 不过月神的语气却半点也不客气,阴阳家和道家的关系几乎就是势同水火,两方见面完全没有假意客套的必要。 逍遥子和她差不多,看向阴阳家众人的眼神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作为一个刚加入道家没多久的萌新,逍遥子目前的性格还是更像一个任侠,而非道者。 月神虽然没兴趣和逍遥子客套,却也不会非上赶着在这个时候找他的茬,语气态度虽然恶劣,但还是给出了回答: “奉秦王陛下之命,我等来此抓捕一个重要人犯,还请道家行个方便。” 嬴政的名头在逍遥子那里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他眼神中的排斥与厌恶更添了几分。 任侠出身,一向快意恩仇的逍遥子对秦国朝廷并无好感,对罗网也是深恶痛绝,再叠个阴阳家的debuff,仇恨值基本就拉满了,更何况阴阳家在道家山门口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本也就说不过去。 至于说秦王的命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这天底下现在可还有七个王呢,王权的至高无上也不是永远有效的,至少面对诸子百家的时候,得打点折扣。 逍遥子一点不给面子的用力拂袖道,“此为道家山门所在,是清修之地,不宜擅动刀兵,还请诸位去旁处解决纷争吧。” 月神眼睑微微一动,就要回话,焱妃却语气平静的抢先接话道,“妾身只是来此借道入秦岭,道家应该不至于霸道至斯,连这都要阻拦吧?” 逍遥子双目看向驻足远处的焱妃,眼神中带着考量和疑惑。 阴阳家和罗网近日里的动作虽然有竭力隐瞒,但是想要瞒住就在旁边的道家却不可能,不过焱妃的身份信息还处于保密状态,所以逍遥子并不知道被阴阳家他们倾力追捕的到底是什么人。 天人两宗中也许有知道焱妃身份的人,但是刚入门不算太久的逍遥子显然不在其列,嗯……知道的人也并没特意告诉他这个信息。 不过还保留着任侠思维的逍遥子,在情况不是特别明了的情况下,有着淳朴的判断标准——敌人想要的,就是自己该阻止的。 阴阳家想要抓人,那他就不能让对方抓到人,况且这姑娘说的也没错,太乙山虽是道家山门,也断没有挡着不让人走的道理。 “只是行路,道家自无阻拦之理。”逍遥子微微颔首同意道。 “道家是摆明要插手这件事吗?”月神试图用言语再一次迫使逍遥子让步,“我再次提醒贵派一句,这是秦王的命令,而不只是阴阳家的事。” 逍遥子不以为然的回道,“若是秦王之令,烦请拿出切实的王令出来证明,否则诸位单凭几句话就想在我道家的山门之下胡闹吗?”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又一次横生波折,让月神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不过好在人宗的插手勉强还算是意料之中,己方的人手也仍然保持着优势。 只不过不再是压倒性的绝对优势了而已。 等到合围的人手收拢包围圈赶过来,胜利一样是属于他们的。 再不济,再不济,还有东皇教主…… 月神心中如此想着,就要直接动手抓人。 “既然如此,便无需多言了。” 然而,意外又一次降临了,这一次和逍遥子的插手不同,完全是阴阳家意料之外的情况。 “呵呵,今日之事,依老夫所见,就到此为止吧,月神护法不妨放人一条生路,如何?” 又一道声音乱入,比起逍遥子要更加沧桑老态,也更为温和中正,随之而来的是突然出现在场上的老者——天宗掌门赤松子。 逍遥子见到赤松子,抛开其他人不管,先行问好道,“见过赤松子师兄。” 天人两宗虽然理念不合,但和阴阳家又不一样,逍遥子本身对天宗也没有太大的成见,此时自然是要保持最基本的礼节。 赤松子也冲逍遥子笑了笑,“逍遥子师弟。” 接着转头看向月神,再次问道,“如何,月神护法觉得老夫的建议可行与否?” 月神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了……天宗掌门赤松子,刚才那是……道家的至高心法和光同尘?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不是她现在该关注的重点,月神语气森然的质问道,“超然世外的天宗也要插手无关的世俗之事吗?” 赤松子表情比逍遥子要更亲和,但是实际表现却难说有什么不同,一样不甚在意的回道,“天宗超然,却也终究不离这世界,况且这里离我天宗的山门近在咫尺,也谈不上毫无关系。” “月神护法看在道家和阴阳家曾为一家的面子上,今日就免了这番纷争吧。” 7017k 第六百九十九章 就是抓不着 月神不知道天宗为什么会铁了心趟着这滩浑水,不过赤松子的态度显然很坚决,没得商量。 这样一来局面就彻底反转了。 玄翦,逍遥子,赤松子,仅凭他们三个就可以轻松的拦住己方的所有顶端战力,剩余的罗网杀和阴阳家弟子拦住焱妃的几率并不高,甚至拖住足够长的时间都很难。 眼下月神的唯一希望就在于东皇太一了,她只能期盼自家教主能马上现身,否则的话,这场势在必行的围捕就彻底成了笑话。 不过她的心里隐隐有些惴惴不安——照理说这个时候,教主应该已经赶过来了啊…… 赤松子看出月神想要不顾一切的拖延时间,再次出声提醒道,“月神护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你强行和我等做过一场来拖延时间,也未必能等到想要的结果。” 月神眼神一凝,下意识的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赤松子只是含笑不语,不做回答,露出一个你自行体会的眼神。 月神的心渐渐沉底了。 与此同时,太乙山外的某处,本应在极短时间内就赶去和月神等人汇合的阴阳家教主东皇太一,却在路程刚开始的地方就被迫停止了。 树林中是一片大战过后的残破景象,满地的土石碎木,方圆近半里的树木被全部摧毁掉,最多剩下些光秃秃的残枝断刺,地面上还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坑洼,有些地方像是被火烧过,有些地方则积聚了大量水流,还有些地方布满了像是被利刃切过的痕迹。 总而言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之前这里很热闹。 不过这份复杂的热闹仅仅只是两个人造成的,一个是头发花白的高龄老者,手中执剑,脚下亮着一幅巨大的金光阴阳鱼,另一个则是黑袍遮身,藏头露尾的神秘人,手边伸缩吞吐着宛如黑洞一般的幽暗光芒。 这两人也就是天宗的北冥子大师,和阴阳家的教主东皇太一。 正如月神惊诧于赤松子的插手,东皇太一对于自己被北冥子给蹲守了,一样有些懵。 他有想过自己靠近道家山门之后,会遇到北冥子,但不曾想到过自己会被他提前一步给拦在这里。 这摆明了是要偏帮焱妃跑路啊。 经过一番激战,二人处于暂时罢手的状态,东皇太一经过掩饰的飘渺声音响起,对北冥子道: “本座以为,你不会再离开太乙山半步的。” 北冥子一抚颌下长须,发出一声老迈的轻笑,“东皇教主能从神都九宫中出来,也很出乎我的意料。” 东皇太一为什么一直宅在家里,偶尔出个门也要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因为他是掌门,不需要,也不应该到处跑腿? 实际上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更主要的就是他不适合到处乱跑。 秦国和阴阳家有一点很相似,那就是敌视者众多。 对于月神这些工具人,各大势力也许不会大费周章的针对,但东皇太一要是大剌剌的脱离了秦国的庇护范围,就等着被围攻至死吧。 他实力是很强,可以说是当世最强的几个人之一,但除了古寻那种异类,江湖人就没有不怕人海战术的,七八十几个甚至更多的顶尖高手围上去,东皇太一也难顶。 而太乙山这里,对东皇太一已经算是一个相对较为危险的区域了。 当然,他刻意隐瞒行踪的情况下,任何势力都难以清晰的捕捉到他的行动轨迹,况且这一次周围还有大量的秦国和阴阳家的人手,危险性已然降至最低。 不过这不妨碍北冥子拿这话呲他一句玩。 东皇太一懒得和北冥子谈论自己是个过街老鼠这一并不美好的现实,转而说道,“没想到,天宗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和国师古寻站到了一起。” 东皇太一的言下之意,指北冥子的插手,肯定是因为古寻的请求。 北冥子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道,“东皇教主是打算继续打下去,还是就此罢手?” “哼!”东皇太一一声轻哼,旋即利索的返身离开。 双方实力相近,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 虽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但是东皇太一不是接受不了现实的人。 北冥子的出手,或者说天宗的插手确实让他猝不及防吃了大亏,但他相信也只此一次而已。 既然这一场输了,那就再寻机会吧。 ……………… 说回另一边,太乙山脚下再次恢复了平静。 赤松子和逍遥子的插手……尤其是赤松子那意有所指的提醒,让月神不得不放弃在这里抓住焱妃的打算。 当然,她没有直接放弃,还是选择了悍然动手,试着拖延时间,等待很可能赶不过来的教主抵达,尽管她心里清楚这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不过天宗的动作也很直接,让她的自欺欺人都没能保持太久。 不仅仅赤松子出手直接拦住了她,还来一批天宗的弟子,帮焱妃抵挡了大部分纠缠她的敌人,让她得以畅通无阻的跑路,直接进入了秦岭山脉之中。 人既然跑了,月神当然不可能还和道家的人纠缠不清,赶紧带着人手追进山里了。 道家的人也严格的遵守了自己所说的话,只管山门前的事,对于月神去追跑进秦岭之中的焱妃这一幕则视而不见。 一切落幕后,赤松子带着天宗的弟子回了山上,而逍遥子则带着满腔的疑惑回了人宗。 对于赤松子的插手,他的惊讶一点也不必月神少。 论起对秦国的态度,一向是人宗更为激烈一些,而计较和阴阳家的摩擦,也是更讲究入世的人宗要多一些,今天这事怎么都不该是天宗打主力啊? 所以说,是因为被追捕的东君?还是什么别的? ——经过刚才简短的战斗,逍遥子已经知道焱妃的身份了。 比阴阳家右护法还要霸道几分的魂兮龙游,恐怕也只有阴阳家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副掌门东君才能操使的出来了。 虽然这让他更迷惑了,阴阳家的副掌门竟然叛逃,还引得秦王亲自下令大肆追捕……搞不懂啊! 搞不懂怎么办呢? 逍遥子的选择是去找掌门,正好他也需要将这件事的始末过程汇报给对方。 7017k 第七百章 逍遥子的疑惑 人宗的掌门和天宗掌门赤松子的年龄相近,已然是一副老态龙钟之相,。 近些年来,人宗有些青黄不接,门下的长老弟子们,都不太成气候,为此他一直颇为忧心于下一任掌门的继任人选问题。 直到逍遥子出现。 他并没有因为逍遥子的任侠出身而对其有所偏见,相反,经过简单的接触后,他认为逍遥子会成为一个非常契合人宗理念的道者。 当然,大道万千,逍遥子究竟会成长为怎样的人,人宗掌门并不能下定论,不过他相信至少不会让他失望。 于是,有意重新探究人生之理,修心养性的逍遥子,和渴求继任者的人宗掌门,一拍即合,后者代师收徒,将逍遥子录入人宗门下。 对于刚入门不久,一身任侠豪气未散的逍遥子,人宗掌门一贯不在意,不去赞扬,也不会抨击。 在他看来,那本就是逍遥子的特点,留有几分侠气,对逍遥子,对以后的人宗,未必是坏事,当然也未必是好事。 今天之事,逍遥子因为种种原因考量,决定破坏阴阳家的行动。 他下山之前,自然是先找了掌门请示,而人宗掌门对此的态度是不置可否,放任逍遥子自去决定如何做。 不是为了和稀泥,躲责任,只是他在试着让逍遥子自己去站在宗门的角度去决定选择,并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准备,这是日后会继任掌门的他必须拥有的,而且过去身为独行侠所不具有的担当。 作为精通养生之道的道家高人,人宗掌门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老迈的身躯已然不堪大用,而下一次天人论剑已经不远了,这场比试过后,他估计就差不多该卸任了。 而逍遥子也就该继任掌门,继续带领人宗前行。 逍遥子心中对此也有数,所以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只身一人下山插手其中,并未让其他人宗弟子波及其中,如此一来,该做的基本都能做到,也不会将事情完全闹大。 然后他就发现本以为估计连问都懒得问一句的天宗竟然比他还激进…… “掌门师兄,天宗一反常态的行径,难不成是为了叛逃的阴阳家副掌门东君?”逍遥子坐在人宗掌门面前,神色疑惑的求问道。 老迈的人宗掌门乍一听天宗的作为,也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后恢复了常色,分析道: “赤松子师兄对阴阳家确实并无好感,但他心性淡泊随和,照理说不会参与这样一场更接近于阴阳家内乱的事件……” “掌门师兄也不明白个中缘由?”逍遥子心直口快的质疑道。 “不……”人宗掌门笑着摇了摇头,“观其表自然无所得,不过细究下来,这本质上就是天宗的意料之举。” “而暂且抛开这件事来看天宗的话,近些日子来,发生了的变故也仅有一条而已。” 逍遥子立刻想到了是那一条,这件事他还曾亲自过问过。 “师兄的意思是,和秦国的国师古寻有关?” 逍遥子接着自言自语分析道,“如果和他有关的话,这件事就更接近于一场秦国内部的权力倾轧。” “东君的成功叛逃,能带给了古寻一定的收益,而他因为不方便直接出手,就说动了天宗。” “不过,那个国师竟然能说动天宗的赤松子掌门,手段倒也厉害。” 人宗掌门不以为意的笑笑,“天宗的诸位同门也都是人,追逐大道但终究不是大道,有所求再正常不过。” 到这里,人宗掌门眉眼间的疑惑已然尽数消散,似乎相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逍遥子奇怪的看了看自家的掌门,可见他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好再度带着疑惑离开了。 即使耿直率性如他,也知道有些疑惑不可强求,掌门既然不说,自有他的道理。 就是心里的好奇始终难以消磨掉。 人宗掌门看着带着迷惘离去的逍遥子,只是默然摇了摇头。 有些事,还是得等到逍遥子真的要接任掌门之位的那天,才能告诉他。 对于阴阳家的计划,对于苍龙七宿的态度,人宗和天宗并不相同,或者说作为人宗掌门的他和身为天宗掌门的赤松子不同。 后者是放任自流,近乎不闻不问,而人宗则要更主动,更积极一些。 不过如今的人宗,并不适合做出太大的动作,只能等逍遥子继任之后,再做变革了。 另一边,太乙山,天宗山门之中。 暗中跑去阻击东皇太一的北冥子已经赶回了自己隐居的山谷之中。 而处理好方才动手之时受伤弟子的掌门赤松子,也再次踏入了这座山谷之中。 自从上次古寻来拜访过北冥子之后,他就再没进来过这里。 一方面北冥子将他拉黑,基本不见他了。 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意随随便便来叨扰自己这位师叔。 直到墨鸦将古寻的另一封信函送至天宗,赤松子才再一次来见了北冥子,并且师叔侄二人在此定下了今日的行动。 这不仅仅是为了古寻的人情,更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想要碰上这样一个能够破坏东皇太一计划的机会,千载难逢,如今都主动撞上门了,他们没理由放弃。 天宗对阴阳家的放任不理,更多是出于顺应天理的无奈,即使是一心求道的他们,也觉得有些事物是不该重现的。 人宗掌门对此并不热衷是因为他了解的内情不够多。 在他看来,即使帮助焱妃逃脱这一次追捕,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她能逃得了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吗? 大势不在我,这种细枝末节上的变故,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但是北冥子和赤松子知道,后面还有古寻接力,继续从中作梗,这一切并非徒劳。 这是他们愿意出一份力的根本原因。 当然,额外的人情也不能不要。 赤松子进入北冥子的小屋之中,就见对方正舒适的坐在榻上,不紧不慢的品着香茶。 他走上前说道,“师叔,东君已经安然逃入山中,想必是不会有事了。” 北冥子轻描淡写的点点头,“如此,你我二人能做的就全做到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7017k 第七百零一章 再启程 赤松子闻言露出了笑意,轻快的回应道,“想必,阴阳家接下来会相当头疼了。” 北冥子并不如此惬意,不过也懒得过分忧心,只是轻飘飘的回道,“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被一次意外就彻底击垮。” 赤松子点了点头,认可自己师叔的说法,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即使是东皇太一,想要再找一个纯正的风姓后裔恐怕也不容易了。” “风姓……星象之术,总有别的通路可以弥补。”北冥子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倒是那不可或缺的血裔,不知道他们可曾寻到了……” 赤松子眉头向下坠了坠,“目前,还没有查到任何符合的人选,阴阳家应该也是如此。” 北冥子却只是意兴阑珊的一挥衣袖,“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且随他去。” 赤松子对此默然,不置可否,不过心里是认同北冥子的看法的,阴阳家依附秦国,找到人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很快,二人也就将这个话题默契的忽略了过去。 作为天宗的高人,他们关注此事,却不会挂碍于此事。 心有所想,是人之常理,心有所碍,却非求道之理,为道……终究是要日损的。 赤松子转而改换话题说道,“近些日子,小灵的心思越发的活泛,恐怕不会久留了。” “心有挂碍,不适合天宗,也是他的命数。”北冥子依旧一副意兴阑珊不感兴趣的样子,随意敷衍道,“你身为掌门,你自行处理便是。” “理当如此。”赤松子领会的含笑回应道。 小灵的事当然不需要他特意和北冥子知会一声。 不过小灵所挂碍的事,他们师叔侄两个却是一清二楚的,个中的危险他们也是有数的。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当年被自己救回山上,都是他和天宗的缘分。 他们不会强行干预小灵的选择,但也不至于完全漠然视之,能帮还是要帮的。 而小灵要做的事,和阴阳家有关,道家并不能提供助力,但是有一个人可以,这个人还刚好欠了天宗一份人情。 不过这个决定赤松子不宜一言而决,便这么隐晦的征询了一下北冥子的意见。 北冥子也听出了赤松子话中隐意,给出了回应。 师叔侄二人的默契,一如既往的不错。 ……………… 之后的发展顺理成章,焱妃逃入了地形复杂多变,崎岖难行的山岭地区后,秦国方面的追捕自然更加困难,甚至于在墨鸦精确的路线规划下,他们都没能再见到焱妃一次。 消息传回咸阳,嬴政很不高兴,但也没有无能的迁怒旁人。 道家天人两宗意外插手,阴阳家失败也是无可奈何,除非嬴政愿意直接扯开一切遮掩,动用军队追捕。 即使霸道如阴阳家,面对道家两宗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诸子百家中,论起庙堂和江湖两方面的综合实力,道家是最强的,没有之一。 法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无出其右,可惜弟子大都不学武功,儒家两方面都是半吊子,恰合中庸之道,不算差,不算强,而墨家更长于江湖势力,庙堂之事的话,底层话语权不小,顶层差得远。 至于其他各派……没什么好比的,懂不懂儒墨法道的含金量? 当然,前提是把天人两宗合在一起算,分开的话就……就那样吧。 嬴政虽然不满于道家的所作所为,却也不能随随便便做出报复行为。 焱妃的事,或者应该说是他和阴阳家的合作,终究是件不怎么能见光的晦暗之事,可以做,但不可以闹得人尽皆知,天下风闻,否则于国无益。 事已至此,嬴政没工夫怨天尤人,只能等待阴阳家接下来的行动能够有让人满意的结果,以及古寻回来后,能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时间转回现在…… 焱妃简单的花了半个时辰作了一番清理工作,终于将自己收拾的勉强可以见人了,于是换了衣服,重新回到了隔壁的古寻房间。 焱妃平日穿的那一身太过繁复,他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准备一套,所以此时的焱妃穿的就是一身相对简洁的红裙,颜色艳丽大气,和她的气质还是比较相衬的。 古寻一看见她走进来,就笑着赞扬了一句,“虽然突然换了一身装扮看着不习惯,不过漂亮总是不变的。” 焱妃神色淡然的回了一句,“妾身不曾想,国师竟然还擅长这些花言巧语。” 古寻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妾身……”被问及日后的路,焱妃不由的露出一丝茫然。 古寻露出温和的笑意,语气轻柔的说道,“看来,你还是有些割舍不掉阴阳家。” 以焱妃的性格,若是和阴阳家彻底割舍开了,是不会露出这种迷茫神情的。 焱妃轻叹一声,幽幽回道,“妾身过往十余年的人生,都在那里。” 古寻不以为意的劝说道,“那又如何?你往后还有好几十年的人生呢。” 焱妃闻言不自觉地白了古寻一眼,露出了往日不会表现出的风情,“妾身比不得国师那般洒脱。” 古寻看见焱妃难得露出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的轻扬,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了笑意,没有继续劝说,只是建议道,“既然还没决定,那就先跟我入蜀走一趟吧。” 焱妃没有拒绝,寂然的点了点头。 她选择来找古寻,其实心里就已经做下了决定,只是还没能彻底和过往割裂。 古寻见她点头,旋即轻佻的开玩笑活跃气氛道: “这段时间赶路的感觉怎么样?” “都说蜀道难行,你这翻山越岭的,有何感想?” 焱妃听他拿自己开涮,忍不住又白了一眼,感想?能有什么感想? 她一个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还属于轻功上佳的那一类,竟然赶路赶的精疲力竭。 这入蜀之道,真不是人走的! 当年蜀国和苴国占此地利,竟然让秦国一举扫平,真是废物到家了。 古寻看着她不善的目光,却又幸灾乐祸一般的笑了几声,不过嘴上说的倒是好话: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一旦再启程,就有相当一段远的路程没有这么舒适的条件了。” 7017k 第七百零二章 虞渊护卫 焱妃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建议,不过转而问道: “国师身边的那个下属,是秦王的人吧?就这么留着他吗?” 古寻手肘撑在桌案上,松松垮垮的坐着,满不在乎的一摆手道,“他还能翻起什么浪不成?” “我本来就没打算掩饰你的行踪,秦王也好,阴阳家也罢,知道就知道了,又能如何?” “秦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就放下此事。”焱妃却不无担心的说道。 “那也是等我回咸阳以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古寻轻描淡写的回道。 焱妃不由侧目问道,“国师不怕秦王现在就急召你回都?” 古寻却反问一句,“你觉得,我不想回去,传令的人能活着把那所谓的命令说出来吗?” 只要命令没能被人活着说出来,那就等于不存在,没错吧? “……”焱妃哑然无语。 直接让人说不出来话,当然是个应对办法,不过……正常人谁会这么干呢? 这不是进一步激化矛盾吗? “你不担心国师府的人吗?他们可都在咸阳,秦王的掌控之下。”焱妃又一次疑问道。 “嬴政是个聪明人,不会冒然和我彻底撕破脸的。”古寻并不在意的回道。 趁着古寻不在对付国师府的孤儿寡母固然简单,但是能否借此拿捏住古寻却是个未知数。 现在的嬴政,在古寻看来,行事是偏向于稳健保守的,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事情往绝路上做,尤其是还搭建在赌概率的基础上。 也许在他灭掉几个国家,野心和威望进一步膨胀之后,行事风格会转变的更为霸道独裁,不过现在还不是。 焱妃见古寻心中有数,也不再多问。 古寻倒是反过来闲聊问道,“话说,你对蜀山了解的多吗?” 虽然古寻此前没和她明说过自己入蜀的目的,不过他没头没尾的突然要游历巴蜀,真正的目的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 此时突然被问起相关的话题,焱妃也不意外,平淡的回道: “蜀山妾身没有去过,不过曾在宗门之中的资料中了解过一些。” “蜀山部族世代居于蜀地,从不离开自己守护的家园,族人多擅长体术和巫术。” “巫术……百越那种?”古寻插话好奇了一句。 焱妃没有被突然打断的不悦,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并不一样。” “百越巫术更接近阴阳术,覆盖范围较广泛,且多数拥有直接的战斗能力,但是蜀山部族的巫术,则偏向于利用外物媒质来实现某些特殊的效果。” “这些效果各具奇效,但多做辅助之用,而非正面作战。” “哦……”古寻若有所思的嘀咕道,“就像道家的梦蝶之遁?” 焱妃并不意外能从古寻口中听到这个名词,作为道家最著名的先贤之一的庄周悟道后所创的一门奇术,梦蝶之遁的知名度还是比较高的。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障眼法只是其中一类,并非全部。” “懂了。”古寻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体术呢?” “就是近身搏击之法。”焱妃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一句。 古寻睁大眼睛看着她,她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古寻。 “就这一句,没了?” 焱妃没有作答,不过眼神中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谷鬯 你还想要什么呢? 这是一个由剑主宰的世界,理所当然的,最高贵的职业就是剑客。 其次是法爷——这里的法爷也仅限定于道家和阴阳家这两个大户。 剩下的就统统都是非主流超级兵,排在鄙视链的底层。 什么硬功,什么巫术,什么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之类的,都是走不了剑客和法师流派的废材选择。 蜀山的这劳什子体术当然也不会例外。 焱妃又怎么会去额外关注这玩意呢? “好吧……”古寻咂摸了下嘴,算是看懂了焱妃的意思,主要是来自现代的他,对于鄙视链这玩意,格外的熟,也算比较能理解了。 “照你这么说,蜀山的实力很弱啊,阴阳家对付他们不难吧?” 焱妃点了点头,却又紧跟着摇了摇头。 古寻迷惑道,“什么意思?” 焱妃解释道,“蜀山部族的人数众多,但作为一个完整的族群,有着相当一部分的老弱妇孺,族人的实力也普遍弱小,即使是阴阳家一家之力,也足以覆灭他们整个部族。” “但是呢?”古寻帮焱妃说出了转折词。 焱妃凤眸一挑,顺着直接说下去道,“蜀山有一支由族人中为数不多的精锐高手组成的队伍。” 古寻隐有所思,他大概知道焱妃说的是哪支队伍了。 虞渊护卫…… 不过感觉原著动漫里的出身虞渊护卫的虞子期实力也很一般啊,让云中君这个超级兵随随便便就拿下了。 难不成人很多? 焱妃不知道古寻心里的念头,不过她接下来的话也就为古寻解开了疑惑。 “虞渊护卫是一群特殊的个体,他们本身的实力对于阴阳家来说同样算不上棘手,不过他们可以扶桑神木之处借到额外的力量。” “得到神木力量的加持之后,他们的实力会增强许多,而且相当程度上克制阴阳术。” “啊这……”古寻有些结舌。 说好的体术达人,怎么突然就染上神话色彩了呢? 这算什么? 神降?神打?还是祖师爷……哦不对,是神树爷救命? 焱妃能看得出古寻那一脸的别扭,不过这就是现实,以前东皇太一亲自说明过的。 “扶桑神木……还真就有神力?”古寻嘴巴张了张,选择略过虞渊护卫的话题,转而问起更核心的扶桑神木。 焱妃这次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模棱两可道,“也许吧。” “扶桑神木是阴阳家大计的重要一环,但是否真的有神异,又有着怎样的神异,妾身并不了解。” 末了不忘强调一下之前的话是真的,“不过虞渊护卫并非虚言。” “那……那行吧。”古寻失笑着接受了这个说法,虽然这很不武学,但是却很苍龙七宿,也没毛病。 何况这对他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看来这趟川蜀之行,会比我之前预计的要更为有趣。” 7017k 第七百零三章 月神暗访 焱妃这时候却又说道,“其实让阴阳家一直没有真正对付蜀山的关键原因并不是虞渊护卫。” “他们也许确实难以应付,不过有资格获得扶桑神木加持的人少之又少,数量制约了他们的实际作用。” “那是因为?”古寻歪着头好奇追问。 “是扶桑神木本身。”焱妃给出了回答,“据妾身看过的记载,扶桑神木的本体非常巨大,是一颗不折不扣的千年神树。” “阴阳家所需要的是完整的,活着的扶桑神木,但仅凭阴阳家的力量,并没有办法将扶桑神木运出蜀地……甚至连迁移一步都难以做到。” “啊这……倒也是。”古寻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他之前一时没能想到,不过回想了一下记忆中被挪到蜃楼之上的扶桑神木,瞬间觉得非常合理,贴合现实情况。 接下来,二人随便聊了些闲话后,焱妃就回去休息了。 ……………… 次日,南郑城外出现了一批人,和昨日的焱妃状态很像,浑身狼狈不堪,风尘仆仆,衣衫都有些褴褛破损。 这就是跟着焱妃追踪而来的月神等人。 按照他们已经得知的情报,古寻眼下就在城中,而焱妃想必已经和他汇合。 东皇太一此前曾竟下过命令,不计代价也要抓住焱妃,不过仅限于遇见古寻之前。 倘若阻截追捕失败,他们双方成功汇合,就可以放弃任务,返回阴阳家复命了。 有几率做到的事,当然要拼尽全力去尝试,但是摆明了没一点活路的送死行径,就没必要了。 东皇太一固然恼火焦躁,却也没兴趣把自己的下属白送给古寻杀戮。 不过即使他们都已经默认任务失败了,月神却还是下令先行入城。 湘夫人等一众属下虽然不解,却也没有试图出言阻拦。 入城也好,正好他们在秦岭之中折腾了许久,也急需要在城池中休息恢复。 只要他们不去找古寻的麻烦,对方也不至于直接杀到他们脸前,安全性还是没问题的。 接下来月神的作为也正如众人猜想的那样,只是为了修养整顿一下而已。 她带着众人找了家客栈落脚休息,甚至还特意确认了古寻行踪,选了和对方落脚之处相距最远的一家。 是夜,阴阳家众人各自休息之后,月神却静悄悄的趁着夜色离开了客栈,朝着古寻那里赶去。 她没有打算从古寻手里抢回焱妃,她很清楚这只会让自己白白送命。 她只是去见见古寻和焱妃,看看二人如今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南郑城不是什么繁华热闹的大城池,入夜之后,基本上整座城都陷入了黯淡之中,城区的面积也非常有限。 月神没有花太多功夫,就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抵达了目的地。 而此时,古寻他们也都没睡觉,正在讨论一个议题——接下来怎么赶路? 路线是确定的,石牛道,葭萌关,剑阁山脉,怎么走理论上也是确定的,就用腿呗。 就这山路,还想坐马车吗?骑马都不可能,只有抡腿。 不过古寻却提出了另一个方案——水路。 正所谓千里江陵一日还。 和荆楚水乡一样,巴蜀之地也不缺河流水道,甚至于船速还能比荆楚之地更快。 当然,对他而言,快并不重要,主要是比较有趣一些。 不过对于这个议案,焱妃翻了个白眼,根本就不打算接话,章邯则苦笑着试图劝阻。谷蚙 “国师,这驾船入蜀,委实是不可行啊。” 荆楚水乡的河道水流,那叫河,能过船载人,但是巴蜀之地的能叫吗? 全都是山崖绝壁夹击形成的河谷水流,不仅水面狭窄拥挤,水流湍急,而且暗礁丛生,水底更是遍布着难以琢磨的暗流漩涡。 可以说,从舢板扁舟,到艨艟巨舰,大大小小的船只,巴蜀水流都有克制你的办法。 敢驾船走水路就得死。 古寻却不以为然,“你怕什么?我来驾船,又不是你!” 他亲自控制船只,什么湍急的水流,暗藏的礁石,还有吞噬舟船的旋流,那都不是问题。 要的就是这个刺激劲儿,要是换成泾水渭水那种河道宽阔的静流,他也没这个兴致了。 章邯仍旧试图劝阻。 他知道古寻很强,能以真气强行御使舟船行进,甚至哪怕船毁了,他也绝对能从湍流之中救回自己。 但是真的没必要啊! 这要是在峡谷之中船毁了,哪怕人没事,之后的很长一段路都会走的无比艰难啊。 他相信古寻会救自己的命,但不相信古寻会扛着自己赶路。 “国师,赶路之事不可急于一时,末将觉得,还是走陆路比较好,能补给休息的落脚之处也更多一些。” 古寻却不接受这些条件,一挥手独裁道,“好了,不用说了。” “咱们三个人,焱妃不说话,显然是支持我的,你一个人反对属于少数,按我说的办。” 章邯只能将目光转到他一直尽量不接触,不交流,不理会的重要逃犯东君身上,希冀对方能给与反对方一些支持。 焱妃却只是冲古寻冷笑了几声,懒得表态。 她看古寻那副神情就知道,对方心里已经做下了决定,就算自己直言支持章邯,也会被他找别的理由强行扯过去。 古寻的性格她了解,骨子里是霸道的,这种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旁人的意见只有与他相同时才会被采纳。 否则……呵呵,他负责民主,同时也负责专政。 古寻很满意焱妃对自己的支持,也冲她笑了笑,“那就这样……” 这时候,古寻察觉到了刚刚抵达这里的月神,暗中给了焱妃一个眼神。 焱妃同样隐约察觉到了月神来了,再加上古寻的眼色就基本确定了,旋即隐晦的回了个眼神。 古寻当即了然,开始撵章邯走,“好了,事情已经商讨完了,没事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末将……”章邯无以为报,唯有苦笑。 商讨?他商讨了个锤子! 商量什么了?又讨论什么了? 他只觉得自己属于上套了…… 古寻却不管下属的心思,不耐烦的摆手道,“赶紧走,赶紧走!” 你一个下官,老老实实服从命令就好。 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何况本国师官同三公,大你……不知道多少级。 章邯见此也只好无奈的接受现实,行礼告退,顺便祈求古寻驾船的技巧能够和他说的一样可靠。 7017k 第七百零四章 上路 章邯离开之后,月神就进入了这间屋子。 古寻坐在一边,负手在胸前,视线在月神和焱妃之间调转,俨然一副纯吃瓜看热闹的态度。 月神和焱妃则相互对峙着。 焱妃率先开口,语气平静的问道,“你一个人来,是想抓妾身回去?” 月神没有回答,但是答案谁都清楚,显然不可能。 她将目光从古寻身上一扫而过,然后问焱妃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彻底走向背叛?” 焱妃目光微沉,轻声反驳道,“你很清楚,妾身,包括你,你们所有人,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即使强说这是个选择,也是旁人的,而非妾身的。” 月神忍不住又反问道,“你想说这是谁的选择呢?” “国师的,还是东皇大人的?” 焱妃无意和月神争论这种主观想法,敷衍道,“你觉得是谁,就是谁吧。” 古寻看这姐妹俩光聊些没营养的废话,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所以说月神护法深夜到访,就是为了叙旧说闲话的吗?” 月神闻声将视线转了过来,看向古寻,“国师……是决心一意孤行,袒护东君了吗?” 古寻身体往后一仰,眼神下沉,略带蔑视意味的看着月神,“就我所知,你们两个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俩,应该多少有些感情吧?” “我袒护她,你很不乐意?” 月神对古寻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提醒道,“国师应该知道,东君不仅仅牵扯到阴阳家的计划,更攸关秦王所梦寐以求的长生吧?” “你要为了她,和秦国朝廷作对吗?” “呵呵……”古寻对此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不过在月神听来,里面赫然是包含着讥讽意味的。 对于月神这番自以为是的警告,要不是看的出对方的态度更多的是为了提醒而非威胁,他都要考虑让月神回去之后躺床上歇上个把月了。 “这种事,不劳月神护法忧心,秦国也好,阴阳家也好,有任何不满,尽管招呼即可。” “国师执意违逆王命,就不担心咸阳的家眷吗?” 古寻眼皮子半抬,又是充满了讥讽的冷笑,“不要觉得谁都跟你们阴阳家似的,只知道搞些阴私手段。” “有些事,不用堂皇之道解决,只会遗祸无穷。” “嬴政之所以能坐在王座上睥睨天下,而东皇太一却只能一身黑袍遮遮掩掩,都是有其原因的。” “他们都不过是站在自己应当的位置上罢了。” “……”对于古寻毫不留情的讽刺和蔑视,月神无话可说。 谁让他们家教主就是这个德行呢? 诸子百家,各门各派,只有阴阳家的掌门是如此的见不得人…… 古寻这时候却又警告道,“对了,说起来正好让你给东皇太一带几句提醒,嬴政办事有数,他未必有。” “管好自己的手,不该干的事,想都不要去想,不要给我一个足以让我忽视掉嬴政的态度,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还有就是,焱妃的事让他趁早断了念头,有这个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要是说没了焱妃他的计划就彻底不成了……呵呵……”古寻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语气戏谑道,“他对嬴政没价值了,也就等于可以去死了。” “我想他应该还不想死吧?” 对于古寻这番赤裸裸的威胁,即使不是针对月神的,还是让她有些色变,眼睑忍不住微微抽动。 旁人说这话,月神只会当个笑话无视掉,然而古寻这么说…… 她有些忍不住好奇,东皇大人对此会是什么态度了。 尽管她不该产生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月神最后对焱妃说道,“好自为之。” 说完就要离开,焱妃却出言打断了她的步子: “月神……或者这一次妾身称你一句妹妹。” “这是妾身给你最后的忠告——也许,有些你一直执着追求的东西,到最后对你没那么重要。” “适当的放弃掉一些无谓的东西吧。” 月神没有给出回应,重新迈动停住的步子,离开了这里。 之后,古寻一脸嬉笑的向焱妃问道,“你们这么多年,难道就靠东皇太一给的空头……” 话到一半想起来这年头没有支票这玩意,又改口道,“就靠东皇太一画的大饼过日子吗?” 焱妃凤眸一扬,白了他一眼,“对于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来说,东皇教主也许不值一提,但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他就是无法反抗的上位者。” “我们的一切都来自于东皇掌教,自然也无力反抗。” “况且苍龙七宿的真容虽然还未曾窥见,但妾身等人也曾感受到过一丝其中的力量。” 古寻想了想,说出了一个猜测,“铜盒?” 焱妃点点头,“虽然妾身等人也无法真正打开那盒子,不过借助占星术的力量,还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浩瀚伟力。” “很强大?”古寻好奇道。 焱妃摇了摇头,“不是强大,而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浩瀚而又宏大,令人迷失沉醉,却又不知其所以然。” 好一个虚幻而空泛的描述……古寻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没事就去歇着吧。” ……………… 次日,月神带领着阴阳家众人,离开了南郑城,向着东北方向的王都咸阳进发。 而城池的另一边,古寻三人也踏上了南下入蜀的旅途。 与此同时,持续了近两个月的秦赵第二次大战也终于走向了尾声。 战争的结果并不如秦国朝堂上下的意,以秦国撤兵为结束。 秦国两线开战,一面主力猛攻,一面分兵袭扰的计策未能奏效,李牧没有中计而贸然回援,坚定的率领主力大军牢牢的顶住了王翦的攻势。 而hd方面受到的袭扰则由司马尚一力稳住。 负责袭扰的一共也只有两部骑兵,虽然是精锐,但是指望他们攻城拔寨显然不现实,他们只是用来给赵王迁施压的。 可惜赵王迁没顶住压力,可李牧却顶住了。 在强攻了月余时间,付出了惨痛的伤亡却毫无收获之后,秦军只能暂时撤军,平息兵戈。 7017k 第七百零五章 三国变故 不过对于真正的明眼人来说,这场战争秦国固然没能打赢,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最首要的战果就是赵军在王翦的猛攻之下同样折损严重,李牧没办法像之前大败桓齮时那样趁机收复失地,甚至于他已经无力维持现有的战线,只能无奈的收缩防线,撤军驻守至近hd一带。 而第二个收获则是,刚刚被赵王迁加封武安君不久,被赵王迁倚仗为国之柱梁的李牧,已然和他的大王产生了无可弥补的裂隙。 hd受到袭扰的期间,赵王迁在文武百官的进言,以及自己心里的胆怯驱动之下,数次下诏命令李牧回援国都,然而都被李牧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给拒绝了。 甚至于赵王迁派给李牧的几个副将,都因为过分以王命为由强逼李牧撤军回援,而被李牧以扰乱军心,意图不轨的名头给斩了。 虽然hd在司马尚的竭力维持下,并没有受到任何袭扰,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也半点事没出,可君臣之间的裂隙却是无可避免的了。 这种事也是必然的,李牧眼下手里握着赵国六成以上的兵力,可以说拥有了绝对的兵权。 而赵王迁身为大王,对其屡次调令都以将在外为由拒绝,这谁能接受?谁能安心? 只要是个正常的君王,都接受不了,要是能接受这种局面,那只代表这个君王是个绝世大冤种,铁憨憨。 换了嬴政也不能忍受这种情况。 不过脑子清明的君王能理清时事,不会无脑的收拢权力。 眼下赵国风雨飘摇,强敌窥伺,李牧身为柱国上将军,固然有些不听调令,忤逆王命,但做的事到底是于国有利的,也没有表露出有不臣之心的意思,该容忍还是要容忍的。 至少……平时可以找机会敲打敲打,但是行军作战的时候,得舍得放权。 很可惜,赵王迁的心没那么大。 李牧一旦再次不听宣调,他可能就无法继续容忍了…… 实际上,李牧这一次之所以撤军至hd一带驻守,并上交自己的部分兵权,就是为了向赵王迁示弱,以求尽量弥补这段脆弱的君臣关系。 当然,为了防止赵王迁脑子一热胡来,最精锐的北地边军还是被李牧牢牢的攥在手里,上交的都是南部各郡的边军郡军。 随着时间推移,另一件事也渐渐的在各国之间传开,那就是在秦国为质的燕国太子燕丹,从咸阳逃跑,回了燕国。 质子逃跑这种事,各国也算屡见不鲜了,秦王嬴政的老子,秦庄襄王当年不就是在赵国为质,后来在吕不韦的帮助逃回秦国的。 不过事虽然不新鲜,但是如今秦国兵威正盛,质子贸贸然的私下潜逃,还是有些不妥当的。 燕王喜最初也确实挺担心的,不过后来见秦国似乎确实没有深入追究的意思,心里也松了这口气。 他只以为是因为和赵国的战事不利,让秦国无心旁事才会轻拿轻放的。 也因此,后来燕丹逃回蓟都后,和燕王喜随便说了些自己在咸阳日子过的十分凶险之类的话后,就没有被追究责任。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处罚燕丹。 不知是单纯的因为这次私自逃跑,还是因为心中对雁春君这个亲弟弟的横死有些想法,他没有急着再度让燕丹这个太子从政,辅佐自己监国,而是先让他待在太子府里关禁闭。 可以自由外出,但是不得私会朝臣,也不得干预政事。 说是要等太子成婚,正式成家以后再做定夺。 燕丹对此也没什么异议。 燕王喜要让他成家很正常,他的岁数已经不小了,按理说也早该成家了,只是他一直拖着而已。 以前燕王喜也懒得管这些,没有强求,这一次提出来,合情合理。 燕丹也不着急,不能见朝臣就不见,雁春君都死了,这朝堂之上他还有什么需要着急的呢? 正好,他借此机会神隐一段时间,转换成墨家统领的身份,去仔细查一查这些天发生的种种情况。 除了燕赵两国之外,韩国最近也不平静。 秦军对韩国的施压行为一直没有停止,内史腾甚至不止一次的蓄意挑起边境的纠纷,好在韩国军队比较能忍,事态未能扩大。 不过这些隐隐约约的信号却让韩王安坐卧难安,小肚子都快要消减一圈下去。 派往咸阳的使团统统都坐了冷板凳,得到的只有含糊的敷衍之词,没有任何确切回答。 韩非对此也无法坐视不管,只得又一次为自己的母国奔波不停,然而即使他身上披着一层国师府的面子,对这件事也毫无办法。 有很多人愿意卖个人情给国师府,然而国师府的面子,还大不过秦王。 嬴政不肯松口的事,任韩非舌绽莲花,口若悬河,也说不动任何一人。 他的所有举动成了徒劳无功……也不算完全没用,至少,还帮他又惹了一身的麻烦。 李斯针对韩非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再次在朝会上发起了攻讦。 响应者……不多不少吧,至少不像以前那样寥寥无几了。 一来古寻这个韩非的靠山离开了咸阳,二来最近咸阳有些暗流涌动,部分感知敏锐的人察觉到国师府似乎没有那么炙手可热了。 韩非此时也深知自己身陷泥淖,举步维艰,然而……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啊! 为了韩国,他百死不悔,纵然前路晦暗,却也无从停步。 而各种尝试都没能奏效的韩王安,也开始琢磨起其他办法,试图挽救自己的统治。 不过他显然是不可能想什么正经办法的,韩国现在也没有正经办法能解决困境。 称臣议和人家不搭理你,直接开战会被人家当场打死,韩王安也是没办法了。 当然,他现在的绝境全都来自于他,以及父辈的庸碌无能,属于活该。 至于他想到的不正经的办法,很简单,也很老套,无非就是和亲以及割地。 至于为什么没有赔款……呵呵,相比割地,他当然更想花钱了事。 然而老话说得好,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7017k 第七百零六章 道左恰逢 秦国,蜀郡,石牛道,潜水和白水的交汇之处附近。 古寻,章邯,焱妃三人走在水边,表情各不相同。 焱妃一脸冷淡,毫无情感起伏,担忧夹杂着些许意料之内的了然感。 章邯则挂着跟在古寻身边常有的苦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挫败模样,而且脸上还没什么血色,似乎有些虚弱。 古寻却一脸的不服气,口中念念有词。 三人这副模样的原因,就在于之前在南郑城时,古寻做下的决定——行舟赶路。 有一说一,这么赶路的速度确实没话说,仅仅不到两天,他们就沿着褒水支流,一路南下,穿越了大半段的石牛道。 但是速度快的同时,其赶路体验的糟糕,也是无以言表的。 古寻的操船技巧比章邯预想的要好,但是过于简单粗暴,就是用真气硬控。 在水流湍急和礁石密布的河段,船只行驶在水流之中,别说平稳轻缓了,它能稍微不晃那么几息的时间都难,整个过程概括一下就是……旋转,跳跃,章邯闭着眼。 是真的偶尔会跳跃,实在躲不开了,古寻就会用冰魄真气冻一条冰面起跳台出来…… 焱妃的实力比章邯强上不少,还能勉强用内劲稳住自己,章邯就只能以物理手段为主了,相应的,眩晕恶心感也就不可避免了。 作为正经的关中人,他水性还算不错,晕船这种事也很少有,不过……还是得看什么情况。 不过古寻的技术终究不是完全靠得住的,不久之前,在一段布满了旋流礁石的湍急水段,古寻终于小小的失误了一次,代价就是他们赖以赶路的交通工具当场被摧毁。 三人只能无奈改为步行,好在这里距离葭萌关已经不远了。 风餐露宿,徒步赶路,哪怕是赶山路,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尤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情山中大逃杀的焱妃和常常要外出公干的章邯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就是这事实在让人糟心,而且他们还不好说始作俑者…… 章邯尤为心悸,之前要不是古寻一把抓住了他,他可能就陪着船一起死在旋流之中了。 真正的千钧一发……尽管在古寻看来明明就很安全。 章邯试探着对古寻建议道,“国师大人,咱们接下来就不用再走水路了吧?” “过了葭萌关,貌似入蜀的水道会更加危险难行,只怕……” 古寻侧目瞥了他一眼,轻轻的哼唧了一声,没有回答。 章邯却松了一口气,知道古寻这算是默认了。 这时候古寻却突然把目光转向前方,说道,“有动静啊。” 章邯和焱妃不疑有他,知道古寻的感知力远比他们强。 焱妃目光看向古寻,似是在问他的意见,章邯则直接出言问道,“大人,咱们要过去看看吗?” 古寻听动静就知道是有人在厮杀,掺和的性质不大,不过因为声音传来的方向和他们行进的方向一致,也就没刻意避开,点点头,“过去看看吧。” 三人随后加快了步子,不消片刻就抵达了声响的源头。 两伙正在厮杀的人马。 一方穿着干净利索的深色紧身服装,拿着兵器,看起来像是专业杀手之类的人。 谷莔 另一方穿的服饰就有些奇怪,上面勾勒着大量古朴繁复的花纹,用料颜色款式等各方面也都迥异中原,一看就知道是不知道哪个偏远地区的番邦异族。 章邯躲在一旁,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后,皱眉对古寻说道,“大人,那些杀手,似乎是罗网的人啊?” 古寻点点头,他早就看出来了,“没错,罗网的。” 章邯旋即问道,“那咱们要不要?” 说着,比了个动手的手势。 古寻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帮个忙也行,虽然罗网的人已经撑不住了,他们并不是特别需要。” “啊……”章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他的意思是对对面出手,不是罗网啊……就算和他们关系不好,到底也是一个老板的,即使不救他们一把,好歹也该截个胡吧? 能被罗网盯上的目标,尤其是群体性目标,一般都是对秦国有用的,这白捡的功劳不要不合适吧? 焱妃这时候却开口说道,“这似乎是……蜀山的腾挪格斗术?” 语气中带着一些不确定,毕竟她并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蜀山部族的人,一切的了解都源于纸面记载而已。 古寻颔首肯定了焱妃的猜测,“他们应该就是蜀山部族的人。” 这群人穿的衣服风格古寻看着很眼熟,仔细回想了一遍过后,就联想到了动漫里三主角……或者四主角之一石兰的一套衣服上。 章邯这时候人有些迷糊了,蜀山……那是什么? 就他所知,蜀地的许多山川似乎都统称为蜀山,没有指向性啊。 难不成这一趟入蜀,就和这蜀山有关? 古寻无意立刻为章邯解惑,伸手一把把他推出去,“该干活了,帮忙吧。” 一个踉跄,章邯就被古寻从躲藏的暗处角落中推了出来,有些尴尬和突兀的插入了战局。 从本心上而言,影密卫尽管和罗网有些竞争,但他也无意对罗网的痛下杀手。 可是古寻刚才说的话不像是开玩笑,外加上这什么蜀山的人,似乎身份有些不一般,不能动,而他已经乱入局中,不动手也不合适…… 没有怎么犹豫,章邯就做出了选择。 死道友莫死贫道啊,罗网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反正关系也不好。 下定决心,章邯立刻拔出了身后长剑,在罗网杀手有些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开始了对他们的杀戮。 不过尽管章邯表现得和蜀山众人一条战线,他们也丝毫没有相信章邯的意思,战斗时都离他远远的,十分戒备。 古寻和焱妃继续边缘观战,同时闲聊分析道: “罗网不会打这种实力不够的逆风局,他们恐怕是被针对的一方。” 焱妃点了点头,认同古寻的观点,并说出自己的猜测,“也许,罗网的人只是在进行监视,而蜀山的人发现了他们的监视,所以找机会发动了这样一场围杀。” 至于罗网为什么会监视蜀山的人,就不必细说了。 嬴政既然在关注这个地方,罗网有些动作就再正常不过了。 可能是得到了嬴政的授意,也可能是赵高自作主张。 7017k 第七百零七章 忽悠,接着…… 这群人——不论是罗网一方的,还是蜀山一方的,实力都很一般。 本就占据着优势的蜀山一方,在得到了章邯这个额外的助力之后,赢得就更干脆了。 不消多时,罗网的所有人手就全部化作静静躺在地上的尸体了。 取得了胜利的蜀山众人,聚在了一起,防备的看着章邯,以及在战斗结束后也现身了的古寻和焱妃。 章邯扭脸看向古寻,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而蜀山部族的人,已经在开始试图撤离了。 古寻这时候含笑高声喊话道,“诸位,我们可算是帮了你们一个忙,就这么直接走人?” 蜀山的人闻声暂时停住了动作,位于他们最中心的领头之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少妇,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之所以古寻能肯定她是个小少妇,是因为在她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左右的小婴孩。 少妇操着一口不算特别流利的中原话,颇为冷淡的回道,“我们不需要中原人的帮助。” “没什么事,请离开吧。” “看来姑娘并不是中原人。”古寻不在乎对方的冷淡态度,乐呵呵的继续搭话道,“是蜀人?” “与你们无关。”少妇本不想回话,不过瞥了一眼古寻的脸庞,虽然已经为人妇,为人母,心里还是不由的软了几分,于是勉强再次冷声回了一句后,不打算继续和古寻掰扯,转身就要带着族人离开。 古寻却开口劝道,“没必要如此戒备吧,不管怎么说,没有我朋友的出手,你们至少还得多折损三五个人手呢。” “况且这些伤者也需要治疗。” 说到这,古寻正了正色,认真的介绍道,“嗯……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古寻,是个大夫。” 章邯站在一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心里很无语。 这算什么?欺负山里来的土鳖不了解中原的信息,伪装好人吗?虽说国师确实是大夫,还是当世最顶尖的那一批…… 少妇迟疑了一下,长得这么俊,还是个大夫,似乎不是坏人……不过考虑了一下后还是拒绝道,“我们不需要中原人的帮助,伤者我们自会救治。” 古寻却咧嘴一笑,好心的提醒道,“外伤好治,但罗网的人可有不少用了毒。” “我相信蜀人可能对毒物应该有不少的了解,但是毒这种东西,终究是一个地方一个样,中原的毒,你们恐怕不好解吧?” 古寻的话毫无毛病,单说出来也足以让少妇心思变动一些,但是他精确的点名了这些杀手的身份却又让她脸色一变,蜀山的人手也适时的全都转为随时准备动手的戒备姿态。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杀手的身份?”少妇没有立刻动手,还是先质问了一句。 古寻微微抬起双手,挂着和善的笑容,试图展现自己的亲和力。 这副表现不由的又让对面的小少妇心软了几分。 长得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有害? 古寻解释道,“罗网这个组织……我不知道在蜀地的名头如何,不过在我们中原,可谓大名鼎鼎,想不知道也很难啊!” “况且他们还都纹有蜘蛛纹身这么显眼的标志,不难认。” 章邯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群蜀山的人都什么情报渠道啊,知道罗网,不知道古寻的名字? 谷牸 这得有两年没更新情报了吧…… 焱妃什么想法都没有,静默的负手身前,看着古寻表演。 蜀山的人会不会被古寻坑到,她现在不关心。 古寻的话让小少妇稍微放松了一下紧张的情绪,示意身后的族人不需要如此戒备,然后疑问道,“你不是个大夫吗?还会了解杀手组织的事?” 古寻一摊手,眉头轻轻一挑,“就因为是个大夫,所以才会了解。” 接着又催促道,“我觉得你还是先让我给你的……应该是族人吧,治疗一下的好。” 小少妇扭头看了看身后受伤的族人,最后还是点头接受了古寻帮助。 至于先前说的不需要中原人的帮助……那就只有呵呵了。 一群菜鸡互啄,受的伤无非也就是些简单的外伤内毒,古寻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就处理好了所有的伤患。 而见到古寻没有做什么小动作,确实只是老老实实的给伤者治疗,小少妇的心也算彻底放下了。 不过由于章邯的穿着,以及看起来就不简单的焱妃,蜀山众人也没有完全信任古寻等人,不过总归是亲近了一些。 小少妇跟古寻自我介绍道,“我叫石清,他们都是我的同族,不过不太会说中原话。” “哦……”古寻点了点头,然后回道,“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至于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一个叫章邯,一个叫……绯烟。” 顺便还给章邯的衣着扯了个解释,“章邯以前是军伍出身,所以喜欢穿些铠服,你们不要介意。” 小少妇,也就是石清问道,“你们是要入蜀吗?” “对。”古寻点点头,“我这人闲不住,没去过的地方都想走走,就打算往蜀地一行。” “章邯担心我出事,就陪我一起来了。” “至于绯烟,她是因为在中原有些麻烦事,就顺便跟我来散散心。” “这样吗……”石清接受了古寻的解释,不过又问道,“可是你们怎么会走到这里,这不是入蜀的正路啊?” 这里虽然算是石牛道的范围,但是一般入蜀的人不会走到这里,蜀山的人走在这都是为了对付盯上他们的罗网。 古寻赶紧又解释道,“这主要是因为章邯。” “他跟我说走水路快,非要驾船入蜀,结果船都没走多远就撞毁了,好在我们人没事,但也只能先顺着水流赶路了。” 章邯:……………… 章邯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只是人转了过去,不再看着古寻这边。 当然,在旁人(石清)看来,这就是古寻提起了章邯干的蠢事了,让他有些无地自容,暂时躲开了而已。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照顾章邯的感受,而是很直白的对古寻提醒道,“蜀地的水流是不能行船的,太危险了,你们人能没事真是万幸。” 古寻心有戚戚然的点头附和,“是啊,谁说不是呢。” 这下连焱妃都受不了了,眼神飘向了一旁的远方。 7017k 第七百零八章 忽悠 古寻随口忽悠了石清几句话,然后反问道: “对了,石姑娘你们这是……怎么让罗网盯上的?” 古寻本来不想问这一句,显得自己似乎是在打探人家的秘密。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跟人家玩什么心照不宣,就显得不够傻白甜了,不如直接装傻充愣明着问。 石清眼底确实下意识的划过了一丝怀疑,不过看看古寻人畜无害的表情,也就当他只是顺口一问而已,扯了个理由解释道: “最近蜀地又有些蜀民部落在起事,估计是罗网在配合秦军做些情报刺探的工作,恰好盯上我们了吧。” “啊……”古寻恍然似的点了点头,权当自己相信了这个说法。 接着他又问道,“那石姑娘,你们现在是要往哪里去啊?怎么出来跋山涉水,还带着孩子?” 石清闻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长得也是粉雕玉琢,煞为可人,就是好像有些内向,一直都没什么动作,坐在她妈怀里,透亮的大眼睛向上望着古寻,一声也不吭……也许是高冷? 因为心里已经接受了古寻只是个偏爱游历的大夫,这个问题一样被石清视作对方闲聊随口问的,没有多做他想,只是含糊的回道: “有些事,不得不出来办,孩子太小离不开我,也就只好带着了。” “至于现在,我们就要得赶紧会族里了。” “噢。”古寻点了点头,好奇似的的问道,“蜀地的蜀民部落很多吗?” “很多。”这种事不算秘辛,石清很干脆的回答道,“蜀地蜀民本就族群众多,在秦国灭亡蜀国占领蜀地后,大量的蜀民并不接受秦国的统治,各为部族,啸聚为众,温和些的偏安一隅,不理世事,而激进些的就和秦国朝廷对峙。” “这些部族之间,风俗习惯等各有共同之处,也各有特异之处,互相之间的关系也是有好有坏,或友或敌。” 古寻努力维系着自己啥也不懂的小白身份,循序渐进的追问道,“我倒是早就有听说,蜀地的蜀民经常造反,和秦国朝廷作对。” “不过照石姑娘你这么说,那些激进的部落相比秦军实力数量什么的应该都处于下风,结果还不团结一致,能和秦军抗衡?” 石清笑了笑,思想上不自觉地因为古寻说话的语气,把他认定为了非秦国出身,而且对秦国没什么好感的中原人,然后解释道: “这些部落抵挡不住秦军,实际上即使他们团结一致,也抵挡不了秦军。” “只不过因为蜀中不适合大军作战的复杂地形,秦军难以真的清剿掉自小生活在蜀地山林之中的蜀民而已。” 古寻温和的笑了笑,随口感慨道,“听石姑娘这么说,你的部族应该属于温和一些的派系吧。” 石清点点头,“嗯……我们的部族,很少有族人外出,也不怎么理会外界的事情。” “嗯……”古寻晃了晃脑袋,沉吟一下突然请求道,“浏览巴蜀风光,这蜀民部落也是不容错过的一部分啊,呃……不知道我方不方便跟着石姑娘你们同行,拜访一下贵部族啊?” 尽管石清已经接受了古寻冒失直接的性格人设,但是骤然听到这个请求,心里还是忍不住起疑。 古寻装作没发现她眼神中的审视,自顾自的补充道,“我不太了解你们蜀民部落的规矩,如果不方便的,那就算了。” 最后嬉笑着道,“嗯……最好能给我推荐些允许外人拜访的部落所在。” 这两句话,又让石清刚起的疑心渐渐降了下去,相信了古寻只是好奇之下的想法而已,于是婉拒道: “我所在的部落,极少和外界接触,一般不允许旁人进入的。” “至于你说的那种部落……我并不知道,蜀民部落大都排外,并不喜欢中原人靠近。” “啊,这样啊……”古寻失望的咂了咂嘴,“那我回头自己去找找看吧。” 石清忍不住关心的提醒了一句,“最好小心一些,蜀民排外,如果是一些行事激进的部落,很可能会直接攻击你们的。” “嗯嗯……多谢石姑娘提醒,我会注意的。”古寻赶紧点了点头,领下这份好意。 焱妃眼神望向天际,心中甚是无语,有时候她真的很讨厌古寻这种想一出玩一出的性格,太过跳脱,不够沉稳。 至于章邯,正在自闭中。 不过自闭之余,他还是不由的希冀古寻最好只是无聊瞎玩而已,不要给自己找些莫名其妙的工作…… 古寻这时候最后跟石清请求道,“石姑娘,虽然碍于你们部落的规矩,我不能进入,不过入蜀这段路,不知道能否跟你们同行呢?” “不瞒你说,你们人多,我感觉安全一些,而且你们应该对路也更熟悉些。” 石清有些犹豫,同行一段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一次她出来办的事…… 古寻见状趁热打铁又补充道,“这些受伤中毒的族人也最好是让我多观察两天,以免有什么治疗不当的。” 这话一出,石清心里的天平也就彻底倾斜了,点头应承道,“好,那就劳烦古大夫了。” 古寻眯着眼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 是夜,赶不到城池落脚的众人只能在野外宿营。 按照古寻的规划,乘船而下的他们是足以赶到葭萌关内的,但是现在船毁了,也就来不及了。 而且他还因此没有准备任何在外宿营的装备。 不过好在还有可爱善良的小少妇石清,她的族人今天白天和罗网交手时战死了一部分,相应的营帐等物资也就空出来了多的,于是就匀了一部分给古寻他们用。 至于古寻他们外出为什么不带这些东西,石清也没有怀疑……船都撞毁了,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物资什么的怎么可能保住? 夜色下,古寻的营帐里,三人齐聚。 周围没了蜀山的人旁观,焱妃和章邯也终于可以随意说话了。 焱妃上来就先质问古寻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看上那个妇人了吗,竟然大费周章的哄骗她?” 7017k 第七百零九章 这就是天才(挂逼) 虽然石清看着年轻,但是已经有了孩子,而且赶路时,旁听了她和古寻聊天的焱妃还知道对方不仅这一个小女儿,还有个已经几岁的儿子,这样的女人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妇人了。 古寻叫她姑娘其实有些……不合适了。 不过蜀民没那么多礼法规矩,叫什么人家也不是特别在意,年轻点挺好的。 面都焱妃的污蔑,古寻义正言辞的为自己反驳道,“你瞎说什么,人家孩子都俩了。” “……” 焱妃和章邯的目光同时投放到他的脸上……你说这话就不合适。 被两人盯得怪不舒服的古寻忍不住瞪了一眼章邯,“你看什么看,轮得到你管吗?” 章邯赔了个笑容,悻悻退开了几步,挪走失礼的目光。 焱妃却并不在意,一双凤眸依旧直视着古寻的灵魂。 古寻只好认真解释道,“行了,行了,玩笑归玩笑,说正经的。” “我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正事。” 焱妃眼神一挑,追问道,“蜀山部落的位置我们都知道,有什么需要你去哄骗对方来达成的吗?” “难不成,天下无敌的国师大人,害怕自己打不过蜀山的虞渊护卫?” “这些不重要。”古寻摆了摆手,就要再解释。 章邯终于忍不住插了句话,“话说,大人,这蜀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末将现在一头雾水啊。” “啊……你还不知道啊……”古寻好像才想起来这一茬,恍然似的啊了一声。 章邯照例露出苦笑,以抒发内心那小小的无奈。 古寻简单的给他解释道,“蜀山,指的就是蜀地的一个……大概是古蜀民传承而来的部落。” “这末将白日已经听了个大概,但是咱们找这个蜀山,是有什么要事吗?”章邯进一步问道。 古寻点了点头,“对,很重要的事,你可得注意,升官发财,就在此役。” “……大人还是说正题吧。”章邯无奈的提醒道。 这时还是焱妃干脆利落的为章邯解惑道,“蜀山的事,攸关到秦王陛下的一桩谋划,一直是交由阴阳家来办的,非常重要。” 焱妃在最后四个字上特意加了重音,以示强调。 章邯也瞬间了然,看来这就是古寻之前所说的‘好事’了。 这样的话,方才国师的话倒也不夸张,升官发财,就在此役了。 话说到这,章邯也就不再多问了。 他当然知道,越是重要的事情,就越不该有太多的好奇心。 很多时候,知道的太多没好处,只要听命行事,不出纰漏,功劳就是稳拿的了。 焱妃这时候转回最开始的话题,“所以,你大费周章的演戏是为了什么?” 古寻抬头透过帐幕看了眼头顶的星空,尽管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女人,并不简单。” “她……”焱妃皱了皱眉头,“她的实力在那一众蜀山族人中确实算出挑的,不过要说不简单……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虞渊护卫?” 古寻忍不住笑了笑,回道,“不是石清。” “嗯?” “是她女儿……石兰。” 白天被石清抱在怀里的孩子,正是秦时失联主角组成员之一,基本可以确定历史原型为霸王宠妃虞姬的石兰小姑娘。 她那个大她几岁的哥哥,自然就是虞子期了。 古寻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后来和石清聊天时终于正式确认了。 “那个孩子?”焱妃忍不住失声诧异道。 章邯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古寻。 一个一岁大的孩子,能有什么不简单的?出身不简单? 焱妃想的比章邯更多,苍龙七宿牵扯到了许多攸关血脉的情况,孩子理论上当然也可以是关键所在,不过她从没听东皇太一说过蜀山的人里有这样的情况啊。 古寻进一步解释道,“你不是会占星术吗,不妨看看。” 焱妃摇了摇头,“没有观星仪器,妾身很难办到。” “你这占星术……怎么还是这半吊子的水准。”古寻咂摸了下嘴,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焱妃幽幽的看了眼古寻,为自己辩驳道,“等妾身踏入了阴阳术的第五层,占星术更进一步,就可以暂且摆脱外物的束缚,直接观察星图了。” 虽然准度还是会有影响…… 古寻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头……需要等到第五层就等到第五层呗,你看我做什么? “星象方面,你现在看不了就不说了,咱们换一种……”古寻正要重回正题。 焱妃出言打断道,“国师这话里的意思是,你懂占星术?” “怎么了?”古寻一摊手,反问道。 虽然没回答,但意思很明显,他确实会。 焱妃不解道,“谁教你的?” “呃……”古寻手势几番变幻,但也没能划出来个样,有些迟滞的回道,“就……就是从你们身上……学到的啊。” “啊?”焱妃更迷惑了,这算什么回答。 古寻一挑眉,也懒得掩饰,直言道,“归根结底不就是阴阳术吗?我看你们用,看着看着……不就会了。” “……”焱妃露出了迷茫,不是那种前路未知的迷茫,而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的迷茫。 看着看着就会了……这……这叫人话吗? 你说古寻强,她接受,甚至于说古寻天下无敌,能打八个东皇太一之类的话,她也能接受,但是这种情况…… 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阴阳术是内家行气法门啊,这怎么可能用眼看就偷学会的啊? 不过如果接受了这个设定,焱妃的第二个疑惑——古寻即使学会了占星术,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达到了足以摆脱仪器束缚的程度的?——也就不是疑惑了。 既然前者可以,那后者就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章邯在一旁也是不知道该表露出怎样的神情,不过让他就实说的话……心里现在很柠檬,非常的柠檬。 他从来没听说过,光靠眼睛看就能偷师的,偷的还是内家阴阳术……这比偷学剑法之类的离谱了十倍不止啊! 这就是一剑压江湖的绝世少年天才吗? 章邯只能低着头,默默的在心中化身柠檬精。 7017k 第七百一十章 组团忽悠 古寻没兴趣和他们俩分享什么少年天才(挂逼)的成长之路,一挥手试图略过这个话题道: “这个不重要,咱们还是说蜀山的人吧。” “……”焱妃沉默了一下,觉得深入探讨也只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而已,于是认可了古寻的倡议,“那个孩子有何特别之处?” “嗯……”古寻沉吟一下,先随便抛了点小料,“她的命理之中,和帝星有些牵绊。” 焱妃蛾眉轻蹙,“秦王……不可能啊。” 嬴政是阴阳家的重点关注对象,怎么会随随便便冒出来一个和他有关系的孩子? 古寻耸了耸肩,含糊的解释道,“二者间的牵绊,比你想象的要隐晦的多。” 其实和石兰有牵扯的是项羽,以及更间接的刘邦,而非嬴政,这是古寻利用自己那花了大价钱的占星术看到的晦涩命理,再结合他所知的历史做出的判断。 不过这话他没法解释,也就只好含糊其其词了。 让他奇怪的是,石兰的星象他越观察,就越晦暗,感觉看得多了可能就彻底变成一团虚无黑暗了…… 原因不明。 章邯这会儿又开始装死了,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 他也是服了,这些大佬们都喜欢聊这么刺激的话题吗? 帝星……当今天下何来帝君,又何来帝星? 虽然听焱妃的意思,他们家大王似乎就是帝星所指,但是这事……还是闭嘴的好。 沉默是金。 古寻也不在乎章邯时不时装死的明哲保身之举,只要让他干活的时候别装死就好。 “抛开星象的问题,焱妃,就你所知,蜀山的人会随便离开部落吗?”古寻一挑眉,朝焱妃问道。 “就妾身所知,应该是不会的。”焱妃缓声答道,“蜀山的人极少离家,尤其是像这种集体性的外出。” 古寻一合掌,“看其他蜀山族人对石清的态度可以判断出,她的身份显然不一般。” “需要她这种明显地位高贵的成员外出,并且还带着刚出世不过一年的孩子的情况应该很罕见,我的猜测是,有个很重要的任务需要执行,而且很可能和她的女儿本身就相关,否则孩子绝对是不该带着的。” 虽然婴儿离开母亲不好,但是这么小就带出来跋山涉水,刀光剑影的,显然更不好,古寻不信蜀山就找不出第二个哺乳期的妇女奶孩子了。 焱妃和章邯不由的微微颔首,明显是认可古寻的猜测,不过焱妃还是反问道: “所以这和你演戏骗人有什么关系?” “他们既然已经返程,想必是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直接抓起来审问便是。” “怎么,国师大人还怕问不出来?”焱妃端庄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戏谑。 阴阳术你都看会了,那阴阳读心术肯定也不会拉下,有这个还怕审不出结果吗? 谷搼 古寻摆摆手解释道,“眼下秦王还没抽出手准备对付蜀山,所以来之前我就答应他了,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 诚然,他可以一路打上蜀山,用武力强行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一切,不过那颗扶桑神木他是横竖搬不走的。 搬不走树,却先惊了蜀山的人,容易闹出纰漏。 最关键的是,古寻动手也不是毫无原则,蜀山这种更接近血脉传承的族群部落,而非江湖组织的势力,他一般不会上来下狠手。 至于嬴政和阴阳家将来会怎么对蜀山,就是他们双方的事了,轮不到古寻操心,也轮不到古寻背锅。 焱妃眼皮子轻轻落下,眼眸半睁,对于古寻的说词不置可否。 古寻见此轻咳一声,继续说道,“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知道他们此前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章邯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也不含糊了,主动接话道,“末将随后就安排人去查。” “罗网既然已经盯上他们了,说不定有些情报,你想办法找他们kiang一份过来。”古寻加了一句叮嘱。 章邯虽然不知道‘kiang’是个什么字,但意思领会到了,“末将明白,不过罗网现在和影密卫的关系……” 到今日,影密卫的存在也就不像以前那般隐秘了,至少对于共同服务于秦国朝廷的罗网来说,就等于是摆在明面上的同僚兼竞争对手了。 而影密卫名义上的领袖又是古寻,罗网对影密卫的态度可想而知。 古寻浑不在意的一摆手,“关系差用你说,你才刚杀了人家不少成员呢。” “……”章邯露出勉强而敷衍的笑容……那不是你让我动的……应该说是你逼我动的手吗? 古寻接着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要肯定要不到,想耍手段估计都难,那就直接绑个身份足够的逼问呗,你别告诉我罗网都是些坚贞不屈的铁血硬汉。” 章邯露出了毫不意外的了然之色,果然是一点不留情面的下狠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影密卫和罗网是分属于敌对国家的呢…… “末将明白。”然后章邯就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还是那句话,死道友莫死贫道,阻碍他立功升职的,都是敌人。 “不过这还只是其次,最主要的不是这个。”古寻看着章邯郑重的补充道。 “大人还需要末将做什么?”心里刚高兴了没几个呼吸的章邯,一看见古寻的眼神,心中不由的一凉,强笑着问道。 “找些人来演戏。”古寻一本正经的说道。 “石清不同意带我去蜀山拜访,是因为双方关系还不够近,而俗话说的好,患难见真情。” 焱妃闻弦歌而知……姑且算是雅意吧,已经知道古寻要干什么了,忍不住扭过脸去。 而章邯笑得越发勉强,“大人的意思是?” “找些人扮作罗网的,来追杀蜀山的人,营造出大家生死与共的场面。”古寻说出自己烂俗的计划,“危险是拉近关系的最佳办法。” “甚至于如果石清严格恪守蜀山的规矩,死活不同意带我们去,也可以直接让人一路不停的追杀,不留半点空隙。”古寻越说越不像人话,“只要石清有些同情心,应该就不会抛下我们不管,只能无奈的带着我们逃回他们的部族。” 7017k 第七百一十一章 我来了 章邯听完后,有些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其实这种演戏欺骗目标来获取信任的手段,对于影密卫来说是很常见的。 有很多掌握着重要情报信息却又不好下手严刑逼供的目标,那么拉近关系套话就是最佳的解决办法,然而哪有那么多功夫跟你慢慢培养感情? 人生如戏,欺骗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不过这事放到古寻身上,再加上石清那个少妇的身份……章邯不好说,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这真的是奔着蜀山去的,确定不是人? “末将……知道了。”虽然心里腹诽,不过任务是必须执行的,章邯还是认认真真的拱手领命了。 不过古寻却又改口道,“嗯……这事用自己人也不好,死了怪可惜的,要不然你还是试着钓罗网的人来扮这个恶角儿吧。” 虽然没有写到纸面上,但是章邯无比确定古寻说的‘diao’是哪个字。 焱妃在一旁忍不住都笑了。 就算你和罗网关系不好,也不至于就逮着它不撒手了吧? 薅羊毛也不是这个薅法…… 章邯也觉得古寻太狠了,简直是把罗网往死里得罪啊……不过这他倒无所谓,大家都是竞争对手,挣功劳嘛,不寒颤。 这任务一旦进行,中途的死伤就是难免的,死罗网的人总好过死影密卫的人,就是过程的不可控性要更大一点,需要小心一些应对。 还有就是首尾得收拾干净,这事好做不好说,要是让罗网抓住切实的尾巴闹到嬴政那,影密卫脸上就不好看了。 “末将回明白了,回头就去找罗网的人,请求‘协助’。” “嗯……”古寻笑着点了点头。 就这样,计划初步制定完成。 ………………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计划的执行过程了。 首先第一步,从罗网获取情报这一项,就没能取得良好的结果。 章邯没有费多大劲就成功的从罗网那边取得了想要的情报,然而罗网并不了解石清这伙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是在他们返程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伙疑似是蜀山族众的队伍,随后就进行了跟踪监视。 可惜罗网的跟踪没能瞒过这群更熟悉蜀地环境的山民。 根据罗网最初发现他们的位置,以及对沿途进行的探访暗查,基本确定这伙人是从秦岭一带过来的。 换言之,他们应该是去秦岭,或者沿着这个方向更远的某个地方做了什么事,然后返程的。 当然,这只是推断猜测,也许人家只是正巧走了秦岭那一边入蜀,实际上却是从陇西过来的。 确切的答案,还要等待进一步的追查,不过这就是个大工程了,没三两个月恐怕难有结果,现在是指望不上的。 至于计划的第二部分,执行的就很顺利。 谷姿 罗网做事,向来睚眦必报,不死不休(注:前提是打得过)。 石清虽然一波清掉了罗网的监察探子,也尽可能的掩盖了自己一行人的踪迹,但是架不住有内鬼啊。 章邯有条不紊的安排人手隐晦的引导着罗网的人追踪到他们这群人的踪迹。 ……………… “好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小心点,尽量别动伤口。” 古寻处理好最后一个伤患,照例做好叮嘱后,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了石清旁边,“石姑娘,你和孩子没什么事吧?” 石清看着受伤的一众族人,被古寻的话从失神中拉了回来,惊醒回道,“没……没事。” 不久前,他们遭遇了罗网的袭击。 这已经是最近这段时间的第三次袭击了,尽管每一次蜀山众人都有惊无险的击退了罗网的杀手,但伤亡却是不可避免地。 好在目前主要还是伤,死者几乎没有,但是继续下去伤亡扩大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因为罗网的袭击,石清遇到城镇也不敢随意进入,只是安排人手进去补充补给,完全都是在野外宿营,赶路的速度也一再加快,但是半个来月的时间,也只是让他们刚刚接近蜀郡郡治成都城,距离她的目的地,蒙山山脉一带还有些距离。 也不知道能否来得及…… 很显然,这些罗网杀手都是章邯引过来的……其实也就第一波是,后面的也就不需要章邯再推波助澜了。 得益于蜀地天然的地理优势,秦军和蜀民二者总是一进一退。 大军压境,蜀民就退居山林,大军一撤,蜀民就啸聚作乱,罗网在中间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而蜀地又没什么江湖势力需要罗网对付。 蜀地的罗网分部因此并没有得到咸阳总部的重视,发展的非常一般,杀字级的杀手都没太多,整体实力低下,倒是人数还凑活,不算太少。 几次袭击下来,蜀山众人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只是营造出了危险的境况,但处境还算勉强可以接受。 古寻和焱妃装作一对基本不懂武功的红颜知己,躲在旁人的庇护之后,尽量连脸都不露——毕竟古寻露面的话,辨识度太高,谁知道会不会被罗网那边认出来。 因为有章邯帮着杀敌,又有古寻帮着医治伤者,倒也不显得他们都是完全拖后腿的累赘。 石清勉强露出的笑容,向古寻感谢道,“有劳古大夫了,多亏有你,否则我们的伤亡恐怕要更大了。” 古寻摆摆手,笑道,“这都没什么,大家相互扶持嘛。” 旋即皱着眉忧心道,“不过……罗网行事一贯是不死不休,你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直被追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石清看着族人,轻声回道,“我们只要回到了族里,罗网就没有办法了。”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滞涩不安,似乎心有所碍,还忍不住看了眼古寻。 古寻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自顾自的笑道,“那就好,回去了能没事就行,否则你们势单力薄的肯定是斗不过罗网的。” 石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言道,“古大夫,我们只要回族里就能没事,但是你们怎么办呢……罗网现在恐怕把你们也列为目标了啊。” “啊这……”古寻适时的露出了难色,“石姑娘说的倒也对,罗网行事一向霸道,确实是个麻烦……” 7017k 第七百一十二章 割地的前奏 谈及这个话题,石清脸上不禁浮现出淡淡的纠结。 她现在对古寻几人已经有了基本的信任,从本心出发考虑,不希望三人遭到罗网的荼毒。 尤其是在她眼中,对方会招惹到罗网这个大麻烦还是因为他们蜀山。 但是她也不愿意打破部族的规矩。 随随便便的带外人进入蜀山,等于漠视全族的安危,她的责任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进退两难的境地让石清这两天十分揪心。 古寻看在眼里,心知肚明,不由得感慨这些鲜少和外界接触的山心思还是要淳朴些的。 谈不上善良与否,可确实是更容易被他人哄骗。 当然这和古寻那令人不由心生亲近的外表,以及会让人相对更容易放下戒心的大夫职业不无相关。 眼下石清正处于一个脆弱的平衡状态,稍微一些外力介入就有可能驱使她真正做出决定。 救人,亦或不救。 破坏这个平衡的办法有不少,古寻选择了一个稳妥而又不易被察觉的。 古寻对着忧心忡忡的石清说道: “罗网虽然难缠,不过真正的目标到底还是你们,至于我们嘛,应该没什么。” “等到成都城后,咱们就分道扬镳,你们照旧回家,我们三个就先在城中逗留一段时间。” “届时罗网的注意力肯定主要还是放在你们身上,我们仨安静的躲上一些时日也就没事了。” 石清无法像古寻那般乐观,还是不免担心道,“古大夫,罗网一向臭名昭著,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古寻耸了耸肩,安抚道,“别忘了,我可是大夫,医术自问还算过得去,在各国也算小有薄名。” “秦国方面,我也有那么点小关系,毕竟谁都难免有生病的时候,罗网应该不会过分为难我的,放心吧。” 石清心里虽然还是不怎么放心,但是在古寻的几番安慰之下,外加确实难以下定决心破坏族中规矩,心下暂且认可了古寻的方案。 而这样一来,古寻计划的第一步也就完成了。 ……………… 是夜,古寻的营帐中。 营中只有古寻和章邯两人。 对于骗取信任的计划,焱妃兴致缺缺,也就没怎么参与,全程就是装哑巴打酱油。 古寻看着章邯,笑问道,“罗网那边什么反应了?” “回大人,几次围杀下来,罗网的损失不小,却始终没得到满意的结果,他已经着手向咸阳方面请示了。” “你怎么做的?”古寻偏头反问道。 章邯抿嘴一笑,“已经全部截下。” 蜀郡的罗网实力着实不够看,让章邯带来的影密卫精锐轻而易举的把控住了消息渠道。 但是章邯紧接着又说道,“不过此举应该也支撑不了太久,罗网的密函末将还未能破解,也就无法反向发送虚假的信报,迟迟得不到咸阳回信,只怕罗网的分部总管会察觉到不对劲。” 古寻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时间足够了。” 他们马上就要进入成都平原的范围了,届时赶路速度还能进一步提升,抵达成都,再赶往蜀山……时间绰绰有余。 章邯也明白个中道理,所以才把时间问题只是放在后面随便提一嘴。 “后面你要盯紧点,罗网的动作一定要把控好,尤其是到达成都之后。”古寻最后吩咐道。 章邯点了点头,“末将明白。” “嗯……今天影密卫有发来什么有意思的情报吗?”聊完计划的事,古寻随口问道。 出门在外,古寻的情报网主要就靠白嫖,以前嫖罗网,现在嫖影密卫。 章邯犹豫了一下后,回答道,“末将得到消息,韩国……似乎有些动静。” “韩国?”古寻稀奇道,“韩国现在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似乎因为内史腾大人及平阳重甲军的压力,韩王决意割让南阳地,对我大秦正式称臣俯首,以求国祚延续。” “啊……”古寻不禁长出一口气。 韩国这么快就要割让南阳了吗……七国一统真的是不远了。 嗯……早点结束也好,自己也能省些心。 “有韩非的消息吗?” 章邯小心翼翼的回道,“此事也是刚刚收到风声,咸阳那边还没什么反应传来。” “行吧。”古寻晃了晃脑袋,对章邯道,“没别的事,你休息去吧。” “末将告退。”章邯当即拱手行礼离开。 古寻一个人坐在烛火旁,脑中沉思了片刻。 这么大的事,指望韩非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动,显然不可能,不过有墨鸦他们盯着,应该也不会让他惹出祸端…… 希望他能没事吧。 ……………… 旬月之后,成都城外西北方向,蜀山的人正朝着岷山山脉的方向进发。 石清之前和古寻闲聊时所说的他们要去蒙山的消息是假的,蜀山实际上位于岷山附近。 抵达成都城后,石清就和古寻如计划安排一般分道扬镳,马不停蹄的朝着蜀山而去。 因为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古寻的安危,外加上被罗网盯死的他们也无法真正掩盖行踪了,所以临别前石清还是将蜀山实际上位于岷山附近的真实情报告知了他。 当然只有个很模糊的大概位置,理论上真想靠着这么简陋的信息就在群山之中找到目的地,很难。 此时他们最多还有三四日,就可以抵达自己的部族,返回蜀山。 而这几天罗网袭击的频率也下降了许多,自离开成都城后,仅有一次,被他们轻松摆脱。 然而这个情况却让没能让石清紧张的身心放松下来,罗网不会无故放过他们,袭击的频率降低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她不愿意多想。 就在蜀山众人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再一次准备启程赶路之际,意外发生了。 和他们分别不久的古寻三人突然又一次和他们碰面了。 相比之前分别时,如今的他们却万分狼狈,苍白难看的脸色,风尘仆仆的衣物,身上还隐约可见一些简单处理过的伤口。 其中尤以战力担当(蜀山眼中的)的章邯最为严重,看起来好像身负重伤,已然是摇摇欲坠之态,分分钟可能歇菜。 7017k 第七百一十三章 大长老 石清见此大惊失色,将小石兰交给一旁的族人,赶紧迎了上去。 “古大夫,你们这是怎么了?” 古寻有些凌乱的发丝下,尽管狼狈却依旧不失风采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看来还是石姑娘你的看法比较准确,罗网做事比古某想象的还要狠绝。” 石清心中一颤,看来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罗网没有放过古寻三人。 旋即古寻向她叙述了一遍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 内容很简单,大致上就是古寻通过关系,和蜀郡的秦国官员沟通解释了一下,视图和罗网交涉,最终罗网方面也愿意掀过此事,不再深究。 他以为没事了,也就不在成都城久留,打算继续按照计划游览一番川蜀风光,然而离开了成都城后,罗网立马就翻脸不认人,发动了对他们三人的袭击。 局势一度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好在章邯机敏,不懈于内,忘身于外,硬生生带着他们逃出了罗网的伏击圈。 不过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仅凭他们三人无力继续抵抗罗网的攻击,无奈之下只好往这边来寻求石清的帮助。 石清听完不疑有他,古寻几人的狼狈状态她亲眼目睹,不是假的。 至于为什么能后发先至追上他们……三个人夺命狂奔,和他们几十号人一起赶路,速度肯定是不能比的。 跑的慢了,那可是有可能暴毙的。 而就在这时,罗网的杀手又一次追上了上来。 石清不知道他们是奔着自己来的,还是跟着古寻三人来的,反正都无所谓了。 双方一番交手,各负伤亡之后,罗网暂时退去,而石清立马带着族人以及古寻三人朝蜀山加急进发。 特殊情况,也只有特殊对待了。 事已至此,她不可能坐视古寻三人去死,也只好违背一次规矩。 其余蜀山族众对石清的决定大都也并无异议。 虽然他们对中原人并无好感,但是古寻毕竟救治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知恩图报这种淳朴的价值观即使没有学过孔夫子的以德报德,也是一样存在于人们思想中的。 之后罗网连绵不绝的袭击也让石清庆幸自己做下的决定——如此疯狂的攻势,若是她不带着古寻三人,他们肯定撑不下去。 在罗网的压力之下,蜀山众人的赶路速度一再提升,终于在三日后的上午,抵达了蜀山附近。 罗网的人至此仍旧纠缠不休,而石清等人也几乎筋疲力竭,油尽灯枯,似乎就要倒在家门口了。 好在,就像她之前和古寻说的一样,只要入了山,就没事了。 就在石清等人即将抵挡不住的时候,来自蜀山的援兵抵达了。 一圈霸道炽烈的真气之火自罗网杀手之中凭空烧起,熊熊燃烧,隐约可见点点金芒萦绕其上,触之即燃,稍微沾染到一点,就会在短时间内蔓延至全身。 而且这火好像还灭不掉,着了火的罗网杀手哪怕在地上一直打滚,也压不灭半点火苗,直至把他们彻底烧成焦尸。 伴随着火焰出现的,是一个拿着把好像是木头拐杖的,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者。 石清一见其人,强打着精神迎了上去问好道,“大长老,您来了。” 其余蜀山众人也齐声问好。 这位蜀山大长老点了点头,冲石清道,“清儿,你,还有阿兰没事吧?” 石清摇摇头,“幸亏大长老您来的及时,我们没事。” 得到回答后,大长老旋即将目光转向被他烧成焦炭的罗网杀手,又看向了明显不是蜀山人的古寻三人,问道,“这些人都是怎么一回事?” 石清面上露出赧然之色,向大长老解释道,“这些人是……” “还有他们三人是………………” 在石清和蜀山大长老解释的时候,古寻也没闲着,传音给焱妃道: “这就是你说的蜀山没高手?这老爷子能打两个你,你信不信?” 焱妃没有回话。 一来古寻说的是应该是事实。 这个老者的出现她几乎没能提前察觉到,而且这手火系术法着实霸道非常,阴阳家的火部绝学阴阳合气手印绝对赶不上,即使是骷髅血手印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以她的见识而言,只有古寻的平日驱使的真气之火能够超越这个老者。 再一来就是她的实力不如古寻,随随便便传音的话,有被这位蜀山大长老发现的可能。 古寻也知道她不方便回话,没有在意,饶有兴致的暗中观察着这位大长老。 这老爷子的实力在古寻看来有些奇怪,说不清楚,但是就感觉……很怪。 有点类似阴阳家的人,有种被人拔苗助长的感觉,但又不完全一样。 这时候,石清也和大长老解释完了前因后果。 说完后就向其请罪道,“石清违背部族规矩,请大长老惩罚。” 其余蜀山族众也一起向大长老请罪。 这老爷子看着就面善,脾气似乎确实不错,并没有因为石清破坏规矩的行为而生气,捋了捋胡须,点头道,“好了,清儿,事急从权,也无须说什么惩罚不惩罚的。” 安抚过石清之后,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古寻几人面前。 古寻拱手一礼,学着石清他们称呼道,“晚辈古寻,见过大长老。” 老爷子捋了捋胡须,笑呵呵的看着古寻道,“小伙子长得可真是俊俏啊,哈哈哈……这一路上也多亏你照顾清儿他们了。” 古寻抿嘴一笑,对前半句夸赞毫不客气的收下,而对后半句谦逊道,“大长老言重了,是古某等人该谢谢石姑娘甘冒不韪相救之恩。” 然后又说道,“嗯……这岷山一带山脉连绵,地势复杂,想必大长老你们应该比罗网熟悉,正好给晚辈等人指条合适的路径以摆脱罗网,也免得坏了贵族的规矩。” 大长老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无妨,既然有缘来此,那便是客,至于规矩……却也没什么了,蜀山的位置对于有心人而言早已不是秘密,无须再百般遮蔽了。” “几位随老朽入山吧。”说完,大长老拄着他的拐杖返身向山中走去。 “呃……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古寻客气了一声后,跟了上去。 其余蜀山的人,以及章邯焱妃自然也不会落下,一行人稀稀散散的沿着狭窄的山路前行而去。 7017k 第七百一十四章 山中巨木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可古寻一行人虽然已经入了山,一路走过来,还是颇为漫长。 岷山山脉绵延数百里,山头无数不说,还不乏海拔数千米的高峰。 无数年来,蜀山一族藏身于其间,虽说不上彻彻底底与世隔绝,却也称得上人迹罕至。 山路的崎岖难行,给蜀山蒙上了一层天然的防护屏障。 不过这屏障既阻碍了对蜀山心怀不轨的敌人,也桎梏了蜀山自身的发展。 这么多年以来,蜀山的人口一直被限制在几千人上下,再多,就超出了部族能负载的上限。 粮食,土地,房屋等等……都是限制因素。 这也使得他们一旦遇到了真正的强大暴力组织,比如某个国家政权时,是绝对无力反抗的。 尽管往这群山之中派兵是一件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但王权的意志,不会为了这种原因就被阻碍。 ……………… 在这群山之中的崎岖小路上走了个把时辰以后,头前领路的大长老对身侧的古寻说道,“呵呵,快要到了,年轻人该走急了吧?” 古寻确实走的很无聊,但也没到着急的地步,无所谓的咧嘴一笑,“还不至于。” “不过贵部族坐落之处确实有些过分偏僻隐蔽了。” 大长老抚了抚颔下长须,含笑解释道,“先人避世,寻得了这样一处隐蔽之所,以求不为天下之变所影响。” 古寻闻言又一次假意推脱道,“呃……既然如此,我们几人到访,是否有些不合适?” 大长老摇了摇头,意味不明的垂首感慨道,“蜀山如今已经是多事之秋,风雨飘摇,也不在乎多一个两个外客了。” 古寻想了一下,按照自己之前心直口快的人设,这时候应该多嘴问一句,于是说道: “贵部族现在遇到麻烦了,不知道我等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大长老闻言,浑浊的双眼不由在古寻三人身上扫了一遍。 一个身手不错的年轻人,一对不谙武学的俊俏男女……总有种不太协调的感觉。 他到底没能察觉到古寻和焱妃隐藏起来的实力,但或许是因为二人并不走心的伪装,也或许是其他别的原因,而产生了些许的疑心。 但是老爷子没有太过在意,就像他刚才说的,蜀山已是多事之秋,再多两个心怀不轨之徒也无所谓了。 如果这一行人真的有问题,放他们进来也许比直接轰他们走,对石清更有益处,免得这孩子回头心有郁结。 就目前而言,大长老实打实的知道蜀山所面临的困境是何等的棘手,但他并不认为区区三两个人能闹出多大的乱子。 “呵呵,蜀山的困扰,归咎于我们自身,客人恐怕帮不了什么,老朽就不说出来让几位也闹心了。”大长老思绪转过之后,收回自己的目光,笑呵呵的婉拒了古寻的请求。 古寻也露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讪笑着道,“是古某唐突了。” 一旁的石清只当是古寻嘴又快了,没有多想,为免他尴尬,插话道,“大长老,您之前那么快就出现,是一直守在入口附近吗?” 大长老微微颔首,“自从收到了清儿你的警戒提醒后,我就前往了外围入口,随时准备接应你们。” 外围……古寻听了这话,想起这一路走来,蜀山的布防很有意思。 在入口处附近,他几乎没有发现多少守卫之人,仅仅只有几个躲藏着的暗哨。 之后一路走过来,同样没有安排守卫,只是少量的警戒暗哨。 直到在大长老跟他说快到了前不久,才遇到了一波波的巡逻守卫人员。 虽然说人手不该分的太散,以免被人逐个击破,可也不至于把所有战斗单位都集中起来守在门口吧? 又不是说已经确定有敌人要打上门了,不得不收缩防线。 嗯……原因暂且不明的布防方案。 随后大长老又问了些石清在外面的生活如何,闲聊了些日常琐事。 有关石清外出所执行的任务,二人都一字没提,直至一行人真正抵达了蜀山部族所在。 就如蜀山之名,他们整个部族就是依山而建的。 不过话说回来,坐落于岷山山脉之中,想离开山也不现实…… 整个蜀山部族的建筑以石质和木制为主,建筑风格较为粗糙简洁,基本不存在华丽高大的建筑,都是些居住房。 这些建筑基本都建在山脚至半山腰这一段,坊间路头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还有老人和孩子,不过他们的穿衣风格却和建筑风格不符,稍显华丽,多有银饰器具装扮。 就这些看来,这只是一处鲜为人知的世外桃源型隐世聚落,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视线只要沿着山路往上极目望去,就能直观的感受到这座部落的不凡之处。 蜀山之人主要依存生活的这座山峰,相较岷山之中随处可见的崇山峻岭而言并不算高,甚至应该说是比较矮的,古寻粗略估算它的海拔最多也不到一千米,折合下来最多三百丈而已。 然而在这座山的顶峰之上,却屹立着一株叶片金黄,通体殷红的参天巨木。 此时时值正午,山间云雾几乎完全消散,而在古寻惊人的视力目击之下,这棵树几乎能达到山体的三分之一,高度至少不低于三五十丈。 以山体和这棵的体型比例,即使是视力远不如他的焱妃和章邯,也足以看清它的存在。 章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尽可能的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嘴中不自觉的喃喃道,“这……这是树?” 虽然在距离的拉扯下,映入他眼中的树影并不算大,但是章邯心里还是有数的,如果真的近距离接触到这株参天巨木,那它的实际体型之巨大……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想象力了。 恐怕比一些小山丘都要高了…… 焱妃在阴阳家中不止一次的看过扶桑神木的资料记载,知道这棵树的体型之庞大——高达五十多丈,而树体直径几近十丈,树冠足足能遮蔽住方圆一里有余的范围。 也正是因为这棵神木无比庞大的体型,导致阴阳家根本无力将其从群山之中带走。 如果是平原地带东皇太一还能试试,多找点劳力就是,几百上千个人慢慢弄。 但是从崎岖难行的岷山之中运走……这恐怕要调集上万的民夫劳力,不仅要运树,还要开山凿道,打通道路。 除了一国朝廷,诸子百家中恐怕也只有劳动力茫茫多的农家能做到了。 7017k 第七百一十五章 扶桑神木 尽管焱妃心中一直清楚扶桑神木的资料,但是当她第一次真切地见到这株神木的时候,哪怕相隔如此之远,也还是不由感到目眩神迷。 不对,不只是心中的感觉……焱妃突然发觉自己体内的龙游之气也有些隐隐的躁动,难不成是因为这株扶桑神木? 有着异样感觉的不止是焱妃,古寻同样也有些躁动不安,然而和焱妃不同的是,他体内的真气一切如常,他的思绪也仅仅只是有些震撼惊叹。 这股异样的感觉,他捉摸不到确切的来源,但又能真切感受到。 这让古寻的脸色不禁有些阴沉,他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自己无法把握的感觉。 不过这份阴霾只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瞬间就转为了常色,言语上感叹震惊道,“好一棵擎天神木!” 大长老此时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蜀山一族,世代信仰供奉的神树——扶桑神木。” 古寻将目光从那株金光熠熠的扶桑神木上收回,对一旁的大长老问道,“这棵神木,就是贵部族避世隐居的缘由吗?” “呵呵……”大长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目光投放到山顶上的神木,浑浊的眼眸中满是复杂的神采,旋即摇了摇头,“神木……应该算不上是蜀山避祸的原因。” “应该?”古寻有些奇怪。 这答案怎么还能是模糊不清的呢? 大长老只是笑笑,没有解释的意思,古寻见此也就不多问了。 其实答案并不牵扯什么秘辛,只是大长老自己的看法和旁人不一样而已。 蜀山隐世避祸,为的保护扶桑神木不落入有心之人的手中,被其利用,然而若是追究原因,究竟是该归咎于扶桑神木呢,还是心怀不轨的恶徒呢? 他也理不清,所以只回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时候焱妃却突然出声插嘴道,“扶桑神木……指的是在楚国和巴蜀之地流传的神话传说中,太阳升起之处,连接着天地人三界的门户所在的那棵神树吗?” 大长老瞥了焱妃一眼,心中越发确定自己的异样感觉不是错觉,面上含笑点头道,“不错,正是此树,没想到小姑娘你对这种神话传说还有了解。” 焱妃温润的笑了笑,“恰好有所涉猎。” 然后立刻又提出疑问道,“不过据传说记载,扶桑神木所处的日出之地,应当位于极东之地,而此处却已迫近极西……为何贵部族会认为此树是扶桑神木?” 焱妃的语气虽然很平和,但是话中的意思却已是在质疑蜀山之民的信仰,惹得周遭不少人面上露出了不快,即使是石清面上都有些愠色。 古寻见此出来打了个圆场,“绯烟的性子太过直接,说话可能不合时宜,诸位见谅,见谅。” 古寻这个大夫的话,多少安抚了蜀山众人的情绪。 不过大长老本就没有因为焱妃的话而面露不快,此时依旧祥和的回道,“呵呵,这扶桑神木供奉于蜀山多少年了,老朽也不知道,不过上千年是至少的。” “这么多年来,代代相传的事实就是——它是扶桑神木。” “至于原因嘛……不如几位客人随老朽上去观摩一番,到时就明白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了意外,然而意思却不尽相同。 古寻三人很意外,蜀山世代供奉的神木,能这么轻松的就让自己几个人随意参观? “这……既是贵族世代供奉的神木,让我们这些外人随意靠近,没问题吗?” “呵呵,无妨。”大长老抚须笑道,“来者是客,参拜一番也好。” 而此时的石清等人比古寻他们更意外,大长老竟然会同意外人靠近神树……即使是蜀山族众,绝大多数人也是不能随意靠近扶桑神木的。 至于外人被允许这种情况……有很多可能的原因,但是每一种几乎都代表着古寻三人有问题。 这让石清在意外过后,脸色有些阴郁……她是真的相信古寻,才不惜违背族规将其带入蜀山,但大长老不会随便胡来…… 她现在有些揪心,思绪很乱。 古寻看到了石清的情绪变化,不由好奇道,“石姑娘,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石清勉强一笑,摇摇头,“没,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说。”古寻知道这是谎言,但也不便过多追问。 大长老这时也关心道,“清儿,若是不适,就回去休息休息,你在外面奔波这么长时间也该累了。” 石清仍旧摇了摇头,“大长老,我没事。” 大长老没有强求,点点头嘱咐道,“那你就带着阿兰,随我一同上山吧。” “是。”石清轻轻的点头应道。 随后大长老便带着石清,古寻三人,还有其余十几个蜀山族人朝山上的扶桑神木而去。 而此时的古寻也发现,这一行人中,包括石清在内的十几个蜀山之人,身上都隐隐涌现出了一股隐晦的奇异气息。 联想到之前焱妃曾和他说过的虞渊护卫,他基本可以断定这些人全都位列其中。 虞渊护卫既然是蜀山数量稀少的精锐人手,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集结在一起,再加上他们现在的目的地,以及焱妃所说的虞渊护卫的奇异之处,古寻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蜀山大长老要对他们下手。 而且是在扶桑神木附近动手,大概率虞渊护卫在那里的实力会得到加强吧。 呃……有点突然啊。 古寻觉得自己三人的表现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啊,难不成就因为焱妃多问了几句扶桑神木的事? 不应该啊…… 这老爷子的和善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啊,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突然要翻脸动手吧? 就很莫名其妙…… 古寻虽然觉得有些功亏一篑,白费了自己这么多功夫演戏,但也没有太过闹心。 看穿就看穿吧,条条大路通罗马,平和安稳一些的路子既然走不通,硬来硬的也无所谓,反正不用他负责处理烂摊子。 不过看在一路上和石清的交情,以及嬴政此前的嘱咐上,他尽量手下留情吧。 7017k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三足金乌 山头不高,一行人也都是脚力稳健的主儿,循着环山的道路,没有多久就抵达了顶峰。 从他们走过的这条路上的踩踏痕迹来看,古寻觉得蜀山的人应该有经常上山,也许人不太多,但次数绝对不少。 扶桑神木是蜀山的信仰,所以……是为了参拜神树?还是别的? 暂时还未可知。 正午的阳光洒在扶桑神木金黄的叶片上,反射出熠熠的光辉,通体殷红的树身,如血如火,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肃穆之感。 真正走到近前,古寻三个第一次接触扶桑神木的人,都不由得为这株参天神木而目眩神迷,心生神往。 而如此靠近这株神木之后,焱妃也确定了方才体内龙游之气的躁动并非自己的错觉,而是确确实实由扶桑神木引起的。 同时她也知道了之前蜀山大长老为什么会说,他们上来一观神木,就会知道为什么它会被认定为是扶桑神木了。 只见神木金黄华盖之上,屹立着一抹微小的乌黑光彩,刺目吸睛,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而着眼望去,可见这抹黑色,赫然是一只小巧的乌鸦,赤爪赤喙,金冠金翎,胸脯之处还有一轮日炎金徽,除此之外,眼眸以及鸟喙的边缘处也是一片金色。 此鸟,立足于扶桑神木之上,姿态神骏,绝非凡鸟。 然而它和寻常乌鸦最大的不同,还不在于此,而是它的身体下方足足有着三只爪足,牢牢的钳在扶桑神木的枝干上。 焱妃不由的失声脱口道,“三足金乌!” “怎么可能……竟然真的有这种传说中的神鸟……” 对于三足金乌的形象,除了蜀山的人,在座没有比她更熟悉的,因为她最常用的操使龙游之气的方案就是将其化作三足金乌的模样。 然而她的终究只是真气演化的伪物罢了。 可这一只显然是不折不扣的活物,传说中能够引导人们穿越天地人三界的神鸟金乌了。 呃……有没有这个功能另说,反正外观特点都符合了。 章邯对神话志异的了解并不算多,有关扶桑神木之类的也不例外,但是这明显不是寻常乌鸦模样的三足鸟,带给他的震撼同样半点不少。 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天下还真的有三足鸟……不会是假的吧?” 不过说话间,这只三足金乌眼神颇为人性化的瞥了他一眼,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换了个地方驻足。 嗯……现在它处于背对着章邯他们的状态,似乎在表示自己懒得搭理有眼无珠之人的意思。 章邯对此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这算是被鸟瞧不上了吗? 不过三足金乌这番神异的表现,无疑是推翻了章邯的质疑。 而此时的古寻,看着近前的三足金乌和扶桑神木,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奇怪神情,好奇中掺杂着不理解,新鲜感中又隐含着些许担忧的意味,很是复杂。 谷鑧 对于焱妃和章邯来说,相比较只是体型过分巨大的扶桑神木,还是从神话走进现实的三足金乌更令他们吃惊震撼。 但是对于古寻这个怒搓过麒麟‘狗头’的人而言,三足金乌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扶桑神木更有视觉效果。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生于现代社会,吃过见过,又历经两次穿越,力能崩山裂地的古寻来说,三足金乌和扶桑神木这类或是神话传说也好,或是生物变异也好的状况,也只是图个新鲜劲。 这股劲不会持续太久,更不会让他露出这副表情。 实际上他的情绪变化,是因为在靠近扶桑神木后,他脑子里那股异样的感觉终于越来越清晰了。 同时他也终于知道着感觉的来源是什么了——他那已经很久没什么用的系统。 就在刚才,自打古寻拥有以来就没有过任何主动反应的系统突然突然不经他的召唤就主动跳出了使用界面,然而如此难得表现,却在虚幻透明的面板闪烁几下后,又一次沉寂了。 唯有还不时闪动一下的操作界面,证明着它的异动不是古寻的错觉。 不过这不上不下的反应就让古寻很难受啊…… 要么你就不要整幺蛾子,老老实实的当个小透明,要么你就把想做的事做完。 这一点说明都不给……是哪里来的智障给你写的运行程序啊! 这时候,蜀山大长老悠然笑道,“现在,几位客人知道为何此树会被认定为扶桑神木了吧?” 焱妃蹙着眉头的接话说明道,“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种栖息于扶桑神木之上的神鸟存在……” 而此时,焱妃体内龙游之气的躁动也越发难以压制,终于忍不住外泄了一丝气息。 蜀山大长老敏锐的察觉到了焱妃身上传出的异样气息波动,左手缓缓抚须,脸上露出了了然之色。 然而除他之外,栖于扶桑神木之上的三足金乌似乎也感觉到了龙游之气,突然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啼,振翅像焱妃飞来,转眼间就落到了她的肩头。 石清等虞渊护卫见状大惊失色,“大长老,神鸟怎么会?” 三足金乌一贯只会亲近一个人,那就是历代的蜀山大长老,除此之外,哪怕是他们这些虞渊护卫,也很少被神鸟搭理的。 可今天竟然主动去亲近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 三足金乌站到焱妃的肩膀上后,她的龙游之气也彻底压制不住,不由自主的逸散离体,耀眼的金芒将她和三足金乌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住。 被龙游之气笼罩的三足金乌金黄的眼眸如同人类一般眯缝起来,翅膀尽情的展开,看起来舒服极了。 见到这一幕,石清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相信,古寻三人并非是寻常入蜀游玩的览客,而是心怀叵测的佞徒。 她清亮的双眸失望的看着古寻,“没想到竟然……古大夫……我在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石清的质问,古寻只好暂且撇下抽风的系统不管,随手把它扒拉到一边,将注意力转回现实。 他看着愤怒失望的石清,轻笑一声,再次介绍道,“我说过,在下古寻,是个大夫。” 7017k 七百一十七章 解释 听到这话,石清眼眸中的失望又添了三分,不解的反问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要继续欺骗我吗?” 她一指一旁真气躁动状态中的焱妃,“你是个大夫,章邯是个退伍的军卒,那绯烟呢,她还只是个避祸逃入蜀中的寻常女子吗?” 石清怀里的石兰,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怒火,从她的怀抱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望向惹她母亲生气的元凶。 不等古寻回应,蜀山大长老先对石清安抚道,“清儿,控制好你的情绪。” “蜀山外的一切,本就都比山内复杂,你无需太过介怀。” “大长老……我……”听到大长老的声音,石清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但也不可能释怀放下,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古寻此时却插话为自己辩解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某确实没有欺骗石姑娘你。” 石清没有接话,暂时处于自闭状态。 还是蜀山大长老接过了话头,“如果老朽这双眼睛还好使的话,这位姑娘是阴阳家的人吧?” “如此醇厚磅礴的龙游之气,想必是三宗之主中的一位,而且这龙游之气霸道炽烈,宛如耀阳,丝毫不带半点柔和阴诡……日宗之主,东君。” “老朽猜的没错吧?” 焱妃露出异状,身份也被蜀山大长老一语道破,章邯无暇继续震惊于三足金乌的出现,以及焱妃的异变,右手戒备的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着动手。 古寻不慌不忙瞥了一眼仍然不能自拔的焱妃,暂时没有去管她。 三足金乌似乎和她魂兮龙游有些不为人知的契合之处,二者的气息正在交汇,焱妃的龙游之气在被三足金乌提纯净化。 对她而言是件好事,还是别打断的好。 然后注意力转回蜀山大长老,点点头承认道,“大长老好眼力,她确实是阴阳家副掌门,日宗之主,东君。” 焱妃阴阳家的身份显然深深的刺激了蜀山众人,所有人进一步围了上来,看向古寻三人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石清也暂时脱离了自闭状态,银牙紧咬的喝骂道,“又是你们阴阳家的人,果然图谋神树之心不死!” 在石清的面容下方,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其母几分神采的小石兰仍旧在看着古寻。 她这一会儿也有些奇怪,一改往日的懒散高冷,有些过分活跃了。 古寻没有太过注意这孩子,眼眸从她的小脸蛋上轻轻扫过,重新放回大长老身上,“看来,蜀山的诸位和阴阳家之间矛盾颇深啊。” 大长老一抚胡须,反问道,“阁下不是阴阳家的人?” 古寻一耸肩,“很显然。” “实际上,就算是身为东君的她,对蜀山的了解也不多。”古寻一指仍在挂机的焱妃,“否则的话她也不至于都不知道蜀山的扶桑神木上竟然栖息着一只三足金乌了。” 大长老沉吟一下,很快也点破了古寻的身份,“不是阴阳家的人……你和那一位叫章邯的小伙子,是秦国的人?” 古寻笑了笑,没有否认,只说道,“看来大长老,很清楚如今蜀山面临的境况啊。” “不过我很好奇,大长老既然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放我们靠近扶桑神木?甚至……”古寻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焱妃,“甚至放任东君和三足金乌接触。” 谷槒 蜀山大长老笑了笑,佝偻的身子颤了三颤,解释道,“神鸟想要亲近何人,老朽无权过问。” “至于为何放几位上来……原因有很多,不过最主要的是,老朽很好奇,三位的目的是什么?” 三个人能做什么?就算你们全都强到一人成军,三个人就能打败整个我蜀山部落,也同样挪不走神树啊。 他们伪装潜入进来有什么意义? 打探情报? 蜀山的位置被阴阳家找到后,就没什么情报好获取的了。 蜀山大长老很清楚秦国这个阴阳家新找到的盟友有着怎样的实力,它要对付蜀山,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哪怕蜀山占据着地利天险。 绝对的力量察觉,谁也没有办法。 对于这个问题,古寻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的回答道,“如果我说,我们来蜀山,并没有任何恶意,你们会信吗?” 石清在内的一众虞渊护卫都没搭理他……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古寻撇了撇嘴,对于自己的吃瘪也不在意,继续解释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就像我最开始和石姑娘你说的一样,我来巴蜀之地,主要是纵情山水,游览风光的,只不过蜀山恰好是我非常感兴趣的一个地点而已。”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石清只是冷冷的回道。 “刚才我说过,某种意义上我没骗你。”古寻咂摸了一下嘴,“我真的是个大夫,七国闻名的大夫,当然……巴蜀之地可能没那么有名。” “而章邯,他原本是秦国军中的一名军侯,现在虽然还有军职在身,但确实已经不带领军队了,只是在我手底下听命。” 影密卫显然不算军队……古寻心里暗自分类。 “还有焱妃,也就是东君,她真的是避祸逃入巴蜀的。”古寻最后一指焱妃,“而她的祸事,正好就是阴阳家。” “阴阳家教主东皇太一逼她去做一件她不愿意做的任务,无奈之下她就叛出了阴阳家。” “正好她和我有些交情,就先逃入巴蜀暂时和我同行了。” “这些都是实话。”古寻双手摊开,真情实意的解释道。 章邯在一旁目不斜视的戒备着一众虞渊护卫……对,国师说的都对! 确实也都对,就是细节有些出入。 石清看着古寻不似骗人的脸,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只好将目光投向大长老。 老爷子还是比较稳健的,没有被花里胡哨的解释影响到,不紧不慢的笑问道,“那阁下在秦国内部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竟然能够有军中之人听用,还能庇护背叛阴阳家的东君。” 既然被直言问到了,古寻也不遮掩,坦白道,“我是秦国的国师。” “我不知道你们对秦国的官职有没有了解,反正我这个国师的身份,大体上就是个虚衔。” “对于秦王而言,目前我存在的主要价值就是制衡阴阳家。” 7017k 第七百一十八章 日出与日落 蜀山大长老苍老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古寻,眉头挤到了中间,“国师……确实是个大人物,老朽很意外,像你这种大人物,会做出这种危险的行径。” 古寻笑着摇了摇头,转脸看向金黄的扶桑神木,“呵呵,对我来说这并不危险。” “小兄弟对自己的实力看来很有信心。” 古寻不紧不慢的回应道,“蜀山倾全族之力,对待阴阳家尚要小心翼翼,而古某一个人就足以被秦王倚仗去制衡阴阳家……大长老觉得我有必要太担心自己的安全吗?” “呵呵……”蜀山大长老没在意古寻自夸一般的话语,摇了摇头反问道,“眼下你伪装潜入的计划已经失败,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突围逃跑?” 古寻摇了摇头否定道,“我的目的还没有完全达到,还不是该走的时候。” “你到底想做什么?”石清上前一步质问道。 古寻耸了耸肩,再次强调道,“我无意伤害蜀山,也无意和蜀山为敌。” “你是秦国的人,是阴阳家的帮凶,说这种不觉得荒唐吗?”石清冷声反讽道。 古寻一摊手,“为什么不行?” “秦国怎么对蜀山,是秦国的事,阴阳家怎么对蜀山,是阴阳家的事,和我的态度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吗?”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石清觉得古寻纯属是又想用花言巧语骗人。 古寻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转为看向蜀山大长老,“石姑娘不理解,那大长老你呢?” 老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摆了摆手道,“三位客人请尽快离开蜀山吧。” “老朽无意追究你们巧言蒙骗清儿的事,但是蜀山也不会欢迎你们。” 古寻听了后没有领对方的情,自顾自的说道,“多谢大长老的宽宥,不过古某说了,事情还未办完,不是离开的时候,况且焱妃还没有恢复正常。” “年轻人,你做着一切是为了什么?”大长老见古寻不愿退去,不由再一次询问了他的目的。 “好奇。”古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在追寻一些秘密的答案,蜀山,恰好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老人长叹一声,反问道,“为了秦国?” 古寻微微摇头,“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已,谁也不为。” “既然如此……”蜀山大长老手中木杖一戳地面,道道雷霆一般的电芒自地面蔓延开来,“老朽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蜀山的秘密,关乎着天下苍生的安危,绝对不容他人窥伺。” 古寻看着蠢蠢欲动的蜀山众人,不慌不忙的问道,“关乎天下苍生……真的能有这么严重?” “我不太相信这种夸张的言词。” “老朽也并不在意你们是否相信。”大长老一手持杖,一手开始虚空比划,幽蓝色的光芒自起指尖浮现,在半空显现出一道道浮光掠影。 “蜀山的职责只是保护。” 话音落下,在场除了抱着孩子的石清,其余所有虞渊护卫身上都开始泛起幽蓝色的光芒,气势也开始飞速高涨。 十几道气息连通在一起,也产生了不小的压力,章邯忍不住后撤了几步。 古寻则孤立原地,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爆种。 与此同时,在山风中熠熠闪动的扶桑神木庞大的身躯突然震颤了一下,无数的金黄树叶飘下,道道金芒随着树叶的落下,投入到虞渊护卫体内。 章邯忍不住吃惊道,“他们竟然真的能从这扶桑神木中获取力量!?” 古寻目视着一切发生,缓缓的摇了摇头,“错了,神木不是给予力量,而是在压制力量。” “嗯?”章邯疑惑的看向自家上司。 古寻接着解释道,“他们身上的力量根本和这株神木不相符。” “扶桑神木的气息炽热温和,并不狂躁爆裂,但是这些虞渊护卫身上的气息,却要狂暴混乱的多,这力量寻常人根本就难以控制,扶桑神木是在帮助他们抑制并控制这股力量,否则的话,别说对付敌人,最先死的就是他们自己。” “那这力量……”章邯化身好奇宝宝,不由的追问道。 古寻咂摸了下嘴,“刚才焱妃不是说了吗?” “嗯?”章邯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有提及这方面的事吗? “扶桑神木,生长于日出之地的汤谷,位于极东,而这里应该是极西,是日落之地,隅谷……也就是虞渊。” 古寻语气平静的解释道,“既然有虞渊护卫,自然也该有虞渊,这或许也就是蜀山所认为的,危害苍生的力量根源。” “阁下确实厉害,如此简单的就想到了蜀山的核心秘密所在。”正在沟通扶桑神木的蜀山大长老听了古寻的分析,也不由赞叹了一声。 不过他并不在意古寻看破这些秘密——知道虞渊的存在也无所谓,蜀山之外知道的人多了。 古寻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 他不是全靠联想猜测,而是回忆起了秦时剧情里曾提及的虞渊封印,并将之联系到了一起而已。 “既然阁下知道了,不若现在收手离去,老朽依然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蜀山大长老劝道。 古寻侧目往一旁的空处瞥了一眼,沉声回道,“请动手吧。” 见古寻冥顽不灵,蜀山众人不再克制,十余名虞渊护卫一同杀出。 他们的动手也引得扶桑神木进一步颤动,散发出更强烈的气息。 古寻的眼睛忍不住一亮。 他方才发现,虞渊护卫引得扶桑神木异动之后,他的系统面板闪烁的更剧烈了。 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会放任蜀山的动手,而不是直接把他们全都制住。 十几名虞渊护卫,大多数都奔着古寻而来,剩下的则冲向章邯,用的招数是古寻和章邯都很熟悉的近身搏斗之法——腾挪格斗术。 十一名虞渊护卫,近乎同时对古寻发动了攻击,或拳或腿,或肘或膝,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是他们发力的点位,或擒拿锁抱,或技击狠攻,古寻身上的所有要害都是他们进攻的重点。 不过可惜的是,在他们触碰到古寻的身体时,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受力反馈,只有打空的感觉。 古寻的身影,紧接着也就消失在了原地,显然他们打中的只是残影。 7017k 第七百一十九章 虞渊封印 另一边,章邯也在同一时间受到了攻击。 尽管他一直都在小心戒备,但是虞渊护卫的动作之迅捷,还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五个人的攻击在转眼间一同袭来,双眼,咽喉,前胸,后心,以及双臂,统统是攻击目标。 章邯在瞬息间做出最合理的反应,躲过了伤害最严重的三处攻击,但是双臂还是被人锁住,前胸的一掌眼看着是躲不过去了。 他也只有做好硬接这一掌的准备。 现在的虞渊护卫所使出的腾挪格斗术,和之前来时章邯所见识到的,简直就是两种武功。 其实招数上并没有多大的差异,然而这群虞渊护卫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他们身上的幽蓝色气劲,似乎对真气有压制的效果,其中一个虞渊护卫被章邯的剑气扫到,竟然毫发无伤。 章邯想要用挣脱手臂上的禁锢,使出的气劲也宛如泥牛入海,不见半分效果。 恰在此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突兀的插入了几人之中,在虞渊护卫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把章邯捞走了。 劫后余生,章邯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被古寻一把丢到焱妃附近,“你就看着焱妃,不要参与进来了。” 不知是因为不愿意冒犯正在焱妃身边的神鸟三足金乌,还是觉得先打败古寻更为重要,一众虞渊护卫也确实没再把躲到一旁的章邯列为攻击目标。 一行十六人,全都牢牢的锁定住古寻,身上属于虞渊的气息一再高涨,引得扶桑神木不得不加大压制的力量。 这两种超乎人类所能掌控的力量交织纠缠之下,带来的是远超常人理解能力的诡异压迫之力。 章邯即使躲在一边,也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几乎被完全压制住,不再活跃,调动起来极为勉强,至于真气离体更是基本成了空谈。 而处于扶桑神木和虞渊两种力量交锋最为核心地带的古寻,承受的还要远甚于章邯。 理论上他应该改变自己的位置,偏离这片压制最剧烈的区域。 不过古寻显然是不会随便变动位置的,况且他对这里很满意。 系统面板的反应随着这两种在质量上似乎超过了真气的力量的增强,也在不断加强。 古寻能感觉到,只差一步系统就会受到足够的刺激,显露出自己到底要发生什么变化了。 然而差的这一丝,却宛如天堑,难以逾越。 不管虞渊护卫的攻击被古寻击退多少轮,他们的气息都没能继续上涨,反而隐隐有开始滑落的意思。 眼见自己的打算落空,古寻也没有了继续和他们胡闹下去的兴致了。 找了个机会,一记七子神通金钟罩,弹飞了所有虞渊护卫。 而这次的反弹伤害,似乎也让他们达到了极限,身上的气息开始飞速滑落,连带着扶桑神木也沉寂了下去。 石清眼见十几名虞渊护卫都始终无法拿下古寻,甚至最后还落败了,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的实力……” 她没想到,古寻竟然藏得这么深。 蜀山大长老此时的脸色也颇为难看,不仅仅是因为虞渊护卫落败,还有就是他在刚才的消耗也非常巨大,有些气虚。 面对失败,他并没有气急败坏,只是苦笑一声,“是老朽小看了阁下,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一身实力却已经位列当世绝顶,实在是后生可畏。” 古寻耸了耸肩,对这份夸赞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现在,大长老还打算怎么做?” 蜀山大长老闻言站直了佝偻的身体,严肃的回答道,“阁下的实力确实很强,但蜀山全族上下四千余人,为了保护神木绝无后退余地,纵死也不吝惜此身。” 古寻摇头失笑一声,“呵呵……” 旋即转身向着扶桑神木走去。 蜀山大长老见此,就要动手阻拦他,不过古寻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古某来蜀山,无意杀人,否则便不会用哄骗的方式混进来。” “蜀山的虞渊封印,我也无意乱动,大长老和石姑娘无需太过担心。”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石清忍不住问道。 古寻停下步子,站在高达数十丈的扶桑神木前,双方近百倍的体型差距让他也不自觉的产生了渺小之感。 这样的树,蕴含着奇异的力量也实属正常吧。 古寻心里感叹了一句,随后反问石清和蜀山大长老道,“扶桑神木存在于此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跟着又再一次强调道,“我只是好奇,想要知道,而非干涉。” 蜀山大长老犹豫了一番后,坦言答道,“神树是为了镇压虞渊封印而存在。” “嗯……不出意外。”古寻仰起头,看着扶桑神木高耸入云的金黄树冠,“不过这样一来,它真的是连通三界的神树扶桑吗?” “还是说只是一株有着能够压制虞渊的特殊力量的古木?” 不假思索,大长老语气铿锵坚定的回道,“它就是扶桑神木。” “至少……曾经是。” “曾经是……”古寻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了莫明的笑意,“有意思的回答。” 树不可能会突然从一种变成另一种,那这个所谓的‘曾经是’,莫不如说是曾经属于。 也就是说这株扶桑神木,很可能只是当初真正的扶桑神木的某根枝节移栽长成的。 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本不该在的极西之地。 “虞渊封印……封印的是什么呢?”古寻接着问道。 蜀山大长老给出了一个很含糊的答案,“霍乱苍生的邪恶力量。” 古寻想了一下,“嗯……如果方才那几位虞渊护卫身上涌现的就是虞渊封印下的力量,那确实很危险。” 力量没有邪恶善良一说,但是控制不住,还会要人命的力量显然不是好东西。 “不过这力量的根源,到底是什么?虞渊封印的由来又是什么呢?” 蜀山大长老摇了摇头,“老朽无法给你回答。” “数千年以降,自蜀山部落诞生,我们代代相承的职责就只是保护神木,维持虞渊封印的完整,至于其根源,并不了解。” “况且这根源追溯起来也并无意义,最终只会导向早已不可考的上古神话传说。” 7017k 第七百二十章 两幅画面 “这样吗……”对于蜀山大长老的回答,古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阴阳家的目的一贯只有一个,那就是苍龙七宿,那么这株神树和苍龙七宿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呢?”古寻转过身,面对着蜀山打长老,问出了他入蜀一行,所关心的最核心的问题。 “苍龙七宿……”听到这个名称,蜀山大长老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唏嘘之色,“痴迷于如此荒谬无稽之事,真是愚不可及!” 古寻不由笑了笑,“大长老的意思是,苍龙七宿就是无法触及的传说,或是骗局?” 蜀山大长老看了眼古寻,眼眸再一次垂下去,摇了摇头,“老朽不确定,只是觉得这是种愚不可及的行径罢了。” “不过老朽可以确定,扶桑神木和苍龙七宿并无直接关碍,如果阴阳家只是想要得到苍龙七宿,并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夺取神树。” “没有关系?”古寻皱了皱眉,确认道,“大长老能确定?” 他轻轻抚须,点头肯定道,“神树为我蜀山世代供奉,已逾千载,它的起源也许我蜀山已不可考,但是其他的老朽还是有把握肯定的。” “老朽不了解中原,也不了解苍龙七宿的传说究竟内容如何,但是如果神树和它有关联,是获取苍龙七宿不可或缺的一环,那么老朽一定知道些什么。” “或者说,如果老朽不知道它们之间有关联,阴阳家更不可能知道。” “嗯……”古寻不由点了点头。 蜀山大长老的解释听起来是比较合理的。 人家部族供奉了神树上千年,要是有什么秘辛的话,没道理阴阳家知道,他们不知道。 可问题是东皇太一对扶桑神木明显是志在必得,也就是说这是他的计划中绝对不能缺少的一环。 从动漫剧情里也大概能看出,要不然费那么大劲把树移栽到蜃楼干什么呢? 联想到之前小颜路和古寻谈及的内容,古寻只能猜测扶桑神木或许和他所说的苍龙七宿的用途有关? 但是也不应该啊……这样的话蜀山还是该知道些什么的…… 如果自己的猜想没错的话,古寻觉得要么是阴阳家真的就恰好知道了某些蜀山都未能得知的隐秘,要么就是他以及蜀山的人忽略了某些信息。 神树,虞渊,金乌,传说,还有系统的异变……古寻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自己在这无聊的封建社会呆久了,思维似乎有些固化,总感觉差点灵光把一切串起来。 想不通古寻也懒得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天九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等水面的涟漪消失,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他再次转过身,将视线投向扶桑神木粗壮的身躯,忽然有了个奇妙的想法。 想到就去做,他进一步靠近神树。 蜀山众人,以及章邯都疑惑的看着古寻,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好奇,想摸一摸? 谷婀 蜀山年少的孩子们,都对扶桑神木充满了好奇,想要真正的触摸到神树。 如果古寻突发好奇心,也不是没可能…… 古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真的就轻轻的把手掌覆盖到了神树赤红色的躯干上。 对于高达数十丈的扶桑神木来说,连一丈都没有的古寻就像一株自己根茎旁的小草,而他的手掌,顶多算是躯体上沾染的一个小泥点。 更现代的一点的类比,就像是……原子和原子核? 双方体型的巨大差距,不自觉地给旁人营造出了一种荒诞感,以及渺小感。 古寻则在这时阖上了自己的双眼,体内真气流转,自经脉涌入天庭百汇,正是在运转心平气和大法! 他要试着和扶桑神木进行心灵层面的交流沟通。 心平气和大法自然不能用于植物以及动物这两类被归类为心智未开化的‘死物’之上,但是这株扶桑神木嘛……显然都成精了,说不定能行呢? 试试又不要钱,了不起碰个壁,一无所获就是了……古寻是这么想的。 现实给了他一个惊喜,心平气和大法竟然真的起效了,不过他的真气却宛如被鲸吞一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从他体内流逝。 消耗的速度,比他全力施展十三层火舞旋风的时候还要夸张,仅仅十几个呼吸过去,体内的真气就被抽走了大半。 如此巨量的真气在极短时间内被抽走,让古寻的脸色不由苍白了几分,好在这个时候真气的流逝已经停了下来,不然他就要被榨干了。 古寻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使用心平气和大法和扶桑神木的意志沟通交流消耗了海量的真气,还是扶桑神木因为某些原因抽走了自己的真气,不过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自己的终于和扶桑神木搭建起了意志层面的交流。 在一片朦胧的意识中,古寻隐约看见了一棵参天巨木,整个意识的世界中唯有这一棵树。 不过这棵树并不是如今正和他交流的扶桑神木,这棵巨木的体型更为巨大……不,更准确地说,高逾数十丈的扶桑神木和这棵树相比也只是一株小树苗,渺小而又孱弱。 这棵树是真正意义上的高耸入云,直插云霄,顺着躯干向上望去,视线根本无法触及树冠,入眼的只有茫茫云雾,无边无际。 而在古寻朦胧迷幻的视线中,就更加无法看真切,他只是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感觉——这是一棵不折不扣的通天之树。 随后画面突变,巨木倏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幽暗,而在幽邃的黑暗之中,存在着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更为黑暗的坑洞。 无法言表,古寻就只能用更黑暗来形容它,彷佛会吞噬一切,宛如黑洞一般,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 散发着熠熠金辉的扶桑神木此时静静的矗立在坑洞的上方,周身的光芒阻滞着它的黑暗蔓延,而三足金乌依旧驻足于树枝之上,双眼睥睨的向下盯着坑洞。 古寻还来不及去思考这两幅画面的意思,意识就被踢下线了,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过在这个短促的瞬时过程中,绵延上千年的无序杂乱信息流一股脑的涌入了他的脑海中,对他的意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7017k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七……六窍流血 “唔……” 如此强烈的刺激,即使以他的意志力也难以承受,忍不住闷哼一声,整个人瞬间跌坐在地上,最后提起一点点微弱的力量,将自己掉了个方向,倚靠着扶桑神木的躯干滑坐在地。 “大人!”章邯见此紧张的喊了一句,立马就往古寻这边跑。 因为此时的古寻,距离七窍流血只有一步之遥了——他的双眼,双耳,鼻孔全都在往外渗血,看起来很是吓人。 章邯还是第一次见……不,应该说他以前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古寻受伤,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最关键的是他们还处于一个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安全的地方。 这下好了,一个挂机不上线,一个自己把自己玩伤了,章邯觉得他的前路有些灰暗。 好在古寻只是一时忍耐不住,并没有遭受不可挽回的重创,此时已经缓过来劲了,低着头抬起手一摆,“不用担心,我没事!” 章邯显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放下心,这可是六窍流血,感觉离暴毙都不远了,怎么看都不是小问题啊! 他走到古寻身边,担心的看着对方一脸血的模样,“大人,您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古寻很淡定的回了一句,“大意了。” 说完,他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又看了看章邯,不假思索地朝他一伸手,示意他靠过来一些。。 章邯还没明白自家上司怎么个大意法,竟然能摸树摸到七……六窍流血的程度,见此下意识的就躬身靠近了几分。 然后古寻非常利落的从章邯的衣服上撕下来整整齐齐的一片布条,把自己脸上的血抹了个干净。 章邯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衣服已然缺了一角,而失去的那一部分也已经染上血迹,被弃之在地,伴随着山风呼呼的就刮走了。 “……” 好吧,章邯现在愿意相信古寻是真的没什么事了……就是有他也认定没有了! 蜀山大长老和石清此时也向前稍微走了几步,他看着古寻似乎恢复正常的古寻,皱着眉头询问道,“方才阁下……做了什么?” 突然一副受了重创的模样,大长老也只能联想到是扶桑神木伤害了他,但是……为什么呢? 神木的力量一向只会分润出很微薄的一部分作用在虞渊护卫身上,从无例外,否则的话他也不用担心什么秦国,什么阴阳家了,甚至于蜀山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一群练武的凡人,还能比这种传说中的神木更强大不成? 又或者刚才他就被虞渊护卫们打伤了,只是强忍着伤势没有显露,方才只是忍不住了? 呃……大长老还是更愿意相信是扶桑神木显灵。 不过不管原因如何,目前来看,古寻的伤势似乎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夸张,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古寻此时已经安然无恙的站起身了,他扭头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扶桑神木,心中打定主意,以后要是再和这种非常规的存在进行意志交流,一定要做好防护。 刚才那一波信息流冲击,真的是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虽然他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但是刚才,如果冲击强度再强上那么几分,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就说不准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不过这事他也没法埋怨到扶桑神木头上。 谷鳂 人家只是一株树,终究不是人,那道混乱无序的信息流是扶桑神木诞生以来,作为一棵树所观察到的一切,山海易变,光阴流转。 最让古寻郁闷的是,这股信息流本身是很有价值的,但可惜树跟人脑显然不怎么相通,他无法留存住半点信息,只能放任其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昙花一现,转瞬消逝。 留下的只有还在隐隐涨痛的脑袋。 最后他得到的有用的信息,还是只有那两幅画面。 其中第一幅里,那棵朦胧虚幻中的通天神树他毫无头绪。 难不成是曾经完好状态的扶桑神木? 古寻总觉得二者之间并无太多相近之处,似乎并非如此…… 关键是他发现自己无法用言语去确切的表达出那棵树,如果硬要说,就只能说出……很大很大的一棵树……这种话。 这就是找人问也问不出头绪啊…… 至于第二幅,他倒是有些头绪,那个黑暗深坑很可能就是虞渊。 结合两幅画面,他还有了一个猜测——虞渊的出现,正是因为那棵巨木的消失。 这是一种纯猜测,古寻完全没有任何依据,无论是实际存在的,还是个人感觉上的,都没有。 不过虞渊的情况,眼下他正好能找得到人问。 古寻看向蜀山大长老,和煦的笑问道,“大长老,不知能否带我往虞渊所在之处一行呢?” 听到古寻要去那,大长老脸皮一皱,警惕道,“阁下想做什么?” 古寻摆摆手安抚道,“放心,古某说了不会无意破坏虞渊封印,就不会破坏的。” 石清直接呛声道,“你不值得相信。” “呃……”古寻让噎的倒吸了口气,无奈的回道,“如果我有意破坏虞渊封印,你们就是不愿意配合也没用的。” 说着他一指扶桑神木之后的山顶绝崖,“如果我猜的不错,虞渊的位置大概就在扶桑神木后面的山崖之下吧。” 蜀山大长老和石清都没回答,但是两人不算好看的脸色说明了古寻的猜测并没有错。 古寻一耸肩,“看来我没有猜错。” “我跟两位再次强调一遍,除非我确认虞渊封印即使被破坏了,也不会伤及无辜,否则我是不会去贸然乱动它的。” 为了增强自己言语的说服力,古寻搬出了自己的常规职业作为佐证,“作为一个大夫,古某救治过的病人数量,并不比你们蜀山部族的总人数少。” “医者仁心我谈不上,但是无辜的普通人,我不会,也不屑去伤害。” “唉……既然如此,阁下请跟老朽来吧。”一声轻叹,蜀山大长老还是答应了带古寻去虞渊封印之处。 对方话说的可谓情真意切,关键是如今人为刀俎……除非事态进一步恶化,否则他还不愿意不顾一切的和古寻鱼死网破。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更新来不及了。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二十二章 双赢 见蜀山大长老愿意配合,古寻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容易,要是碰上那种看不清形势,死活不肯低头的所谓硬骨头,古寻纵然有心放蜀山一马也不行了。 “既然如此,等焱妃恢复正常后,就有劳大长老了。” 蜀山大长老也只能再度微微一叹,转为看向仍旧没有摆脱奇异状态的焱妃。 一众人就这样一起静静等待焱妃恢复正常。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扶桑神木的力量也在不知不觉的渗入石清怀中的石兰体内。 因为扶桑神木的神力在之前的战斗过程中大量逸散,所以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包括古寻。 这一等,就从正午时分,等到了日头昏黄的傍晚,时间差不多到了申时过半。 伴随着一声清脆高亢的金乌鸣啼,焱妃不受控制外放离体的龙游之气终于重回她的控制之下,被一点点吸纳回身体里面。 这显然是一场双赢的变化。 古寻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焱妃的龙游之气精纯了三层不止,即使是她这种出类拔萃的天才,想要得到如此长足的进步,估计没个三五年也不现实。 而三足金乌的状况古寻虽然无法准确判断,但是从它那张人性化的鸟脸上一副舒服到不行的神色,就足以知道它绝对没吃亏。 这只神鸟龙精虎猛的飞回扶桑神木的树冠顶端,高傲的屹立枝头,看都不再看下面的古寻等人一眼。 回复正常之后,焱妃的眼睑微微颤动之后猛然睁开,不过因为几个时辰没睁眼,有些适应不了阳光,被刺的忍不住快速眨动了几下,然后才看清楚周遭的境况。 呃……貌似是一片和平,不过焱妃知道这显然不可能,自己陡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变故,蜀山的人心再大也会明白不对劲。 再仔细一瞧,地上的满目疮痍,以及那些虞渊护卫苍白的脸色,顿时让焱妃明白了——蜀山的人这是动过手了,可惜的是很显然没打过。 这时候古寻伸出手在她眼前一晃,“嘿!回魂了。” 焱妃懒得计较对方幼稚的行径,凤眸一瞥,也不说话,等着对方解释当前的局面。 古寻讨了个没趣,无聊的耸耸肩,“没事了咱们走吧,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日落之地——虞渊吧。” 焱妃瞳孔微缩,疑声道,“虞渊……据说蜀山虞渊护卫的真正职责就是守护虞渊封印,他们竟然会同意你靠近那里?” 说着,焱妃瞥了一眼显然还是活人的蜀山众……这一批人要是全死透了,没人能拦着你倒还差不多。 对于焱妃的疑议,蜀山大长老等人只能略显苦涩的笑笑。 眼下未到绝境,他们也只好暂且退让一步。 古寻一摊手,灿烂的笑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对于谈判交涉一类的事情,我很擅长。” 焱妃:…… 章邯:…… 古寻见他们一副信你个鬼的表情,只好无奈的又补充了一句,“……主要原因在于,在蜀山的事情上,我既不站嬴政的立场,也不站东皇太一的立场。” “就算算不上友善单位,我觉得我至少也算个中立者吧……而且是对世界毁灭不感兴趣的善良中立者。” 这下轮到蜀山大长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中立者……你说是就是吧。 他实在不想听古寻这些不是人话的话了,出言插话道,“既然这位东君阁下已经无碍,几位就随老朽来吧。” “大长老请。”古寻一伸手,示意对方带路。 蜀山大长老点点头,对周围的虞渊护卫吩咐道,“你们都先回去吧。” 可以看出在蜀山,大长老基本上就是一言而决的身份地位,尽管虞渊护卫们对这个吩咐不是很满意,却也没有出声质疑反驳,老老实实的拖着还没缓过来劲儿的身体下山了。 只剩下了石清和她怀里的石兰还在。 大长老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石清母女也叫走了,“清儿,你也回去吧。” “你还得带孩子,阿兰那么小,不适合去虞渊。” 石清虽然不放心大长老一个人,但是也放不下孩子,而且心知肚明自己即使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先回族里,于是点点头应道: “嗯,大长老您自己小心。” 说完,她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古寻后,抱着孩子离开了。 古寻是权当啥都没看见,焱妃却很意外的看了看石清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古寻。 “看来,国师大人似乎伤了别人的心。” “呃……”古寻沉吟一下,补充道,“这里面也有你一份,别都让我一个人背啊。” 焱妃不应声,只是抿嘴一笑,意味嘛……只能古寻自己品了。 古寻撇了撇嘴,懒得和她多说。 有夫之妇都不说啥了,人家老公还活着呢,夫妻感情也好好的,你们这一个二个的,自己不正经,看谁都不正经! 蜀山大长老走在前面,把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暗自苦笑了一声,但没有插话。 焱妃扯的什么情感话题自然是无稽之谈,但是伤心却是实打实的,而且不止是伤心,还有浓的化不开的自责。 石清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的性格他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之一。 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清冷,实际上却是个善良的人,很容易相信他人。 尽管在她离开蜀山前,自己曾再三叮嘱,但是她所有的防备与警惕心却终究只是浮于表面的防护,防不了有心之人。 蜀山大长老原以为自己把古寻等人带到扶桑神木那里,戳破对方谎言然后擒下或逼退对方,能让此事就此了结。 石清固然会难过,却也只是一时之痛。 可不曾想,古寻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计,即使有神树的庇佑,一众虞渊护卫也没能拿下对方,致使局面飞速恶化…… 蜀山大长老无意怪罪于谁,这局面同样也是他的决策失误造成的,况且蜀山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继续并且想办法了结此事方是正道。 不过事后,自认为是罪魁祸首的石清,在心里恐怕很难原谅自己了…… 在几人各自无言之下,顺着与上山时不同的一条幽僻狭道下了山。 古寻可以从头顶上高高挺立的扶桑神木判断出,自己等人正在前往的方位差不多就是自己之前揣测的位置,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测没错。 7017k 第七百二十三章 虞渊 此时的太阳越发西斜,昏黄的太阳余晖洒落在群山之间,制造出一连串的光影帘幕。 古寻等人此时的位置大致位于山头北面,阳光能覆盖的范围极其有限,走在路上基本上和没有太阳一样,对于普通人而言视野受阻很严重。 好在他们四个都不是普通人,即使光线昏暗,即使道路崎岖,都没什么影响。 不多时,四人就顺着这条荒僻的小径下到了山底。 古寻根据自己的步幅感觉,判断他们现在的位置,比之前在山的另一面的海拔还要低一些。 这里基本上属于阳光终年无法触及的暗区,周遭的山头将这里牢牢的围了一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地坑’,即使时值夏日,此处也给人一种森寒湿冷的感觉,地面上长着些不认识的乱七八糟的草蕨,粘稠的湿气顺着地面往上升腾,让人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看地面上的痕迹可以判断,这里同样有人进出往来,不过相比扶桑神木那边,这里的出入人员数量以及频率就远远不及了。 蜀山大长老一伸手,“前方就是虞渊所在了,几位随老朽继续走吧。” 古寻点点头,忍不住感慨道,“日落之地……这里倒也算得上名副其实,确实阳光不可及。” 蜀山大长老笑了笑,没有对这话发表意见,只是继续迈步领路。 古寻等人赶紧跟上。 越往深处行进,环境中的阴冷气息就越浓厚,四周也冒出了一些较为高大的树木,尽管都算得上枝繁叶茂,却莫明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而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路面是向下倾斜的,换言之就是他们仍在下降。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们就抵达了真正的目的地——一处地穴入口。 蜀山大长老一指地洞,“从这里下去,就是虞渊入口了。” “几位是要一同随老朽下去吗?” 焱妃和章邯看向古寻,等待他的回答。 古寻皱眉陷入沉思……在这里,他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应到下方一阵接着一阵传来的独属于虞渊的森冷气息。 尽管这股气息隐而不发,非常微弱,显然是被限制住了,但待会到底会出现状况他现在也不清楚。 万一有什么危险的话,实力最弱,而且完全无法抵挡虞渊之力的章邯太容易出事,于是他对章邯说道,“你留在外面,有事就吱声。” “末将遵命。”章邯虽然想下去见识见识这虞渊是怎么个景况,但是古寻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也只好领命。 古寻点点头,对焱妃道,“咱们俩一起下去见识见识吧。” 蜀山大长老见他们商量好了,颔首道,“那两位就随老朽下去吧。” 三人旋即进入地穴之中,沿着狭小阴暗的隧道向下盘旋走了没几圈后,就抵达了虞渊所在,或者说虞渊封印所在。 古寻所感受到的虞渊的气息也越发的清晰明了。 焱妃的眉头也忍不住紧紧蹙起,她的感知不像古寻那般细致入微,但是越靠近内部,她身上的不适感也开始越发的明显了。 一处豁然开朗的地下溶洞之中,周围点着些许静静燃烧的长明灯,散发出微薄的亮光,让人不至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黑暗之中。 在这片昏暗的空间中,还有着几个人影无声的盘坐其间,穿着蜀山的深蓝色服装,身上缠绕着些许虞渊的气息。 显然他们也是虞渊护卫,并且是正在看守虞渊封印的虞渊护卫。 大概是因为守在虞渊旁边,他们身上的虞渊气息无法彻底收拢压制在体内而有所外泄,但又因为不是主动激发,所以这些气息并不像之前在扶桑神木那里动手的虞渊护卫一般充满攻击性和破坏性。 在这几个虞渊护卫的中央处,赫然是一个幽暗的坑洞。 尽管这里的环境已经足够阴暗,但是任何人在看到这个坑洞之后,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绝对都是——黑暗。 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黑暗。 这和古寻从扶桑神木那里得到的第二幅画面中的坑洞一模一样。 实际上古寻看到它以后,立刻也就认出来了。 看守封印的几名虞渊护卫看见蜀山大长老到来,齐齐起身迎接道,“大长老。” 他们没有询问古寻和焱妃是什么人,也没有疑惑大长老此时过来做什么,只是摆出静候吩咐的态度。 就在大长老让他们暂且守在一边的时候,古寻插嘴道,“大长老,我建议你还是让他们先撤出这里吧。” 蜀山大长老目光一凝,牢牢的盯着古寻,沉声问道,“阁下想做什么?” 多这个几个虞渊护卫并不能扭转局面,但是古寻这种要求却很难不让大长老多想。 古寻摆摆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大长老放心,古某先前承诺的,绝对不会违背。” “这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而已,就像我把章邯留在了上面一样。” “有些局面,我能应付,你和焱妃能应付,但是他们应付不了。” 大长老没有去吩咐那些虞渊护卫,而是又一次问道,“所以,阁下想做什么呢?” “我现在也不知道。”古寻摇摇头,看着坑洞眼神复杂的回道,“不过这种骇人的气息……你就是让我破坏封印,我也不乐意做这个恶人。” “但我肯定得做点什么。” 这块地下区域的虞渊气息活跃程度其实比不上之前在扶桑神木那里的,只是很浓厚,但似乎处于沉寂状态。 不过这种情况也足够古寻更进一步的直观感受这种力量的本质——混乱,无序,疯狂,暴虐…… 基本上和褒义词一个都不沾边。 这种气息,古寻只在阿木身上感受到过差不多的,但真要说厉害,阿木的魔气反而还不如这里的虞渊气息。 不过阿木的魔气处于极为活跃的状态,展现出的效果比较显著。 同时,似乎也是因为这浓郁的虞渊气息,古寻的系统面板又开始剧烈闪烁了。 也正是为了搞清楚系统异变的缘由所在,古寻才会执意来这虞渊一趟。 对于不再给反应的扶桑神木,他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点把火把它烧了,所以把目标换到虞渊上。 反正只要扶桑神木还在,虞渊封印应该就不会出大问题,即使引起一点变故,古寻也有信心给他压下去。 不就是魔气pro*plus*ultra版本嘛,现在的他想对付魔气全爆发状态的阿木也不是难事,应付个被封印的虞渊想来不是问题。 7017k 第七百二十四章 你害怕黑暗吗? 兴许是相信了的古寻的话,又或是单纯为了族人的性命考虑,蜀山大长老犹疑片刻后,还是吩咐虞渊护卫们暂且先离开虞渊地穴。 他们尽管疑惑,却仍然没有质疑大长老的决定,听话离开了这里。 而古寻此时也迈步靠近了这个名为虞渊的无尽坑洞。 令人不适的气息伴随着他这几步迈出,成倍数的急剧增长,即使是古寻也感到了几分不舒服。 心理上的不适,一种烦躁,混乱的情绪不自觉地滋生在心底。 焱妃更是直接没靠近,在稍远的地方观望。 这种宛如魔域的混乱之力,即使处于沉睡的惰态,也一样会对身处其中的人产生影响。 虞渊护卫也是仗着自己身负虞渊之力对此有豁免的能力,才能守在此地,尽管如此呆久了人估计也会陷入疯魔。 看外面的出入痕迹,估计是定时换班的。 蜀山大长老虽然不像古寻那般真气雄浑磅礴,可以强行以力破法,压倒虞渊的气息,也不像虞渊护卫一般身负虞渊之力,但同样不怎么受虞渊气息的影响。 他的倚仗,来自于手上的那根木杖,它诞生于扶桑神木,拥有它的力量加持。 他拖着老迈的步伐,缓缓走到了坑洞的另一侧,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古寻。 而古寻靠近虞渊坑洞后,右手缓缓伸出,一抹烈焰自其掌心熊熊燃起,火焰的温度不断攀升,由橙红色逐渐演变为金红色。 炽热的高温在他的控制之下,仅仅局限在他方圆几步之内的小区域中,并没有影响到周围的其他区域。 透过飞虹真气所制造的出的真气之火,古寻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片小区域内的虞渊气息在变的稀薄。 但这并非是古寻的真气能够灼烧消耗掉虞渊之力,而是真气和虞渊之力互相排斥的结果。 虞渊之力无法抗衡古寻的雄浑真气,但是排斥却又切实存在不可抹消,于是它们就‘主动’退出了这片区域。 如果古寻的真气在质量上和数量上不及这里的虞渊之力,那就会像之前和虞渊护卫交手的章邯一样,真气一与之接触就溃散消失。 这种力量,可以说是天下所有练武之人的天敌。 以焱妃如今这种一流顶尖高手的实力,面对虞渊护卫身上并不算浓厚还被扶桑神木压制几分的虞渊之力,估计都会吃不小的亏。 寻常江湖人就不用说了,根本就没得打。 至于像古寻这样反过来压制虞渊之力,那就纯属不可能了,没有人的内功修为能达到他这个程度。 强大的破坏性,猛烈的侵蚀性……如此混乱邪恶的力量,一旦彻底爆发,确实很可能成为一场祸及天下的灾难。 不过说回来,古寻发现经过他的简单测试,这里似乎只有虞渊之力这一种特殊力量,所以……封印在哪? 不懂就问,他看向蜀山大长老,“大长老,这虞渊我见识到了,可封印在哪里呢?” 大长老一指深坑,“虞渊现在就处于封印的状态。” 古寻环视一圈,除了微弱的灯火光,就是土层和黑暗,别无他物,“所以虞渊封印就没个法阵之类的外在标志吗?” 谷趴 蜀山大长老摇了摇头,“就老朽所知,虞渊封印从始至终就是这副样子。” “根据蜀山的传承训言,虞渊封印是神明所构建出来的,隐藏于大地之下,而山顶的扶桑神木则是封印的核心所在。” “嗯……”古寻揣摩了一下这句话,捕捉到一个小重点,“大长老的意思是,扶桑神木只是封印的一部分,而不是封印本身?” 这代表虞渊封印并非是直接依赖于神树的力量压制虞渊,神树只是个类似法阵阵眼核心之类的东西。 “嗯……可以这么说。”蜀山大长老迟疑一下后点头肯定道,“不过扶桑神木是封印不可或缺的关键,一旦消失,封印很快就会崩溃,而虞渊也会从‘沉眠’中苏醒过来。” 古寻沉吟一下后问道,“有没有可能存在可以代替扶桑神木的事物呢?” 蜀山大长老笑了笑,反问道,“阁下觉得老朽会知道?” “呃……我就随口一问。”古寻讪讪回了一句。 蜀山大长老没有就此多言,转而问道,“阁下打算做什么呢?” “就老朽所知,虞渊并不能以外力破坏,处于封印状态的虞渊之力也无法为虞渊护卫之外的人所利用。” “老朽不明白,你能做些什么?” 对于蜀山大长老来说,他之所以痛快的带古寻来这里,真正的原因就是,破坏封印的关键在于扶桑神木,虞渊本身所在反倒没那么危险。 派遣虞渊护卫轮流坐守此处也是祖训罢了,防止虞渊有所异动而不知。 “啧……”古寻咂摸了下嘴,双目凝视着虞渊坑洞,绕着这个直径大约两丈的幽邃坑洞转了一圈。 最后突然对蜀山大长老问道,“你们有试着让人进去瞧瞧吗?” “进去哪儿?”老爷子一时有些懵,都没反应过来古寻的意思。 还是焱妃秒懂古寻想干什么,两只狭长凤眼不善的盯着古寻,“你这是想找死吗!?” 虞渊坑洞中映射出的只有一片漆黑,除了黑暗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一眼望不见底,而且还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诡异力量。 焱妃即使是在旁处远远观望,也不敢久视这个洞口,总感觉灵魂都在被其吞噬。 要是直接整个人跳进去,还能有活路? 蜀山大长老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赶紧劝说道,“万万不可啊。” “蜀山历代训言相传,绝不可进入虞渊之中,即使是虞渊护卫也只能守在一旁,不能例外。” 说实话,他不是很在乎古寻找死,大家关系真的算不上好。 但是他怕古寻乱来的行为会扰乱虞渊封印,造成虞渊异动。 千百年来,虞渊并非一直都是一片死寂,在极少数时候它会产生轻微的异动,而即使是这所谓的轻微异动,也往往需要蜀山付出数名,十数名乃至更多的虞渊护卫的性命来平息。 眼下蜀山人祸将至,虞渊护卫可不能在这个档口突遭损伤。 7017k 第七百二十五章 步入黑暗 古寻相信蜀山的训言,进入虞渊之中绝对是个十死无生的行为。 但是他觉得他不会。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不会轻易的死在虞渊之中。 虽然在武学世界谈第六感这种玄学操作一点也不科学,但是在学会了占星术后,古寻发觉自己还就是会时不时的产生这种莫名的感觉,而且没有出错过。 呃……只能说这是秦时世界的特色了,不可以不品尝。 “既然如此……”古寻凝望着深渊,轻声呢喃道。 焱妃看见古寻这个表现,就知道这颠人又要胡闹,龙游之气爆发,强压下周围的虞渊气息,想要上前阻止古寻。 蜀山大长老也看出了古寻是铁了心要入虞渊一探了,也慌忙动手阻止。 可惜他们俩的速度显然都追不上古寻。 “那古某就下去一探究竟吧。” 伴随着古寻的后半句话,其人赫然已经跃入这亘古长存的无尽黑洞之中。 就像虞渊给人的感觉一样,其内部是纯粹的,不可窥视的黑暗,古寻的身体一经没入其中,就再也无法被处于外界的蜀山大长老和焱妃直接观察到。 他们只能隐约的感觉到,虞渊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 蜀地之外,秦国国都咸阳,却迎来了新的一波使臣队伍,属于韩国的使臣队伍。 这次的韩国使臣,是为请臣求和而来,而他们所决定付出的代价,就是韩国的南阳地。 南阳一旦割让,就代表着韩国只剩下新郑附近的京畿地了。 怎么说呢,失去了南阳的韩国,比之前被吕不韦几乎灭国的卫国强点,但也很有限了。 在这个年代,土地就代表着人丁,失去了南阳地,韩国等于失去了七成以上的粮产,以及半数以上的百姓,这也代表韩国现在的军队至少需要裁撤七成,甚至更多。 人口不允许,粮食不允许,甚至……秦国可能也不允许。 这是亡国之举,真正的亡国之举,自此以后秦国如果想要灭掉韩国,只是一念之间了。 而做出如此大的牺牲的韩国,最多也就是换来几年的安生日子。 不过对于韩王安来说,这就够了,他要的也就是能够安稳的混过自己余下的日子。 至于他死之后的韩国该如何……管他呢! 韩国内部,相国张开地,司马申犰,左司马卫庄,司徒张良,乃至四公子韩宇全都极力劝阻韩王安放弃这一决定,唯有大将军姬无夜对此没有表态,当然,他暗地里和罗网没少联系。 尽管满朝百官反对,但是畏惧秦国如虎如狼的韩王安,为了自己的安稳,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交割南阳地,以臣事秦,换取所谓的两国和平。 秦国方面对此自无不可,本来他们也还没打算正式对韩国动兵。 先前连战赵国失利,秦国的粮草辎重消耗颇多,兵力也折损不少,并不是继续对外动兵的好时机。 韩国这种自己对自己动刀,割下来肉喂给秦国,顺便把自己彻底干废的行为……怎么说呢,以韩王安的性子做出这种抉择,嬴政可以理解,但又不能理解。 理智的判断告诉嬴政这虽然离谱,却并非不可能,但感性的认知却让他怀疑——人真的可以蠢到这种地步吗? 不管能不能,反正现实是肉确实送到嘴里了,嬴政该做的也就是一口吞下。 谷颙 但是身处秦国的韩非却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自然能够看出,南阳一旦割让,韩国就等同亡国的事实。 为了改变这个结果,他开始尝试做出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的努力。 其实没什么可做的,无非就是找韩国使臣团,试图劝阻他们违背王命。 但是韩王安这个人,总是在不该聪明的地方显露一些小聪明。 他知道几乎所有人都不认同他的命令,所以这次的使臣团,他安排的全都是绝对忠于他的王宫内侍。 韩非甚至连使臣的面都没见到,直接吃了个闭门羹,无功而返。 但是他仍旧不愿放弃,劝说韩国一方不成,那就从秦国这边下手。 如今的他身为秦臣,却试图阻止秦国扩大版图,这是何等的罪过,韩非心知肚明。 不过飞蛾扑火这种自取灭亡的事,从来都不为明知的结果所改变。 而他所做的,以及打算做的一切,都被墨鸦等人看的清清楚楚。 ……………… 国师府中庭,惊鲵持续着她日常看孩子的活动。 阿言最近和阿赐玩的越发亲近,两人俨然如同一对兄妹……或许应该说是姐弟。 还不到两岁的阿言是个人小鬼大的孩子,总是会指使呆呆傻傻的阿赐去做各种事情,而阿赐也都会听从这个小妹妹的话。 墨鸦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飘落在庭院中,看了眼不远处玩耍的孩子后,向惊鲵躬身一礼道,“见过夫人。” 惊鲵看向墨鸦,温和的母性笑颜瞬间收敛无踪,转为清冷之色,“有什么事?” 墨鸦也习惯了自家主母的高冷神情了,知道对方也不是心冷,更多还是面冷,低头回答道,“韩国使臣入咸阳,为称臣求和一事而来,九公子他似乎不太接受这个结果。” 惊鲵听完秀眉一蹙,考虑一下后回道,“这件事……你去找紫女商议如何处理吧。” “如有必要,可以再来找我。” 这所谓的必要,就是出现了必须惊鲵动手的情况。 墨鸦对于惊鲵将此事丢给紫女处理的结果并不意外。 韩非的事,牵扯到他家老板古寻,同时也牵扯到紫女,眼下老板不在,如何处理自然还是由紫女决断最好。 不过他现在名义上是受命于惊鲵的,即使知道最终结果是这样,也不能越俎代庖的直接去找紫女。 也许惊鲵不会在意,但是墨鸦却不能做出如此不合规矩的操作。 “属下明白。”墨鸦点头领命,旋即纵身跃起离开。 惊鲵瞥了一眼离去的墨鸦,然后就把注意力重新转到了孩子身上。 她对韩非的事不感兴趣,看在古寻的份上,需要她做的,她不会推辞,但却懒得去多为此费心。 对于韩非的种种行径,惊鲵很多时候是无法理解。 明明可以做个清闲散人,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又何苦再自寻烦恼? 7017k 第七百二十六章 韩非之劫 国师府的旁边不远处,就是在咸阳再次开业的紫兰轩。 眼下还是大白天,紫兰轩没有营业,紫女正在浇花。 从新郑转至咸阳,路途太过遥远,移栽并不现实,紫女只能忍痛放弃掉自己培育多年的花圃,重新在咸阳的紫兰轩兴建一座全新的。 她的那些珍惜花卉培育起来殊为不易,每日都得细心照料着。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买成品……人家要的亲手培育的过程以及满足感,砸钱买就没意思了。 “紫女当家。”墨鸦飘然落至紫兰轩的庭院之中,向着正在浇花的紫女招呼道。 听见声音,紫女端着水壶转过身来,秀眉一蹙,“墨鸦?你找我有事?” 墨鸦一抱拳,“有事相商,和九公子有关。” 紫女一听,放下水壶,眉头不由挤得更紧,立刻猜到原委,“韩王安割地称臣的事?” 墨鸦点点头。 紫女见此不由一叹,“韩非他……” 自从来了咸阳后,紫女并没有忘记自己流沙创始人的身份,开始大力发展流沙在秦国的势力。 然而流沙虽还在,目的却已然和过去不一样了。 过去的流沙,是扎根于韩国,意在壮大韩国,吞并天下的势力组织。 不过在首领韩非被迫离开韩国后,流沙的根基已然被毁,在韩国内部只能勉强求存,流沙的目标也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韩国的事,开始被一点点放弃。 紫女等一众创始人开始将重心转移向其余各国,目前的重点自然就是秦国。 因此,对于韩王安的作死行为,紫女也是早就知道,但没有多加过问。 不成想,韩非竟然还是无法放下,执着于已经毫无意义的救亡图存。 墨鸦接着说明道,“就在下看来,九公子的所有尝试,都不可能改变韩国割地之事的发生,相反,恐怕会留下祸根,招来大祸。” “不知道紫女当家觉得,眼下我等该如何处理此事?” 韩非现在的境况,掌握着紫兰轩这个获取情报的绝佳场所的紫女自然一清二楚。 他本来就一直被诸多朝臣攻讦,原本古寻在还能帮他压下一部分声音,而现在古寻入蜀,朝堂之上的情况进一步下滑,韩非的情况已经是危如累卵。 不过靠着嬴政的几分偏爱,以及古寻的名头勉强立足而已。 如果再牵扯进韩国割地请降这种对他而言分外敏感的事情中,只怕小命都会难保。 尤其是之前焱妃之事,让古寻和秦国一方的关系闹的有些僵硬,而韩非自然也要受到影响。 嬴政的心思现在如何……谁也把握不准。 头疼片刻后,紫女只能先对墨鸦说道,“此事,等我回头去和韩非先聊一聊吧。” “不过……你也得早作些准备,局面的发展恐怕不会尽如人意。” 墨鸦一颔首,“在下明白。” 紫女跟着又问了一句,“这事,你通知古寻了吗?” “已经加急传信给先生了,如果不出意外,最迟明日他就该收到了。”墨鸦回道。 紫女轻叹一声,“明日……恐怕来不及等他的回信了。” 墨鸦对此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他的任务是明确的。 “九公子的性命,绝对不能出事。”墨鸦斩钉截铁地说道。谷铍 紫女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看我能不能劝服他吧。” “实在不行的话……秦国不好应付,那就只好对韩非下手了。” 墨鸦没有接这句话。 韩非是古寻的朋友,他一个做下属的不能随便决定如何处置对方,更无权随意置喙。 当然,如果紫女向他下令的话,那他肯定是要听命行事的。 墨鸦一抱拳,“那在下就等紫女当家的消息了,告辞。” 紫女点点头,算是示意。 墨鸦旋即离开。 随后紫女匆匆的离开紫兰轩,向国师府而去,打算去找韩非。 ……………… 章台宫,嬴政的书房之中。 眼下书房里赵高不在,甚至一直守在嬴政身边的盖聂也不在,取而代之的秦国武官之首,国尉缭。 一袭宽松长袍的他,坐在嬴政的下首,向嬴政简单汇报了韩非的动作。 嬴政听他说完之后,阖眼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 “你觉得韩非怎么样?” 尉缭稍一沉吟,评价道,“平日里,他在朝堂上都是韬光养晦,寡言鲜语,不过少有几次王上找上他,他却都能将问题处理的干净漂亮,足见其能为。” “再加上他所著《五蠹》等文章中,道理清晰明了,论证有理有据,词锋锐利,切实中肯,深合法家之道理,可以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法学大家。” “法家之道,当世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嬴政听完忍不住附和的点点头,轻叹一声,“是啊……” “寡人初读《五蠹》,便认定他是个大才,唯有他才能真正的帮助寡人将心中的王道推行天下,可惜……如此人才,却始终心不在我大秦……” “寡人给了他很多机会,可惜他始终只记着韩国。” “国尉觉得,寡人该如何对待他呢?” 尉缭没有对嬴政提出的话题感到诧异。 嬴政此前下令让他关注韩非——在韩国割地请降的节点关注韩非的动向,无疑已经代表了嬴政打算对韩非动手。 就尉缭看来,这里面有两层缘由所在。 一者在于国师古寻,一者在于韩非本身。 国师古寻之前强行保下阴阳家东君的作为,到底是触怒了嬴政这位君王,而对韩非这个古寻挚友的动作,可以算作一种警告。 不过这只是附带的一部分原因而已,真正的核心,还是在于韩非是一位法学大家,一位不能为秦王,为秦国所用的法学大家。 嬴政给了他很多机会改变,但是韩非都没有接受,仍旧死忠于自己的母国。 而现在的韩国已是秦国的板上肥肉,迟早会彻底吞进嘴里,届时,韩非会怎么样呢? 因为家国灭亡,彻底死心,愿意改投效秦国? 或者心生怨愤,转头他国,不遗余力的针对灭亡他母国的元凶首恶? 又或者彻底心灰意冷,归隐山林,不理世事? 7017k 第七百二十七章 韩非的固执 这些可能显然都有几率发生。 不过在尉缭看来——同时他也认为嬴政的看法应该和他一致,韩非最大可能是转为投效他国,对付秦国。 秦国会怕一个韩非吗? 当然不会,但是这不代表嬴政就会大度的放任韩非成为秦国的阻碍。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毁掉算了。 所以嬴政此前一再给韩非表现的机会,试图看到他选择放弃韩国,真正的投效秦国,就像……昌平君熊启一样。 但是韩非没有。 如今韩国亡国之势已定,韩非仍不肯死心的表现,让嬴政对他最后的耐心也消磨光了。 君王标配的疑心病,嬴政当然也有,只是大多数时候他都能清晰的分辨状况,不会一味的被自己的疑心所左右,做出不合时宜的决定。 不过韩非这件事,嬴政觉得自己的疑心并没有什么问题。 如此死忠自己国家,始终不愿意改变的人,会因为家国灭亡就放下往日的执念,改投灭亡自己国家的罪魁祸首? 嬴政不信,嬴政真的不信。 这一点他和古寻的想法就恰好相反。 古寻一直抱着韩国只要亡了,韩非就能认清现实,从忠于韩国,转为忠于天下的想法。 只能说两人思考问题时站的角度不一样,造成了这种差异。 至于谁的观点会是正确的,那就只有到时候看了。 尉缭心中思绪转过,沉吟片刻后回答道,“此事,当由王上亲自决断。” 嬴政双眼向下,睥睨的看了眼尉缭,“你倒是会推卸。” 尉缭闻言轻笑一声,“呵呵,王上,不是臣不愿意表态,只是臣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眼下处置韩非有眼下处置他的好处。” “此时没有太多外力干扰,王上能够完全按照自己意思来处置韩非,仅就此事而言,可以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但也有其坏处。” “韩非一旦出事,只怕会进一步触动国师古寻的心思,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如果将此事押后,过段时间的再做处置的话,也许能得到一个令更多人相对满意的结果,但未必会让王上您足够满意了。” “臣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该怎么选,故此只能交由王上一言而决。” 嬴政搭眼瞥了他一下,没再说他划水,但也没有全然相信他的这番说辞。 尉缭只是垂首不说话,一副静待大王裁决的样子。 其实他不发表看法的主要原因,是不想掺和进有关古寻的事里,尤其是这种大概率得罪对方的事。 和古寻不对付的阴阳家最近什么个情况他可是一清二楚。 东皇太一在古寻手里讨不着好,他同样也不行。 和阴阳家,道家,儒家,农家,墨家……等心思各异的势力不同,身为兵家高人的尉缭,就要‘单纯’的多了。 那些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事情,和兵家扯不上半文钱关系,和尉缭也没有瓜葛,他要做的只是践行自己的兵法理念而已。 所以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谷擥 “韩非的事,国尉随后转交给罗网即可,无须继续关注了。”嬴政随后吩咐道。 既然不想掺和,那寡人也就不让你掺和了。 对这事,嬴政不强求,尉缭身为国尉,本也就不需要过多分心于这种小事上。 尉缭求之不得,当即躬身领命,“臣遵命。” “嗯……”嬴政本想就此让尉缭下去,不过想了一下改口问道,“国尉的人,训练的如何了?” 尉缭一揖手,回道,“王上放心,一切都如臣预计一般,不过还需要不少时日。” “寡人很期待。” “必不负王上所望。”尉缭含笑自信回道。 “无事的话,国尉可以退下了。”嬴政点点头,开始撵人了。 尉缭随即也就行礼告退离开了。 ……………… “你在干什么?” 国师府东跨院中,紫女诧异的看着忙碌的韩非。 韩非听见紫女的声音,放下手里的东西,嬉笑着回道,“紫女姑娘来了啊,嗯……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我问你在干什么?”紫女无奈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我……很显然,我是在收拾东西。”韩非看着被他收拾的差不多的家当细软,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事实上,作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五毒君子,韩非是个不折不扣的穷鬼,统共也没多少家当,主要就是些各式各样的酒器。 不过就这么点零碎玩意,也让这个弱鸡累的不轻。 紫女对于韩非等于没回答的答复更加无奈了,语气不善的重新问道,“我当然知道你在收拾东西,我是问你收拾东西想干什么?” “啊……”韩非故作恍然之色,然后才含糊的回道,“收拾东西嘛,当然是为了……换个环境。” 虽然说的语焉不详,但是紫女也知道韩非要做什么了,杏眼一瞪,“你要搬出国师府?” 韩非讪笑着挠挠头,“怎么,我搬个家而已,紫女姑娘似乎有点接受不了?” 紫女摇了摇头,有些怒极反笑的冷笑道,“接受你搬家没什么,不过回头等你死了,我去给你收尸的时候,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接受呢?” “这话说的……”韩非尴尬的嬉笑着,“怎么好端端的就咒我死呢……” 紫女怒火高涨的大声挑明道,“你觉得旁人都是傻子吗?” “看不出你现在突然搬离国师府,为的是什么吗?” 话都说明了,韩非也不故意装傻了,叹了口气道,“紫女姑娘,这是我的事,是韩国的事,而非古兄的事,不该牵扯到他头上。” “眼下国师府也正值多事之秋,我不能再给他添一把火了。” “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国师府,什么多余的事都不要做不就好了?”紫女一脸怒其不争的喝骂道,“况且你如今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韩非扫了一眼那些被他整齐收好的各色酒器,洒脱的笑了笑,“紫女姑娘,倘若因为知道改变不了就什么都不做的,流沙就不会被创立,我也应该仍然在小圣贤庄修学。” “那不一样。”紫女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韩非,昔日韩国的你,和今日秦国的你,境况是截然不同的,一味的固执己见没有意义的。” 韩非却摇摇头,反驳道,“不,是有意义的。” 7017k 第七百二十八章 虞渊异动 紫女看着执拗的韩非,无奈的叹声摇头。 韩非却洒脱的笑笑,“此事,是非一人之事,一切后果代价,也当由非一人承担。” “流沙也好,国师府也好,都不要参与其中了。” “你觉得可能吗?”紫女恨声回道,“倘若把古寻,又或者卫庄,或者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和你互换,你能袖手旁观吗?” 韩非很实在的摇了摇头,“当然不能。” “但是,紫女姑娘,你也要为古兄考虑一下,若是国师府再一次触怒秦王,境况会是何等的不妙?” “尤其是现在他本人不在,府上剩下的只有妻儿家小。” “我不能,你同样也不能再把惊鲵她们牵扯进这场漩涡之中。” “那你就该听我的,至少……等古寻回来你再做决定。”紫女劝道。 韩非露出一丝微笑,“呵,古兄要是回来,我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你……”紫女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恨恨的发出一个鼻音。 韩非见此,露出了自己招牌的没心没肺的笑容,转过身将自己最后一点零碎家当收拾好。 “就这样吧,就让我独自去面对……我的结局吧。” “唉……”对于如此油盐不进的韩非,紫女心中早有所料,却不免还是为此长叹一声,最终气急的丢下一句,“好好,不管你,随你去吧!” 说完,紫女气冲冲的离开了。 韩非在紫女走后,继续收拾着自己的家当,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经悄然消失。 “呼……”一声轻叹从他的嘴里发出,韩非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情如此沉重。 他既不能拯救自己的国家,也辜负了好友的善意。 千里求学,自负才情,潇洒恣意,半生沉浮,却终究……一事无成。 他只能为自己的国家奉献出最后一点微薄之力,即使无用,姑且……算求仁得仁吧。 ……………… 紫女离开东跨院后,还没完全走出国师府,墨鸦就又一次找到了她。 国师府中的绝大多数动静,墨鸦都是要时刻关注的,自然也知道紫女来找韩非。 看着紫女一脸郁愤不悦,墨鸦揣测道,“看来紫女当家没能劝动九公子。” 紫女没说什么抱怨韩非的话,只是苦笑一声,“若是说的动,就不是韩非了。” 墨鸦对此不做表态,谨守一名下属的本分,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紫女有些头疼的眨了眨眼,双手抱到胸前思考了一下,“嗯……先等着吧。” “如果你及时收到了古寻的回信,就按他的意思办,否则的话……见势不对,不要管秦王或者阴阳家的态度,又或者韩非自己的意愿,直接送他离开咸阳。” 墨鸦自己不能随便逾矩,对韩非硬来硬的,但是有了紫女的首肯就没问题了。 他点点头,“在下明白了。” ……………… 蜀山,虞渊之内。 古寻正在自由落体。谷伜 从他踏入这个深不见底,只有黑暗的坑洞之后,他就在下落。 从理论上来说,跳坑里就该做自由落体,只不过他这次时间有些过分久了。 不过实际上,古寻很难说他现在是否在下落。 在这片纯粹的黑暗之中,无所谓时间与空间,而他的五感也相当于被剥夺了。 无物可视,无味可闻,无音可听,也就只有触觉,在他伸手摸自己的时候还有些存在感。 当然,有一样存在是虞渊无法剥夺的,那就是系统面板。 不过似乎也受到了一定影响,系统面板不像往常一样以可视化面板的样子呈现在古寻的视线之中,而是浮现在脑海里。 让古寻觉得自己下沉的原因,就在于他感觉到周遭的虞渊之力越发的浓郁,而且,也越发的活跃。 同时,系统面板的闪烁也开始飞速加快,晃的他脑子疼。 越发庞大活跃的虞渊气息不断地试图侵蚀古寻,从肉体到意志,全都在被侵蚀腐坏,随着时间推移,侵蚀的力量在一点一滴的加强,而古寻体内的飞虹真气也渐渐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他仍旧没有真正的发力反抗,因为他在等待,等待系统面板露出真正的异变原因。 这是一个危险的过程。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意志开始渐渐紊乱,无序的混乱与暴虐正在侵入他的思想。 同时,他的躯体也正在遭受侵蚀,虞渊的力量正在侵入他的经脉,挤压飞虹真气的生存空间,一点一滴的实现对他的彻底控制。 就在古寻的思维越发混乱,即将达到极限之际,系统面板似乎终于得到了满足,不再闪烁,跳出来一行文字—— 检测到…… 古寻一眼扫过,来不及多想,已经濒临崩溃的他必须进行自救了…… ……………… 虞渊之外,焱妃和蜀山大长老紧张的看着虞渊洞口。 从古寻跳进虞渊,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也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异变,黑暗始终还是黑暗,幽邃一片,古井无波。 不过两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虞渊的气息似乎开始越发的活跃了。 蜀山大长老还好,有扶桑神木的气息庇护,而焱妃却已经不得不退回到之前的位置了。 “不行,老朽必须去召集虞渊护卫。”眼看着沉寂的虞渊一点点‘活’了过来,蜀山大长老终于坐不住了。 虞渊过去的异动全都是突如其来的,至少在蜀山看来是毫无缘由,说活跃就活跃的,从来没有因为旁人的干扰而发生变故,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个二愣子竟然跳了进去…… 真就不要命了吗? 大长老不理解,尽管他深受震撼。 他也不知道虞渊的异变到底是单纯的因为有人进入了其内,还是因为古寻本身的某些特殊之处。 但这都不重要,对于他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压制住虞渊的异动。 解决的办法他自然是知道的,蜀山对此可以说是有丰富的应对经验,不过说到底办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虞渊护卫。 蜀山的虞渊护卫,一方面是保护蜀山的重要力量,另一方面也是防备虞渊异动的根本手段。 严格来说,后者才算是他们真正的职责,保护蜀山也是为了保护虞渊封印不出问题而附带的。 7017k 第七百二十九章 暂时压制 虞渊护卫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能够承载部分虞渊的力量,同时身负扶桑神木的庇护祝福,在二者的力量在体内达成一定程度的平衡的条件下动用虞渊之力。 寻常人根本无法承载虞渊之力,能被扶桑神木庇护的同样是少之又少,二者叠加之下,人选的稀有程度可想而知。 蜀山的虞渊护卫数量并不固定,时多时少,不过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四十人。 一旦虞渊异动,就需要虞渊护卫反向利用虞渊之力,去平息活跃起来的虞渊。 不过虞渊地穴之内,是扶桑神木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同时活跃的虞渊对虞渊护卫的影响也会增强。 两相叠加之下,虞渊护卫若是全力出手平息虞渊,体内的平衡极就容易被打破,导致自身被虞渊之力侵蚀,发狂至死。 所以每一次虞渊异动,都代表着为数不少的虞渊护卫要死去。 眼下蜀山的虞渊护卫数量在三十出头,不过其中十几个在之前和古寻的战斗中受伤了,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否则蜀山大长老不会优先将他们调来。 他现在就是要去把其余完好的虞渊护卫全部召集过来。 不过焱妃看到蜀山大长老的动作,却出手拦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她冷声问道。 “老朽当然是要压制住虞渊的异动。”蜀山大长老看着焱妃,语气略显焦躁的回道,“还请东郡阁下让开,此事拖延不得。” 焱妃却摇头道,“不行,现在不行,等古寻出来再说。” 她可不清楚蜀山大长老的所谓压制是怎么个处理方法,更不知道会不会对身处虞渊之内的古寻造成影响。 万一要是虞渊被他们镇压平息了,古寻也一并出不来了怎么办? 焱妃可没兴趣考虑虞渊要是出问题会害死多少人,反正古寻不能出事。 蜀山大长老不想在这个当口和焱妃争斗,皱着眉头劝说道,“老朽可以再等一会儿,不过东君阁下还是先让老朽去把虞渊护卫召集起来,以防万一。” 焱妃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蜀山大长老的提议。 她信不过对方,谁知道他把人集齐了之后会不会等,万一要是不肯等古寻,自己就是想要再阻拦也难了。 拦一个,和拦一群的难度显然是不一样的。 蜀山大长老见和她讲不通道理,也只好准备动手,来硬的。 而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却感受到了地穴内的地面有些轻微的震颤。 没等二人做出任何猜测,古寻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中响起: “快离开这里!” 焱妃听见古寻的声音,不作他想,立刻沿着来时的隧道逃遁。 蜀山大长老不知道古寻是怎么个状态,但是现在对于他而言要紧的就是去召集虞渊护卫,见焱妃不在拦路,他自然立马跟上。 而在他们俩就快离开虞渊地穴的时候,地面的震颤突然增大,炽热的高温从地穴深处传来,一道冲天的金红火焰龙卷从只有黑暗的虞渊黑洞之内喷薄而出。 气势汹汹的火焰风暴驱散掉整座虞渊地穴的黑暗,然后直接掀开了地穴之上的十几丈厚的地面,将隐藏于地下的一切袒露在星空之下。谷歪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迎着夜空,火焰风暴直冲云霄,扬起了近百米的滔天火海,整整照亮了半边天空。 而古寻的身影,也从火焰之中隐约浮现。 焱妃和大长老此时将将逃离地穴,只差一步就被坍陷的隧道埋住了。 两人看着天上宛如火海一般的火焰风暴,感受着其中炽热爆裂的强大力量,不约而同的一起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时候守在外面的章邯和四名虞渊护卫发现了逃出来的二人,赶过来汇合。 没等他们交流半句话,古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在所有人耳边,“快逃,躲远点!” 这一次,无论是古寻这一边的人,还是蜀山的人,都很明智的选择了听话,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而在他们的身后,被古寻一把火点燃了的虞渊也开始躁动起来了。 逐渐活跃的虞渊之力开始从洞中蔓延而出,向着漂浮于天际之上的古寻而去。 古寻那足以融金煮铁的炽热真气之火面对虞渊之力,依旧不减平日的霸道强横,然而却没能一如既往的以压倒性的优势击溃虞渊之力。 天与地交际之处,黑暗与火焰分庭抗礼,互不相退。 二者陷入了僵持之中。 古寻横滞半空,手持长虹剑,看见下方的状况不由皱起了眉头,旋即长剑一挥,如海一般的真气再一次倾泻而出,长虹剑脱手离体,引动弥漫在整片天空之上的火焰风暴,盘旋凝聚于剑锋之上,化作剑气风暴,直奔虞渊入口而去。 虞渊到底还在受到封印的钳制,在古寻彻底放开力量,全力施为之下,被火舞旋风的力量彻底压制住了。 然而古寻的眉头却没有松缓。 虽然虞渊的力量被压制回去了,但是并没有重新恢复之前的沉寂状态,仍旧活跃着的虞渊之力还在不断外溢,一旦古寻收手,就会再次弥漫逸散。 和之前几乎完全被限制在小小的虞渊地穴之中不一样,现在的虞渊若是没了古寻的压制,其力量的弥漫范围会大幅度扩大,至少……大半个蜀山都会被波及进去,后果非常严重。 但是一直耗下去,古寻的力量终究不是无穷无尽,迟早虚耗脱力。 古寻见势不可为,只好暂且收招,召回长虹剑. 果然如他所料,失去了飞虹真气的镇压,虞渊之力立刻开始四散蔓延。 远处的蜀山大长老看着这一幕,苍老的面容上不禁挤出了数道深深的沟壑,“不好,虞渊的力量开始大量外溢了。” 没有多做思考,他立刻对身边的虞渊护卫吩咐道,“你们立刻去召集剩下的所有虞渊护卫过来。” 四名虞渊护卫也都清楚这是什么样的状况,不敢耽搁,转身就要走。 不过古寻却隔着近一里地的距离传音劝阻道,“大长老不必着急。” 蜀山大长老的好脾气终于维持不住了,皱眉厉声对着空气呵斥道,“老朽选择相信阁下,但是换来的却是虞渊暴动!” “难不成你还要让老朽继续坐视你胡来,置之不理吗?” 古寻没有对老爷子的暴躁不满,平静的传音回道,“古某说过,不会让虞渊出问题,那就一定不会。” 7017k 第七百三十章 封印完成 古寻的话说完,也不等蜀山大长老回应,右手一挥,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长虹剑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萦绕着森森寒气的冰魄剑。 同时,古寻体内的真气迅速转换为冰魄寒气,湛蓝色的冰魄羽翼自其背后生长而出,飒飒舞动,帮助他屹立于半空之中。 此时此刻,冰与火一同交织纠缠于天际之上,神奇的是冰寒之气并未削减炽热之焰的力量,二者处于一种和谐的平衡状态。 不过失去了古寻真气供给的赤焰风暴终究已是无根浮萍,在虞渊之力的侵袭下,逐渐彻底消散。 古寻对此也不在意,应付眼前的情况,威力一味霸道爆裂的火舞旋风并不合适,还是冰魄剑法更具有奇效。 他右手一震,冰魄剑脱手飞出,锋刃指地,漂浮于古寻身前,如玉的剑身之上光芒骤然盛放,足以冰冻思想的极寒冰气逸散开来。 古寻双手一同握住湛蓝色的剑柄,体内的冰魄寒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其中。 冰魄剑法——冰天雪地! 原本无序四散的寒气在古寻发力的瞬间,凝结成细小的雪花冰凝,围绕着虞渊入口旋转飞舞起来,气温随着急速下降,转眼之间就在这潮热的川蜀之地演化出了一场非自然的冰风暴。 细小的冰花在此过程中逐渐汇聚连结,变为一片片鹅毛般的大雪花,将这方圆里许之地全部笼罩在纯白的世界之中,原本被火舞旋风的炽热火焰蒸腾干燥的地面,开始结出一层冰面。 冰层一经浮现,迅速开始蔓延扩张,发展成足有尺许厚的剔透寒冰,逸散流出的虞渊之力也被一并冰封于冰层之下,勾勒出一座座造型诡异,狰狞乱舞的冰雕。 不过仔细看去,可以发现,被冰封住的虞渊之力并非就此沉寂消停,而是依旧在活跃着,蜿蜒蠕动,试图破开冰层的封印。 此时,被如此大的动静惊动的蜀山部落也已经做出了反应。 虞渊所在乃是绝对的禁地,只有大长老和虞渊护卫有权接近,即使闹出了如此滔天的乱象,赶来的蜀山之人也只有虞渊护卫。 剩余的虞渊护卫不管是状态完好的,还是之前受了创伤的,全都在石清的带领下赶来了。 蜀山大长老此时眼见虞渊似乎暂且被封印住,倒也不再急于让虞渊护卫动手压制,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一旦发现虞渊再有不对,立刻动手。” “清儿,你随我来。” “是,大长老。”蜀山众人应声受命。 而蜀山大长老则带着石清,和焱妃章邯两人一同去到了古寻的那边。 他人此时已经撤去了背后羞耻度颇高的时装翅膀,降落至地面的冰层之上,观察着虞渊的动静。 几人过来以后,离的近了,看的也清楚了。 蜀山大长老当即发现虞渊并未真的被完全封印住,眉头一皱,“虞渊还在活跃,阁下的寒冰真气封印不了多长时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古寻制造出的冰层内部已经被虞渊之力溶蚀掉了一小层,看着速度最多也就几个时辰,冰层就会彻底融尽。 大长老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摇头道,“不行,还是要让虞渊护卫动手。” 谷淇 因为古寻人已经出来了,章邯也好,焱妃也好,倒是都不在乎虞渊护卫动手不动手的了。 不过古寻还是再一次的制止了蜀山大长老,“大长老别急,古某说了,会解决好的。” 说完,古寻右手一扭,冰魄剑狭长的剑尖无声无息的就插入了升腾着袅袅白雾的寒冰之内。 虞渊之力对于真气有着极强的压制能力,理论上来说是它的质量要高于真气,这一点即使是面对古寻也不例外,不过古寻的内功修为足够高,可以靠着浩如烟海的磅礴真气量强行抵掉这部分压制效果。 然而虞渊之力源源不绝,古寻这样耗显然是耗不过对方的。 好在,蓝兔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其聪慧,这一点在武学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七侠之中,就数它的武功最为繁多复杂,功效各不相同,但都威力奇绝,世所罕见。 随着冰魄剑触地,古寻体内的真气开始流逝,巨大的阴阳太极图自他们半空浮现,耀眼的光辉泼洒而下,映照在被冰层封印的虞渊之力上。 太极封魔! 此法由七侠先辈合力所创,后独以冰魄剑主将其发扬光大,蓝兔也是当代七剑中唯一精通此法的人。 后来就多了个古寻。 虞渊之力在太极封魔的镇压之下,立刻由活跃的暴动状态转为沉寂,开始一点点收缩回虞渊之内。 古寻此时左手一挥,众人脚下的由真气之力凝结成的冰层也开始崩解,或者说开始向中心虞渊入口处坍缩凝聚。 原本足足占据了方圆里许之地的冰层,在几个呼吸之后,就全部凝聚到了虞渊入口周围一丈的空间之内,化作一座高约半丈的八角冰台。 浓缩了数千倍的冰魄之力凝结出的冰牢,坚逾金石,可以说当世找不出他之外的第二个人能撼动这冰层一丝一毫,堪称牢不可破,固若金汤。 然而古寻明白,对于只是暂时被太极封魔之力压制的虞渊而言,一旦失去了压制,突破这一层无根的封印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所以还需要后招。 古寻撤掉太极封魔的力量,虞渊之力立刻再次起复,试图突破封印。 古寻不紧不慢的纵身一跃,站到了八角冰台之上,垂首俯视了一眼虞渊入口,随后冰魄剑一挥,湛蓝色的光芒围绕着冰台亮起,真气勾勒出道道冰纹,围绕冰台构建出一座繁复的法阵。 冰魄寒气阵! 片刻之后,一座完全覆盖住虞渊入口的法阵结成,八角冰台之内的力量开始融入法阵之内,循环流转,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的寒冰之力将虞渊之力牢牢的锁困于冰台之下。 至此,古寻总算真正的封印住了被他的举动‘惊扰’而醒的虞渊。 强如古寻,此时也不由的长舒了口气。 这是他内功大圆满后,最累,也最艰难的一次战斗,即使是当初在北地一剑灭掉数万狼族大军也远远不如这一次。 尽管看起来其实是那一次的声势更浩大。 7017k 第七百三十一章 蜀山暂终 此时的古寻,在冰层折射的星光照耀下,脸色颇为苍白,呼吸也有些粗重急促。 对于他这种高手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一旁的焱妃看出了古寻此时的虚弱,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将其护在身后,嘴上关心道,“怎么样了?” 古寻有些疲惫的摆摆手,“没有问题了。” “冰魄寒气阵中自成周天内循环,可以以极小的消耗压制异种力量,以我构建这座冰牢时留存的真气,足以支撑数十年不出问题。” 如此惊人的效果,付出自然也不会小。 古寻此时体内的真气已经完全干涸,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论狼狈程度甚至比最开始来到秦时世界,内功还没到大圆满时带着惊鲵母女御剑数百里耗尽真气的他还要更甚。 这会儿就连站着,都很勉强了。 好在今非昔比,大圆满的内功让他的真气回复速度远超从前,即使是经脉干涸枯竭的状态,也能在短时间内缓过来气。 若是以前,这种耗损过度的状态,不歇个半天一夜的绝对无法恢复。 稍微有了些气力,古寻跳下冰台,拍了拍焱妃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太过紧张,旋即向蜀山大长老走去。 “古某说到做到,虞渊的躁动已经彻底压制下去了。” 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古寻,大长老倒也没有趁人之危的想法,颇为感慨道,“阁下让老朽越发的看不明白了。” 古寻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什么不明白的,谎言和失信是两码事。” “古某确实欺骗了石姑娘一些事,但我承诺过的话,绝对会兑现。” 当然,具体怎么个兑现法就得看他的心情和想法了。 守在大长老身边的石清闻言眼神晃了晃,但是终究没有出声。 所以说……最终只有我得到的全是谎言吗? 大长老手掌捋过自己的胡须,沉吟片刻,侧目观察了一番古寻构造出的八角冰台。 虞渊之力确实被彻底压制在了虞渊内部,甚至于比之前更为彻底,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外泄。 而以他的眼光也判断出古寻的话并非妄言,这冰魄寒气阵确实足够巧妙,借助内部的气息流转,得以利用冰台之内庞大的力量压制虞渊,却又不会造成太大的损耗。 数十年……并非虚言。 “不管之前有着怎样的不愉快,但是看在阁下封印了虞渊的份上,老朽可以当作一笔勾销。”蜀山大长老转脸看向古寻,“不过蜀山仍然不欢迎诸位,若是无事,就请离去吧。” 古寻确实做出了弥补,但这事终究是他自己闹出来的,指望蜀山就此对他感恩戴德,显然不现实。 而蜀山大长老自问自己已经容忍古寻够多的了,以至于产生了虞渊躁动这一如此严重的后果。 接下来他不会再退让了,如果古寻还要得寸进尺,那蜀山部落上下,也唯有拼死相抗了。 古寻咂摸了下嘴,回道,“古某来蜀山的目的,可以说达成了,而且达成的……很彻底。” “这还要多谢大长老的配合,至于不幸对贵部落造成的影响,古某深感抱歉……那么我们三人,也就不再打扰了。” 说着,古寻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原本的葱郁山林,已经被他之前一把火烧的差不多了,远处的草木也被烤的焦黑枯死,一眼望去光秃秃的,要多突兀,就有多难看。 原本湿冷的山谷之内,因为冰魄寒气阵的气息,也变得更冷了,大夏天的竟然都有一股刺骨寒意直沁心脾。 怎么说呢,没有造成伤亡,财物损失也基本没有,就是虞渊禁地等同于被毁了,虞渊入口也彻底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呃……古寻说不好对蜀山来说这波损失到底大不大,反正他已经‘诚心诚意’的道歉了。 你们还想要怎样!? 不过到底还有些良心,最后古寻又提了一下秦国方面的事,“秦国和阴阳家日后对蜀山的任何行动,古某都不会参与,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不过,古某不得不提醒大长老一句,蜀山已是穷途末路,扶桑神木阴阳家志在必得,你们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嗯……我个人建议,该放弃的时候还是放弃的好,负隅顽抗,死硬到底,也不过是平添伤亡罢了,毫无意义。” 蜀山大长老没有因为古寻对自己部落的看衰而恼火,平静的点点头,“多谢阁下的提醒,老朽心中……自然有数。” 古寻闻言耸了耸肩,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进去没有,转身就要离开。 看在他从虞渊之内确实得到了足够有价值的信息的份上,他提醒这一句已经算是大发善心了,对方听不听就不在他考虑的范畴内了。 蜀山大长老却出言拦住了就要离开的古寻,最后问道,“阁下不惜冒险进入虞渊所要达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古寻停下步子,不自觉地回想起了系统面板当时冒出来的提示,沉吟片刻后微微一摇头道,“这……和蜀山就没什么关系了。” “嗯……和你们所有人都没关系。” 没有得到答案,蜀山大长老也没有继续追问,默默注视着古寻三人沿着山间歧路离开这里。 石清此时看了看周遭的一片狼藉,视线转回大长老身上,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大长老……” 大长老抬手一摆,制止了石清就要吐口的自责话语,安慰道,“此事与你先前的行为无关。” “古寻这个人……太危险,也太强大了,他既然盯上了我们蜀山,即使没有你,这一劫也一样逃不开。” “倒不如说,因为清儿你和他们的一场相识,还免去了不少纷争……与伤亡。” 大长老的一番话,成功的让石清收回了自责的话,不过并没有彻底打消对方心底的想法。 大长老看出了这一点,不过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让石清自己慢慢走出来。 不管怎么说,此番蜀山尽管遭逢大变,却没有出现伤亡,虞渊封印也并无大碍,算是万幸了。 石清内心的歉疚感也不至于过分浓重。 7017k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不如不知 山路之上,古寻三人正在蹒跚慢行。 主要还是古寻走得慢,焱妃和章邯是在迁就他。 从未见古寻露出如此疲态的焱妃忍不住又一次关心道,“你真的没事吗?要不然还是暂时休息一下吧?” 古寻抬头看了眼高悬的明月,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脱力。” 章邯看了看焱妃,又看了看上司,决定闭嘴,不趁机献殷勤了。 焱妃得到了古寻的回应,沉默片刻后说道,“妾身……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状态。” “啧……”古寻咂巴了一下嘴,笑着回应道,“嗯……确实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不过也还行,就是累了点,比我刚会武功那会儿强多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焱妃闻言很是好奇……你还能有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于是反问道,“就妾身所知,你从第一次于江湖上崭露头角开始,就未尝一败,一向以实力碾压对手,初学武功……那又是什么时候呢?” 章邯听见焱妃问的这个问题,也不由的支起耳朵努力偷听。 这个问题他也很好奇。 根据他手头的资料,即使以秦国的情报能力,也始终没能查到古寻在韩国露面之前人生轨迹,宛如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天外来客一般,令人摸不着头脑。 古寻没有直接回绝掉焱妃少有的好奇心,沉吟片刻,构思了一番说辞后回道: “也没多久,我最早接触武功大概是三四年之前吧。” “三四年!?”章邯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惊诧出声道。 就古寻这武功,哪怕是打娘胎就开始练,他都觉得过分妖孽了,结果竟然只是三四年的成果…… 不过章邯又想起古寻之前说自己光靠看就学会了阴阳术,这么一对比,这个答案似乎……还是不能接受! 这世界的参差有些过分了吧? 让章邯这一打岔,焱妃的表现相对而言平静多了,虽然也无法理解这种修炼速度,但是……人与人就是不一样的。 反正……接受就好。 “那段时间,你不在中原?” 古寻稍一沉吟点头道,“算是不在吧。” 按照现在的中原地域划分,他在动物世界里主要活动的两湘地区确实不算中原。 “我那段时间主要在山林之中混迹,危险性比较高,不过武功修炼的也更快。” “?”焱妃忍不住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章邯也是一脸不解。 从来都没听说过在山林里练武能提高效率的啊…… 古寻见此抿嘴笑了笑,随口敷衍道,“不用多想,那地方你们去不了的,太……遥远了。” 实际上古寻说这话不算是为自己的武功进境速度做解释,而是山林的那些动物们练功速度就是离谱啊。 尤其是七侠,平均修炼年限也没比古寻长多少,而且还动不动就出问题要重修,然后没几天就原模原样的练回来了……甚至还可能更强。 只能说是世界的规则不同了。 焱妃也没有多想这所谓的山林,只当是古寻的武功可能有什么特殊之处,反正她不认为自己的阴阳术跑到山里面修炼起来更加顺畅。 “看你的神情,虽然说那时很危险,但是你应该很怀念吧?” “呵呵……”古寻挑了挑眉,没有否认,但也不算肯定的回道,“怀念嘛……谈不上,只是偶尔会回味回味,过去的人,事,物。” 谷鳅 “人生如逆旅,走走停停,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焱妃听完后,没有继续就此深问,看了看眼前晦暗的山路,转而说起虞渊的事: “你先前不该那么冒险,直接进入那种危险程度不明的地方。” 古寻摆了摆手,回道,“我有把握的。” “不过那个虞渊……确实很奇怪。” “作为日落之地,给人的感觉却和深渊地狱一般……日落有这么恐怖吗?” 最后一句古寻扭脸看向身边的焱妃问道。 焱妃轻轻的摇头道,“妾身不清楚……” “虞渊之名,妾身也只在神话志异传说中偶有见闻,没成想今日竟然能得见真容……” 古寻含笑提醒她道,“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呢。” 焱妃却瞥了他一眼反驳道,“神话大多都由现实的某些传闻演化而诞生出的,如果虞渊存在对应的现实,那么蜀山这里大概率就是出处了。” “那样的话,也就代表这就是虞渊,只是和神话并不完全相符罢了。” 古寻挑了挑眉,“嗯……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听到古寻的认可,焱妃淡雅的笑了笑,旋即又问道,“你冒那么大的风险,到底是打算从虞渊之中得到什么?” “那里面怎么看都不像存在着对外界有益处的东西。” “为了得到个结果罢了。”古寻平静的回应道。 “所以你现在得到了?” 古寻笑着耸了耸肩,“很显然。” “那么是什么呢?”焱妃进一步问道。 不过古寻给出了和之前回应蜀山大长老一样的回答: “这就和你们无关了。” “知道这个,对你们来说没什么意义,不如不知道。” 一旁支着耳朵探听情报的章邯眼神中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意味。 很显然,古寻所说的和他们无关的事情,绝对是此番入蜀最重要的收获。 不知道这个,回头向大王述职的时候也就少了重要的一环。 不过也没办法,章邯很有自知之明,焱妃问古寻都不愿意说,自己就更没可能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跟班,少一环就少一环吧。 焱妃没有得到答案并不气馁,她只不过是好奇一问罢了。 扶桑神木,三足金乌,日落虞渊……种种神话传说中的存在一一现身,个中内情的吸引力,即使是焱妃也不能免俗,况且她本身还和三足金乌有了些莫明的交互,算是牵扯其中了。 古寻既然不愿意说,那也不必强求。 不过这也让她心底的好奇更添了三分。 从她认识古寻以来,尤其是关系比较亲近之后,对方很少会刻意隐瞒情报,即使有也大都是为了制造乱子,看更多的热闹,或是一时吊人胃口。 从根本上来说他很少会在意某个消息是否会被旁人得知。 但是这一次,古寻明显是真的并不愿意多说,就像他的回答一样——不如不知道。 7017k 第七百三十三章 独行 古寻不用看也知道焱妃和章邯现在满肚子的疑问,不过他的回答已经明确表达了他的意见。 虞渊一行,最直接的收获是让他终于知道系统异变的原因。 但是这个答案,同时也解释了很多过往他不理解的情况。 虽然苍龙七宿的真相依旧算不上彻底清晰,但是大体的脉络总算是浮现在他的眼前了。 东皇太一真正的目的…… 诸子百家各不相同的态度…… 过往的神话,现在的传说……等等,总算有了一根真正完整的线将之串联了起来。 也许他的猜测仍然不太准确,但偏差不会太大了。 之所以不和焱妃等人明言,也是因为他心中对于自己该怎么做已经有了定数。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也并非是为旁人考虑,自然也没必要和他们多说。 既然决定了,按着自己的意思走下去就好了。 ……………… 两日之后,已经彻底离开了岷山山脉范围的古寻三人,并未因为入蜀的目的达成而就此返回咸阳。 而是改道再一次回到了成都。 这个决定是古寻做出的,焱妃对此无所谓,而章邯……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古寻回来主要是为了真正的体会一番巴蜀风光。 来时走的可以说是步履匆匆,山河风景纵览不少,但是也就只看了些野外风景。 他还想体会一下人文底蕴,顺便找点合适的礼物带回去。 用现代的说法,叫那个什么……伴手礼。 而就在他重回成都的当夜,也就收到了白凤的信鸟送来的咸阳情报。 局势发展到这一地步,他早在知道韩国打算割地请臣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心下也不意外,至于处理的办法,也早就有数了。 旋即写了一封回信,嘱咐了墨鸦接下来该怎么做。 信鸟返程的速度要快于找人,不过一天回信便送至了咸阳,墨鸦的手里。 而其上的内容,让他心中疑惑不已,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先行去找紫女商议。 ………… 紫女此时就在紫兰轩内。 准确的说,因为韩非的事,这几天她时刻关注着朝野消息,渭河游船的事都没怎么打理,一直守在紫兰轩中。 得知墨鸦到访,她猜测很可能是古寻有了回信,赶紧将人迎了进来。 一见面便着急问道,“怎么样,古寻回信了?” 墨鸦点了点头,不过却面色迟疑的回道,“在下已经收到了先生的回信,不过……” “不过什么?”紫女眉头一蹙。 墨鸦没有回答,伸手掏出解译好的信函递了过去,“紫女当家请亲自看吧。” 紫女一把接过来,双眼飞快的从纸面上扫过,神色马上也变得一片茫然,“这……他让我们不要管?” 没错,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墨鸦等人全都不要管韩非,任由事态发展。 这也就是墨鸦疑惑的原因。 他再三确认过,纸张,信鸟,乃至密文都没有问题,不可能被人掉包,也就是说这确实是古寻的意思。 紫女的疑惑很快就收敛起来,转而做出了猜测,“古寻难不成打算自己回来亲自解决?”谷桗 墨鸦对此不置可否,没有吱声。 紫女见状又问了一句,“他人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详细的情况,在下也不知道。”墨鸦想了一下后答道,“不过从信鸟来回所花的时间大致判断,先生人应该还在巴蜀之地的深处,离咸阳恐怕不近。” “这样的话,他来得及吗……”紫女闻言不由呢喃一句。 墨鸦之前对紫女的猜测不做表态,也是因为他觉得时间有些来不及。 还有两日就到大朝会了,那时候韩国使臣就会登殿,正式提出割地请臣一事。 那也就是韩非的最后时间。 两天时间,古寻想要横跨一两千里的距离,而且还是天堑难越的入蜀之道,时间实在不像够用的样子。 紫女心中盘算了一下后,分析道,“两日之后,韩非即使出事,也不可能立刻就死,也许古寻来得及赶回来,但是如果到那个时候他再强行干预韩非的事,他和秦王的关系恐怕……” 天无二日,人无二王,即使当今有七王,至少秦王在秦国内部还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 古寻如果强行违抗王命,只怕本就紧张的关系,会迅速崩毁。 毕竟和救焱妃不一样,那只是私下的处置,韩国之事,韩非之事,却必然是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的。 紫女觉得不妥,犹豫片刻后看向墨鸦,“你打算怎么做?” 墨鸦耸耸肩,“在下只遵循先生的命令。”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再管韩非之事,通知紫女就是他做的最后一点行动。 至于紫女要不要停手,那就是她的事了,他墨鸦一个下属无权置喙。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紫女的意料,她轻叹了一声,最终选择相信古寻,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停下一切布置,静待事态发展吧。” 墨鸦微微点头示意,“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 蜀郡郡治,成都城,古寻收到墨鸦信函的第二日。 “你要自己出去一趟?”焱妃疑惑的确认道。 古寻点点头,回道,“我要去一趟蒙山那边。” “怎么突然要一个人去?”焱妃追问道。 古寻竟然会特意要求独自行动,她有些好奇原因。 古寻没做迟疑,立刻解释道,“我就是去找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了,没必要三个人一起走,麻烦。” “找东西?”焱妃嘀咕了一句。 蜀山之事刚过,古寻突然要一个人外出找东西,难免不让她遐想一二。 古寻见此笑着说道,“不用瞎想,不是找什么特别的东西,嗯……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见他这么说了,焱妃也不再追问,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些吧。” 尽管古寻再三跟她保证自己已经无碍了,但焱妃还是有些担心古寻没有完全恢复。 古寻点点头收下对方少有的直白好意,回了一句,“最多两三天我就回来了,这期间你就自己在成都周遭转转吧。” “巴蜀之地闭塞了上千年,为秦国所占也不过几十年,发展相较中原诸国要落后一些,不过也得益于此,风土人情还保留着其特色。” “既然来了一趟,那就多见识见识吧。” 焱妃对此却不置可否,只回道,“你顾好自己便是。” 古寻摇头笑了笑,“我走了,过两天再见。” 说完,古寻直接就消失走人了。 7017k 第七百三十四章 入狱 章邯在古寻离开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上司一个人跑去了蒙山。 突然发生这种变故,一开始他想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传递回咸阳,不过转念一算计,两三天的时间还不够影密卫的人跑出巴蜀,等消息传回去,古寻人都回来了。 于是也就作罢了,只是暗自记下了蒙山这个地点。 当然,古寻有可能说了谎,不是去了蒙山,或者两天后没有回来。 不过等到时候在做安排也不晚。 从巴蜀至咸阳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个月,不差这两天。 ……………… 两日之后,下午,秦都咸阳,廷尉府大牢之中,迎来了一位新的住户——韩国九公子,韩非。 韩非在这几天里,始终没有停下试图阻止韩国割地请臣的行为,甚至于在今日的大朝会上,韩国使臣正式提出割地请臣之议的时候,仍在试图阻止。 尽管韩非能言善辩,话里话外引经据典,满口仁义礼信,却仍旧改变不了他的作为本质上是在损害秦国的利益。 最终在廷尉李斯的参奏下,秦王嬴政下令,将其收押至廷尉府大牢之中,再做处置。 韩非的行为终究没能改变韩国割地请臣之事的结局一丝一毫,换来的也仅仅只是牢狱之灾。 牢房之中,韩非坐在老旧的坐垫上,安静的看着墙壁,喟然一叹,心中感慨道: 古兄……或许是非太过自私了吧。 与此同时,一千多里之外的蜀郡蒙山,古寻抱着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离开了连绵起伏的蒙山。 他独身离开,其中一个目的确实是来寻些东西,不过不是什么隐秘之物,只是找些送给阿言他们的礼物。 巴蜀特产当然很多,不过大都可以在咸阳买到,古寻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省点银钱而千里迢迢的带货回去。 思前想后,他决定找些有意义的带回去,于是特意来了一趟蒙山,弄一些蒙顶茶。 虽然已经过了采茶的时节,不过古寻还是从这原产地买了些上好的蒙顶茶。 当,茶叶并不是真正的礼物。 从成都至蒙山,连带着买茶,一共也没花古寻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的两天时间,他就一直在蒙山一带转悠,寻找本地的特色生物,传说中蚩尤的坐骑——食铁兽。 古寻不知道在这个年代,食铁兽的生存区域都包含哪些地方,不过这些山林区域大概都有可能存在吧。 反正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他就去卧龙山一带再找。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成功在蒙山附近找到了两只幼兽。 不过没能找到它们的母亲,古寻转悠了很久,生不见兽,死不见尸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最后实在找不着了,他也只好作罢,只带着这两只幼兽离开了。 虽然咸阳的环境并不适合食铁兽生存,不过古寻并不担心。 他的医术可是师承神(兽)医逗逗,蛐蛐环境问题,在他的雨花真气之下根本不是问题。 离开蒙山后,古寻找了个村落,将食铁**付给其中的一户人家代为照看。 谷堶 虽然幼兽照顾起来不易,但是他也只离开几个时辰而已,不至于出事。 最后叮嘱了几句需要注意的细节,并且留下了足够的酬劳之后,古寻就离开村子,御剑升空,划破天际而去。 ……………… 是夜,廷尉府大牢之外,一位不速之客到访了。 秦国的大牢,自然安排有大量禁军士卒看守,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位不速之客好似透明一般,完全不存在。 对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踱步走进了大牢之中。 大牢之内的看守,就没有外面那般严密了,只有零星的禁军把守在部分关键的通道出入口。 这里毕竟只是廷尉府的大牢,不是放置死囚重犯的死牢,也基本不会关进来江湖高手,大多都是罪臣,也不需要安排过多的防护。 而韩非的牢房就在僻静的最深处。 他的待遇还不错,单人牢房,安静自在,设备齐全,谈不上奢华舒坦,至少不算脏乱。 如今他的下场还是个未知数,秦王虽然一怒之下将其打入大牢,却并未真正做出惩处,再加上他和国师之间的挚友关系…… 监狱的人心思都是活泛的,看人下菜是拿手好戏,韩非看起来还不是死局,他们自然愿意行些方便。 不过这也方便了这位闯入大牢的不速之客,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韩非的牢房之外后,就可以大咧咧的坦然现身。 韩非突然从闭目假寐中惊醒过来,一转脸就看见了牢房之外的神秘来客,不由一惊,“什么人?” 对方并不应话,右手一抬,散发出一股幽红色光芒,就要动手。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韩非体内陡然爆发出一股异力,氤氲不定的灰白之色开始侵蚀顺着韩非身体向四周蔓延侵袭,被侵蚀的空间似乎定格住了,转为一片死寂。 动手的神秘人见此冷哼一声,“呵!东皇大人说的没错,你果然还有秘密。” 看神色,他并不担心发生在韩非身上的异变会导致自己铩羽而归——不过是无根之力,还想和他抗衡? 就在这时,灰白之色突然迅速消退,一眨眼就全部不见了,韩非的身上也不再散发出之前的奇怪气息,又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公子。 一只手也在这个时候,搭上了神秘来客的肩上。 “呵呵,你伤势恢复的不错啊,这么快就又出来蹦跶了。” 听见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神秘人当即心肺骤停。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太熟悉了! 尽管算上这次,他也只不过听过几句话而已,但是难以忘怀。 上一次自己见对方,连一句话都能说出口,就被一掌拍成了重伤,直到前几天才刚刚痊愈。 不成想今晚又遇到了他,而且还是在自己准备对他的好友下手的时间点…… 他人不应该在蜀郡吗!? 神秘人,也就是阴阳家火部长老大司命心中悲愤的嚎叫道。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古寻会突然出现在了咸阳,出现在了这廷尉大牢之中,但他能肯定,这一次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7017k 第七百三十五章 离去 “国……国师大人。”大司命说话的声音都不禁带上了些许颤抖,再一次面临死亡威胁的他,战战兢兢的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古寻,试图解释什么,“我……我……” 不过大概是太过紧张,一时编不出来合适的说法,一直在那结巴。 古寻失笑着摇了摇头,“看你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算了,那就别说了。” 说完,古寻也懒得给大司命辩解自救的机会,直接又是一掌拍在他肩头,不过这一次,炽热的飞虹真气却顺着大司命的肩头侵入他的体内,直接震碎了他的心脉。 “唔……”到了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司命就瘫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古寻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迈步靠到牢门边,看向里面的韩非。 韩非此时因为一连串的变故而有些蒙圈——突然有人潜入大牢要对自己不利,然后不在咸阳的古兄又骤然出现,还一掌毙了要对自己的不利的神秘人…… 嗯……有点乱。 “古兄,你这……不是还在巴蜀吗?怎么突然……还有那个人是谁啊?” “梆!梆!”古寻伸手用指关节敲了敲牢门,发出两声脆响,“呵,木头质量不错。” 夸了一句牢房建材,古寻才回应韩非道,“我回来看看你。” “至于他,阴阳家的人,不重要。” 说完,古寻轻声叹了口气,“兜兜转转,你还是成功的混进了这大牢之中啊。” 韩非闻言不由有些赧然的垂首苦笑,“古兄……我……” “算了,多说无益,此事是非一人之事,古兄你还是不要插手了,以免恶了秦王。” 古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我大老远从成都跑回来,难不成就为了给你收个尸吗?” 说完,古寻一把拽开了被锁住的牢门,冲韩非一招手,“行了,你先跟我离开。” 韩非沉默着没有动作,古寻却懒得和他废话了,直接过去一把把他提在手上,朝大牢之外而去。 一路之上,原本看守在大牢内的军卒,甚至犯人都已经不见了,两人畅通无阻的离开了的大牢。 到了外面,韩非才算知道那些守卒和犯人都去哪了——全被古寻打晕,丢到了大牢之外,零零散散几百人,摞了好几个人堆。 古寻这时候转过身面对着大牢,将韩非放下,对他说道: “嬴政那里如何交代,我自有办法,你不用考虑太多。” “韩国至此,亡国之势已成,无可扭转,你以后也就彻底收心吧。” “从今天起,七国之内,再无韩国九公子韩非。” 说完,古寻伸出手掌,一团真气之火熊熊燃起,旋即被他一把甩到了大牢之上。 这火一碰到建筑,宛如遇到了石漆一般,立刻快速蔓延开来,将整个大牢都拖入了火海之中。 见到这一幕,韩非也领会了古寻的意思。 大牢起火,韩国九公子韩非于牢中不幸身亡,正好大司命的尸体可以用来顶替他——并不是指望这能骗过旁人,否则也不会把狱卒和犯人捞出来,只是明面上有个让大家过得去的交代罢了。 谷曙 “唉……没错,世上再无韩国九公子韩非……”韩非长叹一声,重复了一遍古寻最后的话,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古寻闻言,也就不再久留,带上韩非马上离开了这里。 秦国朝廷的人在之后很快就赶到了这里,见证了这离谱的一幕——火场外的人堆。 不过这些人的复杂心情就不在古寻的考量范围内了,他带着韩非很快离开了咸阳的核心区域,来到了偏远的郊外。 而紫女和墨鸦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看到两人过来,紫女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没出什么意外吧?” 古寻丢下韩非,笑道,“能有什么意外?” 韩非的心也确实够大,这会儿脸色上已经看不出先前的低沉,挂着无奈的苦笑,“我说古兄,你倒也注意点力道,差点把我摔地上。” 紫女见两人一切正常,心也放下了,含笑插话道,“就该摔你一顿,给你开开窍。” “紫女姑娘……”韩非无语的撇了撇嘴。 紫女不想搭理这个倔驴,转而又对古寻道,“既然最后的解决办法是把韩非从牢里直接带出来,那你何必特意跑回来一趟呢?” 古寻挑了挑眉,“我不回来?你以为我不回来,你们能顺利把韩非捞出来?” “罗网的人在廷尉大牢围了一圈,要是你们动手,势必闹出大动静,届时整个罗网都会惊动。” “你以为在咸阳,你们能斗得过罗网?” 紫女无话反驳,但还是回应道,“如果没有你的吩咐,我前两天就让墨鸦直接把他送走了,也不用进大牢。” 古寻却摇了摇头,“你们以为嬴政是死的吗?” “他既然有心对韩非动手了,那就不会留给国师府,以及和国师府有关的任何人机会。” “这事只能由我亲自回来解决。” 紫女眉头一蹙,“你的意思是,秦王早就盯住了韩非?” 韩非这时候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接话道,“秦王产生对我下手的念头,估计还要追溯到东君之事上。” “虽然我一再想把古兄和我撇开,但是对于旁人来说,我们俩终究是站在一起的,秦王要动我,势必会考量古兄那边的影响。” 不再一味困囿于韩国之事的韩非,脑子也算清明了,马上做出了准确的分析。 接着他苦笑一声,“先前若是紫女姑娘你们试图阻止我,恐怕也会被秦王破坏。” 古寻点了点头,算是附和韩非的说法,不过却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转而说道,“眼下韩非你就等同于死了,也就不要继续待在咸阳了,我让墨鸦送你离开。” “你打算去哪?桑海,或是燕赵之地?我是不建议你回韩国。” 韩非沉思了一下,给了个比较让古寻意外的答案,“我还是离开中原,去一趟百越吧,正好去见见天泽兄这位故人。” 古寻一想也明白韩非为什么这么选了,无非是为了暂时逃避一下现实。 虽然他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肯定不可能三两句话的功夫就一切释然了,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躲到百越这种偏远之地正合适。 7017k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不一样了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去吧。”古寻点点头,“百越的话,也许你还能有些琐碎活儿可以做。” “是吗?”韩非飒然一笑,似喜似叹,“那倒是不错。” 墨鸦这时候一伸手指向旁边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九公子请随我来吧。” “嗯……”韩非长舒一口气,看着古寻二人告别道,“古兄,紫女姑娘,且等……他日再见了。” 紫女关切地叮嘱道,“自己注意身体,百越的环境可不怎么样。” 古寻则是平淡的说了一句,“少喝点酒。” “哈哈哈,酒可不能不喝。”韩非爽朗一笑,却根本不听古寻的话,旋即转身上了马车。 墨鸦朝古寻躬身一礼示意后,酒驾车带着韩非离开了。 古寻和紫女目送着故友的车马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紫女扭脸向古寻询问道,“你打算让韩非在百越做些动作?” 古寻点点头道,“你觉得韩非是个愿意闲下来的人吗?”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随便做些安排,说不准有用。” 紫女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古寻,“以前你可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的。” 古寻抬头看了看苍茫的夜空,笑着回道,“时代变了嘛。” “韩国的割地请臣,代表着一个时代即将落幕了。” “什么时代?”紫女心中隐隐知道,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古寻目光飘忽的看着星空,喃喃回道,“诸侯纷争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我,或者应该说我们,也该做些什么了。” 紫女目光炯炯的看着古寻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古寻沉吟片刻后答道,“从今天起,将国师府的势力并入流沙,继续扩大规模。” “不过不要在秦国内部扩张,将目标放在……北疆与岭南。” “北疆和岭南?”紫女有些迷惑的反问道,“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好发展的?” 这两个地方,一个有狼族袭扰,穷苦纷乱,一個有毒虫雾瘴,生存艰难,根本没什么价值。 听到这个问题,古寻平淡的回答道,“北地取人,南岭取财。” “人?财?”紫女还是不懂,甚至更迷惑了。 北地多战乱,人烟稀少,倒是和异族通商颇有赚头,而岭南难生存,百越之民固然算不上多,却大都意志坚韧,战力不俗。 怎么还反向操作呢? 古寻笑了笑,没有立刻解释,只是暂时含糊道,“回头再作细论,今天夜也深了,你回去吧。” “那你呢?”紫女闻言也不急于弄清楚古寻的打算,随口关心道。 “我还有点事,办完之后就直接会蜀中了。”古寻简单回答道。 紫女得了答案,不再赘言,点点头,“那你小心,我先走了。” “嗯。”古寻抿嘴一笑,点点头目送着紫女离开。 而在她走后,古寻仍旧没有离去,伫立原地,未及多时,便等到了一位访客。 谷劄 夜色笼罩之下,一袭无光黑袍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古寻附近,其人几乎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若非些许金饰点缀,只怕旁人从他身边经过也难以知道。 不过这种程度的保护色,还不至于骗过古寻,他笑着对来人招呼道,“东皇教主竟然舍得从那观星殿里出来,真是难得啊!” 东皇太一身体纹丝不动,沉闷的声音从黑袍之下传出回道,“我也很意外,国师竟然不在蜀中,返回了咸阳。” “哼……”古寻不咸不淡的轻哼一声,“若非如此,怎么能见识到你们有多大胆呢?” “趁着我不在,对韩非下手……我应该警告过你吧?” “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不会杀你?” “唔……” 平淡的声音之下,蕴含的却是霸道的真气,仅仅一句话就逼得东皇太一身体一晃。 “……国师好手段。”东皇太一闷哼一声过后,不由出言赞叹道。 “不过……先是焱妃,再是韩非,国师种种举动,就不怕秦王震怒?” 古寻都懒得和他争论自己是否怕嬴政,很简单的噎了他一句,“秦王再怒,也不耽误我先灭了阴阳家。” “……”东皇太一无言以对。 这是句他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且不论嬴政有没有能力对古寻一击必杀,反正他绝对能在败亡前,先把阴阳家给废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但是东皇太一不得不强行认下这个威胁。 嬴政对古寻有约束钳制的作用,但不可以绝对依赖于此——这是东皇太一一直以来的态度,否则阴阳家也不会一再对古寻退让。 “国师的实力,阴阳家拜服,然而国师既为秦臣,缘何又几次三番的破坏秦王所嘱意的计划呢?” “阴阳家固然无法面对国师之怒,但国师面对秦王之怒又该如何自处?” “嘁……”古寻听了这话,忍不住撇撇嘴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计划……呵!” 接着突兀的一转话题道,“我去蜀中的目的,你应该知道吧?” 东皇太一不明所以,但还是先颔首回应道,“蜀山,扶桑神木。” 古寻咧嘴一笑,“我在蜀山,收获了远比自己先前以为的要更重要的一条信息。” “这条信息,也终于让我得以一窥阴阳家……或者说是伱东皇太一,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东皇太一默然不语,但是心头却是一跳。 他的真正目的,天底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甚至于在阴阳家内部,除他以外都根本就没第二个人知道。 少数的那几个知情者,对此也都有着各自的态度,互相之间也有着各自的防备,东皇太一心中有数,并不担心。 唯独古寻……他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态度。 东皇太一自问自己的计划已然是个必成的阳谋之局,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 但并非不能破坏。 计划的核心在于他和嬴政,他们俩谁出了问题,计划都会功亏一篑,不了了之。 比如说嬴政打消了长生的念头,不再支持阴阳家,又或者……他东皇太一直接死了,都会间接的中断计划。 原本他不担心这些问题,因为他看的出嬴政对长生一事足够执着,而且没人能够直接威胁到他或者嬴政的性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而对方的态度,自然也就至关重要了。 7017k 第七百三十七章 直面 如果古寻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谋划,那后果……东皇太一现在还不知道,但是看古寻方才言语间的态度,他觉得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沉默片刻,东皇太一反问道,“那国师现在,还反对秦王追逐长生之道吗?” 古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像嬴政一样,也想长生?” 东皇太一摇了摇头,否定道,“我,不求长生。” “那又是为什么呢?”古寻偏头笑问道,“为了借此追求所谓的天人极限?” “恕我直言,以你的实力,离天人极限还差着千山万水呢,不想长生,那就老老实实的过一辈子吧。” 东皇太一停滞几息后,含糊不清的回答道,“这是阴阳家的宿命。” “呵!宿命……”古寻似讽似叹的笑了一声,“你们这类人,真是无聊啊,连点新活儿都整不出来。” “所以,国师又待如何呢?”东皇太一对于古寻的讥讽之言不做反应,只是问了一句对方的态度。 现在,他基本确定古寻是真的知道真相了。 “……”古寻沉吟片刻后,缓缓回道,“嬴政死之前,我不会管你们阴阳家的计划。” “但是,管好你的爪子,不要再往不该伸的地方乱伸了。” “下一次,我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说完,古寻也不等东皇太一的回应,人已随着夜风消失在了这片郊外野地之中。 独剩的东皇太一,却忍不住心下一叹。 古寻此言,也就代表了焱妃之事,恐怕确无挽回的余地了。 他不得不改用备选方案了。 不过这已经比他所预想的最差的结果要强上百倍了。 ……………… 章台宫,嬴政的书房之中。 之前他还在批改今日的奏折,就得到了宫人通禀,廷尉府大牢失火,火势高涨,难以扑灭的消息。 当然,他也知道了牢中犯人及守卒全都被打晕丢到了外面的空地之上,唯独韩国九公子韩非例外的离谱状况。 毫无疑问,纵火之人就是奔着韩非来的。 不过显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救人。 杀人远不需要如此麻烦。 而想救韩非的人,又能是谁呢? 赵高此时步履匆匆的赶回了书房之中,朝嬴政躬身行礼道: “陛下,臣已确定,国师府及流沙的人手,今夜都没有任何动作,布置在廷尉大牢外的人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那你的意思是,廷尉大牢的火,是自然发生的?” 赵高闻言直接趴到了地上,跪伏着颤颤巍巍,诚惶诚恐的回道,“当然不是,廷尉府之乱定有蹊跷!” “不过,臣此次派遣了两名天字一等守在大牢周边,连他们都没能在火起前察觉到任何异常,而且据禀,此次大火燃烧的几位酷烈迅猛,不似寻常走水……” “臣猜测……恐怕是,国师所为。” 谷袊 赵高说出自己的猜测后,头也不敢抬,一副惶恐的表现,不过实际上心里却乐开了花。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能在一众罗网精锐的包围下悄无声息的救人放火的人,天下间不超过双手之数。 但是有理由救韩非的,无疑只有一个人。 虽然他不知道古寻是怎么暗中赶回来的,但是只有这一种答案,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见到古寻做出如此作大死的行径,赵高自然高兴的无以复加。 嬴政垂目看着跪伏在下面的赵高,听完他的话后,问道,“国师……他最近的行踪在哪?” 赵高迟疑了一下后答道,“四日前,国师曾在蜀郡郡治成都附近现身,同行的还有章将军,以及……阴阳家东君。” 若单是古寻一人,还存在替身的可能,但是章邯和东君都在同一时间被发现,替身的概率就微乎其微了。 这也是赵高最不解的地方。 他怎么赶回来的? “四日……”嬴政呢喃了一声这个数字,又问道,“你觉得,四天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从蜀中成都,赶至咸阳吗?” “这……”赵高迟疑着回答道,“国师大人一身武学修为通天彻地,以他的能力,持续不断的以轻功赶路,想来……应该……可以做到吧。” 四天跑一千多里,平均一下其实时速很慢,问题是蜀道难行,交通工具不好使,只能靠抡腿。 一直用轻功赶路的话……人可不是牛马,没那么好的耐力。 赵高的实力足以位列顶尖,用轻功疾驰赶路跑平地最多也就跑一百余里,然后就会气劲耗尽,走路都走不动,山路还要再打折扣。 古寻要真是硬跑了这一千多里下来……赵高很难想像人会累成什么样。 反正……换做是他,哪怕不限时四天,只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跑下这么一段路程,只怕也会把两条腿累断。 不过确实存在这种可能,谁让古寻是众所周知的强呢,赵高觉得自己也不算妄自胡猜。 嬴政不懂武功,但数字是很直观的,外加上赵高的语气也不怎么肯定,让他明白做到这一点恐怕不现实。 沉思了片刻,嬴政一挥手,“下去做你该做的吧。” “臣遵命。”赵高闻言,赶紧从地上起来,恭敬的行礼告退了。 嬴政信不信他管不了,反正他能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多言就有点过于明显了。 赵高离去后,书房殿内明面上就只剩下了嬴政一人,他微微阖起双眼,对着空气问道: “你有查到什么吗?” 尉缭的声音在角落响起,虽然见不到人,“并未发现国师的踪迹,不过会动手的似乎也只有他了。”“也许用了某种把戏,就像之前的替身。” “嗯……”嬴政一声低沉的轻哼,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心里也是认定是古寻回来救走了韩非。 这一次,嬴政有些恼火了,古寻两次肆意妄为,对他而言已然是大不敬之举。 其人固然有用,但是不代表就可以倚之妄为,藐视王权。 不过就在这时,事情的主角找来了。 古寻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书房之内,先是朝着嬴政身后的位置瞥了一眼,然后一拱手道,“见过秦王陛下。” 嬴政看见古寻堂而皇之的现身,脸色露出几分阴沉,沉声回道,“寡人很意外,国师竟然真的赶回来了。” 古寻好似没有看见嬴政不悦的脸色,平静的回答道,“好友有难,古某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7017k 第七百三十八章 交换 听了古寻的回答,嬴政目光微凝,冷声质问道,“这么说,对于国师而言,朋友之义,显然要大于我秦国之利了?” 一语双关,既指向韩非,也指向之前的焱妃。 看着明显生气的嬴政,古寻依旧没有没有太大的反应。 嬴政作为君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表现出的愤怒,说到底不过是展现自己的态度,以要求古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古寻危害了秦国的利益毋庸置疑,不过只要能够在其他方面表现出足够的价值,那么所谓的悖逆之举,也就无所谓了。 这一点,古寻心里很清楚。 至于他能否给出足够让嬴政满意的答复? 显然是没问题的。 东皇太一可以利用嬴政的长生梦,古寻自然也可以。 古寻一拱手回道,“这并不冲突。” “韩非的死活,不会影响秦国的步伐。” 嬴政收敛起脸上的怒容,面色平静的沉声回道,“这一点,寡人心中自有论断。” 你说不会就不会了吗? 一个法家大才的价值,作为秦国国君的嬴政最有体会。 秦国这百余年来的强势,若说全赖商鞅之功,那是言过其实,但是对方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与意义,显然是无可替代的。 嬴政鲸吞天下的野心与自信不会因为一个韩非就受挫,但对方是否会产生令他,令整个秦国都意想不到的阻碍,嬴政也说不准。 他真的太欣赏韩非了。 可惜啊……可惜…… 古寻不和他争论这个话题,点了点头,“嗯……所以,韩非已死。” “七国天下,再无韩国九公子韩非。” 古寻今夜第二次说出这句话。 第一次是对韩非的建议,而这一次,则是对嬴政的保证。 嬴政闻言,眯了眯狭长的眼眸,摆放于膝间的手掌轻轻拍动了几下后,突兀的转换话题问道: “巴蜀一行,国师中途返回,不知可有影响?” 蜀山之行后,因为古寻受创,焱妃担心旁人对他不利,所以一直死死的盯住了章邯,让他难以传递消息回咸阳。 直到他们赶至成都后,焱妃才放松对章邯的监管,让他得以传讯回都,不过眼下时间不够,密函还未送至。 影密卫的情报网络,终究是不如罗网的,无论是覆盖广度,还是传播速度。 当然,赵高能掌握住四天前古寻的动向,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蜀中分部之前被古寻坑了一手。 在那之后,赵高就加大了对蜀中的监管力度,那里的情报也是最优先加急运送的。 古寻对嬴政避而不答的举动也不着急,不急不徐的点头回答道,“还好,我已经查到了足够的信息。” “哦?”嬴政显然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问道,“国师已经去过蜀山了?” “去过了。”古寻点点头,“收获颇丰。” “那……国师心中可有结果了?”以嬴政的城府,听到古寻如此回答,眼神也不由的跳出了几分激动之色。 谷癢 话题谈及此处,暗中守护的尉缭,给嬴政传音一句后,非常识趣的自行离去了。 “嗯……”古寻只当尉缭从始至终不存在,沉吟一番后,略显含糊的回道,“东皇太一的目的,我还不能肯定。” “不过苍龙七宿背后,确实蕴含着长生之道。” 嬴政眼神中的激动之色,更加明显了,几乎溢于言表,这对他来说是几乎没有过的失态。 上一次他心情如此激动,还是……去韩国,真正接触到韩非的时候。 不过到底情绪控制力异于常人,惊喜的心情很快就被嬴政压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反常的确认了一遍: “国师所言属实。” 古寻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这我可以保证,绝对属实。” “不过……”古寻紧接着话锋一转,警告道,“我也需要提醒陛下两点。” “首先,苍龙七宿只是背后蕴藏有长生之道,并非本身就能带来长生,即使东皇太一成功,陛下想要得偿所愿,恐怕也还会有些波折。” “其次,追逐苍龙七宿的过程中,恐怕会产生一些额外的……不利后果,陛下最好做好承担这后果的心理准备。” 嬴政听完后,闭目沉思片刻后,略过了第一個警告。 对他而言,只要确定有长生之法就可以,至于过程是否曲折艰难,那无所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嬴政要办成的事,纵使难如登天,他也能生生的造出天梯。 不过第二点还是需要问一下的。 “国师所说的后果,是什么?” 古寻迟疑着摇了摇头,“我……说不好。” 接着,古寻简单的叙述了一遍蜀山之行的经过,基本上就是章邯所看到的,所能上禀的部分。 嬴政听完,微微颔首,呢喃道,“虞渊……日落之地……好一个蜀山啊!” “国师所说的后果,便是虞渊封印的破除?” 古寻点了点头,“按照东皇太一所言,欲得苍龙七宿,就必须扶桑神木,而一旦失去神木,虞渊封印就会松动崩解。” “我所布下的额外封印,在神木完好的状态下,坚持数十年不是问题,但如果失去了神木之力,还能发挥多长时间的作用,就是个未知数了。” “而且到那个时候,我恐怕也未必能再度压制住虞渊。” 嬴政目光闪烁几下后,问道,“国师不确定的,就是虞渊封印破除后的影响吧?” 古寻点头肯定道,“不错。” “我虽然已经和虞渊之力交锋过了,但此时的虞渊,和届时的虞渊,未必就是一样的。” “所能产生的影响,也就不可捉摸了。” “嗯……”嬴政得到了完整的答案后,长舒了一口气,没有怎么思考就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他当然不会放弃长生。 至于后果,等到时再说。 至少对于嬴政来说,除了自己的生死,世上不存在他承担不起的后果。 古寻说完能说的内容,就静静的凝望着嬴政。 嬴政也知道他的意思,没有再顾左右,痛快的给出了一个确切的回应。 古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再逗留,直接告辞离开了章台宫,御剑原路返回了蜀中。 7017k 第七百三十九章 结果 火灾后不久,同时也是古寻离开后不久,廷尉府的主官,也就是九卿之一的廷尉李斯,就急匆匆的进入了章台宫。 廷尉府大牢失火,不是一件小时,他身为主官,当然要进宫亲自向秦王交代。 不过已经得知大牢状况的李斯也清楚,自己这根本就是被殃及池鱼了。 因此他也不是特别担心这件事。 大牢失火当然是他的失职,但是此事于他而言更接近无妄之灾,只要大王无意针对他,那也就是轻轻放下的处理结果,没什么影响。 至于说大王如果有意针对他……那有没有这场火也都无所谓了。 君君臣臣,怎么整不死你? 进入书房,李斯率先跪伏在地,自我告罪道: “启禀王上,廷尉府大牢莫名走水,火势凶猛,恐怕难以保全。” “此事全赖臣治事不严,行事疏漏,招致祸灾,请王上治罪。” 嬴政的反应就如李斯所想的一般——就没什么反应,轻轻的一摆手,“李卿先起来吧。” “罪臣惶恐。”李斯客气一句,人却也站起来了。 真实情况大家心照不宣,他没必要过分的演戏,意思意思也就可以了。 站起身后,李斯还是再一次请罪道,“请王上治罪。” 嬴政没急着说处罚,而是明知故问道,“大牢火情如何,伤亡几何?” “呃……”李斯小心翼翼的抬眼瞄了一眼嬴政。 自家大王这意思,似乎是打算轻轻掀过廷尉大牢之火啊…… 斟酌一番后,他轻声回道,“启禀王上,火势虽凶,不过仰赖王上恩德,绝大多数守卒及囚犯都及时逃了出来。” “唯有……韩国九公子韩非,牢房位于最深处,似乎没有逃出来,恐怕已经葬身火海了。” 嬴政和古寻,和国师府达成了怎样的交易条件,李斯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最基本的目的——将韩非驱逐出秦国朝堂这一点达成了。 这一点达成了,他也就没必要做太多的额外的操作了,老老实实顺着大王的意思做事就好了。 他李斯,求的是升官发财,大王的意思,就是他的方向。 嬴政闻言点了点头,命令道: “韩非为秦臣,虽有失责之罪,然不幸亡故于廷尉大牢之中,也属秦国之过,罪过相抵,一笔勾销。” “李卿你身为廷尉府主官,又是韩非师弟,就由你好生收敛其遗骨,交付韩国使臣,带回国吧。” 嬴政此话一出,也就算是坐实了韩非意外身亡于廷尉大牢这一情况。 自此以后,天下再无韩国九公子……韩非。 “李卿办事疏漏,以致大火,就……罚俸一年,以做惩戒。” 李斯来不及深思个中隐情,躬身道,“臣,谢王上开恩。” 一切处理停当,李斯随后也就离开了章台宫,返回了廷尉府。 虽然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火自己熄灭,不过身为主官,他还是得在那里做做样子。 燃烧殆尽的廷尉府大牢前,火光映照下的李斯,脸色阴晴变幻不定,良久之后长叹一声,心中暗道——师兄,莫怪师弟所作所为,是你说过的,不要留手。 李斯不知道韩非究竟是假死脱身,还是真的就此亡命。 但他在朝堂上,几次三番针对自己的亲师兄这是不争的事实。 尽管能真正处置韩非的只有秦王嬴政,尽管是韩非自己的所作所为留下了把柄…… 谷嶡 尽管李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推波助澜是否真的有效果。 总而言之,他就是做了,为了达成自己的私心而做出了这一行径。 自然也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此事难言谁对谁错,只能说出身儒家的李斯,大义无伤,私德有亏。 反正……他不后悔。 ……………… 次日,李斯收敛了被烧成焦炭的“韩非”尸骨,交给了还未离开的韩国使臣团。 纵使他们都是韩王的亲信,对韩非之死也不由悲痛万分。 出身宫闱的宫人,当然不会相信所谓的意外身亡。 不过知道的不够多的他们,也只是认为秦国暗害了九公子,再假托意外。 割地请臣是自绝之举,谁都知道,包括他们这些韩王内侍,只不过他们不能违背自己主人的命令。 知道韩非是为了韩国才触怒秦王的他们,焉能不哀呢?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任何现实。 韩非的死讯,以最快的速度向韩都新郑传去。 同一时间,韩非没死的消息,也在暗中发往新郑。 这算是……薛定谔的韩非吗? 不过这些都不再已经离开咸阳,返回蜀中的古寻的考虑范畴内了。 今天上午,他就准时的带着茶叶和小食铁兽回到了成都城。 焱妃和章邯二人这两天过的都很充实。 焱妃完全没有理会古寻的叮嘱,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好在作为二次元纸片人,她吃不胖。 至于章邯,他则整日忙于指挥影密卫的人干活,又要盯着蜀山,又要额外关注蒙山,还要保持和咸阳的讯息往来,顺便还找了一大堆的巴蜀以及荆楚神话来看——重点是和扶桑神木,三足金乌,日升日落之地有关的。 古寻回到落脚的客栈时,就只有焱妃在,章邯跑到外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焱妃看着古寻怀里的两只黑白相间的小萌兽,颇感意外的一指问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古寻将两只正在酣睡的幼兽安置到床榻上,转脸对焱妃道,“没错。” “你认识这是什么兽类吗?” 焱妃凑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这小兽,体态似熊,但花色奇特,脸型又胖圆似猫……没有听说过。” 实际上焱妃压根对野兽就没什么了解,所知的也就只有些常识罢了。 食铁兽这种生活与高海拔深山之中的罕见生物,她自然不认识。 全天下能认出来个大概的人也没几个。 古寻自得的一笑,调侃道,“不认识了吧?” “我告诉,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凶物,昔年与黄帝相争的九幽部落领袖蚩尤胯下坐骑食铁兽,指的就是它们。” “食……铁兽?”焱妃指着两只小兽,忍不住拉了个长音诧异道。 就这玩意? 她看着睡在榻上,看起来一脸憨萌像的两个小东西,实在无法把它们和上古传说中喜食铜铁的凶兽联系到一起。 7017k 请假 今日请假,家中有点琐事,来不及更新了。 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四十章 师徒谈话 焱妃伸手捋了捋幼兽身上柔顺的皮毛,撸的酣睡中两只小家伙抖了抖。 “你确定这就是食铁兽?” 古寻含笑点头道,“没错,据我所知,这就是食铁兽。” “不过,它们并没有咬食金铁的本事,只是牙口比较锋利而已,成年以后和熊瞎子差不多吧。” 焱妃感叹一声,“如此说来,食铁之名也不过是夸大其词的传说罢了。” 古寻耸了耸肩,“那谁知道?” “说不准蚩尤胯下的那一头天赋异禀,或者这些兽类只是正牌食铁兽的混血后代,早没了祖先的本事。” 要是搁寻常世界,古寻也只当那是个以讹传讹的传说轶闻,但秦时世界就不好说了。 焱妃闻言摇了摇头,也不多思索这上古传说,改口问道,“你寻这两只食铁幼兽干什么?” “送礼啊。”古寻咧嘴一笑道。 “我来一趟蜀中,总得给家里的孩子们带些新奇玩意回去,左思右想,就决定带两只食铁兽回去养着,当个玩伴。” “啊……”对于古寻选择的‘小礼物’,焱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长大以后和熊差不多……这如何能给孩子当玩伴?” 熊罴猛兽,你养一头自己玩也就罢了,还给孩子…… 古寻不在意的回答道,“这食铁兽性子相较而言比较温和,而且我有特殊的驯兽技巧,不用担心。” “你觉得合适就好。”焱妃见他自信的表现,也不多担心,转而问道,“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 “没什么要做的了。”古寻摇了摇,“接下来,就可以启程返回咸阳了。” “不过回去的路上,顺便往蜀山拐一趟,我还要取些东西,上次功力损耗过度,倒是忘了这一茬。” “什么东西?”焱妃奇道。 古寻抿嘴笑了笑,“很重要的东西。” ……………… 星移斗转,日升月落。 古寻的返程之路,走的潇洒恣意,一路上纵情山水,登高涉谷,足足花了一月光景,才算回到了咸阳的地界之上。 眼下时至七月,盛夏渐息,天气转凉,不过咸阳之地依旧燥热难耐。 古寻带回来的小食铁兽很受阿言的喜欢,每日都要抱在身边,也顾不得那一身皮毛带来的保暖效果。 当然,她还抱不动食铁幼兽,负责抱的是阿赐,她只负责揉。 不过两头食铁兽,并非都留在了国师府中,其中一头古寻送给了自己的便宜学生扶苏。 也许是少年人长得快,不过一两月未见,古寻却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又长高了不少。 “呵呵,要了不了几年,扶苏你也就要长成大人了啊。”古寻笑呵呵的感慨了一句。 扶苏抿嘴淡然的笑了笑,回应道,“无论年岁几何,扶苏始终都是老师的学生。” 古寻闻言,摇头笑了笑,“我送你那头食铁兽,还喜欢吗?” 谷踏 扶苏点点头,因为喜欢模仿自己父王而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闪过一丝喜爱之情。 “学生很喜欢,多谢老师。” “不过它每日大多数时间总是在昏睡,似乎并不活泼。” 古寻摆了摆手,安抚道,“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 “这类兽物本就喜好酣睡,咸阳的环境又不适合它生活,难免有些疲懒,只要按照我吩咐的惊喜照料着,就不会出问题的。” “那就好。”扶苏一点头,“学生一直担心照料不好,会把它养死。” “呵呵,不至于,不至于。”古寻失笑道,“那是我送你的礼物,不是累赘,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说完,古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叹一声,“这蒙顶茶,喝起来确实不错,味道清爽,回味悠长。” 古寻无论是喝酒,还是喝茶,都不喜欢味道过重的,这蒙山出产的极品绿茶,正中他的偏好。 坐在对面的小扶苏见此也啜了一口,眼睛一眯,露出舒适的神色。 他身为王族公子,茶酒这等事物自然是早早就能接触,不过他和大多数喜欢饮酒作乐的公子哥——这里点名某韩国九公子——不一样,爱好贴近他那为早死的王叔,喜欢喝茶,口味也和古寻这位老师相仿。 故此,对这最上等的蒙顶茶也甚是喜爱。 “老师,此茶唤作何名?” “呃……”古寻回想了一下当时老茶农说的名字,“这茶叫做……玉露长春。” “好名字。”扶苏点点头,小大人一般的点评道,“没想到蜀中竟还有这等好茶。” 古寻诧异的瞥了自己学生一眼,“蜀地多山,尤其是成都西南一带高山林立,自然也会盛产茶树,你们秦国都占了蜀中几十年了,连这都不知道?” “这……”扶苏为难的笑了笑,“学生就不知道了。” 这年头,茶算是一种奢侈品,中原之地产出不多,质量还偏差,反倒是巴蜀这类偏僻荒蛮之地产出较多,质量上等,不过采摘运输成本都太大了。 况且茶叶算不得主流的饮品,市场不大,所以各国都不是很在意。 顺便一说,如果不是秦时世界粮产较多,酿酒行业也一样不会太发达。 这种事情扶苏不了解实属正常,古寻也没在意,转而问起前往蜀郡前和扶苏说过的事。 “我之前和你说过,这次回来也教教你,所以……你打算听些什么?” “啊?”扶苏有些迷茫,闪亮的大眼睛无神的看着自己老师。 这种事……有问学生的吗?不应该是当老师的决定的吗? 这……学生不知道啊! “呃……”古寻看着自己学生一脸的茫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难为人了,沉吟一下改口道,“那咱们先随便聊聊吧。” 随便聊聊感觉也很不靠谱,不过扶苏觉得也不能要求太多了,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好,一切听老师的。” 古寻旋即想了一下,起了个话头,“正好儒家的伏念掌门才教导过伱不久,你就先跟我说说你对他们儒家的学术理念的感觉吧。” “唔……”扶苏仰起头思索了一下话语后回答道,“伏念先生所崇尚的乃是‘内圣外王’之理念,内修己身圣人德行,外施堂皇王道之政,以治天下。” “内圣为外王之本,外王为内圣之显,二者统一方可达到最高的境界。” 7017k 第七百四十一章 师徒谈话(二) “嗯……”古寻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你能理解多少个中的道理,不过至少学明白了。” 接着他继续问道,“自商鞅变法之后,秦国素来以法家治国,你对法家的学说旳认知又是怎样的?” 扶苏沉思片刻后缓缓回答道,“法家主张以严刑峻法约束民众,讲究民心如流水,唯以法匡之。” “一切交由律法裁决,以法衡量与判断,不可讲仁德信义,不可循私情私念。” “嗯……”古寻点点头,“虽然不涉及治国手段,但是对理念有着基本的认知了。” “是当世诸子百家中,唯有儒墨法道四家拥有着相对最为完善的治国理念和施政方针,墨道两家我想你最多也就看了些相关的典籍,姑且先放一边。” “那么,儒家之道,与法家之道,你觉得哪个好?” 扶苏一听这个问题,脸色顿时开始发苦。 这个问题他心里当然有答案,但是…… 古寻看他这样,不由笑了笑,“看你这表现,想必是觉得伏念的圣王之道更合你心意吧?” 心思已经被点破,扶苏也不再嗫喏无言,回道,“老师,法家唯法至上,忽视人心人性,一切以法治而排斥人治,然则律法人定,又怎么能完全不顾人道呢?” 古寻眼睛一亮,忍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不是傻读书,知道用脑子。” “儒法之间,一向是互相敌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一者重人治,而一者重法治。” “可以说法家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怀疑派,他们从不相信人性,坚定的认为人性本恶,好逸恶劳,趋利避害等等都是其中抹消不掉的根性,所以将一切交由法理决断。” “这也是为什么崇尚性恶论的儒家大儒荀子先生能教出两位法学大家的原因。” 扶苏这时候插嘴好奇道,“老师,既然如此,为什么荀子还是被认定为儒家大儒,而不被归类为法家高人呢?” 百家学者的归类,更多看其思想,而非出身,所以无论韩非还是李斯,都被认定为法家之人,而非儒家学者,最多就是说一句他们是儒家小圣贤庄的弟子而已。 荀子虽然一张利嘴喷天下,除了孔子就没他不喷的人,思想也迥异寻常儒家学者,却始终被牢牢地认定为儒家的大儒。 扶苏有些不解。 古寻笑了笑回道,“很简单,因为法家的性恶论,是一种不可更改的结果认定,而荀子的性恶论,只是区别于孟圣性善论的一种初始认知。” “对于法家来说,人性本恶,无从改变,唯有以法锢之,而对于荀子而言,人性之恶只是初始之恶,是需要通过后天修行修正的错误,强调的是儒家的教化之必要。” “荀子始终没有放弃儒家所看重的道德教化之理念,这和法家的理念是绝对相冲的。” 扶苏听完连连点头,“学生明白了。” 古寻接着叙述道,“提及荀子,正好说回之前你对儒法的认知。” “荀子一向被视作儒家的另类,因为他不仅强调儒家的人治,同样认为法家的法治不可或缺。” “就像你先前说的,法为人定,若人性有缺,法又岂能尽善尽美?” “不过反过来说,人性有缺,法治有漏,人治岂不是问题更加严重?” “一国的朝政体系,从上至下,大大小小治人者何其多,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有着高尚的道德修养,去实施所谓的堂皇王道?” “那……”扶苏闻言,讷讷回道,“照老师说来,荀子先生的理念不就是最完善的了吗?” 古寻失笑摇头道,“扶苏,这理念方针,不是数字加减,一加上一便得到了二。” “人治加法治是很好,但是个中分寸该如何把握呢?一方若是过多了,另一方的作用很可能会被压制埋没,失去意义。” “况且思想理念是思想理念,实际情况是实际情况,时移世易,变幻不定,究竟合不合适还要因时制宜。” “你方才觉得圣王之理更好,但是事实上在周王室没落后的数百年来,所有强盛一时的国家几乎都和法家改革脱不了关系。” “你们秦国,更是靠着商鞅变法才一扫颓势,雄踞关中上百年,压的山东六国喘不过气来。” 扶苏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迷糊的反问道,“老师的意思是,现在法家的法治才是更合适的?” 古寻摇了摇头,“对你来说,重要的不是法治合适亦或人治合适,而是你得明白为什么合适。” “伏念的‘内圣外王’也好,又或是我那位好友的‘以刑止刑’也好,都是为臣之道,而非为君之道。” “扶苏,你虽然并非嫡子储君,但这王位,迟早是你的,所以你更需要思虑的还是后者。” 尽管眼下就师徒两人,话说得露骨直白一些无妨,但突然听到这个话题,扶苏还是很无奈的念叨了一句,“老师,您这话说的……” 出身王室,即使尚且年少,扶苏也知道这储君王位之事的敏感。 他只是长子而非嫡子,自家老师这么说未免太过笃定了。 古寻却满不在乎的一挥手,“扶苏,虽然对你而言还有些早,不过我明确的告诉你,你父王的位置,迟早有一天是你的,也一定会是你的。” 嬴政会不会把皇位传给扶苏? 不重要,如正史一般传给扶苏也好,还是出什么意外传给别人也好,反正嬴政死后,最后登上帝位,统掌乾坤玉宇的一定是他古寻的学生。 “老师……”扶苏听到古寻如此铿锵肯定的话语,一时有些失神,说不出话来。 古寻再一摆手,“不用多想旁的,这话出的我嘴,入的你耳,记住就好,咱们接着刚才的说。” “法家改革能使国力强盛的缘由,我日后再与你细说,现在就先简单的说一下。” “法家改革的表象结果,往往就是将除君王外的其他贵族阶级手中的利益夺走,一部分收拢回君王手中,一部分则分润给百姓。” “这是法家改革往往能在短时间内立见成效的主要原因,当然,如此会得罪贵族阶级,这也是改革者往往不得好死的主要原因。” “同时还会有种种施政主张,改变现有的利益分配方式,这是保证后续能持续增长国力的根本。” “相较其他实行过法家改革的国家,秦国能始终强大,就在于商鞅人亡政却不熄,而其他国家往往会在一时的声势过后,就草草落幕。” ------题外话------ 脖子扭了,只能歪着头打字…… 好疼啊! 好疼啊! 好疼啊! 7017k 第七百四十二章 师徒谈话(三) 古寻所说话中的道理,扶苏都能听明白,但是一下子全涌入他的小脑袋瓜里,去让他分外混乱,有些理不清什么是什么。 “老师,照你这样说,还是法家之治更为重要吗?” “呼……”古寻见扶苏一副绕迷糊旳样子,不由失笑摇了摇头,然后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百家争鸣,各行其道,既有他的好处,也有他的坏处。 思想理念上,尽管百家各派可谓百花齐放,各有所长,然而实际使用起来,却只能是非此即彼,而不能集各家之所长。 一方面这是受数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所影响,能且只能选择一家,就像扶苏的想法一样,他的念头永远是做出唯一选择。 而另一方面,这也是诸侯纷争的天下大势所造就的必然。 诸侯各国拥有选择自己崇尚的治国理念的权力,而诸子百家也同样拥有选择自己钟意的国家的权力。 通俗点说就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但这种选择的权力,根本上就是天下大势的伴生物,当大势改变之时,它也自然而然地就要变了。 “我刚才说了,无论儒墨法道,亦或是其他诸子各派,归根到底都是为臣之道,而非为君之道。” “扶苏,尽管你还年少,但我想你对你父王的野望应该也有所了解。” “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纷纷扰扰五百载,这天下也到了再度归一的时候。” “如今山东六国,积弊疲弱,主庸臣佞,而你父王奋秦国六世之余烈,势必能澄清玉宇,再造乾坤。” “所以,最后落到你手里的,不是这八百里秦川,而是纵横数千里的华夏大地,一个统一的,完整的王朝。” “这,也是我之所以要和你说这些的原因所在。” “老师,我……”扶苏有些失神,略显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说也可以成立。 扶苏对自己父王的雄心壮志,当然有所察觉,但是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天下一统……还只是个词汇。 他并不能真正的理解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那时的秦国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国家,自然也无从理解,古寻这句话的的含义。 “呵呵……不理解没关系,听我给你解释。”古寻温和的笑笑,安抚了一下自己学生躁乱的内心。 “天下一统,七国尽归一王,届时你登上王位,治下的就不再只是关中百姓,还有三晋,荆楚,齐鲁,燕赵,甚至更多更远的地方百姓。” “不同的地区,就有着不同的风俗,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习性,不同的思想等等……如此情况下,徒以一法治之,你觉得能行得通吗?” 没怎么思考,扶苏下意识的就想摇头,但紧接着却迟疑的点了点头,“老师,七国固然各异,但是百姓的需求,不应该大同小异吗?” “既然我秦国之法,可以令关中百万子民安身,那加上山东六国不也一样吗?” 古寻含笑摇头道,“我刚才说过,思想理念不是一加一就得二那么简单。” “这治民一道,说来也是如此,并不是简单的测算题,加在一起就可以的。” “法家之道,强国,却不富民,它在根本上是加强君主的统治能力,将国家的力量更集中的汇聚到一人手中,于百姓而言,它好,却又不够好。” “事实上,秦国是天下七国中最强的国家,但是秦人却并非是七国百姓中,最富足的百姓。” “只不过对于小民而言,秦国之治,至少能够让他们免于朝不保夕的战乱,不至于国破山河在。” “当仅仅只是活下去就成了一种奢望的时候,严刑峻法也好,不通人情也好,徭役赋税也好,都是可以接受的小缺点了。” “这你明白吗?” 扶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学生大致能够领会。” 当然,扶苏只是隐约有些明白而已,作为长于深宫的秦国公子而言,古寻话中有关百姓之苦难的地方,他终究是没有直观的感受的。 “当天下统一,战乱休止的时候,本性酷烈顽固的法家的弊端,也会就此显露,造成诸多隐患。” “那……法家不行,改用儒家之治呢?”扶苏问道。 古寻一耸肩,“儒家空谈过甚,一味强调礼法仁义,纯以人性治国,弊病同样不少。” 接着不等扶苏再问,古寻又把道墨两家也一并说了,“墨家讲究知行合一,不依书本,更重经验,这想法很好,可惜如此做派,想要培养一个真正合格的墨者,难度过大,况且兼爱非攻的思想也过度理想了。” “至于道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道家学说可以说是泛用性最广的一派理念,不过足以安民,却又不足以强国,除非恢复到古时的小国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况,否则局限性同样严重。” 扶苏无法理解的惊讶道,“可这……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无从治国了吗?” “不不不。”古寻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治国之方,就在其中。” “我说过,你需要知道的不是是什么,而是为什么。” “为什么法家之说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发挥更好的作用,为什么儒家理念在另一种情况又强于法家了。” “因时制宜,因物制宜,因事制宜,因地制宜,不同的情况,采用不同的处理方法,以求的最好的结果,这就是为君之道。” “臣者治国,而君者治臣。” “你需要做的,是做出准确的判断,并选择出最合适的人选去解决问题,而不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道理扶苏懂,虽然此前他从没想过这么做,不过听起来就很合理。 问题是怎么操作呢? 百年以来,秦国素来以法治国,是七国间法家势力最强的地方,所以儒墨道三家的领袖高人,甚至连秦王的面都懒得见,除非秦王本身表露出了改弦易辙的意思。 儒墨法道,诸子各派不可并存这是公理,从未例外。 “老师,这种方法根本不可能达成啊!” 7017k 第七百四十三章 师徒谈话(终) 古寻耸肩一笑,“现在自然是不行,但是等到天下一统之时,就并非不可能了。” “……”尽管相信自己的老师,扶苏仍然想不通该如何做,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古寻见此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多做讨论。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办起来确实是难,光是秦国内部根植百余年的法家势力就是个大问题。 一代权相吕不韦旳草草落幕,和其编纂《吕氏春秋》,试图以杂家代法家一事脱不了干系。 他把持朝政多年,嬴政一直处于被架空的状态,哪有那么容易就把权力收拢回来呢? 只能说是他先被秦国朝堂抛弃了。 不过都无所谓,如何处理,古寻心中早有定案,不需要扶苏多做考虑。 “你现在不需要将注意力放在这方面,只需要专心去琢磨我和你说的为君之道即可。” 扶苏听话的点点头,不过紧接着又羞赧的垂下脑袋,“学生鲁钝,不知道能不能真正领会老师的意思。” 看着开始长大的学生,古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作为你的老师,我很相信你。” “你也不需要担心,现在的你对此没有真切的认知,还是在于你见识的太少。” “等你再大些,可以试着去处理一些实际的政务军务的时候,也就能真正体会到了。” 扶苏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 时间一天天推移,古寻沉浸在每日带带孩子,陪陪娇妻,偶尔教导学生,开馆行医的潇洒日子中。 咸阳,乃至于整个秦国,似乎都因为他的沉寂,而安静了下来。 不过一切终究只是浮于表面的假象,而暗地里,纷争从未休止。 秦王政十六年七月,韩国献南阳地以请臣,永结秦韩之好。 九月,秦王政命平阳重甲军主帅,内史腾接收并假守南阳,但数万平阳重甲却始终没有撤军,就此安置于南阳之地。 韩国对此不安不满,却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韩王安只能自欺欺人的装作无事,每日醉生梦死。 韩国大将军姬无夜借此机会,向韩王安请求下嫁红莲公主于其子姬一虎。 在四公子韩宇的推动下,韩王安同意。 而在此时,神秘公子来访新郑,暂留一日后离去,返回南方。 随后不久,韩国左司马卫庄,司徒张良辞官去国。 当天夜里,将军府遇袭,大将军姬无夜及其子姬一虎双双殒命。 据传,杀人者正是前左司马卫庄。 韩王安暴怒,却无从寻找卫庄踪迹,只能不了了之,随后擢升司马申犰为大将军。 ……………… 楚国,百越王国旧地,废太子赤眉龙蛇天泽的势力驻地。 自从在韩国和韩非合力寻找苍龙七宿未果之后,天泽就返回了百越旧地。 苍龙七宿找不着头绪,他最急切杀死的仇人白亦非也凉的透透的了,继续呆下去就只能和韩非撕破脸,对付韩国了。 不过彼时的他,势单力薄,想要对抗流沙已然不现实了,正好他还有另一个仇人,索性就返回了百越,重新集结旧部,拉起了一支‘反抗军’,对抗楚国。 效果嘛,自然一般般。 得益于环境之恶劣,百越之民性格一贯凶狠坚毅,凝聚成军,战力不俗。 然而百越人口本就稀薄,这些年又被楚国祸祸的不轻,愈发的零星,愿意响应天泽这个消失了十几年的废太子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再加上装备补给的落后,面对楚军很是被动。 就这还是因为楚国朝廷没把他当回事,就随便派了点兵过来,否则影虎,雷豹,腾龙三大军团随便来哪一个,天泽这会儿就歇菜了。 时至秋日,气温转凉,不过百越之地白日里依旧保留着几分燥热,令人心浮气躁。 天泽的大帐内,一身单薄绸服的韩非瘫坐在座位上,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抱怨道,“哎呀,都说这百越之地不好待,我却没想到竟然这么离谱,都这个时节了还这么热。” “早知道就该听古兄的了。” 在韩非的周围,赫然坐着离开了韩国的卫庄。 而最上首坐着的自然是此地的首领,赤眉龙蛇天泽。 近两个月前,韩非到访,天泽虽然还有着报复韩国的念头,倒也没为难韩非。 他也不是傻子,韩非有才。 不管怎么说,人来了他这里避难,怎么也得给他出几分力,正好他让楚国打的正没地蹿呢。 也正如天泽所料,韩非并没有吃白饭,给他出了些注意,成功的从楚军手上沾了些便宜。 后来韩非离开了一趟,又把卫庄带了过来,天泽自然更是欢迎。 当然,防备也是少不了的。 卫庄的兵法比之韩非还要强上几分,帮着天泽的反抗军又打了几场小胜仗。 不过,人力有时穷,反抗军和楚军之间的硬实力可谓天壤之别,纵然在韩非和卫庄两位当世大才的帮助下取得了些许小胜,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勉强续命。 能撑一时,不可一世。 所以韩非又一次和天泽提及了他来这里后不久就提出过的建议——当时天泽果断拒绝了。 “天泽兄,还是按我之前建议的办吧。”韩非发完牢骚,转而向天泽说道,“此地纳入楚国治下十余年,你们这些百越人固然仍然占据地利,却没有那么大的优势了。” “在此地和楚军相争,是得不到好结果的,还是继续南下,尝试从闽越南越等地重新打开局面,等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再做考虑吧。” 百越之地,实际上指的是位于南方的相当广袤的一片土地,天泽所属的百越王国,空负百越之名,实际上只不过是百越中的一支——东瓯而已。 再往南去还有面积几乎有两三个百越王国大的闽越,以及比闽越还要大的南越,西瓯,骆越等等…… 只有过了岭南,才算真正的到了百越之地,那里的环境相较百越王国,更为恶劣残酷,难以生存,故此千百年来,和中原交流最多的,也只有百越王国所在的东瓯,以及闽越的部分区域而已。 哦,还有扬越之类的,不过早都已经灭亡,地盘也全都归楚国了。 ------题外话------ 按照书里的时间流逝,这时候才秦王政十二年吧,我记不太清了。 不过我之前就说过,不要在意时间的流逝问题。 我会把所有历史事件的时间都标明,韩国献南阳地发生于公元前231年,也就是秦王政十六年。 至于时间跳变的问题,大家忽略就好了。 玄机的时间bug,是真的没法修。 7017k 第七百四十四章 岭南之事 坐在上首的天泽如蛇一般的眼眸泛着冷意,从韩非身上扫过。 韩非在秦国的种种遭遇,天泽在他人刚来百越之后就派人探听清楚了。 作为一个应该就此销声匿迹的‘死人’,韩非愿意来找他,似乎是很信任他。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大家不是朋友,勉强称上一句合作者也就顶天了。 双方只不过在互相利用。 之前,韩非,以及卫庄为他做的事,算是一种前期投资,为的也就是方才所提出的建议。 调转兵锋,剑指岭南! 这是在拿他天泽当刀,指向百越人的刀。 岭南地势复杂,山林水路繁多,兼具毒瘴毒虫,可谓天险,中原士卒贸然涉足其中,只怕都不需要当地越民反抗,自己就会死伤惨重。 相较之下,同为百越之人的天泽及其部属,面对此类环境就要如鱼得水的多了。 不过天泽心里有数,同为百越,东瓯和闽越,南越等部落也还是不一样的。 即使是他,对于岭南之南的极端恶劣环境也颇为头疼。 想要南下从闽越那里重新夺下一块地盘,以求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天泽的眼神几番变化,却始终没能出言反驳韩非的提议。 韩非也不着急,自在的舒展着身体,笑盈盈的等待着天泽的回复。 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天泽能看穿,也知道对于天泽而言南下同样条崎岖之路,不过他并不担心对方会拒绝。 天泽没得选择。 不调转兵锋南下,他的反抗军迟早会被楚军彻底吞下,他本人也会再一次一无所有,甚至沦为阶下囚。 就韩非所知,越人面对外敌入侵时,倒还算团结,但是他们从不排斥内部斗争,甚至于各部落之间的斗争之激烈,一点也不逊于中原诸国。 让天泽帮着楚国进攻百越,他肯定不会干,但是让天泽自己去侵占其他越人部落,天泽绝不会留情。 果如韩非所想,天泽犹豫半晌后,终于开口了。 “本王的部属和楚军相争多日,损伤惨重,此时纵使放弃和楚国纠缠,转攻闽越国,就能有建树吗?” 方才忘了说,天泽现在已经称王了——东越王。 虽然他这个王手底下军队没多少,大臣三两只,连座正经城池都没有,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东越王天泽自己不觉得尴尬,也就……无所谓了。 韩非闻言眼睛一闪,露出笑意。 天泽打闽越能有收获吗? 这谁能肯定,不过不打肯定没收获,而且会被楚军吞掉。 这道理天泽心里门清,却还是问出了口,自然是想要自己一方也出点力。 拿他当刀使,总得给点帮助,是吧? “天泽兄不必太过忧心,贵部军力强盛,兵卒悍勇,只不过是军备落后,后勤有缺,才难以和楚军纠缠。” “不过面对闽越国,却不必再受制于此。”韩非随口扯了些鼓励的话语,“闽越国领土广袤,还要大于之前的百越王国,不过人口却要更加稀薄零丁,可战之兵远逊于楚国,还要防备南方的南越国。” “天泽兄到时候面对的压力绝对要远小于现在。” “哼!”天泽没有接腔,只是发出一声冷笑。 闽越国的军队当然不多,军备粮草等后勤物资也不会比他强到哪去,但是账又岂是这么算的? 闽越军的战斗力绝对要超过楚军怎么不说?还有对方占据的地利优势怎么不算? 韩非见天泽不给反应也不着恼。 他并没有一毛不拔的意思,只是要先把话讲清楚,总不能全由着天泽的意思来。 “当然了,天泽兄,作为朋友,流沙也会为贵部提供一些支持与帮助。” 听到这话,天泽的脸色总算软了下来,态度和善不少的问道: “流沙愿意提供怎样的帮助?” 韩非耸肩一笑,“这就要看天泽兄你的需求了。” “呵……倒是大方。”天泽轻笑一声,蛇眸扫过一脸真诚的韩非,直言问道,“作为酬劳,流沙又需要本王做什么呢?”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流沙怂恿他打闽越,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韩非也不假客套,一拍大腿,“天泽兄果然还是那么爽快,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 “流沙所需的很简单,只要天泽兄在岭南一带站稳脚跟后,能支持流沙做些土货生意就好。” “做生意?”天泽覆盖在脸上的蛇鳞一皱。 到岭南一带做生意……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他倒也能接受这个说法。 天泽作为百越太子,很清楚百越之地虽然被认定为荒僻野蛮之地,却盛产不少中原之人偏好的奢侈品,诸如金石珠玉,玛瑙象牙什么的。 这些东西运到中原,随随便便都能卖到天价。 不过以前很少有人做这方面的生意,因为太难。 运到中原就能挣钱的前提是,你得运过去啊! 岭南环境恶劣残酷,交通都不能用不便来形容,可以说连正经路都没几条,如何运输货物? 而且百越诸部一贯排斥中原,根本就不会和中原势力做交易。 即使他们愿意做这笔买卖,中原货币在百越的价值也不够大。 百越部落所需要的也是物资,中原相对不缺但百越稀罕的物资。 这就又需要往岭南运输大量物资。 就岭南这环境,两头运输的各项成本…… 而且百越部落那么多,能说服一家,不可能说服全部,再碰上几个想搞零元购的部落……这生意就没法做。 再加上中原诸国一向瞧不起化外蛮夷,根本就不会把心思放在岭南上,更不可能费这么大劲去尝试打通岭南的商路了。 可如果流沙有了他的支持,而他能在岭南一带占下一块地盘,那这件事就可行了。 流沙所说的支持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许可,还需要天泽一方负责商队往来的保护,甚至于承担一部分的运输工作。 天泽并不介意多费些心力,因为商队往来,对他而言也很重要。 堂堂东越王,总不能老是依靠流沙的施舍吧? 商业交易,才是一种大家都能满意的解决方案。 当然了,到那個时候,在双方的交易中,天泽肯定要处于一种相对退让的状态,毕竟受人恩惠。 嗯……肯定也只是暂时的退让。 7017k 第七百四十五章 公孙之劫 天泽想通了流沙的需求,不过还是再问了一句: “只是这样?” 韩非毫不犹豫地点头回道,“当然。” “届时,流沙只做生意,求财而已。” “至于天泽兄你的事,除非你本人要求,否则流沙绝不过问,韩非可以立誓保证。” 天泽对于韩非的信义,还是足够相信的,至此也不再犹豫纠结,点头回道: “既然如此,这笔交易,本王可以答应。” 当然,现在只是口头达成协议,具体细则还要再议再论,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韩非却已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天泽既然吐口,那这场协议的达成就是迟早的了,这也代表古寻的岭南取利一议成功了五成。 至于天泽做大以后会不会撕毁协议,韩非倒不是特别担心。 如今的流沙和过去不一样了。 四大创始人中韩国九公子韩非‘亡故’,张家公子张良远赴东海小圣贤庄求学,鬼谷横剑卫庄‘隐遁’不见,剩下的唯有紫兰轩当家紫女。 紫女是谁的人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换言之,如今的流沙之主,就是秦国国师古寻。 敢毁约? 不怕死就试试。 ……………… 与此同时,燕赵之地,燕都蓟城城郊,墨家据点。 六指黑侠正在和自己的弟子,燕国太子燕丹交谈,而谈论的核心则是秦国凶器——罗网。 “老师,最近罗网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作。”燕丹将自己打扮的和六指黑侠一样,漆黑的长袍罩身,头也完全隐藏在兜帽之下,以此掩盖身份。 “嗯……”六指黑侠的兜帽随着脑袋的动作晃了晃,隐于黑暗中的双眼则在浏览手上的情报信函,“看样子,罗网的目标似乎就指向蓟代两地,就是不清楚究竟意欲何为了。” 燕丹的声音带着忧虑的回应道,“老师,如今赵国上将军李牧,及其副手司马尚将军全都驻守hd,防备秦国,北地三郡理应没有罗网会盯上的目标了。” “弟子认为,他们的目标恐怕是燕国,而且……很可能和弟子有关。” 六指黑侠微微颔首,以示赞同,“你说的不错。” “你此前从秦国出逃,可谓侥幸,虽然秦王没有在明面上问责燕国,但暗地里未必会轻易罢休。” “不可不防啊!” 燕丹微微垂首,“弟子会亲自盯着这件事的。” 六指黑侠却抬手否决了,“不必。” “你大婚在即,还是不要分心的好。” “这件事我来应对就好,你专心筹备婚事即可。” “而且,我还要防备罗网另有其他目的的可能,同时也要注意阴阳家的动向。” 燕丹自无不可,略显感激的回道,“多谢老师。” “呵呵,无妨,这是应该的。”六指黑侠和煦一笑,“说来,不成想一转眼你竟然要成婚了。” 以燕丹的年龄,成婚其实已经很晚了。 不过因为事发有些突兀,让六指黑侠不免愕然失措。 燕丹陪笑一声,回应道,“老实说,弟子也觉得突然。” “弟子在逃亡回来的路上,偶然结识了她,不成想竟然情投意合……呵呵,于礼不合,让老师见笑了。” 六指黑侠浑不在意的点点头,“江湖儿女,却也无需太过讲究这些。” “不过,我还是要多一句嘴,这姑娘,没有问题吧?” 燕丹语气肯定的回复道,“老师放心。” “嗯,你有把握就好。”六指黑侠得了答复,也没有多纠结。 他对自己这个弟子还是有着足够的信心的,既然他认定为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了。 其实他之前也查过这个突然和自己弟子相识相恋的女人,毕竟身处天下之局中,不可不防,结果也没查出问题。 所以今日多嘴问上一句,也只是再做确认,落个放心罢了。 ……………… 蓟都之内,一处偏僻隐蔽的民居之内,被六指黑侠所防备的阴阳家之人,赫然就藏身其中。 土部长老湘君舜,木部长老少司命黑白姐妹,以及昔日古寻入楚都寿春时,陪着楚之贤者楚南公离开的那名红衣少女。 女大十八变,此时的她相较那时已然成长不少,尤其显眼的是她手掌上若隐若现的红色纹路。 她就是阴阳家的新任火部长老大司命。 作为急功近利,揠苗助长而成的‘少年天才’,她一如既往的有着和前辈类似的毛病。 此四者,也就是阴阳家此番派到蓟都的全部人手。 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燕丹,而是故卫国大将军公孙羽的孙女,也是墨家统领荆轲的青梅竹马兼恋人,公孙丽。 按照掌教东皇太一的指示,现在已经到了适合抓回公孙丽的时机,于是就把他们派了出来。 为了瞒过墨家的耳目,他们四个各种易容换面,绕道潜行,足足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从太原那边绕过来。 不过尽管占据了暗处先机,只有他们四個,也难以顺利的将公孙丽劫走。 毕竟蓟都是墨家的大本营,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眼下更是坐镇于此。 公孙丽作为墨家统领的恋人,周围无时无刻没有墨家弟子的保护,一旦出事,六指黑侠和荆轲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得到消息,赶来救人。 仅凭他们四个长老级的人物,还不足以应对墨家巨子六指黑侠,更不要提墨家其他弟子。 所以明处还需要一批人手吸引注意力,制造机会,也就是罗网的人手。 除了人手布置,更重要的还有时机。 燕丹大婚,墨家包括巨子六指黑侠在内的大部分成员的注意力都会被此事吸引走,届时罗网在婚宴动手,明面上将目标指向燕太子丹,牵绊住墨家众人。 而暗地里,湘君等人就可以趁机劫走公孙丽,并获得相对充裕的时间来逃跑。 只要能带着人成功逃离蓟都近郊一带,阴阳家的人就有把握把公孙丽待会秦国境内。 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不低,甚至应该说很高。 不是因为准备的有多充足,而是在于有心算无心。 六指黑侠根本想不到成为秦国目标的,不是燕丹,也不是墨家的任何一个成员,更不是燕国的朝臣权贵,而是荆轲那个已经失去了除自己师兄以外所有依靠的青梅竹马。 他在荆轲身上做了一手防备,却没有在公孙丽身上再做一手。 当然,这或许也得怪在荆轲自己头上。 他这两个月总是在外面漂泊浪荡,甚少回家,以至于公孙丽有个重要的消息想要告诉他,却始终没见到人。 7017k 第七百四十六章 婚帖 就在燕国上下积极筹备太子大婚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中秦川,秦都咸阳国师府,收到了一份喜帖。 不消说,这份喜帖自然来自于燕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燕太子丹。 事实上整个咸阳,收到燕丹请贴的人并不少。 他有在咸阳的为质的经历,和不少权贵朝臣有些往来,身为燕国太子,结婚这种头灯大事,奉送一张帖子合情合理。 国师府前庭,焰灵姬穿着一袭火红长裙,悠哉的坐在秋千上有以下没一下的晃悠着,手中拿着以燕太子名义送来的喜帖。 “唔……十月初十大婚,你说要不要去凑凑热闹?”焰灵姬扫眼一览,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后,略显兴奋的向古寻问道。 十月初十,双十之数,十全十美。 当然,燕国太子大婚当然不会取这么俗套的彩头,定这个日子肯定是太卜令选择的黄道吉日。 古寻此时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手里正拿着一个铜盒随意的摆弄着。 这個铜盒,是随着喜帖一同送来的……可以说是礼物,也可以说是酬劳。 属于燕国的苍龙七宿铜盒。 这位太子殿下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的,没有因为回到燕国有所依仗就赖掉答应给古寻的酬劳尾款。 和古寻此前拿到过的赵国铜盒在外观上一般无二,也同样坚不可摧,不惧外力压迫。 唯一的区别就是,赵国的那个已经打开了,并且成了空盒,而眼前的这个,古寻可以肯定没有打开过。 嗯……也许打开过,但封存在里面的东西绝对完好无损,古寻对此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应能力,他此前很可能没有,古寻猜测其诞生大概率和自己跳入虞渊的行径有关。 嗯……他也不怎么在意,多少算个能力,技多不压身嘛。 暂且将铜盒摆放到膝盖上,古寻抬头看向荡在半空的焰灵姬,“怎么,你对婚礼很感兴趣?” “那倒不是,只是最近太无聊了。”焰灵姬如此回答道。 明珠紫女都在忙着经营自己的势力,惊鲵安心带小孩,唯有焰灵姬,每日百无聊赖,甚至连个斗嘴的人都难寻。 古寻闻言点了点头,算是附和焰灵姬的看法,“嗯,最近日子是比较安生。” 焰灵姬一拍手,一副心感甚慰的模样,“是吧,你也这么看吧!” 默默垂首站在一旁的墨鸦对这夫妇俩简直无话可说。 咸阳好不容易过了两个月平静的时光,没有对外战争,没有朝堂倾轧,没有江湖斗狠,只有安居乐业,歌舞升平。 结果你们俩个心里倒是一点不盼着好…… 那边焰灵姬开始怂恿古寻了,“既然你也觉得无聊,那咱们就走一趟吧。” 然而古寻方才喝的好,现在却不为所动,“婚礼……对我来说吸引力不够。” “我有预感,燕丹此次大婚,恐怕不会风平浪静。” 焰灵姬不解的反问道,“那不是更好?” “……”墨鸦眼皮子抖了抖,仍然保持沉默。 这种一生一次的头等大事,都不肯盼人家点好吗? 古寻两人显然不在乎燕丹婚结的顺不顺利,但是这场乱局,他懒得掺和了。 “我现在不太想掺和有关阴阳家的事了,随他们折腾去吧。” 古寻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然后向焰灵姬建议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可以去百越,韩非他们正缺人手呢。” “百越啊……”焰灵姬眉头一蹙,摆出一副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谷誢 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已经习惯了在中原的日子,焰灵姬也不是很乐意往百越那种荒蛮之地跑了。 倒不是说忍受不了,只是觉得没必要。 对她来说,去百越也没什么意思,就算南侵闽越国,能干的事也无非就是和百越巫师交锋。 古寻见她这副表现,沉吟了一下又道,“百越伱不想去的话,那就……自己找想去的地方吧。” “你可以问问墨鸦最近哪些地方不太平,自己过去凑凑热闹,或者自己去一趟蓟都参加燕丹大婚也行。” “我嘛,暂时懒得动,还是老老实实宅在我的国师府吧。” “嘁,你现在真没意思。”焰灵姬撇了撇嘴,挺身一跳,下了秋千,然后迈着妖娆的步子离开了。 不过她并没有否决古寻最后的提议。 古寻见此摇头一笑,然后转向身侧的墨鸦,问道: “燕丹大婚,那位准太子妃,你有查到什么吗?” 墨鸦拱手一礼,“墨鸦无能,并未查到任何有关的任何情报。” “燕太子的这名太子妃来历似乎颇为神秘,而且被燕太子隐藏的很好。” “恐怕……只有墨家手上拥有些许信息。” 嘀……嘀……嘀…… 古寻的手指轻轻的敲击在铜盒上,“来历不详,呵呵……不详就等于说她是东皇太一的人。” “他果然还是留有后手的。” “不过焱妃为我所救,预订好的计划半途而废,东皇太一想要再续上怕是也不容易吧?” 古寻喃喃自语道,“燕丹……他的态度可就有意思了。” 计划走到一半,没了焱妃这最关键的一环,无论燕丹是否起疑,东皇太一想要再往对方身边插钉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这场大婚,要么是东皇太一手段高明,早有准备,真就把断了的线续上了,要么就是燕丹故作不知,默许接受了。 不管怎么想,后者的概率都更大一些。 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古寻又问道,“除了燕丹的婚事,燕赵之地还有别的动静吗?” 墨鸦立刻回道,“有一件。” “罗网有一批人手,正朝着北边去,目前目的不明。” “罗网?实力怎么样?” “就属下所知,带头者似乎是天字一等的断水和乱神。”墨鸦沉声回道。 “呦,他们俩被放出来了?”古寻一乐。 这两个倒霉蛋,因为受到工布叛变的牵连,一直被赵高关着,现在可算放出来了。 墨鸦点点头,补充道,“依属下所见,赵高很可能就是为了北方之行,才把他们放出来的。” “嗯……”古寻点头附和道,“燕丹大婚,蓟都势必会聚集大量的墨家高手,六指黑侠等一众高层大概率都会在场。” “两个天字一等……明显不够看。” “赵高显然是故意让他们去执行这样一场九死一生的任务。” 7017k 第七百四十七章 指点 对于古寻的分析,墨鸦不发一言,不过看神色显然是认同自家老板的。 不过两人都明白,赵高此举,并不是为了借此试探乱神和断水对罗网的忠诚度。 他们来如果有问题,就一定不可能活着再露面。 既然赵高愿意放他们出来,就代表赵高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俩没问题。 不过这年头,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件麻烦事。 赵高这个老阴逼显然还是不怎么放心,所以有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不是试探,只是做个运气判定。 断水和乱神若是运气够好,顺利完成任务并逃得一命,那前事就一笔勾销。 若是运气不好,没能死里逃生或是任务失败,那……也能一笔勾销,就是换个方式。 不过墨鸦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先生,赵高此举的用意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此安排,万一任务失败了呢?” “还是说罗网北上的目标并不重要?又或者他们另有安排?” 古寻抬头望了望青冥上空,轻声回答道,“燕丹大婚,墨家齐聚,若是不重要的事,赵高又岂会去刻意触这個霉头?” “找事也不是这么找的。” “有六指黑侠坐镇蓟都,单凭罗网现在的力量无论如何也难有建树,还是得有另一家的参与。” 墨鸦此时想起古寻之前说不想掺和和阴阳家有关的事,立刻反应过来,“还有阴阳家的人手协助!?” 古寻笑着纠正道,“确切的说,阴阳家的人才应该是核心。” “这件事,阴阳家谋划的时间肯定比罗网要长的多,罗网估计才是临时被找上的协助者。” “这样看来,这场任务似乎也没那么危险?”墨鸦听完后,不禁疑道。 “呵呵,哪有那么容易?”古寻却嬉笑着否定了墨鸦的看法,“六指黑侠可是堪称宗师的绝世高手,遍寻天下达到这一境界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有他在,除非东皇太一亲自出手,或是罗网和阴阳家的顶尖高手尽出,否则都难以在墨家的势力范围内挫其锋芒。” “这一次,估计罗网和阴阳家得交代点人在燕国。” 墨鸦不禁感慨一句,“不愧是名震江湖的墨家巨子,一人之威竟可至斯!” 尽管墨鸦不是陈和那样的武痴,但是作为习武之人,又怎么会不渴望变得更强,成为赫赫有名的一代高手呢。 当今江湖,北冥子等老家伙都已避世不出,虽留有传说,但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在人前动过手了。 可以说六指黑侠就是除古寻外,活跃在江湖上的第一高手了。 也无怪近些年墨家的声势几乎为百家之最,甚至于盖过了号称十万弟子的农家。 古寻看他这副叹服神往的神情,不由的笑道,“慢慢练吧,也许有一天你也能有这等实力。” 墨鸦苦笑一声,“先生就不必虚言安慰了,墨鸦心里有数。” “也不是假意安慰,你的天资潜力确实还不错。”古寻耸了耸肩回道。 “可是……”墨鸦欲言又止。 他看着年轻,年岁却不小,蹉跎练武也有近二十年了,结果和白凤二打一还打不过一个年不足二十的卫庄。谷里 就算他是一怒而诸侯惧的鬼谷弟子,也不免让人心灰。 古寻见此笑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的轻功不错,但是光速度快是不够的。” “这不是在说你实力不够,而是在说你的武道有了偏差。” “伱和白凤杀手出身,没能练到什么上乘武功,唯有追求一个快字,偏巧天赋也侧重于此,侥幸有所得,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 “然而成也xi……轻功,败也轻功,速度成全了你们,让你们成功脱颖而出,没有泯然众人,寂寂死去,却也限制了你们的成长。” “单以速度论,在野外空旷之处你要是放开了跑,全天下保证能抓住你的人恐怕也就二十之数,甚至更少。” “但要是真的打起来,你打不过的人估计少说也有几十上百。” 墨鸦皱着眉头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过分依赖轻功?” “不是依赖轻功,你辛苦练的轻功,自然想怎么用怎么用,是不能再盲目的追求速度了。”古寻指正道,“这是心态的问题,而非行为,但是你的一举一动必然要被心态左右。” “如果只是想变强一点,我也有不少武学可以交给你和白凤,但是如果你们改不掉现在的毛病,意义也不会太大。” “或许能更善于攻伐战斗,但你们俩绝对会觉得很别扭,甚至还不如现在。” 墨鸦挤着眉头,陷入沉思。 古寻的话他不太理解,但他相信古寻说的一定没错,毕竟达者为先,而这一位都快达上天了。 “行了,不必急于一时,慢慢来就好。”古寻见他困惑的模样,只好先暂且开解道,“以你的天资,我想迟早是能打破自身的桎梏的。” “届时,比肩六指黑侠可能有些困难,但是成为罗网天字一等那样的顶尖高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墨鸦抱拳一礼,苦笑回道,“属下愚钝。” 古寻摆了摆手,“没什么愚钝的,只是一时参不透罢了。” “正好咸阳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收拾一下首尾,等百越那边正式开始动起来以后,就带着白凤一并过去吧。” “属下遵命。”墨鸦躬身应是,旋即又问道,“属下等都离开了,北地那边……” “北地……还不着急。”古寻回道,“嬴政意欲明年开春对北地动兵。” “李牧眼下守备hd,无力分心,北地空虚无人,估计一战即可打下。” “届时,再做论处也不迟。” “属下明白了。” “去了百越以后,记得多和卫庄比试切磋,等你什么时候知道为什么你明明速度比他快,却躲不开他的剑的时候,大概就明白了。” “嗯……”墨鸦寂然的点点头。 “对了,记得准备一份贺礼,送去燕国。”古寻最后吩咐道,“收了喜帖,人不去,礼却不能少。” 古寻自认自己虽然对外人一贯不大方,却还不至于在红白喜事上抠抠搜搜。 该送礼就送礼。 他话说完,不等墨鸦回应,就带着铜盒离开了。 7017k 第七百四十八章 开盒前的闲聊 古寻手中托着得自燕丹的铜盒,惬意的漫步于渭水之畔,一路向北而去。 不消多时,他人就走出了热闹繁华的宫室区域,来到了稍微偏远一些的咸阳近郊。 说是郊区,不过这里的住户坊市并不算少,只是繁华程度略有不如罢了。 焱妃和古寻一同返回咸阳之后,并没有听从古寻的建议住进国师府,而是在这里寻了个独户小院住下。 古寻眼下就是来找她的。 来到焱妃住所,古寻懒得敲门,直接一个纵身翻了进去,不过没有掩盖自己发出的动静。 听到声响的焱妃立刻从屋中走了出来,第一眼看来人是古寻,神情一松,放下了戒备,不过等她第二眼扫到古寻手上的铜盒,神色复又变得紧张几分。 “这盒子……” 古寻闻言,手一抬,“这是燕丹送来的。” 得了这个回答,焱妃倒是不惊讶古寻从哪突然找到的铜盒了。 至于燕丹为什么把盒子送给古寻……肯定是因为之前跑路的事呗。 不用想都知道。 同时她也大概猜到了古寻来找自己的原因。 “你想让妾身打开这个盒子?” “能做到吗?”古寻毫不客气的点点头。 焱妃给了一个古寻意料之外的答复,“妾身做不到。” “啊?我还以为你有打开的办法呢……”古寻倍感意外的挠了挠头。 焱妃解释道,“东皇……太一确实教过妾身打开铜盒的方法,不过只能打开一点点。” “一点点?这是個什么操作?”古寻诧异的看看焱妃,又看看盒子。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焱妃再跟他玩梗的错觉…… “此法只能略微撼动铜盒,使其露出一丝缝隙,用来检查盒子是否完整。” “东皇太一曾说过,不到时候,盒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正打开的。”焱妃进一步解释道。 “啊……”古寻恍然的点了点头,这还真是只能开一点点啊。 “无所谓,开个缝儿也行,怎么做?” “要等到晚上,观察星象,并配合黄道星图才可以。”焱妃回道。 “等到晚上……也行,反正不着急。”古寻接着问道,“还需要观星仪器吗?” “不需要了。”焱妃摇了摇头。 只是观察星象,不施展占星术的话,并不一定需要观星仪器辅助。 况且蜀山之行后的她,魂兮龙游愈发精进,阴阳术也正式踏入了第五层易魂法的境界,对于观星仪器的依赖性已经大大降低。 “那就好。”古寻松了口气。 要是还需要观星仪,那他还得去阴阳家‘借’一件过来。 虽然离入夜还早,古寻却也没有先离开,在小院里的石凳上坐下,闲聊道: “怎么样,最近阴阳家有来人找过你吗?” 焱妃走到古寻对面,也坐了下来,犹豫着回答道,“月神曾来找过妾身……” “她找你做什么?”古寻好奇道。 “没有……”焱妃摇了摇头,“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来见了妾身一面。” 谷鴰 “呃……”古寻抿了抿嘴。 他对于这对姐妹花的关系,着实有些迷惑。 不过大体上看来,此时的焱妃和月神,远不像他在动漫里看到的那样,月神对焱妃抱有相当程度的……姑且算恶意吧。 现在现在最多就是一对性格都比较要强而闹别扭的姐妹而已。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年龄都还算年轻,心思比较单纯? 无所谓,反正原因不重要。 古寻没有多想这个问题,继续说道,“看来东皇太一多少还是记住了点我的话,没有再瞎打歪主意。”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焱妃露出一丝迷茫,“妾身自小长于阴阳家,如今……除了闭门清修,却也无事可做了。” 古寻咂摸了下嘴,无奈的回道,“所以我之前就说你住进国师府算了,那里热闹些。” “老是一个人宅着,容易憋傻的。” 焱妃凤眼如刀,斜眸一瞥,从古寻身上剜过,轻飘飘的回道: “国师大人府上自有娇妻美妾,生活快意,妾身还是不便叨扰了。” “嗨……”古寻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但也不执意勉强,开口建议道,“要不然你就回阴阳家去。” “燕丹之事木已成舟,经过我的警告,这事也就算彻底翻过去了,你愿意回阴阳家的话,东皇太一肯定不会拒绝。” 阴阳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奢侈到不在乎焱妃这种层次的高手的地步。 以东皇太一的心机城府,哪怕不久前才撕破脸皮,也一样能当作无事发生,重新接纳焱妃。 当然,东君之名只怕会更加的名存实亡。 可惜东皇太一有这个厚黑的脸皮,焱妃却没有。 像她这般骄傲的人,内心显然不能跨过之前和阴阳家反目成仇的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回去。 于是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了古寻的这个提议。 “妾身不可能再回阴阳家了。” 古寻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 “你这不愿进,也不愿退……算了,那就先一个人静静心吧。” 焱妃见古寻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也转换话题道,“这个铜盒,你要交给秦王吗?” 古寻闻言视线转移到被他放置到石桌上的铜盒,“东皇太一一定需要它吗?” 就他现在所知的信息,铜盒似乎并不是必须集齐的。 焱妃本来下意识地就要回答是,不过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严谨的回答道: “就妾身所知,阴阳家一直在搜寻所有的铜盒,但是否必须,就不知道了,东皇太一未曾明言此事。” 接着她又问古寻道,“你要阻止东皇太一?” 古寻看着铜盒摇了摇头,“不,不会。” 接着又补充道,“在嬴政还活着的时候,我不会阻拦他靠近苍龙七宿。” “这些东西,只要他通过嬴政向我索要,我就不会强行扣留。” 焱妃下意识地追问道,“那秦王若是薨逝……” 古寻斩钉截铁地回道,“阴阳家也会就此成为历史的尘埃!” 焱妃对此默然不语,心中不由暗道,果然和东皇……太一所想的一样,能够钳制古寻行为的,只有嬴政这个秦王。 7017k 第七百四十九章 开盒 焱妃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问道: “如果这样的话,苍龙七宿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那个啊……到时候再说吧。”古寻颇为意兴阑珊的一摆手,“看东皇太一能否在嬴政死前就开启苍龙七宿吧。” “若是不行,那就不用多说了,对于他而言自然万事皆休。” “若是能成……呵呵……”古寻没有说明,只是摇头一笑。 焱妃没能从古寻的神色中判断出他没有说出口的打算,也不知是放纵还是阻拦。 古寻此时又说道,“这事现在我也懒得考虑了。” “我现在关心的,除了我那便宜学生以外,就只有为七剑找到合适的传承者了。” “七剑……就是你的武学吗?”焱妃此前没有和古寻聊起过这方面的事,此时不免好奇的多问一句。 古寻点点头,“算是吧。” “其实准确的说是我昔日的七位好友的武功,及其佩剑。” “长虹,冰魄,紫云,雨花,青光,奔雷,旋风七剑。” 长虹冰魄二剑焱妃都曾见识过,后面的五剑却没有,于是追问道,“那你找到几位合适的剑主了呢?” 古寻两手一摊,“旋风、奔雷都已经找到了,雨花也已经有了嘱意的人选,长虹……也算有了目标吧。” “至于剩下的冰魄、紫云、青光……我心里有些想法,只是还没拿定主意。” “既然如此,也算是都已经有了着落吧?”焱妃不由反问一句。 古寻长出一口气,轻轻的点点头,“姑且算是吧。” “反正……就是一步步处理吧,这事你们也帮不了我。” 焱妃见他这样说,也就适时的把话题岔走了,“这样一来,需要你头疼的,就只剩下扶苏公子了。” “他……”古寻笑着摇了摇头,“他可不用我头疼。” “扶苏很乖巧的。” “可是他不是储君,甚至不是嫡子。”焱妃凤眸一闪,提醒道,“你总不会指望他能避开此事吧。” 古寻无所谓的淡笑道,“他当然避不开,不过……那又如何?” “嬴政志在天下,根本不可能立后,嫡庶之分并无意义。” “他是长公子,还是楚国公主所出,天然就拥有着朝堂之上楚国一系官员的支持。” “最重要的是……”古寻声音不悲不喜的说道,“即使嬴政选择了旁人为储君,也得那人能活着登上王位才行。” 古寻的语气古井无波,焱妃却能从中嗅到十足的杀意。 显然,无论下一任秦王是不是扶苏,他都会杀的只能是扶苏。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够如此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以杀戮的方式决定着一国王位的归属了。 焱妃不禁感慨,“看来你真的是很喜欢你那位学生。” 古寻略显恍惚的摇了摇头,指正道,“不,不是因为扶苏。” “这……是我自己的抉择。” 谷裰 “嗯?”焱妃疑惑的看向古寻。 古寻却摇头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 然后站起身满脸笑意的冲着焱妃一伸手邀请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焱妃姑娘可愿赏脸,和古某共进午餐啊?” “哼!”焱妃轻哼一声,没有去搭古寻的手,不过也没有拒绝,“走吧。” 说完,就独自向院外走去。 古寻一脸嬉笑的赶忙跟上,“等等我。” ……………… 是夜,咸阳远郊的一座孤山之上,焱妃和古寻二人正乘着夜风,屹立于山顶空地中。 经过讨论之后,两人决定不在咸阳之内尝试打开铜盒,而是选择了这座远郊小山,以免闹出什么动静,吸引到不必要的注意。 两人自然不用害怕任何人的窥视,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夜里出来看看风景了。 眼下时值晚秋,天清气爽,山顶之上的夜风习习,吹的焱妃两鬓发丝不住飘飞乱舞。 古寻见此,不由的伸手过来帮她捋顺。 焱妃目光定定的看着凑近过来的古寻的脸庞,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古寻发现他甫一松手,焱妃的头发就又会被吹乱,索性挥手一震,磅礴的真气逸散而出,直接阻隔了山间凉风,让此处归于风平浪静。 焱妃察觉到风息平止,知道是古寻所为,不由说道,“国师的功力举世无双,却总是爱用在这些琐碎无聊的地方上呢。” 当然,在焱妃看来最无聊的还是用真气驾船——特指在在巴蜀湍流之中。 古寻一抿嘴,“怎么,你不喜欢?” “妾身只是觉得,山风自然,无须如此。”焱妃回道。 “呵呵……”古寻咧嘴一笑,打趣玩笑道,“这可不像剑走偏锋的阴阳家弟子会说的话。” 不过人却已经把真气散去,让夜风再一次流动了起来。 感受到风的流动,焱妃也不在意自己飘飞的发丝,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盘坐在了地上,铜盒就放在她的裙摆之上。 古寻见她要开始打开铜盒了,也不再言语,安静的驻足一旁,静静观望。 只见焱妃头颅扬起,双目之中绽放着金色的神光,遥望天际之中熠熠生光的无边群星,双手虚浮于铜盒之上,湛金色的龙游之气萦绕其中,笼罩住整个铜盒。 古寻同样精通占星术,看得出来焱妃正在观察星象,再和黄道星图做出对比调整,最后以此结果来控制自己的真气波动。 他能感受到,铜盒正在受到焱妃龙游之气的影响,发生某些变动。 古寻白日做过测试,铜盒对他的真气是完全没有反应。 看来应该只有魂兮龙游能对其产生影响……或者只有焱妃使用的魂兮龙游才有效果。 呃……大概还要再加上月神。 随着焱妃不断调整真气波动,铜盒的反应也开始越发剧烈,盒体有些微微的颤动。 经过差不多一炷香左右的功夫,焱妃凝望星空的双眼猛然闭上,“成了!” 她话音方落,原本紧闭的铜盒骤然露出一道缝隙,一道微不可察的,肉眼根本无法辨识的细微缝隙。 尽管以古寻的目力都不足以看清这道缝隙,不过他能明确的感知到,盒子确实打开了。 7017k 第七百四十九章 婚闹 伴随着铜盒的开启,一道苍茫古朴的气息弥漫开来,不可捉摸却直沁人心脾。 古寻的系统面板又一次跳了出来,在古寻的视线中不断闪烁。 不过这一次他就见怪不怪了,随手扒拉到一边不管。 而在此时,焱妃对铜盒的影响似乎也达到了极限,它无法继续维持着‘开启’这一状态,逸散在外的气息开始回拢,就要再一次闭合。 古寻见此伸手一招,将铜盒吸到自己的手中,全身功力汇聚于双手之上,试图阻止铜盒闭合,乃至于进一步将其强行打开。 突然受到了外力的干扰,铜盒之中的奇异力量不由的自发对抗古寻的真气。 大概是因为铜盒有了缝隙,也就等于有了破绽,无法再像之前一般牢不可破,在古寻倾尽全力之下,铜盒还是‘不情不愿’的一点点被打开。 然而在全力施为之下,古寻也无法完全收敛住气劲不外泄,两股强大力量的交锋终究是对周遭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以古寻的身体为中心,无形无质却无坚不摧的气劲风暴悄然形成,一切靠近他的物体全都被风暴撕的粉碎。 最关键的是,焱妃猝不及防之下,也被笼罩了进来,骤然升起的压力令她物无力托身,只能运功苦苦抵抗。 可她即使是全力运转魂兮龙游,也难以抗衡这两股超乎人力极限的气劲交锋的余波,神色愈发的痛苦难耐。 古寻瞥见这一幕,赶紧将真气全部收缩归体,放弃了强开铜盒的主意。 摆脱了古寻的干扰,铜盒也恢复了平静,悄无声息的闭上了被打开的缝隙,重新变回一个油盐不进的死疙瘩。 由于古寻罢手及时,焱妃并未受到创伤,只是内息在外力强压之下有些激荡。 古寻走过去,渡了一口真气过去。 焱妃得到了古寻的帮助,平息了内腑的震荡,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看来,妾身应该先一步离开。” 古寻拿着铜盒,浅笑着摇了摇头,“没必要。” “嗯?”焱妃不理解的看着古寻。 古寻咧嘴一笑,伸手一招呼,示意她跟着自己,然后就朝山下走去了。 “我的意思是铜盒没必要强行打开。” “里面的东西,你觉得不需要?”焱妃猜测道。 “不能用的东西,当然不需要了。”古寻耸了耸肩笑道,“这玩意就不该我来打开。” “而且我要是和它较劲到底的话,估计还得受点伤,就更不值得了。” “所以,暂且留着当个摆设吧。” “嗯。”焱妃对于古寻的处置自然并无异议,点头回应道。 古寻这时候抬头望了眼天空,又垂下来瞥了一下铜盒。 如果他方才没看错的话,在他试图强开铜盒的时候,尾宿和箕宿的星象似乎发生了偏差。 九月……用九,群龙无首。 恐怕是整个苍龙七宿都有些变故吧…… ……………… 十月,临冬。 秦国这架战争机器又一次开始运转,厉兵秣马,筹措粮草,整顿军备,等待着来年开春的再次用兵。 秦国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兵锋直指赵国北地边郡。 赵国君臣上下全都看得出来秦国的目的何在,不过就如古寻之前的分析一样,李牧有心无力,只能弃之不顾。 他一旦有意试图挥师驰援北地,hd就不保了。 这个结果赵王迁不可能接受,李牧也不可能。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牧只得放弃北地。 不过对于他而言,丢失国土固然难以接受,可有秦国接手北地防务,勉强也能安心了。 尽管此前北地一战,狼族精锐尽失,至少十余年无力犯边,但是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狼族终究不同于中原诸国。 况且狼族劫掠游牧为生,只要不是全族皆灭,劫掠北郡就是必然的结果,眼下他无心顾及北地,由秦国接手…… 也好。 不过赵王迁也是个不肯干吃亏的主。 秦国入侵他当然无力反抗,理所当然的就把目光转向了好捏的软柿子。 不用说,挨着赵国的软柿子只有一个——燕国。 燕国本就武备松弛,战力低下,此前趁火打劫不成,反被赵国吊着打了一顿更是让赵王迁深切的认知到了对方的疲弱。 就算李牧不能动,赵王迁也觉得从燕国身上扯些肉不是难事。 于是作为即将被入侵的国家,赵国也开始整顿军务,打算开战。 尽管……不是为了抵抗秦国。 而燕国上下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心筹备着太子大婚。 ……………… 十月初十,宜嫁娶,忌安葬。 燕丹作为一国太子,其婚事自然繁琐,从天还没亮就要开始准备,而他作为主角,更是一刻不得清闲。 一直持续到黄昏傍晚,流程才算走完大半,他也终于应付完了属于朝堂的那一部分事情。 不过到此还没完,他还需要接着宴请府上的诸多食客及江湖朋友。 他明面上并不是墨家弟子,却和墨家私交甚密,自然也会结交一大帮江湖人士。 这些人,显然不可能和燕国朝臣,乃至于还有他父王一同招待。 而这场宴席,人数众多,身份各异,鱼龙混杂,正是罗网选择的动手时机。 不过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抛出来吸引目光的诱饵,也没有做太多的算计,只待众人饮酒正酣之际,便悍然暴起。 数十名由杀、地、绝三级杀手混合组成的罗网队伍直接大开杀戒,给喜庆婚宴直接蒙上了一层血影,在前庭掀起一阵动乱。 而断水和乱神两名天字一等则带着几个杀字级中的精锐好手,直奔太子府后宅而去,目标直指新进太子妃。 眼见自己学生的大婚被破坏,同样也在宾客之列的六指黑侠不禁大怒。 “好一个罗网!” 一声怒喝,一贯好脾性的六指黑侠身上杀意骤起,操起无锋墨眉便一个人向断水等人杀去。 与此同时,墨家统领荆轲,秦舞阳两大高手也拿起兵器追赶断水等天字杀手。 至于今天的新郎官燕丹,自然更不能落于人后,最先朝后宅而去。 毕竟断水等人的目标显然是针对他的新婚妻子。 而剩下的墨家弟子,及一众江湖中人,则安心的处理这些寻常的罗网杀手。 第七百五十章 声东击西 虽是后发,人却先至,六指黑侠最先追上了断水等人,墨眉一式横扫,黑白剑气漫天洒出,直接将罗网近十人全部纳入其中。 交错纵横的黑白剑气宛如一副水墨山水画,凌乱无序却又自有章法。 断水等人急忙抽身闪躲,尽管如此还是有两名杀字级杀手被剑气封喉,当场毙命。 断水和乱神各自拿着属于自己的越王名剑,神色凝重的看着六指黑侠。 作为墨家巨子,更是当今天下诸子百家中活跃在江湖上的第一高手,任何人都不会小看六指黑侠的实力。 然而能够让他这种高手全力出手的战斗,寥寥无几,旁人自然也就难以真的了解到他到底有多强。 这一点,即使是罗网也不例外。 赵高能够大概把握到六指黑侠的实力,可惜他无法将之描述出来给别人听。 所以六指黑侠的实力,也唯有在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才能感受到。 而眼下,断水和乱神就成功的从六指黑侠含怒一剑中,窥得了几分真相。 六指黑侠,墨家巨子,这位他们从一开始就清楚明白此番任务的最大危险来源……比他们之前想像还要强大的多。 恰在此时,天空中飘荡起了细微的雪花,微小而繁密。 初冬之雪,即使在寒冷的燕国也极为罕见。 而在白雪的衬托下,一袭墨攻斗篷罩身的六指黑侠更显几分冷冽杀意。 “罗网,此番却是做过了!”六指黑侠的声音也难得一见的和这冬雪一般冷冽无情,显然是对燕丹大婚被破坏感到由衷的恼火。 此时,燕丹以及荆轲,秦舞阳也都赶了过来,将断水乱神等人团团围住。 两名见惯了厮杀死亡的罗网天字一等杀手,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禁握紧了手中之剑,额头上冒出几分虚汗,经过寒风一吹,更显凉意。 燕丹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沉声问道,“不知燕丹大婚,又怎么妨碍到罗网了,竟然做下如此行径!?” 他的声音也透露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其实婚宴今日会出事,六指黑侠和燕丹早有所料。 罗网来蓟,却一直按兵不动,无非是等待时机,而婚宴无疑是个最佳的时机。 不过有所预料归有所预料,真的发生了之后,身为主角的燕丹心中还是无以言表的恼火。 一生也只有一次的大喜事,却碰上这种状况,任谁也难以接受。 断水和乱神没有回答燕丹,对视一眼,悍然出剑,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燕丹见此不由怒喝一声,“好胆!不束手就擒,还想拼死反抗!” “烦请诸位墨家的朋友助本太子擒杀罗网贼子。” 不用燕丹说,六指黑侠等人也不会放纵罗网。 荆轲和秦舞阳一左一右迎上了乱神断水,而六指黑侠则决定先除掉剩下的几个杀字级杂鱼。 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醉仙四式对上了奇诡难测的妖邪乱神,大开大合,重剑披风的秦舞阳则对上了沉稳老练,一丝不苟的盲眼断水。 燕丹游走于一旁,偶尔相助荆轲,偶尔又相助与秦舞阳,扰乱断水二人的战斗节奏。 没过几个呼吸,六指黑侠就砍瓜切菜一般的清除了那几个碍眼的杂鱼,将视线转投到断水乱神二人。 他们俩察觉到六指黑侠的眼神,只觉得如芒在背,心神大跳。 然而任务必须完成,否则罗网一样会要了他们俩的命。 和墨家众人拼一把还有可能活,被罗网抛弃了,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了。 六指黑侠见他们竟然决意死战,没有逃跑,心下有些疑惑。 罗网不可能为了完不成的任务做困兽之斗,他们不肯撤,显然是觉得任务还能完成,或者是……正在完成? 六指黑侠觉得不对劲,但是想不出来哪里会出问题。 这段时间他几乎盯死了罗网,虽然无法阻止他们的袭击,但也可以肯定罗网不可能还有第二支人手来声东击西。 未有多想,没有头绪的六指黑侠决定还是优先解决掉眼前的两个天字一等。 水墨色的剑气激荡泼洒而出,精准而巧妙的避开了己方三人,如丝如雨一般找上了罗网二人。 他们两人联手尚且无法对抗一個六指黑侠,眼下被四人围攻,立马就陷入了绝境,几乎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各自身上就添了不下十道伤口。 而伤势又进一步影响到他们的发挥,更显劣势。 断水和乱神不禁暗自咬牙。 六指黑侠的战力实在太强,如此下去,他们俩怕是练一炷香都撑不住就要齐齐殒命于此。 而就在这时,一名墨家弟子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大声呼喊道,“巨子,荆统领,呼……不好了!公孙姑娘被贼人劫走了!” “什么!”荆轲一听,不由的心神大惊,连乱神也顾不上,抽身脱离战局,一把捏住报信的墨家弟子的肩膀,大声喝问道,“你说什么!?” 六指黑侠的脸色也骤然一变。 他现在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公孙丽那个姑娘? 秦舞阳和燕丹同样愕然失措,不明白公孙丽怎么会出事。 同样得到了消息的断水和乱神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到这里他们的任务就算达成了,剩下的就是阴阳家的事了。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逃出生天! 趁着墨家众人失神。两人就要抽身逃离,六指黑侠却还分润了几分心神在他们身上,见此从背后一挥墨眉,两道剑气直追他们而去。 “啊!” “啊!” 只听两声痛呼,忙于逃窜的断水二人没能躲开六指黑侠这出乎意料的一剑,身上飙出一缕血花,不过人还是强忍着伤势逃遁了。 “他们都受了伤,舞阳,太子殿下,你们带人赶紧去追!” “是!” 秦舞阳一时失神,见跑了这俩人也是恼的正狠,只是担心公孙丽那边不敢随便离开,此时得了六指黑侠的命令自然不再犹豫,一声大喝,纵身奋起直追。 燕丹也没做耽搁,不过没有跟着秦舞阳一起,而是先朝太子府前庭而去了。 他要去调动禁军,安排人手,布置封锁线。 不仅是为了抓罗网的人,更重要的是看能不能将公孙丽截回来。 第七百五十二章 四死两逃 六指黑侠走到荆轲身旁,抬手轻拍了一下,示意荆轲控制一下情绪,不要方寸大乱。 荆轲勉强压制住焦躁的心绪,将自己的手从报信的墨家弟子肩上撤走。 六指黑侠这时候才冲着缓过来气的报信弟子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先问清楚情况再说,反正时间再紧急也不至于差三两句话的功夫。 只见这名弟子气喘吁吁的回道,“就是……就是突然出现了四名不认识的高手,一男三女,出手劫走了公孙姑娘。” “当世我们几个负责暗中保护公孙姑娘的兄弟甚至都没发现有人潜入了府里,还是公孙姑娘自己反抗产生的动静惊动了我们。” “可是……可是那几个人太强了,兄弟们几乎都没有组拦住他们几息,就全被打伤了。” 荆轲烦躁的一抱头,“神秘高手?怎么会有人对阿丽动手呢!?” 六指黑侠眉头一皱,再问道,“看得出那几个人的武功路数吗?” “这……”墨家弟子挤着头皮想了一下,“他们就没怎么动手,弟子等人就……不过,弟子觉得他们用的不像是寻常武功,好像是……是术法!” “对,应该就是术法!” 六指黑侠兜帽下的脸色阴沉了许多,沉声说道: “术法……是阴阳家,他们竟然盯上了公孙姑娘。” “他们人往哪去了?” 报信的弟子摇了摇头,难燃道,“弟子没能看到。” 六指黑侠没有犹豫,直接吩咐道,“你去前庭,将这些情况全部告知给太子丹殿下。” “荆轲,随我先去你家,试着找些踪迹。” “是,巨子!” 报信的弟子得了命令赶紧就往前庭跑了。 而荆轲也强打精神,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一些,跟着六指黑侠以最快的速度赶赴自己的宅邸。 ……………… 次日凌晨,天光渐亮,太阳还未真正露面,不过天地间已是一片亮白。 彻夜不息的风雪,将蓟都周遭染成了雪都惯有的白色,在这一片片白茫茫之中,再细微的动静都会被衬托的格外醒目。 在一片位于蓟都远郊的松林之中,只见漫天如泼墨一般的剑气风暴弥散于整座天地之间,墨家巨子六指黑侠轻飘飘的按剑归鞘,将漆黑的无锋墨眉收入了纯白的剑鞘之中。 而待无边的剑气落下,雪地之上赫然躺着一個人,悄无声息,生机断绝,完全没有了任何动作。 彻底停止的呼吸,以及遍及浑身上下的伤口无不在证明一个事实——这人已经死了。 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潜入蓟都,劫掠公孙丽的阴阳家四人之一,土部长老湘君舜。 而击杀了一个目标的六指黑侠却无半点喜意,漆黑的兜帽之下幽然传出一声叹息,“唉……” 昨夜他追踪了一夜,追查到了其中三个的行踪——木部长老少司命黑白姐妹,以及土部长老湘君。 然而阴阳家的人却并没有一起行动,而是分开走了。 为了提高效率,他和荆轲也就分开行动了,如今这三人中湘君和少司命黑都已经丧命于他剑下,可是仍然没有找到公孙丽。 只怕荆轲那边也是一无所获。 至于最后那个他没能确定身份的神秘女子,他没能找到对方的踪迹。谷昵 眼下,他也只有期盼燕丹那边布置的封锁线能有些许收获了。 尽管……希望很渺茫。 六指黑侠返回了一夜不曾停息的太子府,只见昨夜的狼藉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周围却密密麻麻的围了好几重禁军把守着。 太子大婚当夜遇袭被刺,燕王喜得知消息后也是气的一夜没睡,当时就出动了几乎全部的禁军戍卒,开始连夜大索全城,太子府更是再三的加强了防守力度。 不过这还不足以拦住六指黑侠,他轻松的避开所有岗哨,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公子府,在燕丹最私密的书房里找到了人。 燕丹和秦舞阳两人都在。 见到六指黑侠到来,两人一脸愁色的抱了个拳,“巨子。” “怎么样?”六指黑侠摆摆手,不说废话,直问正题道。 秦舞阳先回答道,“巨子,罗网的人基本都已经抓住或是当场杀死,那两个天字一等中的断水逃走了,乱神被我擒下,您看怎么处理?” 六指黑侠没有考虑,直接回答道,“先审问一番,能问出来就问,如果嘴巴太严实的话,直接杀了便是。” 即使是天字一等,对罗网来说也只是工具而已,否则昨夜又怎么会派断水他们来当送死的诱饵。 一个工具口中显然不太可能问出来有价值的情报,尤其是六指黑侠眼下最看重的阴阳家的情报,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索性随便问问了事,有收获最好,没有便罢,杀了泄愤也不错。 秦舞阳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秦舞阳说完,燕丹就紧接着说道,“巨子,昨夜我虽然已经尽量快的封锁了城池出入口,设置了包围网,然而只抓住了一些从太子府漏网的罗网杀手,并未得到任何和阴阳家之人有关的消息。” 阴阳家的人没发现,公孙丽的下落自然就更无从说起了。 秦舞阳咬了咬牙,愤恨的一挥手。 六指黑侠轻叹一声,安抚道,“阴阳术奇诡难测,寻常士卒想要抓住他们的尾巴确实太难了。” “我找到了其中三人的踪迹,唯独漏下一个藏得最深的,恐怕正是那一个带着公孙丽。” 燕丹闻言不禁叹息,“棋差一招啊!” “不管怎么说,还请太子继续搜索城中以及周遭,人还是有没跑掉,只是藏起来的可能。” “巨子放心,丹明白的。”燕丹点头应道, 六指黑侠接着问道,“荆轲人呢?” 燕丹微微一摇头,沉声回道,“荆统领……他还在外面搜索。” “不过……” 燕丹后一句话没说出口,不过六指黑侠心中大概有数。 荆轲一个人有什么好搜的呢? 武功再高效率也不会比成群结队的军卒强,不过是心下茫然,不肯死心的盲目之举罢了。 不过荆轲既然现身了,想必少司命白昨夜应该已经死于他剑下了。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六指黑侠的意料。 荆轲的实力本就比阴阳家的大多数长老高出一线,昨夜悲痛恼怒之下,又是杀气盈满的状态,只怕打起来会直接以命相搏。 区区一个少司命白,不死才稀奇。 7017k 第七百五十三章 喜与牛 六指黑侠沉默了片刻,对秦舞阳叮嘱道: “舞阳,你这段时间看着点荆轲,我担心他哀怒之下,会不顾后果的前往咸阳。” 秦舞阳当然也清楚荆轲一个人杀进咸阳会是什么下场,连连点头,“巨子放心,我一定看住他。” 燕丹皱着眉头插话道,“可若是我们没能将公孙姑娘先一步截回来,真的让她被带去咸阳,届时……该如何行事呢?” 六指黑侠沉声回道,“人一定要想办法救,但是不可鲁莽妄为,需从长计议。” “接下来几天,还是要让太子殿下多费些心。” “丹义不容辞。”燕丹一拱手,慨然回道。 ……………… 十月初一就是新年的秦国让古寻颇不习惯,但是习俗这玩意本就是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人而异的,他也不可能强求外界改变。 不过他是不会入乡随俗的。 反正过年对他而言是自己一家人的事,和外界无关。 当然,现在还没到腊月,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此时的古寻,人正在渭水的画舫之上。 这条船是他特别找公输家定制的,抗风抗浪,防火防水,带有黑科技动力系统,无须划桨,无需风帆,一个人就可以驾驶。 虽然只是一条船,但也废了公输家不少功夫,历时三个月,集各种黑科技于一身。 这条船造来后名义上属于紫兰轩,但是只服务古寻一个人。 因为百越之事,墨鸦白凤都走了,鹦歌一向是给明珠和紫女干活的,古寻没了手下,也没了直接的消息来源,所以现在想知道什么,要么去暗香阁,要么来紫兰轩。 他选择有豪华大船的紫兰轩。 船上的花厅之内,古寻仪态尽失的瘫坐在软榻上,弄玉跪坐在一旁的琴台后,素手轻弹,悠扬悦耳的旋律弥漫于整间屋子里。 紫女坐在古寻的对面,慵懒的说着她刚收到不久的消息: “燕太子丹大婚当夜,有凶徒袭击太子府,破坏了婚宴,惹得燕王震怒,似乎现在还在搜索凶徒。” 古寻撇了撇嘴,“具体的详情是?” “罗网和阴阳家一起出的手,似乎掳走了墨家的一名成员,具体是谁还不清楚,好像是個女人?” “不过因为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的存在,阴阳家和罗网的损失很惨重,天字一等断水重伤逃离,目前生死不知,乱神基本确定已死,阴阳家木部长老少司命和土部长老湘君全部殒命。” 弄玉此时双手下压,定住琴弦,插话感慨道,“竟然死了这么多高手吗?六指黑侠不愧是享负盛名的墨家巨子呢。” “呵,我估计墨家是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否则的话敢在蓟城对墨家动手,这几个人一个都走不掉。”古寻听了这份情报,一脸异色,不过还是顺嘴回应了弄玉一句。 他心里这会儿很稀奇。 按照玄机的漫画剧情,少司命黑白应该是死于下一任少司命手中,而湘君在动漫剧情里更是一直就没死。 可现在却尽数丧命于六指黑侠手中……奇奇怪怪的蝴蝶效应。 古寻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因为焱妃吗? however,不重要。 这时候紫女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一旁弄玉的臻首,“哎呀,不知道我这学了神功的妹妹什么时候也能成为这种绝世高手,保护姐姐我呢?” 弄玉脸颊升起一团酡红,叫嚷道,“姐姐……” 古寻却插话回答道,“看几分运气吧,快则三年五年,慢则十年八年。” 秦时世界里的人修炼速度终究比不上动物世界,尤其是七侠。 虹猫那家伙重修武功跟玩似的,修炼速度比起古寻这个开挂都不慢。 相较之下,无论弄玉还是陈和,就要逊色太多了。 不过即使如此,就古寻预计,最多十年,弄玉陈和也会成为这天底下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 紫女闻言不由惊诧的呢喃一句,“这么快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倒不怎么怀疑了。 弄玉才修炼旋风心法多久,她这个姐姐都要不是对手了,只怕再有两三年就能撵上卫庄那等少年天才了。 想到这,她又笑呵呵的摸了摸弄玉,“我的好妹妹可真是个天才呢。” 弄玉红着脸回道,“姐姐,你听古大哥哄你呢!” 古寻看的眼馋,不由的也想伸手上来揉揉,感觉和撸猫差不多,不过在紫女的真‘冷眼旁观’之下,只得讪讪的又把手缩了回去。 嘴上则说道,“我可没哄你们姐妹俩,十年之后弄玉的实力绝对不会比六指黑侠弱。” 弄玉闻言恬淡的笑了笑。 紫女瞥了一眼‘撸猫’未果的古寻,也不再继续这个暂时无意义的话题,转而问道,“你知道阴阳家的目的是什么?那个被掳走的人是谁?” 古寻点点头,“这个我还真知道。” 接着语气颇为复杂,很是感慨的回答道,“嗯……不出意外的话,嬴政的后宫很快就会再添一名成员了。” “???” “???” 弄玉紫女双双问号脸。 怎么突然就跳到秦王的后宫上去了? 不等她们的疑惑完,古寻又不太确定的补充了一句,“呃……也许嬴政还会顺便多一个儿子?” 他这会儿又不自觉地陷入了从前就有过的一个疑问—— 嬴政到底算喜当爹,还是牛头人? 从关系上来算,公孙丽喜欢的是自己师兄荆轲,嬴政的行为属于强扭瓜——虽然他不是为了吃瓜而是单纯的要把瓜留在自己家里,明显是牛头人行为。 但是按照结果来算,他帮荆轲养了儿子,还包含了照顾孕妇,伺候月子的过程,纯粹的喜当爹。 又思索了半晌却没有结论的古寻,只能暂且以爹牛二相性搁置这个问题。 一旁的紫女忍不住拍了一下走神的古寻,“回回神!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啊!”古寻被紫女拉回现实,愣了一下后才回答道,“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阴阳家掳走的人应该是墨家统领荆轲的青梅竹马兼师妹兼恋人,故卫国大将军公孙羽的孙女公孙丽。” “嗯……据说容貌倾国倾尘,冠绝天下。” “啊这……所以她会被送入宫中成为秦王的妃子?”紫女绕了一下才算理清公孙丽的一大堆前缀头衔,然后结合古寻方才的话做出了猜测。 “对!”古寻一点头,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紫女追问道。 “唔……她应该已经怀孕了。” 紫女:“……” 弄玉:“……” 第七百五十四章 妃与子 骤然听到这么一个回答,紫女和弄玉都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唇,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 迟滞了片刻后,紫女才神色复杂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荆轲的师妹怀孕了?” 古寻赶紧双手一抬,澄清道,“这个真的跟我无关啊!” 弄玉一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紫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正经的。” 古寻耸了耸肩,“只是个猜测,如果说原因的话,大概就是怀孕的公孙丽对阴阳家更有用吧。” 根据自己记忆里的剧情,古寻判断阴阳家真正需要的应该是荆轲和公孙丽的孩子,也就是天明。 嗯……就像高月公主一样。 紫女听到这回答忍不住眉头一蹙,“这阴阳家怎么如此的不正经?” “还有那秦王,强纳人家有夫之妇,还是个孕妇,怎么比你还下流?” “……呵呵。”古寻不想说话。 弄玉就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古寻无奈的摇摇头,只当没听见紫女话里的最后几个字,“终究都是为了达成自己所需的目的罢了,虽然荒唐,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也没必要多关注这事。” “此事你不过问?”紫女好奇的反问道,“墨家和你有几分交情吧?还有荆轲,跟你也算熟识了,就这么看着?” 古寻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不管了。” “墨家的事,还是让墨家自己去处理吧。” 看着一脸释然的古寻,紫女疑惑的问道,“你这副样子……是想通了什么?” 古寻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终于考虑好青光剑主的人选了。” 这时候作为旋风剑主的弄玉好奇心不由的升起,问了一句,“是谁?” “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古寻没有回答,只是卖了個关子,顺便趁机撸了一把弄玉的小脑袋。 原本他预想的青光剑主人选有两个,其中之一就是荆轲。 不过就在刚才,他放弃了荆轲这个选择。 这也代表着他放弃了插手丽姬的事情,坐视荆轲师兄妹的悲剧发生。 古寻已经接连破坏了阴阳家的行动,若是再强行干扰丽姬之事,恐怕阴阳家就要鼓动嬴政和他彻底翻脸了。 平白给自己找不自在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荆轲的悲剧……生于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是无奈的,身世比他更悲惨的人多了去了,古寻没有那么多无谓的善心。 至于和墨家的关系,就更没必要了。 他注定和诸子百家——尤其是儒墨法道之间,成为敌人。 接下来三人一时无言。 紫女弄玉都不是菩萨心肠的圣母活佛,并没有对古寻坐视不理的选择有任何异议,不过听闻这样一出悲剧就要发生在自己的身边,难免一时戚然。 弄玉如玉般的十指忍不住再一次在琴弦上弹拨起来,一首略显哀意的百鸟朝凤娓娓响来。 一首曲子没谈完,穿着黄裙子的小红瑜就走进了花厅之中,怯生生的对古寻说道: “先生,国师府收到了一封信函,说是给您的,送到这儿了。” 说完,红瑜上前几步递给古寻一个信封。 古寻伸手接过东西,顺便摸了摸红瑜的头,“嗯,你去玩吧。” 红瑜看了眼古寻,想反驳一句自己没有再玩,但还是没敢开口,冲紫女行了一礼后跑走了。 古寻没有管这孩子的心思,低头撕掉火漆掏出了信笺浏览起来。 纸上的内容不多,古寻很快便看完了,然后随手一抛,纸张便沿着窗户缝飞了出去,随后无火自燃起来,在落到河水里之前就化为灰烬了。 紫女见古寻没把信给自己看一眼,就知道估计是件和她们无关的事情,不过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什么事?” 古寻抿了抿嘴,“唔……一件琐事,算是还个人情吧。” 紫女眼眸一眨,淡笑道,“你还会欠人人情,倒是稀奇。” 古寻双手一摊,“总有些特殊情况的。” “不过没什么大事,就是帮对方一个小忙而已。” “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古寻一摇头,“我一个人解决就好。” ……………… 十一月中旬,咸阳的冬季也彻底降临了。 虽然还未曾有下雪的意思,但气温已然彻底转寒,冷冽的冬风也呼啸在这片大地之上。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目前而言,这话还适用于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人类也不例外。 咸阳的街道上萧索了不少,连带着紫兰轩暗香阁等场所的生意也下滑了不少。 这种天气,无论是富商贵族,还是贵妇小姐,都更愿意呆在家里抱着暖炉。 不过就在这个月,咸阳宫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其一,是秦王政的第十八子诞生,天生异瞳,双眼瞳色各异,左眼冰蓝,右眼湛金,似乎深受王上喜爱,赐名胡亥。 其二,是秦王政新纳了一名妃子入宫,封之为丽妃,相传来历甚是神秘,不过天姿国色,颇受看重,一应用度全都是最好的,就是……整日神色憔悴,一副忧思难解的模样。 这两则消息在无心者的眼中,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新王子诞生,固然可喜,但是都第十八个了,也就……就那样吧。 至于多个没后台的后妃就更不值一提了,比王子更不值钱。 但是在有心者的眼中,就截然不同了。 胡亥暂且搁置一边不说,关注他的人还太少。 而丽妃,或者说公孙丽的入宫,却牵动了不少人的心思。 比如说秦王首席剑术教习兼贴身护卫,鬼谷纵剑盖聂。 他不止一次的前往丽妃所在宫殿探查,确认了心中猜测,却也因此被搅乱了心绪,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君主产生了……姑且算质疑吧。 不过盖聂终究是盖聂,除了偶尔分润部分精力去关注一下丽妃以外,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而在这之后没几天,千里之外的燕都蓟城,墨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墨家众人当即就确定了丽妃就是被掳走的公孙丽。 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公孙丽会摇身一变成了秦王的妃子,但是隐藏在咸阳的墨家弟子在近乎全灭的情况下传回来的情报不会出错。 第七百五十五章 救人准备 荆轲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发疯似地要不顾一切的前往咸阳救回公孙丽,幸亏秦舞阳仍然一直盯着他的动向,死命的拦了下来。 不过人虽然拦了下来,但事还是要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案的。 墨家兼天下,爱众生,不可能弃公孙丽这半个墨门中人于不顾。 为此,墨家的巨子六指黑侠,及几位统领再次齐聚一堂。 六大统领中,徐夫子人还在机关城没有来,因为救人的事他确实帮不上忙。 除他之外的五大统领——荆轲,秦舞阳,班大师,盗跖,以及和自己老师一个打扮,身份属于绝密的燕丹,全都在这里了。 此时的荆轲,一身的酒气,胡子拉碴,神色萎靡,但眼神中却满是躁怒和杀意。 公孙丽被掳走之后,荆轲疯狂的搜索了半个月都未果之后,也不得不放弃了。 他曾试着只身直接前往咸阳,但是被秦舞阳劝阻下来,不过终究心思郁结,郁愤难耐,只能终日饮酒麻醉自己。 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巨子,师妹的事,是我自己无能所致,也应该由我一人去解决好,不能牵累兄弟们。”荆轲忍耐着多日酗酒造成的头疼,声音含混不清的说道。 六指黑侠还没回话,秦舞阳先不满的大声喝道,“荆兄弟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牵累兄弟!?” “公孙姑娘是你的师妹,不也就是我们兄弟的师妹了么,她出事了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秦舞阳语气很气愤,因为荆轲这话等于把他们当外人看了。 “可……”荆轲略显颓丧的晃了晃头。 他脑子虽然还处于宛如撕裂一般的涨痛之中,但是逻辑思维基本还在,去咸阳救人是多危险的事他心里有数。 一向义气为重的他,又怎么愿意旁人陪着他一起踏入这危局之中呢? 盗跖此时难得的收敛起平日的嬉皮笑脸,肃声接话道,“老秦这话说的在理,荆兄弟,这事再危险,我们也不能不管。” “况且你一個人去咸阳除了送死还什么用?咱们最重要的是把人救回来,否则你死恐怕都不安心啊!” “我……这……”荆轲说不出话来。 盗跖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了。 他死不足惜,但是师妹不能落在秦国手里,一定要救回来。 “对不起,是我错了……”荆轲最后唯有一声抱歉,同时也勉强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六指黑侠见荆轲自己转变了心态,欣慰的一点头,“很好,你能自己相通就好。” “荆轲,你要明白,且不论墨家本就不可能坐视公孙姑娘出事,就是退一万步来说,抛开我们的私人情感,阴阳家以如此大的代价劫走她,也由不得墨家不去重视此事。” “巨子……”荆轲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六指黑侠。 他知道对方这么说,是为了帮他过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毕竟对于墨家而言,阻止阴阳家的行径固然重要,但还不足以让他们大张旗鼓的去咸阳乱来。 收获与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六指黑侠给此事定下基调之后,才对众人接着说道: “当日罗网的协助,以及公孙姑娘离奇入宫这个状况,无不说明了在这件事中,秦王嬴政是大力支持阴阳家的。” “如果我们想要前往咸阳救人,必须要尽可能的掩藏踪迹,并且在救了人后以最快的速度的撤离。” 盗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声接话道,“只要到了地方,就算是咸阳宫,我想把人救出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和六指黑侠同款装束的燕丹用着掩饰过嘶哑声音说道,“但是秦国那边很可能知道我们会去救人,会早做防备。” “盗跖兄救人绝对不成问题,只怕人救走以后秦王很快就得知,届时咸阳禁军一动……” 禁军一动,他们就麻烦了。 在咸阳,想和秦国玩花样都没得玩。 阴阳家和罗网能在蓟城做出一场声东击西的把戏,靠的就是墨家没有料到他们的目标是公孙丽,否则的两头重兵把守,看你击哪边。 可他们要救公孙丽这件事,秦国多半心里有数,不会没有防备,想整花活就难了。 班大师挥动着自己的机关手臂,朗声道,“这事没法巧取,只能硬碰硬了。” 盗跖接话道,“俗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我就不信那秦王能一直命令禁军严阵以待。” “我看咱们就跟他们拼个速度吧,看看是咱们先跑掉,还是秦王先形成包围网。” 秦舞阳左手一锤右手,“行,我觉得小跖的办法靠谱!” 班大师一捋自己的胡须,点头道,“老头子也觉得拼速度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到时候老头子我和你们一块去,用机关朱雀在郊外接应你们,冒一把险。” 机关朱雀虽是赶路的利器,但是并非适用于任何情况,在非峡谷山间的寻常平地上,飞行高度极低,速度也相当有限,一旦被弓弩手盯上,就是活靶子。 在咸阳附近驾驶机关朱雀,万一被禁军发现了,被击落几乎是必然的,更何况还有公输家这个额外因素。 六指黑侠直接就是一摇头,否决道,“班大师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若是一切顺利倒还无碍,一旦出了意外,你武功不足,难以脱身。” 燕丹也附和道,“老师说的没错,班大师您还是在更安全一点的地方等候接应我们吧。” “可是老头子不去,这事就更难了啊。”班大师的无奈的一拍手。 他的驾驶技术是墨家上下最好的,旁人驾驶暴露的风险更大,遇到意外出问题的几率也更大。 六指黑侠还是不容置疑的再次否决了,“咸阳之行,危险是必然的,而班大师你如果同往的话,利弊参半,考虑下来并不值得。” “小跖说的比拼速度之法确实就是最优解了,我们就和秦国还有阴阳家赌上一把吧。” “这一次秦国在蓟都折损了四个顶尖高手,断水也身负重伤,短时间不可能回复战力,顶端战力折损近半,对我们而言算是个好机会。” “嗯……”周围众人闻言俱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包括因为思绪混乱而一直没有参与发言的荆轲。 六指黑侠环视一圈,见他们再无异议,于是下令道,“那么,接下来几天做好准备,届时我等一同前往秦国救人。” “班大师你带人于黄河北岸等待接应我们,伱们几个则随我一同潜入咸阳。” 第七百五十六章 见丽姬 秦都,咸阳王宫,丽妃寝宫。 古寻抬头扫视了一眼自己身前的宫殿,就规模和奢华程度而言,确实是咸阳宫里首屈一指的宫室。 最近咸阳宫里流传旳那些闲话说的倒是不假,公孙丽的待遇确实非常不错。 当然,丽妃之所以能引起宫内女官内侍议论不休,还是因为她的肚子。 这些宫里的人别的不说,看女人肚子这方面都是行家,尽管公孙丽还未显怀,可光是行走坐卧的表现,就瞒不过这些宫人。 不过他们也都不是傻子,知道什么能八卦,什么不能,只是聊了聊嬴政对这位新晋的丽妃的特别待遇,有关怀孕的事,朝野上下都没有半句流言传播。 古寻今天出现在这儿,就是来看看这位丽妃的。 公孙丽是个有身孕的人,却被大司命从千里之外的蓟城带回了咸阳,还是在天气寒凉的冬季,嬴政自然要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所以在将人接进宫后,就命太医令黄山多次为其诊察身体状况。 结果自然是……不怎么好。 不过并不是胎儿不好,而是公孙丽不好。 千里奔波并没有对她的身体状况造成太大的影响,不知道是阴阳家早有准备,大司命把她照顾得很好,还是她自己身体素质过硬。 但是生理上没问题,心理上问题却大了去了。 一个女人,突遭剧变,被人从自己的爱人兼师兄身边掳到了千里之外的咸阳,还被送进了王宫成了什么丽妃。 别说她本就是个心理正处于脆弱状态的孕妇,就是个完全正常的人,也难以接受这一连串的变故。 对恋人的思念担忧,对自己接下来遭遇的未知恐惧,以及最重要的——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的安危……种种心理负担全都一下子压在了她的心头上,迷茫,焦躁,恐惧,担忧……等等情绪全部郁结于心底。 就这种精神压力,把人逼疯都是有可能的。 好在还未出世的孩子既是公孙丽最担心的存在,也是维系住她心态的最后的防护,让她勉强支撑着。 不过人的状态还受此影响,终日精神萎靡,毫无活力,身体每况愈下。 以黄山的医术,自然轻而易举地把握住了公孙丽的症结所在,然而心病难医,他也束手无策。 更准确地说他不敢策。 一个刚入宫就怀有两三个月身孕的女人,还处于忧思难解的状态,你敢去深究? 他也唯有开些调理身子的药方,治标不治本的处置着。 后来古寻知道了他几次为丽妃诊病,就去太医院问了一嘴。 这事黄山和别人不敢说,唯独对古寻信任有加,告诉了他一切。 古寻知道后,考虑了一番后,决定过来看看。 一来,他到底和墨家以及荆轲有些交情,纵然不打算救人,过来照看一二也是应该的。 二来呢,他也对公孙丽有几分好奇,毕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名义上给嬴政加了两个头衔的女人,说不准日后是会载入史册,千古留名的。 嗯……为嬴政这位始皇帝狠狠的添上一笔花边新闻。 说干就干,古寻趁着今天天气还算晴朗,也没有通禀嬴政的意思,人就直接过来了。 公孙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没必要特意去找他走个过场。 守在寝宫外面的侍女只觉迎面一张帅脸贴了上来,不由的心神失守,思绪乱飞,不过职业操守外加小命要紧的顾虑,让她们还是赶在古寻直接走进去之前回了魂并拦住了他。 “这位……”因为不知道古寻的身份,宫女斟酌了一下称谓,“这位大人,此处是丽妃娘娘的寝宫,外臣不便入内。” 换了旁人,她们的态度就要恶劣不少,不过因为古寻这张脸,到底没能加重语气,只是酥声轻语的提醒了一句。 古寻也没有楞着头强闯,顿住脚步,解释了一句,“我知道,我就是来找丽妃的。” “听闻她身体不适,特意过来看望一下。” “呃……您是丽妃娘娘的什么人?”宫女愣了一下,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回过神赶紧问了一句。 心中暗想,这俊俏的少年郎莫不是丽妃娘娘的亲人? 可就算是亲人也不能随便入宫看望吧? 古寻沉吟了一下,给出了回答,“姑且算是……故交吧。” 故交?还姑且?就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宫女小姐姐赶紧摇头,“大人请见谅,没有王上的命令,奴婢可不能让您进去。” “秦王那里,古某自有交代,你们回头只需要如实上禀是国师古寻前来探访即可。” 古寻一句话撂下,再不管拦路的宫女,径直步入了宫室之中。 而得知了古寻身份的宫女也呆楞在了原地,没有继续阻拦。 国师……古寻? 这就是传说中的国师? 这张脸……竟然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 以前她们听其他宫女闲聊说起国师的姿容时,还觉得只是以讹传讹,现在见了真人才知道什么叫名副其实。 既然是国师,那也就没必要拦了。 人家是长公子的老师,如果愿意甚至能直接住后宫里,而且传闻国师的武功旷古烁金,真想做什么还能让她们知道? 照着人家的吩咐办就好了。 另一边已经进了丽妃寝宫的古寻没再受到阻拦,虽然路旁偶尔路过的宫女都用奇怪而又痴迷的目光注释着他。 不过等他正式踏入了丽妃休息起居的宫殿之内,还是再一次遭受了阻拦。 这一次不等他说话,殿内侍候的其中一个宫女,看起来似乎是个领头的,主动迎了上来,欠身一礼: “奴婢见过国师大人。” 古寻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嗯,还是个会武功的,大概是嬴政特意派来看着点公孙丽的吧。 没有多在意,古寻一挥手,“我来瞧瞧丽妃,她人呢?” “娘娘身子乏累,正在内殿休息。”宫女先是回答了古寻的问题,然后才迟疑着又说道,“不知大人前来,可有王上的许可?” 古寻没有回答,而是环顾一圈后说道,“我和丽妃有些事要谈,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殿内的宫女都看向了古寻身前的领头者,而她咬了咬牙,大概是想要阻拦道,“大人……” 古寻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了,你们先下去吧!” “有任何问题,你们可以上禀秦王。” 7017k 第七百五十七章 治疗 这为首的宫女许是对古寻有所了解,在他加重语气重复一遍后,神色颓然的不再坚持,只是说了一句,“还请国师尽快说完,丽妃娘娘旳身体不好。” 古寻懒得回话,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一众宫女旋即退出了大殿。 古寻则迈步朝着内殿而去。 只见内殿的软榻之上,躺着一个曼妙的身影,似乎正在酣睡。 “咳咳……”古寻刻意的咳嗽了两声,发出了些许声响。 榻上的人立刻被这不算大的动静吵醒,先急后缓的坐起了身,显然没有看起来睡得那么沉。 殿内烧着暖炉,殿外墙边也有火道加热,室温并不算低,所以公孙丽穿的不厚,但很齐全。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寝殿内的男人。 怎么会有男人出现在这里? 呃……黄山虽然也来过,不过人家是大夫,还是个老爷子,公孙丽默认他就不算了。 显然,古寻的脸虽然对异性杀伤力很大,但是对于怀孕的妇人,还是心情郁结的孕妇效果一般。 公孙丽没有沉溺于男色,有的只是警觉。 古寻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打量了一番这位……某种意义上算是传奇的姑娘。 一头柔顺靓丽的紫色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张标致的瓜子脸上,两颗杏眼圆睁,眼神中满是疲累,茫然,以及对古寻的戒备,眉目间尽是掩饰不掉的愁色。 即使是见惯了美人的古寻,也不得不承认,公孙丽的容貌堪称倾国之姿,比之紫女她们也分毫不差。 不过天姿国色,却难掩脸色的苍白虚弱,精神的疲惫衰微。 “你是什么人?”公孙丽见他不说话,只能自己先开口问了一句。 古寻四处扫视了一眼,发现没有可以坐的东西,只能放弃坐下聊的想法,直接回答道,“在下古寻,秦国国师,也是个大夫。” “古寻……”听完古寻的自我介绍,公孙丽感觉有些熟悉,回想了一下后惊道,“我听过这个名字,师……” 后面半句话她突兀的收了回去,手不自觉地摸了摸看起来十分平坦的小腹,显然是不想在这里谈及她和荆轲的关系。 尽管只有一个字,古寻也知道公孙丽没说出来的半句话内容是什么了,直接挑明道,“没错,我就是你师兄,也就是荆轲跟你提过的古寻。” “我和他有些交情,又听闻你今日身体不太好,所以过来看看。” 公孙丽闻言,眼睛先是一亮,不过转瞬又黯淡了下去。 她原想问古寻能不能救她走,不过转念一想,人家都说了和自家师兄只是有些交情,而非挚友,还是秦国的国师,怎么可能救她呢? 只得熄灭了这个想法。 不过她还是问了个问题,“古……国师是吗?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秦国要抓我吗?” 古寻先是回了一句,“叫我古大夫就好。” 然后才迟疑着回答她的问题道,“秦王抓你的原因……很复杂,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古寻没有告诉她真相。 让她知道秦国的目标其实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对这个已然疲惫到极点的母亲来说并不是好事。 “不过你不用担心,秦王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 古寻安慰了她一句,不过效果并不好,大概是已经有很多人和她说过这话了。 说归说,听归听,谁能轻易相信呢? 古寻也没太在意她的态度,只是又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至少……你肚子里那个孩子,不会出事,这是我的保证。” 对于古寻而言,公孙丽的孩子是因为父母的血脉也好,是因为野心家无聊的幻梦也好,总而言之就是还未出世便被卷入苍龙七宿的漩涡之中。 这是这个孩子的无奈,也是他的宿命,古寻懒得去管。 但是他不会坐视一个无辜的孩子生命受到危害。 天下的悲惨者他帮不过来,天下的苦难者他救不过来,可一个孩子的性命,他总还是有些余裕去庇护的。 一如他当时救下阿言。 许是因为从荆轲那里听过古寻的名字,在得到古寻郑重的保证之后,公孙丽的心底轻松了几分,但也仅此而已。 古寻也清楚心理的困扰的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上前几步,右手一伸问道,“不知道是否方便让我诊一下脉?” 公孙丽江湖儿女,倒是不讲究这个,闻言直接把手伸了出来。 古寻三指一按,阖上双眼仔细感受了一番母子俩的脉搏。 公孙丽的状况他光靠看的基本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不过腹中的胎儿就必须把脉了。 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撤回了手。 胎儿的脉象还算正常,而公孙丽的脉象则虚浮微弱。 从脉象上来看,有问题,但是问题不大。 不过这是由于心结引起的,病根不除,永远也没法彻底好转,一旦时间久了,母子保不齐都会出问题。 古寻沉吟了一下,劝解道,“黄山给你开的药我看过,很合适,坚持吃下去,对孩子没伤害。” “不过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你的心情,我希望你为了自己的孩子,也要尽可能的调整过来。” 公孙丽闻言担忧的垂首看向自己的腹部。 黄山此前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然而这事又岂是说转变就能转变过来的。 古寻见此再一次安慰道,“只要你自己不出问题,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你还有你的孩子。” “旁人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是我……我和荆轲相识,和六指黑侠也相识,和墨家算是有些关系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 “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你的孩子。” 公孙丽没有回话,默然的点了点头,至于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去……古寻也不知道。 “把手再伸出来一下。”古寻心中轻叹一声,又一次说道。 公孙丽不明所以的伸出手,古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嘴上说道,“在宫里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助,你可以吩咐那些宫人去找长公子扶苏,让他转告我。” “我走的时候会叮嘱一番,她们不敢不听话的。” 公孙丽一边记下了这话,一边疑惑的抬头看向古寻,不明白他抓自己的手腕干什么。 古寻此时说了最后一句话,“不要运功抵抗。” 话音落下,公孙丽只觉得一股异种真气侵入了自己体内,不过感觉……很温润,很舒服,宛如滋润大地万物的春雨一般,柔和而富有生机。 不等她多加感受,人就悄无声息的昏睡过去,倒在了软榻上。 古寻也在此时撤掉了自己的右手,顺手用真气调整了一下对方的睡姿。 他用雨花真气调理了一番公孙丽的身体,同时刺激她的穴道让她昏睡过去,借此缓解她紧绷的神经。 相信等她这一觉醒来,身体和精神状况都能得到有效的恢复。 ------题外话------ 今天才发现玄机在新秦时里给出丽姬的样貌了,感觉有些没必要。 不过我之所以没收丽姬,就是因为原先她只是个背景板,连个正面像都没有,写了感觉和原创人物也差不多。 现在倒是有了,不过……已经写到这了,也没有临时改的必要了。 7017k 第七百五十八章 代课老师 伴随着公孙丽的沉睡,以及古寻的离去,这座装饰华丽旳寝殿陷入了沉寂。 古寻叮嘱了那些宫女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这座宫室。 在他正要沿着宫墙小道离开咸阳宫的时候,一个人找了过来。 一袭白衫的盖聂出现在了古寻身前不远处。 古寻看着来人,笑了笑,“自从嫪毐叛乱之后,我好像就没见过你了,今天倒是又见面了。” 盖聂冲古寻点了点头,回道,“盖某作为王上近卫,等闲不得远离,望国师见谅。” 古寻不由摆了摆手,“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可见谅?” “今天你难得有闲工夫找我,是为了丽妃之事?” “……不错。”盖聂承认道,“国师医术精湛,不知道……丽妃,可有大碍?” “她没什么,就是心中惊惧难定,缘由我想你也明白。”古寻手一摊回答道。 “……”盖聂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略显慨然的说了一句,“如此就好。” 古寻看着神色复杂的盖聂,玩味的问道,“看来对于她入宫这件事,你不太能接受?”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让不知情的旁人听了估计会以为秦王的首席剑术教习和新封的丽妃有什么情感纠葛。 盖聂清楚古寻这话不是个意思——当然,他不能排除对方有故意调侃的可能——也就不会去特意指正,只是反问了一句: “不知国师是否能为盖某解惑,为什么……她会被带入宫中?” 盖聂和墨家一众人一样,十分不解为什么公孙丽会成为秦国的目标,还成了妃子。 对于这个问题,古寻的回答和之前面对公孙丽时如出一辙,“我只能说,这个答案很复杂,其中有些关窍我也还不清楚。” “嬴政和阴阳家之间的交易,我想你也了解一些,不用我多说。”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给了个提醒,“有一点是我可以告诉你的,那就是暂时不要想着救人的事。” 盖聂毫无波动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古寻,沉默片刻后才回道,“盖某并无此意。” 他有过救人的想法吗? 当然有,但是他不会去实施,因为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贸贸然的胡来,只会让公孙丽的情况更糟糕。 “我知道,作为鬼谷派的高徒,我想你也不会做这种明知不可为的蠢事。”古寻一点头,接着又是一个转折,“但是,当你认为事有可为的时候,就未必了。” “公孙丽身陷咸阳宫,墨家不会坐视不理,等他们来救人的时候,你是否还能冷眼旁观呢?” 面对古寻的质问,盖聂眼眸低垂,不作回应。 但是盖聂心里清楚,如果到时候他觉得墨家有把人救走的可能,那他出手帮一把是必然的。 他追随嬴政,辅佐嬴政,但是他的目标,从来都和嬴政,和秦国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不一样。 后者要的是文治武功,是帝国霸业,但他不是。 他所追求的,远不止是这些。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可以理解,可以接受,但他不能接受一个女人,一个怀孕的女人成为牺牲品,而且还是因为一个无聊的,可笑的幻梦。 盖聂不回话,古寻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不管到时候看起来墨家成功的可能有多大,这场救援行动,都是注定失败的。” 听到这话,盖聂起了反应,脑袋微微抬起,注视着古寻问道,“因为……国师会出手?” 古寻耸了耸肩,笑道,“刨除掉我的因素,墨家成功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阴阳家能在蓟城打墨家一个措手不及,不代表墨家反过来在咸阳也能。”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我虽然不喜欢罗网,但是这个组织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墨家,是没有机会的。” 古寻操着十分遗憾的语气诉说着现实。 想在秦国的地盘上避开罗网? 不是不可能,前提是对方没有把你盯死。 一旦被罗网列为最优先关注的重点目标,其他国家不说,秦国本土几乎是不可能藏住的,离咸阳越近越不可能。 盖聂默然不语,对此不置可否。 “国师和盖某说这些,又是为什么呢?” 古寻为什么会来好心提醒自己? 盖聂自问和他的关系应该没那么近。 古寻抿了抿嘴,抑扬顿挫的说道,“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这句话固然有所夸张,但是也足以说明你和卫庄都是当世最杰出的天才这一事实。” “古某只是一介武夫,论武功,你和卫庄加起来再翻个倍对我来说也不过尔尔,但是其他方面,就是你们更强了。” 盖聂听着古寻这不知道算是褒还是贬的话语,心中不明所以,“国师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能帮我教导扶苏。” “如此一来,为了扶苏,你最好还是不要和墨家有所沾染。” 古寻找盖聂给扶苏当个代课老师还不需要特意先卖个人情给他,不过是不希望盖聂因为这事而留下一些污点,从而影响到扶苏。 “嗯!?”盖聂闻言心中一震,竟然是为了长公子,他现在就想着…… 收回脑中发散的思维,盖聂没有答应古寻的要求,而是婉拒道,“教导长公子之事,盖聂无权定夺,当由王上决断。” 古寻却满不在乎的一摆手,“我才是他的老师,怎么教育自然由我决定。” “我又不是让你当他的老师,只是指导指导罢了,秦王若有异议,你推到莪身上便是。” “……国师希望我教导长公子什么?”盖聂没有再次直言拒绝,而是反问了一句。 古寻沉吟一下后回道,“天文地理,兵法韬略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我真正希望你能教给他的,是你们纵横家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决断。” “扶苏性格有些优柔寡断,这对他而言很重要。” 在古寻看来,皇帝终究不可能事事亲历亲为,更多时候还是臣子给出办法,而皇帝做出选择。 如此而来,如何找出最合适选项的能力——也即判断力,以及及时做出选择的能力——也即决断力,就是最为关键的了。 在这一点上,纵横家无疑最有发言权。 7017k 第七百五十九章 救妻行动 在鬼谷纵横这两个选项中,古寻一开始考虑的是卫庄,毕竟他和卫庄关系更近。 但是一来卫庄现在在帮着韩非忙活百越的事,不方便抽身来秦国。 二来嘛,他仔细考虑过后,觉得卫庄未必是最合适旳人选。 盖聂和卫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卫庄面冷心热,为人处世冷静到有些漠然,一贯理智行事,但实际上重感情,讲义气,只是不显于外。 而盖聂呢,则正好相反。 他和卫庄这个脸色冷,声音冷,言辞冷的冷酷师弟不同,神色淡然却不冷漠,声音平静却不疏远,言辞犀利却不伤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在行为上,他也比卫庄更心善,看见需要帮助的人他会提供援手,不必要杀死的人他不会下死手。 但实际上,他的心要比卫庄冷的多。 不是他不爱别人,或许应该说是他爱的人太多了。 心怀天下的博爱之人,其实往往就是最为无情之人。 他就像是正义的伙伴一样,追逐着虚无缥缈的名为苍生的理想——当然,盖聂并不会去擅自牺牲别人,他更喜欢全部自己扛下来,只是往往无能为力。 相较之下,卫庄的追求就要简单的多,他求的只有胜利以及变强。 一个只为自己,看似冷酷,实则只是更具有自我,另一个则完全不为自己,看似有情,实际却是无情的理智机器。 古寻考虑再三之后,还是选择了后者,也就是盖聂。 当然,他不是希望自己的学生变成正义伙伴。 只是教学而已,耳濡目染的威力还没那么大,最多就是影响扶苏变得更理智一些罢了。 他认为,更理智些或许才适合一个皇帝。 古寻没当过皇帝,他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当好一个皇帝,只能按照自己的感觉来。 至于是否会有个好结果……呵呵,尽管他还没有完整的养育过一个孩子,但是他觉得教育这个事,很多时候是个玄学问题,看脸的。 运气不好,任你如何操作,该长歪还是长歪。 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只能说尽力而为。 盖聂在听了古寻的回答以后,沉思良久,最后点头道,“此事,盖某可以应下。” “日后,我会抽出时间对长公子进行指导的。” 古寻一拊掌,“很好,扶苏的事,就有劳费心了。” “这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盖聂一点头,“国师客气了。” “如无旁事,盖某就告辞了。” 古寻一伸手,“请随意。” 接着,二人便各自离去了。 ……………… 时间流逝,渐渐的来到了三九腊月,咸阳彻底的踏入了寒冬之中,一场初雪也悄然而至。 万物肃杀,生机灭绝,咸阳周遭陷入了久违的沉寂,行人渐稀,繁华不再。 在咸阳几十里外的远郊地区,一架朱红色的机关朱雀在风雪的笼罩下降落到了一座小山丘上,几道人影旋即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几人正是来救公孙丽的墨家一行人——六指黑侠,秦舞阳,荆轲,盗跖,以及……高渐离和雪女。 燕丹没来是必然的。 此行救人少说也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他身为燕国太子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不见人。 所以六指黑侠以墨家需要留人主持局面为由,没有让燕丹参与这场行动。 至于高渐离和雪女,则是后来主动要求加入这场行动的。 雁春君一事中,荆轲既救过高渐离的命,也为雪女的脱身出过力,有恩于他们二人,而且高渐离加入墨家之后和荆轲的关系处的也是最亲近的。 如今公孙丽出事,他们俩也就决意要出一份力。 这场行动因为要速战速决,而且要求足够隐秘,所以六指黑侠不能带太多人。 不过高渐离和雪女的武功,在墨家一众弟子里算是出类拔萃的,基本只在荆轲和秦舞阳之下,六指黑侠最终也就没有拒绝两人的请求,带上了他们。 咸阳一行,危险终究太大,能多一份力量还是好的。 如此,一行六人便来到了这咸阳郊外。 六指黑侠看着荆轲等人,沉声说道: “尽管一路过来,我们尽可能的掩藏了行踪,但是是否为罗网所察觉仍是未知数,所以必须尽快行动,将人救出。” 接着他开始吩咐道,“荆轲,你和雪女留在此地看守机关朱雀,一旦被人发现,无力防守的话就驾驶朱雀逃遁。” “小跖,舞阳,小高,你们随我潜入到咸阳宫附近,小跖入宫救人,我们在外面等待接应,如果行动受阻,立刻发信号烟火传讯。” “巨子,我……”荆轲一听自己竟然直接被安排留守,顿时不愿意了,想要为自己争辩一二。 不过六指黑侠却一抬手制止道,“你必须留下。” “机关朱雀旁必须有一个会驾驶的人留守,而我们中只有你我以及小跖会驾驶机关朱雀,小跖要入宫救人,你不留下的话,难不成让我留下吗?” 荆轲怏怏的把自己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六指黑侠作为最强战力,当然不可能留下。 荆轲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六指黑侠的安排,否则一旦失去了机关朱雀,他们想要逃离秦国就麻烦的多了。 见到荆轲服从安排,六指黑侠暗自点了点头。 需要人看守机关朱雀只是他如此安排的一个原因,更主要的还是他不想荆轲深入咸阳。 兵家有言,未虑胜,先虑败。 六指黑侠当然想把人救回来,但是他心里清楚这场救援行动成功的几率确实有限。 如果事不可为,他也只有下令暂且放弃,再寻找机会。 荆轲如果跟着他一同靠近咸阳,一旦事有不成,他担心荆轲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意孤行的强行救人,届时人救不回来,只怕还要多搭条命进去。 综合考量之下,还是让他留守朱雀最合适。 除了荆轲,其他人自然都对六指黑侠的安排没有异议。 于是在风雪的掩护下,一行四人朝着咸阳宫的方向悄然摸去,而荆轲和雪女则在机关朱雀附近找了个地方藏身。 而就在他们的行动开始不久后,一封情报信函,也送至了罗网主管,中车府令赵高的手上。 ------题外话------ 更新晚了,时间没来及…… 唉……晚了就晚了吧,当调整更新时间了。 7017k 第七百六十章 行动开始 赵高收到的并不是六指黑侠等人已经抵达咸阳郊野的确切旳情报。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罗网的探子固然渗透于七国之间的各行各业,但其情报能力的效率还没有高到这种程度。 尤其是目标中还包含有六指黑侠这样一位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 这份情报的实际内容很简单,仅仅只是说有罗网的探子发现了墨家弟子的踪迹。 往日里,这种情报根本就不可能会送到赵高手里,因为没必要。 不过这一次是因为赵高不久前下达的紧急命令,要求罗网的所有情报人员盯死墨家的人,一旦在秦国境内发现对方的踪迹,就要以最快的速度上报咸阳。 目的自然是为了防备墨家来救人。 千日防贼固然不可取,但是以罗网的情报网,大可以等收到了风声再防,时间上一样是来得及的。 这一次墨家的人确实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隐藏踪迹了,以至于赵高到现在才收到消息。 可惜,仍旧是棋差一招,如果这条情报再晚上一天……不,再晚上几个时辰,他们救人的成功率都能大大提高。 尽管提高了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赵高烧了密函,没有迟疑停顿,立刻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他现在要去办三件事。 第一,向嬴政上禀此事,以求得到安排不布防的允许。 不管怎么说,这事直接牵扯的是已经贵为妃子的公孙丽,丽妃。 罗网的权柄再大,也不敢在后宫,尤其是后妃的宫室随意乱来。 必须得先得到嬴政的许可,赵高才能安排人手在丽妃寝宫附近蹲守盯梢。 第二嘛,就是在得到许可之后,布置人手了,既要安排罗网的人手,同时也要。 至于第三,则是联系阴阳家的人。 这一点很重要。 罗网此时驻守在咸阳的天字一等一共只有三人——真刚,以及转魄、灭魂。 这也是罗网目前仅有的五名天字一等中的三个,掩日人不在咸阳,最后一个就是目前还处于伤重状态,不知道躲哪暗自疗伤的断水。 加上他这个首领,一共四个高手,其中转魄灭魂两人的实力还差点意思,加起来只能算一个半的顶尖高手。 他们全加起来,也许能和一个六指黑侠分庭抗衡,如果墨家还有高手,那就……那就只能让低等级的杀手顶上去了。 说实话,百十个精锐杀手联手,用数量堆死一个顶尖高手并不是不可能,前提是人家愿意跟你死磕到底。 如果不愿意,跑是绝对没问题的。 按照赵高的想法,他其实不愿意让阴阳家掺和一手,平白分润走自己的功劳和收获,但是目前实力不足,只能引入外援。 阴阳家此前损失比罗网还惨重,不过总还能抽调出来三四个高手,至少足够让他们的战力和墨家持平。 在咸阳这个秦国主场之内,持平就等于墨家必败。 得益于赵高的雷厉风行,一切安排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基本布置妥当了。 赵高直接安排了两个贴身护卫给丽妃,也就是转魄灭魂姐妹俩。 这二人是一对双胞胎,天生心意相通,不经过专门的训练就能做到近乎完美的合击配合,是赵高不久前才发掘出来的人才。 因为是女性,也就不需要顾及丽妃的身份了。 当然,丽妃本人并不知道她的寝宫里面多了两个身手高强的天字杀手。 罗网的杀手也正在调动中,不过毕竟还不是确定墨家之人已经来了,调动并不紧急,而且也不是把人一窝蜂的往咸阳宫里安排,只是命他们前往咸阳宫周遭的罗网据点,等候调遣。 阴阳家的应对就更简单了,就是没有任何应对。 这段时间,月神带着湘夫人姐妹,一直待在摘星楼上,就是为了防备墨家。 摘星楼楼高逾百尺,而且位置靠近咸阳宫,一旦宫内有变,她们很容易就能发现。 就在秦国一方做好了最基础的防备之后,六指黑侠四人也摸到了咸阳宫附近。 眼下时间来到了戌时半,已是夜间,不过在白雪的映照下,天上地下俱是一片莹白,算不得明亮,却也不影响视线 因为罗网的人手调动才刚刚开始,咸阳宫周遭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寂静,没有太多额外的躁动,墨家一行人也就没能发觉到秦国内部已经在戒备了。 六指黑侠对着就要潜入王宫救人的盗跖嘱咐道: “小跖,眼下我们行事匆匆,还不清楚罗网的动向,你入宫救人一旦受挫,不要犹豫,即刻发射信号烟火求救。” 盗跖露出难得的肃容,点点头,“巨子放心,我明白。” “那我进去了。” 说完,只听一声微不可察的风啸声飘过,盗跖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咸阳宫的宫墙对于他而言几乎如履平地,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影,瞬息间就蹿了过去,宫墙上巡视的士兵丝毫没有察觉到声响。 电光神行步,天下第一神偷的独门秘技,天下间一等一的轻功身法,瞬时爆发的速度几乎接近瞬移的程度。 不过此身法只适合于短时爆发和长距离奔袭,并不适合于近身腾挪缠斗,而且全力发动时,会对使用者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荷。 盗跖的天赋比他的老师还要强,年纪轻轻就已经将电光神行步练到登堂入室的地步,然而因为副作用,平日里很少会全力施为。 这一次为了救人,他也是顾不上管后果了。 进入王宫后,盗跖没有到处乱跑。 咸阳宫的大致地图他早就背下来,然而他并不知道公孙丽到底在哪座宫殿。 现在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个人‘问’一下路。 入夜后的咸阳宫,亮着灯火的宫殿不计其数,不过走在外面的宫人却并不多,大多还是成群结队的。 盗跖找了有一会功夫,才算找到两个走在一起的宫女。 他把人都打晕,然后分开审问了一下,确定自己得到了结果是同一个地方后,又把两人再次打晕……彻底晕过去,藏了起来,然后就直奔目标地点而去。 从现在开始,他的时间就有限了。 咸阳宫的禁军随时都会发现这两个宫女的失踪,他最好抢在禁军之前将人救走。 7017k 第七百六十一章 行动受挫 丽妃寝宫之外,一道微不可察的人影乘着风雪悄然出现。 暖房宫殿内,一身素服的丽妃正躺在软榻上酣睡。 她才刚睡下不久,侍候旳宫女当时还有些奇怪,往日里她并不会这么早休息,或者说她很难这么快睡着,今天却是一反常态了。 不过她们也没多想,只当是丽妃身子乏了,收拾好一切后都退了出去。 空无一人的寝殿内,盗跖迈着不带一丝声响的步伐走了进来。 看着床上正在睡觉的公孙丽,他心中一喜,竟然这么顺利的就找到人了。 正要走近将人叫醒带走,盗跖突觉脑后传来一阵寒意,不待多想,立刻侧翻一跃闪避。 只见两把细长刺剑交叉着穿过方才他脑袋的位置。 盗跖落地站稳,定睛一看,持剑者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穿着一身紧身衣,看面貌最多也就二十岁,眼神中毫无情感色彩,一脸的冰冷杀意。 “嚯!喜欢我的人不少,但还是第一次碰上双胞胎呢。”盗跖故意嬉笑道,“不过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忙,要不下次有空再聊?” 转魄灭魂姐妹可没兴趣和自己的敌人聊骚,一左一右,面无表情的朝盗跖包抄而来。 盗跖右手自腰间一抹,一个小巧的锯齿轮盘就被扣在了手中,接着侧身一跃,躲过了右侧的转魄剑,瞬飞轮和左侧的灭魂剑摩擦而过。 “嗨呀,你们可太热情了。”盗跖仍然不停嘴。 转魄灭魂却丝毫不受影响,立刻变招,联手以不同的角度方位不断向盗跖发动攻击。 短短十几息过去,三人交错过了几个回合,盗跖虽然仗着身法高超没有受伤,但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对美貌双胞胎的对手,于是不再和两人纠缠,闪身冲出了寝殿。 转魄灭魂姐妹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蹊跷的是,即使双方叮叮当当的交手了好一会儿,丽妃也完全没有醒转的意思,依旧沉沉酣眠。 不过盗跖忙着应付敌人,没有顾上疑惑于此。 到了外面,盗跖没有直接跑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引燃。 伴随着一声呼啸,一道焰火拖着长音升天炸开,整个咸阳宫都清晰可见这一幕。 守在咸阳宫外的六指黑侠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秦舞阳一看,当即就是一锤手,“这是请求支援的信号,巨子,咱们上么?” 盗跖身上携带有三种不同的信号弹。 一种用于请求支援,如果局势在他看来还有机会,希望外面的人尽快赶来相助。 还有一种是撤退信号,表示他认为事不可为,让六指黑侠他们直接撤,他会自行逃跑。 最后一种则是求救信号,表示局势不妙,而且他一个人还跑不掉,示意六指黑侠他们斟酌情况,或进来救人,或放弃行动。 没有多做考虑,六指黑侠一声令下,“入宫城,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不必过分隐蔽行踪。” 这一颗信号弹炸开,整个咸阳宫只怕也要炸开了,没必要过分执着隐藏了。 三人旋即一同用轻功跃入宫城之内。 支援需要尽快抵达,所以三人没有同行,六指黑侠实力最强,先走一步。 秦舞阳和高渐离的轻功都要逊色不少,落在了后面。 一路上不少禁军都发现了他们,不过面对三个一心赶路的高手,他们无力留人。 整个咸阳宫在信号弹炸开之后,立马陷入了‘躁动’的状态。 禁军没有一窝蜂的全部涌往信号弹的发射地点,只有巡逻的宫卫去了,而固定驻守各处的则纹丝不动。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自己值守的区域,不过到底还是会有些动静。 长公子府,正在夜读书的扶苏听到动静,不由离开了卧房。 出了房间,正巧就有宫卫迎了上来,是他公子府的禁军统领。 “出了什么事?”扶苏略带乏意的问了一句。 禁军统领躬身回道,“禀公子,似有贼人入宫作乱,末将特意带人过来守在公子屋外,以防不测。” 扶苏眉头一皱,“可知道是什么人?” “公子恕罪,事发突然,还未有详细消息传来。” 扶苏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寝殿之内,一众禁军则把扶苏的寝宫围了密不透风。 发生了这一变故,扶苏也不打算继续看书了,就要休息,不过却瞥见自己屋里多了一个人。 “嗯!?来……”心下大惊,不过还没等嘴上发出声音,他就看清了来人是谁,立刻改口道,“老师!?” “您怎么来了?” 不错,来人正是古寻。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肩膀上似乎还有些许刻意放纵之下而淋到身上的晶莹雪花。 “我入宫有些事,正巧转来看看你。”古寻和煦的笑着回道。 “那外面的……”扶苏一想到外面发生的乱子,不由的问了一句。 古寻微微一摇头,“不用去管,一些……无趣的闹剧罢了,和你无关。” “来,和我聊聊这些天盖聂有教过你什么吧。” “哦……好。”扶苏现在对古寻不说言听计从,却也差不太多,听话的顺着古寻的意思聊起了教学的事情。 ……………… 丽妃寝宫之外。 盗跖正在和转魄灭魂纠缠。 这两姐妹的硬实力其实相比真正的顶尖高手要差上一点,不过靠着心意相通的合击之术,战力并不低。 不过配合的再紧密,两个人终究不是六个人,组成的剑网还是存在着缝隙和漏洞的,而盗跖最擅长的就是钻漏洞,外加上外面场地开阔,一时半会倒还没有问题。 丽妃寝宫的那些宫女里也有不少会武功的,不过实力都是半吊子,构不成什么威胁。 赶来的禁军人数还太少,没敢贸然行动,只是围住了现场。 六指黑侠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他没有犹豫,沉声一喝,“小跖,救人!” 接着天地间光芒一闪,漆黑的无锋墨眉凛然出鞘,临空一剑刺出,携带着无尽黑白交错的水墨色剑气袭向转魄灭魂。 在六指黑侠的剑势之下,姐妹二人根本无心他顾,盗跖趁机脱身,直奔寝殿而去。 禁军眼看贼人有意对丽妃不利,想要阻止,然而速度差太多,根本追不上。 转魄灭魂姐妹眼看着也就要被六指黑侠一击重创。 ------题外话------ 晚了晚了。 我的定时发布…… 好像我忘了? 7017k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不成 就在此时,一双留着细长指甲的纤细修长手掌一左一右摸到了转魄灭魂的肩头,千钧一发之际,将两人带离了六指黑侠剑气覆盖范围。 同一时间,幽青色旳真刚大剑适时的横亘在丽妃宫殿门口,挡住了盗跖的步伐。 “呵呵,巨子大人大驾光临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赵高险些招待不周啊。” 救下转魄灭魂的人,正是罗网首领赵高,一身暗红色的衣裳,再加上半露不露的红毛,在雪地中十分的惹眼。 另一边,阻挡住了盗跖的则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穿着贴身的铁制轻甲,只包裹住了躯干上的致命部位,脸上戴着一个蜘蛛纹路半边面具,遮挡住自己的下半边脸。 作为真刚剑的执掌者,他自然就是罗网新晋的天字一等——真刚。 赵高看着六指黑侠,眼角余光则瞥了一眼旁边的盗跖,脸上露出阴恻的笑容,“巨子大人难得来咸阳做客,不如就留下来,多待些日子吧?” 六指黑侠兜帽下晦暗的眼神飞快的扫过罗网四人,心中盘算着动手的时机,嘴上沉声回道,“留我做客?” “赵府令未免太自信了。” 以他的实力,纵然是孤身闯入道家太乙山,亦或者阴阳家的神都九宫,对方都几乎不可能把他留下来,如今一个半死不活的罗网说这话,简直笑话! 话音落下,六指黑侠墨眉横扫,当即悍然出手。 对于赵高来说,拖延时间是好事,但是六指黑侠却没有时间和他说废话。 甫一动手,六指黑侠便出尽全力,只差一步就可达到兼爱众生的九层墨家非攻心法全力爆发,墨白二色剑气直接将整片区域全都笼罩住了,掀起了一场狂乱的剑气风暴。 赵高,真刚,以及转魄灭魂四人全都被他纳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内。 面对悍然动手的六指黑侠,赵高阴沉的面容上不由的浮现出一丝惊异。 到了真正面对这位墨家巨子的时候,他才算真切地感受到了江湖盛名已久的百家第一高手的威视。 即使是以四对一,罗网众人却不敢分心丝毫。 “喝!”一声低喝,真刚顾不上管盗跖,反手一旋真刚大剑,幽绿色的剑芒吞吐而出,扫净了身前丈许空间内的所有黑白剑气。 接着其人纵身一跃,手腕发力一扭,真刚大剑在半空中抡出一个大半圆,兜头直直砸向六指黑侠。 同一时间,转魄灭魂姐妹一个侧身滑步,闪现到了六指黑侠身侧,曼妙的身姿画出一个圆弧,手中双头刺剑的短刃当即从剑柄之上分离,勾连着细长的锁链,从六指黑侠的腰腹间转了几个圈。 两人手臂发力,将六指黑侠牢牢的锁困在原地。 赵高此时早已消失在了原地,宛如鬼魅般的几个瞬时闪现,晃花了旁人的目光后,配合着剑锋即将触及六指黑侠的真刚,出现在了目标的背后,两只苍白修长的手掌之上,血红色的真气萦绕其上,缓缓向前探出,尖锐的指甲就要戳破六指黑侠单薄的斗篷黑袍,刺入其体内。 六指黑侠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一把剑,面对着四个人,三把剑,四双手,却丝毫不慌张,兜帽下的双眼沉静的看着破空而来的真刚,腰背发力,感受着转魄灭魂的束缚力度,背后则寒毛微张,提醒着来自后方的致命威胁。 六指黑侠握着墨眉剑鞘的左手微微一颤,散落萦绕四处的黑白剑气,便在此时全部暴动,宛如细小游丝,又好似狼毫笔锋,围绕着他形成了一幅水墨旋风,阻滞了罗网众人的攻势。 接着他右手手腕一抖,墨眉打了个旋,倒持向下,强行于紧锁着的索链中破开一道缝隙,嵌入其中,紧接着右手一拧,转魄灭魂姐妹二人顿觉手上一颤,利剑脱手。 六指黑侠右手反手一扬,墨眉剑锋裹挟着锁链,带着两把链剑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后,呼啸着甩向了迎面而来的真刚。 半空之中的真刚无法变招,也无意变招,执意以力破之,不料这两把已无后力,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细小刺剑上却蕴含着莫大的气劲,丝毫不逊色于他这势大力沉的蓄力一击。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清脆鸣音响起,真刚一往无前的前冲之势顿时被阻挡住,借力一个后翻落向地面。 转魄灭魂双剑失去了内中劲力支撑,也散乱的掉向地面,被冲上来的姐妹二人重新拿回了手中。 另一边的六指黑侠趁此机会,收剑归鞘,反身一掌拍向赵高。 双掌相接,一股气劲二人掌中迸泄而出,带出一阵劲风吹的尘土四扬,草木颤动。 二人交手处的青石地砖也被外泄的暗劲震得四分五裂。 赵高维持着手掌前伸的姿势不变,人却不由自主的倒退出去十几步。 六指黑侠只后退了一步,不过这一步却又踩碎了附近的几块地砖。 赵高定住身形后,手掌立马就被其背到身后,不为人知的暗自颤抖着,脸色却不由自主的更阴沉了三分。 墨家巨子,果然棘手! 而这时候,刚趁机跑进宫殿救人的盗跖,却又咋咋呼呼的逃蹿了出来,“巨子,不好,又来了两个硬茬子。” 紧跟着盗跖的,是两道汹涌的水龙,呼啸着直追他而去。 六指黑侠的眼神不由的微微低垂……阴阳术! “小跖别怕,哥哥我来了。” 秦舞阳粗犷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宽大的重剑拦截在水龙行进的路线上,将其一剑斩断,水龙也随即直接崩溃瓦解。 随后秦舞阳挥剑一砸,将手中重剑剑尖砸在地上,挡在盗跖身前。 高渐离则不动声色,安静的站在他身旁。 而随着墨家剩下的两人入场,月神三人的身影也从丽妃寝宫之中走出。 看到她们的出现,六指黑侠心下不由一叹,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 赵高的实力比他预计的要强上不少,不是寻常的顶尖高手可比的,纵然他武功绝世,以一己之力对付罗网的四个人也已经是极限了,凭秦舞阳三人的实力,还不足以应付阴阳家右护法和水部长老湘夫人姐妹。 更关键的是,他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若是后者还可以一试,但前者…… 若是他拼尽全力,给盗跖争取出来一点点时间救出公孙丽不是问题。 但带着一个人,他们无论如何也难以脱身。 7017k 第七百六十三章 逃散 “撤!” 伴随着六指黑侠一声大喝,秦舞阳、盗跖、高渐离不由的全都看了一眼丽妃的寝宫,眼神中满是不甘心和无奈……尤其是秦舞阳两人,他们才刚到,就不得不跑路了。 不过心中不甘归不甘,他们并没有任何违背命令旳意思,毫不犹豫的准备抽身撤离。 而六指黑侠在这时却不退反进的一挥手中墨眉,主动迎上了罗网以及阴阳家的所有人。 他是在为秦舞阳三人断后,争取逃离的时间。 三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行为,也没有浪费时间说些无意义的废话,拔腿就撤,其中盗跖速度最快,一眨眼人直接没了。 赵高月神等人自然不愿放他们走,无奈被六指黑侠阻挡了脚步,尽管只有短短十几个呼吸,却已经足够秦舞阳和高渐离跑出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了。 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成,六指黑侠也不再继续无畏的战斗,抽身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相比较秦舞阳等人,赵高和月神更看重的自然还是六指黑侠这个墨家巨子。 最终只有真刚和转魄灭魂带着一批罗网的杀手去追秦舞阳等人,而月神,赵高,以及湘夫人姐妹,则把重心放在了六指黑侠身上。 对此,六指黑侠毫不在意,能拦住就算你们厉害。 此时,禁军终于集结了足够的人手……尤其是关键的弓弩手够了,但可惜场子已经散了。 让他们去追人的话……骑兵可以试试,步兵就算了。 他们能做的只有追踪脚印痕迹,以及目击者什么的吊在后面,试着断对方的后路。 面对江湖高手,士兵能做的只有包围拦截,至于想追截,那基本不可能。 像现在,咸阳宫的布防重点其实是宫墙,那里已经站满了强弩手,就等着乱贼向外逃跑突围呢。 果不其然,等到秦舞阳和高渐离逃至宫墙边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墙上密密麻麻的强弩手,锋利的弩箭尖上闪烁着点点寒芒,隔着多远都能看到。 两人眉头一皱,心里直呼麻烦,但是脚下的步子一点没有变慢,直愣愣的奔着宫墙而去。 这时候跑没影的盗跖又蹿了出来,对他们俩说道,“嘿嘿,我先来。” 看见目标出现,禁军弩手立刻开始有条不紊的轮流放箭,一波波箭雨密密麻麻的朝着盗跖泼下。 盗跖见此,脚下再度发力,电光神行步全力爆发,微微一丝蓝紫色的幽芒自其脚下闪过,人几乎在瞬息间就越过了十余丈的距离,直接突破了箭雨范围,几个箭步冲上了宫墙。 被人突进了家里,强弩手瞬间就不好了。 盗跖在宫墙上也不求杀敌,只是仗着自己的轻功来回捣乱,让他们无法专心拦截秦舞阳二人。 在盗跖的帮助下,秦舞阳和高渐离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越过了宫墙,逃出了咸阳宫。 而一旦逃出咸阳宫,再被人抓住的概率可就不大了,谁让咸阳没有城墙呢,想封锁所有出入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三人直接分头行动,各自挑了个路线逃跑。 真刚等人也只能无奈的分兵追捕,不过心里都明白抓住人的可能性不大了。 另一边,六指黑侠自然也轻松的突破了宫墙封锁,跑到了外面,不过月神和赵高追的要比真刚之流紧的多了,并没有让六指黑侠脱离他们的视线。 六指黑侠对此浑不在意,整座咸阳城,唯有一个人能让他忌惮,那就是东皇太一。 古寻不算,面对古寻……铁打不过的,不在考虑范畴内。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东皇太一出手,那他想要脱身就有些麻烦了。 想什么……并没有倒霉的就来什么,东皇太一并没有现身,但六指黑侠也没有继续放纵月神等人追在后面。 现在东皇太一是没来,保不齐拖久了他人就出来了,还是早点甩脱敌人为好。 他并没有用轻功就摆脱赵高几人的把握——阴阳家的轻功本就出众,赵高的身份也异常鬼魅莫测,而六指黑侠自问轻功的造诣一般。 还是打一场算了。 六指黑侠停下了脚步,右手一挥,墨眉剑斜指地面,白色的积雪和黢黑的剑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谐而又有趣。 六指黑侠没有直接动手,先沉声说道: “仅凭几位,还不足以留下我,不如就此离去,也好免于一场争斗。” “呵呵。”赵高阴笑一声,回道,“巨子光临,赵高作为东道,不招待一二,如何说得过去?” 他肯定不愿意轻易的放六指黑侠离开,这可是条大鱼。 墨家今晚的行动也算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没成想对方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尽管他已经完成了基本的布置,甚至于为了制定布防方案,他人恰好就在咸阳宫,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赶到。 他成功的挫败了墨家的计划,然而罗网的人手调动才刚刚开始,无力在外围堵截目标,秦舞阳那几个他估摸着是没戏了,自然不能放过眼前这唯一,也最重要的目标人物。 若是都跑了,他固然有功无过,这功劳却也要大打折扣了。 月神没有表态,眼罩下的双眸静静的注视着六指黑侠,不愿意放人的意思已经显露出来了。 实际上,东皇太一并没有下达抓住或是杀死六指黑侠的命令,阴阳家根本无意要让六指黑侠怎么样。 月神此刻的紧追不舍,也只是为了不让六指黑侠起疑而已。 至于他们几个能否留下人……呵,东皇太一此前和她说过,没有他或者古寻出手,此事绝无可能。 见到他们这幅态度,六指黑侠微微摇头,看来不动手还是不行啊。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了一首曲子,一首娥皇女英姐妹俩还挺熟悉的曲子。 曲调悠扬轻快,节奏错落有致,情绪轻松愉快……姐妹俩瞬间就想起了这首曲子的名字——《良宵》 昔日古寻以此曲,一举重创了所有前来袭击齐王建的赵魏楚三国人手。 她们俩想要说话,告知月神这件事——月神知道《良宵》这首曲子,但没有真正听过,无从分辨——然而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一丝一毫的动作都难以做出,整个人僵在原地,宛如在玩木头人游戏。 姐妹俩心知,恐怕月神大人和赵高现在和她们也是一样的情况,动弹不得。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 电脑出了点问题,现在才刚刚解决,时间来不及了。 今晚上头有些疼,不想熬夜了,明天再见吧。 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六十四章 撤离 事实也确如湘夫人姐妹所料,月神和赵高此时同样动弹不得。 目前场上能自由活动的只剩下了六指黑侠。 他在乐曲声响起时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这种音色极具特点的乐器,中原极为罕见,而在这咸阳的地界上,恰好有一个人身上有这种乐器。 古寻来了。 六指黑侠心下凛然,他不知道古寻插手的目的是什么,又会偏向哪一边。 不过曲子一直在响,然而古寻却始终没有露面。 六指黑侠也发现了对面几个人的异样状况,似乎除了眼睛,他们哪儿都不能动了啊? 得到了这个信息,六指黑侠心中约莫着有数了,看来这一次,古寻没有站到墨家的对立面,虽然也没有支持墨家…… 虽然敌人失去了进攻能力,但是六指黑侠也没有试着趁人之危,扫视一周,确认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后,纵身离开了。 古寻只是制住赵高几人,就代表他没有起杀心,六指黑侠自然不会随便逾越。 等六指黑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神他们的视线里后,乐曲似乎也到了尾声,渐渐平息了。 月神等人旋即也恢复了行动能力,四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月神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喜怒。 娥皇一脸忿忿不平之色,显然对于古寻的所作所为很不满。 女英也是一脸的愤然。 赵高的脸色是最难看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六指黑侠跑了他不是不能接受,本来抓住或是杀死对方的几率也不是说多大,但是被人从中搅局,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跑掉,可就太难受了。 最难受的是他还没法报复回去…… 古寻这时候终于现身了,一手拎着琴弓,一手托着二胡,悠然自在的走在雪地之上。 “这都半夜了,几位不歇着,在这野地待着是做什么呢?”古寻嘴角噙着刻意的假笑,毫不掩饰自己调侃的语气。 赵高阴着一张脸,寒声质问道,“国师大人此举,我一定会上禀王上!” 古寻反手一指自己,一副很意外的模样,“我?” “我怎么招惹你了?” 看着古寻故作无辜的模样,赵高心里的气更不打一处来了。 月神此时侧目插话道,“国师所为如何,自己心中有数,又何必故作姿态?” 古寻一耸肩,将二胡重新挂到腰上,“我就是看今夜雪景不错,出来奏个乐,顺便欣赏一下风景,有什么问题吗?” “你……” 赵高刚要发作,古寻就直接打断了他。 “至于几位是否被我奏的曲子影响到了……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学艺不精可不能怨到我头上。”古寻乐呵呵的说着扎心的话。 “哼!”冷哼一声,赵高拂袖离去。 月神也正要带着湘夫人姐妹离开,古寻却突然问了一句: “月神护法,我很好奇,面对六指黑侠这种重要目标,你们教主怎么没来啊?” 月神眼眸一闪,看起来一切如常的缓缓回答道,“东皇大人一向深居于神都九宫,咸阳的消息传去,再等他来,需要的时间不少,想必是来不及。” 来不及……以东皇太一的实力,来不及除非是他撞鬼了。 古寻嘴角一撇,心中对此大致有结论了。 接着他一拱手,“那古某就不打扰几位回去休息了。” 月神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的离开。 娥皇和女英紧随其后,其中娥皇走之前还不忘用那双秋水一般的凤眸狠狠的剜了古寻一眼。 古寻不由的摇头失笑一声,随即便也消失在了此地。 洁白的积雪之上,只余下几行脚印,表明了此前有人来过这里。 ……………… 六指黑侠摆脱了月神等人的纠缠后,很快就赶回了机关朱雀的停驻地点。 此时秦舞阳,盗跖和高渐离三人已经先一步赶回来了。 他们早早的便甩脱了追兵,得以赶在六指黑侠前回来。 见到巨子归来,秦舞阳等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尽管知道自家巨子出事的可能性很低,但是人没回来,就不免会去担心。 六指黑侠环视了一圈,眼见所有人都没事,当即沉声命令道,“立刻撤离!” 一直心焦气躁的守着机关朱雀的荆轲,最后去只是得到了一个功亏一篑的结果,心中实在难以接受,神色颓然的说道,“巨子……我不甘心……” 六指黑侠一扫荆轲脸上的丧气,心下喟然一叹,然而现在却不是犹豫的时候,必须尽快撤离。 “荆轲,事情有变,谁也不愿意见到,但事既不成,我们不能一味的自怨自艾,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日后再做打算。” “巨子,你们先走吧……”荆轲仍旧不愿走。 当然,他只是要自己留下,并不是要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 荆轲实在无法接受失败的现实。 公孙丽被抓走的这段时间,他的脑海里懊悔、自怨、失落、羞愧、担忧、恐惧……等等负面情绪搅和在一起,五味杂陈,宛如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的,片刻也不停歇的折磨着他。 即使他不断地以酒浇愁,也抹消不掉。 如果救不了人,他宁愿留下来,哪怕直接死在这里。 六指黑侠见到荆轲这个样子,也不欲和他废话,就要直接出手先打晕他。 不过一道声音打断了六指黑侠的动作。 “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先走吧。” 古寻嘴上说这话,人宛如鬼魅一般的突然出现在了机关朱雀附近,吓了秦舞阳他们一跳。 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脸色俱是一变。 在场的人都是认识古寻的。 尽管古寻曾在机关城做客,但他们也不会忘记对方最根本的身份,可是秦国的国师。 六指黑侠此时先一步不慌不忙的一拱手道,“还未谢过方才国师的援手,失礼了。” 古寻摆了摆手,“没有我你也是一样跑,也算是感谢你之前帮我去农家要钱了。” 荆轲这时一咬牙,质问道,“古先生方才那么说,是因为你要阻止我吗?” 古寻看着这个陷入了狂躁之中的示意之人,也懒得计较对方的态度,意兴阑珊的回道,“公孙丽的事,我不会帮你们,也不会拦你们。” “不过,你们注定是带不走她的。” “至少,大半年以内是不可能的。” ------题外话------ 先发一章吧,另一章我尽量明天白天赶出来。 7017k 第七百六十五章 暂留 六指黑侠暗自一皱眉,“国师此言何意?” 若说墨家实力不济救不走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带时间限制的? 这回轮到古寻奇怪了,诧异的反问一句:“你们不知道公孙丽已经怀有身孕了吗?” “啊!?”骤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荆轲有些呆傻的叫了一声,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舞阳也是一惊,“什么!?” “已有身孕了?”盗跖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高渐离和雪女没有出声,但俱是眉头一皱。 六指黑侠的心彻底沉下去了,他现在明白古寻是什么意思了。 古寻看着呆在原地的孩儿他爹,没好气的呛了一句,“你啊什么啊?” “你总不会以为孩子是嬴政的吧?” “不是。”荆轲被古寻一句话叫回现实,急忙回道,“当然不可能,只是……只是阿丽怎么没跟我说过呢?” 古寻一耸肩,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这我不就不清楚了,可能她被抓走之前也还没发现自己怀孕了,或者是想告诉你但没来得及?” 听到古寻提出的第二种猜测,荆轲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紫,复杂而又难看。 秦舞阳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公孙丽被抓之前的一两个月内,荆轲几乎都没回过家。 这一点荆轲自己心里清楚,秦舞阳也知道,只怕公孙丽就是没能来得及告诉自己的师兄这个好消息。 然而现在知道了,却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坏消息了。 荆轲向后踉跄倒退几步,整个人好似脱力了一般跌坐到地上,好在背后靠着机关朱雀,才让他没有彻底瘫倒。 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的绞痛,那是他完全无法承受的痛苦,远比他过去和强敌厮杀所受到的最严重的伤还要痛苦万分,内心的悔恨和对自己的憎恶剧烈到无以复加。 荆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发不出声音,最终只能喘着粗气,痛苦的闭上自己的双眼。 所有人看着他,都说不出话。 他们能够理解荆轲此时的痛苦,却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毫无意义。 古寻叹惋的摇了摇头,却也说不了什么。 “你们即使把人从咸阳救出来,带着一个孕妇,也决计走不出秦国。” “阴阳家的人能把她从燕国带走,是因为他们精通易容术,而且墨家的情报能力也不足以与秦国一国之力相提并论。” “秦王不会放你们……或者说放公孙丽走的。” 墨家众人一片死寂。 他们一得知公孙丽有孕,就知道救人是不可能的了。 荆轲这时候强忍着脑海中爆炸一般的混乱思绪,无力的问道,“古先生,你能告诉我秦王为什么要抓阿丽吗?” “这個答案……恐怕要你自己去探寻了。”古寻故作不知的回复道。 这时候,一直沉默无言的雪女突然上前说道,“国师大人不能出手救出公孙姑娘吗?” 六指黑侠暗皱眉头,低喝一声,“雪女,不可妄言!” 高渐离则有些担忧的护在雪女身前。 对于雪女的冒昧请求,古寻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的反问道: “雪女姑娘,你既然称我一句国师,就该知道我没理由损害秦国的利益。” “可你当初在蓟城,不是救过我吗?”雪女平静的回了一句。 古寻不由失笑着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如雪一般白净的素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雪女透亮的双眸沉静的看着古寻。 “哈……”古寻不由又笑了一声,但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道,“我救你,那是找你试剑的酬劳,是一笔交易。” “更重要的是燕王喜能不能抓住杀他弟弟的凶手,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但是公孙丽不一样,她对嬴政很重要。” “出手救下她,就等于是要我和嬴政彻底翻脸,伱觉得我该这么做吗?”古寻幽声反问道。 “……”雪女没有回答。 面对古寻所说的后果,她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而否定的回答并无意义。 古寻两手一摊,“所以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冷眼旁观。”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公孙丽,以及那个孩子的人身安全。” “她们,绝不会在咸阳出事。” 六指黑侠一声轻叹,拱手谢道,“如此,国师大恩,墨家便无以为报了。” 能保证人没事,已经是泼天大幸了,墨家必须承这份情。 荆轲此时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气力,站起身,两腿超前一屈,就要给古寻行个跪拜大礼,“荆轲,谢过先生。” 不过古寻没有受人跪礼的习惯,右手一抬,阻止了荆轲的动作。 “这是我的决定,与你们无关,也没什么好谢的。” 六指黑侠此时插话道,“我等不便在此久留,便就此辞别国师了。” “今日之恩,墨家铭记在心,日后国师若有所需,墨家万死不辞。” 当然,说是这么说,有些要求,墨家却是不会答应的。 无关乎难度,只是有些事,纵然是为了还恩,墨家也绝不会去做。 说完六指黑侠又是拱手一礼,然后便要招呼墨家众人上机关朱雀离开。 古寻却出言说道: “我有些事要和雪女姑娘聊聊,不知可否暂留片刻?” 接着古寻补充说道,“巨子你们可以先走,雪女姑娘我回头肯定会安全送出秦国的。” 六指黑侠不做考虑,当即就要拒绝……拒绝后一项。 他们可以再多留一会,但不能单独留下雪女一个人。 不过雪女赶在六指黑侠面前回答道,“可以。” 然后对六指黑侠说道,“巨子,你们先走吧,我随后一个人回机关城就好。” 话头直接让雪女堵死了,六指黑侠一时愕然无语。 古寻这时候又笑着再次保证道,“巨子放心,雪女姑娘绝对是安全,且自由的。” 高渐离可不接受这些说法,当即插话试图劝阻雪女,“阿雪,还是一起走为好。” 雪女没有说话,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六指黑侠见雪女坚持,也就没有阻拦,反正古寻的承诺还是靠得住的。 “既然如此,回去后我会安排人在秦楚边境接应你的。” 雪女朝六指黑侠一礼,寡言鲜语的谢道,“有劳巨子了。” 六指黑侠没说什么,带着失魂落魄的荆轲,以及心中戚然的高渐离,还有盗跖和高渐离驾驶机关朱雀离开了这里。 雪地之上只留下了一身素白的古寻,和一头银发的雪女。 7017k 第七百六十六章 青光剑 雪女目送着六指黑侠等人远去,再看不见机关朱雀的影子之后,转过脸面对着古寻问道: “国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古寻没有急着说话,手朝着咸阳城区的方向一伸,“边走边聊吧。” 雪女点点头,迈步随着古寻朝咸阳的方向走去。 即使身负武功,雪女也还没到完全能无视冬夏温差的程度,值此三九寒冬,她也穿上了厚衣服。 不过为了方便战斗,她里面穿的还是一身蓝紫色花草纹边的襦裙,只是外面披了一件绒皮大衣,这样已经足够保暖了。 随着步伐走动,一头过腰的雪白色长发微微抖动。 白色的发,白色的雪,白色的人。 古寻在一旁扫视了一眼,心中不由的感慨,仅从外观来看,雪女实在是执掌冰魄剑的不二人选。 可惜……她终究没有被剑认可。 心里嘀咕完了,古寻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没有直入正题。 “雪女姑娘最近在墨家待着,感觉如何?” 雪女轻轻的点了点头,“巨子他们……很好。” 在墨家,在机关城,雪女感受到了久违的……不,应该说从未有过的家人般的温情。 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互相之间也会有摩擦,但是终究是相互关心着的。 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之后就再没有人好奇于她那头雪白的长发,没有人贪婪于她那具万里挑一的皮囊了。 这感觉对于她而言,真的太好了。 古寻抿嘴一笑,“墨家……确实比较适合于你。” “那么,现在的你对于过往,又是怎样的态度呢?” 雪女将视线转移到了古寻挂着微笑的脸上,眼神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异样色彩,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抖的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寻连忙摆了摆手,澄清道,“雪女姑娘不要误会,我可没有探究过你的过往。” 听到这句解释,雪女的情绪瞬间又冷静了下来,但是脸却偏到了一旁,不再看着古寻,也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神。 古寻没有在意她的动作,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虽然我没有去查过,但……即使以我和你为数不多的接触来看,也能看得出你的过往恐怕不如人意。” 都不用多费脑子,古寻大概都能猜出来雪女的过往有哪些苦痛。 就她这一头迥异于常人的天生白发,再加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会遭遇的无非就是愚蠢的迷信,以及好色的觊觎,或是情感的欺骗,唔……大概率全都有。 这倒是让古寻不禁想起了某块女娲石…… 此时雪女的声音转变的一片冰冷,就如同天上飘散下来的雪花一般,“国师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嗯……我想知道,雪女姑娘是否存在仇人,需要自己手刃的仇人?”古寻考虑一下后,略显直白的问道。 雪女闻言神情不由的一滞。 仇人……她还有人仇人吗? 这个问题不禁把她的思绪带回了遥远的过去,她一直不愿回想的过去,即使此时此刻回忆起来了,她的潜意识也在避重就轻,忽略了那些她不愿面对的曾经。 仇人……那些人也许算,但是没什么好报复的,都已经和她无关了。 思绪飘回到现实,雪女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摇头回答道,“没有,我……没有仇人。” 古寻扭头看了一眼雪女,不过只看到了小半边精致的侧脸。 虽然不知道她这个没有,是指仇人都死光了,还是她真的没有仇人,但从语气至少能判断她不是说谎,她确实没有太大的仇恨在心中。 “既然如此,雪女姑娘就是单纯的放不下过去的一些经历了。”古寻半疑问,半肯定的说道。 雪女不带感情的反问道,“我的过去,对国师大人很重要吗?” 古寻抬手一按,安抚道,“雪女姑娘别着急。” 接着古寻手掌一翻,一把长剑倏然的就出现在他的手上。 剑柄呈靛蓝色,剑鞘之上刻有圆形花纹,青蓝色交加渐变,整个剑身上隐隐有电芒掠过。 “这是……”雪女的眼角余光瞥到古寻手上多了东西,终于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来打量了一眼。 “七剑之一,青光剑。”古寻看着手上的剑,平静的回答道。 “七剑……也就是说和国师曾经所持有的那把冰魄剑同宗同源吗?”雪女恍然一般的说了一句。 古寻点点头,“不错。” “昔日我让你试着拔出冰魄剑,为的是测试你是否能成为冰魄剑的剑主。” “然而我并没有那個资格。”雪女毫无起伏的说出了当时的结果,没有显露出半点的遗憾与可惜。 古寻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说她其实具备了最基本的资格。 没必要,他又不打算让雪女执掌冰魄剑。 “那么今日国师又拿出这柄青光剑,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希望你能执掌青光剑,成为,青光剑主!” 说着,古寻一把将青光剑抽出剑鞘,顿时电芒大作,一道耀眼的劈练青光闪过,晃的雪女眼前一白,再无旁物。 青光剑的剑身整体呈蓝色,上下两头收窄,中间偏宽,整体剑长三尺三寸,产于天悬白练,剑气阴冷夺目,雷雨天出鞘,剑势更胜三分。 雪女的眼睛恢复视力后,陡然听到古寻目的产生的惊诧也暂且压了下去,此时语气平静的问道: “为什么?” “国师为什么要让我执掌这柄同属七剑的青光剑?” 古寻随手一挽,将青光剑竖直置于身前,剑尖指天,“因为我觉得你适合成为青光剑主。” “适合……国师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呢?”雪女不解道。 古寻收剑还鞘后,悠然说道,“青光剑,是七剑之中最快的一把剑,出剑,即如电闪雷鸣,转瞬即逝。” “这份电光石火般的速度,寻常人很难达到。” 雪女回道,“我并不擅长轻功,国师怕是选错了。” 古寻摆摆手,示意雪女别着急,继续说道,“青光剑法的核心,在于阴阳合一,以快制快,然而究竟要多高的轻功才能让自己永远比对手快呢?” 7017k 第七百六十七章 青光剑主 “……”雪女没有作声。 如果要给出一个看起来最合理的答案,那自然是需要天下第一的轻功。 但是如果要拥有天下第一的轻功……那到底是在专修剑法,还是在专修轻功呢? 雪女觉得这个答案不合理。 古寻此时给出了答案,“很简单,要比自己快。” “从心所欲,顺心而为,你的剑,你的心,要比你的人快。” 雪女有些懵懵懂懂,古寻回答里的深意她隐约能体会到一些,但并不真切,她还不能够真正的理解,该如何快过自己。 古寻见状解释,或者说是举例说明道,“青光剑的上一任剑主,曾一直困囿于自己的血海深仇,尽管他生性潇洒自在,却始终无法自拔。” “他的轻功很强,比当时的我,以及其他所有剑主都要强,然而他的青光剑法却始终没能得其精要,融会贯通。” “因为他放不下心中的仇恨?”雪女猜测道。 “呵呵……”古寻失笑一声,“若是放下了仇恨,习武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青光剑法始终不能大成,不是因为仇恨,是因为他始终在跟自己过不去。” “身为七剑剑主之一,报仇的途径有很多,他却选择了最为难自己的一条路。” 古寻看着远处的雪景,略显怀念的诉说道,“心不通达,身受束缚,纵然轻功绝世,又如何以快制快,降妖伏魔呢?” “当他迈过这道坎之后,青光剑法也水到渠成的步入大成了。” “他的性格,本就是最适合青光剑的了。” “所以……”古寻收回自己逐渐陷入回忆的思绪,重新把目光转回到雪女脸上,“我认为你正合适成为青光剑主。” “当你看开了你的过往,不再和自己较劲之后,青光剑法必能势如破竹一般,毫无瓶颈滞涩,直入大成之境。” 古寻最后问道,“如何,雪女姑娘愿意接过这青光剑吗?” 看着古寻手上的青光剑,雪女沉默了片刻后,回道,“我……无意脱离墨家,恐怕要辜负国师大人的一片期许了。” 古寻笑了笑,“这无妨,我也没有要求你非得脱离墨家。” “我寻找剑主,只是为了将七剑武学传承下去,至于你想留在哪个门派,那是你的自由。” “国师不怕我练成了这青光剑法后,帮助墨家与秦国为敌吗?”雪女又问道。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古寻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总而言之,雪女姑娘只需要告诉我,你本人是否愿意接过这青光剑即可,无需考虑任何外在因素。” 说着,古寻手心朝天,朝前递出了青光剑。 “……”得到了回答后,雪女再度沉默了良久,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古寻递出来的青光剑。 “做好决定了?”古寻确认道。 雪女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想好了。” 说这话的同时,雪女不由的望了眼腰间别着的那根古寻曾经赠与她的玉箫,又看了看古寻。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成为青光剑主。 为了拥有强大的武功去帮助墨家吗? 雪女心里知道不是,她当然愿意为墨家赴汤蹈火,倾尽全力,但和这把剑无关。 她为了什么呢?或者说为了谁呢? 现在的她,不知道答案,或者应该说……她还不能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古寻点了点头,松开了握着青光剑的手。 然后不出意外的,雪女整个人让青光剑向下一拽,差点没有跪到地上。 古寻露出促狭地笑容,“忘了提醒你,青光剑有五十多斤重,拿在手里是需要费点力气的。” 雪女手臂发力,勉强把剑提在手里,眼眸斜向上,冷冷的剜了古寻一眼。 这人显然是故意的! 古寻见状又笑了笑,抬手重新把剑拿回了自己手里。 “剑暂时还是先交给我吧。” 说完他手一翻,青光剑就如同之前出现时一样,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雪女侧目瞥了一眼,并没有对这神奇的一幕表露出过多的好奇。 此时的她不比以后,沉默无言才是常态。 古寻背着双手,继续和雪女并肩走在回咸阳的雪路上。 两人沉默的前行了一段路程后,雪女难得的出动开口问道: “七剑曾经的剑主,都是国师的好友吗?” “嗯……”古寻点了点头,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向了过去,眼神变得有些涣散无神。 “它们是我昔日的……挚友。” “那……”雪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如今只剩下剑,他们人却不在国师身边了呢?” 古寻回过神,摇了摇头,飒然一笑,“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痛事,没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就是,我经历的离别可能有些太过决绝,没有半分余地可言。” 雪女看着既怀念,又释然的古寻,心中万分的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古寻这样的人不得不面对分别。 不过对方没有说,她也不会不识趣的非去触人家的霉头。 “国师看得开?” “没什么看不开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古寻颇为感慨的回道。 尽管离开动物世界才不过几百天,回忆过往,古寻却已经开始产生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嗯……虽然说他的情况确实就是隔世。 “人生如逆旅,你我都不过是行人,路在前方,走下去便是。”古寻意有所指的冲雪女说了一句话。 雪女不禁把自己的脑袋偏了过去,嘴上回应道,“释然过往……又哪有那么容易……” 古寻失笑一声,摇头指正道,“我的意思不是让伱放下仇恨,亦或是抛却过往,而是挣开枷锁。” “还是那句话,心不自由,身就会受束缚,手中的剑也永远会慢上半拍。” 雪女一时默然。 不管古寻说的再怎样好,有些事就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国师方才说我如果能够摆脱束缚,青光剑法大成便指日可待,但若是我始终都做不到这一点呢?” “那你就永远无法将青光剑法修炼到融会贯通的地步。”古寻一耸肩回道。 “若是这样,国师把青光剑交予我,岂不是就错付了吗?”雪女将脸扭回来,看着古寻质问道。 “……”这回轮到古寻沉默了。 半晌之后,古寻苦笑一声,“这個问题……我只能说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雪女闻言把视线从古寻脸上挪走,正视着前方的道路,嘴角不由露出一丝丝,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第七百六十八章 道改阴阳(二合一) 两天之后,古寻送走了雪女。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亲自把雪女送回墨家机关城,只是送她离开了咸阳城。 人生那么长,没必要事事都赶得那么着急,反正有了古寻的照拂,秦国境内不会有人去动她,除了秦国也有墨家的人接应她,不会有危险发生。 至此,青光剑主总算也确定下来了。 “所以,现在只有紫云剑和冰魄剑的剑主还没有确定了?” 国师府的中庭之内,惊鲵倚坐在水池边的凉亭中,对一旁的古寻说道。 古寻双手交叠支在石桌上,双眼静静的观望着不远处玩耍的阿言,嘴上回道: “对,不过,紫云剑主,我也已经有人选了。” 惊鲵对此不是很好奇,但还是给面子的问了一句,“谁?” “阿言。” “阿言?”惊鲵有些诧异,顺便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你怎么会选她?” 古寻嘴角一翘,“紫云剑,是一把祥瑞之剑,据说能为剑主带来福运。” “所以我决定将紫云剑交给阿言,以期她的将来能为福运所庇佑。” 说真的,古寻一直对紫云剑象征吉祥这一说法深表怀疑,原因嘛,自然是剑主莎丽的遭遇,可以说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倒霉,实在和福气半点不沾边。 尽管……结局很不错。 不过古寻觉得秦时世界比起动物世界来更加神神叨叨的,说不准紫云剑能靠谱点。 惊鲵闻言不禁会心一笑,“你这样,未免太草率了点。” 古寻一摊手,“我选剑主,主要靠感觉,除了冰魄剑随便不得,其他的也就是求个合心合眼而已。” “世事难料,我选的这些人是否真的能成长为合适的剑主,谁又能说得准呢?” “反正我是没把握的。” 惊鲵又看了眼正抱着精神恹恹,只想躲懒睡觉的食铁兽玩闹的阿言,沉思了片刻后,向古寻问道,“你觉得,阿言日后会成长为一个怎样的孩子?” “嗯……不好说。”古寻咂摸一下嘴,含糊的回答道,“不过……我感觉这孩子未来也许不会那么让人省心。” 在这个时代,太聪明的孩子,大都不会让父母省心。 “是吗……”惊鲵呢喃一声,脸上露出温馨的笑意。 阿言未来会不会叛逆,她不是很担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一方面她看的很开。 ………………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此为天地运转之理,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时光匆匆,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下,来到了下一个年头。 寒冬退散,初春到来,万物开始复苏,属于人的活动,也开始再一次变多。 秦国也正式发起了对赵国北境的军事攻略。 这一次的战争秦国没有调动太多的兵力,只动用了一支军团——黄金火骑兵。 这支秦国的王牌骑兵部队,满编五万人,是纯粹的重甲骑兵,可以说是七国之间最强的骑兵部队,当然得排除掉统军主帅的影响因素。 否则的话,就是让王翦来率领这支部队,打李牧的北地骑兵也很难受。 黄金火骑兵历来都是由蒙家执掌,如今的统帅正是蒙家家主蒙武。 不过这一次受命领军的不是蒙武,而是秦国将门新星,蒙恬。 蒙恬因为才能出众,又在武遂救过嬴政,被其倚为心腹爱将,看重程度还在其父蒙武之上。 上次伐赵之战虽然未果,但对整场战争结果负责的只有主帅王翦,落个不赏不罚的结果,而蒙恬本人还是赚了点军功的。 正好嬴政便借此机会,擢升蒙恬为此次出兵北境的主将。 这一次进军北境,赵国根本无力防守,几乎可以说是白赚的军功,嬴政自然要留给自己的心腹爱将。 不过这样一场毫无悬念,甚至于赵国,以及李牧都直接放弃治疗的战争,和古寻并无关系。 他也不关心。 现在的他有了一桩新的麻烦事。 看着眼前一头蓝发的清秀少年郎,古寻玩味的问道: “你是说,你瞒着天宗的师门长辈自己偷跑出来玩?” 小灵讪笑着挠了挠头,两眼一转想了一下后纠正道,“准确的说,不是玩,而是我实在受不了山上清修的日子了,所以不想在天宗待了。” 这意思就是说打算脱离天宗。 诸子百家的弟子能随便脱离自己的门派吗? 理论上还真的能。 前提是你没有学习门派内较为重要的核心武功。 否则的话就得先废除武功,即使如此,一旦江湖上有外人使用了你所会的武功,你也会立刻成为第一嫌疑人,毕竟武功可以废除,记忆却不能抹消。 当然了,诸子百家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宽容的,除了个别某个门派外——点名阴阳家——没有许进不许出一说。 不过小灵并不在可以随意脱离门派的行列之中,他修习的是道家万川秋水心法,属于密不外传的高等心法,照例是要先废武功的。 很显然,他的武功没有被废。 这孩子以为古寻不了解个中规矩,所以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 古寻看着这个少年,不禁摇头失笑。 若不是赤松子他们故意放纵,哪能容你这个得了真传的弟子随意玩什么叛出的戏码…… 早在去年,古寻就收到了天宗发来的信函,信中提及希望古寻以后能照拂小灵一二。 当时他还以为这孩子很快就要离开天宗,想办法加入阴阳家了呢,结果等了俩月也没见人。 没想到竟然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古寻没兴趣去告诉小灵真相。 既然赤松子他们没有选择和他直说,他自然也不会多这个嘴。 反正给他提供些帮助,还了天宗那一部分人情就好。 “那你离开天宗,找上我又是做什么?”古寻收敛起让小灵不知所措,一头雾水的笑意,明知故问道。 “呃……”小灵小心翼翼说道,“虽然离开了天宗,但我想着最好还是加入一个门派,有靠山比较好,不知道国师大人能否帮我举荐一下?” “阴阳家?”古寻继续故作不知。 “对。”小灵忙不迭的点头。 “可是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觉得阴阳家规矩森严,不太适合你吗?”古寻反问道。 “这个……”小灵挠挠头,“阴阳家的氛围可能确实不是很好,不过我也没有别的合适的选择了啊。” “墨家兼天下,爱众生的理念太宏大了,我可承受不起。” “儒家的立法规矩更是繁琐,况且小圣贤庄离咸阳也太远了。” “至于农家,我听说他们的弟子还要干农活的,我恐怕不太擅长啊。” “思来想去,阴阳家……相对还好吧,规矩多点总比一直闷在山上强。” 小灵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解释了一大通。 “不过国师大人您也清楚,道家和阴阳家势同水火,要是知道我原先是道家的弟子,肯定会以为我不怀好意,不肯接收的,所以我想找您帮帮忙。” “您是秦国的国师,想必阴阳家是愿意给面子的。” 古寻连连点头,露出一副接受了小灵说法的样子。 “嗯……想法我可以理解,不过你怎么有把握我就会帮你呢?”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咱们之间的关系……貌似也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一面之缘。” “就算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小事,我也没必要帮你吧?”古寻反问道。 “嘿嘿……”小灵又一次嬉笑着挠了挠头,“这个,我现在确实没有东西能作为报酬给国师,不过这个恩情我会记着的。” “等我在阴阳家站稳了,您不是就有了个足够有价值的……唔……内应了吗?” 古寻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也许吧……” “前提是你得能在竞争激励的阴阳家中真的脱颖而出。” “这个我有信心,况且您不是也说了吗,只是个举手之劳,投入小,肯定要承担一点风险的。”小灵巧舌如簧的忽悠着古寻。 古寻摇头一笑,也不和这孩子逗乐了,松口道,“嗯……你说服了我,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看你这一身水属性的真气,应该是打算加入水部吧?” “呃……对。”小灵愣了一下,他此前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古寻建议显然是靠谱的,于是利索的点了点头。 古寻微微颔首,“正好,我和阴阳家的水部长老比较熟(娥皇女英:?),回头去帮你说一声。” 小灵提醒道,“国师大人最好能隐瞒我道家的出身,我担心阴阳家内部会因为这个排挤我。” 古寻瞥了他一眼,失笑一声,“可以。” 借口想的还挺仔细,可惜小心思不用到正途上,不明白实力才是硬道理,不老老实实在天宗练武,总想玩花活…… 就算找着人了,你还能跑得出阴阳家的手掌心吗? 最重要的是,动脑子就动全面一点,走他的路子进入阴阳家,不是擎等着被人家盯死吗? ……………… 摘星楼,秦王嬴政特意下令建造给护国法师月神的居住之所,当然,居住只是附带功能,名义上的真正作用是借此高楼来窥视天道,探寻真理,通晓未来。 反正就是各种神棍风的作用。 此楼高逾百尺,理论上足有十多层,但实际上只有……四层,底下三层,顶上一层,中间只是楼梯,没有房间。 在这个时代,即使有着墨家和公输家这样的黑科技专业门派的存在,想要建造一幢十几层的高楼也不怎么简单。 硬要造的话,公输家肯定还是能给你保质保量的造出来,只是没必要。 摘星楼又不是客栈,住在里面的只有一个护法月神,了不起再加几个伺候人的侍女,或是阴阳家来几个人暂住,盖那么多层又有什么意义? 出于节省成本,加快进度等因素的考量,最终建成了这样一座类似灯塔的高楼。 自从摘星楼建成以后,古寻还从来没有来过。 这次为了小灵的事,他头一遭拜访了这座属于月神的楼宇,水部长老湘夫人姐妹最近就待在这里。 摘星楼不是一座孤楼,而是位于庭院之内的,只不过这座院子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在高逾百尺的摘星楼映衬下,更显的狭小。 古寻进了院子,立刻就发现了他要找的正主,湘夫人姐妹。 “两位姑娘,几日不见,近来如何啊?”有求于人,古寻非常和气的先打了个招呼。 但是正在院中修炼阴阳术的娥皇女英姐妹俩陡然听到旁人的声音,心中不由的一惊,娥皇下意识的一记白露欺霜就直接打了过去。 古寻随手把这条冰蔓拍碎,眉头跳了跳,“别激动。” 姐妹俩看清了来人是古寻,眉头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衣饰,一模一样的外貌,一模一样的表情,乍一看过去,古寻还以为她们是做轴对称图形变换变出来的呢。 女英不自觉地往自己姐姐身后躲了两步。 她对古寻一向有些畏惧,或许还不只是畏惧。 当初在韩国受他一掌后的伤势,那股在体内肆意涌动的灼热气息,和她修炼上善若水所产生的水属性真气对冲,带给了女英从未有过的异样体验,痛苦而又特别,终身难忘。 她不是没受过伤,但那一次无疑是最特别。 娥皇察觉到妹妹心中的一丝丝怯畏,性格急躁强势又心疼妹妹的她,即使面对应当小心应对的古寻也压不住心中的脾气,没好气的说道: “古寻……国师突然到访,有何贵干?” “是找月神大人吗?” 古寻并不介意她的态度,笑眯眯的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找月神,就找你们二位。” “找我们?”娥皇蹙眉疑惑道。 不过就目前来说,她们姐妹俩每一次见古寻基本都没什么好事,所以娥皇拍了拍女英的手,示意妹妹去楼上找月神。 古寻见状阻拦道,“别担心,今天找你们,只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个小忙,就不需要惊动月神了。” “咱们三个聊聊就好。” 女英闻言停下了脚步,看向姐姐,想看她什么态度。 娥皇考虑了一下,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真就没有再指示女英去找月神,反过来阴阳怪气的问古寻道,“什么事能劳烦国师找我们姐妹两个小人物帮忙?” “很简单。”古寻回答道,“我前几天救了个人,发现还挺有修习阴阳术的天赋,想请你们把他收入阴阳家。” “收弟子?”娥皇先是诧异的嘀咕了一声,旋即面色奇怪的反问道,“你不会是……” 她想问古寻不会是打算用这么生硬的方法往阴阳家安插探子吧,不过一想又觉得太蠢了,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办出来的事,于是就没把话说全。 古寻知道她的意思,一耸肩回应道,“你觉得可能吗?”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他而已。” “救了他多少有点缘分,但是我没兴趣教导弟子,他又没什么实力,收了当下属毫无用处,况且天赋确实不错,留在我那纯属浪费了。” ------题外话------ 又熬夜了。 飘飘欲仙ing…… 7017k 第七百六十九章 离心离德 我觉得不可能。 娥皇没有应声,但是心中忍不住腹诽。 但旁人做不出这事,你古大国师就不好说了,万一你就是单纯的想插个人进来恶心恶心我们阴阳家呢? 你安排的人,撵又不能撵,动又不能动的,最多也就给坐个冷板凳。 “咳咳……”看着娥皇明显没想他好事的眼神,古寻轻咳了两下,若无其事的扯回正题,“总而言之,回头你们来我那把人接走就行了。” 娥皇忍不住反唇讥讽道,“国师是觉得你和我们阴阳家的关系很好吗?” 古寻两手一摊,“我和东皇太一关系是很差,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们俩了,没找他嘛?” 娥皇都懒得和古寻废话了,找她们姐妹俩,和找东皇掌教又能有多大区别? “国师要是觉得那人有天赋,不想浪费,可以去找道家,想必他们会很乐意卖国师这个人情。” “要是这个人国师看不过眼,非要送到阴阳家受罪,请直接找东皇掌教吧,没必要折腾我们姐妹俩。” “……你这有歧义的话我就不纠正了。”古寻咂摸了下嘴,回道,“我和他没仇,也不是在坑他。” “道家确实合适,但是太乙山我嫌远,我和他也就一面之缘,才没那个闲工夫呢。” “东皇太一和我关系不好我也清楚,所以我找你们,就是希望你们隐瞒这人和我有关系的事实。” “就当是你们无意中发现的好苗子。” 娥皇嗤笑一声,讥讽道,“你希望我帮你欺瞒东皇掌教?你觉得可能吗?” 古寻一耸肩,“为什么不行?” “东皇太一又没把你们这些人当人看,纯属消耗性的工具,一切都是为了他的野心而服务。” “东君焱妃为什么要叛逃,还不是他逼得?” 娥皇下意识的反驳道,“是东君先违背了东皇掌教的命令。” “呵!”古寻哂笑一声,“问题是那是个什么命令?” “我还没听说过除了阴阳家以外,诸子百家有哪一家会给门人弟子包办婚姻的。” “罗网倒是会干这种事,不过……”古寻讥笑着说道,“罗网的天字一等,别称好像是……剑奴吧?” “你觉得你们这些人,又该算什么呢?” “……”娥皇一时无言以对。 确实,就像古寻说的,不管他们对东皇太一多么忠诚,工具始终只是工具,需要他们牺牲的时候,东皇太一无论如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古寻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还有你们最近才死的那几个人。” “六指黑侠正坐镇蓟城的时候去抢人,不死上几个能成事?” “东皇太一心里有数,但还不是把湘君他们义无反顾的派去送死了?” 娥皇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古寻的话,确实说进了她的心里。 身为阴阳家的人,她不会天真的希望阴阳家会和满口兼爱平生的墨家一样,她也对那些无聊的梦想愿景毫无兴趣。 但是东皇太一的所作所为真的太过了,纯粹的依靠强权实力来控制他们,不留半点自由。 不敢反抗,不代表他们心中就没有怨言。 湘夫人姐妹本来是才升为水部长老不久,心中对东皇太一的忠诚度比较高,但是最近这段时间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也由不得她们不升起些许异样的心思了。 古寻今天的话,无疑是狠狠的推波助澜了一把。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思索着什么的娥皇,古寻露出了恶趣味的笑容。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娥皇女英是否会产生二心,甚至于彻底背叛阴阳家他不在乎,他只是享受给东皇太一添乱的过程。 杀人对古寻来说没意思,恶心人才有意思。 “我言尽于此,就不继续叨扰了,二位,告辞。”古寻一挥衣袖,转身就要离去。 娥皇见状回过神,赶紧说了一句,“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要求呢!” 古寻抬起手随意的摆了摆,“无所谓,记得抽空去把人带走就行,这一点小事你总不至于不给我面子。” “至于你们帮不帮着隐瞒,随意即可。” “我又不是他亲爹,哪有那么多闲心可操,看他自己的命数吧。” 说完古寻就直接走了。 他其实一直就不怎么在意能否隐瞒小灵身份这个问题。 瞒住了又如何? 不过是让他以一个清白的出身加入阴阳家,可他的目的是找妹妹,私底下肯定要有小动作。 他要是五大长老这个级别,能出外勤,不待在神都九宫的话,做些小动作还有隐藏住的可能性,一个普通弟子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瞒得住东皇太一? 哪怕他光速升成五灵玄同也一样。 娥皇答应古寻的要求,小灵会在加入阴阳家之后被发现异常,然后被算计,被安排成少司命的垫脚石。 娥皇不答应,小灵会直接被安排,最多就是看在古寻的面子不要他的命。 基本殊途同归嘛,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古寻走后,女英拽了拽她的姐姐,一脸纠结彷徨之色: “姐姐,咱们该怎么做……” 娥皇镇定的拍了拍自己妹妹的手,神色坚定,显然已有打算的回道,“别担心,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 旬月之后,一天到晚在街上闲溜达的小灵,终于如愿以偿的加入了阴阳家。 娥皇还是决定卖古寻一个人情,向东皇太一隐瞒了小灵和古寻有关的事实。 当然,她们要求一旦小灵有什么不对,古寻需要主动承担下所有责任,娥皇女英姐妹只是被算计了,与此事无关。 这个要求古寻很痛快的答应了。 随后为了尽可能的看上去合理,小灵就开始每天在街上闲溜达,让湘夫人姐妹得以‘无意’中发现这个好苗子,并带入阴阳家。 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剧情的发展顺理成章,小灵以‘清白之身’成功的进入了阴阳家,成为水部的一名萌新弟子,修习水系阴阳术。 之后的事古寻就没在关注了。 这孩子虽说迟早要寄,但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出事。 等他快凉的时候再出手把人救下来,这个人情古寻也就算还得差不多了。 7017k 第七百七十章 入侵闽越 楚国以南,百越之地,闽越王国。 近百年前,曾经强盛一时的春秋霸主越国,在越王勾践死后,内部一直处于混乱纷争的状态,朝局混乱,政治黑暗,社会动荡,三代越王被杀,世称‘越人三弑其君’。 昔日越国的霸业也就此渐行渐远。 直到最后一任越王——无疆的统治时期,楚国趁越国内乱发兵攻打,越国崩解,前吴旧土尽失,无疆也不负其名的真的失去了疆土,顺便也丢掉了性命。 越国王室四散奔逃,散落在岭南各地。 由于无疆并未立储,所以他这些儿子也是一个不服一个,谁都不愿屈居人下,索性各自建国,或为王,或称君。 其中闽越国,就是无疆长子和当地部落共同建立的国家。 顺便一说,已经被楚国吞掉的原百越王国,也就是东瓯国,是无疆次子建立的。 书归正题,闽越国东北部,一群士兵正在打扫战场。 潮湿燥热的山林之中,零零散散的躺着约莫上千具尸体,打扫战场的士兵将有价值的军备物资搜刮干净,尸体则全部运走,拉到别处集体焚烧掉。 比较令人侧目的是,这些尸体里又不少看上去奇奇怪怪的,有的五颜六色好像中了毒,有的肿胀发白宛如在水里泡过,还有的烧成了一团焦糊,死状凄惨离奇。 在战场的不远处,一处溪流的边上,则有一处军营正在紧锣密鼓的搭建。 这座正在搭建的军营属于天泽的部队。 在做好了南下的决定后,天泽又发动了几次对楚军的袭击扰乱行动以迷惑他们,顺便抢点有用的军需物资之后,就带着大军退到了闽越国的国界内。 百越诸国的国界界限其实很模糊,毕竟他们连一座城池都没有,还处于部落共治的政权结构。 基本上就是个缩小版的周王朝。 当然,中央集权这种与时俱进的新鲜玩意他们也在搞,闽越王的权力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大的,手中也握有绝对的兵权,只是对下辖的各個部落的内部决策并没有太大的干涉权力。 天泽的入侵过程,没有改变百越政权的基本结构。 他没有直接灭掉沿途的所有部落,而是给了他们效忠的选择,只要愿意转投他这位新王,那么大家就接着安居乐业,相安无事。 至于那些不识相的部落,天泽自然不会留手,全部灭掉了,顺便也好给他自己弄一块直辖土地。 而他的侵略行为,自然引起了当代闽越王——无诸的注意。 对于天泽这位和他一样同属越国遗族的百越废太子,无诸自然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这家伙一直在和楚国死磕。 没想到现在竟然放弃了楚国,调转枪头打起闽越的主意了。 若只是过来劫掠一番,无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和这种打游击的流亡政权交锋没好处。 但是天泽的行为显然是打算分裂他闽越国的疆土,这就不可能容忍了。 当即发兵五千,誓要把天泽直接打回东瓯的地盘去。 然后……就不出所料地一败涂地了。 不过百越人的军队确实强悍,卫庄打了个包围加突袭的极大优势开局,最后也只斩获了一千多人的人头,自己一方还填进去几百人。 无诸的部队主力还成功逃离了。 总体而言,这场和闽越王的第一次交锋,天泽还是收获颇丰。 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他真正展示了自己的实力,表明了自己拥有和无诸一较高下的能力。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心思浮动的部落真正的投靠他,而不是表面投降,背地里却一直算计着捅刀子。 同时,以此战的战场为界,闽越国东北一带约四分之一的国土算是正式落入天泽的口袋了。 顺便一说,这片土地里,有相当一部分属于曾经的百越王国,不过在它灭国后,闽越国借机侵占了一块去。 这些土地的价值对楚国来说不算多大,也就没有和闽越国计较。 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无所谓,天泽不在乎,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就是来抢占地盘的,是毫无正义可言的侵略行为。 还未彻底建成的大营之中,天泽正在举办酒宴,犒赏自己的部将。 不过韩非等人并没有参加,而是一同猫在一个营帐里,商谈流沙的事。 韩非,卫庄,墨鸦,白凤四人尽皆在此。 “都说越人凶悍,果然名不虚传,卫庄兄你亲自领兵竟然都没能占到大便宜。”韩非穿着骚包的薄绸衣,一边点评之前的战事,一边喝着酒。 虽然才入春不久,不过这里的天气已然足够热了,韩非甚至连外袍都不太愿意穿。 卫庄冷着一张脸,分析道,“闽越的军队战斗力超出了我的预估。” “他们的军备虽然落后于中原,但是已经足够成熟,再加上本身的悍勇,足以抹消经过全副武装的天泽部曲。” 韩非轻叹一口气,跟着补充道,“最关键的是,地利不在我方。” “百越的环境之恶劣,我现在是深有体会啊!” 蛇虫毒瘴,沼泽暗流,各种险恶的环境在百越之地简直随处可见,而且越往南下,这山水也就越发的恶劣难当。 即使是出身东瓯的天泽部曲,在这闽越之地都不免受到了影响。 这才只是闽越国,韩非就已经觉得这不是人类能生存的环境了,他都难以想象岭南的南越,西瓯等国的百姓该怎么活。 环境可以说是卫庄没能取得足够战果的核心因素。 他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足够合适的伏击区域。 感慨完后,韩非朝一旁的墨鸦笑了笑,“还要多亏了墨鸦兄和白凤兄的情报,否则此战还要更麻烦。” 墨鸦一拱手,“九公子客气了,墨鸦职责所在。” 接着又汇报道,“我与白凤已经探得,闽越王麾下的那支败军,此时已经撤到了一百五十里之外的一处山脉附近驻扎。” “他们元气未伤,只怕不日就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韩非不是很在意的晃了晃酒杯,“这个倒无妨。” “有卫庄兄和墨鸦兄你们两位在,他们来一次是败,来十次也还是败。” 7017k 第七百七十一章 扩大战果 墨鸦对此笑而不语。 在韩非等人面前,他一般不会表达观点或提出建议,只会汇报军情,除非对方要求。 事实上闽越王麾下的军队战力固然不俗,但是人数始终是个硬伤。 他总共也不过两三万人的部队,才是天泽部曲的两倍多点,而且他也不可能把所有兵力都抽调过来对付天泽。 即使后续增兵,最多也就再发五千,凑够一万人,和天泽的兵力基本持平。 兵力不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以卫庄的兵法造诣,再加上墨鸦的情报支持,是绝不可能打败仗的。 然而军事上韩非他们不用担心,别的地方却不得不愁。 韩非放下酒杯,挠了挠头,“闽越王的军队不足为虑,可流沙的财政已然捉襟见肘了啊。” 流沙现在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紫兰轩和暗香阁。 二者加起来的年利润差不多有三万金。 三万金,对比古寻往常抢……不是,赚钱的速度来说,看起来很慢,但实际上天底下年利润能达到这个数的商贾,加起来可能都凑不够十个,再多再多也不会超过二十。 而这段时间流沙零零总总,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差不多五万金在天泽身上,掏空了手头上的所有流动资金。 虽然前期投入大是必然的,后续花销就会少很多,但就是这少很多的后续投入,流沙也有些遭不住了。 一個个人势力想要供养一支有着足够战斗力的军队,真的太难了。 卫庄双手抱在胸前,沉声说道,“流沙的承诺已经做到,接下来就该看天泽自己了。” 流沙只是提供帮助,不是来给天泽当保姆的,现在已经占下一块地盘的他该想办法自给自足,并且……初步的履行他们之间的协议了。 韩非仰着头,看着帐顶,摇头否定道,“恐怕还差一点,还需要咱们再使一把劲。” 现有的战果其实已经让天泽拥有了足够的资本和闽越王争锋了。 但是,过程恐怕会比较焦灼。 韩非希望能够尽可能快的侵吞下整个闽越,因为只有完整的闽越,才能为流沙提供足够的帮助。 更重要的是,流沙现在的目的和最开始已经不一样了。 按照古寻最初的打算,只是想要从百越攫取足够的金钱,来作为日后的军备支撑。 可韩非和古寻交流过后,这一目的发生了改变,他们不仅要赚钱,还要借力。 百越的军事实力并不弱小,相反,即使和中原诸国相比,也有其独到之处。 韩非觉得不能浪费这一点,必须要利用起来,让成长起来的天泽,为流沙提供更实质的助力。 至于天泽愿不愿意……呵呵,这就要看谁的手段高明了。 虽然这违背了双方的协议,但对于韩非这位法家大能来说,制定条款他擅长,钻漏洞,他一样擅长。 卫庄听到韩非的回应,狭长的眉头一皱,大概把握到了他的心思,“你是想……彻底吞掉闽越王的那支军队?” 韩非一拊掌,笑道,“卫庄兄果然了解我。” 接着端起酒杯大饮一口,“百越之民,不服王化管教,不知仁义礼法,畏威而不怀德,唯有绝对的实力能压服他们。” “卫庄兄利落的打退了闽越王的第一轮攻势,固然成功的震慑住了他们,但是还不够,还需要……更彻底一点。” 天泽并非是个不懂治下的莽夫,这一点韩非是承认的。 但是穷山恶水一定出刁民,而刁民只信服强者。 以天泽的手腕能力,借着此番大胜彻底将现有地盘内的百越部落彻底掌控到手里只是时间问题。 可韩非现在恰恰就不愿意等。 用一场更为彻底的胜利,来进一步给闽越国内的所有部落——不论是天泽占下的区域,还是闽越王的统治区域——施加压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对天泽继续南下侵占闽越,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卫庄没有反对韩非的决策,只是冷静的分析道,“他们还剩四千人,想要全歼的话,即使赶在对方援兵抵达之前,我也至少需要八千人以上的兵力。” 对付四千人竟然要调动两倍的兵力,显得卫庄这位鬼谷高徒有点水,然而以少胜多的战役又哪是那么容易打的。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他们全都不沾边,为了赶在对方援兵抵达之前消灭他们,还必须速战速决。 基本上就是强行打一场山林歼灭战。 这种战役想要打对方一个全灭,别说两倍兵力,就是三倍五倍都未必能成功。 按照卫庄的预估,这一场仗即使打赢了,八千人至少也要死伤三成以上,甚至近半。 不过百越军队有一点卫庄很喜欢,那就是战斗意志非常顽强,一般不会出现全线溃败的情况。 像中原的军队,即使是各国的精锐,一般战损达到两三成的时候,就不免会出现溃逃的迹象了。 韩非也明白个中的困难,没有诧异于卫庄的要求。 “八千人……几乎就是天泽的全部兵力了。” “看来我还得做做天泽兄的思想工作啊。” 韩非调侃着玩笑了一句后,转而问墨鸦道,“墨鸦兄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墨鸦沉吟片刻,拱手回道,“以我手上的情报来看,闽越王败军目前驻扎的地方附近,有不少适合卫庄将军打歼灭战的地形区域,但是闽越王军队熟识地形,只怕不好利用。” 韩非微微颔首,笑着朝卫庄一举酒杯,“这就要看卫庄兄的手段了。” 墨鸦接着说道,“其次就是闽越王的援军。” “目前我还没有掌握确切的消息,不过根据我和白凤所探查到的闽越国此次调兵的效率来看,他们的援军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赶来汇合。” “我想,留给卫庄将军的时间还算充裕。” 当然,前提是这支部队不继续向后方撤离,否则的话时间就得重新计算了。 不过他们已经没的撤了。 他们一撤,就等于把地盘白白丢给天泽。 就算这支军队的主将想继续撤退,闽越王也不可能同意。 韩非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嗯,时间倒是还挺长。” “那么卫庄兄,你的意思呢?”韩非再度转向卫庄。 “哼!”卫庄不屑的轻哼一声。 他当然不会退缩,打歼灭战就打歼灭战喽。 7017k 第七百七十二章 战略资源 打虽然要打,但也不可能闭着眼带军冲。 先前卫庄和闽越军队的交锋打的就颇为匆忙,以至于准备的不够充足。 这一次,他必须好好规划,否则的话未必能取得满意的结果。 而最首要的,就是先搞出来一副足够详尽的地形图。 念头及此,卫庄看向一旁伫立的墨鸦,“我需要尽快得到这片区域的地图。” 墨鸦微微颔首,“此事我和白凤已经在做,只是百越之地环境复杂,还需要几日的时间。” “嗯……不过成品一定能让卫庄将军满意。” 百越山林水路错综复杂,再加之存在毒瘴沼泽等特殊的危险区域,即使有百鸟为眼,想要摸清楚地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这,墨鸦白凤两人还得找些当地人协助,补充细节。 韩非见此笑了笑,“正好,我也得先说服天泽同意出兵。” “一次性出动几乎全部兵力主动进攻,天泽虽然不缺乏冒进的勇气,恐怕需要我费些口舌。” 然后他又看向墨鸦,“不过,打赢这一场战争重要,咱们最初的目的也不能落下。” “流沙的资金问题同样是重中之重。” “这一方面,也需要劳烦墨鸦兄多多奔劳了。” 流沙在百越的分工很明确,韩非作为首脑,负责大体决策,调度分配。 卫庄目前专心军事,指挥军队。 而具体的事务,基本全都由墨鸦去办。 当然,这么多事墨鸦不可能全部亲历亲为,肯定还要进一步细分给下属,不过那就不是韩非会过问的部分了。 所以几乎所有具体行动,都是韩非下达给墨鸦,有了结果再由墨鸦汇报给韩非。 包括他们最初和天泽签订的协议的主要内容——土特产生意。 墨鸦微微躬身回道,“此事已经初有眉目,不过想要正式打通商路,恐怕还要些时间。” “嗯……”韩非摸着下巴晃了晃脑袋,说道,“安全的运输路线,适合的贸易货物,可靠的销售渠道……这三点差不多就是主要的问题了吧?” 墨鸦点点头,“九公子总结的没错。” “目前来说,我的人已经筛选出了相对价值比较高的百越特产,不过大概是还不够深入百越腹地,这部分物产的价值相对有限,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称不上可观。” “不过我们发现了为数不少的矿产,价值……极高。” 在现代,有很多金属属于贵金属,价格昂贵,产量稀少。 而在古代,所有的金属都属于贵金属。 金银铜铁锡,合称‘五金’,秦时世界,或者说中国古代主要使用的五种金属。 在这个乱世之中,无论是‘五金’中的哪一种,都属于有价无市的战略物资,哪个国家都不够用。 韩非闻言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笑容。 从闽越王的军队装备来看,闽越国的铁制器物也许还比较少,但是青铜兵器已经完全普及,没有金属矿藏的支持,根本不可能。 “果然……都有哪几类矿产?” “以锡矿为主,亦不乏铜铁,估计会有少量金银伴生。”墨鸦回答着韩非的问题,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意。 比起这些金属矿藏,什么玉石玛瑙,什么犀角象牙之类的奢侈品简直弱爆了。 这才是最硬不过的硬通货。 即使是性情冷淡的卫庄,听见了墨鸦的回答,心中也不由的一片火热。 金属矿,几乎可以和粮食相提并论,是一个国家的命脉,天底下除了七国君王,还没有别人能沾染这一行的。 而眼下的流沙,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看来,我们需要一些俘虏。”卫庄语气森然的说了一句。 挖矿需要劳力,大量的劳力,流沙一个江湖组织显然没那么多人用。 那么百越本地人就是最佳的选择。 流沙不会去强逼百越的无辜百姓来挖矿,但是敌军俘虏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不过一群夷狄之民,不学武安君挖个坑把你们埋了就不错了,就让你们挖个矿,还不感恩戴德? 韩非双手支撑着脑袋,笑眯眯的说道,“俘虏的事自不必说,不厌其多,越多越好。” 卫庄又说道,“矿藏之重,天泽想必也有数,只怕不愿意旁人分他这一杯羹。” “那又如何?”韩非无所谓的一摊手,“咱们的协议可说的清清楚楚,他必须支持流沙的生意。” 什么叫土特产? 埋土里的,长土里的,挨着土地的,都叫土特产,五金矿物显然也在其列。 “古兄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合作共赢。” “天泽若是愿意和流沙共赢,那大家一起赚,要是不愿意的话……闽越王无诸似乎不是个刻板守旧的越人,对中原的排斥没那么强呢。” 不愿意合作,那就换个人合作。 说实话,要不是百越人极度排外,流沙必须在明面上扶植一个越人领袖才能不引起百越诸国的一致对外,韩非都想把天泽给踢开了。 多个人分好处总没有自己独吞爽。 可惜百越自有国情在此啊。 韩非心中稍稍郁闷了一下,然后又对墨鸦吩咐道,“墨鸦兄,这件事你要着重去办。” “尽可能多的探明闽越国的矿藏所在,也好指明咱们今后的重点关照目标。” “当然,开矿之事,兹事体大,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开始,所以商业贸易也不能放下。” “销路的问题,古兄想必已经给过你解决方案了吧?” “九公子英明,先生之前来信,说此事可以联系墨家。” 韩非点点头,“看来古兄和我想的一样。” “从百越运输货物出去,绕不开地广千里的楚国,墨家作为百家显学,在楚国的势力不弱,和古兄也有些交情在,是最合适的合作选择了。” 墨鸦微微颔首,接着说道,“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开辟运输道路。” “以百越的地理环境,骑马都是件麻烦事,更遑论行驶马车了。” “想要开辟出一条足够安全并尽可能节约运输成本的道路,只怕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韩非皱了皱眉。 这种自然环境上的难题,就不是能靠聪明才智解决的了。 不过…… ------题外话------ 还有两章稍等,等我修个仙。 7017k 第七百七十三章 科技是…… 韩非眼神蓦的一亮,似是想到了办法,“墨鸦兄你和墨家联系的时候,不妨向他们请教请教,这个问题可有合适的解决方案。” 找墨家? 墨鸦一愣,旋即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可以找墨家啊! 人力不好办的事,可以考虑械力嘛。 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青铜开口,要问公输。 先秦黑科技动力系统了解一下——论如何通过齿轮组,让人只需动动手即可操控几丈长的机关白虎纵横山林。 墨家想必可以给出一种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案。 可能是提供一种足以克服复杂山林沼泽地形的特殊运输机器,也有可能是提供辅助开路的破坏型机器。 嗯……以墨鸦对墨家的了解来说,后者可能性更大。 无论是墨家,还是公输家,虽然都造有无须额外动力的强大机关兽,但是往往仅限于一两个人操控驾驶。 换言之,这些黑科技机关兽,自己动没问题,再带一两个人没问题,可想要拉着几千斤的货物到处跑就无能为力了。 况且机关兽的操控驾驶也不是简单的事,需要经过专业训练的。 墨家不可能奢侈到派一群弟子天天看着给别人运货。 墨鸦一拱手谢道,“多谢九公子提点。” 韩非摆摆手,“墨鸦兄太客气了,就是我不说,你和墨家接触以后肯定也会想到的。” 对于韩非的客气话,墨鸦颔首一笑,没有作声。 卫庄此时则起身朝外走,“该说的说完了,我要去监督外面的大营建造。” 大营的方位排布自然是很有讲究的,不是说四四方方垒上木墙,然后往里填营帐就完事的,但是天泽手底下的那些所谓的将军显然不怎么懂这些讲究,还是需要卫庄亲自盯着。 墨鸦见状,也告辞道,“既然如此,我和白凤也先告退,去处理我们的事了。” 韩非放下酒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那我也出去吧,看看天泽他们酒宴结束没有。” 顺便来了句鼓励打气的话,“千头万绪,世事繁多,诸位,一同努力吧。” 韩非很清楚,不管他做出多少加速百越攻略的安排,这件事至少都要几年的光景才能初见成效。 水磨工夫,急不得。 ……………… 就在韩非等人有条不紊的推进着百越的攻略进度的同时,远在咸阳的古寻,也在忙着他的事情。 不过他的事相对而言就简单多了,整体来说还是颇为轻松惬意的。 带孩子,陪老婆,看病人,以及教导弟子。 其中最后一项牵绊了他最主要的一部分精力。 咸阳之乱(墨家救人)半个月后,咸阳宫,长公子府。 古寻和他的便宜弟子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桌案上摆着三本纸张编订成的册子。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基础打熬,扶苏的吐纳法已经登堂入室,可以开始进一步的武学修炼了。 “扶苏,你的基础已经打好,是时候修炼真正的精妙武学了。” 扶苏闻言颇为惊喜,以前他对练武兴致不是很高,觉得这只是犯禁的旁门左道,但是真的开始了修炼之后,却发现还是挺爽的。 那种真气在体内流动,四肢充盈,神清气爽的感觉简直太妙了。 不过基础吐纳法的层次还是太低了,连大路货都算不上的烂地摊货,实在差点意思。 扶苏已经憧憬着更进一步很久了。 “请老师赐教。”扶苏高兴之余不忘先谢道。 古寻笑了笑,伸手一指桌上的三本册子: “原本,我想教你些其他武功,毕竟你的身份决定了你不可能将绝大部分精力倾注到练武之上。” “不过,经过长时间的思虑之后,我还是决定把我主修的长虹剑法传授给你。” “而这三本,分别是长虹剑法,配套的飞虹心法,以及一些轻功杂学的合集。” 扶苏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却露出了迟疑之色,“老师,可我……会不会不合适?” 扶苏知道自己古寻的学生,甚至于大概率是目前唯一一个,但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接过古寻真正的武学衣钵。 就像刚才自己的老师所说的,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为武学之道倾尽所有。 而自己的老师,作为享誉天下的绝世高手,甚至隐隐有天下第一高手的意思,若是把武学衣钵继承给自己,将来很可能会断了传承。 长虹剑法扶苏不想学是假的,但他不能罔顾自己老师的传承,不顾将来的强行接过这份传承。 古寻知道自己的学生在顾虑什么,这份顾虑他之前也有,只是现在看开了而已,于是不太在意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合适的。” “若是觉得自己无法将之发扬光大,就在登上王位后,寻找到一名合适的继承者,将之传续下去吧。” 扶苏一脸坚毅的郑重点头道,“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不会令您的武学蒙尘。” 古寻和煦的笑了笑,没有就此再多说什么,而是右手虚空一招,将长虹剑取了出来,摆到桌上。 随着长虹剑出现,屋内顿生几分燥热之气。 “这是长虹剑,有它在身边,你的飞虹心法进境会更快。” 扶苏下意识的就要推辞,“这是老师你的兵器,给了我你不是无剑可用了,还是收回去吧。” 古寻斜眼睥睨了一眼自己愚蠢的弟子,“且不说我还有其他剑可用……你以为你老师我现在还需要用剑?” “这对我来说,更多时候只是一份过去的回忆。” 古寻的实力在内功步入大圆满后,一直在增长,毕竟练武不是打游戏,升级加属性是固定不变的。 同一个境界,刚刚踏入和即将晋升,其中的差别已然不小了。 古寻在内功满级之后,体内真气无时无刻不在周天运转,不停的壮大增长,而且速度极快,最重要的是没有上限——至少目前没有显露出任何遇到瓶颈的迹象。 自他初入此境到现在,真气的量已经提升了将近五成,内力也日益磅礴壮大。 不过这种数量上的提升,并不能带来质的改变,就好比……一枚东风41,和一百枚东风41之间的区别。 7017k 第七百七十四章 一血 古寻看着桌上的长虹剑,轻声说道: “长虹剑……是七剑之首。” “而七剑,既代表着七把旷世神兵,也代表着我的七位昔日挚友。” “我将七剑的武学传下,也是为了怀念它们。” “这样吗……”扶苏人小鬼大的没有去问老师的旧友都去哪了,只是默默的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古寻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长虹剑代表着勇气,而这也是我希望你能够拥有的一种品质。” “生于此世,所有人都要不断地做出选择,并承担后果。” “日后会成为一国之君的你,更是如此,并且你所承载的,远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治下无数百姓的未来。” “我不希求你成为一个仁义圣君,但是永远不要丧失承担责任的勇气。” 扶苏顺着自己老师的目光,看向散发着阵阵热意的长虹剑,郑重的点了点头,尽管……他的心中还是充斥着迷茫。 ……………… 同年四月,秦国左庶长蒙恬率军进攻赵国北部三郡,只花了一月之功,便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九原、云中、雁门三郡纳入了秦国的版图,并凭此功进封右庶长。 赵王迁无力抵抗秦国,却也不愿平白丢失国土,于是……便把主意打向了另一个关系不好的邻国——燕国。 如同秦军攻赵一般,赵国也轻而易举的占据了燕国上谷郡三十座城池。 秦国内部由此产生了争议,一部分的激进派官员决议趁机挥兵进攻赵国,攻城掠地,将之一举亡国。 而另一部分则认为此时还不是发动灭国之战的时机,不宜轻动大军。 最后赵国割让了从上谷郡夺取的十一座城池给秦国,以换取了两国的暂时和平。 有趣的是,这场割城议和,是由一个十二岁的小儿出使赵国促成的。 可惜其人虽有功,却在返回秦国的过程中不知所踪,其亲族也因为他逾期未归,而惨遭夷灭——以一稚子之身,想要换的秦王的同意出使赵国,总是要给出一些担保的。 嬴政固然可惜这样一个人才,但是秦律严苛,他立了军令却逾期未归,也怪不得旁人。 至于各方势力在其中的推波助澜……还轮不到他这個秦王去体谅下臣。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甘罗的表现虽然不错,但在嬴政看来,也就那样吧,谈不上不可或缺。 而赵国的割地退让也并没有换来多么长久的和平。 同年八月,赵国全国大旱,国内一时缺粮,民心浮动。 秦国得知后,当即再一次派出重臣,上将军王翦陈兵太原郡秦赵边境,兵锋直指赵国都城hd。 就在赵国上将军李牧防备王翦大军之际,一个山东六国没料想到,但在大多数人心中也有数的事情发生了。 秦国内史,平阳重甲军主将内史腾突然率兵南下,渡过黄河,直袭韩国都城新郑而去。 而丧失了绝大部分国土,兵力衰微的韩国则派出了老将申犰,勉强凑出了一支五万人的新旧混合的军队,开进了位于洧水南岸的韩军旧营。 然而大营还未彻底修葺好,三万平阳重甲军便赶至洧水河畔,直接压了上来。 毫无战力,亦毫无战意的韩军当即溃败,战线全崩。 不过半日的功夫,内史腾就率领平阳重甲军围住了新郑城。 最终,韩王安献印投降,至此,七大战国之一的三晋韩国,就此灭亡,宗祠断绝。 新郑城,韩国王宫之内,朝会大殿。 内史腾刚刚接受了韩王安的投降,正要安排人收治韩国一众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突然来了个士兵跟他说了几句话。 内史腾听完后不由的露出了奇怪之色,不过没有继续手头上的事情,而是吩咐自己的副将暂时不要做任何事,约束好士卒之后,就快步走出了大殿,向着宫门而去。 而此时的王宫门口,一匹看不见半根杂毛的纯色黑马正喷着鼻息,四蹄不安分的乱动,在马背之上,赫然坐着一袭黑袍的古寻。 一身甲胄的内史腾此时也赶到了宫门口,看见古寻,当即揖手做礼道,“不知国师驾临,腾有失远迎。” 古寻洒然一笑,翻身下马,还礼道,“内史腾大人客气了。” 内史腾见古寻一副和善的表现,心下暂定,反问道,“不知国师来此,可是王上有何吩咐?” “哦,和秦王陛下无关,古某来此,是为了些私事。”古寻笑眯眯的问道,“不知道韩王安的后妃家眷,内史腾大人都是如何处置的?” 内史腾心下一凛,没想到竟然是奔着这个来的吗……难不成和那位据说和国师关系匪浅但已经亡故的韩国九公子有关? 心中思索一圈,内史腾嘴上不忘回答道,“暂时还都在王宫之内,未作处置,不知国师……” “我需要带两个人走。”古寻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韩国的红莲公主,以及后妃胡美人,哦对了,是三个人,还有胡美人的姐姐。” 内史腾眉头一皱,旋即又舒缓开。 幸好,他还没有将军报传回咸阳。 “国师可知,这些宫室之人,都是要发送咸阳,等王上处置发落的?” “呵!”古寻笑了一声,眼神睥睨道,“我很清楚。” “不过,内史腾大人应该也晓得,如果我想带人走,保证你,以及你麾下的士兵连个影子都摸不着。” “我特意来见内史腾大人你一面,是觉得你值得结交。” “那么,内史腾大人是否愿意卖这个人情给古某呢?” 古寻的最后一句话听不出喜怒,但是内史腾能感觉到其中的威胁之意。 这并不是对他的人身安全进行威胁,而是就双方的将来的关系所做的威胁。 不同意,那以后就不是朋友了。 内史腾没有怎么考虑,或者应该说一开始听到古寻的要求后他就考虑好了。 作为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黔首,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得自然不只是自己的能力,官场上的和光同尘之道他亦是深谙,自然不会为了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开罪如日中天的国师古寻。 先前假意推脱一句,也是为了这个人情卖的看起来更有意义一些。 “腾久闻国师威名,也是神往已久,至于那三个人……呵呵,家国灭亡,宫廷混乱,许是都各自逃跑,不知所踪了吧。” 第七百七十五章 再相见 听到这话,古寻露出了笑意,一拱手道: “多谢内史腾大人相告。” “人既然没了,古某就随便转悠转悠吧,对了,骑马奔波一路怪累的,回去就不骑马了,麻烦帮我在城外准备一辆马车……要空间大一点的。” 内史腾自然心领神会,点头回道,“举手之劳,我这就去安排。” “有劳了。”古寻含笑一礼,旋即人就消失不见了,“今日大人事忙,等回咸阳有空再把酒言欢吧。” 古寻离开后,内史腾糙黑的脸庞上,笑意慢慢敛去。 国师古寻的突然到来,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好在终究没牵涉到韩国的重要人物。 韩国既灭,为保其不能东山再起,宗室中人必须要全部收监管控起来,但是女眷嘛,就无所谓了,除非是怀有身孕的。 不过就韩王安那个德行,真冒出来个怀孕的,那也是……呵呵,懂得都懂。 当然了,说是控制住整个韩国宗室,实际上也不可能真的全部抓住。 韩王安的子嗣倒是全都一个不落的抓到手里了,但是其余的王室封君,包括韩王安的兄弟,乃至是叔伯,跑了一大堆。 毕竟他们又不会常年待在都城,理所当然的没有被内史腾一锅全端了。 真正必须握在手里的,也只有韩王安而已。 韩王不丢,内史腾就有功无过,其余的人都是添头,锦上添花罢了。 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成功的和国师古寻搭上些关系,内史腾觉得这一笔还是挺赚的。 虽然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能够粗略窥探到古寻在朝堂上的特殊地位,那种既被大王看重,又被大王疏远的奇怪定位,代表着古寻的风头,未必那么牢固。 俗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但现在墙还稳固的矗立着呢,老老实实的往上靠就完了。 ……………… 韩国王宫之内,红莲公主府。 依然是一身可爱粉裙的小红莲,正神色木然的坐在她庭院里的凉亭内,石桌台子上摆着古寻赠予她的玉女剑,陪在她身边的,则是胡夫人和胡美人姐妹俩,周围还守着几个侍女打扮的人。 不过从她们一脸杀气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真的侍女。 韩王安投降,新郑城破后,王宫中就彻底乱了起来。 谁都清楚,国灭城破之后,最危险的就是这座曾经最高高在上的王宫之内的人。 不管是王室贵胄,还是宫人侍者,全都不顾一切的试图逃离这座王宫。 只要逃出宫墙,他们的人身安全系数就能拔高几個度。 当然了,都要跑路了,礼仪尊卑什么的也就都不用在意了,顺手给自己捞点东西,以做日后的生活保障也是理所当然的。 为了安全考虑,胡夫人和胡美人就跑到了红莲的公主府上避难了。 现在整座王宫之中,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是因为那几个杀气腾腾的侍女,而是红莲本身。 玉女剑法已然小有所成的她,即使在江湖上也足以闯出些名头来了,些许宫内的骚乱,根本不能危及到她的公主府。 不过也仅仅只是如此,她的武功还不足以让她突破一万多平阳重甲军布下的封锁线。 听着外面骚乱的声响,胡夫人和胡美人脸色有些戚然,但还不算害怕。 姐妹俩也算见过世面的,胆魄还是有一些的。 现在她们的主要困扰就是……很迷茫。 韩国将亡这个事实是她们早就知道的,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让她们有些茫然失措。 不管怎么说,她们两人人生的一大半时光都是和这个国家纠缠在一起的,尽管她们根本不是韩国人,尽管她们也根本不想有这些羁绊。 她们两个都是这种表现,就更不用说身为韩国公主,韩王安嫡女的红莲了。 韩王安决议出城献降的消息传开之后,红莲直接就宕机了,思绪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除了本能的出手杀了几个不知死活来她公主府打秋风的‘暴民’之外,就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 一直愣愣的坐在凉亭内。 她没动作,胡夫人姐妹也只好安静的陪着她。 至于为什么秦军都开始封锁王宫抓人了她们仨还能这么悠然自在? 那不是因为在咸阳有人嘛! “想什么呢?” 一道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红莲耳边响起,顿时把她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猛地一个起身跳了起来,红莲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立刻就见到了那个曾经她日思夜想的人——对,曾经! 古寻刚离开后她还经常想,然而时间久了之后,除了来信一直见不到人,红莲那个气恼啊! 男人,呵! 之后,更多的就是咬牙切齿的诅咒和暗骂了。 这一次,在家国破灭之际,在她心灰意冷之时,终于再一次见到爱慕的男人,红莲第一时间…… 抄起了玉女剑,拔剑就朝古寻腰子那捅。 而且出手就是全力,半点不留情,剑刃破风声清晰可闻。 电光石火之间,胡夫人和胡美人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红莲发动‘爱の肾击’。 好在古寻反应快,虽然红莲的行动让他有些愕然,但还是及时的一偏身体,躲过了这记不要人命,胜要人命的暴击。 古寻双手举起,笑呵呵道,“怎么见面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啊?” 而红莲此时趁着出剑的冲势,一把抱住了古寻,一颗臻首埋到了古寻的胸膛之中,带着哭腔的沉闷声音随之传出: “古寻,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古寻神色一僵,旋即转柔,手掌轻轻的抚过红莲的长发。 “对不起,是我的错。” “对!都是你的错!”红莲拍打着古寻,音调转高,哭腔也越发的重。 “对对,是我的错……”古寻顺着红莲的毛,道歉道,“都是我的错,现在我不是来接你,弥补过错了吗?” 红莲不再说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但人还是埋在古寻的怀里。 根据自己胸膛部位传来的湿润感,古寻知道这孩子在哭,只是没有哭出声,心中不由的更加心疼和内疚。 但他也没有出声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过红莲的脊背,无言的安抚着她。 7017k 第七百七十六章 观战 胡夫人和胡美人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两人的重逢,没有打扰。 片刻之后,红莲沉闷的声音才再一次传出,“古寻,韩国……韩国是不是没了……” 古寻手上的动作一顿,旋即沉声缓缓回答道,“没错。” “韩国,已经彻底成为历史了。” 虽然直白的现实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古寻只能如实回答她。 说谎的话,甚至连善意的欺骗都算不上,因为红莲自己也清楚韩国已经亡了,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现实,才会多问古寻一句。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古寻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红莲平复心情。 半晌之后,她再次问道,“那……父王他……他会怎么样?” “嗯……大概是沦为一个……笼中鸟吧,不过至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那就好……”红莲低声呢喃了一句。 虽然经历了韩非去国入秦,以及强行赐婚等事情后,红莲对待韩王安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转变,但还不至于完全不在意自己父王的生死。 相比于原著剧情,不愉快的经历固然没减少许多,结果至少还都不错,不至于让小红花彻底黑化,扭曲掉对韩国上上下下所有的一切的态度。 当然,感情稀薄了许多是不争的事实。 按照她以前的性子,这会儿肯定要求古寻把韩王安救下来,但是现在,得知他不会死也就算完了。 感觉到红莲情绪平稳下来了,古寻出声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咸阳。” “嗯……”红莲轻哼了一声,没有拒绝。 胡夫人和胡美人自然更无异议。 一行四人旋即坐着内史腾准备的豪华马车——实际上是从王宫里抢来的——出发返回了咸阳。 等古寻一行人赶回咸阳,嬴政的命令也传达至了新郑: 第一,韩王安及韩国群臣,公室子弟悉数押送咸阳发落。 第二,清点封存韩国府库宫室,以待后书处置。 第三,内史腾率平阳重甲军部暂驻新郑,等待接收官署开到。 最后,改韩国旧地为颍川郡。 至此,韩国正式并入秦国。 而这也代表着,韩国所处的堪称天下枢纽的战略要地被秦国收入囊中,秦军东出的道路越发畅通无阻。 紧随着韩国灭亡,秦国再次派出杨端和,率军出河内,分南北两端夹击赵国。 而赵军的反应也和上次一样,李牧率主力北上迎击王翦,司马尚则据长城抵抗杨端和。 尽管赵国内部民心浮动,动乱频生,但是在李牧司马尚二人的坚守避战的策略之下,还是没能取得理想的战果,局势再度陷入僵持。 时间无声无息的来到十一月,寒冬再次来临。 僵持不下的秦赵之战再次偃旗息鼓。 然而秦军退而不散,显然并未就此罢休,只待来年一开春就要再战。 而经历了严重旱灾的赵国,一个冬天的时间根本缓不过来劲。 等到战端再启,只怕赵国上将军李牧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为继了。 ……………… 次年,秦王政十八年,二月初春,凛冬退散,春回大地。 休整了三个月的秦国大军再一次运转起来。 一如往昔,王翦和杨端和两位主将继续南北夹击hd。 而李牧和司马尚也继续分头坚守顽抗。 战场局势延续着过去的焦灼,似乎李牧还能再一次打退秦军。 然而,真的还有可能吗? 秦国,章台宫,朝会大殿。 秦王嬴政及文武百官正在商议灭赵之策。 赵国如今颓势毕显,败亡只是迟早的事,但秦国自然希望这一天到来的越快越好,毕竟秦国的粮草军需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国尉缭站于殿中,率先提议道: “老臣认为,赵军之势,皆在于上将军李牧,此时当使离间之策,分化赵王迁和李牧君臣。” 嬴政端坐在王座之上,微微颔首。 离间计,也是王翦呈送回来的密报之上提出的计策。 “国尉打算如何做?” 尉缭行礼回道,“就臣所知,赵王迁对上将军李牧不满已久,此时赵国国内局势动荡,只需稍加推波助澜,便可不攻自破,使君臣二人反目。” “至于办法,无外乎收买赵王近臣和散播谣言两个途径罢了。” “此计可行。”嬴政点点头,“国尉,此事就交由你协助王翦去办,务必尽快击溃赵军。” “臣领命。”尉缭闻言躬身退下。 之后,嬴政将目光转到了突然又来上朝的古寻身上。 就他所知,除非有事,否则自己这位国师可是从不来上朝的。 “对国尉之计,国师有何看法?” 古寻耸了耸肩,“陛下说笑了,行军打仗我可不懂,还是不妄言了。” “不过,我有一事想请陛下准允。” “何事?”嬴政知道这就是古寻肯来上朝的目的了。 古寻一拱手,笑眯眯的回答道,“我想带长公子扶苏往前线一行。”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公子赴前线督战什么的,倒不是不行,但也要分情况。 此战为灭赵之战,对秦国而言不容有失,岂能派個公子去干扰王翦领兵。 更重要的是扶苏还是个半大孩子。 这提议简直荒唐! 右丞相熊启当即出列谏言道: “王上不可!扶苏公子尚还年幼,焉能亲临战场这等万分凶险之地!” 随后李斯,冯去疾等一干重臣也纷纷进言阻止。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定定的放在古寻身上,意思很明显——你提的要求,你来说服他们。 古寻扭过头环视这一干大臣,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带我的学生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管你们什么事?” “我是扶苏的老师,还是你们是?” 熊启一拂袖,语气不善的回道,“简直荒谬,公子千金之躯,纵然有师生之谊,又岂能容国师胡来?” “更何况公子的安危还有可能影响到王翦将军指挥大军。” “若是公子安危有失,亦或王翦将军战局失利,谁来担这个责任?” 李斯也上前劝说道,“国师想要带长公子领略真正的战争,并不是坏事,然而长公子毕竟年幼,不妨日后再说。” 古寻却一点不听他们的劝,两眼一翻,没好气道,“我的学生,我会不在意他的安危?” “既然决定带他去,我自然有把握保护好他。” “至于战局……我带长公子去前线,只看,不说,不做,更不会干涉王翦将军的指挥,若是这样还出纰漏,那也怪不得我们师生二人吧?” 熊启眼见古寻根本不打算跟你论理,也不多和他废话,直接找秦王道: “王上,此事万万不可。” 古寻撇了撇嘴,也把注意力转到嬴政身上。 最终,决定权还是踢到了嬴政手上。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明天再见。 时间不够,不修仙了。 遭不住。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七十七章 师徒出游 秦国,都城咸阳外的官道上,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匹马慢悠悠的漫步其上。 大的那匹黑马上面坐的是古寻,而小的那匹白马坐的自然就是他的学生,秦国长公子扶苏。 几日之前,面对古寻在朝堂之上提出的请求,嬴政最后还是力排众议的允下了。 古寻的请求固然荒唐,但毕竟也是为扶苏好。 嬴政找他当扶苏的老师,不管最初出于怎样的考量,至少在这个老师愿意为弟子奔波的时候,他没理由反对。 至于扶苏的安全……王翦麾下有秦国的十几万精锐大军,再加上古寻这个绝世高手,若是还保不住一个人,那说明扶苏真的命该如此,待在咸阳也落不着好。 之后古寻以不愿意劳师动众,担心影响王翦领军为由,拒绝了禁军护送,师徒两個轻装上阵,一人一匹马就出发了。 不过由于扶苏的身个还稍微有那么些矮,尽管骑术不错,也只能骑一匹小矮马。 速度和耐力嘛,可想而知。 所以两人只能在路上慢慢晃悠。 小白马上的扶苏身子随着马蹄迈动而左摇右晃,一张脸上满是新奇与激动。 到目前为止,他人生中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泾渭两岸这点地方。 外界的一切,对他这个半大孩子而言,都是未知且有趣的。 这一次能随着古寻前往秦赵战场,他的心情自然激动的无以复加。 当然,激动之余,他也有些不得不说的……困惑。 “老师,咱们这个速度,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地方啊?” 他们俩现在赶路跑跑停停的,一天也难走一百里路,而王翦和李牧大军对峙的战场位于赵国东阳一带,过去大概需要……半个月? 或许更久? 扶苏不太清楚,但他至少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古寻侧目瞥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懒洋洋的回道,“差不多半个月吧……其实要多少天都无所谓。” “你很着急吗?” “这个……”扶苏脸上浮现一丝汗然之色,“可您不是要带我去见识见识真战场吗?去晚了会不会……” “区区个把月,晚不了!”古寻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即使离间赵王迁和李牧的计策一切顺利,散播流言,贿赂近臣等等事情也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更不要说即使李牧因为此计而被裁撤了,赵军彻底溃败也得过个两三个月。” 有一说一,即使排除掉李牧这个最大的威胁,赵国的军队也是山东六国中最强的——楚国军队人数也许更强,但就素质而言,也要逊色赵国三分。 况且这一战还是灭国之战,并不是简单的打赢几场战争就能彻底结束的。 赵国可不像之前的韩国,就剩下个都城新郑了,人家现在可还有差不多四郡之地呢。 “哦……”扶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颇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他,对于战争说不上厌恶或是排斥,但也不怎么热衷,最多就是……对没有真正接触过的事物所天然存在的些许好奇心。 古寻既然说不耽误,那也就没问题了。 不过他又产生了另一个疑惑: “老师,你不是说你不懂行军打仗吗?” 前几天朝会上的争执,扶苏在事后也了解过始末,是故此时有此疑问。 古寻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懂,但我可以问。” “这是蒙家家主蒙武告诉我的。” “呃……好吧,是学生思虑不周。”扶苏挠了挠头,讪笑一声。 看着这个因为离开王宫而显露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跳脱的学生,古寻失笑着摇了摇头。 “扶苏,你觉得我这次不远千里带你前往秦赵战场前线,目的是什么?” “唔……”扶苏想了一下,迟疑着回答道,“学生有些猜测,但不太肯定。” “首先,老师应该是希望我能借此和朝堂上的军功贵族关系拉近一些,尤其是近年来风头最盛的王翦将军吧。” “其次的话,老师应该也希望我能习惯战争,真正的,实际的,而非只存在于纸面唇口之间的战争,以免以后对于军事方面一窍不通。” 古寻点点头,“这两点确实是我的目的,但不止是这些。” “你天生亲善儒家的学说理念,难免对于战事不太感兴趣,但战争自有其必要性,身为人君,绝不可排斥将政治诉诸于暴力的行径。” “但同样,我也希望伱能在亲临战场后,见识到战争的残酷,明白战争绝非适用于任何情况的最优选择。”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不得不用,但也不得滥用,至于其中的分寸如何把握,就需要你自行体会其中关窍了。” “……学生知道了。”扶苏重重的点了点头。 古寻继续说道,“至于亲近军功贵族,这也是必须的,没有军队的支持,是坐不稳王位的。” “不过你倒不必太过去亲近王翦,只要不失礼数,并借此表达出自己对于军功贵族的亲善即可。” “至于需要具体去拉近关系的人,可以选择蒙家,嗯……还有内史腾也可以。” 古寻之所以不建议扶苏去和王翦拉关系,主要是觉得收益估计不会大。 在历史上,秦灭六国的过程中,即使严格的来算,王家父子也占了其中的四国——赵国,楚国,魏国,燕国半个,齐国半个。 何等的武功啊! 这么大的功劳,秦国又不再分封,可以说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这不得赐王家一个夷三族? 可是人家一家老小就是没事,尽管王翦王贲父子也就此寂寂无声,只剩下一个王离丢人现眼。 这里面既有嬴政本身并非是那种鸟尽弓藏的皇帝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王翦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毕竟嬴政也曾逼得王翦求田问舍,不是说真的就一点不在意。 这种老奸巨猾的老油子,就没必要费那个劲去拉拢了。 相反,蒙家是个更合适的选择。 曾经身为秦国最显赫的武功世家,近些年却疲态毕露,有些后劲不足,正是渴求重回巅峰的时候,他们的冒险精神肯定比王翦更强。 更何况历史上就是蒙恬和扶苏一起去戍边的。 至于内史腾,出身贫寒,毫无根基的他自然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管他日后是就此作为一个封疆大吏治理地方,还是重新调回咸阳担任内史,都是很有价值的存在。 7017k 第七百七十八章 初到军营 井陉关,《吕氏春秋》所言天下九塞之一,是太行山内一条隘道,也是晋冀两地之间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咽喉要道。 太行山由北至南,迤逦数百里,几无断层,平均海拔高达三百丈,人力不能越。 也正是因为西有太行山,南有赵长城两重保障,hd这座位于赵国边境的都城才能不被敌国——更准确的说就是秦国随意攻下。 而井陉关就是太行山内最为重要的几条狭道之一,是太原郡和常山郡(目前还没这个郡)最主要的交通要道,乃兵家必争之地。 昔年赵武灵王为了夺取井陉,使赵国位于太原和华北的国土相连,与中山国交战数年,将其亡国才彻底拿下。 上一次桓齮靠着扈辄是个废物,成功的攻下了井陉关,深入赵国腹地,也由此直接威胁到了hd城,吓得赵王迁不顾一切急调李牧南下回援。 然后桓齮就把井陉关又丢了,错失了大好良机。 后来王翦试图再次出兵井陉关,可惜铩羽而归。 而这一次,就是他第二次兵发井陉了,仍就没能取得理想的战果,被李牧死死的封堵在关隘之外。 秦赵大军,隔关相望。 秦军大营之外,古寻和扶苏二人在王翦麾下的斥候小队的护送下,缓缓乘马而入。 而在中军大营之外,王翦已经携麾下众将在等候迎接长公子的莅临了。 看见矮小的扶苏和古寻走近,王翦当即龙行虎步的迎上前去,身后众多将军尉校也赶忙跟上。 “末将王翦,见过长公子殿下。”等靠近扶苏,一身漆黑重甲的王翦立刻躬身行礼。 “见过长公子殿下!”xn。 如此郑重的见礼,扶苏自然不敢怠慢,赶忙上前虚扶了王翦一把,“王翦将军无须多礼。” 以扶苏的小身个自然扶不起身材魁梧高大的王翦,不过这就是個礼节嘛。 王翦顺势站直身子,朝扶苏微微一笑,“谢公子殿下。” 扶苏也对后面的一大帮人说道,“诸位将军都请起。” 然后又是一阵齐刷刷的声音,“谢公子殿下。”xn。 王翦的目光随即转移到站在稍后一点的古寻身上,颔首一笑,拱手见礼道,“见过国师大人。” 古寻这时才悠然上前,含笑还礼道,“见过王将军。” 王翦和古寻不是第一次见面,同为秦国重臣,两人之间还是打过几次招呼的。 不过也仅限于此。 一身戎装的王翦倒是古寻第一次见。 不得不说,这一身厚重的黑甲,和他那张浓眉大眼的糙脸很是相配。 双方打过招呼,王翦便招呼着扶苏和古寻先进营帐,宴席已经备好了。 打仗的时候将士不许饮酒,不论是身为主将的王翦,还是随便哪个杂兵都不行,所以这场宴席只是吃饭,而且菜色嘛……只能说量大管饱。 正打着仗呢,王翦能提供这条件也不错了,礼数绝对没有问题。 不过王翦的态度,就和古寻此前预料的一样,对扶苏规规矩矩,半点毛病也挑不出来,但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有亲近扶苏的意思。 可以说距离感保持得很好。 因为早被提醒过来,扶苏也没有在意,按照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稿子挨个吹捧了一番王翦及其麾下众将,并且表明了自己此行不会插手行军决策的态度后,宴席也就结束了,毕竟又没有酒喝。 好在这个年代,教育资源匮乏,兵书更是稀缺资源,所以这一营帐的人基本都是读书人,最多就是言谈之间的风格比较豪放直接,不存在粗鲁下流的**子,扶苏和他们接触起来没有太大的隔阂。 宴席之后,众将士各自散去,他们还有各自的军务要忙,抽出时间来参加这场欢迎扶苏到来的宴席就是极限了。 就这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两军之间的交锋渐稀,军务没那么繁忙。 要是换到之前双方打的最凶的时候扶苏过来,王翦估计都没空迎接他。 剩下古寻,扶苏,以及王翦三人,齐聚在帅帐之内。 王翦喝着热茶,含笑问道,“公子此番前来,不知是打算趁此机会熟悉一些军务,学习一下兵法,还是说只是来看看战场呢?” “若是前者,公子这段时间就要在大营之内多多走动,询问各级将官,了解个中道理。” “包括老夫和麾下的将士商议军情,公子也可以来旁听,若有疑问,我等可以为公子解惑。” “若是后者的话,公子平日就可随意安排,两军若是交战,老夫再安排人陪同公子观战。” 古寻坐在一旁没有作声,这些问题由扶苏自己回应最好。 扶苏没怎么思考,立刻回答道,“王将军,扶苏此行只是希望见识见识战场的样貌,顺便也想了解一下我大秦军伍的风貌气势。” “至于兵法军务,扶苏此前所学不多,甚至连略懂都称不上,这种层次的大战我恐怕连看都看不懂,还是不烦扰您和众位将军了。” 王翦闻言手掌轻轻抚过自己颔下的长须,点头道,“嗯,也好。” “兵法之道,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忽视。” “眼下秦赵两军加起来足有二十几万人,规模浩大,环节众多,并不适合公子用来上手熟悉军务兵法,还是以后再等机会吧。” 扶苏一揖手,“多谢王将军指教。” “哈哈,公子能明白自身不足,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亦是难能可贵。” 王翦轻笑一声,也给面子的吹捧了扶苏一句。 他不打算掺和储君的事,不代表他就得对扶苏冷言冷语,该说的好话还是不能少的。 接着王翦继续说道,“既然只为见识战场,那明日老夫便把自己的亲兵卫队调来保护公子的安全。” “虽然眼下赵军坚守不出,但公子安危不容有失,还是稳妥为上的好。” 不等扶苏拒绝,古寻先说话回绝道,“这就不必了。” “王将军身为一军主将,安危同样重要,岂能调用你的亲兵卫队。” “公子的安全,古某早就安排合适的人选,王将军只需调来一支百人队随行护卫即可。” 最后,古寻强调道,“这一点,我已经得到了秦王陛下的首肯。” 7017k 第七百七十九章 太阳底下…… “嗯……既然得到了王上的首肯,那么老夫就不强自安排了,照国师说的办吧。” 王翦沉吟一下后,选择了接受古寻的安排,毕竟这是秦王的意思。 不过他暗地里还是会另作安排,以防万一,长公子扶苏的命可开不得玩笑。 古寻笑了笑,“接下来一段时间,扶苏公子就要多劳将军费心了。” “人臣本分而已,国师客气了。”王翦一摆手回道。 古寻接着问道,“不知道,对李牧的离间计,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件事算是绝密军情了,不过对于长公子扶苏和古寻这两个人倒没有保密的必要,王翦扬眉一笑,直言回答道: “此事进行的一切顺利,在朝野皆是的流言之下,赵王迁已经对李牧彻底失去了信任。” “近日来赵王迁多次下令催促李牧主动出击,尽快解除赵国之危,可惜……李牧对这个命令无能为力。” 说着,他不由的转头隔着营帐望向井陉关的方向,李牧人现在就在那里。 “李牧……恐怕不日就会被裁撤换掉了。” 王翦的语气颇有些唏嘘。 他从军至今十余年,山东六国已经罕有将星,李牧可以说是他最大,也是唯一的对手。 然而一代军神,最终却不能战死沙场,以主君的猜忌做为落幕,无疑是可悲可叹的。 当然,感慨归感慨,王翦下手可一点不会含糊。 古寻闻言挑了挑眉,问道,“王将军觉得,李牧会乖乖的听从赵王迁的命令?” 李牧不是岳飞,他的目的只是保护赵国,而非忠于王权。 赵构十二道金牌能把岳飞叫回去乖乖受死,可赵王迁,就是亲自跑到前线来,能得到的也只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王翦闻言重新转过头,粗糙沧桑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他受命,赵国会亡,他不受命,赵国同样会亡,而且会更快。”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不受王命,只会彻底刺激到疑心病已经病入膏肓的赵王迁更加容不下他,届时等待他的就不是撤职,而是杀头了。 而彻底失去了李牧的赵国,无疑等同于断掉了最后一点挣扎的希望。 古寻没有回话,默然的摇了摇头,起身说道,“王将军军务繁忙,就不继续打扰了。” 扶苏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王翦自然也只有跟着起来,回道,“长公子殿下和国师大人的休息住所老夫已经安排妥当了,这就带你们过去。” 古寻一抬手婉拒道,“这点小事不劳烦将军了,你派个亲兵送一下即可。” 王翦也没瞎客套,点点头,“如此也好。” 随后古寻和扶苏便在王翦亲兵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俩的营帐。 待遇自不必说,和王翦的帅帐差不多,空间宽大,有坐塌,有卧榻,有桌案,还有书架。 古寻一屁股坐到榻上,舒舒服服的喘了口气,“哎呀,骑了快半個月的马,可真够累的。” 扶苏跟着坐了下来,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一丝惬意的神色。 虽然他们骑得很慢,倒没有把腿磨烂,但是坐在马上晃悠半个月确实怪难受的。 古寻还只是心累,扶苏可就是不折不扣的身心俱疲了。 缓了几口气,古寻扭脸笑着对扶苏说道,“照王翦给的消息,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发动总攻了。” “看来你不用等太久。” “嗯……”扶苏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露出喜色,而是迟疑着问道,“老师,赵国上将军李牧,是完全被冤枉的吧?” 古寻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猛地反问道,“怎么,你还为他抱不平吗?” 扶苏忙摇了摇头,“不是,学生只是……不明白赵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国之将亡,还要担心守边重将造反,这不是找死吗? 古寻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正常吗?” “咱们远的不说,白起才死多少年?他又为什么会死?” “hd之战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最后承担了战败的所有罪责,以所谓的‘怏怏不服,有余言’之由就给杀了?” “再说赵国,他们的前车之鉴也没过去多久,长平之战的结果如何?” “此时此刻的李牧,和彼时彼刻的廉颇,区别很大吗?” “君臣关系,很多时候都是这么莫测,对于帝王而言,防备内臣往往比防备外患更重要。” “可……赵王此举,不是自取灭亡吗?”扶苏还是不太理解。 古寻闻言笑了笑,说道,“扶苏啊,你记住,同样的局面,在不同人看来是不一样,即使有些认知在你看来荒唐无比,根本不是人脑子能想出来的,也总有人会这么想。” “而且,这种情况不以人的身份差别为转移。” 说到这,古寻轻蔑地撇了撇嘴,充满讥讽意味的说道,“说不定在赵王迁看来,秦军这么久都没能突破李牧的防线,不是李牧太强,而是秦军不过如此呢?” “李牧能打,那他赵国的其他所谓将才也就能打,说不定换了人能更快的打退秦军呢。” “啊……这……” 赵王迁要真是这么想的……那似乎倒可以理解了,但是…… 扶苏脑子里下意识的蹦出了古寻先前的话——这真是人脑子能想出来的结论吗? 古寻这时又给他提了个实例: “知道韩王安吗?” “之前李牧两度打退秦国大军,还让那家伙产生过秦国军力不过如此的错觉,试图倒向赵国来抗衡秦国呢。” “也不想想,赵国能打退秦军,跟他韩国有什么关系,他还能指望韩国危亡的时候赵军能不顾一切的来救援他吗?” 扶苏听完瞬间觉得,韩国亡的真是不亏。 古寻接着说道,“我跟伱说,这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的差距都大,这些都属于正常情况。” “况且这对于你,对于秦国来说,可是不折不扣的好事。” “要是山东六国的君王都是正常人,你父王想灭亡六国,实先天下一统可就麻烦了。” 扶苏一想,意味复杂的说道,“这……老师说的倒是没错。” 古寻站起身,抖了抖衣摆,“行吧,你歇着吧,我回自己营帐了。” “这几天没事的话,不妨在大营里多转转。” “排兵布阵,调兵遣将你不用学,不过熟悉熟悉军队的结构,了解了解你们秦国的各级军官及低层士兵的状况也不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扶苏连忙点头,“学生明白。” 7017k 第七百八十章 李牧的选择 井陉关内,赵军大营,帅帐。 李牧和他的孙子李左车爷俩坐在营帐之内。 此时已是深夜,一盏油灯摆在爷孙俩之间,昏黄的火焰飘摇不定。 火光映照之下,李牧和李左车的脸色都显得有些晦明莫测。 简单来说,就是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李左车,眼神阴翳,脸色阴沉的简直要滴出水。 今天白天,赵王迁的一名特使到达了军营,目的是传达王命。 赵王迁严词呵斥李牧作战不利,久久不能退敌,以致朝生动乱,祸患不止,要求李牧暂且移交兵权给他的副将,本人则返回hd请罪。 至于大军主将,赵王迁会另作安排。 另作安排?安排谁呢? 朝中的那些所谓武将,李牧都一清二楚,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不折不扣的酒囊饭袋,靠着兵强马壮打打燕国那个菜鸡还勉强能行。 对抗秦军,还是王翦率领的秦军精锐? 最多半个月就能给他们骨灰扬了。 这种情况下,交出兵权就等于放任王翦大军长驱直入,甚至于等同放任秦军灭赵。 李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打发了赵王迁的特使。 当然,对方肯定不会被李牧一句话就打发走,不依不饶的用赵王迁的身份来压李牧,最后被李牧的亲兵给叉起来丢出军营了。 李牧顺便把手底下赵王迁新安插的几个副将偏将也给一并处理了。 不处理不行,以前相安无事,就当养几个废物了,现在撕破脸,谁知道这几个货会不会背后捅他刀子? 反正已经是往死里得罪赵王迁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 不过这也代表着,李牧彻底的走入了一条不归的绝路。 李左车嘴唇微微颤抖,好一会才声音嘶哑的开口说道,“祖父大人……今日之事……” 相比年轻的李左车,李牧的神情还是镇定不少,见到孙子这副模样,悠然一叹,“无须担心,不管如何……这场战争还要继续打下去。” “可是……”李左车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是,祖父大人,您即使违抗王命,也未必……未必就有用啊!” 李牧在军中的威望极高,高到一声令下甚至能造反,然而无论如何他也变不出军需粮草。 失去了北地三郡的物资支持,李牧剩下的也只有兵权了,可战争不是有士兵就够了的。 理论上前线正在交锋,赵王迁不可能停掉军需供给,但他都敢这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临阵换将了,接下来做出什么逆天的操作李左车都不怀疑。 即使退一万步,以最理想的状况来考虑,自家的祖父大人成功的再一次击退秦军,等到战争落幕,赵王迁也势必要秋后算账。 整个李家,恐怕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李左车现在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不觉得祖父大人的做法有错,可是现实…… 李牧沉默了。 这位纵横疆场二十余年,未尝败绩的北地军神,看着自己的孙子,眼神飘忽,说不出话。 他为了赵国的社稷百姓,毅然决然的违逆了赵王迁的命令,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背叛了君王,相反,他自认,俯仰无愧! 于天,于地,于君,于民,他都已经做到了他最大的努力。 唯一亏欠的,就是他的至亲家人了。 “左车,你……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赵国。”李牧终于开口了,不过上来就是让李左车跑路。 李左车不禁愕然,旋即立刻摇起头,“此时,我怎么能离开祖父大人?” 李牧却一脸漠然的反问道,“你留下又能如何?” “还是走吧,你应该清楚,你离开对我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李左车离开,才能为李家留下一丝香火,不至于就此断绝。 “不行,我不能……”李左车内心万分纠结,但还是缓缓的摇头道。 “看来,武安君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了。” 就在祖孙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清朗的男声浮现在营帐之内。 李左车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摆出戒备的姿势叫喊道,“谁!?” 不过这一声明显会惊动外面值守的亲兵卫队的叫嚷,却没有掀起半点浪花,四周还是一片沉寂,好像外面的人都没听到。 唯一的变化就是营帐之内多出了一道人影。 李牧此时倒是仍旧镇定的坐在座位上,还不忘招手对李左车道,“不必惊慌,只是来了一位客人。” 此时来人上前几步,让灯火照亮了他那张俊秀的面庞。 正是一袭黑袍的古寻。 他朝李牧颔首一笑,“李将军,久违了。” 李牧看着这张令人记忆犹新的脸,颇为感慨的回道,“经年不见,古先生风采依旧啊。” 听到自家祖父的称呼,李左车也知道这神秘来客是谁了,犹疑不定的盯着古寻,没有作声。 李牧仿佛见老朋友一样,伸手往前一摆,“请入座吧。” 古寻没有拒绝,走过去安然坐下。 李左车见此,也默默的走到西席陪坐下来。 李牧先向古寻介绍道,“这是老夫的嫡孙。” 李左车适时的拱手一礼,“晚辈李左车,见过古先生。” 古寻侧目打量了他一眼。 李左车……这名字有些印象,想必也是个历史留名的人物。 嗯……一个年十几岁的少年郎,能被李牧带在身边,肯定不凡。 不过古寻只是看了一眼,朝他点点头算是问候,然后就将注意力转回李牧身上了。 “李将军白日驱逐了赵王使者,应该清楚后果会如何吧?” 李牧没有回答,沉声反问道,“古先生寅夜来探访老夫,不是为了问这些废话的吧?” 古寻耸了耸肩,既然李牧不想废话,那就直说正题吧。 “我来第一件事是提醒你,赵王迁会要你的命。” “这一点,老夫白日的时候就知道了。”李牧目光下垂,掠过闪烁的火苗,轻声回道。 “不,我的意思是,一旦你抗命的消息传回去,他会立刻不顾后果,不惜代价的,杀了你!”古寻再次提醒道,“在这个军营里,杀了你。” 李左车忍不住惊声道,“赵王疯了吗?” “临阵换将还不够,竟然要直接取祖父大人你的性命!?” 临阵换将就已经会引起军心不稳,给秦军创造可趁之机,临阵杀将……王翦抓住机会,赵军势必溃败,防线失守。 ------题外话------ 今天还是两更吧,下一更晚点。 好困…… 7017k 第七百八十一章 工具人加一 古寻略显感慨的回道,“一个犯了疑心病,觉得自己王权不稳的昏庸君王,本就是疯狂的,会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李左车默然。 他也只是乍一听有些吃惊,冷静下来后就明白了……确实,做什么都不稀奇。 “杀老夫吗……”李牧摇头失笑一声,“想杀就来试试吧。” 李牧心中对所谓的杀身之祸不怎么在意,想杀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可是兵家高手里,为数不多的兵法强,武功也强的另类,一身实力位列绝顶,一两个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都别想轻松把他拿下。 就赵王迁手底下那些臭鱼烂虾想在大营之中杀他……就算没有他的亲兵卫队,成功率也微乎其微。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相反,这很可能就是他的末路了。 不管怎么说,赵王迁是君,是占据着礼法大义的君王,而他只是臣。 赵王迁对他下死手,军中必定大乱,届时王翦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若是兵败,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容不得半点差错,一场大败就等同于山崩,其势不可挡,李牧纵为天人也难挽天倾地陷。 不过李牧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安或是慌恐,依旧一脸的平静。 这件事谁也帮不了他,安静的等待着一切的到来,然后面对它就好了。 其他的,都没必要。 古寻见到李牧这幅表现,也没怎么意外,两手一摊,随意的说道,“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我还是以秦国国师的身份问李牧将军一句,可愿归降?” “嗯……好处条件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反正该有的肯定都有。” “呵呵呵……”李牧见到古寻如此没有诚意的‘劝降’,不由笑了起来,“古先生还是那般风趣啊。” “可惜,老夫既为赵将,断无叛国降秦之理。” 看着明知末路将近,却依旧神色坦然的李牧,古寻不由暗叹一声,或许这就是‘九死其犹未悔’吧。 虽然不理解这种所谓的忠诚,但古寻尊重李牧的选择。 “既然如此……”古寻把视线转向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左车,“李牧将军,令孙你打算如何安置?” 李左车听到提及自己,从失神中回过魂来,立刻回应道,“我要陪在祖父大人身边!” 古寻抿了抿嘴,很直白的问道,“然后和他一起‘死’吗?” 不等李左车回答,古寻紧接着继续说道,“且不论你留下有什么正面作用,光是看你的武功,就知道接下来是個十足的累赘。” “当然,你小小年纪就能被世称军神的李牧将军带在身边,可见你的能力绝不像你的年龄那样那样浅薄,但是我想李牧将军就是失去了司马尚这个左膀右臂,也还不至于找不到几个合用的副手,非得留下伱来。” “……”李左车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因为他的作用确实不大,只是自己不愿意做一个逃跑的‘懦夫’。 古寻见他这样子,耸了耸肩,“所以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你祖父的安排,离开为好。” “这才是最有价值的选择。” 这时候一直默默看着古寻说教自己孙子的李牧也终于有反应了,搭眼瞥了一下因为古寻的话而将头低下,却仍旧不愿松口的李左车,并未趁势跟着继续教训他。 李牧知道自己这个聪慧的嫡孙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少年人的倔强,他可以理解,因为他也不愿意做个‘逃兵’。 “古先生这么问,莫不是对左车这孩子有些想法?” 古寻不客气的一点头,承认道,“没错。” “我现在手底下挺缺人才的,我觉得他挺不错的。” 李左车却抬起头叫了一句,“我绝不会投效秦军!” 然后又把头垂了下去装鸵鸟。 李牧闻言抚了抚须,有些意动。 李左车还年轻,一身的兵法韬略不可能就此荒废不用,因此选择一个势力加入是必须的,古寻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安全问题非常有保障。 他对所谓的秦赵之争并无介怀,他选择忠于赵国抵抗秦国只是他的选择,不代表李左车必须走跟他一样的路。 但是这孩子如此抗拒,倒也不好过分强求。 古寻这时候却解释道,“我并没有让你加入秦军的意思。” “嗯?”李左车抬起了头,疑惑的看向古寻。 古寻两手一摊,“至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无意涉足秦国的军队之事。” “那你招揽我做什么?”李左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古寻回答道,“我的人现在都在攻略百越,你若是愿意跟随我,也就是加入流沙的话,也会去百越带兵作战。” “不过带的就不是中原军队,而是越人军队了。” “百越?”李左车犹疑的重复了一遍。 不介入秦国军队,却用个人的势力私自攻略百越……这位秦国国师想干什么? 伺机造反吗? 有点不现实吧? 李牧在一旁也有些好奇。 见识过古寻那一剑的威势过后,他当然不会认为对方会造反称王。 但……他在百越培植势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古寻没有给这祖孙俩解惑的意思,进一步说道,“当然,我说了这只是暂时的,以后秦国还是绕不开的,不过届时的秦国,和此时的秦国,想必已经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我不限制你的自由,若是到时候不愿意,可自行决定去留。” 这条件可以说很优渥了。 李左车不再吭声,又把头低下去了,不过态度算是表达了。 李牧心知自己的孙子已经有决断了,笑了笑,说道,“左车,时候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听到祖父撵人,李左车没有作声,默默的站起身分别向古寻和李牧行了一礼,旋即离开了帅帐。 剩下古寻和李牧二人。 老将军看着古寻,郑重的说道,“以后,左车这孩子便拜托古先生照拂了。” 古寻点点头,“李牧将军放心。” 李牧闻言欣慰的抚了抚胡须,一张硬朗的糙脸上露出了不自禁的喜意。 不管他的下场如何,至少,他这个孙儿的性命无忧了。 “古先生方才说提醒老夫只是第一件事,那么别的事呢?”李左车的事议定,李牧立刻又问道。 古寻缓缓说出了另一个李牧放心不下的人名。 “还有就是,司马尚将军的事。” 7017k 第七百八十二章 新工具人准备 “司马尚……”李牧语气唏嘘的呢喃了一声,旋即说道,“看来左车那孩子只是古先生一时兴起,真正的目的还是司马尚啊。” 古寻一点头,“不错,司马将军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如果可以,我觉得还是不要白白浪费人才的好。” “唔……”李牧沉吟一下,回道,“他和老夫不同,对赵国并没有多少归属感,对赵王亦是深恶痛绝。” “当年他加入军伍,为的只是抗击北境狼族而已。” “此番南下御秦,也只是因为和老夫十几年的交情,若是老夫……他应该会直接挂印而去。” 古寻耸耸肩,“这不是正好,脱离赵国,加入流沙。” “呵呵,从老夫的角度而言,投效古先生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李牧话锋接着一转,“但是,他对古先生秦国国师这个身份的抵触程度,只怕还要在左车那孩子之上。” 两人相识十余年,年长司马尚十多岁的李牧,对于他而言,既是上官主将,也是父兄一般的亲人。 而一旦李牧身亡,在司马尚眼里,秦赵两国都属于罪魁祸首。 “所以我次才特意先来找李牧将军你一趟。”对此,古寻不以为然的回道,“这世上,在这件事上能劝动司马将军的人,恐怕也只有李牧将军你了。” “对于司马将军,我的条件也是一样的。” “他要是愿意涉足秦国军政的话,自然没问题,要是不愿意呢,也可以自行决定去留,或者他要是想要继续镇守北疆,我也可以安排他去。” “总而言之人是自由的,我不强迫任何事。” 嘀嗒……嘀嗒……嘀嗒…… 李牧的粗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片刻之后,终于给出了回应。 “老夫,可以修书一封给司马尚。” 李牧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影响司马尚的人生,但是他毕竟和自己不同,人还年轻,不该早早的归隐卸甲,所以还是决定最后劝他一次。 当然,李牧也只是建议他,不会强求他。 若是真的不愿再涉足天下纷扰,那安静的当个普通人也好。 古寻露出笑意,一拱手谢道,“有劳李牧将军了。” 之后,古寻就带着李牧的手书和孙子离开了赵军大营。 手书嘛,古寻自然是自己留下了,而李左车则通过流沙的渠道被连夜运往了岭南百越。 古寻之所以盯上司马尚,还捎带手拉了个赠品李左车,一方面是人才难得,不想浪费,另一方面也是急需。 闽越那边的战况最近很焦灼。 在韩非稳固后方,卫庄指挥军队,墨鸦调度情报的三方合力之下,对闽越王国的侵占正在稳步进行,无诸的地盘也在一点点的被蚕食殆尽。 不过尽管韩非做了许多的冒险行径来加速推进这一过程,花费的时间不尽如人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闽越军队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然而最大的问题却是出在领军主将卫庄的身上——他马上就得赶回鬼谷和自己的师兄,鬼谷纵剑盖聂进行生死之斗,决出新一任的鬼谷子。 古寻记得这师兄弟俩的这场决死之争,最终因为鬼谷子不见了,以及盖聂无心和卫庄分個生死高下而不了了之。 之后卫庄怎么找他的师哥求决斗就是后面的事了,反正当下,这件事最多也就能占用卫庄半个来月的时间。 若是平常,卫庄离开一段时间倒也无妨,可这战争不是能说停就停的。 两军交战,若是得闲,可能一两个月都没什么动静,可若是要打,那是分分钟就打起来的。 很不幸,闽越军队现在和天泽一方正打的热火朝天,根本没有休战的意思。 况且韩非也不愿意暂停进攻。 不管怎么说,天泽底子太薄,纵然韩非再有能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压服占领区域内的所有越人部族。 若是一鼓作气打下整个闽越,再慢慢的收拾河山,这些问题还不算什么,要是再而衰,三而竭,让无诸缓过来口气,极容易形成了拉锯之势。 到时,就不好收拾了,只怕花费的时间精力还要再翻上几倍。 代价就有些重了。 古寻只好想办法物色一些能够替代卫庄的人。 即使抛开眼下的燃眉之急,这件事本身也是有必要的。 流沙的人才储备确实太过空虚,唯一不缺的就是谍报杀手类的,古寻之前就寻摸着再过两年,可以让墨鸦他们按着名单去‘招揽’一些贤才了。 不过此时此刻,流沙所需要的军事方面的人才,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是即将遭难的李牧司马尚二人。 李牧不用考虑,赵国灭亡后人家就一心在北地种桃树了。 剩下的自然就只有司马尚了。 这也是古寻前来秦赵战场的另一主要目的。 ……………… 七日之后,就在王翦才堪堪做好和赵军决战的准备,赵王迁的新使者就即将抵达井陉关了。 这一次,赵王迁直接把选定好的接替李牧主将之职的人选——赵国宗室子弟,赵葱。 他是赵国宗室里最早一批倒向赵王迁的人,而且很懂得阿谀奉承,因此深受赵王迁信任。 一方面信任赵葱的忠诚,一方面也信任赵葱的能力……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证明了赵王迁确实是赵国王室的血脉,和他爷爷赵孝成王如出一辙。 前有廉颇,今有李牧。 前有赵括,今有赵葱。 人类从历史中能吸取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黑格尔诚不我欺!(注:黑格尔这句话的原意其实不是这么理解的。) 赵葱并没有直接和赵王使者前往井陉关接收兵权。 经过上一次李牧给出的反应,赵王迁知道,或者说已经不相信李牧愿意交出兵权了。 既然如此,也只好先除掉这个逆臣,再收拢兵权。 所以,赵葱等人先停留在赵军大营之外等候时机。 而赵王迁派遣的刺杀队伍则要先一步去围杀李牧。 等李牧伏诛,或是快要伏诛,局势混乱之际,赵葱等人再携王命虎符入军营,接手大军。 计划整体上还算完善。 可惜赵王迁只有干这种于国无益的事儿,脑子才能稍微灵光那么一点。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 腹泻持续中,吃药似乎没什么效果…… 本来想着五一假期闲时间多就不用月初请假休息了,结果还是没跑掉啊…… 望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八十三章 军神已逝 是夜,寅时过半(凌晨四点左右)。 尽管正值昼夜交织,赵军大营以及前方的井陉关之内依旧不乏火光人影。 几日之前,攻势暂缓的秦军再一次的动了起来,自然引起了赵军的警惕,无论是关城还是后方大营都提高了戒备,昼夜之间,巡逻的士兵片刻不停。 不过寻产的士兵巡视,终究只能防备普通人,对于某些深谙潜入刺杀之道的江湖高手,就没那么好使了。 燕赵之地的江湖人是天下间最多的地方,赵王迁虽然名声不好,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成功的招揽来了一批好手,前来刺杀李牧。 一行十余人,皆是身手可以比肩罗网杀字一等中佼佼者的江湖好手,也算不可多得了。 至于真正的顶尖高手,倒是没有。 之所以会这样,不是燕赵两地不存在这样的高手,而是这种高手多半有头有脸,不会为了已经日薄西山的赵国而来刺杀李牧。 江湖人最在意名声,他们也许有人不在乎恶名,但绝对都不喜欢骂名。 尤其是最纯粹的,牵扯到民族大义的骂名。 杀李牧,就会让他们背上这样的名头,永远摘不掉。 农家会和别人吹嘘当年六大堂主联手杀了‘人屠’白起,但如果对象换成李牧,他们连半个字都不敢说。 北地百姓一人骂一句,就足以让农家十万弟子全都抬不起头。 也只有这些武功不上不下的亡命徒,才会为了钱,干这种事。 三月仲春的气候正值清爽,习习夜风吹拂之下,已经没了初春的寒意。 不过今夜的天气却并不如人意,天空一片漆黑,星光黯淡,月亮也时隐时现,羸弱无光。 李牧所在的中军营帐——也就是帅帐之外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安排多少士兵值守护卫。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以他的实力,若是有人能摸到营帐之内把他刺杀了,外面守多少普通士兵都不管用,何必费那个人力。 十余名杀手穿着漆黑的夜行紧衣,趁着月黑风高,顺利的摸到了中军营帐。 针对李牧的杀局,也就要开始。 ……………… 大营之外不远处,赵葱及赵王使者正焦躁的观察着大营的动静。 这批杀手能杀死李牧吗? 这个答案没人知道,赵葱不知道,赵王迁也不知道。 如果可以,他们自然是希望杀手暗杀成功,直接做掉李牧,那么赵葱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接管大军。 但如果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干掉李牧,那么在十几万赵军保护之下的李牧,是绝对不会被这十几个人就给强行杀掉的。 除非所有士兵全都干看着李牧被围杀而不管,但这显然没可能。 所以一旦赵军大营出现不寻常的动静,赵葱他们必须第一时间进入大营,趁着混乱阻碍士卒援救李牧。 这要求他们必须抓紧时机,一定要快,一旦晚了,让李牧靠着亲兵卫队暂得喘息之机,重新恢复对大军的掌控,很可能会让数日之前的事情再一次重现。 即赵葱等人也会被扔出大营。 或许……因为刺杀的事,情况会更严重? 赵葱不是很清楚。 但是,即使草包如他,也知道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李牧不可能真的造反。 哪怕失败,最多也就是灰溜溜的被撵回hd。 可要是成了,他以后就将取代李牧执掌十几万大军,甚至以后不是没机会成为赵国新的上将军。 也不知道这个智障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他拿什么去抵挡王翦及其麾下十几万的精锐秦兵。 就在赵葱等人焦急等待的时候,不远处的赵军大营终于发生了些许不寻常的动静,游动飘浮的火光似乎多了一些。 赵葱立马来了精神,赶紧带人冲进了大营。 李牧虽然铁了心不肯接受换将的命令,但是对于寻常赵军士兵来说,赵王迁还是他们必须服从的大王,因此没有李牧的命令,也不敢阻拦身负王命的赵葱一行人。 而等他们赶到中军营帐附近时,入眼所见的,除了一圈又一圈的李牧亲兵,就只有冲天的火光。 帅帐,及周围的军备营帐,已然全部燃起了熊熊烈火。 从结果上看,李牧显然已经和那些杀手一起葬身火海之中。 见到这一幕,赵葱开心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面了,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摆出了一副忧心李牧安危的样子,指挥周遭的李牧亲兵救火。 李牧的亲兵当然不搭理这家伙,但救火是必须的。 大营靠近滹沱河,并不缺水,然而已经烧起来的营帐,又哪是靠人力用水就能熄灭的? 不过到底只是几個营帐,火势没有蔓延开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自己熄灭了。 此时天际已然放光,天上地下一片蒙蒙亮,而李牧帅帐的周围,也已经烧成了一片焦地。 李牧的亲兵从火场中找到了十几具尸体,其中有一具,虽然因为高温灼烧已经彻底无法分辨容貌体态,但是看残余的部分甲胄,大概可以判断就是李牧。 赵葱对此喜不自胜,都没顾上去细究现场到底有几具尸体,数目是否对的上,甚至对于李牧的佩剑,名剑镇岳不翼而飞也直接视若无睹,一心放在收拢失去了主将后,陷入混乱的大军之上。 而就在同一时间,赵军营地之外几十里的滹沱河边,一道穿着布衣,身负长剑的人影,正乘着朦胧的天光,走在水汽弥漫的江边。 古寻静静的站在这道身影背后不远处,目送着一代军神的远去。 他没有显露出踪迹,再和李牧说上最后几句送别话。 没有必要,只需安静的见证这一幕就好。 自此以后,世上再无赵国上将军、北地军神、猎狼人李牧,剩下的,只有一个已经在此时死去的北地守灵人。 而在另一边的赵军大营,李牧身死,全军上下军心涣散,士气大跌,在李牧亲兵卫队的带头作用下,上万赵军士兵直接逃离了军营,四散奔离,遁入乡野。 赵葱有心拿这些‘逃兵’作为自己新官上任立威的靶子,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布置,发现了赵军变故的秦军,赫然已经全军压上,叩关而来。 7017k 第七百八十四章 扶苏的第一次 默默的送别李牧这位北地军神后,古寻就趁着蒙昧的天色赶回了秦军大营。 此时的秦军已经在王翦的指挥下开始冲击关隘了。 赵军大营此时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甚至没有中高层的将官来指挥士兵,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前前后后加起来抵挡了王翦一两年的关城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被攻破。 秦军再一次成功的打通了太原与中山两地。 终于等到了大战,扶苏自然不会错过,也跑到了前线附近观战。 而在扶苏周围,围了几百王翦的亲兵作为护卫,这是第一道防线。 再之内,就是由几十名影密卫精锐好手组成的第二道防线。 最里面的则是被重重包围的长公子扶苏,以及……一脸面瘫,身背双剑的玄翦——他是第三重防护。 能在短时间内突破这三重防护,于秦国大军的附近把扶苏杀掉的人,排除掉古寻,这世上……可能存在? 更大概率是不存在的。 所以古寻才会放心的跑走。 扶苏的观战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王翦就成功攻破关隘,继续指挥大军直奔赵军主力而去。 而扶苏就要跟上的时候,却因为目睹了一地死状各异的尸体而身体不适,被扶回了自己的营帐。 方才叩关的时候,他离得远,看的不是很真切还没什么反应,等他跟在大军后面准备越过关隘的时候,就不得不直面战争之后的满目疮痍了。 扶苏虽然年幼,却是能见血的,也并不害怕死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接受遍地残肢,血肉横飞的人间地狱之景。 战场之酷烈,没人能第一次就适应。 古寻回来的时候,王翦正在追亡败军,而扶苏则待在自己的营帐休息。 掀开帐帘,古寻入眼看见的就是一脸苍白,神情郁塞的扶苏。 “看来,你还需要多适应几次。”古寻见到自己这个往日里总是仪表堂堂的学生这副蔫了吧唧的神色,不由摇头一笑。 扶苏听到自己老师的声音,也脱离了失神的状态,从榻上起来行礼道,“老师,您回来了。” 古寻一摆手,一边坐下一边说道,“不舒服就躺好吧你。” 扶苏略显尴尬的讪笑了一声,倒没有继续躺着,只是坐了下来。 古寻看着他,问道,“怎么,接受不了那么多死人?” 扶苏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师,学生……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尸体,他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回来的路上,王翦将军的亲兵告诉我,这场叩关之战异常顺利,敌我双方死伤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余人,但是……真的好多啊!” “学生过往听朝廷里的那些将军传呈军报,斩首数千,乃至数万都没有太多的感觉,最多感慨一句对方的功绩之大。” “不曾想真的见识到了战场,方才知道,原来一两千人的尸体堆在地上,竟然就是如此一副……一副噩梦般的景象……” 随着自己的话语,扶苏大概是又回忆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幕幕景象,脸色愈发的难看苍白。 古寻随手打了一道雨花真气,扶苏顿时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多谢老师。” 古寻摆了摆手,夸赞了扶苏一句,“物伤其类,人之常情,寻常人哪怕是见到一个死人,都有可能噩梦数日,甚至更长时间,更遑论成千上百具尸体?” “你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能有这副表现已经不错了。” 扶苏苦笑一声,对这份夸赞并未有多开心,“学生现在有些明白老师为什么说,‘兵者凶器,不可擅动’了。” 古寻担心扶苏因此厌战,于是又提点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你能体会到这一点很好,但也不要忘了,我同时还说了战争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学生知道。”扶苏点点头,神色有些迟疑。 古寻见状赶紧继续说道,“就好比你父王对山东六国的征伐,固然会造成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百姓死伤,但这是必要的牺牲。” “天下不定,战乱不休,也许诸国之间的摩擦并不会造成灭国之战那般动辄十几万的伤亡,但持续不断的苦痛只会更酷烈的折磨百姓。” “自周王室衰微,春秋霸主崛起,到如今七大战国并举,数百载的时间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争何止上千?” “这几乎可以看作是一场持续几百年,不曾停歇的战役。” “你觉得,是让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好,还是牺牲一代人,彻底终结掉好?” 听到古寻这一通解释,扶苏一时默然,片刻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纵然他不喜欢战争,却也不得不承认,还是灭掉山东六国好。 古寻见此笑了笑,又说道,“我听过一句话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句话一般视作对王权至高无上的解释,不过我更喜欢另一种解读。” “雷霆和雨露,都是君主所应当具有的手段。” 扶苏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颔首,“学生……谨记教诲。” 古寻笑了笑,没再继续教育扶苏,而是说起自己的事,“接下来我有些事要处理,需要离开一段时间,短则三五七天,长则十天半月,你就先独自跟着王翦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王翦就要正式开始对赵国的攻势了,像今天这样的战事少不了,你也可以借此彻底适应战场。” “作为上位者,你不需要拥有领军的才能,但至少要有随军作战的能力。” “看几具尸体就承受不住可不行。”古寻略带调侃的说道。 “是,老师。”扶苏见古寻调侃自己,不由的苦笑一声,不过对古寻的要求并无疑议,点头应下,也没问古寻有什么事。 古寻最后嘱咐道,“有玄翦等人保护你,你的安危基本上没有问题,但也要注意,不要随意妄为,到处乱跑。” “战场终究比不得别处,没有我在身边,意外是说不准的。” “嗯,学生明白。”扶苏重重一点头,记下了古寻的话。 他可不是好奇心爆棚不听话的熊孩子。 7017k 第七百八十五章 司马尚离去 三日之后,赵国南部边境,洹水北岸,赵军营寨。 此处是司马尚麾下大军驻扎的地方。 经过三天的时间,井陉关之战的结果也已经传播开来了。 赵国上将军李牧不从王命,被赵王迁新任命的主将赵葱奉命诛杀,赵葱正式接管大军。 随后秦军主将王翦趁势叩关,顺理成章的破了井陉关,赵葱只能领着败军失措奔逃。 目前,两军于东阳一带对垒。 中军大帐之内,传令兵满头冷汗的半跪在地,身躯颤抖,隐隐有支撑不住的样子。 司马尚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军报,指头微微颤抖。 身为顶尖高手,又是沙场宿将,此时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波动,一身气势尽数泄于周遭,压的那名只是普通人的传令兵难以呼吸。 不过传令兵也不敢有任何动作,毕竟自家主将估计这会儿正怒火中烧呢,还是安静点的好。 反正,也就是有点难受,要不了命。 片刻之后,传令兵已经气力耗尽,就快瘫倒在地上,司马尚终于收敛住了难以抑制的情绪波动,声音嘶哑的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将军。”传令兵闻言如遭大赦,头也不抬的忙不迭跑了出去。 而此时,上首端坐的司马尚,头颅高高仰起,双眼闭合,两颊之上赫然流过两行清泪。 “将军啊……” 司马尚早知李牧不会落得一个多好的下场。 秦国兵强马壮,君明臣贤,赵国固然能挡一时,败亡却只是早晚之事,李牧身为将军,有无心投敌,最多也就是落个马革裹尸。 若是如此司马尚倒也接受,甚至他早已做好和李牧一同战死疆场的准备。 却不曾想一代军神,竟落得如此下场…… 再度睁开双眼,司马尚两眼泛红,血丝纹路清晰可见,怒声骂道: “娼妇之子,不足与谋!” 一声喝骂,司马尚直接用上了全身气劲,中军大帐周围的亲兵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几乎所有听到这声怒骂的人,都不自觉的低下了脑袋,装做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尽管……其实他们也没有需要避讳的人。 但谁让自家主将骂的是自家大王呢,还是最难听的骂娘。 营帐内的司马尚骂完一句,心中怒火尤不能散,一掌拍在了身前的实木桌案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桌案被震得四分五裂。 司马尚看着身前的一地残渣,胸膛快速起伏,喘着粗气。 他现在就想赵王迁死。 立刻死,死的越惨越好。 但可惜,即使是身为顶尖高手的他,也并没有把握刺杀王宫之内的赵王迁。 喘了半天粗气之后,司马尚终于勉强抑制住了内心的悲痛和杀意。 其实他也没必要报仇,毕竟李牧将军一死,赵国已是日暮途穷,至于赵王迁……赵国一旦灭亡,他这个赵王落到秦国手里,只怕会比死更难受。 念头及此,司马尚顿生去意。 他从来都对中原诸国的纷争不感兴趣,抗击异族才是他的追求。 眼下李牧将军已逝,他对赵国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不,应该说他巴不得赵国早点死,更不可能继续帮着抵挡秦军。 说实话,司马尚这会儿都有带兵直接投降秦国,反过来打赵国的想法。 不过……李牧将军不会希望他这么做。 况且他也不是李牧,没本事鼓动这几万赵国大军跟着自己叛国,也就不费那个闲功夫了。 就此离去便好了。 赵国……最多也就几个月的寿数了。 正好,赵王迁任命的新主将,那個叫什么……颜聚的玩意儿也快到了。 等对方到达,平稳的交接掉兵权,也算是他为手底下这些士卒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 两日之后,司马尚顺利的将兵权移交给了前来接受的颜聚。 本来按照赵王迁的命令,司马尚也有作战不利的罪责,需要押送回hd受罚。 然而司马尚交出自己手里的半块调兵虎符之后就直接跑路了。 司马尚身为一个顶尖高手,颜聚猝不及防之下哪能拦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司马尚就此离去。 要不是司马尚看中他是个草包,希望他能为赵国早日带来败亡的结局,估计就把他顺手宰了。 颜聚没能留下司马尚,也不怎么在意。 赵王迁在乎的只有李牧的生死,司马尚一个人翻不出浪来,跑了就跑了。 现在对于赵国来说最重要的事,是抵挡秦军。 随着北线战事失利,南线的秦将杨端和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不过颜聚倒不愧是和赵葱一并被赵王迁选中的人,有着和赵葱一样的蜜汁自信。 赵葱现在在东阳一带被王翦打的节节败退,颜聚又会是怎么个下场呢…… 呵呵…… 离开了赵军营寨的司马尚,漫无目的的走在洹水之畔。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正值前路迷茫之际。 父母早亡,无家无后的司马尚,离开了军营确实没什么去处。 回老家,就此度过余生? 倒是个选择,不过他举目无亲,所谓的家乡,和随便那个乡野城镇也没什么区别。 就在司马尚思绪纷乱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句话。 “看来司马将军有些迷茫。” 司马尚目光一凝,瞬间敛去了杂绪,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也就是他的正前方。 看见来人之后,司马尚眉头一蹙,诧异道,“古……先生?” 古寻笑着冲他点点头,上前几步道,“有些日子不见了,司马将军。” 司马尚是也是了解古寻真正实力,不敢放肆,神态略显恭敬的回道,“确实久违了,古先生。” “不知道今日先生来找我是?” 古寻反问道,“将军眼下卸去赵军主将之职,不知接下来作何打算?” 这一问,司马尚也就知道古寻的目的了——招揽自己。 虽然不愿意得罪古寻,他还是开口婉拒道,“司马尚现在只是一个乡野闲人,当不得先生将军之称。” “李牧将军已逝,我业已厌倦了战事,打算卸甲归田,了此余生。” “这样么……”古寻点点头,伸手掏出一封信函,随手一扔,甩给了司马尚,“司马将军不妨先看看,再做决定。” “若是还坚持归隐,那古某也不强求。” 司马尚疑惑着打开信函一看,顿时脸色稍变。 这是……将军的笔迹,是他的亲笔信! 7017k 第七百八十六章 赵国将亡 洋洋洒洒数百字的信函,司马尚只花了几十个呼吸的功夫就全部看完。 信中,李牧并未提及其他任何事情,不论是他的生死,还是赵国的未来,都只字未提。 这些事他心中都已有定数,无须多言。 他只是劝导司马尚,若是有意,可以投效到古寻麾下,若是无意,那就按他自己的想法来,不必强求。 只在末尾,司李牧留了‘保重’二字,笔锋……异常的深重。 看着这些字,司马尚隐约感觉自己又一次听到了年近古稀的将军宽厚慈和的声音,以及那道老而弥坚,不减硬朗的身影,只觉眼眶一热,压抑着悲痛之情再度难以自已。 不过这一次他终究没再流出泪,双眼微微阖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向古寻说道: “蒙古先生抬爱,又有……将军叮嘱吩咐,司马尚不该不识抬举,不过我确实已经不愿再掺和中原纷争,还请先生见谅。” “司马将军误会了。”听到司马尚拒绝的理由,古寻抿嘴一笑,“我并不是希望你介入秦国军队。” 古寻旋即向司马尚简单说了一下百越的战事,并且把之前曾向李牧允诺的条件说了一遍。 司马尚听完后,眉头缓缓舒展,显然意动了。 他一生执着于抗击狼族,不过狼族上次被一波重创,没个十几二十年缓不过来气儿,总不能带兵打进草原里面吧? 况且现在北地三郡是秦国的,也轮不到他做主。 但要他就此闲云野鹤,平凡一生的话,他又觉得有点早。 如此一来,打百越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这还是用百越人打百越人,完全不牵扯中原。 至于古寻承诺的种种条件是否能做到……司马尚还是不怀疑的。 一来有李牧的手书,二来他也自己也不觉得以古寻的实力,有必要特意来哄骗自己。 “攻略百越……此事司马尚愿效犬马之劳。”司马尚考虑一番后,拱手一礼回道。 “好!”古寻一拊掌,笑道,“有将军相助,百越攻略必能事半功倍。” “事不宜迟,我随后就会安排流沙的人手,带司马将军前往闽越国。” 紧接着古寻又说了个让司马尚喜不自胜的消息,“哦,对了,李牧将军的孙子,李左车少将军也去往了闽越国,到时候司马将军也可代替李将军,教导于他。” “左车那孩子也去了百越?”司马尚又惊又喜的说道,“他人没事?” “没有。”古寻摇摇头,“李牧将军出事之前,就将少将军托付给了我,让他也加入了流沙。” “我便让他去了百越,毕竟是军神之后,自当投于军伍之事。” 司马尚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忍不住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将军还有后人留存……” 赵王迁既对李牧动手,居于hd都城的李氏一族势必不能幸免于难,就算司马尚一知道这事的时候就起兵造反,倒攻hd也来不及救人。 他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跟在李牧身边的李左车能侥幸逃脱,毕竟那孩子一贯聪慧,而且对赵王防备极重。 不过没等他来得及安排人手寻找据说失踪的李左车,就又得到了赵葱上禀赵王迁李左车也已伏诛的消息。 现在看来,恐怕是赵葱冒领的功劳,毕竟李左车又不可能主动跳出来说自己没死,还不是随赵葱说了算。 得知李牧并未就此断绝血脉,司马尚的心情不由昂扬了许多,一扫先前的颓废衰败。 古寻见此也满意的笑了笑。 他特意把李左车拉入伙,一来看重他日后的能力,二来就是指望这家伙来激励司马尚。 现在一看,果然效果拔群。 之后二人各自散去,古寻返回秦军所在,司马尚南下百越,就不做细表了。 ……………… 在秦军大肆攻掠赵国土地的时候,和赵国毗邻的北方之国——燕国,其国内也不安稳。 赵国如今危如累卵,灭亡只在旦夕之间,而赵国一亡,秦燕可就正式交界了。 齐楚燕魏四国,哪怕以燕王喜的脑子都能判断出秦国下一步肯定是对三晋之中仅剩的魏国出手。 这是一个好消息,代表着他这個燕王还能躺平装死耗两年。 也是一个坏消息,魏国若是也覆灭了,下一个很可能就是燕国。 毕竟届时剩下的三国之中,数燕国最好拿捏。 燕王喜心里也是隐隐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天天打燕国跟打孙子似的赵国都快让秦国灭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向楚国求援? 中间隔着一个齐国呢,总不能指望楚国会愿意为了燕国故意进攻秦国来吸引火力。 向齐国求援? 呵呵,五国伐齐的发起人了解一下。 或者现在就试着和魏国联手,甚至试着合两国之力救一救赵国,到时候来个三国同盟? 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燕王喜不敢。 尽管他已经在担忧家国覆灭的未来,可他还是不敢主动和秦国为敌。 他心中的惧,大过了他的忧。 要不怎么说是废物呢,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能苟一天苟一天,就是不敢奋力一搏。 只能说是纯属活该。 不过燕王喜想装鸵鸟等死,燕丹却不愿意就这么等着成为亡国太子。 但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 燕王喜只知道装死享乐,燕丹也没憋出来什么好办法。 刺杀秦王嬴政。 这就是燕丹最后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这办法纯属暴虎冯河,兵行险招,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可是没办法啊。 就秦国现在这效率,破家灭国之祸还有多远? 两年?三年?亦或者四五年? 又有什么用? 就算他现在就把自己亲爹干掉,登上王位,三五年的时间又能改变多少? 以燕国一国之力,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秦国。 唯有刺君! 秦国现今储君未立,诸多公子尚还年幼,甚至连个王后都没有,一旦嬴政身死,朝局势必动荡。 最关键的是,此时秦国朝堂之上,并不存在诸如昔年文信侯吕不韦一般的,可以力压百官的绝对权臣。 突如其来的新旧王权交替,势必引得诸多大臣争斗不休,掀起一场秦国内部的纷争。 旧楚势力,法家势力,军功贵族,赢姓宗室……等等派系林立,不打起来才怪。 7017k 第七百八十七章 刺秦伊始 燕丹不指望刺君成功就能令秦国一蹶不振,但至少能换来十几年的喘息之机,甚至于如果下一任秦王昏庸不肖的话,这个时间还能更长。 唯一的麻烦就是,燕国必须为这场刺杀付出代价,遭到秦国的疯狂报复。 然而不破不立。 燕丹愿意搏一把。 他相信现在自扫门前雪,个人顾个人的齐楚等国,到那个时候就不会继续沉寂了,肯定会试着从受创的秦国身上撕咬些肉下来。 只要燕国能抵挡一时,希望一定是有的。 当然,在这之前,首要解决的问题是成功的完成这场刺杀。 这就不是他能做到的了,必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 燕都蓟城,太子府密室。 六指黑侠和燕丹师徒俩正在密谈。 燕丹提出了自己想要刺杀秦王嬴政的打算,引起了六指黑侠的强烈反对。 “此事绝对不可!”六指黑侠难得一次的语气严厉的呵斥燕丹道,“刺王杀驾乃是大不韪之举,且不说会引来秦国何等严酷的报复行为,光是成功率就趋近于不可能。” 燕丹赶紧说道,“老师,我计划是在朝会大殿之上进行刺杀,秦王身边不会有众多禁军护卫的。” “那也不可能。”六指黑侠态度严肃的一口回绝,“纵然殿上没有多少禁军,暗处也必然安排有大众多高手保护,尤其是秦王的贴身护卫,鬼谷纵剑盖聂。” “有他在,纵然是我来进行这一场刺杀,也难以一招致秦王于死地。” “可不管你有多精妙的安排,刺杀者最多也只有一击之力,一击不成,便绝无成功的可能了。” 燕丹点了点头,“老师,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必须找一个确保能一击击杀秦王的人。” “你找不到这样的人。”六指黑侠点明道。 这样的人,就六指黑侠所知,世上只有一個,那就是古寻。 秦国国师会反过来刺杀秦王吗? 也许会,六指黑侠可摸不准古寻的行为,但是他能肯定自己的徒弟说不动古寻。 那就等于不存在这样的人。 对此,燕丹也不否认,“老师,你说的没错,但是……并非没有办法,有一样东西能帮助我们。。” “陨落星辰的碎片!” 燕丹语气铿锵,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一个词汇。 六指黑侠心下却不由的一惊。 陨落星辰……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燕丹能知道墨家手里有一块星辰碎片——也就是陨铁的别称——不稀奇,毕竟是自己这个墨家巨子的徒弟,还是六大统领之一。 但是他为什么能知道那一块碎片并不是寻常陨铁,还知道它的奇特之处呢? 燕丹虽然无法看见兜帽之下的老师的面容,但能肯定此时对方的脸色肯定不好看,听他那阴沉的语气就能知道。 面对明显生气了的老师,燕丹依旧神色平静,沉着的回答道,“老师,我可是燕国的太子,有些事我会知道并不稀奇。” “毕竟这些曾经都是属于七国王室的秘密。” “……”六指黑侠沉默片刻,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渐渐淡去,证明着他对燕丹的恼怒正在消散。 “也许你的计划确有成功的可能,但是我不能同意。” “秦王一旦死于刺杀,势必会疯狂报复燕国这个罪魁祸首,届时刀兵一起,亡魂无数,两国百姓都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墨家兼天下,爱众生,绝不可做此伤天害理之事。” 这回轮到燕丹急了,他赶紧劝道,“老师,眼下赵国几乎半数国土沦陷,灭国在即,秦王若是不死,魏燕齐楚同样不能幸免,必然会步韩赵两国的后尘。” “那样的话,才会导致更多的战争,导致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破家亡国啊!” “老师,不可因噎废食,因小失大啊!” 六指黑侠不为所动,一挥衣袖,“无需多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这个计划。” “太子殿下,你是我的学生,是我最看重的墨家接班人,我希望你明白,墨家的宗旨是兼爱非攻,是反对战争,而非以战止战。” “墨家可以帮助任何一个被入侵的国家反抗侵略,但不可为了平息某些战争,而故意掀起其他的战争。” “此间之差异,绝不可以单纯的数量计算。” “……丹明白了。”燕丹低沉的回了一句。 六指黑侠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不过也未太过在意。 只要他不松口,这一计划就无法进行。 至于燕丹……身为燕国太子,放不下也实属正常,六指黑侠只好放任他自己慢慢醒悟了。 之后,六指黑侠便离开了密室。 离开太子府的路上,还碰到了燕丹的妻子,燕太子妃。 一个气质端庄的年轻妇人,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脾性温柔婉约,深得太子府上下喜爱。 作为燕丹要共度余生的发妻,她也是世上为数不多的知道燕丹和六指黑侠关系的人。 此时见到自己丈夫的老师,赶紧欠身行礼问好。 身份有别,六指黑侠向她回礼问了个好,没有多言,就此离开。 燕太子妃倒是笑意盈盈的目送着六指黑侠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眼神中的意味……很是复杂有趣。 对于这位太子妃,六指黑侠也十分满意,尽管见她时偶尔会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是因为燕丹的缘故,从未多想过什么。 目送燕丹离开,燕太子妃迈着端庄的步伐,来到了她丈夫燕太子丹的书房,这也是太子府密室所在。 燕丹此时也离开了密室,正待在书房里。 燕太子妃看燕丹一脸肃容,不由笑道,“看来夫君有些烦心事。” “是和巨子产生了分歧吗?” 燕丹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露出笑意,“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燕太子妃也没有深究,转而说道,“你说没事就没事吧。” “不过妾身有个好消息告诉夫君。” “什么好消息?”燕丹一愣,旋即问道。 燕太子妃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伸手抚向自己的腹部,“妾身有孕了。” “什么!?”乍一听自己要当爹了,燕丹也不由猛地一惊,甚至于心中不自觉地涌出了大量的思绪。 各种各样的思绪。 不过很快这些纷乱的杂绪就被他全部压了下去,露出了真挚的笑容,也伸手摸向了燕太子妃的腹部。 “没想到一转眼我竟然也有孩子了……辛苦你了。” “夫君说的哪里话,这是妾身的福分,何谈辛苦。” 燕丹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管如何,对于他而言,至少这个孩子,是真正珍贵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算计的‘宝物’。 7017k 第七百八十八章 第二滴血 秦王政十九年三月,季春。(即公元前228年,如果有记时间的读者应该会发现时间发生了错乱,不过我早就强调过多次,不要在意就好。) 赵国上将军李牧为赵王迁下令诛杀。 次月,秦将王翦大破赵军,杀赵军主将赵葱,占据东阳,兵锋直指hd,赵国另一路大军主将颜聚惊惧之下直接逃跑。 同年十月,秦军彻底占领赵国除代郡以外的所有国土,攻破hd,俘虏赵王迁。 公子嘉携带数百赵国宗室子弟逃往代地,自立为代王。 嗯……基本上等同于名存实亡。 秦国由此兵临易水之畔。 正所谓,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 ……………… 返回咸阳的道路上,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骨碌碌的跑着。 车内坐着的,正是跟着秦国大军奔波了大半年的长公子扶苏,以及他的老师秦国国师古寻。 经历了这样一场浩大的灭国之战,扶苏虽然体力上还撑得住,甚至应该说身体更棒了,但是着实是心累。 所以返程的路师徒二人就没有再骑马了,老老实实的坐起了马车。 此时的扶苏不复往日的白净素颜,一张脸虽然干净,却粗糙了许多,泛起了一层浅浅的黑色。 虽然他不用每日都在外日晒雨淋,奔波操练,但也免不了随军观战,整个人晒黑几个度实属正常。 事实上夏天刚结束那会儿扶苏才是最黑的,现在已经又捂白不少了,想必等到明年就会彻底恢复过来了。 不过想必外观上的变化,扶苏更深的变化还是气质上的。 此时的他已经不似过去那般,宛如一个初涉世事的谦谦君子,身上的稚气与青涩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勃发的英气。 虽然还算不上硬朗刚强,却也和过去截然不同了。 对于这份变化,或者说成长,古寻还是很满意的。 车厢内,师徒俩坐在一起,衬得古寻那张毫无变化的脸白净异常。 扶苏看着自己的老师,摸了摸自己略显粗糙的脸庞,带着几分郁闷的问道: “老师,为什么你一点变化都没有,学生却……” 古寻半靠在马车厢的墙壁上,懒散的回道,“等你实力跟我这么强一样了,也会不怕太阳晒,风雨吹的。” “……好吧。”扶苏表示自己没事了。 古寻见此哈哈一笑,重新说道,“不用担心,不需要那么强。” “等你的飞虹心法到了差不多七八层以上之后,就可以做到长时间的用真气屏蔽外界对身体的影响了。” “七八层啊……”扶苏不由感慨了一句。 他自得到长虹剑法以后也没少习练,过去了一年多,飞虹心法才勉强到了第三层。 想要练到七八层的修为境界……估计还得十几年? 反正一时半会是别想这事了。 扶苏果断的把话题转移走,“此次赵国灭亡,父王想必会很开心。” 古寻漫不经心的敷衍回道,“是啊,是啊。” “赵国这一帮人可有不少是他的仇人,这下能报仇了。” 众所周知,秦王嬴政昔年跟着老子娘在hd为质,受尽了欺辱,吃尽了苦头,所以对赵国贵族抱有很大的敌意。 一报还一报,也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了? 扶苏很乖巧的略过他爹往日的黑历史不谈,只说战争之事。 “赵国既灭,我听说王翦将军眼下已经陈兵燕南地界,易水南岸,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开始对燕的攻势了?” 古寻先是回答道,“先灭三晋方是正途,显然魏国才是下一個目标。” “陈兵燕国南部边界一带,也只是为了震慑一下有些不安分的燕国,以及苟延残喘的所谓代国。”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说了半句不说了。 扶苏不由好奇道,“怎么了,老师,不过什么?” 古寻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我有个朋友似乎接下来会有些麻烦。” “啊?”扶苏不知道古寻的念头怎么会突然歪到别处,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那老师您要去帮他吗?” 古寻满不在乎的一摆手,“不用。” “命数如何,是他自己的事,轮不到我管。” 古寻所说的朋友,自然是六指黑侠。 按照历史,王翦进兵北略地了,就代表荆轲刺秦不远了。 而按照动漫剧情,在荆轲刺秦之前,六指黑侠就会被身为燕太子妃的焱妃以六魂恐咒暗算,逝世于墨家机关城禁地之内。 现在因为古寻的干预,焱妃并未成为燕太子妃,但是燕丹还是娶了个太子妃。 要说那女人没问题,古寻是不信的。 那么也就代表六指黑侠还是有可能走上和动漫剧情一样的道路,死于燕太子妃之手。 不过究竟如何,古寻无意插手。 六指黑侠对古寻来说,也只是个熟识之人罢了,勉强算个朋友,但和韩非等人不可相提并论。 他的死活,古寻不会特别在意。 墨家会在之后,被燕丹带上怎样的道路,遭受怎样的重创,他也不在乎。 诸子百家对于现在的古寻来说,都可以视作敌人,尤其是它们属于江湖的那一部分。 他巴不得所有门派都被削弱。 现在不削,迟早他也要亲自来削。 “呃……”扶苏虽然不知道古寻怎么突然这么‘薄情寡义’,不过也没多问。 老师的做法,自有其道理,肯定没错。 古寻伸了个懒腰,意兴阑珊的说道,“等回到咸阳,咱们师徒俩就该可以歇着了。” “燕国也好,代国也好,跟你我都没关系。” 古寻说完后愣了一下,貌似有件事还是沾点关系的——荆轲刺秦。 这件事是发生在咸阳的。 不过……好像也不需要管。 每次上朝,嬴政身边都站着赵高,守着盖聂,殿下还有个实力不下于六指黑侠的尉缭。 荆轲刺秦王……这不等于是兔子一头攮狼窝里去了? 哦,还有个秦舞阳……多了一头兔子,也没什么质的区别 更何况荆轲和秦舞阳都属于罗网重点关注对象。 让他们出任燕国使臣,燕国打什么注意不等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吗? 不方便调禁军直接围堵你们,还不能调几个顶尖高手埋伏你们吗? 这除了当场寄还能有别的结果? 7017k 第七百八十九章 黑侠之死(上) 想到这里,古寻忍不住抬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这样看来,刺秦根本就是一场不可能成功的送死行动啊。 如此浅显的结论,墨家上下必然也能得出,那燕丹为什么非要极力促成刺秦行动呢? 看自己爹不顺眼,想给他找找麻烦? 还是嫌命长想作个死? 显然都不可能。 燕丹的为人古寻虽然看不惯,但是脑子还是中用的,既然特意策划了这场刺秦行动,就代表他能……至少有一定概率借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么一盘算,看来这里面应该还有隐情。 嗯……这样才有些意思嘛。 古寻不由的露出一丝笑意。 扶苏见状好奇道,“老师,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古寻闻声收拢思绪,瞥了自己学生一眼,“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 “你很闲吗?” “……”确实很闲的扶苏决定闭嘴,默默的摸了卷书研读。 ……………… 嬴政并非是一个大度的人,或者说至少他对自己的仇敌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 昔日和他有仇的赵国贵族,基本全都在押送至咸阳后,进行了彻彻底底的清算,要么全家死绝,要么生不如死。 连带着赵国的其余贵族也受牵连,遭受了较之韩国贵族更严苛的处置。 其中赵王迁更是备受‘优待’。 韩国灭亡后韩王安被迁出韩国旧地,软禁在陈县。 这破地方没山没水,无风无景,还靠近韩国旧地,时不时就能让韩王安回忆往昔,可以说很难受了。 赵王迁就不一样,被迁到距离赵国旧地上千里之外的房陵县,这地方,环山伴水,风景极佳,而且可以防止赵王迁追忆故国,可以说很棒了。 甚至于嬴政还特意把赵王迁安置在了深山之中,让他得以更真切的领略自然之美,淡忘亡国之痛。 就是没什么人。 要是赵国的残余势力想要找到他这个亡国之君,估计都得费不少功夫搜寻。 不过山中猴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一点不缺,倒也不至于让人寂寞。 与此同时,时间再一次来到寒冬,人困马乏,生机灭绝,秦国这台战争机器暂且收敛了自己的爪牙。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秦国的下一个目标势必是魏国。 并且所有人都不认为魏国能抵挡秦国多久。 一来,魏国积弱多年,早已不复昔年魏武卒横扫天下之势,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魏王增病重,正忙着修养调理,无力操持朝政。 巧的是,魏国一个靠得住的大臣都没有,甚至于连个有能力,有手段,有野心的权臣都不存在,朝局一片混乱。 对于即将面临的亡国之战,举国上下都很慌,但也就只是……很慌,谁也没有应对策略。 与此同时,燕国太子燕丹正在国内开始试图促成一场献地请臣的戏码,即向秦国献上燕国最为富饶的督亢之地,请为内臣,以免日后可能遭受的刀兵之祸。 当然,这件事也只是刚刚起步,甚至于没有任何风声流露在外。 因为燕太子丹目前最首要的,是劝说动自己的老师,墨家巨子六指黑侠同意的他计划。 可惜耗时一月,此事也毫无进展,即使墨家内部有很多人认可了燕丹的计划,六指黑侠仍旧不为所动。 这让燕丹很是头痛,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有人却愿意为他效劳,解决这个麻烦。 ……………… 秦王政十九年冬,十二月初。 本已返回机关城主持年末诸事的墨家巨子六指黑侠,因为收到了来自蓟都的,来自他徒弟的妻子,燕太子妃的一封急信。 时值寒冬,两地来往不方便,机关城之内又琐事繁多,六指黑侠索性也就没有细究燕太子妃信函中所说的急事是什么,只跟班大师等人说了一句自己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便独自离开了机关城,返回蓟都。 这也不怪六指黑侠行事粗心大意,以他的武功天下间本就没有多少地方称得上危险,蓟都还是墨家的主要势力范围,找他的又是自己亲传弟子的发妻,还说是急事。 种种缘由叠加之下,他难免莽撞随意一点的做出了决定。 蓟都城郊外,墨家据点。 顶着一路风雪匆匆赶来的燕丹下了机关朱雀,靠近这里时,发现本应驻守有弟子的据点之内竟然没什么人。 他靠近一点仔细感知了一番,发现也就屋内有一道气息,而且急促粗重,大概率是个普通人。 艺高人胆大,六指黑侠也不担心有埋伏,皱着眉头踏入了据点内的房间。 然后见看见了一袭宫裙,脸色焦急的徒媳妇。 看见六指黑侠,燕太子妃立刻踩着碎布迎了上来,“巨子大人,你终于来了。” “太子妃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六指黑侠疑声问道。 虽然情况奇怪,六指黑侠倒也没觉得燕太子妃有问题,只以为蓟都之内确实发生了某些异变,以至于墨家弟子全都离开了据点,燕太子妃却不得不守在这里等自己。 燕太子妃立刻语气焦急不安的回答道,“我夫君,太子殿下出事了。” “燕王执意要割地降秦,夫君不同意这个决定,燕王一怒之下将其软禁于王宫之中了。” “嗯?”六指黑侠轻咦一声,有些奇怪。 燕王喜会想出割地降秦的绥靖之法很正常,燕丹不同意,乃至于被燕王喜软禁也可以理解。 但为什么驻守此地的墨家弟子没有传急信回机关城,反而是燕太子妃找上了他,还没有在信中就明说,等他人来到了才说明情况呢? 不好! 六指黑侠这个时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右手立刻摸向墨眉剑柄。 噌! 只见屋内剑光一闪而逝,墨色剑气当即逼退了六指黑侠身前的燕太子妃,甚至于还伤到了对方。 燕太子妃摸着肩胛上的伤口,脸上凝重之色一闪即逝,旋即露出笑意。 “不愧是墨家巨子,仓促一剑就伤到了我。” 六指黑侠此时的脸色却异常难看,尽管旁人看不到。 燕太子妃有问题,对他来说好办,解决掉她即可。 以对方的实力,六指黑侠自问能打至少七个她。 前提是,他自己的状态完好。 7017k 第七百九十章 黑侠之死(中) 左手一翻,将手臂从斗篷之下露出,看着经脉之上渐渐浮现蔓延的黑气,六指黑侠轻叹一声。 “唉……” “阴脉八咒中的六魂恐咒,你竟然是阴阳家的人!” 天下间除了古寻,没人能单打独斗杀死六指黑侠。 就算想趁人不备,用偷袭的方式重伤六指黑侠,也只有和他实力相仿的人才能做到。 而实力和六指黑侠相仿的人,他都熟悉的很,根本不可能不做防备。 唯有一个例外,那就被阴阳家列为禁忌咒术的阴脉八咒之一的六魂恐咒。 墨家武学天生克制阴阳家的诸多阴阳术,纵然是魂兮龙游面对墨门真气也会弱势三分,唯有六魂恐咒,是墨家武学唯一的克星。 作为必杀咒术,顾名思义,中咒者必死无疑。 威力如此强悍的咒术,自然不易施展,不仅修习困难,而且施咒时极容易被发现。 不过面对墨家高手时,隐蔽性却会大大提高,而且目标实力越强,隐蔽性的增幅也会越强。 六指黑侠就是因为没能提早察觉,从而中招了。 此术已经近百年未曾出现在江湖上,六指黑侠自然不会特意去防备。 在此以前他也只看过有关六魂恐咒的文字记载,真正的见识到,这还是第一次。 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并且要付出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哈哈……”燕太子妃得意一笑,“巨子大人,你料想不到的事,可多着呢。” 即使陷入了必死之局,六指黑侠也没有气急败坏,神色依旧自若,轻声问道,“你的实力比之五大长老都要差上一线,却懂得六魂恐咒,看来是东皇太一暗中培养的。” “潜伏到燕太子身边,就是为了杀我?” “呵呵……”对这个问题,燕太子妃只是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她可不是智障反派,感觉自己稳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六指黑侠还是在无知中死去最好。 见她无意回答,六指黑侠也不再多问,将墨眉收入剑鞘,就要逃离这里。 燕太子妃自然不会如他的意,当即出手拦截,一招阴阳合气手印拍出。 不过这道阴阳合气手印的威力,对六指黑侠来说就太过不值一提了。 反手一掌拍散燕太子妃的攻击,六指黑侠直接借力后撤,整个人宛如清风一般飘摇而去。 燕太子妃尤不肯收手,欺身追了上去。。 若是六指黑侠状态正常,以她的实力怕是走不过十几招就饮恨当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六魂恐咒会灼烧中咒者的真气,六指黑侠越是调动真气,真气灼烧产生的痛苦就越剧烈,死的也就越快。 两人一追一逃,纠缠了一炷香之后,六指黑侠还是成功的逃离了这里。 不过代价是,作为墨家巨子的信物——墨眉剑,被燕太子妃夺走了。 此时六指黑侠也无暇顾及墨眉了。 只要他人逃走,墨眉以后还能夺回来,若是他直接死在这里,墨眉剑一样是别人的,墨家很可能还会在茫然无知中被阴阳家进一步算计。 得失衡量,他心中有数。 燕太子妃也不是很在意六指黑侠的逃离,怡然的拿着墨眉剑,返回了方才的墨家据点,然后就把剑直接扔在这里不管了。 其人,则返回了蓟都城内。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需要做回高贵的燕太子妃即可,后面的事与她无关了。 成功脱身的六指黑侠心中计较一番后,没有向蓟城内去,而是决定直接驾驶机关朱雀返回机关城。 谁知道回城的路上燕太子妃有没有再做安排,他现在多动用一丝一毫的真气,都等于在燃烧生命,还是选择最稳妥的方案为好。 不过等他返回停驻机关朱雀的地方,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 机关朱雀已经被人摧毁。 附带着的,还有一个大麻烦,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六指黑侠看着风雪之中的宫装丽人,长叹一声,“看来,阴阳家是不会放过我的这条命了。” 近乎透明的天蓝色眼纱之后,月神双眼轻轻眨动,声音空灵的回道,“生与死,不过阴阳轮转,天地之理。” “六指黑侠,死于今时,就是你早已注定的命运。” “是吗……”六指黑侠呢喃一声,强忍着体内烈火灼烧一般的痛感,引动真气。 即使是死,他也不会死在这里。 ……………… 秦王政十九年末,十二月底,新年将近。 一则令天下诸子各派震惊的消息传出。 墨家巨子六指黑侠,遭受莫名袭击,现今下落不明。 墨家几乎尽出弟子,满天下搜寻六指黑侠的踪迹,尽管偶有所得,却终究没能找到人。 最大的收获,就是蓟城之外损毁的一架机关朱雀,以及遗失在墨家据点内的掌门信物,墨眉剑。 燕都蓟城,太子府。 因为六指黑侠的突然失踪,燕丹也顾不得继续隐瞒身份,向其他几大统领坦露了一切。 除了依旧在山野之中颓废的荆轲,其他五大统领商议了半天,却也没得出什么有意义的结果。 无非就是找人,想尽一切办法找人。 班大师等人散去后,燕丹脸色阴沉的回到了后宅,找到了自己的妻子。 “是不是你干的!?”燕丹上来直接厉声质问道。 燕太子妃却一脸悠然,满不在意的回道,“什么是我干的?” “你不要装傻充愣,老师的失踪,是不是你们阴阳家干的?”燕丹一脸暴怒的喝问道。 “呵呵……”燕太子妃只是讥讽地笑了笑,仍不做回答。 燕丹盛怒之下就要动手,燕太子妃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冷笑着反问道: “怎么,想杀了我灭口?” “别忘了我肚子里,可还有你的孩子。” “……”燕丹抬起手在半空中几番颤抖,最终却也没有落下,缓缓的收了回去。 不管如何,现在他不能杀她。 “哼!”怒哼一声,燕丹拂袖而去,撂下一句话,“从今日起,你不许再离开太子府后宅半步,若是被我发现任何异动……” “不能杀你,那我就废了你!” 燕太子妃对此仍旧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燕丹? 不过是一个想要左右逢源,两方借力的自大蠢货罢了,她可从来不在乎自己这个所谓的丈夫。 不过…… 燕太子妃又一次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眼神中露出了些许迷茫。 我的……孩子。 一直以来都对东皇太一忠心不二的她,此时却有些摇摆了。 ------题外话------ 下一章稍等。 7017k 第七百九十一章 黑侠之死(下) 同一时间,墨家机关城,禁地之内。 一道佝偻踉跄的身影走在禁地的通道之内,只见其一身墨底白边的斗篷,赫然是墨家消失旬月的巨子,六指黑侠。 不愧是被视作百家第一高手的六指黑侠,即使身中六魂恐咒,他还是顶着月神的追杀,逃回了机关城。 不过此时的他,也已是油尽灯枯。 而机关城内却因为他的失踪,高手尽出,只剩下些普通弟子维持运转。 仍旧处于月神威胁之下的六指黑侠,无奈之下只能从秘密通道进入禁地之中。 他很想揭露一切真相,可惜已经无能为力了。 扑通一声,六指黑侠靠着墙壁,跌坐在地,兜帽之下传来一阵阵的喘气声。 现在的他,六魂恐咒已经蔓延全身经脉,走到了生命的末路,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终末的到来。 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念头一经产生,就再也放不下,他强提最后一口气,来到了保存幻音宝盒的龙喉机关所在。 触动机关后,只见本应置放幻音宝盒的石台之上,空无一物。 六指黑侠没有太过意外,只是声音虚弱无力的呢喃一声,“看来……是那个时候……也好,也好啊!” 随后不管机关,放任它自行恢复,找了个地方再次坐下后,头颅低垂,溘然长逝。 至此,墨家巨子,六指黑侠过世。 ……………… 秦王政二十年,一月末。 苦寻近两月未果的墨家只能暂且放弃搜寻,毕竟墨家还要维持自身的运转。 同时,为了避免墨家群龙无首,六大统领决意执行天志,推选新的巨子。 最终,不出所料地,巨子之位落到了身为六指黑侠弟子的燕丹身上。 这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也是因为他是最有能力治理墨家的人选。 而在燕丹继任巨子之位后,立刻开始执行刺秦计划,委托徐夫人出手将星辰碎片锻造为一把屠龙之剑,用于刺杀嬴政。 “巨子,你真的要执行这个刺秦计划吗?”班大师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脸担忧的问道,“老头子我觉得,太冒险了。” 燕丹皱着眉头,沉声回道,“班大师,我也清楚个中凶险后果,然而强秦势大,我们只有兵行险招,方能挣得一线生机。” 见燕丹执意如此,班大师轻叹一声,不好再劝,转而问道: “那巨子觉得该找谁来执行这场刺杀行动呢?” 燕丹闻言,抬头望向徐夫人铸剑所在,“这要等屠龙之剑铸成。” “谁能使用这把剑,谁就是最佳的刺客人选。” “嗯?” 班大师不解其意,燕丹却没有进一步解释。 ……………… 秦王政二十年,三月。 燕国大王上书,请求割让督亢之地,以求内附为臣,永结两国之好。 秦国自无不可,反正现在答应你,也不妨碍事后撕毁协定,再灭了你。 燕国愿意重蹈韩国的覆辙,自断臂膀,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这场所谓的割地请臣的戏码背后,蕴藏着哪些阴谋算计,秦国也一清二楚。 毕竟燕国,或者说燕丹一方并没有做太多掩饰,甚至于通报给秦国的使臣名字,就大剌剌的直接写着‘荆轲’二字。 荆轲是谁,罗网能不知道吗? 墨家的统领怎么会突然成为燕国的使臣呢? 但是秦国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安静的等待着使臣到来,准备接受燕督亢之地图。 这也是燕丹不做掩饰的原因。 想要瞒过秦国,实在太难,索性就不瞒了。 他对于嬴政这位昔日旧友,还是比较了解的。 自负,骄傲,藐视一切。 自己安排的所谓刺杀,在他眼里恐怕也只是一场闹剧,一场不被放在心上的闹剧。 也正因为此,他不会提前破坏掉这场刺杀,反而会放纵荆轲在朝会大殿之上,公然进行这场刺杀。 这样,恰恰可以让秦国有最充分的理由,直接对燕国下死手。 虽然秦国不是很在乎师出是否有名的问题,但是白得的机会,不要可惜了。 ……………… 一个月后,燕国使臣抵达咸阳,于驿馆暂住。 是夜,驿馆之内,燕国使臣团队落脚的院落。 一袭白衣的盖聂,乘着月色,轻飘飘的落在院中。 就在他现身之后,荆轲也从房中闪了出来。 此时的他一改之前的颓废,竟然变得精神了许多,脸上也重新挂上了往日不羁的笑容。 不过盖聂可以从他的眼神最深处,看到他那,无法熄灭,熊熊燃烧的怒火。 显然他的心绪并非面上这么平静。 荆轲看着盖聂,爽朗一笑,“盖兄弟,多年未见了。” 盖聂面无表情的静静注视着荆轲,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直接说道,“你不该来咸阳的,回去吧。” 荆轲对于盖聂的冷脸并不生气,似乎习惯了,扭脸看了眼月亮,感慨的说道,“我不能回去,我还有事要办呢。” “不要做无畏的牺牲,你不可能成功的!”盖聂忍不住加重语气道,“燕国的谋划,只是一场虚妄罢了,你不用介入的。” 荆轲侧脸对着盖聂,声音轻飘飘的回道,“我不是为了任何人,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他抢走了阿丽,还有我的儿子。” “我,只为报仇,救人。” “……”盖聂沉默不语。 公孙丽……确实荆轲是绕不开的心结。 于情,于义,于理,他都可以劝说荆轲放弃,唯独这一点不行。 荆轲这时转过脸来,冲着盖聂飒然一笑,“盖兄弟,不必在意你我的关系,明日相见,咱们就是敌人,不用留手。”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沉寂半晌后,盖聂开口问道。 荆轲沉默一下,回答道,“……如果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她们。” 他没有明说,但是‘她们’指的自然是公孙丽母子。 盖聂没有回答,只是悄然离去,消失在了院落之中。 荆轲心里知道,盖聂已经答应了,咧嘴一笑,随后忍不住再一次抬头看向天上的残月,心中的无限愁思顿时涌上心头。 “阿丽,我来了。” “我逃避了那么长时间,你一定在恨我吧?” “放心,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逃了,一定会永远陪着你。” 7017k 第七百九十二章 五步绝杀 秦国,咸阳,章台宫,朝会大殿。 今日,便是燕国使臣上献督亢地图,内附为臣的日期。 负责上朝进献地图的使臣,就是墨家六大统领中的两位,荆轲,以及秦舞阳。 这两位江湖上也算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换下了往日里穿的干练紧衣,穿上宽松的长袍,踏入了天下间最强大国家的政治权利中心。 荆轲手里捧着装有昔年叛逃的秦将樊於期头颅的锦盒,而秦舞阳则捧着长度足有四五尺长的督亢地图匣。 此时,嬴政端坐于王座之上,一身肃重的玄色王袍,冷锐的双眸透过五色十二旒贯玉看向殿下的荆轲二人。 赵高躬身服侍在嬴政身侧。 秦王首席剑术教习兼贴身护卫盖聂,也难得一见的于朝殿之上现身,抱着清霜剑,默默守在嬴政身旁。 以右丞相熊启,国尉缭二人为首的文武百官位列两侧,共同关注着所谓来献降的使臣二人组。 其中尉缭的神色较为特别,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秦舞阳手中的地图匣上,心中暗道: “这东西……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看着明显准备充足的秦国君臣,荆轲神色如常的上前拜礼,反倒是身材魁梧的秦舞阳,莫明的垂着脑袋,身躯微颤,似乎……很是心惊胆颤。 见秦舞阳这副‘草包’表现,殿上群臣议论哂笑之。 嬴政不咸不淡的呵责道,“燕国来降,当有诚意,派出的使臣竟是如此表现,未免荒唐。” 荆轲侧脸看了眼秦舞阳,沉稳的笑答道,“北地蛮夷粗鄙之人,未尝得见天子之威势,故为其所震慑。” “烦请大王海涵见谅。” 听到荆轲的回答,嬴政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弧度,没有再就秦舞阳的表现问责。 赵高身为嬴政的忠心狗腿,很会来事儿的适时喊道,“来人,将燕督亢之地图呈上来。” 一旁随侍的宫人温声立刻就要去取秦舞阳手中的地图匣,却被荆轲所阻。 他把手里的人头盒子朝宫人手里一塞,自己拿过地图匣,解释道,“督亢之地为我燕国最富饶的地区,此地图上详细标注了督亢所有重要地点,以及军事布防,还请大王允许我为您亲自指示讲解。” 右丞相熊启想不想的直接出列否决道,“不可,外臣岂能随意靠近王上万金之躯!” “地图之事,若有所需再找使臣了解不迟,此时还是由宫人转呈为好。” 尉缭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劝谏道,“右相所言极是。” 以荆轲的实力,即使贴到嬴政身前,他也有把握在对方动手的一瞬间制住他,但是…… 那地图始终给他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反正如果地图有问题,燕国使臣将它带上殿,意图不轨的事就算是敲定了,没必要非得让自家大王以身犯险。 嬴政却大手一挥,丝毫没有听他们劝的意思,“便依燕使所言,呈上来吧。” 荆轲闻言露出一个笑容,跟在端着樊於期脑袋的宫人走近王座。 而此时,一直颤颤的秦舞阳似乎也恢复了正常,不过依旧保持着头颅低垂的沉默之态。 嬴政先是看了一眼樊於期的脑袋,确认是他本人没错之后,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一说一,若只是区区一个叛将,嬴政不会在意,但樊於期不同。 就是这家伙撺掇长安君成蟜起兵造反,逼得嬴政兄弟阋墙,还到处散播谣言说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从血统上抹黑嬴政。 对于嬴政来说,其人着实可恨。 今天能看到他的人头,不得不说是一件快事。 看完仇人的脑袋,就轮到今天真正的重点,督亢地图了。 荆轲不紧不慢的打开地图匣,取出几尺宽的地图卷,摆放到嬴政身前的桌案上。 整个过程中,其人脸色一切如常,然而凛冽的杀意却在平静之下不断的酝酿累积,翻腾散播开来。 殿上的众多大臣都是普通人,不懂武功,只觉得殿上的气氛突然就很凝滞,让他们感觉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而少数懂武功的人,倒是对这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看的分明。 嬴政作为荆轲杀意的最直接目标,尽管武功平平,却也有着明确的感受。 不过到底是心思深沉的君主,情绪把控的能力基本点满,眼皮子都没有皱一下,双目沉稳的透过冕旒珠和荆轲对视。 荆轲动手在即,秦国一方的人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离得最近的盖聂赵高二人身躯完全紧绷起来,只待荆轲一动手,就立刻反制。 尉缭也不禁微微眯起眼睛,暗自防备了起来。 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武功,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今天露两手也无妨。 万众瞩目之下,强敌环伺之中,荆轲缓缓的将地图卷打开,在桌案上一点点展开。 随着地图渐尽,杀机将现,尉缭的神色越发凝重,那股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凶厉……残暴……这是他对此最先产生的认知。 同时,盖聂和赵高实力虽然差上不少,但也已经有了隐约的感觉,默默的不断积蓄气势,只待图穷匕见。 终于,地图全部摊开,包裹其中的屠龙之剑,凶兵残虹也第一次显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幽绿色的残断剑身,其上蔓延着一条弯曲扭折的不规则血痕,甫一现身,就爆发出一股令人心悸不已的凶厉之气。 其威慑程度,还要在荆轲积蓄多时的杀气之上,即使沉着如嬴政,也不禁面色大变,只觉心中惊惧不已,身体的反应直接超过了思维,第一时间就朝后倒退躲避。 荆轲一把握住残虹剑柄,脸上神色扭曲,杀机毕现,大喝道,“受死吧!” 一剑杀向已经遵循本能先一步逃避的嬴政。 出手便是他的最强剑招,惊天十八剑——五步绝杀! 这是他这段时间于山林之中自暴自弃,醉生梦死之际,观摩山林之中凶兽搏杀所创剑招。 剑招难言高妙,却尽是最简洁明了的搏杀之技,讲究的便是一个不动则已,动则必杀。 其中五步绝杀更可谓必杀之剑招。 五步之内,百人不当! 7017k 第七百九十三章 残虹之异 殷红如血的剑气,凶煞难当的残剑,一往无前的剑客。 三者合一,带着必杀的信念,直奔近在咫尺的嬴政咽喉要害而去。 无形却庞大无匹的凶厉之气也在同时遍及大殿之内,不懂武功的秦国诸臣顿觉瑟瑟发抖,无法行动,乃至于呼吸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尉缭此时脸色不禁大变,怒喝一声,“大胆刺客!” 旋即立刻就要冲过去护住嬴政,然而一直装鸵鸟的秦舞阳这会儿却已经恢复了往日墨家统领的气势,悍不畏死的直接扑了上来。 他的打法甚至连以命搏命都算不上,纯粹就是要用这条命拖住尉缭短短十几个呼吸,甚至更短的时间,给荆轲创造机会。 这也是他的任务。 不惜一切,排除荆轲后方的干扰。 虽然他不知道秦国群臣之中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狠人,但是没关系,再狠的人,他拿命总能拖住那么几个瞬间。 尉缭虽然被拖住了,好在还有两名高手守在更近的地方。 一声清脆剑鸣,清霜剑闪着凛凛寒光出鞘,迎上被血红剑气萦绕的残剑残虹。 而赵高五指成爪,尖锐修长的指甲化作无坚不摧的锋刃,直奔荆轲的心口要害而去。 嬴政一边心悸害怕,一边冷静跑路。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鸣音响彻大殿,刺得不少人耳蜗隐隐作痛。 盖聂手中的清霜剑挡住了一往无前的残虹,但只是一瞬间的触碰,也算罕见利器的清霜剑直接被磕了个豁口出来。 两剑对峙,盖聂双手紧握清霜剑,却也只是勉强架住了残虹。 荆轲的攻势依旧没有完全停下,只是变得稍缓,但仍旧坚定的杀向嬴政。 赵高的攻击也杀到了荆轲身前,眼看着就要将其开膛破肚。 荆轲看也不看他一眼,死死盯着嬴政,闲置的左手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二人甫一交手,赵高心中一喜。 这家伙功力远逊自己,又分心二用,以一敌二,必不能抵达自己多久。 优势在我! 可还没等他高兴,就猛然发觉,荆轲的气势竟然还在不断攀升,似乎完全没有停滞的意思。 这算什么?荆轲有这么强? 赵高当即再提三分气劲,又是一爪攻向荆轲,但却被对方轻易的招架反击了回来。 赵高心中大惊,荆轲的实力竟然在不断提升! 更糟糕的是,他可以确定现在的荆轲体内,根本不是墨家真气的力量,而是不知来历的奇异劲力。 不仅狂暴霸道,而且侵略性极强,只是对了几章,赵高就感觉到有异种真气在沿着经脉侵蚀自己。 好诡异的真气! 难怪一人面对他和盖聂两大高手还稳占上风。 嬴政此时眼见自己的两大护卫似乎都隐隐落在下风,心中不由的胆战心惊。 但他知道,他不是在畏惧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而是……单纯的在害怕那柄残剑! 他不理解,但……就是害怕,毫无缘由的畏惧。 这令嬴政心中更是慌乱不已。 “喝!” 此时,一身杀意冲霄而起的荆轲,面对盖聂赵高的竭力拦截,一声怒吼,不断攀升的气势当即暴涨三分。 散发着满满不祥意味的血红色氤氲之气,随着荆轲的某种自我释放,彻底蔓延开来,包裹住了荆轲的全身,让他整个人化作沐血而来的杀神,在瞬息间就突破了盖聂赵高的防线,朝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嬴政杀去。 “疾!”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鸟鸣之音响起,嬴政的身前浮现出一只湛蓝色的真气鸾鸟,迎向残虹剑锋。 一身幽冷气息的月神悄然出现在真气鸾鸟之后,双手不断结印,无数幽蓝色的龙游之气盘旋凝聚,一同拦截荆轲而去。 血幕之下的荆轲直接视若无睹的撞了上来,完全不惧月神的阻截。 事实上月神也确实没能阻拦住荆轲哪怕一瞬间。 此时的他一身杀意气势仍在暴涨,无时无刻不在增强,无坚不摧的剑锋直接破灭了所有龙游之气,包括那只鸾鸟化身。 一切都在瞬息间消散于天地之间,化作虚无。 此时在场之人中,唯一真正能挡住这一剑,只有落在殿下的尉缭,然而被秦舞阳阻挡了几息的他,还差那么短短一瞬间,才能及时赶上。 可荆轲的剑锋已经要撕裂月神的身躯,杀死嬴政了。 就在残虹剑锋即将触及月神玉容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虹光自嬴政身后电射而出,直指锐不可当的残虹剑锋。 铛! 又是一声金铁交击之音。 紧接其后的,便是荆轲倒飞而去的身形,以及遍撒半空的鲜血。 荆轲重重的飞了出去,跌落在已经被尉缭打伤在地的秦舞阳身边,口鼻之中鲜血四溢,残虹剑就插在他身旁。 剑锋之上的凶厉煞气消散大半,但仍有一部分萦绕其上。 而在月神的身前,散发着灼热之气的长虹剑,正斜插于地砖之内。 古寻迈着步子从殿后缓缓走了过来,先是问候了心中犹自惊惧的嬴政一句: “陛下无碍吧?” 嬴政的心理素质到底过硬,拜托了残虹给他的莫明压力之后,迅速回恢复了往日的沉着镇静,深呼了几口气后,沉声回道: “多赖国师救驾及时,寡人无碍。” “呵呵,陛下不怪我晚来一步就好。”古寻点点头,又向前几步,看向心神失守的月神。 方才荆轲的剑锋是真的只差一丝一毫就要将她撕成两半,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 这让月神不禁茫然失神,既心惊,又胆寒。 “你没事吧?”到底是自己的小姨子,古寻关切的问候了一句。 听到古寻的声音,月神回过神来,明亮的双眸透过眼纱定定的看了古寻好一会,才回道,“多谢国师相救,我没事。” 此时嬴政理了理方才被荆轲剑气撕裂了部分的王袍,走到了王座之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上躺着的两个已经重伤倒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刺客。 古寻紧跟着也凑了过来。 两人的注意力都不约而同的放在了那把残剑之上。 感受着其上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古寻轻叹一声,“唉……” “看来这就是你敢来的依仗了。” 荆轲无力再言,只能用眼神死死的盯着嬴政。 眼神中,依旧是散不掉,化不去的凛然杀意,以及浓浓的遗憾。 7017k 第七百九十四章 三万六 看着即使重伤垂死却只有一脸不甘的荆轲,古寻微微一摇头,不再言语。 刺秦一事,他先前甚至根本没打算掺和,所以今日朝会他也没有参与,只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送荆轲最后一程。 正好因为献降之事,稍后还有一场国宴,扶苏身为秦国长公子也需出席,这会儿正待在章台宫里,古寻便跑去找自己的学生了。 和扶苏正闲聊着呢,就察觉到了章台宫大殿竟然冒出来一股和虞渊之力有几分相似的气息。 秦国朝臣的底细古寻都一清二楚,不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个和虞渊之力这种超凡异力有关的主。 那出问题的,大概率就是燕国使臣团了。 也就是荆轲和秦舞阳。 心知不妙的他赶紧跑了过来,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御使长虹剑救下了自己的小姨子。 呃……还有嬴政。 没成想本以为不会造成麻烦的荆轲,真的给秦国君臣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古寻也不得不亲自出手挫败掉刺秦计划。 不过他也只是心中稍微感慨了那么一句。 双方的立场始终是不同的,一时的相识相交终将过去,背道而驰,反目成仇才是必然的结果。 看着仍旧不死心的想要站起身战斗的荆轲和秦舞阳二人,古寻心底暗叹一声,随即一拂衣袖,两道真气打出,震碎了二人最后的生机,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盖聂眼看荆轲身亡,即使再能把控心境,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此二人既已伏法,无力反抗,国师何故痛下杀手?” 古寻扭头瞥了盖聂一眼,没有回应他。 这家伙现在也是被荆轲这位好友的死亡刺激的昏了头了,都分不清好赖了。 他出手杀人,死亡不过是一瞬间,既没有痛苦,也算得上体面,可要是落到秦国朝廷手里…… 就算此事前因后果一目了然,不需要进行拷打审问,最后经过廷尉府审判之后,两人至少也是个车裂之刑。 死无全尸,可以说是古人最不愿意面临的死法。 古寻朝嬴政揖手一礼,“陛下,两名刺客皆以伏诛,让卫士把尸体带下去吧。” 嬴政这会儿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古寻打的什么主意,笑了笑,也没过多计较,大手一挥: “来人,将尸体带下去,嗯……找个合适的地方葬了吧。” 看在古寻的面子,这两具尸体他就放过了。 如若不然,刺王杀驾的大罪,哪怕死了至少也该把尸体挂到城门楼上风干示众,甚至再狠一点,直接喂狗都在情理之中。 在卫士过来拖尸之前,古寻伸手一招,把荆轲身旁的残剑残虹吸到了自己手里,仔细摩挲打量了一番。 这個档口,该拖尸的拖尸,文武群臣也纷纷凑上来对嬴政嘘寒问暖,聊表忠心。 方才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甚至都是在荆轲被古寻打退以后才真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没能来得及为救驾添上一份力……虽然他们本来也提供不了助力。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守在殿内的医官夏无且,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砸了出去。 虽然……虽然除了把药箱砸坏以外并无任何建树,至少救驾之心,天地可鉴。 嘘寒问暖的环节结束之后,就轮到了真正有意义的问责环节。 由右丞相昌平君熊启开头,各大官员开始申斥燕国刺王杀驾的大不韪之举,最终由国尉缭做最后总结,请求发兵伐燕,以报此仇。 嬴政倒是没有急着把这事敲定,反正燕国已经是板上钉钉没得跑了,不必着急。 他现在更关注正在研究残虹剑的古寻。 “如何,国师可看出了什么名堂?” 古寻闻声,将剑扔给了刚进入大殿之内的卫士,回答道: “此剑天生凶厉无比,煞气天成,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凶煞魔兵,落到适合的人手里,可以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力量,不过代价也是极为严重的。” 经过仔细甄别感受,他能确定这把残剑内确实蕴含着某些和虞渊之力有些相似的超凡之力,不过只是形似罢了,其根本并不一样,大概率并非出自同源。 在表象上,这股力量和虞渊之力一样,具有极强的侵蚀能力,而且对真气的压迫排挤能力可谓鲜明。 同样,它也并非什么人都能使用的。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它只是一把神兵利器,还是半残的,但荆轲却可以引动其内部的异力,让自己爆发出堪比绝世高手的战斗力,在极短时间内连破赵高,盖聂,月神三大高手。 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 这力量会侵蚀剑主的神智,放大剑主内心的杀戮欲望,最终使剑主堕落为真正意义上的剑奴——为剑所制的奴隶。 在失去了荆轲这个外部刺激源后,残虹剑内的异力就开始渐渐退散收缩了。 古寻把它拿到手里的时候,更是只剩下极其微薄的一点点,勉强够古寻研究出这把剑的邪门之处。 当然,只有少数群体才能真正激活残虹剑,并不意味着它对其他非刺激源没有影响。 方才秦舞阳之所以神情表现不合适,就是因为他手里捧着地图匣,而已经被荆轲初步激活的残虹,即使隔着地图卷和盒子,也给秦舞阳造成了莫大的压力,影响到了他的神智。 总的来说,很妖孽的一把剑,不寻常的人使用,会在剑的影响下被改造成一个嗜杀的大魔王,而寻常人用…… 结果同上,只是二者之间战斗力的差距极为悬殊。 “国师觉得,寡人该怎么处置这把剑?” 古寻耸了耸肩,很利索的给出了建议,“一把不祥之剑,陛下可以直接命人毁了。” “若是嫌浪费,也可以找些靠得住的剑匠将其重铸,相信会改善很多。” 古寻对这把剑反正没什么兴趣,虽然在合适的人手里威力奇绝,然而副作用也强的过分了。 至于想办法抹消掉这份副作用……古寻觉得自己家小业小,还是少折腾的好。 实在不行大不了从系统里换一…… 卧槽! 三万六! 7017k 第七百九十五章 缘由所在 古寻瞥了一眼系统里的残虹报价,顿时吃了一惊。 截至目前为止,系统内收录的价值超过万金的兵器,只有八把——七剑及风雷拐,其中风雷拐的价钱也不过才四万八。 风雷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两处特别,其一是比较适合修炼风云天诀的人使用,但是谈不上有多强的增幅作用,聊胜于无吧。 第二点,也是它真正的特质,那就是不可损毁,即使是完完全全的接下一招十三层的火舞旋风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一个字,硬! 全靠这个硬,才值这四万八的价钱,不过对古寻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若是日后有闲钱倒不妨换出来集邮。 系统的价格侧面证明了残虹剑的不凡之处。 不过古寻此时心里有些奇怪,残虹剑蕴含有特殊的异力他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动漫原著里荆轲刺秦还是以失败告终呢? 难道说,这只是二次元走进三次元后自然而然产生的某些小变动? 或者说是因为自己这个外来者的蝴蝶效应? 可古寻觉得自己实在跟一把剑扯不上关系啊…… 要是残虹剑在这个世界没有被锻造出来,赖自己头上古寻还能理解,可既然它的诞生没出岔子,效果发生变化应该也和自己无关……吧? 嗯……话说这剑上的力量,有那么一丝丝熟悉啊? ……………… 古寻干完自己该干的事情后,就离开了章台宫。 对于这场刺杀,秦廷的后续反应就和他无关了。 无非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昭告天下,然后命前线的王翦不再蛰伏,直接出兵干死燕国。 虽然先灭燕并不算多合适,但枕头送上门了,该睡也就睡了。 月神也在古寻之后,离开了宫里,不过她并没有返回摘星楼,而是直接回了阴阳家总部神都九宫,前往观星殿面见东皇太一去了。 依旧是那个幽暗深邃的星空大殿,也依旧是那个不肯露脸的东皇太一。 月神欠身一礼,“教主,秦王无碍。” “不过,是国师古寻出手救下的人。” “盖聂,赵高,及属下都未能阻拦住荆轲。” “残虹剑似乎……爆发出了本不该显露的威能。” 看来,对于残虹剑的特殊之处,月神也是了解的。 不过她也很奇怪荆轲所展现的实力,似乎和她所知道的情况不相符。 东皇太一背对着月神,头颅仰起,隔着面具观察着顶上群星,沉默片刻之后,沉声回答道: “有人引动了苍龙七宿的力量。” 星辰碎片中的力量本应处于沉寂状态,想要激活它,唯有苍龙七宿出现异动。 月神蛾眉一蹙,略一思索后缓声问道,“有人打开了铜盒?” 东皇太一没有回答她,不过从态度上看是默认了。 至少就他所知,这世上能够引动东方苍龙七宿异动的,只有那七个铜盒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谁开启了铜盒? 东皇太一和月神心中第一时间蹦出了同一个名字——焱妃! 紧接着又是第二个名字——古寻! 想要开启铜盒,血脉和占星术缺一不可,最值得怀疑的无疑是叛出了阴阳家的东君焱妃。 而焱妃做的任何事,肯定和古寻脱不了干系。 两人全都得到了正确答案,尽管古寻这位当事人都还不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 不过这个答案并无意义,他们拿古寻又没有办法,况且苍龙七宿有所异动也不妨事。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秦国国境最西边,极西陇右之地,一颗失落多年的铜球也在不为人知的力量作用下,再次出现在世上,等待着有缘之人寻到他。 ……………… 一个月后,荆轲刺秦王之事传遍天下,引得议论纷纷。 魏楚等国上至君王,下至黔首,无不扼腕叹息荆轲的功亏一篑。 而古寻这位阻止了荆轲的救驾国师,也又一次,更加彻底的名传天下。 不过这次的风评就一般般了,不怎么好。 而燕国国内的百姓则对燕王等一干统治阶级怨声载道。 哪怕是大字一个也不识的草民,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也明白自己的国家马上就要面临秦国的疯狂的报复了。 这的可实打实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遭了难了! 不论是民间风评极差的燕王喜,还是原本颇具民望的燕太子丹,这次都被燕国百姓骂惨了。 不过没关系,这年头屁民的话就等于放屁,毫无意义。 但秦国的问责,却愁煞了燕王喜,恨不得自己一夜白头。 本身对于刺秦一事心知肚明,默许了自己儿子骚操作的燕王喜,立刻答复秦国,说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秦燕两国世代交好,自己绝无二心,只是识人不明,不小心选了两个狼子野心的狂逆之徒作为使臣…… 燕王喜巴拉巴拉……解释了一大通,力图表明自己的忠心,希望秦国能够不要动兵。 对此,秦国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好消息是,秦国愿意相信燕王喜的话,不起战事。 坏消息是,燕王喜必须举国献降,以示诚意。 属于是完全没给燕王喜留退路了。 最后,在燕太子丹的力劝之下,燕王喜勉强同意了和代王嘉联手抗秦的建议。 最终,燕代两国掏空家底凑了二十来万联军部队,集结于易水之西,由燕太子丹指挥,誓要拒王翦大军于燕国长城之外。 两国心里还有点数,也没希冀能大败秦军,只求御敌于国门之外。 至于结果嘛…… 秦王政二十年十月,秦将王翦,辛胜,李信三人大破燕代联军。 燕太子丹仓皇逃回燕都蓟城,代王嘉也失去了手中最后的赵国残兵,龟缩于代郡之内。 次年,秦王政二十一年,秦国加派兵力攻燕,王翦顺利攻破燕国国都蓟城。 燕王喜及太子丹率公室卫军逃亡辽东,秦将李信率兵乘胜追击至衍水一带,再败燕军,摧毁了燕国最后的主力军队。 燕王喜大骇,最后在代王嘉的建议下,决定将自己的儿子燕太子丹交出去以平息秦国的愤怒。 燕太子丹似乎对此早有所料,先一步逃亡,没有落到自己父王的手里。 不过据传,其人还是在一神秘杀手的追杀下,丢掉了性命,其妻女亦不知所踪。 最终,于秦王政二十一年(公元前二二六年),秦国彻底占领代国上谷郡,燕国督亢、渔阳、右北平、辽西四地。 燕代两国各余一郡之地,名存实亡,醉生梦死。 7017k 第七百九十六章 伐魏 秦王政二十一年初,秦军攻占蓟都,在北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重新将主攻方向调转回南方,目标直指原定计划的魏国。 然后秦王政就再次派出手下头马,王家父子中的王贲率军进攻了楚国的西北部,占领了十余座城池。 一方面震慑楚国,一方面迷惑魏国。 最后秦军假装于赵国旧地集结主力大军,佯做要从北方进攻魏国。 此时魏王增刚刚薨逝,新任魏王假继位不久,不知道是太年轻还是怎么的,反正成功的被秦国忽悠住了,将魏国几乎全部的兵力都调到了黄河以北,防范秦军。 秦王政二十二年,秦将王贲率军绕过了魏楚两国几十座城池,突袭魏国国都大梁。 同时,另一路秦军以黄河为界,阻拦住了位于北边的魏军主力。 一直以来倚仗黄河天险的魏国,这回算是让秦国结结实实的耍了一把,轮到它自己享受黄河之阻了。 不过王贲虽然率军成功的攻下了安阳邑,却对魏都束手无策。 大梁城位于黄河以南,一块被大量水系包围的平原之上,从地形上来看,毫无天险雄关可据,不能说牢不可破,只能说易攻难守。 位于黄河水系中心的大梁城帮助魏国很好的维持住了对黄河地区的掌控,但也成为了魏国最大的软肋。 为此,从魏惠王起的历代魏王都在不遗余力的营建壮大大梁城。 最终,铸成了这座近乎于牢不可破的巨城。 不过也只是城池牢不可破,尴尬的地理位置无论如何也挽救不了。 魏无忌曾言,‘秦七攻魏,五入囿中,边城尽拔。’ 充分的说明了,光一座城池够坚固不好使。 所以现在魏王假就被王贲彻底堵死在大梁城里了。 看起来一时无虞,时间久了嘛……王贲总有办法治它。 ……………… 魏国南部境内。 此时的魏国南部,兵力空虚,毫无防守力量可言。 王贲率主力围堵大梁,其余秦兵并没有因此停下步子,依旧在攻城略地。 一方面捞军功,另一方面也可以阻止魏国组织援兵救援大梁城。 整个河南之地,战火无处不在。 古寻和章邯骑马并行于道路之上,随处可见废弃的房屋村庄,路上偶尔会碰上一些逃难的灾民,不过他们一看到军人打扮的章邯,往往都会吓得四散奔逃。 章邯对此很无奈。 他是影密卫,又不是伐魏大军,攻城略地的活跟他半点关系不沾啊! 古寻在马上,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不禁感叹,“天下最富庶丰饶的中原之地,现在也成了这副德行。” 章邯微微垂首,沉声回道,“战争,就是如此。” 古寻摇头失笑,“所以,山东六国的百姓才会那么敌视秦国。” “因为秦国总会带来战争。” 章邯侧目看了上司一眼,想了想,回道,“大人此言……似乎不合情理啊。” 此时的章邯,和古寻的关系不比从前,要亲近了许多,许多曾经不敢说,不会说的话,现在会说了。 尽管影密卫只对秦王负责,但眼瞅着自家大王毫无立后的意思,扶苏这位长子就快等同于嫡长子了。 尤其是这两年大王虽然还是保持着宠爱幼子的习惯,但对长公子似乎也颇为满意。 章邯自不会非得头铁的和长公子一系疏远,更何况古寻是他的上官,两人亲近天经地义。 古寻闻言反问道,“怎么不合情理了?” “秦国进攻他国如此,可反过来不也一样吗?”章邯笑着解释道,“大人此言,未免过分苛责我秦国了。” “哈哈……”古寻摆了摆手,“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不能这么算。” “秦国强大,而六国弱小,被针对的自然是秦国。” “道义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对强者的要求更高,对弱者则放宽的多。” “这……”章邯不禁愕然,“强大难不成还成了罪过?” “罪过当然不至于,不过比别人多挨骂是难免的。”古寻悠哉游哉的回答道。 他现在就亲身体会这一点。 因为杀了荆轲,古寻现在骂名可不小,墨家也和他彻底断交了。 好在百越的路已经初步修成,暂时够用了。 “哈哈……”章邯也知道自家上司现在的名声,不由笑出了声,不过很快就收住了,摆出严肃模样说道,“弱肉强食,此为生存之理,些许杂音,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这个词儿他还是从古寻那学来的。 “啊……”古寻咂摸了下嘴,还是忍不住纠正道,“无能狂怒是没错,但是……不要抱着所谓的弱肉强食之理。” “第一,你我是人,而非禽兽,不要以禽兽的生存方式来指引自己。” “第二,禽兽之间的弱肉强食是点到为止的,虎豹只有饿了才会去捕食,但人不一样,杀戮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多荒唐都有可能。” “所以,内心中还是多几分约束的好。” “……”章邯一时默然。 没想到和自己上司闲聊着玩,突然还被教育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话是有道理的。 最关键的是,古寻来说这话,章邯才会信服。 自家上司出道至今,士兵,杀手,江湖人士杀了不知凡几,但却从未对任何一个普通百姓下过手,相反还悬壶济世,救了很多人。 总结来说,是个让人心惊胆战,咬牙切齿的……好人。 不过话说至此,章邯也问出了自己从出发就冒出来的疑问: “大人,既然如此,您为什么突然要参与伐魏之战?” 之前几次灭国之战,古寻从未表露出过插手的意图,包括上次带长公子上前线,也是一个敌军士兵都没杀。 这一次却突然一反常态的要掺和灭魏之战,令人不解。 古寻想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答案,“为了让大梁城快点沦陷。” “嗯?”章邯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这回答……如果它能有点意义的话,那它还是挺有意义的。 古寻见他这副表现,笑了笑,反问道,“如果你是王贲,会怎么攻下这座牢不可破的雄城?” 章邯闻言稍一闭目沉思。 大梁城,周围地势平坦,城高六七丈,城内驻有数万守军,屯粮无数,强攻不可取,唯有以智破之。 联想到大梁城周遭繁多密杂的水道,章邯顿时有了主意,缓声回道,“水攻……” ------题外话------ 这几天比较忙,不能修仙,我抽空补上差的一章吧。 见谅。 7017k 第七百九十七章 右相遭贬 随着一句呢喃,章邯立刻觉得自己心里冒出来的这个主意,很可能会成为现实。 “大人是认为,王贲将军会水淹大梁?” 古寻人在马上一耸肩,反问道,“不然呢?” “围堵大梁的军队无论如何不能撤,王贲要是就这么干堵着,以大梁城的粮食储备,至少也得一年半以上才能将魏王假逼到绝路。” “这么长时间,还不如强攻呢。” “水攻,是他而言是最合算的决策,既不会折损太多军力,又可以大大加速灭亡魏国的进度。” 纵使大梁城城墙再高再厚,面对黄河、大沟之水倒灌,也难以长久支撑。 章邯略一沉吟,疑惑道: “大梁城水网密布,若是王贲将军的水淹之计奏效,以大梁之坚,最多两三个月也就该穷途末路了,大人为何还要特意走这一趟?” 若只是三几个月的等待,就能免去强攻可能造成的大量伤亡,对于秦军而言还是比较值得,古寻似乎不必再插一手。 旁人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章邯一般会往更深层次的政治博弈上联想,毕竟灭国之战的功劳……谁不想要。 古寻可是长公子派系的领头人物,无疑是最有资格插手政治的人之一。 可惜……自家上司从不掺和政治博弈,至少不会以这么隐晦的方式参与。 章邯不由想到,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王上允许国师和扶苏公子走的那么近的缘故吧——即使作为老师,古寻很多时候和长公子扶苏之间的私交也有些过分亲近了。 王室中人,尤其是有机会继承王位的公子,和外臣如此亲近终究是容易引起大王猜忌的。 “啧……”听到章邯的问题,古寻咂摸了下嘴,缓缓反问道,“大梁城中此时大概有多少人?” “呃……”章邯微微有些错愕,愣了一下才回答道,“王贲将军的突袭吓得大梁城周遭的百姓几乎全部涌入城中避难,此时城内连同数万驻军在内,恐怕至少有十数万人,甚至可能达到二十万人以上。” 古寻手上轻轻一抖缰绳,继续问道,“大梁一旦被淹,这十几万人,会死多少?” “这……”章邯一时答不上话来。 水火无情,收割起生命来,一贯毫无留手的余地,由此造成的死伤往往比正经的攻防战要多上几倍。 而且,极容易波及无辜。 “黄河之水倒灌而下,大梁城中百姓,只怕会……死伤近半。”章邯迟疑着说了个保守估计数字。 古寻也懒得去计较数字是否保守,反正都是个不小的数目。 “既然如此,你说这大梁城是不是早点破的好?”古寻最后问道。 章邯苦笑一声,抱拳拜道,“末将未曾想到,大人竟是为了救人而来。” “实在仁心仁德,末将钦佩!” “呵!”古寻轻笑一声,浑不在意的摆手道,“别往我头上戴高帽子,只不过是在咸阳待久了闲不住而已。” 实际上不仅仅是无聊,古寻现在其实已经越发的习惯老年生活,不似以前那般爱浪了。 不过日子难熬啊! 事实证明,即使是处于这個可以三妻四妾的腐朽封建社会中,和一群全都可以称之为天之娇女的姑娘们关系不清不楚,也是桩十足十的麻烦事。 前段时间韩国的旧贵族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试图发动叛乱,再造乾坤,然后就被秦军集体送去阴间了。 远在陈县吃糠咽菜的韩王安,莫名其妙的跟着背了个锅,突然就被牵连到了。 这个世界里,卫庄没有来杀他,但秦国却无法容忍新郑的叛乱,打算吊死韩王安以作杀鸡儆猴。 尽管在事态的结尾,嬴政出于某些考量,没有杀死韩王安,却也把他秘密转移到汉中郡的群山之中,与赵王迁隔山相望,和猴子为伍去了。 红莲心里自然不开心,但她知道自己爹地没死就已经全靠古寻的面子了,倒没有和古寻置气……她选择和那几个‘狐狸精’较劲去了。 最后,在红莲挑事,明珠拱火,焰灵姬激化矛盾,惊鲵无动于衷,紫女明为隔岸观火,实则暗中挑拨,焱妃暴力镇压……等等操作之下,古寻的后宫形势‘一片大好’。 所以古寻选择跑路避避风头。 对于咸阳城最近的八卦风闻,章邯身为谍报头子自然一清二楚,此时听到古寻的回答,不由回想了起来。 然后一个没忍住,笑了。 “哈哈哈……” “……”古寻当即抱以死亡凝视。 笑! 你再笑! “哈……哈……”章邯被古寻这一瞪,宛如被命运扼住了咽喉,笑容渐渐消失,赶紧强行挽尊。 “大人不远千里相救大梁百姓于水火之中,却不求名,不求利,高风亮节,末将五内感佩,喜不自胜,有所失仪,望大人海涵见谅。” “呵呵……”古寻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笑。 章邯见状唯有讪讪的尴尬陪笑。 古寻没有多和章邯计较,毕竟他也不可能因为下属八卦了点就给人毙了。 不过念及此事,他倒是想起来之前吩咐的事,顺口问道: “新郑叛乱一事,有查到了什么眉目吗?” 听到古寻问起正事,章邯收敛起笑意,正色回道: “据初步探查所知,新郑叛乱之事的幕后主导者,或者说是煽动者,极有可能是楚国一方所为。” 王贲先前攻伐楚国,占了十多个城池。 对于楚国而言,损失不大,但是这口气显然不可能就此咽下去。 如今的楚王负刍因为是政变上位的,一直忙于稳固政权,开战是不敢随便开战,但玩点小花招恶心恶心秦国还是没问题。 而新郑叛乱,就是楚国的报复方案。 ——以上,是这件事在秦国内部的暂时定性。 整体上而言,这场叛乱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十分清晰,秦国由上至下对这个结论都很信服。 章邯接着说道,“因为此事,身为楚国公子的右相昌平君大人刚刚被王上贬谪去了楚国旧都郢陈戍守。” 昌平君被贬出了咸阳? 古寻立刻要素察觉。 身为一个开挂的先知,他立刻明白,鼓动韩国旧贵族叛乱恐怕不是楚王负刍的意思。 或者说,至少不仅仅是楚王的意思,肯定还有昌平君的推波助澜。 7017k 第七百九十八章 村落 古寻只知道昌平君是个二五仔。 呃……或者应该说只是个单纯的卧底间谍? 毕竟人家是楚国公子出身,心向故国倒也没毛病。 反正不管怎样吧,古寻是不了解昌平君究竟在伐楚之战中怎么背刺秦国的。 而这一次新郑叛乱,以及背后的隐情,无疑是给了他一丝头绪。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他放纵了昌平君这么些年,为的就是在伐楚之战这个最合适的时机,把他噶了。 以获得最大的,或者说最重要的收益。 于是他赶忙对章邯吩咐道,“给我安排最精锐的人手,盯紧昌平君,一刻也不能放松。” 尽管他知道昌平君有问题,也知道昌平君大概什么时候会暴露出问题,但还是需要人盯着对方。 想要以最完美的手法收割这根韭菜,时机很重要。 他养着昌平君,可不是为了一点点小功劳。 “呃……”章邯有些无语。 昌平君遭贬本质还是因为自家大王想要借此打击一下朝堂上日渐势大的旧楚系官员,当然,也可能和长公子扶苏有些关系。 但要说叛乱的事和他有多大关系……还真谈不上,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无妄之灾了。 结果你还要火上浇油,雪中灭炭……何至于此? 怎么说也是扶苏公子的娘舅……虽然是表的,大小也算个亲戚了。 难不成你也担心外戚做大? 章邯心中怀揣着无限恶意的猜测道。 “大人,您希望末将盯着哪方面呢?” “所有!”古寻搭眼一瞅章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盯住他的一切活动,一丁点都不要遗漏。” 最好不忘补充道,“记得定时向我汇报。” “……末将谨记。”章邯唯有揖手领命。 他只是个卑微的副统领,又能说什么呢? 反正自家上司坑昌平君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 习惯就好…… 两人这么说着话,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 没有急着安营扎寨,两人打算再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碰上个村落,哪怕是荒废弃置的。 实在没有的话,再考虑露营野外。 二人又前行了一段时间,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村落没遇见,倒是发现远处天边隐有火光。 章邯当即说道,“大人,远处火光隐隐,应该是……有村子。” 章邯的话有些迟滞。 这种情况,有村子不假,但一般都是遭到了袭击——可能是秦军,可能是魏国乱军,也可能是单纯的匪徒。 两人一路走来,三种情况都碰上过。 有时候能救下来一些人,有时候看见的则只有一地尸首。 古寻没有犹豫,冲着火光的方向一点头,“过去看看吧。” 章邯自然不做异议。 两人旋即一震马缰,纵马加速奔驰赶了过去。 未及多时,便赶到了地方。 远远看过去,是个不算多大的小村落,位于一片平坦的空地之上,颇为开阔。 不过位置已经偏离了官道很远,实际上算是个偏僻所在了。 此时村落中只有仍在燃烧的残垣断壁,并无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这代表毁掉村子的罪魁祸首,已经跑了。 对于这种情况,古寻和章邯也不会善心爆棚的去追寻凶手,最多在村中搜寻一下,看有没有幸存者。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过村中的实际情况却和他们俩之前遇到的,略有出入。 二人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进了已经毁于一旦的村庄。 章邯起初没什么大反应,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熟练的扫视各处,搜寻可能存在的幸存之人。 不过看了几眼过后,不由惊诧道,“这些人……有不少应该是死在强弩之下的啊!” 强弩是军用装备,眼下时值战争,这玩意不能说罕见,但是即使是财大气粗的秦国,麾下部队也不至于奢侈到杀一些寻常百姓都用强弩的地步。 不仅浪费人力物力,而且也不省事,不省时,纯粹的吃力不讨好。 古寻也在观察四周,闻言点头附和道,“这些人,应该不是寻常百姓。”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时,都做出了比较正确的躲避措施,甚至其中一小部分还有试图反抗的举动。” “这不是普通百姓能做到的,也不是他们会做的反应。” 兔子急了会咬人,但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全副武装的士兵,能做的最佳选择就是逃跑。 更何况袭击这个村子的还有强弩兵。 别说普通人,江湖高手面对这个情况,第一反应也是跑路苟命。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了这座村子的特殊之处。 身为间谍头子的章邯不由若有所思的嘀咕道,“看来这是一场有针对的袭击。” 古寻也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说道,“有意思……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章邯此时刚好从已经被打扫过的村子中,找出了一枚被遗落在现场的弩矢,仔细观摩了一番后,摇头回道: “这弩矢之上没有留下任何独特标识,嗯……弩矢之上没有擦痕,应该是铸造之时就没有。” “末将也只能判断出,这并非是我大秦军中的制式强弩箭矢,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章邯话说的很严谨。 弩箭并非是秦国军队制式成品,但是事儿是不是秦国做的还要两讲。 古寻搭眼扫了章邯手里的弩箭一下,想了一下朝他问道: “以你的经验,这场袭击大致会是怎么个情况?” 章邯没有推脱不知,沉思一下后回道: “从现场来看,这些村民显然不是普通百姓,但应该也不是江湖中人。” “以末将的经验之谈,他们大概率是某个遭受了重创的贵族势力,为了躲避危险逃遁隐逸于此,佯装百姓。” “今日遇袭,估计也是仇家找上门了。” “不过能动用军弩,这个仇家想来也不简单” “嗯……听起来貌似没什么意思。”古寻笑着回道。 章邯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袭击者屠杀村子,可能是只为杀人绝后,也有可能是为了寻找某些人,或者物。” 古寻依旧兴致缺缺,回道,“随便他们有什么恩怨,咱们找找看有无幸存者就好了。” “没有的话,就找个完整些的屋子,今夜也该休息了。” ------题外话------ 无用历史小知识: 楚国屡次迁都,目前大致认为它先后有过七个国都——丹阳、郢、鄀、鄢、陈、钜阳、寿春。 但是楚国有个习惯,所有的国都都称为郢。 因此,这七个国都中,丹阳、钜阳、寿春划分的很明确,而其余四个则因为简称或别称的缘故容易弄混。 7017k 第七百九十九章 幸存者 幸亏今夜的月色很美,旷野之上光照充足,再加上部分房屋上还未熄灭的火焰,对二人——主要是章邯——的搜寻工作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二人遍寻村中,也未能找到任何一个幸存者。 剩下的最后一处还未搜查的地点,是位于村落中央的一幢最为豪华的大院落。 一般来说,这种偏远的村落中不会存在如此豪宅,这也进一步说明了这个村子并不普通。 这里显然被那些袭击者视作重点打击对象,院中的房舍几乎烧毁殆尽,现在火焰已渐渐熄灭,但仍旧飘荡着一股股的浓烟。 古寻对此有些无语。 你说你都跑乡下野地里躲灾了,就不能收收那股子贵族享乐主义作风吗? 这不是立靶子找打吗…… 虽然觉得存在活口的概率已经微乎其微,二人还是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走进了这座破败的宅院内。 前庭,全灭。 中院,全灭。 两侧跨院,全灭。 后院……终于有了收获。 这里大概是仆役生活的区域,没有被列为重点打击目标,受损最轻微……尽管也只是保住了每间屋子能有两面墙一个顶的完整度而已。 在一众仆役打扮的尸体之中,古寻和章邯掏出了一个还有着一丝丝极微弱呼吸的幸存者。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章邯甫一看见这孩子,不由微微吃惊。 并不是他认识对方,而是他透过满身的血污,赫然发现这孩子的头发是雪白的。 这种发色可太少见了。 而一旁的古寻看见这孩子的样貌之后,也不禁暗自咋舌。 他的眼神可比章邯好,此刻能清楚的分辨出,这个幸免于难的孩子,不仅头发是白的,眉毛也是白的,连睫毛都泛黄显白。 根据古寻所知的现代医学知识判断,这人大概率是个白化病人……吧? 他不是很清楚,毕竟他不懂现代医学,只是个正经科班出身的古中医(兽医),以前也没收治过类似的病人。 当然,白化病不白化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白发白眉的小姑娘,让古寻不由的联想到了某位长腿女大师。 古寻再仔细分辨了一下,不得不说,这眉眼,即使带着满脸红黑色的血污,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嗯……概率更大了。 尤其是旁边还有章邯。 虽然古寻不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章邯会不会参与伐魏之战,会不会碰上这个村子。 这时候章邯正要仔细检查一番这孩子的呼吸,以及身上是否有致命伤。 古寻见状回过神,说道,“不用看了。” “这孩子虽然一身血,但是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压在尸体之中呼吸不畅才昏过去的,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恢复过来了。” 当然了,虽然没伤,但是一直被憋在尸体堆也很危险。 古寻他们要是再晚点发现,可能就彻底憋死了。 对于古寻这位神医下的诊断结果,章邯自是无比相信,把小女孩抱到一边平坦的地面上放平放好。 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了些许猜测。 “大人,这孩子……” 很巧的是,古寻也有和他相近的判断,这时候直接抢过话头说下去道: “从现场来看,她可能只是运气好,和这些尸体混在一起,又恰好晕了过去,气息微弱,所以被袭击者判定为了一个死人,侥幸逃得一命。” “不过,即使如此巧合,她毫发无损的概率还是太低了,尤其是这一身的血污,不像是无意沾到的,反而更像是……故意的。”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故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掩护她,以期瞒天过海,保住她的一条小命。” 虽然还是导致她差点被闷死,但至少比当场死亡强多了。 这不就十分好运的被好心人救了吗? 古寻看向章邯,笑呵呵的问道,“你觉得哪种可能概率更大?” 章邯笑而不语。 作为一名间谍头子,凡是能想复杂的事情,就绝不往简单的方向考虑,他自然是更偏向后一种猜测。 而若是如此的话,被大费周章保护起来的这个孩子,身份很可能就不那么简单了。 或许,她正是这场杀戮的缘由所在。 古寻见章邯这副表现,不由也笑了几声,没再就此事多做言语,只是吩咐道: “带上这孩子,咱们找个适合落脚休息的地方去吧。” 以上推论章邯知道,古寻也清楚,但是这和他们两个没有关系。 管他有什么阴谋恩怨,他们俩只是侥幸救下了一个孩子而已。 ……………… 次日,上午。 经过一夜休息,古寻和章邯都已经早早的醒了过来。 但是那个幸存的孩子似乎还在昏睡之中,一动不动。 古寻二人分坐两侧,一同盯着她。 死寂的僵持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太阳都已经透过失去了窗纸的窗户照进了这间废弃屋子里,映射出了一屋子飞扬的尘埃。 最终是古寻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我说小姑娘,你这么憋着一动不动,不难受吗?” 听到古寻挑破了自己装睡的事实,这孩子终于不再躺着装死,利落的一个翻身起来,向后撤了几个身位,和古寻章邯两人构成三角之势,眼神冷厉的戒备着二人。 对于这孩子的反应,古寻毫无波澜,章邯倒还有点反应——他对这孩子颇为利落的身手略感好奇。 古寻摸了摸下巴,看着不打算开口说话,一副随时准备拼命一搏的小姑娘,试图安抚道: “别害怕,我们俩不是什么好r……呃……不是什么坏人,昨晚上还是我们俩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呢。” 章邯:“……” 老大,关键时候别瞎整活啊! 小姑娘听到古寻提及那些尸体,眼神中不由的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不过转瞬即逝,依旧冷冷的防备着两个大人。 看着毫无沟通意愿的女孩,古寻只好继续说道: “呃……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 “你一家子是都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吗?” “……” “能吱个声吗?” “……” 不管古寻怎么问,就是没一句回应。 “……”古寻眼皮跳了跳,忍不住深呼几口气平复心情。 要是换旁人,自己救了她还这个态度,古寻一定要教导教导对方什么叫与人为善,什么叫知恩图报。 可惜这是个孩子,不太方便上来就进行物理教育。 ------题外话------ 今天一更,不修仙了,算我请个假吧。 这几天太忙了,见谅见谅。 过几天补回来。 7017k 第八百章 大梦初晓 古寻无奈的看向自己的下属,用眼神示意道: “你来试试!” 对此,章邯笑而不语,负手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同样以眼神回应道: “末将爱莫能助啊!” 开玩笑,国师府里好歹还有俩小孩呢,章某至今可还是单身,无儿无女,哪里搞得定这种刺头儿少女。 “唉……”古寻摇头轻叹一口气,再次对小姑娘说道,“要不……你先清洗一下身上?” “虽然你不回话,但这村子里哪里有水,你应该很清楚,衣服……应该也不难找。” 这孩子是从尸体堆里薅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是污血,昨天晚上她人昏迷着,也不方便清洗。 古寻只是帮她擦了下脸,身上还是一片狼藉,经过一夜的发酵,现在的味道……只能说幸好古寻可以封闭嗅觉,而章邯是军人出身的谍报工作者,忍耐度奇高。 兴许是古寻两人始终没有多余的动作,这孩子的戒心终于稍微放下了那么一些,听完古寻的话后,一溜烟蹿出了这间屋子,跑没影了。 章邯看着这个身手颇为矫健的孩子跑走,向古寻问道,“大人,咱们不管她了吗?” 古寻一摊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这孩子完全不合作。” “随她自己的意愿吧。” “要是她直接离开,那咱们也就不多事了,要是没跑的话,就先带着,回头想办法安置吧。” 章邯回想了一遍这村子的不寻常,沉声说道,“也许……会有些麻烦?” 古寻不在意的摆摆手,“麻烦什么的无所谓,要是有人主动送上门也挺好。” 章邯暗自点头,也是,麻烦对他们来说等于是送上门的答案,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大人,要是她没走,咱们回头该怎么安置她?”章邯又问道,“等到城镇之中将她丢下吗?” 他们此前救的人,一般都是留些不会招致祸端的小钱就算完事了。 不过这一次特别一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子,光给钱不合适。 这兵荒马乱的,一个孩子单独走在路上太危险了,哪怕她会一点武功。 听到这个问题,古寻不禁挠了挠头。 这可是个问题了。 要不……直接送去天宗? 白送天宗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大小也算个人情了。 人际交往,有来有回方是正道。 或者…… 古寻突然发现,如果晓梦是这种背负血海深仇的身世的话,貌似比雪女更适合执掌青光剑啊! 尤其是二人之间还有着宛如云泥之别的天赋差距。 可惜了…… 虽然很适合,古寻倒也没升起临时改换剑主的念头。 已经做下的选择,没必要再去更改了。 武学传承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把控的事,哪怕他竭尽全力,搜寻来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七剑能否长盛不衰的传下去也是个未知数。 从心所欲,大差不差也就够了。 至于晓梦的安置…… “等下看看,那孩子自己有无什么打算吧。” 章邯微微颔首,“也好。” 旋即二人也离开了屋子,来到外面拴着的马匹旁,等候那个孩子。 对于她是否会直接离开这个问题,古寻和章邯的看法一致,概率上一半一半。 一方面,这孩子有着极强的戒备心,古寻和章邯两人看上去又都不是普通人,将其直接惊走的概率是不低的。 但另一方面,这孩子的行为表现显露出她并不是无知懵懂的少年人,对于眼下恰逢战事,兵荒马乱的魏国的危险程度想必有所认知,未必敢独自贸贸然的逃走。 这两种可能很难说哪一个几率更大,还是要看这位小姑娘在某个瞬间的内心偏向了。 最后,出乎意料但也不出所料的,那孩子没跑,洗干净了身上的污渍,换了一身青白底色的束身裙服,重新回到了古寻这边。 看着经过一番仔细收拾之后,宛如改头换面的小姑娘,古寻心中彻底确定了,她就是幼年的晓梦。 而这一次,不等古寻发问,幼年的晓梦先一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古寻闻言不由的扭头和章邯对视了一眼。 我们俩是什么人? 呃……应该算秦军的人吧,毕竟是来加速魏国灭亡的。 不过古寻没有这么回答,沉吟一下后缓缓回道,“我们俩是……过路人。” 幼年晓梦:“……” 一个穿着蜀锦白袍和一个穿着特别军铠的过路人是吧? 被一双属于孩子的萌萌哒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古寻不由的轻咳了一声缓解气氛,稍作修饰的再次回道,“至少此时此刻,对于你而言,我们俩就只是两个好心的过路人。” 小姑娘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古寻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反问道,“这话应该我们问你。” “这村子已经彻底毁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要是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我们俩可以送你一趟。” 小姑娘又不说话了,眼神中的戒备再次浮现。 古寻见此只好暂且转移话题,“……咱们先互相之间熟悉熟悉。” “我叫古寻,他是章邯,小姑娘,该怎么称呼你呢?” 小姑娘神色黯淡了几分,过了一会后才回道,“我……没有名字。” 古寻又和章邯对视了一眼。 没有名字……恐怕是不想提及自己的名字吧。 不过无所谓了,舍掉从前的名字也好,说不定就此甩掉了祸端。 古寻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顿时笑呵呵的问道,“既然如此,我给你起个名字,权且做个称呼用,如何?” 小姑娘看着古寻,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回答,但大概是默认了。 古寻见此于是说道,“人生短促,世事繁杂,如梦幻泡影,迷离难辨。” “你此番家道剧变,遭此一劫,却又侥幸得存,堪称大落大起,恰如幻梦一般,如梦初醒,我们便唤你作——晓梦吧。” 晓梦…… 小姑娘,或者说现在已经正式叫做晓梦的她,在心中默默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不由想起了村子里惨死的所有人,整个人散发的气息越发颓靡,但脑袋却忍不住微微点动。 她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很适合她。 7017k 第八百零一章 大梁城外 见到晓梦虽然情绪越发低迷,但对这个名字貌似很满意,古寻不由笑了笑。 这也算是……命运吧,让她提前获得了这个注定的名字。 古寻倒是不清楚她究竟什么时候获得这个名字的,但这名字颇合道家意味,想来应该是加入天宗,成为北冥子的关门弟子的时候。 眼见双方的关系再度缓和,古寻重提刚才的话头道: “现在可以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要是没有的话,那我和章邯就先把你顺路带到一个情况稳定些的城镇,再说下一步。” 不过先前一直寡言鲜于,不爱交流的晓梦,这会儿却突然一改冷淡的态度,肯多说话了。 只见她嘴角一撇,颇为嘲弄的反问道,“魏国现在,还有情况稳定的城镇吗?” 好吧……话虽然多了,但是态度依旧一般般。 古寻也不至于和一个突遭剧变的小姑娘计较,无视掉她不阴不阳的语气,认真回道: “这个嘛……尽量找找看,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去别的国家。” “或者,等秦军攻破大梁,正式占领魏国也行,届时南境的秦军就会停止攻掠行为了。” 当然,北境的战乱一时还停不掉。 魏军主力到现在为止也只是被堵在黄河北边,并未受到多大的损伤,还是个不小的威胁。 晓梦听到攻破大梁,心神微微有些恍惚。 之前秦军准备伐魏的时候,村子里就已经商议着逃离魏国,前往齐楚之地,不曾想还未开始搬迁,魏国主力就被人骗到北边回不来,都城大梁也被人突袭堵了门,他们的村子也…… 略微沉浸了一时hui回过神后,她又是一声冷笑,“攻破大梁……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古寻飒然一笑,云淡风轻的回道,“用不了多久,等我赶到大梁,那里差不多也就该陷落了。” 章邯很给自己上司面子的在一旁猛点头,连连附和。 晓梦收起自己的阴阳怪气,蹙着眉头疑惑道,“伐魏的秦军……有这么强?” 她才开始几年的短暂人生几乎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长在深闺,不知天下。 尽管舞刀弄枪学了些武功,但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她都知之甚少。 不过倒也不至于像个傻妞一样啥都不知道,魏都大梁的情况恰好就略知一二。 这座被历代魏王苦心经营上百年的都城,堪称一面毫无破绽的王八壳子。 只要缩在里面坚守不出,任你虎狼之师再锋利的爪牙,也咬不动扯不开这块大棒骨。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陷落! 古寻抿嘴一笑,纠正道,“不是秦军强,是我强。” “你强?”晓梦仰头看着小白脸白的发亮的古寻,一时有些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就联系上下文反应了过来,“你要破大梁!?” 她先是下意识的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古寻。 但是很快又排除掉这是个傻子的可能性,重新做出了一个猜测。 “你不会是个秦军将领吧?” 晓梦心中默默添了个没说出口的修饰词——一个狂妄自大的秦军将领。 古寻闻言不禁失笑摇头,“当然不是。” 说着拍了一下身旁的章邯,“我这幅扮相,和带兵打仗的将军可扯不上关系,你倒不如猜他是,准确无误的概率想必应该大些。” 晓梦再次一撇嘴……他看着是比你更像将军,但是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你们俩是以谁为主的。 他要是将军,能让他毕恭毕敬的你又会是什么人? 相国? 古寻照旧无视小姑娘的情绪表达,再次做了个自我介绍,“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古寻,是个大夫。” “大夫?”晓梦迷惑的看了眼古寻,“一个大夫,恐怕打不开大梁的城门。” 古寻没有继续为自己解释,只是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现在,咱们还是先出发吧,时候也不早了。” 晓梦也没多纠缠,不管对方对她的态度如何和善,现在的她也是寄人篱下,福祸难料的状态。 阴阳怪气两句权当试探,没什么关系,但是过分深究别人的秘密,就不是个明智的举动了。 古寻和章邯两人相继翻身上马。 然后古寻对着晓梦一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现在马只有两匹,荒郊野外的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一头。” “所以,你想和谁共乘啊?” “……”晓梦闻言不禁翻出一个白眼,她谁也不想! 可惜,除非她打算跟在马屁股后面练轻功,否则就必须选一个。 最终,不出所料的选择了古寻。 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来,古寻座下的马看起来健硕有利,步幅更稳。 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匹纯色白马,她比较中意白毛。 二来,尽管她和古寻之间的亲切交流难言愉快,可颜值这种事,是无法自欺欺人的。 尽管她还只是个孩子,有些事,却早已无师自通了。 最后一点,章邯身上穿的是铁甲,就算不是覆盖全身的重铠,也硌人的慌,还是穿绸衣的古寻更合适。 分配好座次问题后,两匹马,三个人,终于出发了,朝着大梁的方向。 ……………… 王贲围堵大梁城的第十五天。 古寻,章邯,晓梦三人组来到了秦军大营附近。 他们在路上果然没找到任何一个情况比较稳定的城镇,要么戒严不允许进,要么混乱不适合待,要么二者兼而有之,又不许进,又不好待。 第一目标无疾而终,古寻二人自然只能顺延第二目标,等大梁城破后再做安排。 眼下,就只好带着她先一起来秦军大营了。 大梁城外的秦军分作了两部分,一部分坐守中军大营,一部分围堵大梁各城门出入口。 围城的部队按照一般惯例,留了道缺口。 万一魏王假一时脑子不好使,想带人突围逃跑,那可就太棒了,能省下秦军不少时间精力。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古寻三人不关心围城部队,直奔中军大营而来。 在古寻表明了自己国师的身份,并且展示了身份令符之后,守营士兵不敢怠慢,赶忙把人迎了进去,同时急忙地去通知帅帐中的主将王贲 7017k 第八百零二章 催战 三人走在军营之内,晓梦不可置信的看着古寻,惊讶道: “你是国师!?” “你不是说你是医师吗?” 古寻耸了耸肩,笑道,“二者有什么冲突吗?” “前者是个身份,后者是种职业,我会医术,同时被秦王任命为秦国国师。” 晓梦翻了个白眼。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国师,光说你是大夫?” “我看你就是想故作神秘,好在这个时候……嗯,给我出人意料的震撼。” 先秦时期的晓梦还不懂得扮猪吃虎,人前显圣,装逼打脸等等……现代词汇,不过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阐述这类行径。 经过几天的交流磨合,晓梦和古寻,还有章邯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当然,相互之间的言语交谈仍旧算不上和善。 古寻对此一度极为诧异。 他印象中的晓梦……好吧,身为天宗掌门的晓梦说话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至少为人处世的态度是极为淡漠的,情感称不上丰富。 他以为这位天宗好苗子应该从小就比较契合道家所言的太上忘情的境界呢,谁成想竟然……说好听点的话,竟然比较活泼开朗。 难听点的话……不提也罢。 即使是刚遭遇过生死大劫,亲族全灭,也没有让她变得寡言沉默。 就很离谱。 不过也算好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活泼点挺好的。 古寻对于晓梦的指控,自然半个字也不认,否认道: “我当时不说,只是担心你害怕,毕竟整個山东区域的百姓,对秦国的感官都不好,我这个国师的身份可能会吓到你这个几岁大的小姑娘。” 古寻刻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音调,突出强调晓梦现在只是个小孩。 这小姑娘最大的特点,或者说是毛病,就是人小鬼大,喜欢装大人,讨厌别人拿她当小孩子。 本着敌人不想要,我们就硬塞过去的理念,古寻经常在晓梦面前强调这一点。 每一次,效果都不错。 这一次也不例外。 晓梦当即一声冷笑,没比古寻摊开的巴掌大多少的小脸蛋一拧,回应道: “国师大人!” “心思这么多,你是不是跟着秦国,亏心事干多了,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这话说的,古寻和章邯倒没什么大反应,前面带路的小兵却忍不住满脸流汗。 而晓梦不等旁人作出回应,又继续说道: “还有,你一个国师,主要任务不应该是待在咸阳哄骗秦王吗?怎么会跑来前线?” “该不会是想用你身为国师的神仙手段,帮助秦军攻破大梁城吧?” 前面一句古寻不作回应,对后面一句倒是一点头,“这事儿我不早就跟伱说了吗?” “呵!”晓梦眼角一翘,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是吗?” “可是一路上,国师大人你的马骑得比驴都慢,那还是匹日行千里的宝马!” “马骑成这个德行,赶路速度还不如个老嬷嬷,你能有什么手段?” “你连飞都不会,怎么当国师?” 章邯嘴角抽了抽,想笑,但是不能笑,至少不能笑出声。 古寻张了张嘴,想反驳她说自己能飞。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有些太过幼稚了,还是闭上了嘴。 “你开心就好……” 没等晓梦为古寻的低头退让而开心,就听到古寻补上的倒装句。 “……作为一个孩子。” 晓梦:“……” 不过这回她没能再次展开反击,因为快到地方了。 “你要跟我们俩一起去见王贲吗?”古寻赶紧转移话题问道。 “……不去,我没兴趣看你找秦国将领收受贿赂。”晓梦恹恹按下了反击的念头,只是言语间小小的呲了古寻半句。 当然,实际原因是,她对秦国感官一般,也不愿意接触秦国的官吏将军。 古寻和章邯,目前是唯二的两个例外。 古寻两人自然也清楚晓梦对秦国的态度,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古寻直接吩咐那个带路的小兵把晓梦带到别处先歇着,等他们和王贲见完面。 ………… 帅帐之外,王贲一脸灿烂笑意的迎接了古寻二人。 作为秦国目前势头最盛的军功家族,王家的行事风格一贯以低调著称,除了在战场和军报中会频繁出现他们父子俩的名字外,其他场合都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 王贲不似他父亲那般沉稳内敛,相对而言要活跃不少,对于古寻的到来十分热情,毫无一国重将的架子。 不过时间匆忙,又是条件艰苦的军营,宴席什么的就别想了,仨人能坐下喝杯茶就不错了。 帅帐之内,三人分列坐定,王贲立刻开口问道: “国师驾临前线大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古寻也不兜圈子,直接点头回道,“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哦?有什么事国师直言,某家能帮到的,绝不推辞。”王贲很率直的回道。 他和王翦不一样,虽然也不会去主动出风头,但是并不介意对旁人多多展示善意。 结党营私,威胁王权当然不能行,但王家也不至于一点人际交往都没有,王翦一个人避讳就差不多了。 至于他这个‘小辈’,出挑一些并无关系,只要注意分寸就好。 古寻这位出身未知,发家莫明,王眷却十分浓厚的国师,对他而言是个值得交好的优质朋友。 古寻闻言呵呵一笑,回道,“这事儿确实需要王贲将军的支持。” “古某希望能尽快结束大梁之役。” 王贲一下子就把眉头挤作一团了,立刻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王上的意思?” 古寻摇了摇头,“秦王陛下自然希望战事越早结束越好,不过我来找将军只是私人行为。” 王贲眉头瞬间又舒展开了。 不是大王亲自过来催战就好。 “国师心系我大秦,希望尽早灭魏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大梁是当世最坚固的巨城,破城之事急不得。”王贲也不介怀古寻一个神棍身份的人莫名其妙的过来掺和他的战争,和声和气的回答道,“事实上,某家已经做好了安排,必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大梁城。” “不过,嘿嘿,总还是要些时间的。” 7017k 第八百零三章 分三步 古寻听完后嘴角一弯,想起来的路上所观察到的大营内的情况,半是猜测,半是肯定的说道: “我过来时,眼看中军大营守备颇为空虚,想来士兵是……被将军派遣出去阻隔水道了吧?” 对于古寻看破了自己的计划,王贲也不惊讶,很自然的吹捧对方道: “没想到国师对兵法也颇有了解,一眼看穿了某家的布置。” “不错,我确实是安排他们去阻隔水道了。” 古寻很腼腆的笑了笑,摆手推诿道,“将军过奖了,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而已。” 说着,古寻指了指一旁默不作声的章邯,示意是他看穿了王贲的计划。 王贲闻言顺势看了眼章邯,但没有和对方搭话,马上收回目光对古寻说道,“国师谦虚了。” 章邯的身份,王贲有些了解,但是不多。 王家一贯不会去多打听这些间谍情报人员的消息,对章邯的了解也就是……影密卫的执掌者,和古寻走的很近。 至于影密卫具体干什么,和古寻关系,又和他们王家有什么关系,统统不知道。 别问,问就是明哲保身,苟命要紧。 章邯对此也不在意,继续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小透明。 王贲的这种反应很正常。 尽管章邯和不少朝臣有一定的接触,甚至于还对其中不少安排过保护工作,但所有官员无一例外,都会对其敬而远之。 大王手中的忠犬利刃,不是他们该亲近的对象。 章邯心中早已有数。 古寻对此更不在意,他又不是来推销自己副将的。 “水淹之法虽然奏效的概率很大,但是一样耗时颇多。”古寻微微摇头道。 王贲眼睛眯了眯,有些不太明白古寻到底想干什么了。 水淹还嫌慢? 那也没辙啊! 大梁城几丈厚的城墙谁也没辙。 公输家的霸道机关兽都不好使,谁能短时间内破城? 你就是把我爹加急调过来也没用啊。 顺便一说,王翦正在整合军队,准备在北线干掉那一大波魏军主力。 不过王贲还是保持了自己的好脾气,反问道,“国师有何高见?” 古寻淡然一笑,“高见谈不上,不过确实有个更快速,估计也不会造成过多损失的计划。” 王贲眼睛一亮。 虽然他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办法能的轻松的啃下大梁这块花岗岩,也不觉得旁人能想出来。 但万一呢? 万一古寻这个国师有什么妙招呢? 哪怕能早一天攻破大梁城,他的功劳都能增添不少。 “国师有何妙计,还请不吝赐教。” 古寻立刻回答道,“很简单!拢共分三步。” “第一步,我打开大梁城门。” “第二步,你带兵杀进去。” “第三步,俘虏魏王假。” 这计划可谓简洁明了,多快好省,清晰直接。 不过王贲脸上的笑容却不由的渐渐消失,尽管他试着竭力维持。 这也算计划!? 照这么算的话,灭楚的计划也可以很简单,一样分三步: 第一步集结军队,第二步打进寿春,第三步俘虏楚王。 “国师,你这……”王贲都不想说话了。 你这分明就是来涮我玩来了。 古寻却不慌不满的反问道,“王贲将军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大梁城门大开,秦军部队能长驱直入的话,是否能在不产生太多伤亡的情况下结束此役?” “……”王贲不想废话,但本着一贯的好脾气,以及顾虑古寻的身份地位,还是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这个自然。” “城门一破,魏国必亡!” 这年头的城池可不怎么流行打巷战——空间太小,施展不开,一旦城门被破,城池陷落基本就是定数了。 像现在大梁城的情况,估计一旦城破,即使魏军还有心拼死反抗,魏王假也不会硬撑下去了。 大梁位于一眼望穿的平原上,城破之后他想跑都费劲,投降是他唯一的后路。 至于说人家会不会鱼死网破,宁死不屈…… 反正王贲不觉得存在这种可能。 自己派兵去堵截水道的事,大梁城内一清二楚,但凡有点脑子,有点胆色的君王,都该派兵出城试着阻拦了。 派兵出城固然有风险,可要是水道改造完成,大梁城必破。 搏一搏尝试为自己续命,以及安心躺下等死,魏王假等一众魏国的王公贵胄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权当自己啥都不知道,继续醉生梦死,及时行乐。 古寻听了回答,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行。” “王将军可以召回外派的士兵并开始整顿士卒了,等你准备完成,我会立刻破开城门。” 王贲自然不可能因为古寻一句话就乖乖答应,反问道: “国师有什么办法打开大梁城门?” “很简单。” 王贲心一颤,他现在就听不得简单二字。 古寻不管他,继续回道,“我会独自进入大梁城,并从里边以武力强行打开城门。” 王贲眉头一皱直接反驳道,“这不可能!” “国师的实力某家也有耳闻,但纵使你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也无法单人打开大梁城门。” 王贲反驳古寻,不是因为不相信对方的实力。 问题是就算他一个人能摆平驻守城门的魏军士卒以及披甲门高手,那城门也不是一個人能开的玩意。 那东西设计出来就不是给一个人操作的。 哪怕你天生神力,能拿千斤大鼎当玩具耍也不行。 这一点,古寻没法向王贲解释,总不能现破个城门给他开开眼儿。 “这件事古某既然提出来,自然就能办到,王将军需要做的,就是整顿大军,做好进攻的准备。” “我是秦国的国师,不会拿秦国的十几万大军开玩笑。” “况且即使我失败了,对于将军而言,也不过是耽误几天挖河道的进度,无伤大雅。” “……”王贲看了看古寻,又低头阖眼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道,“此事,某家可以配合国师。” “若是成功破城,某家定会亲自上书王上,为国师请功。” 鉴于古寻目前为止虽然在朝野的风评有些……千奇百怪,但貌似并没有损害过秦国的利益,王贲决定试一试。 毕竟就像古寻说的,损失不算大,不过是耽误几天时间。 7017k 第八百零四章 我要报仇 古寻听到王贲吐口答应,满意的笑了笑。 愿意合作就好,否则的话……他虽然无意亲近王家,但是也没打算得罪对方。 至于王贲说的请功,古寻直接拒绝了,“请功之事就不必了,古某不需要这个。” 以前古寻觉得秦灭六国,王家父子就占了五国,实在是太强了,但是现在真的身处秦国局中,才发现灭国之功未必是什么好事。 对于秦国军队而言,可堪一用的将军其实不少,也许王翦在某些情况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他的儿子王贲,还不至于。 只是对于嬴政而言,将灭国之功尽可能的堆在王氏父子身上,其实是件挺方便的事。 还是那句话,功高震主啊! 灭国之功,何其广大,对于有心彻底废掉分封之制的嬴政而言,酬功是件麻烦事。 要是立下灭国之功的将军太多,他挨个赏赐人家夷三族就多少有点不合适了。 可要是就集中在一两家身上,那就方便多了。 当然,这只是古寻身处局中时的看法,嬴政的性子谈不上和善,但是倒也不算刻薄寡恩,鸟尽弓藏的事未必会做,只能说是……有备无患? 对于古寻的拒绝,王贲抬眼笑了笑,没有强求。 这军功的归属,可不是他说给就能给,古寻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得按规矩来。 事情谈完,古寻直接起身道,“那么接下来,我就静待王将军整军了。” 王贲赶忙也跟着起身,将古寻和章邯二人送出大帐,“我以为国师备好了休息的营帐,军中条件有限,若有怠慢,还望海涵。” “将军客气。”古寻笑着回了一句后,就和章邯在王贲亲兵的带路下离开了。 两人找回了在别处独自休息的晓梦,三人一同回了王贲准备好的营帐。 三个人,只有一间营帐。 不是王贲怠慢疏忽,而是一间大致上就够了。 古寻是国师,领头的,章邯是他的副手随从,一般还兼职保镖——需不需要另说,肯定同住一室。 至于晓梦……一個七八岁的小孩,还能单独安排营帐吗? 若是实在有需要,古寻几人也可以再向王贲要求。 好在营帐够大,三个人住也绰绰有余。 不过内部设施条件,就不如当初王翦给扶苏准备的营帐了,毕竟他当时早知道扶苏要来,有所准备。 因为战火的原因,三个人风餐露宿小半个月,有这条件也不错了。 三人各0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歇着。 晓梦斜眼一瞅古寻,“怎么,看你这神情,收获不小啊!” 记仇的小姑娘还在故意抹黑古寻收贿赂。 古寻半躺在榻上,双手背在脑后,懒洋洋的反问道,“为什么我就能向王贲收受贿赂呢?” 晓梦眉飞色舞的连说带比划着: “国师这种一听就没权利的虚衔跟前线战事能有什么关系,你来这肯定是受秦王之命来督战视察的,一般来说,按官场规矩,王贲不得给你点好处,以免你说他坏话嘛。” “啊这……”古寻张了张嘴,只能回道,“你逻辑还挺缜密……” 晓梦说的,确实是官场规矩,即使是秦国也不例外,最多就是没有其他国家那么……猖獗。 “是吧!”小姑娘得到了古寻的肯定,小眼一眯,很是得意的仰首道。 “不过……”看着得意的晓梦,古寻的转折立刻来了,“这和你没关系。” “小姑娘,伱现在该考虑的,是接下来何去何从。” 一听这个话题,晓梦小脸一垮,神色略微有些黯淡,不过很快又多云转晴,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回道: “这个……你不是说我只是个孩子吗?这事肯定是你们俩决定,我能考虑什么……” 古寻侧目瞥了她一眼,然后又收回去,半闭着眼回道: “优先考虑的,自然还是你的意愿。” “王贲不日就能整顿好大军,大梁城破在即。” “一旦大梁城破,伐魏之战尘埃落定,我和章邯就要返回咸阳了,你的事,必须尽早有个定论。” 晓梦眉头一皱,“你这么有信心秦军能在短时间内攻克大梁?” “呵!”古寻轻笑一声,“我一般不骗小孩子。” “……”正事要紧,晓梦决定先忍了。 她没有进一步去询问秦军如何破城,过程对她而言不重要,只有结果才重要。 “若是我没有去处,你们俩会带我回咸阳吗?”晓梦问道。 “啧……我和章邯当然可以带你回咸阳,不过,你真的愿意去吗?”古寻坐起身,看着晓梦的眼睛平静的反问道。 “……”晓梦垂眸默然。 咸阳…… 她,从没有考虑过去那里。 古寻看她的神情也知道了答案,这在他意料之中。 “虽然我和章邯既没有问过你的身世,也没有试着去打探过,不过单从你平日的言谈就可以大致判断出,你,恐怕和秦国之间有些恩怨。” “甚至于……不久前的事,也不能排除是秦国的势力动的手。” “所以我和章邯直接放弃了带你回咸阳的方案。” 即使是那个身为天宗掌门的长腿御姐,对于古寻而言也没有任何价值,救晓梦,归根到底也只是救个半大不大的孩子而已。 除非对方没得选择,否则古寻肯定不会选择直接把人丢进咸阳的孤儿院——先秦有类似的机构,官方的,不过数量堪忧,质量……更是不值一提。 晓梦默默的听着古寻的话,眼神失焦的看着前方,大脑放空。 遭遇了灭族之祸的她,真的,没什么去处了。 她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就活不下去,只是,确实没有目标。 古寻见此,也没有催促,静静的等待对方理清思绪。 片刻之后,晓梦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我……想报仇!” 古寻眉头一挑,对此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想怎么报仇呢?” 晓梦不假思索地回道,“练武!” “我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找出那些凶手,并手刃他们!” 说到这里,晓梦也算真正定下了一个切实的目标,紧跟着问道,“古寻,你知道天下间哪个门派最强吗?” 7017k 第八百零五章 最终选择 哪个门派最强? 这是一个好问题,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個门派都想说自己是第一,所以答案得根据个人需求,辩证的看。 古寻笑着反问晓梦道,“你想要的是,哪方面的最强门派呢?” 晓梦小脸一挤,“最强就是最强,还能分门别类吗?” 古寻两手一摊,“这当然了。” “当今世上,最强的门派肯定出自诸子百家。” “其中声势最壮者,莫过于农家,号称十万弟子,江湖第一大帮。” 晓梦一听立刻撇了撇嘴,不屑道,“一听就知道,全都是歪瓜劣枣。”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古寻没有反驳晓梦,因为这就是事实,而且上次自己收拾了农家一顿,让他们连声势都削弱了不少,沉寂了相当一段时间。 确切的说,是直到现在农家都比较安分,不过古寻怀疑可能是侠魁田光在暗地里谋划着帮助昌平君起事,刻意收敛。 “排除农家,江湖上规模最大的门派就是儒墨两派,并称显学。” “墨家兼爱众生的理念让他们颇为团结,最重要的是有着天下首屈一指的机关术,机关兽的威力不容小觑。” “而儒家,乃圣人之学,尽管儒家圣地小圣贤庄多年来安心修学,与世无争,但是各国都不敢轻视他们,在朝野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关系。” 晓梦面无表情的点评道,“也就是说这两家的武学都很平常喽?” “呃……也不能这么说。”古寻为儒墨争辩了一句,“这两家也都有着足以名列当世前十之内的绝世高手的。” “都是谁?” “墨家前巨子,六指黑侠,儒家掌门伏念的师叔,大儒荀子先生。” “都在哪?” “……前者失踪,大概率已经过世。” “至于后者……人就在小圣贤庄隐居,不过他以文派的身份著称天下,应该不会收授弟子。” 晓梦忍不住白眼一翻,没好气的回道,“那不等于都没有嘛!” “还有别的吗?” “剩下的,自然就是道家和阴阳家了。”古寻缓缓说出了最后两个选项。 也是实际上最符合‘最强’定义的两大门派。 “太极玄一,阴阳两气。”古寻介绍道,“道家,以及从道家分裂出的阴阳家,是天下间高手最多的门派,道家的北冥子大师,以及阴阳家的掌教东皇太一也都是当今天下足以排进前五的高手。” “二者都以术法著称。” “其中阴阳家的阴阳术剑走偏锋,追求的是所谓的天人极限,威力强,见效快,但往往伴有极大的副作用。” 晓梦盘腿坐在榻上,呢喃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古寻立刻提醒道,“阴阳家投效了秦国,总部在咸阳边上。” 晓梦立刻摆出一张臭脸,“还是说说道家吧。” “道家,则分为天人两宗,收录的弟子莫不是千里挑一的天之骄子,二宗的武学水平大差不差,只是对道的理解不同,一个讲究出……” 古寻话没说完,就被晓梦打断了,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就告诉我那个北冥子是哪一宗的就好了。” 她才不关心什么道的理解,反正她现在对道毫无理解,也没打算理解。 “天宗。”古寻痛快的给出了答案。 晓梦左手肘撑在右手掌上,脑袋被左手掌托着,嘀咕着说道,“这么说来,天宗就是最佳选择了。” “单纯从练武的角度来看,天宗,确实是最合适你的。”古寻对晓梦的看法予以了一定程度上的肯定。 晓梦是个聪明的孩子,立刻把握住了重点,反问道,“那从其他角度看呢?” 古寻耸耸肩,“天宗讲究出世,人间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都不过是天道之下的自然过程,万事无须挂碍于心,所以门人弟子全都缩在太乙山的山门之内,潜心修道。” “以你的性格,我很难说那里究竟适不适合你。” 晓梦一翻白眼,“照你这么说,那里根本就不适合我。” 整天坐在那里打坐修炼,她光想想都觉得无聊,难以接受。 古寻轻叹一口气,“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之一字,即使是我也拿不准,也许伱入门之后,就能立刻醍醐灌顶,一朝顿悟,明心见道,成为道家最出彩的不世天才。” 反正按照剧情的话,你是成了天宗的绝世天才,高冷长腿御姐掌门。 晓梦低着头,一下一下的点着,心中不知在思索什么。 半晌之后,突然抬起头问古寻道,“古寻,你的武功很强吗?” 古寻想了一下,十分谦虚的回答道,“我比北冥子,荀子,东皇太一,六指黑侠四个人加起来还要再强一点。” 对于这个谦逊的回答,晓梦嘴角忍不住一抽,“你在逗我吗?” “我说了,一般不骗小孩子。” “照这么说,你是天下第一喽?” “然也。”古寻毫不客气的一点头。 “那你是哪个门派的?”晓梦感觉他不是骗人,又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白的发亮的小白脸能是天下第一。 “无门无派。”古寻先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又笑呵呵的反问道,“怎么,想和我学武?” 晓梦用怀疑和嫌弃的目光看着古寻,“……你看起来不是很可信。” “我还是选天宗吧。” 对于晓梦的决定,古寻只是抱以微笑,没有多做劝说。 “如此也好,我和天宗有些交情,太乙山也顺路,到时候我送你去。” 做出了决定的晓梦狠狠的舒了一口气,好似放下一个重担,起身对古寻说道,“我想出去走走,能行吗?” 古寻直接把自己的国师令符丢给了晓梦,叮嘱道,“拿着这个,别跑太远。” 晓梦先是随手把玩了一下这块刻有‘大秦国师古寻’的玉牌,然后才收起来,留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那我去走走了。” 晓梦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章邯看向自家上司,斟酌了一下后问道,“大人,您真的打算把她送到天宗吗?” 古寻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这是她的选择。” “可若只是习武,跟着大人您,不是更好的选择吗?”章邯忍不住反问道。 古寻看了眼章邯,咂摸了一下嘴,“也许吧……不过对这孩子而言,秦国,终究不为她所喜欢。” “还是由她去吧。”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有事,请假休息一天。 明天见。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零六章 劝说无果 章邯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可末将觉得,只要大人你肯吐口,晓梦也许不会坚持。” 古寻失笑一声,打趣章邯道,“你一个搞谍报工作的军人,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善心。” 章邯对此不做辩驳,只是回道,“大人不也一样吗?” “末将只是觉得,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既然有缘救下,又何苦送去天宗那种寂寥之地。” “晓梦的性子……怎么看都不适合。” “不适合……那可未必。”古寻意兴阑珊的摆摆手,示意章邯不必再说,“就这样吧,尊重晓梦自己的选择。” 大多数时候,古寻都是个很被动的人,除非晓梦主动提出,否则他不会劝阻对方的决定。 归根到底,只是人生路上的一次选择而已,又不像是之前的韩非,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日后觉得有问题,再做干预,强行给它偏转回来就是。 见到上司主意已定,章邯也只好作罢,心里盘算着自己抽时间和晓梦聊聊。 晓梦的事暂且放在一边,章邯又问起伐魏的正事: “大人,这破城之事,是否太过冒险?” 他对古寻实力的认知,终究和李牧等参与过北境之战的人不同,即使知道古寻有着以一破千的实力,但对他孤身破城门这件事还是有所忧虑。 城内聚集有数万魏国精兵,哪怕王贲的大军再城外吸引火力,古寻所要面对的敌人也可谓铺天盖地。 最关键的是,一旦古寻试着去打开城门,以城门洞空间有限的地形条件,人不就成了活靶子了吗? 届时魏军只需调用千把人的弓弩手,就足以形成全方位无死角的覆盖式箭雨洗地。 任你神功盖世,真气护体,在连绵不绝的箭雨之下,也不免饮恨当场。 毕竟气不防器。 就算内功深厚,能挡一时,也难挡一世——真当真气不要钱的吗! 古寻浑不在意的一摆手,“几道门而已,不是麻烦事。” 城门的制作非常考究,从木料的选择,到加工的工艺,都是经过几百上千年磨练出来的。 到了冶铁工艺初具规模的现在,更是会包上厚厚的铁边,不论是抵挡撞击,还是抵抗火烧,都有着极佳的效果。 甚至于经过墨家和公输家两大黑科技家族努力而提前点出来的火药,破坏城门的效果都很差。 当然,这一点主要还是因为目前的火药威力颇为有限,应用方式也很简陋。 但不论城门多么坚固,对古寻来说都是虚妄。 都不说大力出奇迹,强行破坏,单靠他足以焚金煮铁的真气之火,就够用了。 章邯见上司信心十足,也稍稍放下心来。 古寻倒是突然又想起来一茬事,问道,“大梁城有几道城门?” 章邯回想了一下后,回答道,“呃……大梁城经过历代魏王扩建,连同宫墙在内,共有三重城墙。” 古寻摸了摸下巴,喃喃道,“这么说,我得破开三重城门。” 章邯赶紧说道,“这倒不必。” 接着解释道,“最难公攻破的只有最外层的方城,一旦方城失守,城池大门被破,内城和宫城是决计阻挡不了大军脚步的。” “那还好。”古寻点点头,“连破三重城门,就有些太过麻烦了。” 章邯也不禁连连点头附和。 不过古寻只是嫌麻烦,而他是嫌危险。 ……………… 次日,章邯外出军营,找到了又跑出来闲溜达的晓梦——这孩子不是很喜欢待在秦军大营里,有点闲工夫就跑出来,哪怕只能沿着河流压马路。 晓梦看见章邯竟然也跑出来了,很是惊讶的问道: “你怎么也闲不住了?还是找我有事?” 章邯吐出一口气,回道,“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晓梦更稀奇了,笑道,“哟呵,难得啊,一天难说三句话的人竟然会主动找我聊天。” “说吧,聊什么?” “嗯……你确定要去天宗?” “那当然了。”晓梦小手一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有预感,加入天宗以后,我一定能成为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届时报仇绝对不在话下。” 章邯闻言立刻劝说道,“可天宗幽寂冷清,以你的性子只怕耐受不住啊。” “嘁!”晓梦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那你可小瞧我了,不就是无聊一点吗,难不倒我。” “只要天宗能让我成为高手就行。” “若只是为了习武,你不如留在大人身边。”章邯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大人的实力还要高于天宗的北冥子大师,我觉得对你而言是个更好的选择。” “是吗?”晓梦先是故作不信的质疑了一声,不等章邯回应,立刻又笑着反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古寻不来和我说?” “……”章邯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大人说,去天宗是你的选择,他不想干涉你的意愿。” “那你为什么要来和我说这些?”晓梦又问道。 章邯无奈的耸了耸肩,“我是觉得你还太小,对天宗没有足够的认知,未必能做出真正合适的选择。” “唔……”晓梦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在河边,暂时没有回应章邯的建议。 章邯忍不住又说道,“只要你和大人说一句,他肯定会答应的。” 听了这话,晓梦冷哼一声,立刻回应道,“哼!” “古寻看着就靠不住,我才不选他呢。” “我要去天宗!” “唉……”看着晓梦宛如和父母赌气一般的表现,章邯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也是操碎了心呐! “晓梦,这件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晓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这样。” “古寻都知道要尊重我的意愿,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再说了,天宗也未必就不适合我,你担心的太多了。” 章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莫名其妙的较劲到底是从何而来啊? 不过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晓梦终究只是意外救回来的孩子,又不是他的女儿,不能强行干预对方的选择。 就像古寻说的,还是尽量尊重对方的意愿吧。 7017k 第八百零七章 破门 七日之后,王贲召回了挖掘修改河道的士兵,彻底整军完毕,只待攻入大梁城。 秦军大营的动静也惊动了大梁城内的守军,他们判断秦军要强行攻城。 这在城内,尤其是在魏王假为首的贵族阶级中掀起了很大的恐慌。 不过魏国朝堂上虽然没什么出彩的人物,倒也不至于全员铁废物,部分大臣由此提出了援军很可能即将抵达的猜测。 毕竟王贲之前摆明了要拿鸿沟之水做文章,突然却又改换计划,打算不顾伤亡的强攻,一定得有个原因吧。 魏国援兵将至,秦军时间不足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个猜测的真假,魏国君臣也顾不上管了,反正先按着这个说法宣扬,既是安稳军心民心,更是他们自己的自我安慰。 对于魏军莫明高涨起来的作战士气,王贲有些迷惑,不过也懒得去深究。 魏国主力大军现在还在黄河北边漂着呢,任魏国君臣头顶上琢磨出花来,也改变不了局势,只要古寻真的能破开城门,魏军士气就算涨破天际也没卵用。 ……………… 开战之日。 王贲指挥大军,分四路齐攻大梁城四面城门。 不过其中三路只安排了少量士兵佯攻,为的是尽可能的牵绊分散魏军兵力,主力则集中于一路。 这是为了方便古寻的破门行动。 虽然古寻跟王贲说了不需要在意他,只管指挥自己的大军即可,但王贲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管古寻的死活,还是尽可能的试着为他创造更安全的环境。 尽管效果未必有多明显。 三军帅旗之下,王贲扶车而立,古寻就站在他旁边。 章邯和晓梦都没来凑这个热闹。 章邯本来是想见识见识这位王贲将军的指挥调度水平如何的。 可惜晓梦却极不喜欢战争的场面,选择躲在军营里不出来,章邯也只好留在大营看孩子。 经过简单的试探之后,王贲就毫不犹豫的指挥士兵全力压了上去。 魏军发觉秦军不是做样子而是来真的后,也立刻全力顶住。 攻守双方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秦军一方又是搭云梯,又是推撞车,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公输家机关兽协助攻城,各种各样的机关造物让人眼花缭乱的。 作为防守方的魏军就没那么多的花活了,就是很传统的滚石擂木滚油之类的,还有就是一波接着一波的箭雨。 不过攻坚战中,防守方永远是占据先天优势的,尽管秦军士卒悍勇无匹,大梁城墙也丝毫没有失守的态势。 眼见魏军已经彻底被吸引住了,王贲当即看向古寻,“接下来,就全赖国师大人了。” 古寻点点头,“放心,用不了多久。” 随后,人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 王贲看着已经了无一人的空地,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战场之上。 这场攻城战,他可得把控好火候。 虽然古寻说很快就能搞定,但是到底要多久,他心里可没谱。 万一拖得太久,照秦军现在这种攻势,死伤会很严重。 所以他得调度好进攻的节奏,既不能让魏军松懈,也不能一味强攻。 ……………… 虽然整个大梁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古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翻过了高大的城墙,进入了王贲正在猛攻的这面城墙的内部。 城墙内,成千上万的士兵在不停的跑动,或是上城墙接替空位,或是下城墙修养伤势。 古寻没有观摩太久,立刻奔着城门而去。 说是只要破一重城墙,实际上这一层城墙,门却有好几道。 最里面的是主城池大门,再外面是方城城门,最外层是方城闸门。 到了城门处,古寻也无法再隐匿身形,因为这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士兵,顺着城楼进进出出。 一尘不染,宛如翩翩君子的古寻一看就和周遭的大头兵们格格不入,所以立刻引起了守军士兵的注意。 没有任何话语,所有魏军士兵立刻判定无缘无故靠近城门的古寻为敌人,毫不犹豫的挥动兵器杀向他。 面对这些士兵,古寻也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抬手就是一掌拍了过去。 日照九州! 炽热的飞虹真气凝聚为一个真气火球,瞬间点燃了古寻身前一大片空间内的所有物体,这些魏军士兵连惨嚎都没有发出,就安静的化作了焦尸。 也许他们的死法很惨烈,但是死的时候绝对毫无痛苦。 一瞬间,就是几十名士兵彻底失去生命,吓得其余魏军不由后撤了两步。 不过转眼之间他们就克服了内心的恐惧,悍不畏死的继续向古寻发起攻击。 有些时候,他们可以退,可以逃,然而今日,却已经没有半点退路可言了。 或是死守,或是守死,别无他选。 面对这些送死的魏军,古寻眼神毫无起伏,一点不留情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稳步向着城门而去。 他为救人而来,但并不吝惜杀戮。 就在古寻将要突破魏军防守之际,一股凌厉的锋锐之气,自他后方袭来,目标直指咽喉要害。 古寻浑不在意的抬手一拨,同时不忘清理掉面前最后的阻拦。 终于,他站到了城墙正门之前,面对着这扇高耸紧闭的雄壮城门。 而自后方破风掠来的一截弯曲的刀刃,则被他的手掌沿着原路线拍了回去。 “是你!”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在古寻后方响起。 大梁披甲门,梅三娘。 她还穿着那身难以言述的紧身衣裙,扛着那把大镰刀,线条凌厉的面容上,满是紧张之色。 古寻的实力,她听说过,更见识过。 古寻没有急着和这位旧识叙叙旧,右手抬起,紧握成拳,毫不迟疑砸向面前的城门。 梅三娘见此脸色更是剧变,不敢再驻足原地,右手一舞手中大镰,呼啸着砍向古寻,嘴上大喝一声,“你敢!” 我就敢! 古寻露出一抹笑意,拳锋依然触及城门,真气宛如泄洪一般汹涌流出。 眨眼间,赤红泛金的炽热火焰就将高逾三丈的城门整个包裹了起来。 此时的梅三娘,刚刚迈出自己的第一步,然而还没等她脚落地,只见化作熊熊火墙的城门,已经在古寻的拳劲之下,轰然倒塌。 7017k 第八百零八章 破门(续) 宛如高墙一般的城门在倒塌的过程中,飞速燃烧殆尽,化作一地的灰烬,包边用的铁板也被烧融成铁水,淌满一地后重新冷却凝结。 在这个过程中,古寻不紧不慢的回转身体,正面面对着挥舞着镰刀杀来的梅三娘,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抬手一掌拍向了对方的前胸。 实在是没有好下手的地方,梅三娘正处于前冲状态,上半身显著的凸出一截,上半身的某些部位更显著的凸出,古寻要么拍胸,要么拍脸。 人家一个姑娘,显然不能打脸呐! 梅三娘看着古寻手掌的朝向位置,眼神中不由的浮现出几分气恼。 羞涩是不可能羞涩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羞涩的,她敢穿的这么……清凉行走江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羞涩,但是恼怒是肯定有的。 古寻对此表示,自己问心无愧! 带着恼意,梅三娘一挥手中镰刀,斜向下扫向古寻的手腕。 看那柄大镰刀的锋利程度,这一下砍实在了,八成能把人的手掌齐根切断。 可惜古寻已经不太能归类为人这一存在了。 面对此情此景,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变掌为拳,攻速再添三分,同时手臂上泛起朦胧的金光,隐隐浮现磬钟鸣音。 武学之道,存乎一心,讲究的就是个收放自如,灵活多变。 局部金钟罩! 梅三娘的镰刀内刃先一步砍到了古寻的手腕处,却宛如敲上了一只铜钟,只闻一声脆鸣,半点效果也没有。 紧接着古寻的拳头就结结实实的印在了梅三娘那被衣物罩住的上半截凸出部位的正中间盆地区域。 然后梅三娘就感觉自己被一辆疾驰的战车撞上了一般。 撞战车是披甲门精锐的拿手好戏,不过他们虽然能跟战车正面硬碰硬,但是人力毕竟难以抗衡马力,他们能将战车撞个稀巴烂,人却不可避免地要被撞飞,当然,只要次数不多,并不会受伤。 这一点,整个披甲门唯有典庆例外,只有他能连续不间断的和战车这种大杀器硬碰硬。 梅三娘显然不在例外之列,势不可挡的劲力直接将她撞飞了出去,连带着她身后的几十名士兵也被牵累的撞了东倒西歪。 古寻没再去管她,扭过脸朝着方城门洞而去,打算去拆掉第二扇门。 这时候,城墙上方传来传来一声低吼,古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直愣愣的冲着自己砸了过来。 尽管能扛,但是古寻还是后撤了几步,退回了城门洞里,直接将身体缩到了城墙的保护之下。 这一坨庞‘庞然大物’自然也就直接砸到了古寻身前的平地上。 只听轰的一声,随后就是烟尘四起。 在烟尘还未开始散去,一道巨大的身影猛然自其中冲了出来,撞散了飞扬的尘土,手中两柄宽刃大刀携万钧之势劈向古寻。 这个‘庞然大物’自然就是如今披甲门的扛把子,魏军校尉典庆。 他师傅朱亥曾经可是魏国大将军,到他这尽管战功赫赫,却只落了个校尉,魏王增对披甲门的打压可见一斑。 不过典庆保持着自己的愚忠,强压下了门中对魏王增,以及新王假的不满,依旧为魏国累死累活。 方才他就是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来,试图阻拦古寻。 方城最外层的闸门远谈不上坚固,毕竟方城设计之初就有迎敌人进来打的意思,以秦军现在的攻势,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 一旦古寻再破一门,大梁城就等于失守了。 面对典庆的攻击,古寻飘飘然纵身一跃,差以毫厘的避开了镇天刀的锋芒,随后脚尖在刀背之上一点,借力旋身一转,一腿踢向典庆面门。 男人嘛,还是个糙汉子,打脸就无所谓了。 典庆人壮动作却很敏捷,立即做出了应对,两手一抛,手中双刀各自脱手交叉飞出,又在半空中被其双手接住,在最后一刻护在了他的脸前。 古寻这看起来绵软无力的一脚理所当然的踢在了镇天刀宽大的刀身上。 典庆沉闷坚毅的脸庞不由一变。 好大的劲力! 即使神力如他,也难以静止不动的卸去古寻这一腿的劲力,宽厚的脚掌不情不愿的和地面来了一场滑动摩擦,整个人向后退去。 典庆将镇天刀往地上猛力一插,以增大阻力,即使如此还是拖出两条常常的印痕,最后停在了他刚才‘天降正义’时砸出来的小坑里面。 连番击退梅三娘典庆两位好手,古寻浑身衣袍依旧纤尘不染,白净如故。 看着云淡风轻,笑意盈盈的古寻,典庆的心不断沉底。 这家伙……太强了! 古寻此时已经隐隐被整个江湖尊称为天下第一高手,尽管很多人不喜欢他站队秦国的立场,却也无法否认对方的强大。 但更关键的是,古寻是个剑客,然而到现在典庆都没见到人家出剑。 令人绝望的战力…… 好在己方还有人数优势。 典庆看着古寻后方围上来的披甲门弟子,心中给自己强行打气。 古寻此时倒没急着动手,反正破门只在须臾之间。 而典庆这个人,包括整个披甲门团体,他都是比较感兴趣的。 这个从始至终和朝堂密不可分的门派,很有价值……对于培养军队这方面来说。 虽然披甲门的武功已经被系统收录进了功法库里,古寻随时可以着手自己制造一个‘披甲门’出来,但是既然有现成的,何必费那个劲呢? 还是先试试打嘴炮比较好,这个方法省时又省力。 “典庆……将军,既然在战场上,我就暂且以将军称呼你吧。”古寻笑盈盈的说道,“大梁城破已是定数,我觉得你不必再白费功夫了。” 见古寻不急着动手,典庆也乐见其成,正好给他们集结人手的时间。 他瓮声瓮气的回道,“古先生身为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却对这些寻常士卒动手,未免过分了。” 典庆故意在言语中淡化古寻秦国国师的身份,只说他身为江湖前辈,以大欺小。 “我并没打算对他们动手,只是他们拦住了我的路而已。”古寻摇摇头,冷漠的回道。 7017k 第八百零九章 三杀 典庆纱布下的眼眸盯着古寻,沉声回道,“士卒保家卫国,乃是常理,古先生身为江湖前辈,又何必插手两国之争。” “保家卫国……”古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失笑摇头反问道,“敢问典庆将军,保的是谁的家,卫的又是谁的国呢?” 典庆神色一滞,但很快恢复正常,就要回答。 古寻抢在他之前,率先嘴炮道: “你们现在继续死扛,保的只是魏王的家国而已,至于魏国的百姓,你们的亲友,未必会落得好下场。” 典庆刚才已经压下了心中的动摇,此时不为所动的回道,“王驾存在,魏国就会存在,典庆身为魏将,绝无后退之理。” “是吗?”古寻反问道,“之前王贲麾下的士兵去干什么了,你应该也知道吧?” 不用典庆回答,古寻直接就继续说了下去: “修改河道。” “王贲意图借助大梁城周遭密布的水道,以水攻之法来对付坚不可摧的大梁城。” “那你知道此计一旦成功,大梁遭鸿沟之水倒灌,城中十万百姓会是什么下场吗?” “等到大梁城被水泡的再也无力继续坚持下去的时候,也就是魏国投降的时候,届时,魏王假不会有事,魏国的一众高官勋贵当然也也不会有事,然而普通的百姓会死伤几何呢?” “还是说你觉得大梁城这挡得住秦国虎狼之师的城墙,也能挡得住水流?” “……”典庆嘴唇嗫喏几下,没能说出话来。 城墙能防人,却不可能防水。 魏王假等魏国权贵生活在宫城内,那里是全城地势最高的地方,不可能被水患影响,或者说等到他们也即将面临河水淹灌的时候,魏国差不多也就该投降了。 但宫城之外的百姓…… 不止典庆,从后方过来合围古寻的披甲门人也都听见了这些话,他们的反应比典庆更为激动,不过到底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大师兄。 近些年披甲门内部对魏国朝廷极为不满,若不是典庆强行弹压,估计他们早就不给魏王卖命了。 古寻见状趁热打铁道,“我一贯不喜欢参与战事,此次出手帮助秦军破城,也只是为了大梁百姓免遭水淹之难。” “黄河以北的魏军主力已经被王翦将军拖住,自保尚且是个难题,更谈不上回援大梁。” “王贲水淹之计一旦实施,至少是数万百姓的死伤作为代价。” “你愿意见到这一幕吗,典庆?”古寻质问道。 经过了一段沉默之后,典庆很冷静的反驳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做下一切的也是王贲,他才是罪魁祸首!” “呵!”古寻哂笑一声,“你还指望秦国将军去考虑你们魏国人的死活吗?” “最关键的是,魏王假不顾一切的据城死守,若是有在想办法救亡图存,那你们陪着君王一起死社稷倒也不亏。” “可他只是为了自己苟延残喘罢了,每日躲在宫殿中醉生梦死,能多做一会自己的大王梦就多做一会,百姓的死活……呵呵!” 披甲门众人更激动了。 他们不惧怕为国而死,与国同休,然而魏王假……到现在还只知道躲在宫殿里玩狗。 玩狗! 哪怕对方沉迷个酒色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大的怨气。 魏国将亡,大局已定,他们觉得还是为大梁城的百姓多考虑考虑更有意义。 毕竟他们是军人,为国而死也就罢了,何苦拉着数万百姓一起呢。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蒙住眼的典庆等于关上了这扇窗户,古寻也就无法以此观察出他的想法。 不过感受到对方身上明显变得低沉的气息,古寻知道自己的话还是有作用的。 可惜典庆始终是典庆,他的固执就和他的硬功一样,无出其右。 一舞镇天刀,典庆扫去身上的颓意,坚定的回道,“我无法反驳古先生的话,但是既然今日先生必破大梁城,那就请踏过我的尸体吧。” 古寻不禁摇头暗叹。 这群先秦人真是拿顽固当立身之本,韩非如此,典庆亦如此,国不灭,他们的幻梦也就不肯灭啊。 就不能学学后世那些拥有灵活的道德底线和做人准则的资本家吗? 话已至此,古寻也不欲多言了。 等魏国灭亡之后,再试着劝说吧。 此时的魏军也终于抽调出足够多的弓弩手,一部分在城门口,一部分在方城城墙之上,两面夹击古寻。 上千支箭雨密不透风的射向古寻,而且完全不担心误伤友军。 典庆和他的这些师弟们,是披甲门中最强的中坚力量,人均撞战车的水平,区区几轮箭雨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过古寻……更不在乎。 面对魏军的无谓挣扎,古寻微微摇头,旋即身上陡然绽放出万丈金光,巨大的金钟敲响着一声声轰鸣雷音,浮现在众人眼中。 七子神通——金钟罩! 所有袭向古寻的箭支全都在钟鸣之音下失去了动能,无力的掉落在地上。 披甲门的一众弟子也被震得耳鸣眼花,只觉得内息翻涌,硬功都快要直接被破了。 同一时间,巨大的金钟直直向着典庆撞去,或者应该说,是向着他身后的城门撞去,只是他恰好在中间。 在场的人中也就只有他状态还比较好了。 看着完全不像人力所能阻挡的古寻,毅然决然的挥舞镇天刀迎了上去。 国破既在今日,人亡亦应如此!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眨眼之间大梁城的防御方城大门应声而破,塌落在地。 和城门一起倒下的,还有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而就在方城城门被破之后,秦军也成功的突破了最外围的闸门,打入了方城之中。 至此,大梁城正式告破。 无数的秦军沿着城门通道,源源不断的涌入大梁城中。 而随着外城告破,驻守的魏军士气也一落千丈,再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很快就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 最多的,当然还是被俘。 初步掌控了内城和外城之后,数万秦军精锐,将魏国王宫所在的宫城团团围住。 秦军主将王贲代秦王,向魏王假劝降。 未及多时,魏国末代君王假,开宫门,献印请降,魏国正式宣布灭亡! 7017k 第八百一十章 达生 大梁城外,秦军大营,帅帐。 王贲和古寻二人相对而坐。 本来王贲是要举办一场酒宴,一来庆祝大梁城破,二来借此宴谢古寻今日破城之举。 不过被古寻以自己马上就要走为由拒绝了。 王贲也没强求。 当然,庆功宴席还是要办的,不过是等古寻离开以后。 王贲端起桌上的茶杯,朝古寻敬道,“今日一战灭魏,全赖国师之功,王贲在此代全军上下谢过国师!” 古寻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王贲将军客气了。” “此战能成,也多亏了将军愿意相信古某。” “哈哈……”王贲放下茶杯爽朗一笑,回想起先前的境况,眼神中不由的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他又想到过古寻能成功,但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快。 满打满算不到半个时辰,大梁城门就告破了,方城城门被外力撞得四分五裂,大梁城门更是整个都没了,现场能找的唯有疑似铁板的不规则物体。 这等实力……不可思议! 若是能随军攻城,岂不是无往不利? 可惜…… 王贲心头不禁掠过一丝遗憾,可惜古寻无意过多插手战事。 古寻这时候说道,“还请将军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古某就不多叨扰了。” 王贲赶忙回道,“这是自然,我已经严格约束过麾下将校了。” “好。”古寻点点头,站起身告辞道,“那我就启程返回咸阳了。” 王贲跟着起身将古寻送出营帐外,一拱手道,“眼下事务繁忙,不能远送,还望国师海涵。” “无妨。”古寻随意回了一句后,想了想又说道,“将军应该俘虏了不少披甲门人,希望将军能好生看管,押送至咸阳。” “哦……没问题,小事而已。”王贲听完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一些武夫俘虏而已,价值也许不低,但是重要性一般般,他是有权随意处置的。 “有劳了。”古寻最后客套了一句后,转身离开。 王贲之后也匆匆的离开军营,去大梁城中处置一应事务了。 魏王假及魏国朝臣勋贵的监押,魏国国库的清点,对大梁城的临时军事管制,都需要他亲自安排,事情多得很。 ……………… 大梁城破当天,古寻三人就各自骑着一匹马,踏上了返回咸阳的旅程。 晓梦虽然不去咸阳,但太乙山就在咸阳附近,基本完全同路。 晓梦骑在一匹小矮马上,不住的回首凝望已经改弦易辙,变幻王旗的大梁城,忍不住一叹,“又亡了一国啊!” 古寻有以下没一下的悠动马缰,斜眼一瞥晓梦,“怎么,你还挺多愁善感啊?” 晓梦一如既往的白眼以对,没好气的回道,“不行吗?” “小小年纪,思考些你这个年纪该想的事,王国兴衰不适合你。”古寻笑眯眯的回道。 晓梦闻言沉默了一下,没有用自己高昂清亮的嗓音回顶古寻,而是沉声反问道,“可如果这些就是你的人生,又怎么能不去想呢?” 小小年纪确实不该去想所谓的国破家亡,山河易变,然而人若就在局中,不想这些,又能想什么呢? 古寻沉吟了一下,突兀的回答道,“你就要加入天宗了。” “……所以?”晓梦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古寻悠哉游哉的念道,“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命之所无奈何。” 晓梦闻言,恍惚的呢喃接话道,“《庄子·达生》……” 很快晓梦就回过神来,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回道,“说起来多容易啊……” 古寻耸了耸肩,回应道,“王权至高无上的国家,君王往往决定了一切。” “偏巧山东六国这些年来的君王,全都是不成气候的玩意,却又正好碰上嬴政这个野心勃勃的敌人……” “只能说,身处天下之局,所有人都是无可奈何的,你我皆如此。” “这是数百年的时光,所累积而成的天下大势,无人可以扭转,即使是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秦王,亦不过是大势所趋下的一段插曲而已。” “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份偶然,只是所有的偶然叠加起来后,结果却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必然。” 晓梦忍不住反问道,“所以就要屈从于命运?” “服从与否,要取决于你究竟认为什么是所谓的命运了。”古寻两手一摊,含笑回道。 “若是你认为人生中所有的不幸和苦难都是命运的捉弄,那你大可以去试着反抗,不过要谨记,结果如何,和你反抗与否,并无直接关系。” 晓梦被古寻的回答气笑了,“呵……你这不是废话吗,有什么意义?” 古寻很无奈的一皱眉,“当你纠结于所谓的命运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总不能指望老天爷真的给你回应,告诉你成功扭转了命运,亦或没有。” “大多数时候,人们只是拿命运做个幌子,来抒发对自己人生的不满罢了。” “毕竟,人生是个随机数,从出生,到死亡,不可控的意外永远会伴随着你的一生。” “这不为任何外界条件所左右,无关出身,无关能力,无关一切。” 晓梦撅了撅嘴,也没再和古寻扯这个,只是很不痛快的讥讽了一句: “希望天宗的人,不要跟你似的爱说废话。” “那肯定不能。”古寻咧嘴一笑,“天宗的高人,肯定比我更能说。” “我只是半吊子水平,人家才是专业的。” “我拿庄子的话劝你,倒也不是希望你放下什么,只是觉得你大可不必小小年纪就忧虑这些,不妨先……放一放。” “好好好……”晓梦半闭着眼睛很敷衍的回道,“不用你一再提醒,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孩子!” 最后两个字,晓梦额外的加了重音。 古寻再度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 章邯在一旁静静的围观,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古寻和章邯心中却不约而同地对晓梦的来历,有了些更靠谱的猜测。 对亡国之事如此再意的人,恐怕也只有……韩赵宗室了。 至于具体是哪一家……呵呵,似乎也没什么好选的。 7017k 第八百一十一章 反秦计划 随着古寻三人踏上旅程,魏王假献降,魏国灭亡的消息也迅速传遍天下诸国。 秦国自不必说,举国欢庆就好。 燕代两国则老老实实的缩在最后一点国土内,闭目装死,不问世事。 真正有反应的,其实也只有齐楚两国了。 其中楚国国内的反应倒是一般般,因为新楚王负刍得位不正,至今仍和国内的贵族阶级掰扯不清楚,内斗严重。 即使秦国已经连灭三国,重创两国,让整个山东区域就剩下两个国家孤零零的杵着。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不过楚王负刍顾不上管秦国,不代表别人也不管。 秦国,陈郢。 楚国昔日的国都,秦国今日的治县。 由于受到韩国贵族作乱之事波及,秦国右相昌平君熊启就被秦王贬谪至此。 一方面,这是秦王对昌平君的小小惩治,另一方面也是让熊启这个楚国公子出身的秦臣,来此地安抚楚地旧民,以免他们也有样学样的和韩国那群贱民一样搞叛乱。 至于效果嘛……自然是看不出来。 鬼知道安抚的有效没效,反正没造反之前你好我好,造反了就是安抚不利。 实际上熊启在来到陈郢之后,一直就深入简出,手下的人倒是积极的在联络陈地的旧楚民,貌似在本分的执行自己的任务。 而在得到了魏国灭亡的消息后,一些身份成谜的神秘人开始出入于熊启在陈地的府邸之中。 一间昏暗的密室之中。 精神矍铄,却难掩眉间忧色的熊启坐在首座上,其下手坐着的人肩上赫然挂着代表农家侠魁身份的九星珠草。 正是沉寂多时的田光。 熊启略显疲惫的问道,“楚国内部如今,情况如何?” 田光微微摇头,叹道,“内斗依旧严重,背后恐怕有秦国势力的推波助澜。” “新王他……” 昌平君闻言眼神中不由浮现一丝怒火,恨铁不成钢的恼火道,“这个负刍,成事不足的东西!” 即使过去了一年多了,他对于一时不察让负刍这个人菜瘾大的异母兄弟篡位夺权的事还是很恼火。 说实话,对于熊启来说,熊犹也好,负刍也罢,谁当楚王都没问题,反正两人也说不上谁比谁强多少。 问题是你得能坐稳王位啊! 负刍这家伙一朝政变,自己欢欢喜喜的坐上王位了,结果闹到现在国内局势依旧不稳定。 人菜就的老实点不行吗? 政变之前就没考虑过如何安抚国内的贵族势力吗? 都的什么玩意! 本来昌平君打算继续隐于秦国国内,伺机行动,暗中帮助楚国的,毕竟以楚国的国力,即使面对秦国也能僵持相当一段时间。 结果闹了这一出,他也不敢继续当老阴比了。 就楚国现在国内的混乱局势,一个不小心估计秦军能直接把寿春打下来,憋负刍一个春天。 所以他才想各种办法,不着痕迹的将自己弄到了陈郢里。 秦军下一步如果伐楚,必然从这里出兵,是最适合他发作的位置。 昌平君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深呼两口气压下怒火,又问道,“和项燕将军联系上了吗?” 田光点点头,“联系上了,不过项燕将军似乎顾虑颇多,不太愿意多做接触。” 项燕不愿接触昌平君一派,并非信不过对方,事实上他们此前就有所接触,算是熟识。 只是如今这个时间点太过特殊。 负刍篡位夺权,王位不稳,偏偏熊启也是楚国公子,有权坐上王位宝座。 项燕主要是害怕自己一旦明确站队表态,会掀起又一场政变风波。 尽管对方至今从未表露过有染指王位的意思,项燕却不敢赌,毕竟那个宝座的诱惑力太大了,尤其是负刍还处于王位不稳的境况中。 即使他不怎么喜欢负刍这个新王,但楚国此时不宜再生波澜了。 对于这位旧识,昌平君很了解对方的心思,也能猜到他疏远自己的缘由,是故没有太意外田光的回答。 只是低沉的轻哼了一声,吩咐道,“嗯……现在这个关口,他自然不会贸然靠拢向我们,不过等到事不可为之时,我相信他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和他保持联系,阐明我们的计划。” “嗯,某家明白了。”田光颔首应了一声,旋即又汇报道,“农家弟子也已经开始秘密向此地潜入,人手全部到位,预估要近半年。” “半年……时间来得及。”昌平君轻声呢喃道。 “楚国地广人众,秦国不会贸然举兵,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切记,一定要保证隐秘,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田光一抱拳,斩钉截铁地回道,“昌平君放心,某家明白此间利害,一定会仔细小心的。” “呼……”昌平君又沉沉的吐了一口气,脸色愈显疲惫。 这段时间他可谓是殚精竭虑。 想要瞒过秦国,瞒过秦王,策划一场浩大的反叛,是真的不容易。 光是为了合情合理的来到陈地,他就谋划了小半年。 一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暗骂负刍那个菜狗。 骂两句为自己出出气后,昌平君又向田光问道,“齐国那边,还是没有回应吗?” 田光露出遗憾之色的摇了摇头,“没有。” “齐相后胜愿意和我们接触,不过张口闭口只提钱的事,很明显谁钱多他就帮谁,但是秦国那边为了拉拢他,耗资颇为不菲,我们……” 我们出不起能买通他的加码。 熊启手里不缺钱,但那要看跟谁比。 对于刚抄了韩赵燕,并且魏国国库基本也在路上的秦国而言,钱显然只是熊启他们这边的问题了。 田光继续说道,“至于齐王建那边,我们倒是成功的搭上了宗正田儋这一齐王心腹的线,可是一到齐王这一最终环节,就杳无音讯了。” “显然,齐王建并不愿意理会我们。”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对齐国抱希望了,我们按部就班的执行既定计划吧。”熊启闻言后,面上难掩失望之色,却也没有过分纠结。 齐王建的咸鱼,天下皆知,他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少一份助力就少一份吧,自己人(指负刍)都靠不住,更不用说旁人了。 7017k 第八百一十二章 继续咸鱼 而在魏国灭亡后不久,齐国国内,在天下人眼中只知道醉生梦死的齐国君王,齐王建也正在王宫之中会见他的股肱心腹重臣,身为春官宗伯的田儋。 确切的说是田儋过来找齐王建,说有要事禀报。 齐王建看着自己这位面色焦躁的族弟,不慌不忙的问道,“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田儋慌忙之中依旧不失礼数,恭敬的揖手做礼道,“回大王,臣刚刚收到消息,大梁城破,魏王假举国献降!” “……” 原本一脸淡然的齐王建面色不由露出了错愕不解的神色,正要端起青瓷茶杯的手也顿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他才恢复了平静,重新完成了自己的动作,喝了一口香茶,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 “魏国……大梁城竟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撑过去吗?” 齐王建确信魏国会亡,但他真的没想到大梁城竟然才坚守了半个多月就被秦军攻破了。 魏王假……可太对得起他的名字了,简直就是个假的! 弄头猪坐在王座上,大梁城估计都能撑住三五个月。 离谱啊! 好在这时田儋及时为魏王假开脱了几句: “禀大王,就目前所知,守城的大梁军队并未做出昏招,秦军能顺利破城,似乎另有隐情。” “臣已经安排人手进一步去打探了,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这样吗?”齐王建听完之后,脑子里不由浮现了那张男默女泪的俊脸。 会和他有关吗? 思绪只在齐王建脑中停留了一瞬,便抛之一边了。 对于魏国的灭亡,他最大的感受也就只是对其陷落速度之快的震惊错愕而已,最多再加一点点感慨,至于什么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类的情绪…… 抱歉,一点没有。 他要是会产生这种情绪,早在韩国灭亡之后,就会试着去串联周围的几个国家,一起抗衡秦国了,而不是坐视赵国灭亡,燕国东逃。 所有的作为,所有的后果,他一早就想的通透明白了。 齐王建意兴阑珊的挥了挥衣袖,浑不在意的说道,“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看着齐王建完全不在意魏国灭亡的态度,田儋露出了一副迟疑的神色,嗫喏着欲言又止。 齐王建见状不由问道,“宗伯这是还有别的事要向寡人呈报?” 田儋当即摇了摇头,否定道,“不,除魏国之事外,并无其他要事。” “不过……大王,如今山东六国以去其三,燕国也只是苟延残喘,与亡国无异,我齐国是不是该……” 田儋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话没说全,意思表达的却很清晰。 齐王建对此故作不懂,笑呵呵的反问道,“我齐国该怎样呢?” 见齐王建这个态度,田儋咬了咬牙,心一横直接挑明道,“我齐国是不是该早做准备,以防秦国翻脸。” 眼下名义上秦齐交好,两国属于‘世代友邦’。 当然,还能世几代这个问题存疑。 对于田儋的大胆,齐王建倒也没有露出气恼之意。 等魏国灭亡的消息彻底传开,朝堂之上只要是个明白人,都会劝谏他考虑此事。 多田儋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无关紧要。 齐王建神色悠哉的又问道,“宗伯说这种话,可是有什么想法?” 田儋赶紧神色惶恐的行礼谢罪道,“臣不敢僭越。” “臣只是想起了,之前一直有一股楚国的暗中势力试图与我们进行联系,不过大王您出于顾全秦齐交好的道义为由,并未答应和他们接触。” “如今局势愈发凶险,臣认为,不妨试着和他们联系一下,也许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哦?”齐王建摆出考虑考虑的态度,想了一会。 最终在田儋的期待下,给出了让他失望的回答。 “如今楚王负刍都自顾不暇了,更不要说什么暗地的不知名势力了。” “寡人没兴趣去费这个无用功。” “可是……”田儋还想再劝,毕竟家国危亡,不能继续咸鱼了啊! 可惜齐王建却无意听这些话了,大袖一挥: “寡人心意已定,无需多言!” “秦齐历来交好,若是一直保持下去,寡人相信齐国表现得诚意会打动秦国,届时即使王位不存,至少宗庙可保。” “若是此时转投楚国,首鼠两端,只怕最后的结果还要更加不堪。” 这还翻译过来就是——原先山东六国都在,实力最强的时候咱们一心跟着秦国走,没有跳反,现在眼瞅着山东六国全完,大局已定了再演背叛的戏码不是找死吗? 不如老老实实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秦国说不定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允许齐国保留国体——了不起废掉王号,重新再做回公侯伯什么的。 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有多大,在场的君臣二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一清二楚。 不过齐王建铁了心装傻,田儋一个臣子自然无可奈何。 “臣……明白了。”田儋最终只能失望的告退离开。 他是真的不明白现在的齐王建到底怎么想的,真的打算坐以待毙?或是祈求秦国到时候能网开一面? 他认知里的齐王建不是这种天真到可以称之为白痴的智障君王啊? 田儋不理解,他内心里剩下的只有震撼了。 不过他也因此打定主意了。 齐王建彻底不能指望了,他必须早做准备,寻求退路了。 而在幽寂的宫殿之内,只剩下齐王建一人独坐,瘦削的身影,一如几年前一样。 面对着空荡荡的宫室,齐王建不由长长一叹。 他不知道田儋这位自己的族弟已经打算放弃齐国,自寻出路了。 不过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乐见其成。 这就是他的选择。 他没有选择反抗秦国,因为无力回天。 山东诸国的国君全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韩国就不说了,韩王安啥都没反应过来就寄了。 赵国在李牧死后,战线节节败退之际不是没向其他几国求援。 可惜求爷爷告奶奶的哭了半天,也没一个回应的。 然后就是燕国,接着是魏国,周而复始,不断重演。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火不烧到屁股上不知道急的主,齐王建他又能怎样呢? 不如躺平,舒舒服服的观摩这些昔日敌国一家一家灭亡。 反正他觉得挺爽的。 7017k 第八百一十三章 齐王建的选择 是夜,齐国王宫。 齐王建一个人坐在寝宫中,等待着‘访客’的到来。 没有等待太久,他要等的人就来到了殿内。 陈和穿着他最爱的亮银鱼鳞甲,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今晚他是收到了齐王建的密令,暗中潜入王宫的。 不过以他如今的实力,哪怕穿着一身寒光熠熠的银甲,也能够避开王宫中所有的明岗暗哨,悄无声息的摸进齐王建的寝殿。 陈和向齐王建行了个军礼,问好道,“见过王上。” 齐王建看着神采飞扬的陈和,不由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和更多只是利用关系的田儋不同,对于陈和这个后辈,他是真心实意的喜爱。 “过来坐下吧。”齐王建乐呵呵的一招手,示意陈和落座。 陈和也没有客套,直接就走过来坐下了。 “王上密召我寅夜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陈和一坐下,就直入正题的问道。 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齐王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心急,“这两年来,你在稷下卫里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职责所在,分内之事而已。”陈和谦逊的回道。 “寡人想问问你,对稷下卫的工作感觉怎么样?”齐王建笑眯眯的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嗯?”陈和不禁眉头一紧。 稷下卫的工作能有什么感觉,就……干就完事了呗。 “王上的意思是?”不明所以,陈和只好直接反问齐王建。 “呵呵……”看着陈和一时迷惑不解的样子,齐王建不由笑了笑,旋即解释道,“寡人是想知道,你对稷下卫的工作是否习惯,是否愿意继续下去?” 陈和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齐王建的问题他明白了,但是不明白对方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稷下卫的事务我早已习惯,至于继续下去……只要王上还需要,陈和自不会退出。” “哈哈,好,很好。”齐王建乐呵呵的点了点头,旋即突然问道,“那如果寡人要把整个稷下卫交给你,你愿意接手,并领导他们吗?” “嗯?”陈和刚松缓的眉毛又挤成了一团,“让我领导稷下卫?” “此事……不可。” 陈和没怎么考虑就拒绝了。 且不说他并不愿意接手稷下卫,就算忽略个人意愿,这件事也根本行不通。 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的能力,当个执行命令的打手,指挥个小队执行具体任务,都还算绰绰有余。 但要说掌控大局,调度整个稷下卫……抱歉,力不从心。 “王上,我无意,也无力指挥整个稷下卫。” 听到这个回答,即使心中已有预料,齐王建还是不免轻叹一声,“可惜……” 陈和一拱手谢罪道,“还请王上见谅。” 齐王建很快恢复常态,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无妨,寡人其实也知道你不适合执掌稷下卫。” 陈和微微松了口气,他还有点担心自家大王一时头脑发热,硬把稷下卫塞给自己。 不过紧接着他就不由地问道,“稷下卫出了什么事吗?” 齐王建笑着摇了摇头,“稷下卫没事,是魏国出事了。” “都城大梁告破,魏王投降了。” “哦?”陈和眉目一挑,颇有些诧异。 虽然不怎么关心这些事,不过大梁城……他记得不是才被秦军围堵没多少天吗? 这就告破了? 秦军太强,还是魏军太废? 不过说回来,魏国灭亡,又关稷下卫什么事? 没等陈和问出自己的疑惑,齐王自己主动缓声说道: “魏国灭亡,当今天下也就只剩下齐楚两国了。” 跑去辽东之地当野人的燕国自动就被他忽略了。 陈和静静的看着齐王建,没有出声。 即使以他的政治敏感度,也知道齐楚两国现在麻烦了,不过……那又如何呢? 他从不过问齐国内政,齐王建怎么治国是齐王建的事,他只是个稷下卫统领,不归他管。 即使他能看得出在齐王建的放纵,和相国后胜的妄为之下,齐国正在一点点迈向深渊。 他也依旧沉默不语。 因为他不懂治国,不知道齐王建是否有更合适的选择。 不懂,那就闭嘴好了。 齐王建神色感慨的继续说道,“楚国如今内乱不止,朝局动荡,只怕也未必能阻挡秦国多久,到时候,就只剩下齐国了。” 陈和依旧不发一言。 “届时,齐国也难逃覆灭之难。”齐王建语气复杂而平静的阐述着齐国将来的命运,“齐国无路可走,寡人……亦无能为力,这是迟早有一天,我们必然要面对的结局。” 这时候陈和终于说话了,“陈和,愿竭尽一切卫国!” 他不懂治国,但誓死报国他会,这很简单。 齐王建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不,寡人不希望你和齐国一起死。” 陈和不解的看向齐王建。 齐王建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齐国必亡,然而齐人却不必为了注定要亡的齐国搭上性命。” “那并无意义。” 陈和抿紧了自己嘴唇。 齐王建的话,意思还算好理解——他似乎不打算带领齐国抵抗秦国,而是要直接投了。 他还是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他仍然不懂,抵抗是否比不抵抗好。 这时候,齐王建也终于说回了最开始的稷下卫的话题上。 “寡人本希望你能带领稷下卫,就此销声匿迹,隐于暗中,日后再做打算,不过……呵呵。” 陈和一听齐王建的目的是这个,犹豫了一下后说道,“若是如此,陈和必不推辞。” “不过……我确实不善此道,恐怕难有建树。” 既是为了家国大事,陈和纵然不喜,却也不会再推诿,但他必须提前说明,自己能力确实不行。 齐王建笑着摆了摆手,“寡人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 陈和嘴唇微微翕动,想告诉齐王建自己并无半分推诿之意。 不过齐王建赶在他之前说道,“和你刚才的回绝无关。” “只是寡人想明白了,你确实不适合做这件事,强求的话,只怕既会害了你,也会害了其他的稷下卫。” “那这件事……”陈和迟疑的问道。 “不必担心。”齐王建笑呵呵的安抚道,“我田陈一族,族众千百,不至于找不出一个适合执行此计划的人选。” 陈和这才放下心,但还是语气低沉的拱手谢罪道,“陈和,有负王恩。” 齐王建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过看向陈和的目光却已经失焦。 他预定执掌稷下卫的人选,只有两个。 一个陈和。 而另一个,则是田儋的胞弟,田横。 原本他对田儋三兄弟抱有不小的戒心,故此才会把陈和这个根本不适合的人列为备选。 不过此时他也想通了。 日后的事,注定与他无关了,就让这些有能者,自行施为去吧。 7017k 第八百一十四章 拜山求师 “和儿。”从茫茫思绪中回过神的齐王建低声喊了一句。 陈和闻声抬眼看向齐王建。 “你走吧。” 陈和不以为意,只当是齐王建没别的事吩咐了,让自己离开。 于是沉默的行了个礼,就要转身走人。 齐王建却又说道,“寡人的意思是,你离开齐国吧。” “啊!?”陈和不由一惊,面瘫一般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王上……” 齐王建一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沉声解释道: “继续留在齐国,对你来说有害无益,不如离去啊。” “寡人说过了,没必要为了注定灭亡的齐国,搭上无谓的牺牲。” “去吧,无须顾及一切。” ……………… 秦国,太乙山脚下。 两大一小三头马匹迈着齐整的步伐,一摇一晃的走到了道家驻地太乙山之下。 晓梦拽着缰绳,仰起自己的小脑袋,由下至上的纵览了高耸的太乙山一番,呢喃道,“这就是道家所在?” 一旁的古寻含笑点头回应道,“这就是道家总部所在,太乙山。” 接着古寻笑呵呵的问道,“怎么样,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上去?” 晓梦收回观赏风景的目光,侧目一瞥古寻,“我要你带我上去干什么?” 古寻一摊手,“我和道家关系还可以,有我的面子在,可以直接带你去见北冥子拜师。” “嘁!”晓梦不屑的一偏头,“我才不用靠你的关系呢,看我直接打上道家的山门,让那北冥子求着收我为徒。” 晓梦用要多宛转就有多生硬的话语拒绝了古寻的提议后,朝章邯招呼了一声,就驾着小矮马踏上了上山的道路。 “我走喽!” 章邯看着晓梦远去的身影,略有担忧的看向古寻,“大人,让这孩子一个人上山,是否有些危险?” 古寻摇了摇头,安抚道,“放心,天宗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孩子。” “况且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晓梦的天资确实卓绝无双,尽管未曾学过高深精妙的武学,却也把仅会的寻常内功和剑法都修炼到了远超一个几岁孩童应有的水平。 按理说这么小就练招式是极为冒进的行为,很容易就会伤及根骨,损害日后的成就,然而晓梦身上却并没有产生不可挽回的损伤。 仅有的些许暗伤,也被古寻在这段时间里治好了。 嗯……依然是个完美无缺的小天才。 以晓梦现在的实力,天宗相当一部分普通弟子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其中的佼佼者,估计还是要胜过她的。 毕竟年岁小,内功修为再怎么天才也有限,更何况她练的内功还很普通。 至于说如古寻所知的剧情中那般对付天宗的长老,还一次对付六个…… 反正在古寻看来,除非天宗扒拉出来六个年龄加起来比周王朝国祚还长的,可能站着都费劲的老爷子,否则的话,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然,要是当事人刻意放海的话,也没问题。 听到古寻的说法,章邯稍稍放下心来。 古寻却又摇头一笑,“其实我跟不跟她一同上山,效果也都是一样的。” “天宗还不至于闭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我人既然站到了这太乙山脚下,他们心中自然会有数的。” 章邯微微颔首,赧然道,“是末将疏忽了。” “关心则乱罢了。”古寻摆了摆手,不过紧接着神色一迟疑,犹豫着问了一句,“少荣,你还没成家吗?” “啊!?”章邯一愣,不知道怎么话题突然扯到自己的婚姻上了,但还是回答道,“末将至今孤身一人,还未婚配。” “嗯……”古寻缓缓点头,沉吟一下后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成家的问题了。” “呃……”莫明被催婚,而且还是被古寻这么一个年龄比他还小几岁的人催婚,让章邯一时无言以对。 古寻见此含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对小孩子的事这么上心,不如自己生一个。” 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章邯,只好抱以颇为勉强的微笑,“呵呵呵……” 古寻不由失笑摇头,不再谈论此事,“走吧,回咸阳。” “以后有机会,再来看看这孩子吧。” ……………… 太乙山山腰,天人两宗的山门所在。 已经下了马的晓梦,迈着两条小短腿,提着一柄古寻为她削制的木剑,施施然的来到这里,看了看两条分岔路和两边的弟子,一咳嗓子,不慌不忙的问道: “哪边是天宗啊?” 一听是找天宗的,人宗弟子顿时把转移过来的注意力收了回去,继续安心咸鱼打坐。 天宗弟子则将目光投了过来,由于对象是个孩子,他们说话难得的多了几分温和,“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上山来了?你的父母呢?” 小小年纪就想要拜入天宗的孩子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有家人长辈陪同,像晓梦这种孤身一人,穿着也还算讲究明显不是遭了难的孤儿的,就很少见了。 晓梦见有人回话,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之后,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旋即手中木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直指天宗的弟子。 “我要拜山求师!” 天宗弟子一时有些懵。 拜山求师……这不是两件事吗,你怎么把它们关联到一起的? 而且,这么小的孩子,求师可以理解,拜哪门子山呐? 晓梦却不管这些懵逼的弟子,本着打过招呼后就不算偷袭的原则,挥剑就砍了上去。 ……………… 天宗宗门之内,一名弟子匆匆赶至掌门赤松子清修的静室,呼喊道,“掌门,弟子有事禀报。” 赤松子很快就从静室中出来,抚须含笑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有人拜山,连败好几名师弟了。” “拜山?”赤松子反问一声。 以武拜山这种事,还拜到他们天宗来的,确实罕见,不过倒也不至于特意来通知他吧? 找个实力足够的,应付过去便是。 天宗弟子赶紧解释道,“来人是个几岁大的孩子,而且她说自己拜山是为了求师,要见北冥子师叔祖。” “孩子……”赤松子垂目一想,问道,“可是个白发女孩?” “对,就是她。”天宗弟子赶忙点头应道。 7017k 第八百一十五章 悟道 “嗯……”赤松子思量一下后,吩咐道,“既然来拜山,你们招呼她便是。” “不过,注意分寸。”赤松子笑呵呵的抚着胡须,“人家只是个孩子,你们也别强以功力欺人。” “将人引到竹林即可。” “弟子明白了。”天宗弟子不懂掌门打算怎么安排,不过他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老老实实的应下了赤松子的吩咐后,转身离开了。 赤松子则朝着北冥子清修的幽谷而去,同时心中不由升起一些思绪。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来天宗拜师……还是用这种方式。 就是不知道这是那位国师大人的安排,还是…… 赤松子也没想太多,只是稍微在心底过了一遍。 拜师嘛,没问题,天宗又不是不招收弟子。 找北冥子师叔也没问题,反正收不收是师叔的事,他只需要转达即可。 ………… 太乙山,天宗,静心竹林。 天宗掌门赤松子及门内六大长老皆静坐于此。 其中赤松子居于上首,身侧摆着一方桌,一壶茶,其余六大长老则呈弧形静列两侧。 七位老者,全都穿着相仿的天宗道袍,乍一看过去,好似全是一个人一样。 而此时,靠着一手凌厉迅猛的剑法,晓梦成功击败了所有拦路的天宗弟子。 当然,也只是剑术上打败了他们而已。 面对天宗高层尽出的浩大场面,晓梦丝毫不怯场——可能是因为她压根也不认识这些个老爷子。 赤松子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对晓梦问道,“你要拜师?” 晓梦反手把木剑往身后一背,昂首回道,“没错。” 接着她眼珠一转,反问道,“你就是道家最强的高手北冥子吗?” 赤松子对此不作回应,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拜师呢?” “我想变强,变得非常强!”晓梦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又是为什么要变强呢?” “想要更强大还必须有理由吗?”晓梦眼睛一瞪,不满的回了一句。 “呵呵……”赤松子微微一笑,“盲目追求强大,往往是内心脆弱的表现。” “你小小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眼神深处却满是压抑在心底的阴郁情绪……这又是缘何而来的呢?” 晓梦眉眼一皱,脸上划过一丝恼意。 除了古寻和章邯,她厌恶任何人探究她的过往,哪怕只是无心之问。 “少废话,出剑吧!”晓梦一舞木剑,直指赤松子。 “天宗收徒,不看剑术修为的高低,而要看天资,看你对‘道’的悟性如何。” 晓梦放下手臂,翻了个白眼,“怎么测天资,我只是个小孩子,可不懂道。” “呵呵……”赤松子不慌不忙的抚须笑道,“此地为静心竹林,乃修心之所。” “你不懂道,便试试静下心来吧。” 人家提了要求,晓梦也只好遵守了。 毕竟她又不可能真的打过这些天宗的老头子。 晓梦放下手中的木剑,学着周围的几名天宗长老的做派,屈膝跪坐于林中,缓缓阖上双眼。 道? 什么是道? 晓梦不懂。 静心? 如何静心? 晓梦也不懂。 闭上自己的眼睛之前,晓梦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然而当她收敛了自己的视觉,试着沉下心来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追逐林中的风啸鸟鸣,蝉惊草动之声。 她感觉自己听到的越来越多,不止是自然环境中的声音,还有天宗长老们平缓悠长的呼吸声。 不……应该说,这也是自然中的声音,是其中的一部分存在。 晓梦的呼吸不自觉地开始变得像他们一样,不过并非是节奏上的趋同,而是……感觉上。 她的呼吸也开始缓缓的融入自然之中,伴随着鸟叫蝉鸣,风吹叶动,化为一体。 此时的外界,林中翠鸟彷佛感受不到晓梦身上属于人的气息一般,很自在的驻足于她的肩头,一蹦一跳,很是快活。 赤松子看着逐渐和自然融为一体的晓梦,抚着胡须,微微颔首,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确实是个适合道家的好苗子。 不过此时沉浸于自然世界之中的晓梦,却突然惊醒了过来。 刚才在她的感知中,在赤松子的另一侧,原本空无一人的位置上,好像突然冒出来了什么东西? 她不由的睁开眼睛,向那里看去,却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上,隐隐泛出一个人形,而在其身上,停落了不少翠鸟,甚至于在其手臂的位置上,还有一只苍鹰。 胆小易惊的翠鸟本不可能和凶厉霸道的苍鹰靠的如此之近,晓梦知道,会出现这种奇景,全是因为这名突兀出现的人。 方才的她,身融自然之中,对于翠鸟来说就如同一棵树木,一块石头,所以会很自然的落在她身上。 然而刚才这个人,却彻彻底底的化作了虚无一般的空气。 自己不是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而是感知到了,却没能认出来。 现在他的现身,也不过是主动改换了身上的气息,变作了更能引人注意的……另一种存在,就像之前的自己一样。 可怕的是,他还能同时收敛去鹰隼身上的凶厉之气,从而让这一强一弱两种生物能平静相处。 晓梦知道,这个人,才是自己真正要找的人,天宗大师——北冥子。 这时候,虚幻的人影渐渐化作实体,北冥子的身影真正出现在晓梦眼中。 “和其光,同其尘,天资尚算不错。”北冥子缓声说道,同时伸手拎起身旁的茶壶,“可惜根骨绝佳,却心有桎梏。” 直到此时,北冥子身上的翠鸟和苍鹰才振翅飞离。 而且还不是因为北冥子发出了声响或是做出了动作惊动了它们,而是因为北冥子主动驱散了它们。 晓梦本来还震撼于北冥子的境界之高深,可一听对方也问及了自己的过往,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起。 她抄起木剑,一指北冥子,厉声喝道,“桎梏?” “不知道我的剑能否打破你所谓的桎梏!?” 北冥子却没有理会晓梦的愤怒,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晓梦见此,也不做迟疑,右脚后撤发力,一踏地面,整个人飞速冲了出去,挺剑直刺北冥子右肩。 7017k 第八百一十六章 且去悟吧 虽然知道自己压根也不可能打伤北冥子这种老怪物,晓梦还是很有礼貌的选择了基本不会造成严重伤势的臂膀。 两人之间大约三十步的距离在晓梦的爆发下几乎转瞬即至,木剑剑尖直指目标。 然后……她就刺空了。 只是一瞬间的恍神,晓梦就发现自己的剑锋已经偏离了原目标,点在了北冥子身侧的空气上。 反应过来的晓梦不爽的一撇嘴,马上变招,挥剑横划,直奔北冥子端着茶杯停滞在半空中的手……目标也可能只是茶杯。 不过还是落空了。 北冥子先她一手,不紧不慢的抬高茶杯,一饮而尽,晓梦的剑锋只是顺着对方的衣袖擦了过去。 一杯茶饮尽,北冥子似乎犹不过瘾,立刻又去拎茶壶。 晓梦趁机挺剑直刺,将目标放在了体积更大的茶壶上。 这一次终于打中了目标,一声低沉的敲击声后,只是陶制品的茶壶根本禁受不住晓梦的力道,当即四分五裂,崩碎瓦解。 对于晓梦来说,打赢是不可能打赢的,她要的就是毁了茶壶后,让茶水溅对方一身,算是出口气。 然而茶壶虽然被毁,晓梦却没能得偿所愿。 只见壶中滚茶依旧维持原状,毫无凭依的虚浮于空中,似乎仍然有一个茶壶将它们稳稳的包裹其中一样。 北冥子完全不在意茶壶的碎裂,如常的做出了提壶倒茶的动作,而那团茶水也自然的顺着他的动作,流入北冥子另一只手里,完全不存在的茶杯中。 晓梦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这种操作,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她心里知道这只是对真气最细致入微的操控而已,但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一幕给她造成的冲击,甚至还要超过之前得知古寻真的一人破开大梁城门的时候。 毕竟后者她又没亲眼目睹,震撼力不足。 还有一点就是,她感觉北冥子并非是单纯的为了向她展示实力,才露这么一手的,似乎……在隐射某些事情。 不管怎么说,此时的晓梦,服了。 她放下手中的木剑,垂首跪拜在地。 北冥子喝掉手里的茶后,站起身,看着晓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晓梦拱手回道,“晓梦,我现在的名字。” 北冥子似乎没有体会出晓梦后半句话的含义,微微一颔首,“倒是有缘。” “既然如此,你的道号,便也唤作晓梦吧。” 这意思就是他同意收下这个徒弟了。 晓梦当即谢道,“弟子晓梦,拜见师尊。” 北冥子一摆衣袖,朝竹林外走去,嘴上吩咐了一句,“你且跟我来。” 晓梦闻言赶忙起身,迈着短腿跟了上去。 余下六大长老和赤松子在林中,互相笑而不语。 从今天起,他们就要多一个几岁大的师妹了,不过没人质疑北冥子的决定。 因为这孩子的天资,他们是有目共睹的。 ……………… 静心竹林就位于北冥子清修的山谷附近,他领着晓梦,不急不缓的信步朝山谷而去。 一向多言好动的晓梦,此时跟在北冥子身后,却老老实实的如同一个鹌鹑。 不知道为什么,跟在北冥子身边,晓梦觉得自己始终躁动难安的内心,总算得到了些许平静。 就在晓梦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北冥子突兀问道,“晓梦之名,可是古寻给你起的?” “啊……”晓梦猛地回过神,迟滞了一下才回道,“对!” 然后又忍不住张嘴问道,“师尊,你认识他是吗?” “呵呵,聊过一次。”北冥子很和蔼的回道。 “哦……”晓梦默然的点点头。 其实她是相信古寻和她说的话的,只是人类的探知欲望让她不自觉地向另一方求证。 所以她又忍不住接着问道,“师尊,他跟我说,他的实力比你还要强,是真的吗?” 然后晓梦就看到前方北冥子的脑袋上下晃动了一下,“不错,他的实力确实要比我强。” “或者应该说,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强。” “真的吗?”晓梦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天下第一? 古寻? 看着不像啊! 一个小白脸,虽然平日里不经意展现的实力确实不一般,但是真的能做到天下无敌吗? 北冥子听到自己这位新弟子的小声嘀咕,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试着帮古寻证明什么,“呵呵呵……” “你为什么会来天宗?” 晓梦听到这个问题,赶紧把思绪从古寻身上抽走,认真的回答道,“因为他跟我说,天宗的实力很强,而师尊你的实力更是天下少有。” “我要变强,所以就来了。” 北冥子沉吟一下,笑道,“我想,他应该没有建议你来天宗。” 晓梦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否定的话,因为古寻确实没有真正建议过让她来这里。 “但他也没有阻止我来。”晓梦最后如此回应了一句。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她现在比较纠结的一件事。 古寻终究没有试图留下她。 “呵呵……”北冥子轻笑一声,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又问了一句,“想必他也曾和你说过……你的问题吧?” 晓梦没有出声,只是默然的点点头。 北冥子尽管脑后没有长眼,却也感知到了晓梦的动作,知道了她的回答。 沉吟片刻,他说道,“或许,来天宗会比待在他身边更好。” “为什么?”晓梦不禁反问道。 她倒不是觉得拜在北冥子门下不如跟着古寻,只是好奇自己这位师尊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他的想法。”北冥子的声音和他不急不徐的步调保持一致,极富感染力。 晓梦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师尊的意思是,正因为古寻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阻止自己来天宗。 “是……这样吗……”晓梦垂眸呢喃道。 北冥子节奏分明的话音再次响起,“天资聪颖,恰恰是你最大的问题。” “而有些事,是再强大的实力也无法解决的,你做出了你认为最合适的选择,古寻亦如此。” “……”晓梦垂眸不语,迈着步子机械的跟着北冥子,沉思半晌后,才问道,“师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北冥子负手轻笑,并没有给出答案,“呵呵……且去悟吧。” 7017k 第八百一十七章 母逝子失 秦都,咸阳城。 伴随着又一个国家的灭亡,咸阳城内的百姓越发的振奋了起来,毕竟就现在的情形看,他们秦国很可能会终结掉周王室衰微以来持续了几百年的纷乱,重新建立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与有荣焉是免不了的。 不过军事上的一再胜利,却也掩饰不了咸阳城此时已经不复往日繁荣的现实。 对于一个农业国来说,战争的负担必然是巨大且难以承担的,更不要说是经年连战。 即使嬴政奋六世之余烈,即使秦国多了郑国渠这一水利工程,即使秦国得到了四国之地…… 粮食及一应军备物资的损耗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人。 补充军队需要人,后勤补给也需要人,而且是更多的人。 连续四场灭国大战,秦国发动的士兵数量就达到了五十万以上,哪怕只算伤亡折损,也有十几万人,而为了供给士兵后勤,更是动员了上百万的民夫徭役。 对于一个人口不足千万的国家来说,这相当于超过七分之一的人在直接参与战争。 至于间接的,就不必算了,基本上就等于全国都是。 由此带来的萧条也是可以想像的。 古寻几乎全程见证了咸阳的萧索,不过他对此也没什么反应。 这是必要的牺牲。 并非是百姓为了统治阶级而做出的牺牲,而是百姓为他们自己,或者说是为他们的后人做出的牺牲。 天下不定,战乱不止,一代又一代的百姓就必须永远沉沦在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的战争之中。 通俗点说就是……长痛不如短痛。 ……………… 临近咸阳之后,古寻和章邯就分开了。 章邯向着章台宫而去,身为影密卫统领,他必须第一时间向嬴政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当然,救了个孩子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就不需要说了。 而古寻则朝着城郊一处去了。 那里是一片坟地,算不上乱葬岗,但也不是多正经的好坟地。 他去那里的原因是,荆轲就葬在那里。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古寻虽然没能留住荆轲的性命,但至少还是从嬴政手里保住了他的尸首,最后就葬在了这里。 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古寻觉得荆轲估计也不怎么稀罕秦国的好坟地。 到了荆轲和秦舞阳的坟头附近,古寻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盖聂。 古寻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就这么走了过去。 盖聂也完全没有做出反应,依旧静静的伫立坟前。 古寻站到了盖聂身边,含笑问道,“这几天,你不会都在这里吧?” 时至今日,盖聂的年岁也将近三十了,昔年脸上的青涩与俊俏之感悄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坚毅和沉稳,以及淡淡的……苦涩。 似乎是在悲悯天下苍生,所以难以消磨,永远都在,不过一般埋藏在他平静的脸色之下。 盖聂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反问了一句,“看来国师都已经知道了。” 古寻点了点头,“嗯……” 两天以前,古寻和章邯收到了一封来自咸阳的情报,而其中的内容是—— 后宫意外失火,丽妃及小公子不幸身亡。 古寻得知后立刻让影密卫的人进一步查清具体情况,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丽妃确实已经葬身火海,不过是自焚而亡,小公子则失踪不见了。 也就是天明被送出咸阳宫的剧情。 不过古寻没想到,公孙丽还是直接死了。 “我应该提醒过你,盯着点公孙丽吧?”古寻偏头向盖聂问道。 盖聂抿了抿嘴唇,沉默良久后才回道,“她死意已决,我拦不了。” “那你就没试着让她和天明一起走吗?”古寻又问道。 古寻不知道天明什么时候被送出宫,不过他可以肯定这件事必然有着秦国内部势力的推波助澜,否则这孩子就跑不出咸阳。 因为已经不方便再出手,所以古寻就没有自己动手把天明母子送走,而是准备借这个机会将公孙丽捎带手一起送离王宫。 反正孩子应该才是重点,也不差多走一个公孙丽。 没成想去了趟魏国,回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一听这个问题,盖聂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等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天明已经离开了王宫,没机会再送她走了。” “嗯?”古寻一听也稀奇了,盖聂竟然都没能摸到动手之人的踪迹,晚了一步。 “知道谁把天明带走的吗?” “韩申,他是荆轲和公孙丽的师兄。”盖聂立刻回答道。 古寻一挑眉,没听过的名字……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士吧? “他实力怎么样?” “呃……他的天资比不上荆轲。”盖聂给了一个很委婉的回答。 不过意思很清晰,是个菜鸡。 “哦……”古寻晃了晃脑袋,“那看来他不怎么重要。” 一个菜鸡想从秦王宫救人……他要是长着两只翅膀就有可能,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幕后推手。 “你有什么发现吗?” 盖聂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阴阳家。” 古寻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不过要他说,也只能是东皇太一了。 盖聂接着解释道,“能帮助韩申将人从王宫中带走,而且躲过了后续罗网和禁军的搜捕成功逃离咸阳的势力,整个咸阳城中,也只有罗网和阴阳家。” 没有证据,,但怀疑也不需要证据。 “秦王对此反应如何?”古寻想了一下问道。 “秦王震怒。”盖聂扭头看向古寻,沉声回答道,“中车府令赵高在内的一众官员全因办事不利,被严重申饬,罗网仍在筛查所有可能参与此事的人选。” “……甚至于我,都因此事被秦王怀疑,遭到了罗网的严格审查。” 古寻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连盖聂都几乎被直接卷进去了,看来嬴政的怒火不是演戏。 天明的失踪,并不在嬴政的计划之内。 那就是阴阳家的擅作主张了。 “阴阳家有什么情况发生吗?”古寻回过神,向盖聂问道。 盖聂摇了摇头,“阴阳家的事我不清楚,他们是否和王上私下有所接触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那我回头自己查一下吧。”古寻也不在意,随口回道。 这件事终究已经尘埃落定,天明已经离开,公孙丽也已身死,个中真相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了。 至于阴阳家和嬴政之间到底又何龃龉,更是无足轻重,等有闲工夫查一下就好。 7017k 第八百一十八章 随和之宝 从盖聂口中大致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后,古寻便离开了这里。 对于荆轲,他确实感觉十分可惜,但一切都已是过往。 而他对于缅怀过往,一向不是很热衷。 只余下盖聂,依旧孤立坟前。 古寻知道,盖聂和嬴政之间的裂痕,就要愈演愈烈了。 对于一切只为了理想的盖聂而言,他对自己理想的君主抱有着绝对的忠诚,但当他发现二者其实并非同路之后,也会毫不犹豫的分道扬镳。 沉没成本对他而言是不存在的。 妥协,同样也是。 ……………… 古寻回府次日,国师府,东花园中。 已经快十岁的小阿言出落的越发可爱,扎着一对双马尾,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蛋,谁见了都直呼可爱。 此时她站在古寻身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手里的东西。 “爹爹,那是什么呀?” 听内容只是随便一问,不过看这孩子那直放光的眼神,就知道没安好心。 古寻坐在赏花凉亭里,随意的抛了抛手中的东西,反问阿言道,“想要?” “嗯嗯嗯……”阿言的眼睛跟着物体的上下运动而不住晃动,嘴上发出一连串轻哼。 古寻一把握住正被他抛在半空中的东西,含笑回道,“给你可以……” 阿言一听立刻就伸手要去夺,可惜落了个空,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古寻。 古寻将东西放到一边,说道,“给你可以,不过我得问你点事。” “哦……”形势比人强,聪明的阿言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示意古寻随便问。 “昨天你母亲跟我说,你又不听话了?”古寻似笑非笑的看着阿言问道。 小阿言立刻睁大了眼睛,反驳道,“没有!” “爹爹,阿言没有不听话。” “那你昨天下午在哪里?” “唔……”阿言闻言不由的把手背到身后,两眼左右乱瞄,支支吾吾不回答。 古寻无奈的笑了笑,“你母亲跟你说过,不许随便乱跑的吧?” “我没有随便乱跑啊!”小阿言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驳道,“我只是和阿赐一起去了趟明珠姨娘的店里而已。” 古寻翻了个白眼给自己的便宜闺女,“需要我提醒你,明珠的暗香阁距离咱们家超过了五里路,已经远超出你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吗?” “那不是还有阿赐跟着吗?再说了也没事啊……”阿言小声嘀咕着为自己强行争辩。 “抗争精神很不错,可惜现在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豆丁决定规则。”古寻毫不客气的呲了早慧的阿言一句,然后把阿言眼馋的东西给了她,“东西给你,注意别打碎了,还有,记得去找你母亲道歉,并且保证不会再犯了。” “好!”阿言应了一声,立马一溜烟的抡着小短腿跑没影了。 古寻对此也只能摇头轻叹。 道歉她肯定会去道歉,保证也一定会保证。 可惜未必会遵守。 简单来说就是,我承认我错了,但是下次还敢。 古寻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因为这孩子其实心里都有数,胡闹都是建立在她确定不会有事的基础上——她强调阿赐跟着一起,意思就是说玄翦这个老父亲一定守在暗处。 养一个人小鬼大的孩子,真是太难了。 当然,古寻也确实不怎么会教育孩子,毕竟他没有相关经验。 即使,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养父,以及一个孩子的生父了。 顺便一说,他刚才给阿言的东西,是一块玉璧。 嗯……属于比较有名的一块,叫做和氏璧。 它和随侯珠一起,在李斯的《谏逐客疏》中被并称为随和之宝。 早年都是别国的宝贝,不过时至今日,都已经落入秦国的国库中了。 这次为了奖赏古寻协助王贲破大梁城之功,嬴政就把和氏璧赏给了古寻。 顺便再一说,随侯珠也一并给了古寻。 阿言离开后,古寻随手摸出这颗直径好几寸的硕大夜明珠,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思绪却不由的跑偏到了和氏璧身上。 那块玉璧才不过自己巴掌大小,最厚的地方不超两寸,那用它制成的传国玉玺,貌似最多也就……一个火柴盒那么大? 虽然古寻已经见过嬴政的王印,知道这类印章一向就不怎么大,但之前还对传国玉玺抱有一些遐想的…… 现在看来,全都是被电视剧不专业的道具给误导了。 随便腹诽了两句未来的玉玺,古寻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随侯珠上。 之所以他只把和氏璧给了阿言去玩,是因为他发现这颗珠子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这颗夜明珠,竟然能吸收真气! 一般情况下,能长久贮存真气的只有人体,而真气进入死物之中后,一旦脱离操控者,很快就会逸散,即使是古寻也没法随随便便把真气封入死物之中。 结果这颗一看就不怎么结实的夜明珠竟然能承载并贮存真气,虽然一样会流失,但速度相对而言就慢太多了。。 而且还不是少量,古寻一次往里面灌注了差不多半成的真气。 这种程度的量,如果灌入寻常兵器中,哪怕只是短暂驻留,也极大可能会直接将其损毁。 而这颗珠子却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更亮了。 再有就是本来纯白色的珠子中心处,似乎浸染上了一层朦胧氤氲的红光,大概和灌进去的真气有关。 “倒是有趣。”古寻呢喃了一声,露出一丝笑意,就收了起来。 他也不是特别重视这玩意,毕竟能储存真气也没什么大用处。 即使是同样的功法,不同人修炼出的真气也略微不同,想借用这种东西来搞永久性的传功并不现实。 所以它的最大用处也就是当个……备用充电宝。 嗯……也可以当个c4,一次性引导出其中储存的大量真气,制造出毁灭性打击。 当个乐子玩玩不错,实际泛用性太差。 即使是对其他人而言,意义也不大。 毕竟打不过的人,带个充电宝也很难打过,没听说哪个手机配个充电宝就能跟note7正面刚的。 至于引爆……c4能定时,它可不行。 如果不在乎同归于尽倒是可以试试。 7017k 第八百一十九章 千泷 渭水河畔,咸阳近郊,焱妃的小院之外。 打发了盯上和氏璧的阿言后,古寻就离开了国师府,慢悠悠的踱步至此。 直到现在,焱妃依旧没有搬进国师府的意思,古寻也不做强求了。 待在外边就待在外边吧,反正自己也不在乎这几里地的路程。 就是每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总有种养外宅的奇怪感觉。 虽然说起来,这好像也就是养外宅…… 嗯……这些不重要。 最近几个月,古寻来这里的次数很频繁,因为焱妃怀孕,并生下了一个女儿,并取名为——千泷。 古千泷。 因为听起来还算好听,所以古寻只是感慨了一句命运后,就接受了这个名字。 时至今日,孩子已经七八个月了。 说起来,古寻来这里也有近十年了,可无论是惊鲵,明珠,紫女,还是焰灵姬,都没能怀孕,只有焱妃,诞下了可以算作天命之子的千泷。 这让古寻不禁怀疑,难道秦时世界里还有炼精化气一说? 精气化去了,自然也就难有子嗣。 不过……古寻觉得更大可能还是自己武功练过头了,才会子嗣艰难…… 好在有一个阿言,有一个千泷,也就够了,再多的随缘便是。 现在他更担心的,不是子嗣问题,而是他自身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他原本已定的决心,不禁有些动摇。 ……………… 推门走进小院,入眼便看见了抱着孩子晒太阳的焱妃母女,古寻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暂且抛开了脑中的思绪。 焱妃同样看见了古寻,一样露出了恬淡的微笑。 就像惊鲵有了孩子之后,身上那属于杀手的杀气就日渐淡去一般,焱妃生下孩子后,过去的高冷也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内敛的母性。 古寻凑到母女俩跟前,一屁股坐下,然后就探头去看千泷。 小家伙已经在母亲的怀抱和和煦的阳光下入睡了。 和即使先天不足却依旧好动不老实的阿言截然相反,千泷一向喜静不喜动。 已经能够在床榻上爬来爬去的她,很少像其他孩子一样多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依偎在母亲身边,而且也很少哭闹,十分令人省心。 看着闭着小眼睛,一呼一吸的女儿,古寻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的脸蛋,引得小家伙轻微抖动了一下,不过并没有醒来。 焱妃伸手拨走古寻的爪子,嗔道,“她才刚睡下,别弄醒了。” “呵呵,知道,知道。”古寻嬉笑一声,轻声回道。 接着他侧目看着小女儿,用轻柔的声音问道,“先前王宫中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焱妃轻轻的点了点头,“当时紫女来过,有跟妾身提过。” 怀孕之后,焱妃依旧以妾身自称,但含义已然改变。 她现在只对古寻才会如此自称,面对其他人都只是自称‘我’了。 顺便一说,焱妃,紫女,惊鲵,明珠,焰灵姬五女的关系,甚至连塑料姐妹花都不如。 因为她们连面子上的假意亲近都不会维系。 面对外敌时,她们谁也不会坑谁,但是内斗起来却半点不留手。 相互之间要么不见面,见面的话,就不免一番明枪暗箭,设钩下套都只算等闲。 韦小宝的七个老婆都比她们团结。 至于那些虎躯一震就有人纳头便拜的傲天哥,更是没法比。 古寻对此也唯有徒呼奈何,然后夹在中间,尽量平衡…… 得到焱妃肯定回答的古寻接着又问道,“这事应该是阴阳家干的吧?” 焱妃又点了点头,“除非你出手,或是秦王亲自授意,或是阴阳家的推波助澜,否则人不可能被从王宫中带离。” “嗯……”古寻轻哼一声,又问道,“这件事,你觉得月神会知道的足够多吗?” 提及阴阳家,焱妃现在的反应已经一切如常,然而一旦涉及到月神这个妹妹,焱妃还是不免心下慨然,声音略带低沉的回道: “妾身想……恐怕不会太多。” “东皇太一一贯不喜欢向下面的人透露太多,所有计划几乎都是在临近执行前才会告知,月神……应该也不会例外。” “尤其是在妾身离开阴阳家之后,东皇太一对她的态度……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 “不想那么多了,我待会直接去找她吧。”古寻笑了笑,干脆地做下决定道,“上次我还救了她一命,我想她应该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焱妃对此自然没有异议,虽然她有些奇怪古寻怎么不直接去问东皇太一。 毕竟按照这个男人的性格,还是更喜欢找最直接的目标。 其实原因很简单。 临近天下一统,古寻越发的不愿意去见东皇太一,因为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拍死他。 再加上自己一旦去找他,哪怕不做任何有威胁的举动,这老家伙估计都要去嬴政那里告状。 眼下嬴政的情绪正处于不太稳定的状态——一面因为魏国灭亡而高兴,一面又因为天明失踪而恼火,古寻也不是很想这个时候再去招惹他。 反正不是要紧事,随便查查问问就好了。 他找焱妃问这些,也只是顺便的,要是孩子没睡觉,他才没空问这些废话呢。 之后,古寻和焱妃又随便聊了聊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关千泷的琐事后,就起身离开了。 接着,他加快步伐,直奔摘星楼而去。 既然动身了,那就今天一次把事情都搞定。 ……………… 摘星楼。 一切都和古寻上一次来一模一样,连人员配置都一样。 月神自不必说,湘夫人姐妹也依旧住在这里。 这两年秦国的活动频繁起来后,阴阳家就相对而言沉寂了下来,长老级别的人物很少到处乱跑了。 最先发现古寻到访的,自然也还是湘夫人姐妹。 娥皇看见古寻,娥眉一挑,“你怎么又来了?” 古寻耸了耸肩,“秦王貌似也没规定,我不能来摘星楼吧?” 嬴政当然没有立下这项规定,但是没有他的许可,又有哪个大臣敢往这跑呢? 娥皇懒得和他争辩这个,没好气的反问道,“你是来问那个小子的吗?” ‘那个小子’,指的自然是古寻通过她们姐妹送进阴阳家的小灵。 古寻一听倒也不急着找月神了,正好先聊两句这孩子。 7017k 第八百二十章 见月神 “他最近什么表现?”古寻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问道。 娥皇闻言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难看了几分,扭脸瞥了一眼身后的摘星楼,似乎是在确定月神有没有要出现的迹象。 扫视了一眼过后,她才转回头反问道,“那小子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古寻眼一瞪,手一摊,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回道,“这你应该去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废话!”娥皇秀眉一张,嗔道,“人不是你非要送进来的吗?” 古寻撇了撇嘴,没急着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转而问道,“你先告诉我,他在阴阳家都干什么了?” “他……很不老实。”娥皇犹豫了一下后给出了回答。 古寻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回答?” “不老实?他勾搭身边的同门了?” 娥皇没好气的回应道,“你不要装傻。” “阴阳家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有数,作为一名弟子,他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了。” 接着娥皇稍微详细的讲道,“刚入门之后,他还老老实实的每日安心修炼,加之天赋确实不错,没过多久就被选为了五灵玄同。” “之后,他的小动作就开始多了。” 因为古寻的原因,娥皇姐妹对小灵自然投入了一些额外的关注,然后就发现这小子一天天的不是打听不该打听的隐秘,就是暗中前往不允许去的地点。 从行事风格来看,妥妥的一个小间谍。 古寻对此浑不在意的回道,“年轻人性子比较跳脱而已。” “你们阴阳家也不能强求弟子都跟那些阴阳傀儡一样吧?” “哼!”见古寻这副不上心的态度,娥皇冷哼一声,不快的说道,“随你吧,只要你不担心他把自己作死。” “呵呵!”古寻露出一个和煦礼貌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也是在为他考虑,陪个笑脸还是应该的。 “如果到了那一步,你再找机会知会我一声就好了。” “我自会想办法救他,嗯……也不会牵扯到你们姐妹俩的。” “哼!”也许是古寻和善的态度让娥皇心里稍微有些受用,虽然她还是一脸冷色,但语气没那么呛人了,“希望如此。” 接着她又忍不住问道,“你这样折腾一通,又是为了什么?” 把人送进去不管不问,任由他胡闹一气,等到事态危险了,再出手收拾残局把人捞走……这是在折腾阴阳家,还是折腾你自己? 娥皇不理解。 站在一旁不做声,但眼神中透露着好奇的女英也不理解。 古寻自然不会向她们解释个中详情,只是摆了摆手回道,“又不是我要折腾的。” “反正你们不用管他干了什么,只要在他快要死的时候,知会我一声就好。” 娥皇不再作声了。 你要是这个态度,那就只好随你了。 古寻也无意再多说小灵的事,随口问了一句,“月神在上面吧?” 娥皇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猛然反应过来,质问道,“你找月神大人做什么?” 古寻不管她的反应,自顾自的朝摘星楼里走去,嘴上回了一句,“想知道可以跟上来旁听。” 娥皇闻言犹豫了一下后,终究没有选择跟进去。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如果是她能知道的,古寻走后月神自会说明,没必要非跟进去冒险。 古寻一进摘星楼,就感觉传来一阵阴凉到有些阴冷的凉气。 并不是他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仅仅只是这栋高楼之内的温度比外界低得多。 此时已经是初夏,天气开始燥热起来了,不过摘星楼内倒是很凉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其内部高逾百尺的空间。 摘星楼内部的装潢摆设和奢华沾不上半点边,可以说要多简单就有多简陋,古寻自然没兴趣欣赏,直奔月神所在的三楼而去。 仅仅片刻,古寻就穿过了四段楼梯,来到了三楼。 三楼主要有两间屋子,一间是月神的起居室,一间则是清修用的静室。 此时月神自然是在静室中修炼。 古寻抬手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入眼的便是月神曼妙的身躯。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所以也就没敲门,月神若是不方便,自然能在他进门前察觉到并出言阻止。 而正在静修的月神则缓缓睁开双目,透过眼纱望向古寻这位不速之客。 借由那明显的脚步声,她已经知道到访者是谁了。 “国师驾临,有何贵干?”月神语气平淡,但心绪复杂的问了一句。 自从古寻在荆轲剑下救了她一命后,月神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了。 每一次见面,心绪都很复杂,复杂到旁人不了解,她自己理不清。 于是月神就选择了尽可能避开古寻的处世方针。 自荆轲刺秦以来,两人几乎就没见过面,话更是一次没说过。 这回陡然被古寻找上门,月神的心情自然不会平静。 好在漂亮的姑娘都擅长骗人,演技是天赋,表面上任何人都看不出来。 古寻也没闲心去探究这半个小姨子的内心世界,回答道,“有点事问你。” 月神怔了一下,马上就想到古寻要问的是什么了。 “国师要问的可是,丽妃之死?” 古寻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屋里除了月神膝下一块蒲团,就啥都没有了,只好就这么站着回道,“没错。” “这事,是你们阴阳家干的吧?” 月神平静的回答道,“丽妃之死,是她自己的决意,和任何人都无关。” 古寻哂笑了一声,回道,“不用试着转移重点来诡辩,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不惜冒着触怒嬴政的风险,把天明这个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孩子,又给送出去了?” 月神阖上双眼,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考虑是否该告知古寻。 片刻之后,她才用轻灵空盈的声音回答道,“这是那个孩子的命数,而非阴阳家的决定。” “嘁!”古寻嗤笑一声,反问道,“你们面对嬴政的时候也是这个说辞吗?” 月神对此不做回应。 面对嬴政她们当然是竭力撇清一切了。 7017k 第八百二十一章 念端急信 这件事是阴阳家谋划已久的行动,细节考虑的非常周密。 而嬴政虽然暗中对阴阳家有所防备,但也没想到他们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送走,终究是百密一疏。 这件事罗网并没有抓到任何阴阳家的把柄。 没有证据,嬴政也不好直接出手整治阴阳家,毕竟他们双方的关系还是颇为微妙的。 最终,在东皇太一亲临章台宫和嬴政密谈半晌之后,罗网总算是放弃了对阴阳家穷追不舍,将重心转到了其他方面。 古寻见月神不回应,无趣的摇了摇头,又问道,“你们现在能找到那孩子吗?” 月神果断摇了摇头,“人既然已经失踪,阴阳家又如何得知其下落呢?” 这是句大实话。 韩申把孩子抱走后,阴阳家只负责帮他处理了一下首尾痕迹,以防止罗网找到他,但是他人具体跑哪去了,阴阳家如今也一无所知。 估计下了狠心追查的罗网现在都比阴阳家知道的多。 “呵……可惜啊!”再次没能得到满意答复的古寻,不禁摇头轻叹的感慨了一句。 月神见此,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道,“国师大人在可惜什么?” 以古寻的性格,她觉得自己如果不顺势问出来,只怕对方也不会罢休,不如配合一点,大家都好。 古寻侧目瞅了她一眼,不爽的回道,“可惜让你们逮到机会,我正好不在咸阳!” 如果他在的话,一定要把这事搅和黄。 不光是为了救下公孙丽母子,更重要的是可以趁机合理合法的坑一把阴阳家。 他现在是不方便随便怼阴阳家,但是对方主动作死显然就不关他的事了。 跟嬴政玩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没被抓现行也就罢了,要是被抓了……就算阴阳家很重要,这把也一定会很‘爽’。 说到底还是一个字,可惜啊! 主要是古寻原以为这件事应该是在嬴政默许下完成的,所以也就没太上心,只是让盖聂这个热心人多盯着一点。 没了墨鸦白凤,这情报工作可以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行,这俩人至少得薅一个回来! 古寻默默的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对于古寻的说辞,月神也不知道回什么好。 说实在的,在阴阳家内部,一致认定这个任务最大的阻碍就是古寻,结果没等他们想出一个万全的解决方案,古寻竟然自己突然离开了。 古寻错失了一个良机,他们却白拣了一个。 一增一减,一消一涨,倒也颇合道家之理。 感慨完后,古寻理了理并未凌乱的衣袖,就要离开,“既然你不肯给点实际回答,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告辞!” 眼见古寻走人,月神却突然开口问道,“不知道国师对秦国的将来,是何看法?” 古寻停下脚步,重新转过身,玩味的看向月神,“秦国的……将来?” “你这问题有意思啊。” 月神微微颔首,静静的等待古寻的回答。 古寻则朝天一指摘星楼顶,“你不是会占星术吗?” “光芒盛放的帝星,我想你还不至于看不见吧?” “我还以为,国师是不会盲信所谓天命的。”月神嘴角含笑的回道。 古寻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这是个存在玄学的世界,他当然不会认迷信盲从不可靠的死理。 不过这个世界的玄学他觉得也没多强,还不至于完全一成不变,一定会按照既定路线走下去。 狄俄浦斯的悲剧不会在这里上演。 他自然也不会盲从于所谓的天数。 月神见此,也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七而为一,天下大定。” “国师觉得,这句话真的是应验在秦国身上的吗?” 古寻脸上笑意更甚,“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势不可逆,我只是希望国师,不要一意孤行的做些无意义的事情。”月神宛如呢喃一般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警告,还是提醒。 又或者,只是在用她的方式给出古寻想要的回答。 “呵呵……”古寻沉思片刻,最后不禁摇头失笑出声,没有对月神的话做任何回应,迈步离开了这里。 古寻现在大概知道阴阳家为什么会依附于秦国了。 他们并不只是为了将秦国的强大作为自己的凭依,以毫无顾忌的实施所有计划。 这份强大本身是他们所必需的。 东皇太一需要秦国灭掉其他六国。 天下一统,正是他的计划所必需的一个环节或是前提条件。 按照今日月神的说辞,恐怕需要的还不止是山东六国的消亡…… 嬴政算是成了彻头彻尾的工具人了。 古寻对此倒也不觉得离谱。 始皇帝也是人,而且还是个有着明显弱点的人。 他自己估计也清楚自己正在被阴阳家利用,只不过他没想到,最终会是他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也不知道该怪在他身上,还是他两个儿子身上,亦或是那两位貌似忠心耿耿的臣子身上。 ……………… 几日之后,重新回归咸鱼养老模式的古寻,收到了一封信函,一封来自于楚国江东郡的信函。 寄信人是医家的宗师圣手,念端。 这些年来,古寻很少再见念端师徒,因为念端一向喜欢往医疗条件最差的地方跑,而咸阳的大夫并不少,一般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内。 不过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内容主要是交流医术。 几年下来,二人都可谓收获颇丰。 不过这次的信函,其内容却并非是学术交流,而是……辞别。 念端,要死了…… 古寻看到信的内容,整个人都忍不住懵了。 虽然他知道剧情里念端死的很早,但是上一次见她时人明明就好好的,距今也就……三年的光景,怎么会突然就要死了呢? 发了急病? 那也应该来信找自己治病啊。 医者不自医,难不成还不能让别的大夫医吗? 古寻搞不清楚状况,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几分钟。 管他什么情况,过去一瞧就知道了。 有伤治伤,有病医病,有麻烦就解决麻烦。 想从自己手里强行带走一个人,就算是老天爷也没那容易。 7017k 第八百二十二章 念端病危 楚国,江东郡的最东边,吴越旧土,震泽以东的一座小山之下。 古寻收起背后令人羞耻心爆棚的冰晶翅膀,缓缓落地。 因为长虹剑已经送给了扶苏,古寻现在想长时间进行飞行这种操作,就只能施展凤舞天际。 可由于此法附带有特殊光影特效,古寻是宁死也不愿在晚上施展的。 换言之,夜里他就不能飞了。 好在凤舞天际的速度虽然远比不上御剑术,但一个白天的时间也足够去往大部分地区了。 不过终究不是特别方便,逼得古寻都有考虑再换一把长虹剑出来的想法了。 目前他手头资金倒是充裕,但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此世只有古寻,而无虹猫,长虹剑……只有一把就够了。 古寻站在山脚之下,抬头望了望这座最多也就三几百米高的小山丘。 这座山本身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小土山,毫无自然风景可言。 本来,这只能是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山,不过因为医家宗室念端的居所位于此山,故而有了名字——忘山,因为地处东南临海,又名南忘山。 古寻循着山道快步走了上去。 从道路的痕迹来看,来往于山上山下的人次绝对不算多。 理论上这里应该有络绎不绝的求医者,不过因为念端‘三不救’的规矩,所以罕有人至。 念端的‘三不救’分别是: 需要下山出诊的不救。 主动上山求医的不救。 姓端木的不救。 相比她徒弟医仙端木蓉日后的‘三不救’,念端的‘三不救’波及范围更广,基本上就是只医治她下山行医过程中遇到的病人。 古寻第一次知道念端的‘三不救’之后也是颇为无语。 幸亏念端人勤快,总是到处跑,否则她这规矩就真的可以按天明所说的,改成活的不救了。 脑子里闪过一些有的没的,古寻很快走完了这段并不算长的山路,来到了念端医庄门口,栅栏围成的院子里,晒着各种药材,而构成院门的木柱子上,赫然挂着一块木板,写着‘三不救’的规矩。 古寻推开没有上锁的院门,直接走了进去。 吱呀作响的门轴转动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一道身影从院中主屋里跑了出来。 正是端木蓉。 此时的她,已经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头上包着一条紫白相间的藤纹头巾,穿着一身藏青色抹胸长裙,套着一件蓝白色短袖外衫,手腕套着白色护腕,缠有紫色缎带,额前留着一抹细碎的刘海,细长的淡眉之下,是一双深紫色的眸子,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端木蓉的一身装扮基本上和古寻记忆中的形象对上了,所以即使数年未见,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已经成长的初具规模的少女。 “蓉儿,许久不见了。” 古寻的容貌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所以端木蓉同样一眼认出了他——这么特别的脸,即使只见过寥寥几次,也很难忘怀了。 “是你……”面对这位自己曾经很亲近的大哥哥,端木蓉的反应在最初的惊诧过后,却谈不上多高兴,反而神色颇为复杂,略有一些厌恶,又夹杂着不解。 古寻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不急于探究这些旁枝,直接问道,“你师傅怎么样了?” 一听古寻提起念端,端木蓉如梦初醒,也顾不上管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赶紧说道,“古……先生,你赶紧去看看师傅吧,她就在屋里。” 其他的现在都不需要管,端木蓉只知道一件事,古寻拥有着连她的师傅都为之赞叹的医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神医,也是世上最有可能救念端的人。 “走,进屋。”古寻不做犹豫,嘱咐了一声后率先迈步朝屋中走去。 端木蓉赶紧快步跟上。 一进屋里,扑面而来的就是堪称刺鼻的汤剂味道。 看来这段时间念端没少服药。 古寻不做停顿,走进里屋,便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念端。 清冷如画的医家宗师,依旧还是那般美好颜色,岁月并未留下多少痕迹。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此时的她脸色过于苍白了,即使是质地最为洁白光滑的雪花纸,比之念端的脸色也远远不如。 那是宛如死人一般的冰冷的脸色。 她听到声响,吃力的微微偏头看向门口,然后就看到了古寻这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访客。 “你……你怎么……” 太过虚弱的念端稍微说了几个字,就有些乏力了。 古寻赶紧走过来,伸手摸向她的手腕,嘴上说道,“你就别说话了。” 念端也知道此时的自己,确实不宜再徒耗精力,心头虽然疑惑,却忍住没有发问。 古寻仔细的感受着念端的脉搏,脸色不由越发的难看。 端木蓉一脸期待的看着古寻,希冀能得到一个好消息。 古寻眼角的余光稍微打量了一下端木蓉,发现这孩子即使带着一身比她师傅还冷的气质,却难掩眉眼间的疲惫。 从小跟着念端到处跑的端木蓉,身体素质并不差,这一脸的疲惫,估计更多还是因为心理的压力。 片刻之后,古寻收回把脉的手,转头问端木蓉道,“蓉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师傅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此时的念端,身体状况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只差一口气就要香消玉殒了。 身体状态最差时的韩非和她相比,都能称得上龙精虎猛。 一个大夫,还是个神医,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体搞垮成这个德行? 端木蓉脸上浮现抑制不住的悲色,沉默了片刻后才回答道: “师傅是为了救人……” “这几年,战事频发,各地多有瘟疫爆发,师傅也就一直忙于治疗各地的瘟疫。” “师傅她……她为了更快的想出治疗的方法,多次主动让自己感染上疫病,以体会药效差别,然后身体就……” 端木蓉的声音越发更咽,眼中也忍不住浮现出淡淡的水光。 古寻静静的听完端木蓉的回答,脸色越发的难看。 现在,他终于明白念端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了。 7017k 第八百二十三章 暂愈 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实际上大战之后,也往往伴随着大疫。 其实究其根本,是因为在短时间内,大量的人口密集性死亡。 大量的尸体堆积,必然会导致疫病丛生。 在这个人均免疫力极其低下的古代社会,疫病的实际危害性极大。 其实瘟疫的传染性和致死性都不算高,但是在百姓抵抗力不足,免疫力不足,防护措施没有,治疗条件也没有的情况下,就不存在不危险的病。 感冒每年都死大把的人,更何况疫病呢? 古寻此前特意和嬴政提过战后防疫的手段,嬴政也采纳了,毕竟任何统治者都不喜欢这种事发生。 但是古代条件终究有限,嬴政也不可能将国家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防疫上。 还打着仗呢! 所以古寻再费力,也只是稍微缓解这种情况的发生,杜绝是不可能的。 却不曾想秦国的灭国战争,竟然以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把念端坑了。 医者不自医,更多的是心理层次上的缘故,要么畏惧,要么忽视。 但实际上,医师掌握了解最深的,始终是自己的身躯,有心之下,任何细小的变化都不会漏掉。 念端采取这种方式来寻找解决方案,并不难理解。 疫病的防护并不算大麻烦,但凡医术靠得住的大夫,都有办法防止感染。 不过这些办法都有一个通性,那就是无法大面积普及,不可能成为一种常备手段。 而消息闭塞的古代社会,会贻误防治的最佳时间,等大夫赶来,其实都传染的差不多了。 届时,防治就不重要了,最需要的还是根治。 念端恐怕在这两年内,频繁的以身试病,以寻求最短时间内找出合适的药方。 她的身体素质很好,但终究还处于普通人的水准,这样做伤害性极大,是在从根上损害自己的精气神。 无法自己恢复的那种彻底性损害。 古寻也明白为什么念端这两年从没有试过找自己,或是其他大夫给自己治疗的举动了。 不管是怎样的治疗方案,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念端必须停下以身试病的行径。 要想救自己,就必须先放弃救别人。 显然,念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唉……”古寻不由长叹一声,指责道,“我跟你说过好几次,大夫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 “天下的病患治不完,只有活着,才能多救一些人,结果你还是……” 念端闻言只是勉强露出一个苦笑,端木蓉倒是为自己的师傅辩解道: “师傅跟我说过,这种方法不能一直用下去,她会在到达负荷前停下,修养自身。” 古寻微微摇头,帮端木蓉接上了后半截话,“只是她不小心没把握好其中的分寸,超过了负荷,以至于身体状况急速恶化,对吗?” “……”端木蓉低下头,小声的回了一个字,“对。” 古寻没再说什么,错又不是小姑娘犯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人。 没有选择药物治疗,古寻直接握住念端的双手,掌中泛起氤氲绿芒,海量的雨花真气顺着双手交汇处灌注到她体内。 以现在念端的症状,寻常药物别说治愈,连缓解都是奢望。 如果把人比作一个水桶,那么各种人类活动就等于使用水桶装水倒水,在这个过程会产生自然磨损,磨损到极致,人也就寿终正寝了。 特殊如韩非阿言,他们等同于残次品的水桶,天生带有严重的损坏状况,随时可能直接坏掉。 而如念端这种情况,属于后天用工具去刻意破坏水桶,并且已经毁的差不多了。 药物治疗只能补些小裂隙,大问题是没办法的。 而古寻强灌真气,就等于强行用胶水粘住几近崩溃的水桶。 可惜的是这胶水很快就会化掉,撑不了太久。 在雨花真气的滋润下,念端苍白的脸色很快好转过来,重新浮现出一丝血色,原本气若游丝的呼吸也变得平缓悠长起来。 试了一下,念端成功的坐起了身,虽然还有些气虚,但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 虽然病况好转,但念端师徒都没有为此欣喜若狂。 她们一个是神医,一个是未来的神医,很清楚这不过是等同于回光返照的昙花一现,等古寻灌输的真气耗尽,又会重返先前的状态,甚至还会更差——任何行为,包括治疗,都会对已经不堪重负的念端产生伤害。 不过念端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古寻不帮她续这一口气,恐怕她难撑过三天,现在至少能以正常的状态再坚持一段时间。 嗯……她也能安排好身后事。 古寻却开口说道,“有雨花真气吊着命,你还能再撑两三个月,现在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咸阳。” 念端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摇头婉拒道,“不必费心了,古寻,我的状况你应该很清楚,已然药石罔效。” 古寻却一口否定道,“不,还有机会。” “还记得当初我们探究治疗韩非的方案时,我所说的不死草吗?” 念端当即回想起来,露出感慨之色,“那等神药,确实可以……难不成你已经找到了吗?” 古寻摇了摇头,“没有,那玩意……恐怕有生之年都无缘得见了。” “不过我发现了一样替代品,虽然效力相差甚远,但应该是可以一用的。” 念端一听竟然还有能替代古寻口中不死草的奇特药材,忍不住问道,“是什么药材?” “我也曾试着寻找能替代的药材,不过却一无所获。” 古寻却没回答,故意吊她胃口道,“等去了咸阳你就知道了。” 说实话,要不是考虑到可能需要进行大量测试,古寻就直接把药带来这边了,也省得路上耽误。 不过目前他手里没有可以直接用的药方,必须根据念端的症状进行试验。 主药好办,他手里头够数,但是辅药的种类和数量却没个定数。 咸阳有秦国国库,药材储备绝对充足,不是念端的药庐可以比的。 念端听到古寻这么说,也不犹豫迟疑,决定听从他的安排,前往咸阳。 哪怕最终治不好自己,至少也能在临死前得见一样未曾见过的珍稀灵药。 顺便……也可以为蓉儿找个合适的安身之所。 7017k 第八百二十四章 离去 次日,经过了简单的收拾,古寻终于帮念端师徒打包好了要带走的东西。 衣服细软什么的倒不多,主要是有些珍贵的药草必须一并带走,毕竟谁也说不准念端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些药草不能就扔在这里不要了。 即使咸阳不缺,也不能白白浪费掉。 除此之外,古寻还跑了一趟最近的城池,搞回来一辆足够大的马车。 买是不可能买的,只能找好心人借用一下。 没办法,这种档次的马车,临时根本不可能买到。 一切收拾妥当,东西也基本全运到了马车上之后,古寻带着念端师徒,朝山下走去。 不过在半道,却停下了步伐,因为有客到访。 来人共有两个,都是古寻的熟人。 分别是墨家统领之一的班大师,以及接替了自己老师的位置,并假死消失在明面之上的新任墨家巨子,燕太子丹。 此时的燕丹,装扮颇有几分六指黑侠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藏头露尾。 同款的黑底白边墨攻斗篷,手里拿着白鞘墨眉,区别是他没有带兜帽,而是以一顶斗笠作为替代。 陡然再次看见古寻,班大师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露出了颇为复杂的神色。 对于古寻,他一向很有好感,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合他的脾气。 尽管双方立场不同,他也一直保持着对古寻的亲善,之前流沙前来寻求帮助,也是他亲历亲为的帮着忙活。 直到,刺秦之事发生。 墨家统领荆轲、秦舞阳,身亡于秦国国师古寻剑下的消息传遍天下。 作为一个饱经风霜,遍历世故的老人,班大师明白很多事并不能简单的以传言去看待,可荆轲和秦舞阳葬身章台宫,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这令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再去面对古寻。 相比班大师,被斗笠严丝合缝的遮住脸的燕丹,反而情绪要平静的多。 即使他现在面对的是直接挫败了他寄予厚望的刺秦行动,并间接促成了燕国近乎覆灭,逼得他这个昔日太子不得不隐姓埋名的罪魁祸首,燕丹的心绪依旧沉静如水。 作为一个尚算合格的政客,再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之后,燕丹终究有所收获的。 其中之一,就是让他拥有了更加沉稳的心态,以及在某些方面上更清醒的认知。 古寻看见这两位昔日熟人,倒是半点不尴尬,很自然的跟班大师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了,班大师。” “呃……古先生。”班大师见状,也只好不是滋味的简单回了一句。 接着古寻转而看向燕丹,戏谑地说道,“现在,我该称你一句巨子了。” 燕丹一拱手,“国师客气,多年不见,还不曾当面谢过国师昔日相助之恩。” 古寻摆了摆手,不在意的回道,“一笔交易罢了。” 燕丹见古寻无意多提当年的交易,微微颔首,也不再提,转而用疑问的语气说道: “原来国师和念端大师是故交吗?” 古寻耸了耸肩,“我们俩都是医师,有交情不是很正常吗?” “哦!是我疏忽了,险些忘了国师也是天下闻名的神医。”燕丹发出一声歉意的笑声,又问道,“不知国师和念端大师这是要去哪里?” 古寻没有急着回答,用余光扫了一眼念端和端木蓉。 看来燕丹不是第一次拜访忘山药庐,端木蓉这个小姑娘看向燕丹二人的目光里明显带着几分亲近,显然是比较熟络的。 念端的神色倒是平静许多,看起来对燕丹二人既不疏远,也不亲近。 见古寻没有回答,念端便出声回应道,“巨子来访,可是有病患需要我治疗?” 这些年来,墨家为念端师徒提供了不少帮助,作为回报,当墨家有需要的时候,念端也会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面对墨家的拉拢,念端却从未给出过肯定的答复。 作为济世救人的医师,她从不愿意过分靠近江湖之事,而墨家恰恰就是江湖上最大的门派之一。 墨家对此也不气馁,锲而不舍的执着至今。 结果明察世情的念端保持住了自己的立场,尚且年幼,面冷心热的端木蓉却有些倾慕于墨家兼爱非攻的理念。 燕丹头上的斗篷随着他的动作摇了摇,“并不是为求诊而来。” “我听闻念端大师近日里身体不适,所以特意赶来看望的,不过现在看来,大师应该已经无恙了。” “想必国师来此便是为了此事吧?” 这时古寻给了念端一个眼神,得到了对方微微点头的肯定回应后,对燕丹直接阐明实情道: “念端的身体状态并未恢复。” “嗯?”班大师不由面露疑色。 虽然他不懂医术,可是念端的面色如此红润,怎么看也不像病人啊。 好在古寻马上为他和燕丹解答了心中疑惑。 “我只是暂时缓解了念端的急病,但实际上她的病症极为严重,我此时就是要带她回咸阳,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否则她性命难保。” 班大师不由一惊,脱口道,“竟然如此严重?” 古寻沉声回道,“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善战者殁于杀,医者夭亡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既是为了救命,燕丹两人自然不敢继续耽误古寻三人。 “既然如此,我和班大师就不浪费大师的时间了。” “大师昔日对我墨家救助颇多,关于治病之事,若有墨家帮得上,请尽管开口,我等绝不推辞。” 念端微微颔首,谢道,“多谢巨子好意。” 双方一同下了山,在山下最后辞别过,便分道扬镳了。 燕丹看着古寻驾着马车远去,不由感慨一声,“不曾想如此不幸,让念端大师感染了恶疾。” 这一句不幸,他既是说念端,也是说墨家。 因为他很清楚,念端这一去咸阳,墨家就再无将其拉拢进自家的可能了。 不过对此,他也唯有一句感慨可言了,毕竟不能为了墨家的利益不让人家去治病。 班大师点点头,附和道,“命运难料啊。” “希望古先生能够顺利的治愈念端大师,不过……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都会感觉棘手的病症呢。” 班大师和古寻的几次接触中,古寻几乎对各种病症都是药到病除,得心应手,鲜有束手之时。 这一次,竟然需要不远千里的将人带回咸阳才有把握治疗。 燕丹最后看了一眼几乎消失在视野中的马车,对班大师道,“走吧。” 7017k 第八百二十五章 心中怨愤 为了尽快赶回咸阳,古寻也懒得规划路线了,直接按着最短的路径赶路。 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在天黑之时能否碰上城池纯看运气。 而旅途的第一天,他们的运气显然不算特别好,没能赶上城池,只能露宿野外。 不过对于他们仨来说,这种情况完全属于家常便饭,没有半点不适应。 古寻升起篝火,并随手打了只兔子,清理干净后架到火上炙烤。 他的厨艺并不怎么样,也做不到用烤兔子俘获美人芳心,不过因为对火候出色的把控,外加随身带着的足够繁多的香料,做出来的成品味道还不错。 三人就着干粮清水,美美的吃了一顿。 饭后,古寻对着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的端木蓉问道,“蓉儿,你似乎对我有些……不满,能说说吗?” 少年人的心结,能解开还是解开的好,更何况她还是自己选定的剑主。 对于古寻挑明此事,端木蓉不由露出了几分局促。 念端倒是大致知道其中缘由,并没有插手,只是默默旁观。 见到师傅没有阻止自己回答的意思,端木蓉犹豫了一下后,也下定决心说清楚。 “我听别人说,你杀了荆轲大哥……” 念端师徒是认识荆轲,关系也尚算可以,荆轲死后端木蓉从墨家弟子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始末。 “荆轲……是因为他啊!”古寻拨弄了一下柴火,反问道,“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杀他的吗?” 端木蓉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因为刺秦……” 古寻一摊手,“我是秦国国师,所以,我必须阻止他,刺杀秦王。” “可那不是好事吗?”端木蓉闻言,非常激动的抬起头反驳道,“秦王死了,秦国不就会停止四处侵略的行为了吗?” “要不是因为战事四起,师傅怎么会……怎么会重病垂危?” 这最后一句,才是端木蓉心中怨怼的最根本缘由。 在念端病危以前,端木蓉对战争只是反感,对古寻也只是有些不理解。 不理解这位曾经和自己师傅热切讨论医术的神医,为什么要参与到这些事情里,而且还杀了荆轲。 但在念端病重之后,端木蓉开始无比的痛恨战争,也痛恨发动战争的秦国,连带着恨上了破坏刺秦行动的古寻。 要不是古寻稳住了念端的病情,古寻恐怕会成为端木蓉最厌恶的人之一。 毕竟对于她而言,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师傅。 内心善良的端木蓉可以怀抱着善意对待很多事情,包括她不理解,不喜欢的人事物,唯有牵扯到念端的事情例外。 古寻一时有些默然。 虽然端木蓉考虑问题的逻辑有些过分感情化和简单化,但对于一个少年人而言,这也实属正常。 你不能要求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去考虑天下大定的好处,去领会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去体谅什么叫必要的牺牲。 古寻沉思了一下,斟酌了说词之后,缓缓回答道: “首先,即使秦王遇刺身亡,战争也不会停止。” “哪怕忽略掉秦国必然会做出的报复,我也会继续推动秦国发动战争,灭掉山东六国。” “为什么?”端木蓉无法理解古寻的答复,“你明明是个神医,悬壶济世的神医,为什么要把成千上万的百姓推到战火之中。” “嗯……因为医术是救不了这个天下的。”古寻看着激动愤怒的端木蓉,如此回答道。 虽然前世总有无数人拿迅哥儿的这句话当作调侃,不过古寻此时却是无比的认真。 学医真的救不了天下。 只有战争可以! 端木蓉呆在原地,对古寻的这句话似懂非懂。 古寻见此继续说道,“蓉儿,现在的你未必能明白个中的道理,但你首先要知道,很少有事情是可以简单的以善恶对错来分类的,其背后往往带着很多人各自的考量与抉择。” “不论是你师傅不顾性命的救治病患,还是荆轲舍生忘死的刺杀秦王,亦或是我不留情面的杀死荆轲这个昔日旧交,都不能,也不该冠以善恶之名。” “你师傅救人不是为了善名,荆轲也不认为自己做的是义举,而我杀人,也不是为了救驾之功。” “这只是我们各自的选择而已。” 端木蓉从无神的思绪中回过神,忍不住反驳道,“你可以不杀荆轲大哥的。” 古寻摇了摇头,无奈的回道,“不,从荆轲走进章台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要死在咸阳,区别只是死在谁手里,以及怎么死。” “我不阻止他,秦国会以更酷烈的方式入侵燕国,会有无数的人为秦王的死而陪葬。” “而我若是阻止他却不杀他,秦国朝廷只会让他死的更惨。” “所以我做出了我的选择。” “……”端木蓉不说话了。 她觉得古寻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然而杀人者是古寻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荆轲死了,战争没有停止,师傅也因此…… 端木蓉仍然无法摆脱过去的想法,念端病危带给她的心理阴影,显然并非是简单几句话就能消磨掉的,更何况古寻也不是心理医生。 古寻见她这副迷茫的样子,语气转为温和的安抚道,“不必急着想出一个答案,你的人生还很长,慢慢来。” 端木蓉看了一眼古寻,又看了一眼念端,默默的转身跑到马车上去了。 念端有些忧心的看了眼端木蓉的背影,但并没有跟过去。 有些事,还是让她自己思考比较好。 古寻见状,也安抚了念端一句,“别担心,她已经不算一个小孩子了,该学着自己去认知这个世界了。” 如今的端木蓉,虽然古寻将她视作一个孩子,但年龄其实已经超过了昔日和韩非一起组建流沙的张良了。 在古代世界,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孩子了。 念端微微颔首,显然也是认同古寻的看法。 不过她倒是问了一句古寻先前说过的话: “你认为……战争不该停止吗?” 古寻看着神情犹豫的念端,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你也反对秦国发动的战争吗?” 念端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讨厌所有的战争而已。” 7017k 第八百二十六章 最后的抵抗者 古寻抿嘴笑了笑,说道,“我也不喜欢。” 念端闻言看了看古寻,没有再就战争的话题说话。 战争固然为她所不喜,甚至于差点间接导致她死亡,但她只是个大夫,关注的也只有医术和病患。 国与国之间争端,不是她会过多考虑的问题。 古寻如何作为,那也是他的事,自己和他只不过是医术上的好友,别的地方无权妄加干涉。 在念端看来,端木蓉其实有些过分心善了。 更准确地说,是她的悲天悯人太广泛了。 同情伤病者,救助伤病者,这就够了。 念端望了一眼马车,略显忧愁的说道,“蓉儿的性子,恐怕会害了她。” “唉,都怪我这些年,只醉心于治病救人,忘了教导她。” 古寻点了点头,附和道,“医者,确实没必要和江湖庙堂牵扯过多,这孩子现在被墨家的人带的个人好恶情绪太浓重了。” “墨家……”念端沉吟一下,好奇的问道,“看起来,你和墨家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紧张?” 古寻耸了耸肩,露出个略显轻蔑的笑容,“他们倒是想和我剑拔弩张,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背地里骂骂自己也就罢了,敢当面呲牙,狗头给你掰了。 念端见古寻如此自信的模样,露出一丝淡笑,没有去深究古寻到底有多强,转而问道: “兼爱非攻……墨家有试图阻拦过秦国发动的战争吗?” “过去没有,现在有了。”古寻添了几根干柴,随意的回答道。 “说起来,若是六指黑侠还在的墨家,其实对于你和蓉儿来说是个不错的去处。” “天下渐乱,有个靠山还是安全一点的。” “可惜六指黑侠已经没了,现在的墨家……”古寻失笑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不知是讥讽,还是惋惜的表情。 “有很大的区别吗?”念端不由好奇道。 她对这些一向了解不多,反正这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多问一些当打发时间了。 “首先,六指黑、荆轲、秦舞阳,墨家一连损失了门内最强的三大高手,顶层战力损失严重,实力可谓一落千丈。” “不过相对而言,这还只是小问题,墨家毕竟是以机关术闻名天下,威力强大的机关兽对江湖中人还是有着足够的威慑力。” “关键在于,新任巨子的立场。” “领袖的思想与意志,才是对墨家影响最大的地方。” 说到这里,古寻不禁有些唏嘘。 六指黑侠身亡,燕丹接位,代表着墨家彻底走向了秦国的对立面。 不过这也是古寻乐见其成的,否则他就不会坐视六指黑侠出事了。 不肯投效,那就只有毁灭,六指黑侠那种不亲近也不敌对的态度,对古寻来说一样是无法接受的。 收拾了一下心情,古寻继续说道,“连蓉儿都在和墨家的接触中,对秦国敌视如此,墨家现如今内部的政治立场可想而知。” “以一家之力,妄图去抗衡幅员数千里的秦国,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古寻最后笑着反问了念端一句。 念端默然不语,不过心里还是第一时间蹦出了一个词——作大死行为。 而知道剧情的古寻,更清楚之后的墨家会走上怎样的道路。 真可谓武大郎吃奶——跳着脚的嘬啊! 生生的从赫赫有名的天下显学,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反政府武装。 该怎么形容呢……至少赫赫有名这一部分他们还保持着没有变。 这种状况的墨家,说实话不适合一个医者安身。 就像剧情里的端木蓉,被波及其中,好好一个神医,硬生生躺过了三季剧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垂死病中惊坐起。 虽然剧情里试图让端木蓉看起来像是因为她最终还是爱上了一个剑客而受伤,但实际上……古寻怎么看都觉得责任全在墨家啊! 盖聂是引动卫庄攻打机关城的直接原因,可纵使没有盖聂,没有卫庄,秦国也一样不可能放过机关城这座不服王化的所谓乐土,无非就是多付出点伤亡代价而已。 思绪跑偏了好一会,古寻才重归正题,继续说道,“墨家可以因为自己的学术理念而反对秦国,但不该把墨家放置在山东六国的立场上,去公然反抗秦国。” 反对,只是贪,只是不满于秦国军法治国的理念,希望墨家学术大行天下。 反抗,就是真正的反了,是公然挑衅秦国的国体威严。 前者秦国勉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放过去,后者就必须出重拳了。 念端默默的听完古寻的话,并没有对和她有些关系的墨家即将面对的厄难有任何反应。 这是墨家领导者的决策,和她一个医家的大夫无关。 她只是继续好奇的追问了一句,“墨家……会就此衰落?” 古寻咧嘴一笑,“或许更严重。” “不过并非是一朝一夕的结果,时间,会给一切盖棺定论,等着就好。” 现在的古寻,对未能给他留下半点痕迹的光阴的认知,愈发的深刻。 念端狐疑的瞄了一眼古寻,不知怎得,她总觉得对方提起时间的时候,语气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 两旬之后,秦国国都,咸阳。 来自魏国的公子王妃,宗室子弟,朝臣勋贵等一干俘虏,在近日终于押送回了咸阳。 这批俘虏的处置方案,和之前的韩赵等国别无二致,挑出些该处理掉的直接处理掉,留下些人畜无害的随便打发掉,魏王假则挑一个风水宝地安葬……啊不,安置。 其实这些人中的大部分,被秦国的大头兵不远千里的送来咸阳,纯粹就是让他们遭遭罪,来了待不两天就会再发走。 秦国的统治阶级,此时关注的重点也不是魏国的俘虏。 伐魏之战意外的顺利,王贲大军几乎没怎么损伤就在短时间内攻克了大梁。 而大梁王都的沦陷,也让黄河以北的魏军主力士气大跌,在王翦的攻势下,很快崩溃瓦解,化作过眼云烟。 魏国这块肉,没有废秦国多少功夫就成功的吞进了肚子。 自然而然的,秦国也就马不停蹄的盯上了下一个目标。 楚国! 7017k 第八百二十七章 冷库 楚国,近些年来被视作秦国东出最大的障碍。 自从和秦国曾一同称帝一时的齐国被乐毅率领的五国之兵打了个零杠七十,彻底七国小透明后,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最强大的国家就剩下了两个。 横则秦帝,纵则楚王! 秦楚之间的争锋,成为了天下霸权归属的关键所在。 这是秦国最大的敌人,自然也需要最严正的对待。 对于伐楚的方针策略,朝廷之上的诸多大臣纷争不休。 一派以秦国最赫赫有名的大将王翦为首,主张动员全国之力,尽出所有兵力,以最高规格的军事行动来对待楚国。 而另一派,则以新任右相冯去疾为首,强烈反对王翦的主张。 冯去疾等朝臣不是武将,倒没有说该发兵多少,只是无法接手举国发兵这一壮举。 听着很激动人心,但是国库会哭,他们这些负责内政的大臣也会哭。 秦国现在国库里倒是不缺钱,但是打仗打的是粮草补给,士兵补给。 就现在这状况,秦国有钱也没地方买战略物资啊! 王翦一场伐楚之战打下来,怕是他们集体要愁的秃头。 当然,军需耗费过大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就是,他们不放心。 举国之兵交付一人之手,谁能放心呢? 在双方的争执之下,嬴政也没能下定决心同意王翦的要求。 这时候,以在之前几次灭国之战中颇有建树,表现不错的年轻将领李信为首的少壮派武将,趁机跳了出来,给了秦王嬴政另一种选择。 不过这些朝堂上的纷争博弈,暂且和古寻无关。 当然,他也没闲着,甚至应该说很忙。 首要的,自然还是念端的病。 国师府,藏宝地库。 这是古寻开辟出来特意存放珍稀物品的藏宝库,不过其中的绝大多数东西虽然很值钱,但对古寻已经没什么大用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真正的珍藏品,被收藏在宝库的最深处,用最严密的方式保护着。 地库内的墙壁上挂着一盏盏燃烧鲸油的长明灯,微弱但足以让人勉强视物的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只见一个个货架上,摆放着或大或小的各式珍宝,什么珍珠翡翠,青玉玛瑙,珠翠字画……不一而足。 在一众财宝中,古寻穿着一袭白衣走在前面领路,而念端则跟着他走在后面。 不过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貂皮大麾,厚实的绒毛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胖了三圈。 时值夏日,然而念端却丝毫没有感觉身上的衣物给她带来了燥热,反而心底不住的翻涌起丝丝凉意。 “古寻,你这地库,未免也太过森冷了,莫不是连着冰窖?”念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她此时倒不是好奇,只是想通过说话的方式缓解一下内心的寒冷,虽然感觉的也没啥用。 古寻点了点头,回道,“可以这么说,虽然我府上实际并没有冰窖这种设施,不过这地库确实连着最寒冷的……寒冰。” 说话间,两人终于穿过宽阔的地库藏室,来到里最里层的一扇门前。 古寻一把推开了这扇压根没锁的小门,伸手一摆,邀请念端入内。 念端眼睁睁的看着随着此门被古寻打开,一股股的森白阴冷的寒气,远远不断的从里面向外涌出。 看着就觉得冷。 不过念端知道,自己穿的其实够厚了,现在的冷更多只是心理上的,而非真的不暖和,所以犹豫了一下后,就迈步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见到内室中摆设的念端,顿时被震惊了。 即使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她,此时也不由的微微张开了红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栋完完全全由寒冰构成的密室,或者说是冷库? 一座四四方方,长宽高大概都在两丈左右的巨大的冰屋,摆放在内室之中,紧紧的贴合着三面墙壁,触地接顶,唯一能让人直接接触到的,就只有正前方这一面。 晶莹剔透的寒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氤氲的寒气,微弱的光芒照耀下,念端也只能隐约看见冰室内一点景象,并不真切。 古寻走到念端身侧,笑着问道,“怎么样,我这防护措施够严密吧?” 在古寻看来,再坚固的大门,都可能被打开,贵重的东西最好还是彻底锁死为好。 基于这个理念,他最终放弃了找公输家给自己设计保险箱的念头,并拓宽了思路,设计出了这个密封冰柜。 由他亲历亲为,全力施展冰魄剑法一手打造,经由冰魄寒气阵倾力加持,厚度超过半丈,埋藏于地下可以保证五年内融化程度不会超过三成,而融化率不超过七成之前,他确保天下间没有人能在不闹的人尽皆知的情况下破开冰壁。 如果需要出入其中,必须经由古寻亲自出手,融解出一条出入口,完全杜绝被窃的可能。 可谓,隔绝红尘! 念端愣愣的看着这个‘冰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失笑着对古寻回应道: “你这等防护手段……我只能闻所未闻。” 感慨之余,念端的疑惑也涌上了心头,忍不住问道,“可是该如何出入呢?” 古寻闻言露齿一笑,一招手示意念端跟上,随后一马当先的走到了冰壁旁边,手掌一翻,按了上去。 之后,在念端先是不解,随即转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厚达六尺的冰墙堪称飞速的融化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窄道。 “进来吧。” 念端在呆愣中,遵从本能的跟着古寻走了进去。 进去后,才如梦方醒一般,急匆匆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古寻扭过身来,一摊手回道,“这就是武功的奇妙之处,你要是跟我一样强的话,也能做到。” “……”念端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她算是彻底明白墨家为什么跟他有如此深仇大恨的情况下,见了他还客客气气的了。 晃了晃脑袋,念端按下心中的惊骇与混乱,简单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间冰室里,存放的东西并不多。 最先入眼的,就是一块块长宽大小约莫一两尺的小冰块。 而冰块中封存着各类她所熟知的珍稀草药。 7017k 第八百二十八章 神木枝叶 念端的目光平稳而快速的从这些药材上扫过,不由的微微心热。 八叶碧血玉叶花,万叶雪莲,梧桐火芝,焰芒草,雪玉参,七彩月兰……一株株,一棵棵,全都是外界千金难求的稀罕药草。 光这些灵药加起来的价值就不下于数万金,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个医师疯狂。 而简单浏览过这些珍稀药草,念端的视线继续向后掠去。 冰室的最里面,放着的东西很少,一共也只有三件。 一个花纹古朴繁复的黄铜色方盒。 一个色调暗沉的五角扁平红木盒子。 以及又一个冰块。 这是一个长宽高大致在四尺左右,但是形状极不规则的异形冰块。 和封存药物的冰块不同,它的周身散发着和这座冰室外圈一样的氤氲寒气,所以念端无法看清里面封存的是什么东西。 简单扫视了一圈,满足了一下好奇心后,念端向古寻问道: “这些药材,为何要冰封冷藏于此?” 低温冰封,是减缓药材药性流失的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但是,这样的做法,也仅仅只是减缓,无论如何还是会流失。 除非是像碧血玉叶花这样的能够自我恢复的特别灵药,否则这类珍贵药材最佳的贮存方法,还是好生照料着。 简单来说就是,养活的。 对于念端的疑惑,古寻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些药材,大都是从韩赵燕等国的国库里搜罗来的。” “有的照料的好,有的则保存的很随意,但不论好坏,在送来咸阳的路上,基本都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损坏,最佳的止损方法,就是冷藏。” “其实这里只是最珍贵的一小部分,其余的大部分存放在秦国国库里,还有一小部分已经无法继续贮藏的,被我直接制成药物了。” 念端听完后,不禁摇头感慨,“实在可惜!” 古寻笑着回道,“没什么好可惜的,能尽可能的救一部分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也就是古寻身份特殊,他看中的东西必须从快处理,要是等太医院的人处理这些药材,估计折损还要再添三成以上。 “行了,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些,靠过来点。”古寻一招手,示意念端跟着自己,然后上前几步,凑到了那个大冰块近前。 念端闻言也急忙靠了过去。 等人靠近了,她终于能稍微看清一部分冰块内部的景象了。 透过氤氲袅袅的寒烟,念端隐约看见了一抹醒目亮眼的金红间色。 念端知道,这大概就是古寻此前提到的,可以替代效果近乎仙药的不死草的药材了。 “这是?” 古寻没有回答,朝她笑了笑,旋即并指如刀,沿着冰块的边沿附近轻轻一划。 看起来牢不可破的坚冰,顿时被他整整齐齐的切下来巴掌大小的一块。 古寻朝她眼前一递。 大概是因为和大冰块分割开了,这块小冰上散发的寒气要稀薄太多了,念端终于清清楚楚的目睹了冰中的物体。 好像是一截……树木的枝桠? 从形状上来判断,念端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过令人在意的是,这枝杈有着火红如焰的枝干,以及璨金夺目的树叶。 “这是什么树的枝杈?”看清了一切后,念端迫不及待的向古寻问道。 红枝金叶的树不是没有,但是颜色似这般明亮鲜艳,哪怕包裹在寒冰之中依旧熠熠生辉,栩栩如生的,她可就闻所未闻了。 古寻不慌不忙的融解掉这一小块冰,取出了其中封存的不过一指来长的半截树枝,递给了念端。 “你来瞧瞧。” 念端也不犹豫,甚至于比古寻还着急的一把拿过来,凑在眼前仔细端详了起来。 先是来回观看摩挲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闻了闻,最后终于扯了小半片叶子一口填嘴里去了。 对于陌生的药材,测试药性当然不可能吗这么莽撞直接,神农尝百草的时代已经过去来,现在不流行这么危险的办法。 不过这毕竟是古寻的珍藏,想必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既然敢直接让自己试,肯定不会有强毒性。 念端也就没去考虑其他的办法,直接用了这最原始方便的以身试药法。 这树叶的效果显然是惊人的,念端自己咀嚼一番并将起咽下肚后,忍不住阖上了双眼,很快,因为寒冷坏境以及不太良好的身体状况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红润起来,甚至于有些潮红的意思,眼睑也在微微颤动。 宛如又被古寻注入了一波真气。 好一会过后,念端才恢复了正常,脸色从嫣红色退回到正常的润红色,睁开了双眼,看向手中的枝叶,感叹道,“好强大的药力!” “难怪,你会说此物可以替代不死草。” 古寻笑了笑,没有急着回应念端,而是重新切下了一块冰,示意念端跟着他离开。 两人离开冰室,古寻重新封存好冰壁,一手拿着冰块,和念端边走边说道: “这是我从蜀地寻到的一种奇物,它的来源,或者说这枝杈的本体,是扶桑神木。” “扶桑……神木?”念端略显迷茫的跟着念叨了一遍,想了一会后不确定的说道,“这好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一颗神树吧?” 由于医巫不分家的传统,这类神话传说其实不少医师也都是了解的,不过作为一名原教旨主义的自然医学求道者,念端显然不在此列。 故此只是隐约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嗯……”古寻点点头,“传说中连接天地人三界的门户,太阳神鸟三足金乌的栖息之地。” “这……真的会存在这种东西吗?”念端对此并不震惊,只有浓浓的怀疑。 古寻耸了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那树确实很高,足有几十丈,树冠铺天盖地,足以独木成林。” “……”听到这话,念端总算露出了惊容,不过并没有因此认同所谓的神木之说。 古寻也不在意,这个问题不重要,他继续说道: “再有就是,那棵树有着庞大到无以复加的蓬勃生机,仅仅只是一片叶子,就有着几近于一株九泉碧血玉叶花的药力。” 念端听到这,不仅低头看了眼手上抓着的枝叶,感慨道,“可惜啊!” 7017k 第八百二十九章 陈地之事 古寻闻言笑了笑,安慰道,“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能有这等的效果,已经是泼天之幸了。” 念端在可惜什么呢? 其实是在可惜即使有这样一棵树,也不能多救治几个病患。 扶桑神木的枝叶药效确实强力,但是其效果远不同于碧血玉叶花一般温和,要霸道危险的多。 她能直接吞服试药,是因为自身虚耗亏损严重,现在全靠古寻的真气吊命,不用忧心药效的霸道粗暴。 但对其他病患,必须要想办法以辅药化解药力,让病人能安全的吸收消化。 虽然只是简单尝试过一次,但以念端的经验看,像达成这一目的,寻常药材恐怕做不到。 还是需要价格高昂,有价无市的珍稀药材。 换言之,九成九的人用不起。 念端不是一个热衷于疑难杂症的疯狂大夫,对她来说救治更多的人才是最首要的追求。 况且,在这个感冒发烧都要命的时代,癌症和发烧也很难说谁比谁更致命,更危险。 人命不可以单纯的数量计较重要性,同样,病患也不该以轻重难易来划分。 因此,扶桑神木对念端来说,也只是一颗令人见猎心喜的特别植株了。 嗯……目前来说同时还是她的救命稻草。 简短的感慨过后,古寻对念端说道,“这东西的问题所在,你已经了解了,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化解其中蛮横的药力,让人体能够自如吸收。” “想要彻底根治你的病,所需要的可远不止是一片两片叶子。” “我的真气能帮你化解部分药力,但终究是有上限的,而你所需要的,恐怕已经远超出了这个上限。” 念端微微颔首,这些她在试过药性后,心里就基本有数了。 古寻接着说道,“我此前对它的研究,只要是针对韩非的先天不足,你现在的状况和他有些类似,但终究有着根本上的不同,所以基本上就是要从头再来。” “不过秦楚开战在即,我有些事必须要处理,只能尽量抽调时间帮你,所以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无妨,你给我的帮助,已经足够了。”念端感激的看了眼古寻,回答道。 “嗯……”古寻点点头,又提醒道,“这些枝叶中的生命力流失速度远超正常药材,基本上三五天内就会变做完全无效的寻常树枝树叶,唯有封存于冰室之内才能阻止其效力流失。” “所以只能随用随取。” 说着他把手头上第二次切掉的冰块也融化了,将其中的神木枝叶递给了念端。 “这些应该够你这几天用的,三日之后我会再去取。” 念端眉头微蹙,“竟然如此奇特……”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微微一叹。 如此难以储存……这玩意的使用价值更进一步的降低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了。” 古寻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没什么,总之你先去研究着吧。” “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走了,你要是需要什么药材,自行去府库里找就好。” “要是府上没有或不够,我在的话你找我就行,不在的话,你就找惊鲵要我的官令,去咸阳宫太医院要。” “嗯……”念端轻轻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 章邯朝古寻揖手躬身一礼,问好道,“末将见过大人。” 古寻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整那些没用的,直入正题问道,“怎么样,陈地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之前古寻就特别嘱咐过章邯去盯着被贬谪到陈地的昌平君。 而眼下秦国朝内已经开始商讨伐楚之战的方略,古寻觉得昌平君也该有动作了,于是就把章邯找来,打算问问情况。 面对古寻的问询,章邯迟疑了一下,旋即回答道: “回大人,目前来看……昌平君那边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最值得注意的,就是昌文君向王上提出了请求,也去了陈地。” 按理说昌平君这个楚系秦臣的头面人物被贬出了朝廷中心,昌文君就该老老实实的接过大旗,暂时先替自己兄长顶着。 毕竟要是两兄弟都离开了权力中枢,旧楚派系的势力肯定会被其他派系大量挤占。 可他还是提出了暂调陈地的请求。 当然,区区一块陈地,还不足以让秦国左右二相一同去治理。 昌平君负责治理陈地,安抚旧楚百姓,昌文君则是去那里负责筹备大军调动的准备事宜。 不管秦国最后决定出兵几何,最适合的出兵路线始终还是陈地那一片。 至于嬴政为什么同意……就像昌平君是最适合安抚旧楚百姓的人选一样,在这块旧楚王都所在地,还是出身楚国公室的昌文君办起事来最合适。 嬴政没理由不同意,大不了……多安排几个人盯着点就是了。 古寻闻言眯了眯眼,呢喃着说道,“昌文君也走了?” 章邯点点头,“两日前已经出发赶赴陈地了。” “嗯……”古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再次问道,“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章邯皱起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后,缓缓摇头道,“没有明显的不对劲。” “不过……” “不过什么?” 章邯不确定的说道,“末将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根据影密卫搜集来的信息情报分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这段时间来,昌平君虽然露面不多,但对陈地的治理并未落下。 整体来说在他的治理下,陈地一片欣欣向荣,百姓过得很不错,农桑之事一切顺利,商业贸易也多了不少,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在章邯看来,如果昌平君有问题,最多就是私下见了些不该见的人。 以他的能力,瞒着影密卫做这种小动作倒不是不可能。 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存在这种情况,总不能因为他有能力,就认定他有问题。 要这么因噎废食的处理问题,秦国最顶层的那批大臣都不用要了,朝政也可以荒废了。 况且这种小动作也很难真正危害到秦国。 现实不是打战略游戏,你点个策略就能产生效果。 没兵没将,没有强大的执行力量,几个人坐在密室里再怎么密谋,也只能计划一些小事而已。 至少,对于即将到来的双方投入总兵力不少于四十万的秦楚之战来说,一定是小事。 7017k 第八百三十章 白凤凰 所以理论上只存在小问题的陈地,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章邯始终把握不到自己忽略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古寻听完也是毫无头绪。 他对昌平君叛变的事可以说几乎一无所知,仅仅只是知道他会在秦国第一次伐楚的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子,招致秦国大败。 具体怎么捅的,他就两眼一抹黑了。 甚至于他对秦国第一次伐楚的大概情况都毫无了解。 只知道李信带兵a了上去,然后寄了。 若他只是想处理掉昌平君这个二五仔,那简单的很,现在是封建社会而不是法治社会,不讲究程序正义,只要昌平君有心叛秦,就一定有所痕迹。 先定罪,再搜证,朝廷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不过这并不符合古寻的初衷,否则他也大可不必将昌平君一直留到现在。 揉了揉了额角,古寻对章邯吩咐道,“算了,这段时间继续盯紧他,经手的所有情报消息,我都要过一遍手。” “末将明白。”章邯略一躬身,回应道。 “朝堂上的争论,现在怎么样了,有什么眉目吗?”古寻又问道。 章邯直接摇头道,“目前,还没有平息的迹象,双方仍在争执,王上也无意表态。” “末将觉得,这种情况估计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接连大战,秦国需要稍稍缓缓气,重新筹措粮草,制造军备,具体的攻略方案,还可以慢慢商谈。 不过结果肯定是李信这个少壮派成功压倒王翦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将军。 这一点哪怕是古寻也无法改变。 他当然可以和嬴政大谈楚国地大物博,兵广将良,甚至也可以告诉他昌平君是二五仔,会背刺,但是这些问题在面对上王翦六十万大军的需求时,都不是问题。 对于一个军功至上的国家而言,没有什么比兵权更重要,没有什么比兵权更危险。 把秦国全国的兵力尽数交付给别人把持,嬴政夜里能睡着觉都算是心大了。 除非无可奈何,否则王翦绝不会是嬴政第一选择。 “暂时就这……”脑子里随便过了些有的没的想法,古寻挥了挥手,示意章邯可以走人了。 不过话说半截,突然有顿住,想了一下补充道,“再分一批人手,去盯着点东郡那边。” “东郡……大人的意思是?”章邯闻言一愣,当即领会了古寻的意思,不过却不免有些疑惑。 东郡那里只有一个值得影密卫去注意的目标——农家。 这个昔日存在于三国交界之处的江湖第一大帮,在赵国灭亡后,基本就完全落到秦国的国境内了。 这个私底下高喊着‘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的百家门派,在落到人在屋檐下的境地时,十分从心的收敛了自己的声势,近几年一直都安安分分的当鸵鸟。 而古寻的意思,明显就是在说这个表面上和秦国关系一般般的老实人,和昌平君有所勾连。 这有可能吗? 章邯不知道。 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从古寻口中听到农家有问题的论断。 关键在于,目前为止没发现什么可靠的证据。 昌平君到目前为止,无论在朝在野,都是公认的秦国忠志之士,忠于王事,勤于政事,一切一切都无可挑剔。 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章邯倒也没觉得古寻是胡说的,想要借机报复,但还是为难的回道: “大人,此事恐怕不好办。” “嗯?”古寻眉头一皱,“怎么了?” “影密卫的人手不够用了。” 章邯详细解释道,“近几年我大秦连灭数国,国土大增,诸如广阳,河间,清河,赵,恒山,以及刚刚设立的砀郡,其内部都不算安稳,影密卫全都需要安排人手,所耗颇多。” “眼下和楚国开战在即,剩余的力量一部分用在探查楚国内部,一部分按照大人你的指示监视昌平君,已然分不出多少人手了。” “农家还是江湖大帮,想要对付他们,必须动用最精锐的人手,实在力有未逮。” “啧……倒也是。”古寻咂摸了一下嘴,也只好无奈的接受这个现实。 近些年影密卫借着战争发展壮大的很快,但到底时间不长,底蕴不足,人手远不如罗网那般充裕。 其实章邯说的那些事,罗网都有在盯着,理论上不需要再添一个影密卫。 但问题是,要是罗网干了影密卫就不用干,那影密卫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 人力资源的浪费当然是无可避免的,但嬴政特意设立影密卫,可不是单纯的为了给罗网查漏补缺。 想要有所收获,必然要有所牺牲。 考虑了一番后,古寻略显头痛的对章邯说道,“你先尽量抽调人手去办,我尽快给你找些助力。” “末将明白了。” 随后章邯便离开了,留下古寻一个人暗叹,自己麾下的‘卧龙’‘凤雏’两大谍报人才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 百越之地,闽越国王宫。 韩非一边踏进这座简陋到连他父王都可以放肆讥笑的王宫,一边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啊……嚏!啊……嚏!” 墨鸦就走在他身边,见状不由笑着问了一句,“九公子可是不小心伤寒了?” 韩非撇了撇嘴,满脸苦色的回道,“伤寒?就这破天气,我不中暑都是好的了。” 现在正值夏日,就百越的天气……哪怕坐着不动,最多半个时辰都能汗湿一身的衣服。 抱怨完了他始终不能适应的糟糕环境,韩非顺嘴问了一句,“白凤是已经出发了吗?古寻来信催我好几次了。” 墨鸦含笑点头道,“已经出发了,预计最多三天后,就能赶回咸阳了。” “啧啧……白凤那小子,可真是令人羡慕啊!”韩非听完了,不由的用艳羡的语气感慨了一句。 韩非在感慨什么呢? 前段时间,呃……也不是很近,大概一年前,白凤偶然的从百越这块穷乡僻壤里得知了一个传说,传说在闽越的最南部,和南越国交界的地方有一只神鸟。 传说此鸟体型巨大无比,遮天蔽日,纵横天际,万鸟臣服……云云,总之就是很玄乎。 7017k 第八百三十一章 闽越终焉 因为百越优秀的信息传递机制,这个传说传到这边以后基本就剩下一句话了,什么实际信息都没有。 但出于对异种鸟类的热衷,白凤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按照传说跑了一趟。 前后花了将近一个月,把失去了帮手的墨鸦累了个半死,但收获巨大。 字面意义上的收获巨大。 他得到了一只体长超过三丈,双翼张开足有八丈之宽的巨大白鸟。 即使是鹰隼面对这只神骏异鸟,也只能算是小鸡崽子,难怪会被当地人认定为神鸟。 不过神不神鸟这事说不准,反正它对白凤的控鸟异能并没有太大的抵抗力,被其成功收入囊中,成了代步坐骑,取名为‘白凤凰’。 正是因为有了白凤凰,墨鸦才会说白凤能在短短几天内远跨上千里的路程,返回咸阳。 而在白凤得到了这只神鸟之后,原本对于他的天赋异能只是感慨赞叹的韩非,陷入了深深的羡慕之中。 基本上就是面目全非,有丝分裂,质壁分离,因式分解这么一套流程。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飞翔,毕竟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梦想,从……反正就是很羡慕。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这座简陋王宫的深处,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则是闽越王无诸那和王宫一脉相承的简陋的王位。 不过现在坐在这个王座上的人显然并不嫌弃。 天泽正穿着他那身同样简陋的衣服,端坐在王位之上,一脸的陶醉。 不是他定力不足,城府不深,实在心情太过激动。 十几年了。 从他莫名其妙成了分裂国家的罪人,被贬为废太子后,他惦记这真正的王位已经十几年了。 你们知道他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反正他没有蓝月玩。 之前在东瓯那边虽然自己称王了,但是一穷二白的他,除了个自封的东瓯王的名头,啥也没有。 这种自欺欺人式的过瘾,显然不能让心高气傲的天泽满意。 而今天,他终于坐上了真正的王位,得到了比他原本的祖国百越王国(东瓯国)还要庞大的国土。 虽然出身中原的韩非等人瞧不上这个连宫墙都没有,纯粹建在寨子里的所谓王宫,但天泽满意啊。 在百越这块地上,从东瓯到闽越,从南越到西瓯,几千里路上连个正经城池都没有。 还要啥自行车啊! 况且实事求是的说,闽越国的王宫,在百越诸国里,那也是比较豪华的了,并不跌份。 至于天泽为什么能做到这个王位上? 自然是因为闽越王无诸败了。 就如同在中原地区纵横捭阖的秦国一样,韩非等人在百越也可谓万事亨通。 经过数年的努力,伴随着一场又一场战事的胜利,终于在昨日彻底击溃了闽越王无诸的最后抵抗,占领了闽越王宫。 这是天泽的胜利,但更是流沙的胜利。 听到韩非和墨鸦制造的动静,天泽终于从陶醉之中苏醒过来,脸上很快恢复了往常的邪魅之色,一脸冷峻的看着韩非墨鸦二人。 韩非见天泽这副故意端着的模样,也不生气,笑呵呵的一揖手,“韩非在此,恭贺天泽大王了。” 听到韩非的称呼,天泽脸色不禁柔和了几分,显然很满意自己现在的身份。 “二位来找孤王,有何事要说?”天泽此时很顺滑了完成了心理的转变,毫不客气的开始以王者自居。 韩非依旧不在意,你爱怎么自称都行,反正不耽误我们捞钱就行。 “呵呵,确实是有事相谈。” 韩非解释说道,“眼下闽越王无诸已经是阶下囚,流沙承诺的事情已经彻底做到,那么,天泽大王承诺的事,是不是也该……” 原来是来攫取利益的……天泽眯了眯眼,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有约在先,不过这具体怎么做,还有的说道。 “流沙的需求,不是早就已经得到了吗?” 韩非和煦的笑了笑,“那不过是战时草草做下的安排,毕竟如果没有进账,流沙很难支撑这么长时间。” “现在既然尘埃落定,自然要再做详细规划。” “我们中原有句俗话,叫亲兄弟明算账,还是把一切摊开了,讲明白为好。” “我们流沙已经草拟了一份方案,大略指定了流沙对闽越国内的玛瑙、玉石、药材、特有农作物、渔获,以及金银铜铁锡五金矿藏等一系列物资的占比,只等和天泽大王再做最后的细谈,就可以确立了。” 天泽眼神越发的凌厉,脸色也更加凝重,沉声反问道,“其他的都没有问题,孤王早有承诺,可是五金矿藏……貌似不在其列吧?” 韩非笑意不减,从容不迫的回答道,“看来这一点上,天泽大王和我们略有分歧,不过我认为这些五金矿藏显然也是闽越的产物,并不算逾越。” “况且,大王也应该明白,若是没有这些珍贵矿石,流沙的收益可就要减少太多了,这笔买卖也就显得有些入不敷出了。” “流沙倾力帮助了大王,您总不好让我们亏损吧?” 天泽的手掌不由的暗自握紧,显然不满意于韩非的说词。 亏? 就算没有金属矿,你们离亏损也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但是天泽没有被登上王位的喜悦冲昏头脑,此时的他还不宜和流沙翻脸。 眼下他对闽越的统治并不牢固,无诸并不是一个不得人心的国王,相反,他在闽越各部落中的声望不低。 他能暂且压制住各部落的反对,一来是靠武力震慑,二来是靠流沙从中原运来的各类在百越稀缺的物资。 靠着萝卜+大棒,才勉强得到了闽越部落的支持。 若是陡然和流沙交恶,失去了物资来源,同时失去了强援,难保那些部落会不会起异心。 考虑了一下后,天泽没有一口回绝,但也没有答应,暂且含糊应付道: “流沙的恩情,孤王铭记在心,自不会让你们白白付出。” “此事……稍后再做详细商议吧。” 韩非微微颔首,“这是自然,我不过来和大王提前知会一声而已。” 韩非的事说完,墨鸦紧接着上前半步,微微垂首以示对天泽这位‘新王’的尊重,然后说道: “在下来此,是想问问,接下来军中的事务,天泽大王打算如何处置?” 7017k 第八百三十二章 百越琐事(上) 卫庄因为鬼谷内部事务离开以后,虽然立马就有司马尚接替他担任了军队主将,但是司马尚只管打仗的事,对于和天泽及其部属进行交流沟通并无兴趣。 因此军队的一应事务呈禀工作,都落到了墨鸦头上,韩非都不会过问。 这也是为了一定程度上让天泽能够安心,虽然……到底什么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眼下战事已定,墨鸦自然要来和天泽讲明军中事宜的安排。 普通士兵自然没啥可说的,都是百越人,基本不可能为流沙所用,这也是天泽能安心交出兵权的原因。 在这场交易的天平两侧,天泽一方最大的砝码,就是他的身份,能够让百越人心甘情愿卖命的越王后裔的身份。 中高层军官中,却有着大量的中原人。 倒不是流沙故意往天泽的军队里掺沙子,只是如果这些骨干军官全都由百越人构成,仅仅只是留一个司马尚当主将的话……那司马尚也可以一并撤掉了。 别说指挥困难的古代军队,就是通讯极为方便的现代化军队,也不是一个主将就能玩得转的。 骨干军官靠不住的情况下,区区一个司马尚?你就是换李牧来也带不动这群百越人,只能是打纯粹的消耗战,一换一的拼谁家底厚。 照理说天泽肯定不会同意留下这中原军官,墨鸦大可以让司马尚直接着手把人抽离,但是这样一来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天泽的军队就半瘫痪了。 鉴于后果不太良好,墨鸦决定还是要请示一下天泽大王的意愿。 而天泽一听到自己眼下最关心的军队之事,也立刻来了精神。 对于墨鸦的询问,天泽脑子里涌现的第一个想法自然是赶紧把军队一把抓回手里,不过作为一个有脑子的君主,他还是强忍下了这么说的冲动,尽量沉稳的回道: “军中之事……不知流沙对此可有什么计划?” 墨鸦微微一笑,回应道,“在下和司马将军的意思一致,都认为应该尽快抽离流沙的人手,不过,担心军中动荡,所以还是要看天泽大王的意思。” 天泽闻言,眼角稍稍扬起,显露出几分高兴。 对于流沙在军权问题上的上道表现,他很满意,嗯……称王感觉越发良好。 沉吟了一下后,天泽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孤王认为,此事不宜短时间内完成,还是需要慢慢来。” “孤王会安排人来着手处理此事,希望流沙的诸位能够尽量配合。” 所谓慢慢来,自然不只是一点一点的剥离流沙的人手,天泽还打算在这期间借助流沙的人尽可能培养一批能力可靠,忠心也可靠的百越军官。 这件事其实在战时就一直有在办,不过还没彻底完成,培养的百越军官数量还不足够。 这种和平时期培养,并且八成还要速成的人,自然和战火中历练出来的不能比,但也足够天泽用了。 对于天泽的打算,墨鸦有些猜测,但是并没有定数。 不过他,或者说流沙也不在乎。 流沙在闽越的特权,势必不可能依靠军权来维系,否则只会快速加剧和天泽的矛盾冲突,逼得对方不顾一切的反抗流沙。 本就要彻底放弃的东西,随天泽怎么折腾,反正这边你占便宜,那边你就必须得吃亏。 流沙绝不能吃亏! 嗯……在先秦的早期封建社会里,搞两千年后的半殖民统治,这也算社会进步了……吧? 墨鸦微微一躬身,笑着回应道,“这是自然。” ……………… 流沙驻闽越国办事处。 其实就是城寨中的一处规模还算过去的的房子,被韩非等人选来做自己等人在此的栖身之所。 该说的事说完了,韩非自然和墨鸦离开了天泽心爱的王宫,跑回自己的地盘了。 战争结束了,天泽接下来会很忙,流沙亦然。 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物资的运输问题。 一来,秦楚交战在即,流沙的物资想要通过楚国国境出入百越,越发的艰难。 二来嘛,就是墨家和古寻决裂后,运输线路的搭建速度急速下降。 之前建设的运输线路只不过深入了闽越国国境内不到三分之一的程度,两年前用着很不错,现在……运输成本大大提高。 原本即使有完备的运输路线,运输成本都很高了,现在更是让流沙头疼不已。 韩非倒不至于如同后世资本家一般敲骨吸髓,但是因为自然环境而白白浪费人力物力,确实是件令人郁闷的事情。 韩非看着身旁的墨鸦,询问道,“墨鸦兄,运输路线的事,古兄给回信了吗?” “给了,但是……”墨鸦露出一丝苦笑,无奈的耸耸肩,“先生说有了眉目,但一时半会来不及,让咱们暂时先就这样。” 没了墨家,还有公输家,但是公输家举家附秦,已经等同于秦王的家臣。 要说嬴政不知道流沙在百越搞出来的动静,那肯定是不可能,但是秦国现阶段的主要目标还是中原诸国,百越属于鞭长莫及的范围,他自然不会过问,毕竟古寻没有动用多少秦国的官方力量。 可古寻要是主动把公输家族给牵扯进来,就等于白给了秦国一个插手的由头,朝廷肯定是要想办法分一杯羹的。 这一杯羹,秦国迟早会分走,而且还是大头,但能晚一点还是晚一点的好,毕竟对流沙来说,相较之下还是支付运输成本更划算。 古寻已经有了其他办法,不过需要时间。 韩非挠了挠头,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行吧,暂时先这样。” 墨鸦接着对韩非说道,“九公子,之前我收到了有关东瓯区域的情报,为了应对秦国,楚国开始全面收缩百越的人手,估计很快东瓯就会进入暂时的无人掌控的状态。” 面对秦国,楚国可不敢大意,哪怕百越地区的驻军只能算是蚊子腿,他们觉得也不能放过,反正只要楚国安然无恙,东瓯就是他们的,谁也夺不走。 “嗯……”韩非想了一下后,吩咐道,“这事你回头跟天泽说一声就好了,咱们流沙还是不掺和了。” 然后似有所指的感叹了一句,“那里,离中原太近了。” 墨鸦一听,也领会了韩非意思,“我知道了。” 7017k 第八百三十三章 百越琐事(下) 楚国击退秦国,东瓯肯定还是楚国的。 秦国灭掉了楚国,携大胜之势也肯定不介意顺手扫了那里。 有没有价值另说,反正东瓯被楚国调教多年,隐隐已经是中原国家的形状了,打起来也不费劲。 白捡的军功和国土,没有哪个将军会放过。 现在再去打东瓯的注意,纯属浪费精力,为他人做嫁衣。 不过还是得知会天泽一声,至于他是否能看得清楚形势,会不会一头扎进去吃个大亏,那就不是流沙的该担负的责任了。 韩非揉了揉眉心,笑着对墨鸦说道,“咱们现在没必要再去想北边的事,还是专心往南去吧。” “战事结束,墨鸦兄你的情报部队也就可以抽身出来了,接下来就往南去,接触一下南越、西瓯等国吧。” “南越……”墨鸦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 到了南越,就算是彻底进入岭南腹地了,在中原人眼中,就等于进入了一个不存在人类活动的最纯粹的荒蛮之地了。 尽管实际上那里有人,而且还有国家,虽然构成方式比较落后。 “那里的越人,恐怕不好接触。” “不好接触也得试着接触啊!”韩非对此也唯有一叹。 “秦灭六国之事已成定局,届时百越势必也会被秦国盯上,这闽越之地也就安生不了几年了,咱们只能继续往南下。” 实际上流沙一开始的计划,不仅仅只是怂恿天泽打下闽越,更南边的南越,甚至于西瓯都是他们的目标。 不过在实际开始计划后,后半截计划渐渐的被放弃了。 即使有天泽这个傀儡王在,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南越的国土太大,人口也太多了。 尽管对比中原只能说少的可怜,可是在百越这个服务器里,人家就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环境的恶劣程度,以及士兵的凶悍程度,也都比闽越强了不止一个度。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即使是司马尚这类中原名将,能发挥的空间也极为有限。 打闽越还勉勉强强,打南越……只怕就只能无条件拼消耗了。 也许能赢,但概率有限,风险过高,且收益太低。 所以最终韩非改变了策略,闽越要打,但南越等国则只能合作,尽可能的借助天泽的名头,打通商贸往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为人性之理,有天泽做一层遮掩,我想岭南诸国也不会死硬拒绝,无非就是利润几何的问题罢了。” 韩非随便揣测了几句未来的形势,颇为潇洒的说道,“对于流沙而言,只要有的赚就可以了,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尽善尽美。” “墨鸦兄你尽量去做就好了。” 墨鸦微微颔首,“九公子放心,我明白的。” 韩非这时伸了个懒腰,惫懒的说道,“接下来百越的诸多事宜,还得墨鸦兄多费心了,我恐怕不会再待多久了。” 百越之事基本尘埃落定,等和天泽的谈判完成,韩非就要离开百越,按照古寻的计划前往北地了。 墨鸦点点头,说道,“司马尚将军已经同意陪九公子你一同前往北地了。” “很好。”古寻满意的笑了笑,接着不禁感慨了一句,“看来司马将军,始终还是不能放下北地啊!” 墨鸦附和道,“毕竟,司马将军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全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韩非挑了挑眉,显然认同墨鸦的说法,不过没有就此事再做感慨,而是嘀咕了一句,“说起来,古寻貌似又说要给我找几个靠谱的帮手,也不知道有头绪了没。” “这卫庄兄一走,可多了不少麻烦啊!” “说起来,卫庄兄走了那么长时间,最近在干嘛?”韩非这时候突然问道。 卫庄已经走了一两年了,按理说鬼谷的内部事务早该处理完了,可是迟迟没有回来。 韩非为了闽越的事忙的昏天黑地的,也没顾上管他,反正他又不可能出事。 这会儿终于稍微放松下来,韩非也想起来问问自己的老朋友了。 “呃……”墨鸦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迟疑着说道,“据我所知,卫庄先生现在貌似在……兼职杀手。” “啊?”韩非满头问号,一脸懵逼,“怎么好好的改行去做杀手了?” 墨鸦耸了耸肩,颇为无奈的回道,“按照先生的意思,好像是为了逼迫避而不战的鬼谷纵剑盖聂先生出手和他决斗。” “卫庄先生将原先的鬼谷改造为了他现在的杀手组织的大本营,聚拢了一批能人异士,目前在中原好像已经颇具名气了。” “啊这……逼盖聂……”韩非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他说,盖聂既然不想打,那就干脆不打算了,毕竟天下都要一统了,你们纵横家又何必继续坚持自相残杀的传统呢? 不过这事毕竟是卫庄的‘家务事’,韩非肯定不能按着自己的意思去违背卫庄的意愿。 无语半晌后,他也只能苦笑着摇头道,“随卫庄兄去吧。” “对了,他那个杀手组织叫什么?” “……逆流沙。” 韩非:“……” 流沙的宗旨是术以知奸,以刑止刑,所以逆流沙的宗旨就应该是……不分是非,知法犯法? 倒是很符合杀手组织的风格,就是…… 算了,卫庄兄高兴就好。 韩非能说什么呢,唯有苦笑了。 翻过这一篇,韩非最后对墨鸦叮嘱道,“天泽打算过些天就当众处死故闽越王无诸,这件事你多关注一点。” “当然,不要引起咱们亲爱的盟友天泽大王的怀疑。” 墨鸦当即会意,连连点头。 杀个人自然没什么好关注,哪怕他曾经是一国之主。 死人往往比活人有用,但有些时候,还是活人更有用,而对于流沙来说,一个名义上死了,实际上却活着的无诸,最有用。 不过天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任闽越的前国家领袖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流沙只能动用一些小手段,瞒着所有人把无诸救下来。 对于这类操作,墨鸦表示,自己不是很擅长,不过虽然没见过猪跑,但他吃过猪肉,蒙骗一下百越的蛮子,应该不成问题。 7017k 第八百三十四章 伐楚前夕 秦国,咸阳,章台宫,秦王嬴政的书房之内。 章邯微微躬着身体,字句清晰的向嬴政汇报了之前和古寻交谈的内容。 重点自然是古寻对昌平君熊启的怀疑。 虽然两人现在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不过王事也不能落下,该汇报的还是要一丝不苟的报上去。 嬴政端坐在书案后面,一边阅览奏折,一边听章邯的汇报,两不耽误。 等到章邯说完,嬴政终于暂且放下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他,问道: “所以,国师交代你的重点在于,找到痕迹,而非证据?” 章邯想了一下,认为这话没错,于是点了点头,“就末将个人感觉,确实如此。” “国师似乎已经笃定了昌平君有问题,却又毫无揭露的意思。” 古寻虽然吩咐他要全天候无死角的盯着昌平君,但是从没有要求章邯必须要握住昌平君叛国的证据。 他想知道的,从来都是昌平君熊启,到底做了什么。 嬴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嘴角微微一动,笑意转瞬即逝。 “既然如此,你就按照国师的意思去办吧,影密卫一干人手,随你自由调动。” “末将遵命!”章邯当即躬身领命,随后就离开了这里。 嬴政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殿,重新低下头,专心于政事之上,心中却不由暗自呢喃道: 熊启……农家……倒是有趣。 在嬴政看来,古寻吩咐章邯的事,和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并不匹配。 古寻既然已经认定熊启有问题,大可以先把桌子掀了,再慢慢查。 在这一点上,身为封建君主的嬴政无疑比古寻更有觉悟。 证据? 如果有问题,人抓了以后还怕找不着问题。 甚至于不考虑把事做绝的处理方案,以更缓和一些的方式来办,一样很容易。 以古寻的实力,熊启的府邸就等于国师府的后花园,可谓出入自由,往来平安,、。 他铁了心查,熊启很难保证能瞒住对方不漏半点破绽。 可古寻偏偏选择了找章邯来暗中调查。 章邯有什么比他强的地方吗? 有。 第一点,章邯来查的话,如果真有收获,可以免于古寻被人非议。 影密卫是嬴政亲自下令组建的,可谓秦王亲信,他们查出来的事,不会被人认为是旁人恶意诬陷熊启。 但这对古寻来说显然意义不大。 他如果是这么讲究的人,嬴政觉得自己就不会偶尔会因为他而头疾发作了。 那么只剩第二点了。 也是比较朴实无华的一点,章邯手底下人多。 找章邯查,就是调动影密卫来查。 谍报工作,尤其是针对明确目标的谍报工作,往往是贵精不贵多。 但如果遇到需要广撒网的情况时,自然就得依赖于大量的人手了。 古寻现在很可能就是不得不找影密卫来广撒网。 这代表他认定熊启有问题,却不知道现在究竟存在什么问题,同时又迫切的想知道。 明明已经可以通过章邯的嘴直接告知自己这个秦王,他怀疑昌平君有问题,却还再三和章邯强调查出的情报必须经他的手…… 没打算瞒着他这个秦王,却又不愿意让朝廷来处理此事…… 嬴政心中很快就有了一个猜测。 也是因为这个猜测,他选择了暂时放任自流,不去过多干涉古寻的行动。 当然,他肯定要另外安排人手去查证此事。 不可能古寻说昌平君有问题,昌平君就有问题了。 虽然嬴政从来都没有彻底相信过他,但是……这个帮着他打倒了吕不韦的秦国右相,真的会叛秦吗? ……………… 秦国,陈县,昌平君熊启的临时府邸。 熊启身为百官之首,大秦右相,自然不可能一直治理陈县这么个小地方,也就没有建一座正式的府邸,只是随便找了个落脚之处。 规模上,和咸阳的官邸相比可谓简陋,不过暂时住一下还是没问题的,他熊启不是穷讲究的人。 不过这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院落,内里已经经过了完善的改造,不仅可以明里暗里安排大量的岗哨,最重要的是,有了阴谋家的必备之物——密室。 此时熊启、熊颠兄弟俩就在密室中交谈。 在秦国君臣眼中一贯精神矍铄的昌平君熊启,此时却难掩脸上的疲容。 这份疲累与其说是来自于生理上,倒不如说是来自心理上。 越是临近计划发动,他内心的压力也就越大。 这么多年来,秦国宛如一座大山,沉甸甸的压在山东六国的头上,而现在的秦国,压迫感更是与日俱增,纵然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依旧不免恐惧。 身为秦国右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的秦国,即使在经历过数场灭国之战后,仍留存有多大的力量。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窝,语气凝重的说道,“我有些不好的感觉……” 熊颠看着昌平君的疲惫之色,不由又担心又关切道,“大兄……是你这段时间太过劳心了,还是多休息休息的好。” “呵呵……”熊启露出一抹苦笑,“眼下这个时节,我哪里能安稳睡着呢……” “可……”熊颠还欲再劝,只见熊启抬手摆了摆,只好作罢。 熊启沉吟了一下,犹豫再三后,还是说道,“我总觉得心下不安……接下来几天,你想办法暗中清查一下陈地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问题。” 熊颠闻言不由一惊,“大兄的意思是,这里可能有秦国的探子出没?” “不得不防啊!”熊启脸色阴沉的回道。 如果没出纰漏,秦国的那几个谍报组织应该都不会关注陈地,但是万一出问题了呢? 熊颠的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肃声说道,“若是真出了差池,大兄,只怕咱们的计划就……” 想背刺秦国,哪有那么容易,一旦被察觉到了点苗头,他们兄弟俩性命有虞不说,计划也全得打水漂。 熊启沉下心来,安抚熊颠道,“不要慌,这还只是我的臆测而已。” “况且,就算嬴政真的有了什么怀疑,只要他没有直接动手,我们就还有机会。” “在王翦和李信之间做选择,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阳谋,嬴政一定会选择李信。” 熊颠听了之后,脸色不禁舒缓了几分。 确实,王翦的要求太过离谱了,嬴政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不过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建议,“大兄,此事凶险,依我看,不如先把大嫂和涟儿、心儿送走吧。” 熊启露出了明显的意动之色。 他现在就如同在万丈悬崖边横跳,稍不注意便是粉身碎骨,不过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志向,没什么好胆怯犹豫的。 可是妻子女儿的安全,他却不能不在意。 但是在犹豫半晌之后,熊启还是喟然一叹,拒绝了这个提议。 “算了,此时送她们走,太显眼了。” “值此紧要关头,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 “况且现在的陈地对我们来说,是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即使有变,也未必就会出事。” “你也要记着,调查的事要放在暗中,绝不可流露出半点风声。”熊启最后特意再一次强调了一遍隐蔽的重要性。 熊颠倒也不觉得自家兄长啰嗦,要命的事自然要小心再小心,很认真的点头应道,“大兄放心。” 接下来两兄弟又说了些已经讨论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计划内容后,熊颠便离开了。 熊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昏暗的密室中,眼神渐渐涣散,思绪飘飞了出去。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外甥,秦国的长公子,扶苏。 他一直对扶苏寄予厚望。 身为秦国重臣的他,清楚的了解这个耕战之国的实力,所以他从没有像燕丹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过自己能壮大楚国,反超秦国。 在认清了嬴政那鲸吞天下的野心后,他所希冀的,一直都是尽可能长的拖延时间。 希望山东六国能竭尽所能抵挡住秦国东出的步伐。 当然,他希望的拖延时间,不是为了像韩王安那样醉生梦死,得过且过。 彼时的山东六国,并无合纵的基础,所以他需要时间,等待转机出现……或是自己想办法创造机会。 不过这一项只是备选,因为他也清楚,六国合纵的土壤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出现实质性转变的几率微乎其微。 所以他最抱希望的,其实是耗死嬴政,等待新王即位。 这个新王,最大概率当然是长公子扶苏,而他也就能试着借助和扶苏之间的关系,影响他改变秦国的侵略态势。 他一直都在为此做着准备工作,试图去影响扶苏的思想理念。 本来一切顺风顺水,结果冒出来一个古寻……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嬴政的效率太高了,或者说……山东六国的君王太拉了! 短短几年,三国夷灭,一国东逃,齐国装死,而楚国……持续内斗中。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改变原定计划,准备跳到明面上来。 不过这样一来,和他关系匪浅的扶苏,只怕就要受到牵连了。 哪怕因为古寻的缘故,舅甥俩这些年的交流已经稀少到近乎没有了。 不过他也尽可能的按照现有的情况,重新布置了后手,至于日后能否产生效果,他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扶苏啊……” ……………… 秦都,咸阳,廷尉府的新大牢中。 以披甲门门主典庆为首的一众披甲门人,全都暂时关押在这座大牢之中。 他们属于被王贲押送至咸阳的魏国俘虏。 不过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被特意送来咸阳的资格,正常处理流程应该是直接发配去当奴隶苦役,为大秦的基础建设添砖加瓦,比如说……修王陵,或是挖矿山什么的。 如果有人拥有一些门路,并且愿意出一笔足够丰厚的金钱,也可以直接买来当奴隶。 古寻就属于走了关系掏了钱,把他们买过来了。 当然,因为关系够硬的原因,只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平均每人大概……两百个秦半两。 算下来也不少钱呢。 但是古寻因为还没腾出手来摆弄他们,所以又托了点关系,把他们暂时关进大牢里了。 算是公器私用了。 大牢最深处,身形高大魁梧的典庆被一重重粗如儿臂的大铁链子牢牢的锁在牢房里,整个人又打了好一圈,完全动弹不得。 不过对于他这样一位横练硬功几乎登峰造极的肌肉壮汉来说,即使这么多锁链依旧不保险,所以还有一天三顿软筋散配合着用。 人家也确实无愧受到的待遇,即使这样,仍然还保持有一定的体力,虽然挣不开铁链,至少还能活动活动身体,没事晃悠两下。 在他对面的牢房里,关着的则是梅三娘。 她的待遇就好多了,没有绑的跟木乃伊似的,只是四根寻常的二指粗细的铁链拴住四肢,然后同样搭配了一点软筋散。。 其余的披甲门弟子就更简单了,锁链都没有,只喂软筋散。 也不要妄想通过不吃的方式来恢复体力,他们都是处于勉强没饿死的状态中,如果有任何一顿不吃……当然不至于当场饿死,不过身体状态绝对不会比嗑药强。 古寻交代完章邯陈地的事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波新买的奴隶没处理,于是便拐到了大牢,打算今日一并解决掉。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衣袍,施施然的走进大牢最深处。 一路上的披甲门弟子看见他后,神情各不相同,有的眼神中满是愤懑,有的则浮现出了恐惧,还有一部分压根不认识他是谁。 不过他们全都齐刷刷的没有作声,只是目送古寻朝里走去。 因为实在没力气说话,只能整点心理活动了。 到了最深处,典庆和梅三娘看见他后,表现的就比他们那些师弟强多了,好歹动了两下。 不过不同的是,典庆睁开眼看见是古寻后,立马就重新闭上了,摆明了不打算合作。 而梅三娘则拖着有气无力的身体,竭尽全力的叫喊道,“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可惜的是,也许她觉得自己已经声嘶力竭,气势如虹,不过实际上能发出的声音,仅仅达到了古寻能较为清楚的听见而已。 古寻来的路上,顺手提了个圆桶当凳子,此时不慌不满的坐下,看了看梅三娘,又看了看典庆,首先发出声明道: “我必须先提醒你们,按照大秦律,你们现在已经是我的家奴了。” 典庆依旧闭目不语,你声你的明,我装我的死。 梅三娘依旧性格火爆的破口骂道: “放恁娘的*,老娘就是死,也不会给你们秦人当奴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题外话------ 干了半天农活,身心俱疲,二合一了。 7017k 第八百三十五章 拱火ing 古寻非常大气的没有计较梅三娘的粗鄙之语,只是摆了摆手,提醒道,“梅姑娘,要注意言词!” “老娘注意你**个**!”梅三娘毫不配合,依旧出口成章,“有本事你就赶紧杀了老娘,看老娘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唉……”古寻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师兄妹两个也有意思,一个闭口不言,一个破口大骂。”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们,如果真的选择死硬到底,宁死不从的话,那披甲门的气数,可就到今日为止了。” “现在披甲门几乎所有弟子都在这座大牢里,也许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不过基本可以肯定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弟子。” “如果你们全都死了,披甲门,也就彻底成为历史了。” 古寻十指交叉,支撑在胸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沉默不语的典庆微微晃动了一下,不过仍旧没有作声。 而骂骂咧咧的梅三娘,也不由的停止了喝骂,神情变得低靡。 这個问题,他们两个都做不到视若无睹。 典庆是掌门,如何能接受先辈传下来的门派就此消亡? 梅三娘更不用说,要不是为了门派,为了这些个师兄弟,就魏国这德行,她早跑了。 不过门派灭亡他们不能接受,集体为奴同样不能接受。 这和灭门并没有区别。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面对这种局面,还是闭嘴为妙,这一点连健谈却无脑的梅三娘都明白。 古寻见此,不慌不忙的继续他的话题: “两位也不必那么为难,所谓的家奴,也只是我随口一说,开个玩笑罢了。” “呵!”梅三娘虽然不想说话了,但还是忍不住带着讥讽意味的笑了一声。 玩笑? 你要是得不到满意的结果,我们铁定会成为奴隶。 古寻权当没看见,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以你们的身份,本来根本不可能成为咸阳献俘的一员,而是直接发送去当苦役的,我特意托关系把诸位要来,自然是有大用。” “你们现在理论上确实是奴籍,不过,我肯定会为诸位脱去的。” “两位怎么看?” “呵!”梅三娘斜眼一瞅古寻,不客气的回道,“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要我们成为你的走狗,和奴隶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名头不同罢了。” 典庆依旧沉默。 古寻见他不说话,也就暂时把注意力全转到梅三娘身上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语气平稳的叙述道,“首先,奴隶这个身份,绝不只是简单的一个名头。” 现在虽然已经不是奴隶制社会,但是家奴这种东西,好像得民国才算彻底消失。 一旦入了奴籍,那就等同于主家的财产,杀了都不用付出什么代价,不管怎么说和良民都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其次……”古寻伸出第二根手指,笑呵呵的反问道,“关于走狗的问题。” “这个词汇未免太难听,其实也不过就是雇佣关系,大家各取所需嘛。” “以前你们可以为魏国朝廷效力,现在为什么不能为我呢?” “至少……”古寻耸了耸肩,很无辜的说道,“我和你们还没有杀父之仇,而你们的师傅朱亥,他的死和魏国王室可难脱干系。” 这时候典庆终于睁眼说话了,一开口就反驳道,“师傅是被伱的手下,玄翦所杀!” 这件事,典庆记得可是清清楚楚。 过去他还以为玄翦仍然是罗网的天字一等,不过随着玄翦几次受古寻之名出手,披甲门也弄清楚了现状。 这也是典庆不愿意和古寻交流的主要原因之一。 弑师之仇,等同于杀父,不共戴天! “嗯……”古寻微微一笑,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回应道,“玄翦确实是动手杀他的人,不过且不论主使者是当时的魏国大司空魏庸,光靠一个玄翦真的能杀得了他?” “考虑到你们这些练硬功的,年纪大了以后实力衰退的最为显著这一点,我不知道你师傅死前一身硬功还剩几分。” “以你为标准的话,朱亥的硬功巅峰时期要是比你只强不弱,那玄翦想杀他,恐怕不容易。” 典庆没有接这个话茬,倒是梅三娘急切的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古寻略显嘲弄的回应道,“什么意思……你是没有一点政治嗅觉吗?” “是朱亥杀了晋鄙,帮助魏无忌掌控了魏国大军。” “窃符救赵,hd破秦,甚至于最终导致白起被逼死,魏无忌就此名声大噪,声震七国,天下咸知,朱亥也被魏国上下赞誉,甚至成了大将军,可你们考虑过上上代魏……不对,现在应该是上上上代魏王真正的想法没有?” “他真的会因此而欣赏朱亥?你们不会这么天真吧?” “不会吧?”古寻阴阳怪气的故意反复强调道。 “魏安釐王确实是先信陵君一步病逝,但并不代表他的儿子,魏景湣王(魏王增)会就此掀过这一篇。” “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魏庸一个司空,能堂而皇之的刺杀魏国的大将军?” “没有安排适合的针对性手段,玄翦能轻而易举的杀掉魏国的大将军?” “报仇,得把思路理清楚,身上练再多肌肉都没问题,别蔓延到脑子里就好。” 说到这,古寻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古寻的思路很清晰,也很合逻辑,梅三娘听完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 古寻这时候又适当的挑拨了一句,“这一点,你们看不明白我可以理解,不过……当时信陵君魏无忌还活着吧?” “他没告诉你们吗?” “或者应该说……”古寻将目光投向脑袋低垂的典庆,“他没告诉你吗?” 这些深层次的考量,魏无忌就是看出来了,也不可能广而告之所有披甲门的弟子,最可能,也最应该知道的,只有接任掌门之位的典庆。 典庆对此,默然不语。 他不喜欢说谎言,如果魏无忌没告诉他,他大可以直言不讳,毕竟信陵君是否会告诉他这件可能涉及自己侄子,当代魏王的丑闻真相,是人家的事。 所以他此时的沉默,无异于默认他确实知道这一点。 魏无忌实际上告诉他了,只是他没有跟别人说。 7017k 第八百三十六章 玉石 梅三娘立刻将注意力全转移到了自己的师兄身上,尽可能大声的质问道,“师兄,你是不是知道师傅的死没那么简单!?” 典庆装死不吭声。 梅三娘越发激动,倾尽全力的晃动了几下铁链,用实在不算大的声音嘶吼道,“你告诉我,是不是!?” “典庆!” 激动气恼之下,梅三娘师兄都不叫了。 听到自己师妹如此的声嘶力竭,典庆终于给出了回应,用沉闷的声音回答道: “凶手是玄翦,指使者是魏庸,这是信陵君的意思,也是……师傅的意思。” 就算魏王增在其中也发挥了作用又怎样呢? 披甲门能去杀了他们效忠的魏王吗? 魏无忌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甚至于被害的朱亥,也不会。 他们希望看到的,终究是一个安定强大的魏国,身为王权象征的魏王增,当然不能出一点事,更不能因为他们魏国自己人而出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典庆再不情愿,也必须压下心中的愤恨与怒火,为这个国家卖命。 不过典庆这种避重就轻,欲盖弥彰的回答,无疑是彻底坐实了古寻的说法。 梅三娘不是典庆,更为感性的她,可不管什么家国天下,对她来说重要的只有披甲门,师傅以及师兄弟们。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为什么还要继续给那个狗王卖命!?”(注:狗王,并不是骂人,而是代指魏王假,这个逼确实很喜欢狗。) “为什么,还要我们的师兄弟们,去流血牺牲!?” 梅三娘简直要气疯了。 早知道师傅的死还有这一重内幕,她早八百年就反了了事了。 她不仅自己要反,还要带着师兄弟们一起反。 去他娘的魏王! 去他娘的魏国! 听见梅三娘的谩骂质问,典庆忍不住驳斥梅三娘道,“师妹,披甲门脱胎于魏武卒,保护这个国家,就是披甲门存在的意义!” “这也是信陵君和师傅他们两人的遗命。” 典庆并非愚忠之辈,只是魏王的死活他可以不管,但魏国百姓呢? 难不成就此坐视魏国亡国,百姓尽数沦为亡国奴? 不要说什么魏王昏庸,朝廷无能,百姓过的生不如死的话,六国百姓,有一国算一国,没一個愿意亡国的。 自己的国家,终究是自己的国家。 就像母校一样。 “呼……呼……”梅三娘喘着粗重的呼吸,不愿再和典庆争执。 一来,她了解自己的师兄,和他吵不出个结果,尤其是现在魏国都亡了,再计较这些一时半会也没个头绪。 二来,是她没劲了。 咋咋呼呼半天,尽管声音其实没多大,可还是把她为数不多的体力全耗尽了。 这会儿只能无奈待机了。 古寻见他们俩暂时消停了,知道又该自己的回合了。 于是笑呵呵的打了个圆场,缓和了一下师兄妹之间的争端,当然,是以他的方式,效果嘛……很难说。 “两位此时也不必大动肝火,毕竟魏国都没了,而魏王假……” “虽然不该这么直白的说,不过你们俩应该明白,他注定活不了多久的。” “如此一来,魏王增的宗庙断绝,儿子也活不久,也算报应到头了。” 梅三娘下线了,典庆这会儿倒是愿意说话了。 “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师傅是被玄翦所杀的事实。” 古寻一摊手,“这是没错,不过你既然在这件事上能妥协一次,为什么不妥协第二次呢?” “我又不是让你们和玄翦共事,不出意外,你们可能到死都不会再碰面。” “相反,你身为掌门,就真的不为你那些师弟门人考虑吗?” “若是战死疆场也就罢了,可魏国已经没了,白白牺牲,有意思吗?” 古寻接着又对梅三娘说道: “你觉得呢,梅姑娘?” “说到底,我确实不是你们的仇人,何苦为了魏国死撑呢?” “你师傅已经亡故,这些师兄弟的命怎么也得保住吧?” 梅三娘没有犹豫,稍微缓过来点力气了,立刻回应道,“我答应伱的要求,只要你保证师兄弟们安然无恙。” 古寻把魏国王室的底掀了,梅三娘自然不会再坚持,果断真香了。 当然,玄翦的仇她倒也没放下,只是默默记在心里,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还是要报的。 梅三娘已经服软低头,古寻看向仅剩的刺头。 典庆依旧在纠结。 可以看出,他有些意动,但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玄翦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在于,他极度不认可,秦国的部分国策。 古寻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大块头果然难搞,这样了还在坚持。 好在,他还有最后一张牌。 “典庆,你看看这个。” 说着话,古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串项链,或者说,一块玉石,表面隐隐可见‘无忌’二字铭文。 “认识吗?” 这是魏无忌留给惊鲵的东西。 即使到了现在,惊鲵对于魏无忌,其实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魏无忌生前到底看没看出她其实是有问题的。 而再其次,就是这块玉石。 她不知道魏无忌生前特意交付给自己的这块玉石,是否有问题。 古寻为此特意研究过这玩意,没什么发现,除了质地极为上乘,世所罕见以外,没有特殊的地方,就是块篆刻有铭文的玉石。 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存在特别的作用,古寻觉得也只有当信物用了。 所以他特意跟阿言借来,打算试试看,典庆这个和魏无忌关系颇为紧密的披甲门掌门,是否对它有反应。 如果有效果就最好,如果没有……那就继续磨两天。 既然内心已经有所松动,那就可以谈,毕竟古寻还没有真的给他压力,只是阐述了一下情况。 等到刀真的夹到他那些师弟的头上,相信典庆还是能下定决心的。 不过可喜的是,典庆确实对此物有所反应。 他似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立刻反问古寻,“此物怎么会在你手上?你从哪里得来的?” 语气中,蕴含着少有的焦躁,显然很着急。 7017k 第八百三十七章 药成 看到有用,古寻不慌不忙的把东西收起来,回应道,“这东西是我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你放心,她和我关系很好,不是强抢的。” “谁?”典庆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激动了,此时恢复了镇定,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古寻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倒是典庆本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追问。 这块玉石是重要的信物,在信陵君死后,其旧部一直在寻找,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典庆也在其列。 而依照信陵君的死因推断,理论上最有可能拿走此物的人,就是越王八剑中的惊鲵。 典庆现在就是怀疑,古寻是从惊鲵那里拿到这东西的。 不过他也仅能做出这一点推断而已,至于惊鲵和古寻的关系以及阿言的身份,对天下绝大多数势力来说都还是未知的,披甲门也不例外。 “现在,你仍然不愿意合作吗?”古寻收好项链,又向典庆问道。 典庆沉默了片刻,回应道,“这只代表了,又一场仇怨。” “信陵君的死……” 古寻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不不,这东西,是他生前主动送给别人的。” “我可以保证,绝对出于他的自愿。” 典庆方正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犹豫之色。 如果古寻说的是真的,那东西未必就是从惊鲵手里拿到的了。 典庆知道,当初信陵君很宠爱潜伏在他身边的惊鲵,但是一个宠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他的信物。 再喜欢也不至于把信物当礼物送,信陵君府里又不是没有珍宝,有的是赏赐之物。 交托信物,必然是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而这份目的,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信物最基本的用途——取信于人之物,作为身份的象征。 换言之,如果他心里还认信陵君这位旧主,就该听从于信物主人的命令。 当然,可能古寻纯粹是在骗他,这信物根本就是惊鲵杀了信陵君后得到的,或是在其生前或偷或抢,总之就是用不正当手段取得的。 对于典庆来说,这是他在今天面临的第二个选择。 考虑再三后,典庆微微一叹,问道,“你打算让我们做什么?” 这等于变相的服软,愿意服从古寻的要求了。 如果只是信物问题,典庆不会轻易的选择相信古寻。 信陵君已死,魏国也已经灭亡,面对这块信物,他大可以选择最保守的态度——除非确凿为真,否则打死不认。 但是再加上本就让他动摇的披甲门人的安危问题,天平的倾斜就是必然的了。 终究要顾着还活着的人。 见典庆低头,古寻露出笑容,语气轻快的回道,“暂时还没有定数,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去参与秦国的对外战争。” “……”含糊的回答让典庆感觉前路仍旧迷茫,不过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也就没说什么。 古寻最后安排道,“我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恐怕还得待在大牢里,等我腾出手来安排你们。” “不过,相应的待遇会变好的,你们两位也好趁此机会,将事情和你们的师弟们讲清楚。” 一切办妥当之后,古寻就离开了大牢。 剩下师兄妹两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 梅三娘缓了几分力气后,问道,“师兄,刚才他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典庆没有告诉她,只是敷衍道,“师妹,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梅三娘一听,忍不住冷笑一声,“呵!当然了,对你来说,连师傅的仇都不重要,还能有什么重要的。” 典庆沉默以对,无意和自己这个脾气火爆,不愿变通的师妹争执。 ……………… 一个月后,盛夏将熄,秦国朝堂之上,有关伐楚之事的争论也终于有了定论。 由少壮派的年轻将领李信为主将,带兵二十万主力,攻伐楚国。 同时,安排已经彻底安抚好北地三郡的右庶长蒙恬带领第二路大军,从旁侧齐攻,辅助李信。 朝议决定以后,王翦当即告老请辞,回频阳老家颐养天年。 这倒不是他气愤之举,而是从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 王翦可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他能不知道秦王不可能同意自己六十万大军的请求吗? 就是因为不可能答应,才一口咬定这個要求。 在他看来,现在的王家已经风头过剩了,该缓一缓了。 留下已经获封通武侯的儿子王贲在军中就够了,他这个老家伙也该退休歇着去了。 以他近六十岁的年龄来说,在这个时代无疑属于是垂垂老朽一枚,告老辞官,实属正常。 嬴政对此更是乐见其成,赏赐了一堆房产田亩之后,痛快的答应了王翦的请求。 与此同时,古寻和念端的药物实验,也终于做出了眉目。 国师府,炼药工坊之中。 古寻和念端两人,一同观察着一颗泛着粼粼金芒的小药丸。 花费了一个来月的时间,搭进去海量的稀有药材后,终于达成了他们的目标——在一定程度上缓和扶桑神木枝叶中的狂暴药力。 “看来,你的救命药算是成功了。”古寻笑着对一旁的念端说道。 “是啊!”念端看着药丸,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即使有古寻庞大的真气来维系生机,念端的时间也只剩下半个多月了,如果再研究不出对症的药物,那她就真的没救了。 虽然她谈不上多么畏惧死亡,但是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啊。 还有徒弟要养呢。 生死危机总算被解决了,念端心下放松,嘴上却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可惜此药仍然算不得多成功啊。” 尽管已经尽量缓释扶桑神木枝叶的狂暴药力,这颗药也必须有古寻出手,用自己真气进行缓冲疏导,她才能消化掉全部药力,彻底治愈自己。 如果没有古寻,倒不至于吃了药当场暴毙,但是绝大多数药性都会逸散掉,无法达到想要的疗效。 古寻看得很开,随口回了句,“有的用就可以了,要知道给韩非用的药,到现在我也没研制出来呢。” 7017k 第八百三十八章 传武的商议 韩非和阿言的症状,和念端在表象上类似,但实质上绝然不同,一个后天亏损,一个是先天不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给前者用的药,必须大幅度提升扶桑神木枝叶的剂量,但这又大幅度拔升了调和药力的难度。 目前来说,还比较麻烦。 听到古寻谈及韩非的病情,已无性命之忧的念端立刻也来了兴趣,说道: “从这些天的试验情况来看,还是阴寒属性的药材效果比较突出,我认为韩非的对症之药,仍然要从这方面着手。” 古寻点了点头,“目前来看,肯定要先从这方面下手。” “不过单靠万叶雪莲和雪玉参,还是不够力,我决定再加上阴凝草和腐骨花。” “阴凝草和腐骨花吗……”念端嘀咕了一下,附和道,“倒是合适,只是这两样药材,恐怕不好找,尤其是腐骨花。” 这两种药材,都是至阴至寒之物,属于稀罕物中的稀罕物,古寻手里目前也只有一棵阴凝草。 至于腐骨花……完全不存在,不过古寻觉得接下来也许有机会找到。 腐骨花,顾名思义,长于腐骨之上,但概率极低,只有足够多的尸体,才能构成它生长的温床。 而即将到来的秦楚之战,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历史上,李信兵败后,王翦出山率兵六十万伐楚,而楚国举国之力,凑出来了四十多万大军,由项燕带领抵抗秦军。 理论上双方投入总兵力高达一百多万,当然,这里面肯定有不小的水分,不过至少六十万到八十万还是不成问题的,依然是战国末期,最为惨烈的一场大战。 大战过后,必然是一片尸山血海,照理说肯定能长出来几株。 所以古寻此时倒也不急。 不过这些打算,就没必要和念端细说了。 战争与死亡,终归不为她所喜。 “今天白天你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晚上就可以服药了。” 念端点点头,认可古寻的安排,“就照你说的办。” 治病的事到此算是有了个结果了,不过古寻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向念端问道: “你和阿蓉,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回忘山继续行医?” 念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行医肯定是不能放弃的,这辈子都不能放弃的,念端很清楚古寻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但还是特意问了一句,想必是有什么事。 古寻笑了笑,回道,“倒不是需要你帮忙,我只是想说一下蓉儿的事。” “我想要传授她一门武学。” “武功?”念端眉头一皱。 医武不分家,她当然也教端木蓉武功了。 不过她们医家的武功嘛,不能说高深莫测,只能说简陋粗糙。 对付个普通人还凑活,面对正经江湖人……就只能随缘了。 不是她们没有高深的武功学,只是光治病救人,钻研医学这两项,一辈子时间都不够用了,哪还能分的出时间给武功。 念端没有急着拒绝古寻,毕竟现在关系今非昔比了,而是问道: “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古寻摇头失笑一声,“这可不是突然的想法,实际上……很多年前,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有这個打算了。” 念端更疑惑了,奇道,“蓉儿难道是什么武学奇才吗?” “不是。”古寻当即摇头否认,“她的武学天赋,恐怕谈不上多好。” 悟性方面没法肉眼识别,不过根骨……堪堪合格的程度而已。 若是苦心孤诣一辈子钻研武学,也许能混个江湖上一流好手的程度(大概也就是杀字级里的精锐)。 “那你这是?”念端不明白了,天赋不好还特意传授她武功干什么? 古寻解释道,“我的武功,传承自七剑。” “七把神剑,七套剑法,我一直在为七剑寻找合适的传人,蓉儿就是其中的人选之一。” “我要传给蓉儿的,就是七剑中的雨花剑。” “雨花剑的上任剑主,就是教导我医学的好友。” “而雨花心法,也是一门十分适合医者的武功。” “润物如雨,万化相生,雨花真气蕴含有极为纯净的生机,无论是内伤还是外伤,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效果。” “我选蓉儿,是因为我不仅要传下雨花剑一脉的武功,还有我所学到的一身医学,综合两方面来考量,她是绝佳的人选。” “当然,我只是为雨花剑找一名适格的剑主,并非收徒弟,她和我之间不算师徒关系。” 念端听完古寻的解释后,仍有疑虑,“你确定蓉儿她真的合适吗?” “如果她在武功上难有建树,岂不是……” 照古寻这么说,念端倒是觉得端木蓉能成为雨花剑主是件很不错的事。 但她听古寻的语气,七剑传承对他估计很重要,端木蓉要是武功上练不出门道,岂不是坏事了吗? 古寻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担心这一点,我并不苛求她武功能练的如何出神入化,稍微练出点样子就可以了。” “这种程度,很容易就能达到。” 论天赋,逗逗也是七剑里倒数第一,哪怕到了七剑合璧的时候,他的雨花剑法也不过堪堪登堂入室。 除他之外,其他人最次也达到了融会贯通的程度。 不过无所谓,雨花剑主从不以武功见长,这也并不妨碍七剑合璧的成功。 端木蓉即使醉心医学,天赋不佳,一辈子过去总也能练个登堂入室的程度。 也就可以了。 雪女若是不能堪破心结,她的青光剑法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登堂入室,古寻还是选择了她当青光剑主。 他选剑主,主要靠感觉,并不强求对方能练到虹猫它们那种程度。 得到了古寻如此答复,念端也不再纠结,痛快的回答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我完全赞同。” “不过你还是得去问问蓉儿,听听她的想法,纵然你我同意,她本人要是不愿意,那也无法强求。” 古寻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你毕竟是她的师傅,我肯定要先问问你的意见,看你是否同意。” “既然伱没有意见,那我回头再去和她聊聊。” 7017k 第八百三十九章 陈地事明 简单的和念端商量了一番雨花剑主之事后,古寻倒也没有着急忙慌的就去找端木蓉说这件事。 一件一件来,这个还不着急,正好也能借着这个由头继续留念端在府上。 他还有别的事需要念端的帮助呢,不过需要做些额外的准备,眼下一时顾不上。 此时,朝议已定,二十万李信部,五万蒙恬部出兵在即,他现在首先要解决的,还是陈地的事。 国师府花园之中,古寻站在人工开凿的水池旁边,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扔着,引来池中鱼儿争食。 “章邯,昌平君那里,有什么收获吗?”喂着自家的鲤鱼,古寻眼神飘忽的问了身侧的章邯一句。 章邯微微躬身,回道,“回大人,有了些许微薄的收获。” “近一个月来,末将发现陈地不止有影密卫一家的探子在活动。” “哦。”古寻没怎么在意,随口回道,“还有谁?罗网吗?” 嬴政如果关注了这件事,肯定也会派人去查,多涌现一股势力很正常。 章邯立刻给出了回答,“有罗网,但不止是他们的人,除此之外,至少还有两家的人手。” “经过末将详加探查后可以确定,其中一家是昌平君的人手,但最后一家……末将无能,始终没有查出头绪。” “有意思了。”古寻咂摸了下嘴,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小小一块陈地,竟然如此热闹,真是乱成一锅粥了啊。 不过这神秘势力也是厉害,竟然连影密卫都没查出一点头绪。 古寻稍微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后,就决定不管它的来历了。 天下有几家势力能瞒过影密卫呢? 答案不言自明,左右绕不开一个人,没有深查的必要。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的了?”古寻又问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想要的,是更实际一些的情报。” 章邯赶忙回道,“有!” “蒙大人先前指教,末将派了一批好手前去大泽山,终于发现了些许眉目。” “大泽山农家总部的人手,被大量抽离,至少上万人去向不明。” “而在昌平君治理陈地之后,本地涌现了大量的外来人口,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或暂居,或定居。” “末将怀疑,这批人手,恐怕是暗中潜入了陈地之内,阴谋作祟。” 这里不得不说,农家的弟子迷惑性确实足够高,平时看起来和做工务农的普通百姓几乎完全一致,难以区分。 也难怪当初影密卫的探子把小小一个陈县里外里翻了好几遍,始终没有发现大问题。 毕竟当地主官若是把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势必会吸引其他地区的百姓前来生活定居。 古人等闲不愿离乡迁家,然而终究是活命最重要,更何况值此战乱之时,到处都不乏流离失所的难民。 要不是发现了农家的动静,章邯也不会发现自己此前疏漏掉的那一丝不对劲到底在何处。 古寻听完了也是一副恍然之色,“原来在这安排好了啊!” 秦楚开战,陈地是大军军需转运供给的关键区域,古寻最开始就是怀疑昌平君会破坏掉大军补给线。 但是以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手,想要破坏补给线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在本国境内运输大军物资,也要配备足够多的运粮兵,以二十多万士兵的规模来算,至少也有两三千人。 就算昌平君在陈郢举旗造反,掀动楚地旧民,想做到这件事也很难。 甚至于,连举旗造反这第一步,他都未必能成功。 不过有了农家弟子的帮助,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有心算无心,昌平君的一切谋划都会无比顺利的按照他的预期实现。 “农家……倒是不负江湖第一大帮的名声,上万人都只视作等闲。” “呵呵……好一個‘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古寻露出淡淡的笑意,不咸不淡的品评了一句。 虽然农家这口号的革命气息很浓,但对古寻来说,这就是诸子百家中最该消灭掉的一家。 王侯将相是未必有种,可有朝一日,农家的人若是当了这将相王侯,却也未必强过别人。 侠以武犯禁,农家,终究代表不了百姓。 当然,对付农家,其实也是最麻烦的。 一杀了之固然简单快捷,可是会落得个后患无穷的下场。 因为不管怎么说,农家的人都是天底下最了解农桑之事的人,每年的春种秋收,十万农家弟子发挥出的作用不容小觑。 况且秦灭六国之后,最要紧的事是安抚六国旧地,也抽不出精力再去安排诸子百家,还要再往后放放。 章邯目光低垂,不发一语,心中却颇为感慨。 因为他之前将这些事汇报给自家大王时,也听了一句类似的话。 这两位相处难言融洽的君臣,在某些时候倒是意外的合拍。 摇了摇头,古寻将农家的事暂且抛开,等待日后,一并再处理就是,转而又问章邯道: “这件事,宫里知道了吧?” 章邯很坦诚的点了点头。 通风报信的事,上下级二人之间也是有默契在的,章邯并不害怕古寻因此心生不满。 “秦王陛下的反应如何?”古寻饶有兴致的问道。 章邯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王上,并未做任何处置。” 古寻点了点头,心下已经了然,这件事上他和嬴政算是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默契。 这也实属正常,他们俩一个为了学生,一个为了儿子,利益上并无冲突。 “看来我得进宫一趟了。”古寻一把洒尽手中鱼食,拍了拍手掌后,做出了接下来的安排。 ……………… 次日,古寻先入章台宫,再入蒙府,做好了一切安排。 后日,秦王下旨,着命长公子扶苏亲赴陈县,代王督战。 一个月后,初秋,大军物资筹措完毕,二十五万大军业已集结,在李信、蒙恬二人的带领下,自陈郢出兵,分两路齐攻楚国。 李信率麾下主力大军进攻平舆,蒙恬率次君进攻寝。 而此时的楚国,依旧处于内讧之中,君王,大臣,贵族三方之间纷争不休一片混乱。 同一时间,秦国长公子扶苏自咸阳出发,代秦王前往陈郢督战,提振军威。 7017k 第八百四十章 伐楚开端 咸阳郊外平坦的官道上,属于长公子扶苏的豪华马车,在一众禁军精骑的严密保护下,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马车轮急速滚动的轰隆声下,隐约可闻些许交谈的话音。 而马车之内,赫然坐着两个人。 秦国长公子扶苏,以及他的老师,秦国国师古寻。 月前,秦王所下的命令中,并未提及古寻会一同随行。 所以古寻现在属于内臣擅自离都。 可惜国师只是个虚衔,并无实职,太子太傅更是不用说,都没太子,他想往哪跑纯属个人自由。 这也是古寻故意所为,打算一定程度上迷惑一下旁人。 当然,已经被他坑过一回的某人是否还会上当就是个未知数了。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成或不成都无所谓。 这几乎已经是一场明牌局了,熊启是否会发作,就看他是否认为自己有成功的把握。 古寻倒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熊启见势不妙,决定放弃计划,那他就暗地里帮他添一把火,上上劲儿。 身为上位者,岂能半途而废? 你不想继续,那就让古某来帮你一把。 反正这一局,你熊启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扶苏的手里。 中国自古以来最看重的就是宗族亲缘,不管如何,熊启都是扶苏的舅舅。 若熊启只是楚国的宗室子弟,和秦国本就不在一路也就罢了,毕竟七国之间最不缺的就是姻亲关系,理都理不清。 但是熊启是一个秦臣,一個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十几年的秦国重臣,百官之首,他的背叛势必给扶苏带来极为严重的负面舆论影响。 古寻倒是不觉得些许舆论能左右自己的谋划,不过嘛,自己的学生,自己心疼,何苦让他背负这些没来由的指摘呢? 正好,也能借此机会,让扶苏更进一步的成长一些。 车内,古寻挂着温和的浅笑,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十二三岁,个头高长的学生,“看来你没有放下武功的修习,身体倒是越发壮实了。” 这年头,旁人保护的再好,都不如自己实力强来的有效。 原剧情里,扶苏可是遭遇过三次危机。 上来就被一帮不入流的流匪劫掠,还是靠天明这个半大小子和荀子这位垂垂老朽才幸免遇难。 然后又被罗网安排了一场刺杀,虽然只是虚惊。 最后,在北地,蒙恬十万大军都没能保护好他,成功中毒,暂时下线。 可以说是多灾多难了。 古寻不认为这是倒霉,身为长公子,帝国权力的最关键一环,他所遭遇的一切,都绝非偶然。 不过这个世界里,谁在想随随便便算计自己这个学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扶苏闻言,抿嘴一笑,和声回应道,“劳烦老师挂心,学生不敢放下老师的教诲。” 再一次被遣往战场的扶苏,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时心中的忐忑与迷茫,神情心态都颇为淡定,不过对外界的好奇依然还在。 古寻不去控制自己的身躯,就让它顺着马车的晃动,一摇一摆,感觉颇为舒适,嘴上则略过了武功这个话题,转而对学生说道: “你可知道,你父王此次为何要特意派你前往陈郢督战?” 扶苏眨了下眼睛,沉吟一下后回答道: “楚国地广人众,军力并不逊于我大秦,此番交战结果难料,父王许是希望我亲赴前线能提振军心,以求一举击破楚军。” 理论上,扶苏的回答绝对正确。 派遣王子王孙赶赴前线,乃至于国君御驾亲征,所要达成的直接目的,都是借助他们特殊的身份来提振士气。 从古至今,无论冷兵器战争还是热武器战争,军心士气都是很重要的一环。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 古寻微微摇头,否定道,“并非如此。” 扶苏倒也没意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老师特意问起这个问题,答案肯定不简单,不过他确实想不到更深层次的原因,只能回答这个最直白的。 “你可知道现在负责治理陈郢的官员是谁?” “是……舅父。”扶苏没有多想,立刻给出了答案。 “嗯……”古寻点点头,接着说道,“现在基本已经确定,昌平君有意趁着秦楚交战,在陈郢举旗造反,联合楚军,一举击溃李信的二十万大军。” 原本神色淡然的扶苏顿时维系不住脸上的神情,先是茫然无措,继而难以置信,喃喃道,“怎会如此……舅父他……” 少年人有些难以接受亲人竟然背叛了自己的国家,甚至于应该说,是背叛了自己,毕竟他是秦国的公子,也就代表了秦国。 “老师,这是真的吗?” 尽管知道自己老师不会无的放矢,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确凿无疑,此事是我亲自安排影密卫去查的。”古寻彻底的打碎了扶苏的侥幸心理,再次给予他肯定的答复。 “舅父他……”扶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有满脸的颓色。 尽管这些年他和昌平君的联系没有过往那么多,可两人终究是舅甥关系。 扶苏母亲早逝,父亲是一国之君,也只有这位舅舅算是身边至亲了。 古寻没有给扶苏太多缓解心理压力的时间,马上就接着说道: “派你去陈郢,是我亲自入宫向你父王提出的请求,为的是由你亲自来平息这场动乱,稳固住此次伐楚之战,以剪除日后可能会出现的对你不利的民间舆论。” “毕竟,熊启是伱的舅舅。” 扶苏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老师,“我来?可是……” 扶苏倒不是觉得自己做不来这件事,只是一时调整不了心态,无法下定决心对熊启动手。 此时的他终究还是少年人,即使古寻特意找盖聂教导于他,心性上也还是差了几分果决。 当然,这也和他仁厚的性格有关。 古寻没有苛责于他,只是说道,“这件事我都做好了安排,你只需要按照计划来即可。” “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接受不了情况,不过……离到达陈地还有些日子,慢慢想吧。” “我只能跟你说,熊启是楚国的宗室,他为楚国叛秦很正常,但同时,你也是秦国的公子,理应以秦国的利益为重。” “无需太过纠结你和他的关系,这是一笔算不清的帐,要是真说起来,楚王宫中那位,也是你的舅舅。” “此一时,彼一时,牢记自己的立场就好。” 7017k 第八百四十一章 扶苏至 历史的车轮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尽管扶苏始终对自己舅舅的事心有戚戚,他的车架还是一天天的逼近了陈郢之地。 前线的秦军作战情况一切顺利。 楚国由于内部权力斗争,对于秦国的入侵反应速度堪称迟缓。 李信军一路急行,短短数日就成功拔下平舆城。 蒙恬军对寝县的攻势也可谓势如破竹,楚军根本没能集结起来,形成有效的反击。 等到扶苏赶至陈郢这一楚国旧都时,李信已经率主力大军直扑东方,意欲和蒙恬部会师城父,合力击破楚国上将军,武安君项燕所率大军。 一旦项燕兵败,秦军兵锋就可直指楚都寿春,灭楚只在须臾之间。 陈郢县城之外,以昌平君熊启,昌文君熊颠兄弟二人为首的陈郢诸官,已经列队等候扶苏车架多时。 待到扶苏公子车架到来,熊启兄弟俩当即带领众官迎上前去。 “臣等,恭迎长公子驾临。” 伴随着熊启等官员的迎接声,扶苏从马车中施施然走了下来。 尽管看着熊启时,他的心头思绪万千,但是面上却维持着平静沉稳,轻轻颔首示意,摆手道,“诸位大人多礼了。” “扶苏乃奉王命而来,当以前线战事为紧,就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虚礼上了。” “昌平君大人一人随扶苏入城即可,其余诸位,可自去忙碌。” 陈郢官员面面相觑,最终都把视线投向昌平君。 这事还是您来决定吧。 熊启一抚颌下青须,朗笑两声道,“哈哈,公子心系国事,老臣蔚为欣喜。”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直接返回公署吧。” 两位大佬都发话了,他们这些小官员自然不会再有犹豫,齐齐拜礼道,“谢过公子,臣等告退。” 陈郢的官员离去后,熊启和扶苏之间的气氛,也貌似变得轻松了一些。 毕竟,二人不仅是君臣,更是舅甥。 不过在这平静的氛围下,两人心中的思绪,却都是无比的复杂。 扶苏自不必说,心绪自是烦乱。 而昌平君也没好到哪去。 自从得到了扶苏会亲临前线督战后,他就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 嬴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这段时间他不断的以各种手段探查陈郢周遭是否有什么异动,大军后勤补给是否存在他所不知道的额外安排,以及秦国其余军队是否有所调动。 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 包括对陈郢之地的间谍清查也没什么收获。 虽然确定了罗网和影密卫确实有往这里安插人手,但是收集到的情报显示,他们只是例行的清查,毕竟这里即将成为秦楚交战的最前线,后勤补给线的最重要一环。 这个理由也算合情合理,所以昌平君选择了继续计划。 倒不是他心大,随随便便就相信了手里的情报,只是箭在弦上,他不发怎么办呢? 总不能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不敢动作了。 因噎废食不可取。 而且在他看来,扶苏的到来更是给他添了几分助力。 单单是陈郢失陷,李信也许还有可能先和项燕大军死磕一局,但是再加上扶苏,只怕对方就只能不顾一切的挥师西撤,先来救陈郢和长公子了。 不过扶苏来的有点慢,再晚两天,熊启就只能抛开他不管,先行起事了。 毕竟他举旗造反的时机也是有讲究的。 太早了,李信大军不够深入楚国内部,项燕难以咬住他的部队。 而太晚了,李信蒙恬就会成功合兵,和项燕直接开战。 虽说他不觉得项燕会被区区一个李信轻易击败,但是兵家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万一出了点差池,楚军受创,无力追击秦军,你说他是反呢,还是不反呢? 眼下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好在扶苏及时赶到了。 熊启决定扶苏入城之后,即刻动手起事。 不过面对即将被自己下黑手的外甥,熊启自然也是愧疚交错着不忍,种种复杂心绪萦绕心头。 各怀心思的舅甥两人,在奇怪的氛围,以及禁军卫队的簇拥下,一同回到了昌平君的府邸。 两人没有去县府衙,因为没必要。 扶苏只是发挥一个士气提振器的作用,又不是来亲自调度指挥大军后勤运输的,没必要前往官署。 至少不必急于此事,回头有空去转悠两圈就好了。 而同一时间,陈郢县城之外的土丘上,几个人正在远眺这座小县城。 为首者一头红毛,十分的惹眼醒目,正是中车府令赵高。 而他身后的,则是罗网天字一等,真刚,断水,以及……乱神。 没错,新一代乱神,也不知道是几代目了。 不得不说,罗网对自己‘人可以死,剑不能亡’的原则遵守的很到位,尽管乱神死在了燕国,赵高还是想办法把乱神剑拿了回来。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余生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扳回来的折戟失败,就来自于古寻。 每次想到越王八剑差了两個,他都感觉自己的人生宛如被毁掉了一个角一般。 远谈不上致命,就是很难受。 更不要说上回花了一万金买的工布剑转手还又让那家伙夺回去了…… 这次面对昌平君即将掀起的叛乱,秦国朝廷内部给出的解决方案,并没有古寻的身影。 负责在陈郢保护长公子扶苏安全,并挫败熊启阴谋的,是罗网。 执行人自然是罗网首领赵高。 赵高对这件差事,自是非常欣喜。 朝中已经对此事做出了周密的安排,基本上万无一失,就是白捡的功劳。 他负责的还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捞到最大的一块肉。 唯一让他感觉的可惜的就是,他必须保证扶苏的安全。 如果能有机会让扶苏‘不幸意外被奸臣熊启所害’,而且不牵连到他,那就完美了。 毕竟他是十八公子胡亥的老师,而扶苏的老师是他的死对头。 可惜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给他操作的空间。 赵高很清楚,如果扶苏在和他有关的任务里出了事,别说是他下的黑手,就算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嬴政也绝对会剐了他给自己的儿子陪葬。 保不住公子,要你这狗东西何用? 要想对付扶苏,他必须以间接的手段来操作——要么事情明面上和他无关,要么事情明面上和扶苏无关。 7017k 第八百四十二章 秦臣不再 对于熊启的这场阴谋算计,在秦国察觉到后,其实就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要不是担心打草惊蛇,甚至于都不会拖到现在才处理。 平阳重甲军此时就驻扎在南阳郡和南郡之间,调兵过来不需旬月。 不过贸然动兵,肯定会被熊启察觉到,接下来无论他是孤注一掷提前举事,还是见势不妙直接奔逃,对秦国来说都属于亏了。 无论提前举事还是直接奔逃,秦国都不会产生多少损失。 不过本着没赚就是亏的原则,这确实是亏了。 赵高在陈郢的任务,就是擒贼擒王,直接出手擒下昌平君熊启。 以罗网在这里的人手,远不足与可能多达万人的农家弟子正面交锋。 不过罗网也基本确定了,城内此时并没有太多的农家弟子。 这些人手大致都在城外,是用来截断粮道的。 至于城内,昌平君只留了一小撮人手,足够他用来控制住陈郢县官员就够了。 至于百姓……这里是楚国旧都,百姓都是楚国旧民,他可是楚国公子! 指望这些百姓能立刻为他肝脑涂地,前仆后继不现实,但让他们接受这场造反,别坏他的事就再轻易不过了。 这也就给了罗网机会。 一旦熊启落入赵高手里,这场起事基本就宣告失败了。 罗网只需要坚守城池,不消几日预定的援军就会抵达,届时农家弟子也就不足为虑了。 至于罗网能否守住城池? 呵呵,指望农家弟子攻城,即使是一座不算大的县城,那也纯属强人所难。 要不怎么说是白捡的功劳呢。 唯一的难点,就在于对熊启斩首行动。 这可是罗网的本职工作,要是做不好……那就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 赵高双手交叠,抱在胸前,阴冷的目光眺望着县城,沉声问道,“人手都已经撒进去了吗?” 暂时被赵高内定为手下头马的真刚闷声回道,“回大人,都已安排妥当。” “很好!”赵高搭载臂膀上的手指轻轻敲动,露出一抹夹杂着讥讽意味的阴柔笑容,“胆敢背叛秦国……真是可笑的忠心啊!” 这一句话,既是在说熊启对秦国的忠诚,也是在说他对楚国的忠诚。 不过赵高对于熊启的愚蠢,却很欣慰。 熊启要是不做这种蠢事,哪里能给他带来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呢? 更重要的是,还能顺便借此埋下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发挥作用的钉子。 赵高放下双手,背负在身后,转身朝山下不急不缓的走去,嘴上嘲弄的说道,“走吧,进城,去见见咱们的右相大人。” 真刚三人默然不语的快步跟上。 身为剑奴,他们并没主动说话的权力,只有主子让他们说的时候,才能张嘴。 另一边,城中熊启的府邸中。 昌平君和扶苏舅甥二人相对而坐,周围并没有任何仆人侍候,一切都在沉默。 看起来,情况并不正常。 见到此情此景,扶苏心中大概也有数了,自己这个舅舅,就要动手了。 他也不再极力去掩饰自己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复杂莫名的神色。 他想起了几日前古寻对他说的话: “关于这件事,你需要做的并不多。” “你父王已经做好了安排,你只需要遵循计划,‘指挥’旁人抓住,甚至是直接杀死熊启即可。” “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建议你直接让熊启死于陈郢。” “他谋划于秦楚交战之际叛秦归楚,一旦成功,李信大军等同于遭受灭顶之灾,以你父王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留这个楚国公子一条性命。” “你觉得,他是利落的死在陈郢好?还是被押送回咸阳死好?” 思绪回到现在,扶苏不由在心中茫然呢喃: 真的要亲手送舅舅去死吗? 亲手…… 熊启看着脸色不对劲的扶苏,心中一惊,前些日子的猜测又一次浮现心头。 难不成…… 这时候,扶苏开口说话了。 “舅父,你……是要背叛我大秦吗?” 一开口,便直接挑明了一切。 事已至此,熊启的心里倒是突然镇定下来了。 去国离家数十载,身在秦廷心在楚,熊启的心理素质,绝对是天下少有。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对于今日举旗造反之事惴惴不安,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他的谋划似乎要出大问题,他也终于平静下来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此时此刻,熊颠应该已经开始带人去控制县中官员,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停止了。 就看他是否有这个命数,为他自己,为楚国,搏一条活路了。 “唉……”熊启喟然一叹,反问道,“你已知道了?” “看来嬴政……你父王还是先胜了我半筹。” 扶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能说道,“舅父,放弃吧,你不可能成功。” “呵呵……”对于突然做出这种天真发言的扶苏,熊启忍不住笑了笑。 这孩子一晃眼确实长大了不少,但是很多地方,还是没怎么变得。 “扶苏,舅舅不想伤害你,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尽量安分一些吧。”熊启说完这一句话,就打算起身离开。 他的心绪虽然静了下来,但是自己的谋划已经暴露这个问题,可不能就此忽视。 他目前还想不到嬴政打算如何对付他,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尽快掌控住陈郢县城,一定对他大有裨益。 扶苏忍不住站起身,试图阻拦熊启,“舅舅,现在罢手,我会向父王进言,保伱一命的。” 熊启步履顿了一瞬间,转眼恢复,头也不回的回道,“扶苏,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接着他厉声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你们看好扶苏公子,不可有半点差池!” 对于武功小有成就的扶苏来说,门口的几個寻常侍卫,不过是挥手可灭的蝼蚁,但古寻吩咐过他,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随便在人前显露武功。 此时,显然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刚刚迈出门口没两步的熊启,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阴柔低沉的笑意。 “呵呵……昌平君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连长公子殿下都敢随意摆弄,不知道眼里是否还有秦王陛下呢?” 伴随着话音落下,罗网四人天团齐齐出现在了院中。 7017k 第八百四十三章 罗网动手 弯曲高耸的冠冕之下,赵高那张白惨惨的长脸上挂着阴鸷的笑意,眼神泛着凶芒,死死盯住熊启。 身后真刚、断水、乱神三人不约而同的将惯用手放在了剑柄上,蓄势待发。 熊启看见这骇人的一幕,忍不住瞳孔一缩,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罗网……赵高!” 赵高双手下垂,负在身前,操着一口不阴不阳的语气回应道,“自昌平君去都以来,我可是从没想到过,再见会是这种情形。” “如何,昌平君大人是愿意自己体面,束手就擒,还是要我手下这几个奴才,帮大人体面体面。” 难看的脸色只在熊启脸上浮现了短短几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恢复镇静的说道,“仅凭罗网的一点人手,恐怕改变不了什么。” 罗网确实有瞒过他向陈郢调动人手的能力,但是数量必定有限,除非他们也和自己一样,用一年多的时间来慢慢布局。 如果人数不够,那这一局就还有点斗。 熊启现在最担心的,其实古寻的行踪。 这位国师要是也来了陈郢,只怕自己能落得最好的下场,就是在农家弟子的保护下,仓皇逃离了。 听到熊启如此回应的赵高忍不住阴森森的冷哼了一声,“呵!昌平君大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罗网对付叛徒,还是有些心得的。” 随着赵高话音落地,他手下头马真刚,立刻挥动着宽大的真刚剑冲向了熊启。 见到昌平君即将陷入险境,院中守着的几名护卫赶紧迎了上去。 挡住是不可能挡住,只能拖延一点时间,才能尽量保住昌平君的命。 对于这几个杂鱼,真刚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暂且停下冲势,随便抡了几下手中大剑,便将他们全都扫到了一边。 接着,步履不停的朝着已经孤立无援的熊启而来。 就在真刚的手掌将要抓住熊启的肩膀之时,一道青绿黄白四色缠绕环旋的剑气自昌平君背后呼啸掠出,迎着他的面门而来。 真刚脸色微变,千钧一发之际,反手旋转真刚剑堪堪挡住了剑气,不过人也被剑身上传导来的劲力击退出去十几步。 同一时间,挂着九星珠草的农家侠魁,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任侠田光,已经挡在了熊启的身前,戒备的盯着罗网四人。 这时候,熊启隐约听见了院外传来了阵阵喊杀声,他心中明白,这是城中的农家弟子和罗网杀手厮杀起来了。 不过此时的他也无暇顾及旁人了,只能暗自祈求熊颠能带人撑到城外的农家弟子赶到。 对面的赵高眼见到手的熊启又飞了,却也不生气,乐呵呵的上前几步道,“农家侠魁……不错,看来今日还能有些额外的收获。” 多了个田光又能如何呢? 四打一,还是他们这边占据绝对优势。 你以为你是墨家的那位前巨子六指黑侠吗?还想一个人压着我们四个打? 这百家第一高手的位置,六指黑侠在的时候是他,六指黑侠没了,呵呵……反正轮不到田光。 田光自己也知道情形对己方来说依旧是绝对的劣势,低声对熊启说道: “某会尽量拖住他们,还请昌平君自行逃离吧,外面有弟子接应。” 熊启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罗网众人,田光只当他清楚了,也没再多言。 他也顾不上再说话了。 眨眼之间,罗网首领赵高宛如鬼魅一般已经闪至他面前,兜头一掌便拍了过来。 断水乱神二人也如影随形一般紧跟其后,幽绿青紫两道剑芒吞吐不定,封死了田光左右两侧。 真刚迈着势大力沉的脚步落在最后,虽然速度最慢,但却在趁机积蓄劲力,待到最后一剑砸下,开碑裂石只在等闲。 如此合击之下,留给田光的退路只有后方,然而他后方就是昌平君,等同于无路可退。 而在另一边的屋顶之上,有两个人正旁若无人的观看着院中的情势发展。 在真气的笼罩下,两人的声音气息没有传出去一丝一毫,也就没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在罗网众人刚刚现身之时,其中一人说话道: “大人,看着情形,昌平君只怕走不出这个小院了。” 古寻,也就是另一人,轻笑一声,对说话者——也就是章邯道: “别着急。” 两人一说一答之下,侠魁田光也现了身。 章邯微微错愕,但态度依旧,“没想到农家的侠魁竟然亲自来了。” “不过,他一个人估计也改变不了什么。” 古寻却表达了相反的意思,笑盈盈的说道,“那可未必。” “大人的意思是……”章邯疑惑刚浮上心头,下边五人就要战做一团。 田光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四道攻击,眼神凝重,气息内敛,抬手先是一招阴寒劲力连绵不绝的不周断掌迎向赵高。 两人双掌相交,只见掌心交界处飘起森森寒气,隐有冰霜在二人指间蔓延。 田光的掌力至阴至寒,赵高的也不遑多让。 两人手掌紧紧的黏在一起,比拼起内力来。 然而赵高可以毫无顾忌的和田光耗真气,田光却不行。 乱神断水两把名剑就要将他拦腰截断了。 田光急忙持剑手腕一抖,剑柄绕着手腕盘旋一圈,改正手为反手,由下至上一剑斩向赵高的手臂,迫使对方率先撤手。 接着田光脚一踏地,将整个身体悬空侧横自转两周半,一上一下分别差以毫厘的躲过了乱神断水的攻击,同时一脚蹬出,接下了赵高紧随其后的第二掌。 整个人借力后撤,趁机一把拽住昌平君,用巧劲,将其扔到了一旁。 赵高没有管已经可以逃离此地的昌平君——只要拿下了田光,昌平君还不是任他拿捏,不必急于一时。 趁着田光尚未落地,身形鬼魅飘渺的赵高再度第一个冲了上去,就要一掌拍在对方前胸之上。 田光勉强调转剑锋,横在身前接下了这一掌,但人也被击飞出去,本就不稳的身体彻底失衡。 紧接着,乱神断水再度杀了上来,真刚也蓄足了气劲,高高跃起,一剑拍向田光。 三道攻击,以田光此时的状态,最多来得及闪过或是挡住两道,总有一道他避不开,挡不住。 而这,已经足以让本就没什么悬念的战斗,进一步接近尾声。 7017k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上行下效 赵高此时也觉得战局基本稳了,比他预想的还要轻松几分。 不过也可以理解,谁让田光还有熊启这个累赘呢。 然而变故往往就发生在自以为胸有成竹之时。 原本去势汹汹,直取田光腰眼要害的断水,突然剑刃一抖,剑气偏转三分,歪到了和他成犄角之势的乱神当胸。 有心算无心,乱神完全没有防备,直接被这道剑气穿心而过,当场暴毙。 可怜我乱神……不知道几代目,才刚刚走马上任没几天,就领盒饭下线了…… 果然是妖邪之剑,克主! 堪称剑中的卢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错愕之中,只有昌平君熊启一副了然于胸的笑意。 他安排的暗手,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倒是田光,因为不知道熊启往罗网里插得暗子到底是谁,此时也有些愕然。 赵高就更不用说了,再工于心计的人,毫无心理准备的遭逢如此逆转突变,也唯有懵圈二字。 我新招的乱神呢?那么强一个乱神呢? 在地上躺着,有进气没出气了…… 断水竟然是个叛徒……不对,应该说是卧底! 赵高反应过来后,一张惨白的脸上涌现了一阵潮红,纯属是气的。 没想到除了工布,参与齐王遇刺之事的罗网天字一等里竟然还有卧底! 大意了! 早知道他就该直接处理掉所有人。 半空中的真刚看见这一幕,脑子也有些混乱,不过乱心不乱招,还是顺从肌肉习惯,一剑劈了下去。 不过只剩他一人的攻击,却也难以构成威胁了,被田光轻易躲过。 而此时,赵高在心中怒火的催发下,身法速度又提高了三分,紧随着真刚杀了上来。 断水很有自知之明的缠住了真刚,而把赵高这个昔日首领交给了田光应付。 王对王,将对将。 经验老道的断水,自然知道如何挑选对手才是最合适的。 他之所以暗算的是乱神,就是因为对方是他们中最弱的一个,是最容易暗算得手的一个,若是换了真刚或赵高,则未必能一击毙命。 若是不能直接重创乃至击毙,只是打伤的话,意义就不大了,伤十指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如断一指的,尤其是现下双方战力失衡。 反正强弱不论,只要除掉一个,就是二打二的平局。 只要能僵持不下,保证熊启的安全,这一局就还是他们的胜算大。 赵高也是心知肚明,情形一下子逆转了,现在是己方处于劣势了。 心中焦急的他,出手速度越发的凌厉迅猛,然而他的实力终究也只是比田光略高一筹,虽然打的对方手忙脚乱,颇为狼狈,但是想击败对方,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他几次想要越过田光直接抓住熊启都没能成功,后来甚至放弃活捉,改为尝试直接击杀,都被田光拼死阻拦住了。 情知原定的直接擒王的计划行不通了,赵高只能暂且收手,朝真刚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伸手摸出来了一个信号焰火。 毫不犹豫的一拉引信,尖锐的蜂鸣之音拖着白日看不清的尾焰冲上天际,响彻了几乎整个县城。 这个信号的是命令罗网所有人手,不惜代价的以最快速度控制城池,封锁四门。 尽管赵高觉得这个任务等于白给,还是稳妥的安排了备用方案。 第一计划是他带着天字杀手以最快的速度抓住熊启,而其余罗网杀手则清理城中农家弟子。 理论上他一定会赶在农家弟子被清扫完抓住熊启,然后再带领罗网杀手彻底扫清城池,断绝后顾之忧后封锁城门。 而如果计划不顺利,就要执行第二方案。 放弃针对农家弟子,优先控制城门,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四门,防止农家援兵进城。 罗网的杀手其实不擅长防守,但是没办法,万一清扫农家弟子的速度慢了半拍以至于对方援兵赶到,这出戏就让他们唱绝了。 戏没得唱了,他们命也没得活了。 听着信号发出的声音,赵高心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今日的耻辱绝对不能重现! 他要改变罗网天字杀手的培养方式。 事实证明,现在这些所谓的剑奴,根本不够奴! 他必须培养一批绝对忠心的剑奴,哪怕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暗子,也要彻底洗脑成罗网的忠仆! 届时,他每一次亲自执行任务时,都只会使用这批真正的……剑奴。 另一边的屋顶上,章邯对这一连串的变故,也是微微咋舌。 “没想到,断水竟然……” 他扭脸看向古寻,问道,“大人,你早就知道了?” 古寻点点头,“当年齐王遇刺时,表现不太对劲的,不止是工布,还有断水。” “只不过兴许是当时断水看工布一个人就能成功,所以按捺住并未动手。” “呵呵,我发现了,但是没有管,今天这不是就发挥作用了吗?” 古寻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意。 章邯见自家上司如此表现,也是无话可说。 您对罗网,还真是爱得深沉啊! 深沉到这些年来,或直接,或间接死在古寻手里的罗网杀手都够组建一个新罗网了,而且实力可能还比现在处于半衰弱期的罗网强不少。 只能说……不愧是影密卫的首领,果然深谙打击异己的道理! 心里小小腹诽了一番上司,章邯请示道,“大人,咱们现在要插手吗?” 古寻摆了摆手,“不着急。” “赵高这里虽然失利,但是城中的罗网杀手还是处于上风的,他们应该能够把控住四门,阻止城外援兵进入。” “那咱们……”章邯试探着询问道。 古寻扭过脸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回道,“咱们去把罗网的人手清洗一下,以免农家弟子进不来。” “……” 不愧是你啊! 章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斩钉截铁应声道,“末将遵命!” 杀罗网的人嘛,也不是第一次了,章邯完全没有残害同僚的愧疚感。 罗网若是不一败涂地,怎么凸显影密卫的功劳呢? 抢功劳嘛,不寒颤! 对于章邯的表现,也只能说一句,上行下效了。 7017k 第八百四十五章 陈郢之乱 呲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在院中,引起所有人生理心理的双重不适。 是赵高细长锋利的指甲和田光手中长剑交错所引起的,伴随而生的还有点点火花。 也不知道这老阴货平时怎么保养的指甲。 再次试图擒杀熊启未果的赵高,冰冷阴沉的眼眸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焦躁。 他眼角的余光不住的打量着天空,期待着他希望的信号出现。 根据计划,一旦罗网杀手成功控制城门,并稳住战线,就会立刻发信号示意,每一个城门各一种信号。 可是他已经和田光缠斗了一刻钟有余,还没等到哪怕一个信号出现。 这个速度有些不对劲啊…… 赵高开始认知到任务失败的可能性,心头的阴霾不住的蔓延。 稳赢的牌让自己打的稀烂,主要原因还在于罗网内部又出了叛徒……在经历过一次清查之后,他可以想象自己将又一次损失在大王心中的可靠度。 该死! 然而心中的躁郁终究影响不了现实,事情的发展还是滑向了赵高最不愿意接受的一边。 双方又经过了半炷香左右的缠斗后,赵高终于等到了罗网的信号。 可惜……不是行动成功的信号,而是损失惨重,任务失败的信号。 听到独属于任务失败的信号鸣音响起,赵高苍白的脸庞霎时变得铁青。 这下坐实了,确实要失败了。 尽管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赵高倒也不至于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合理的决定。 撤退! 事已至此,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一旦农家援兵赶至,只怕他自己也有可能被堵死在这县城里,还是及时战略转移的好。 主意打定,赵高立刻脱离了战斗,一个纵身跃出了宅院,真刚见势,也紧随其后跑路了。 田光和断水毫无穷追不舍的意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两人逃遁。 当务之急不是对付罗网,而是控制陈郢,以最快的速度切断秦军补给。 反正经过这一局惨败,罗网很难再扭转局势了,强杀赵高成功率低不说,一個不小心还会被对方拉了垫背,不值当。 见到赵高终于奔逃,己方赢下这一局,熊启也不禁狠狠的吐了一口气。 即使靠着断水的突然反水令他们占据了上风,这一场陈郢争夺究竟鹿死谁手也还犹未可知,一切没有落定之前,熊启的心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好在他们还是赢下了这一局。 扶苏站在门口,眼神平静的看着一切,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既不在乎罗网的行动失败,陈郢陷入昌平君之手,也不在乎自己仍就没能脱离险境,还处于……敌人的手中。 熊启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这位外甥的表现,不由皱了下眉头,但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扶苏的表现虽然让他有些奇怪,不过人既然在自己手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 次日,熊启彻底掌控住了陈郢城池,并顺利的切断秦军补给线。 然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人手将这个消息散播到了秦楚大军前线。 控制陈郢只是手段,最根本的目的还是落在李信麾下的二十万大军身上。 后方大本营失守,李信不论做出怎样的决策,都难以避免秦军士气动摇,军心涣散。 届时,就是楚军的机会。 而古寻和章邯在昨日小小的帮助了昌平君一把后,就躲在暗处,默默的旁观一切发生,没有做出任何阻止对方的举措。 此时,几百里之外,就要抵达城父和蒙恬会师的李信,也如熊启所愿的得知了陈郢之变。 他立刻召集了军中的所有副将裨将,校尉军侯等高级将官,紧急商议此事。 年龄只不过比蒙恬大上几岁的李信看起来也算俊朗,五官颇为突出,称得上棱角分明。 他皱着一对剑眉,眼眸低垂,嘴角紧抿,扫视了一圈帐中军官后,沉声问道: “诸位,本将军刚刚收到消息,昌平君熊启于陈郢起事造反,大军的补给大概率已经被切断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议论纷纷,其中位置离李信最近的一名将官,大概是他的副将之类的急忙说道,“将军,后方失陷,补给不稳,我等必须尽快回援,平定陈郢之乱啊。” 李信轻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眼下军中粮草,还够几日吃用?” 又一名大概是校尉的人起身回道,“大概还够大军五到七日所需,若是进一步控制每日供应的话,应该能撑十天半月。” 听起来还算够用,至少五到七天的功夫足够李信再拔下城父了。 但问题是,眼下虽然才过秋收不久,但城父,以及周围这一大片区域,都不存在粮仓,单纯从城池里搜刮的话,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他还是得率军西行,去平定陈郢之乱。 而从这里返回陈郢,急行军也需要两三日的光景,稍微耽搁一下,可能粮草就不够用了。 至于那名校尉说的控制供给,根本不用做考虑。 后方失陷,本就动摇军心,再做出限制粮草供应的操作,就等于是生理心理双重打击了。 哪怕是秦军,也会因此丧失大半战力,除非没得选择,否则不会有将领采取这种措施。 李信眼神毫无波澜,沉声问道,“时间紧迫,诸位是否都赞同即刻西撤?” 又一名裨将开口提醒道,“将军,眼下楚军离我们的距离已然不远,若是慌忙撤退,只怕会引得楚军尾随追击,不可不防啊!” 最开始说话的将官立刻驳斥道,“楚军固然是个隐患,但是粮草补给才是首要问题,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 急行军赶回去需要两三天,若是再分润一部分精力去防备可能尾随而来的楚军……只怕粮草未必够用啊。 这名将官如此建议,也是合情合理。 营中一圈将校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后,还是勉强达成了共识——赶紧撤退! 至于楚军,只做在保证行军速度之下的全力防备。 楚军的威胁,终究比不上粮食短缺。 被项燕捅了后方,了不起安排一支部队作为弃子殿后阻挡,万一粮草耗尽,那他们二十万大军可就要全撂在这儿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7017k 说个事 算是请个长一点的假期吧。 明天要去外地,算是出差,大概要花费几天时间。 目前我还不能确定具体多久,短的话就三天,长的话五天,七天都有可能。 在这期间我是没法保证更新的。 主要是我的笔记本因为一直用不到,被我送给别人了,这段时间里只能用手机码字。 一般情况下,顺利的话两个半小时能码一章。 说实话,时间是不够用的,所以我只能说尽可能的更新,好的话大概两天更一次,也有可能三天。 今天晚上忙着收拾东西,也就更了一章,明天我火车上再码吧。 请诸位见谅。 最后,特别强调一下,我只是请几天假!(上次过年时说请个长点的假,就有人担心我进宫,所以特意强调一下。) 《秦时之七剑传人》说个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四十六章 乱势渐起 随着旧楚公子昌平君熊启成功的占领陈郢县城,举旗造反——当然,熊启喊的口号是收复失地——陈郢之地的百姓也纷纷闻风而动,重归大楚王化。 不过这并不是这些已经归附在秦国统治下近百年的老百姓有多么爱戴楚国。 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话说得好:谁赢,他们帮谁! 熊启造反要是不顺利,那他们就是秦国最忠心的子民。 反之,他们就会是旧思故国不能回的楚人。 也不能说百姓首鼠两端,毕竟他们其实从来都不是有资格做选择的人。 随风飘摇,为的终究只是活下去。 但是这一现实,却逼得李信不得不带着二十万大军急行西撤。 单纯的剿灭造反的昌平君熊启当然用不了这么些人,派个一两万精兵绰绰有余。 李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镇压百姓。 昌平君的造反煽动了以陈郢为核心的大片楚国旧地百姓,涵盖人口数以十万计。 理论上这群连暴民都算不上的百姓并不能为昌平君提供多少实质助力。 哪怕他手底下现在已经聚拢了数万大军,主要战力也还是靠农家弟子提供。 然而想要尽快的抚平躁动的民心,唯有以暴力压制之——秦楚这边还干着仗呢,哪有空慢慢安抚百姓? 陈郢不平,补给线就始终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这让前线士兵哪里放得下心作战? 万一打着打着又断粮了怎么办? 因此,李信不得不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将后庭袒露给楚军。 同样也因此,罗网的斩首战术才被嬴政列为了第一方案。 古寻的计划只做备选。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道理,嬴政也是懂的。 战争中使用奇谋诡策固然收益巨大,但容易坑到自己。 有时候还是老实点的好。 已经被强行实施军法管制的陈郢县城中,道路上随处可见一队队巡逻而过的兵丁。 可惜的是,这些所谓的士兵,素质实在不堪入目。 既指外在条件,也指内在素养。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身上连一丝一毫的都没有护甲,哪怕是最基本的一点护胸。 穿的都是粗麻破衣,勉强蔽体而已。 精神气势也是松松垮垮,队列混乱松散,其中一部分还有着明显的作风问题。 唯一能让人把他们和士兵这个词汇联系到一起的地方,就是他们携带的制式兵器了。 当然,这也是无法做到人手一柄的,勉强达到了一半一半吧。 这种军队,无论是谁看了,都很难相信他们的战斗力。 好在,熊启压根也就没有指望这些武装民兵能为自己攻城略地。 壮壮声势足够用就行了。 他的目的始终都是迫使李信撤军。 城中高楼角落,古寻和章邯旁观了事态发展的整个过程,一直到现在。 看着一列列不堪入目的‘新兵’,章邯还是忍不住说道: “大人,眼下昌平君声势愈烈,咱们再不制止,只怕陈郢局势会糜烂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啊。” 古寻混不在意的一摆手,“等大军赶到一切都会重归平静的。” “熊启……他所掀起的一切骚乱,大半要归功于他复杂的身份。” “等他谢幕,一切自然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不足为虑。” “问题的关键在于李信和项燕二人。” “可这些百姓……”章邯仍有忧虑的说道。 熊启叛乱,波及到了这么多的百姓,章邯有些担心回头朝廷的清算。 统治者可不会去分辨你究竟是暗藏祸心,还是被无奈裹挟,一刀切最为省事。 人口资源固然重要,但前提是听话的人口。 古寻听出来了章邯的隐忧,飒然一笑道,“不必担心,来之前我就已经和秦王陛下说定了。” “为了尽快稳定后方,只要熊启伏诛后,我有权免除这些百姓的罪责,以稳定民心。” “当然,挑一批确实不安分的出来杀鸡儆猴,也是有必要的,不过这就要你的影密卫来着手经办了。” 章邯微微点头,回应道,“这不是难事,大人放心。” “嗯……”古寻转过视线,居高临下静静的观望着城中百态,含笑说道,“接下来,还是继续等候消息。” 这时候,一直外观精巧夺目的小巧翠鸟扑闪着翅膀靠近了古寻。 这是白凤经过数年精心培育出来的最新一代工具鸟。 同时具有跟踪、传信、监视等多种谍报工作所需的能力。 体型小巧,行动无声,易于躲藏,且飞行速度奇快,还能进行多只配合。 可以说只要被它盯上,就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当然,缺陷也是有的。 首先,这种鸟的外观太过鲜明。 白色的腹部夹杂有漆黑条纹,背部是流光渐变的蓝紫色,迥异于常鸟,模样煞是喜人,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其次就是续航能力太差,二三百里几乎就是它的极限。 再远的话,体力不行不说,还容易迷失。 远途送信还是得用专门的信鸟。 不过总的来说无伤大雅,依旧可以视作谍报领域的神器。 被白凤特意命名为——谍翅鸟。 嗯……古寻还是比较熟的。 他伸手抓住这只还不够他一手握的小鸟,取下上面的密函稍一粗览…… 果然是计划顺利的消息。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古寻一挑眉,对同样猜到密函内容的章邯说道: “走吧,该去把咱们的昌平君,叫回现实了。” ……………… 昌平君府邸。 造反成功的熊启并没有搬去官署,依旧待在自己的府邸中处理一应事务。 总体上比较清闲。 一来,他有熊颠这个族弟辅佐。 二来,他现在也没把重心放在控制地盘上。 只要项燕能击溃李信麾下大军,楚国就可以趁机收复陈郢以东的所有失地,到时候再治理不迟。 空闲时间里,熊启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关注秦国的内部动静上。 以防止自己被秦国的其他军队突袭。 形势自然是一片大好。 秦国的常驻兵力一共也就二三十万,除去驻守北地的一部分,以及少量防备齐国的,基本上都在东边了。 除非进行动员,否则仅剩的可以调动的军团就是平阳重甲军。 熊启只需要盯死它就足够了。 而这支部队不出他所料的没有任何动作。 局势还不明朗,秦国不敢轻易调动这支强军。 7017k 第八百四十七章 舅甥争论 面对着一片大好的局势,熊启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了几分。 而心情轻松以后,他就找上了被自己命人圈禁起来的外甥。 对于扶苏,熊启并没有安排多少人手看管。 一来,在他的认知里,这孩子只是个人畜无害的谦谦君子。 最多懂点君子六艺什么的,随便安排几个人就足以保证他逃不掉了。 二来是他压根也没打算圈禁扶苏多久,反正这两天能借着长公子的名头加剧秦军的焦躁心理就够了。 要知道,扶苏可是还有一个几乎已经被江湖公认为天下第一高手的老师。 等古寻杀上门时,扶苏自然也就留不住了。 当然,不了解古寻实力的昌平君倒没觉得自己一定没办法从对方手里强行留下扶苏。 只是认为代价太大,不值得。 扶苏的作用说到底也没多大,毕竟他只是长公子,不是太子,甚至连个嫡长子都不算。 按照昌平君的意思,即使古寻不来救自己的学生,等秦楚之战有了结果后,他也会直接放人。 留着扶苏,在他看来百害而无一利,不能把自己外甥一杀了之,也只能放人了。 所以熊启特意趁着扶苏还在,打算过来和他聊聊。 如果可以,他还是不想让这个外甥彻底敌视自己。 扶苏看着神情轻松,嘴边略带一丝笑意的舅舅走进来,心中判断这两日里他的计划应该是顺风顺水的。 不过扶苏并没表露出任何气恼,毕竟这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这两天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还是来的路上古寻和他说的话。 亲自杀死熊启…… 他依旧没有彻底下定决心。 昌平君施施然走到扶苏对面坐下,看着一脸平静,眼神却意味复杂的外甥。 他不知道自己该是遗憾,还是欣慰。 尽管对扶苏的培养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偏差,可扶苏还是成长为了一個令人满意的,迥异于他父亲的儒雅君子。 至少熊启对此比较满意。 “这两日,整个陈县已经彻底推翻了秦国的统治。” 熊启用着平静但略带一丝自得的语气向扶苏叙述道,“李信此时业已率部西撤,秦国此次伐楚,只怕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无功而返。” 听着这番又像是炫耀,又像是陈述的话语,扶苏缓声反问道,“舅舅真的觉得,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熊启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觉得。” “但是……”他一个转折,沉稳的说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接下来是否顺利,就看项燕将军和李信的交锋了。” “这是我无法左右的。” 扶苏紧了紧合拢的双手,凝视着熊启质问道: “舅舅可知道,一旦失败,你会是什么下场?” 熊启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不论什么下场,都不会比亡国之奴更凄惨!” 接着他语气放缓,柔声对扶苏说道,“扶苏,在你看来,我的所作所为是不折不扣的背叛,但对我而言,我只是选择了我的国家。” “无论如何,我都是故楚王之子,楚国公室的一员。” “我不希冀,也不需要你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如此做的理由。” 扶苏没有被熊启的话所打动,缓慢而坚决的摇了摇头。 如今的他,绝非是只懂得仁义道德的泛泛君子,对于事理,他有着属于自己的判断。 足够理性,但也不乏感性的判断。 “舅舅,我只知道,你的一切都是秦国给你的。” “你的官职,你的俸禄,你的封号,你的封地,你的地位,一切一切……” “全都是秦国给你的。” 在扶苏看来,熊启在秦楚之间选择了楚国无可厚非。 就像他说的,他是楚国公室。 但是因此想要让自己认同他的所作所为,绝无可能。 扶苏可以理解自己老师的那位好友,韩国九公子韩非。 对方为了自己的国家倾尽一切,入秦为臣也是了救国。 秦国不欠他分毫,并没有因为他放过韩国。 他也不欠秦国分毫,自始至终都是站在韩国的立场上说话。 可熊启不一样,他和秦国的关系,迥异于韩非和秦国。 如果熊启只是选择背弃秦国,返回故土,帮助楚国一同对抗外敌,那他还能接受。 可他选择的不是背弃,而是背刺。 面对扶苏平静却犀利的言辞,昌平君沉默无言,片刻后不禁摇头失笑。 “呵呵……伱果然成长了。” “也罢,也罢啊……只希望你能保留住天生的宽仁之心。” 扶苏眼神复杂的看着一脸笑意的熊启,不置一语。 熊启则依旧带着笑意问他道,“既然你是如此看法,那么……扶苏,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扶苏沉默良久,才缓缓回道,“也行,我该亲自杀了你,舅舅……” 熊启听完有些愕然,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以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 “……呵,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死在你手里……倒也不错。” 熊启只是随口一句感慨,并不认为自己的性命有一天会落到扶苏的手里。 扶苏听了心情却几番波动。 真的会有这一天,而且……应该不远了。 随口自我安排了一番后,熊启支撑着桌案站了起来,嘱咐道: “接下来你继续安稳的待在这里,不要妄自行动。” “再过几天,即使李信兵败山倒,无暇救你,你的老师恐怕也不会坐视你继续落在我手里。” “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他话刚说完,却发现扶苏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焦点并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而是看向了他的身后,房门所在的位置。 同时间,一道声音适时的在他身后响起: “嘿嘿,昌平君倒是很了解我这个当老师的心情啊!” “确实,扶苏一直待在你这里不是事儿,所以我来了。” “不过也许比你预料的快一点。” 属于古寻的清朗音色突如其来的响彻在熊启的耳中,让他全身宛如坠冰窖一般的僵直在了原地,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古寻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而且他还悄无声息的越过了田光的监察,摸到了自己近前。 熊启紧接着涌上心头的想法就是——自己死定了! 7017k 第八百四十八章 楚公子的陌路 因为古寻的突然到访,昌平君熊启的脸色霎时变得森白。 他有心转过头去确认一眼是否真的是古寻来了,却又感觉提不起气力。 他不太想面对残酷的事实,毕竟十几息前,他还正处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陈郢花的心境里。 人生的大起大落落落……真是太过无常了……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杀出来这个煞星! 然而昌平君终究还是昌平君,不会一直自欺欺人。 他长叹一口气后,整个人的气势都萎靡下来,但还是缓缓转过身去,直面自己的敌人。 映入他眼帘的,自然就是乐呵呵的古寻,和没什么表情的章邯。 看见真人后,熊启忍不住又吐了一口气,气势再衰败三分。 尽管他根本不想见到这位爷,还是自恃贵族身份的抬手见礼道: “经年未见,国师风采依旧,真是让人羡慕。” 虽然只是随口一句客套话,却在熊启自己都没在意的情况下,说出了他见到古寻后,内心中除了惊惧等负面情绪外的最首要印象。 古寻一点没变老,和所有人第一眼看见的形象完全一致。 虽然这个世界驻颜有术的人可以说海了去了,但一般总会有那么些许变化。 像古寻这般好似完全被定住一样的,还真没有。 只不过因为大家都驻颜有术,没人太过在意古寻的这一点点特别。 最多就是潜意识会有些印象,从而发出一些自己都不在意的随口感慨。 古寻自然更不会在意这种没营养的客套废话。 扶苏此时也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古寻冲扶苏随意的点了两下头以作示意后,就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熊启身上。 “昌平君,既然咱们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你接下来的下场……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面对着死亡的威胁,熊启的冷静的回应道,“这我自然清楚。” “不过,陈地之乱已成定局,纵使国师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了。” 古寻却摇头反驳道,“那可未必。” “陈县的百姓并非活不下去才造反,只是因为你的持续唆使和煽动。” “你死了之后,失去了混乱的根源,平息动乱指日可待。” 熊启垂下眼眸,身形一动不动的幽声说道,“可你们没有足够的人手。” “影密卫能有多少人?三百,还是五百?” “即使有一千人,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古寻露出一个笑容,轻声回答道,“两万,够吗?” 嗯!? 熊启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惊声道,“怎么可能?” 两万人当然不可能是影密卫的人,熊启立刻开始思考古寻哪里来的人手。 很快,他给出了第一个猜测,“平阳重甲军?” 不过马上他自己就摇着脑袋推翻了这個猜测,“不可能,平阳重甲军一旦调动,我一定能赶在他们到来前得到消息。” “不是他们,那还有谁……” 熊启思量一圈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蒙恬……” “嚯!”古寻听到昌平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名字,不由一乐,拊掌笑道,“昌平君的脑子转的还是快啊。” “蒙恬麾下的两万大军,早已经迂回绕道向陈郢来了……早在你起事以前,最多还有几个时辰,估计就该到了。” 见古寻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熊启没有半分喜色,沉声问道: “这个时候,蒙恬不去襄助李信大军,竟然绕袭陈地……国师不担心因小失大吗?” 蒙恬的五万大军,可是一股不可忽视的重要战力,也许会对秦楚主力的交锋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眼下却分了近一半赶回陈郢…… 问题是哪怕他这个主使者死了,两万兵力也不足以在最短时间内平息动乱啊! 顾此失彼,如何算得上是个好选择? 古寻耸了耸肩,解释道,“赶回来的都是步兵,三万黄金火骑兵都在蒙恬的统领下,奔袭楚军去了。” “两万寻常步卒的作用……我想还没那么重要。” 熊启眼神不断的闪动,心里思索着。 相比天下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两万步卒确实作用不大,尤其是野外作战的情况下。 但是……有意义吗? 不尽全力保证李信大军的顺利西撤,分心后方,又有什么用? 古寻大概是看出了熊启的不解,笑着说道: “刚才昌平君你不是也说了吗,作战的事,是项燕的责任,不归你管。” “这话对我也适用。” “能告诉李信的,该告诉李信的,都已经告诉他了,要是早有准备他还是扛不住项燕麾下的楚军,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该我负责的,我可是都做到了。” “战争的结果,与我无关。” 古寻用着堪称冷漠的语气,说完了这番话。 他的目标,是把自己的弟子从昌平君熊启叛乱的事情里摘出去。 只要解决熊启,这一目标就算达成了。 至于秦楚战争,那是秦楚两国的事。 即使两国大战,大量兵丁战死会让国内家家缟素,古寻也不会去过分干涉。 除非是像大梁那样,城中百姓纯粹是殃及池鱼的情况。 因为战争是统一的必需品,是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 不留下足够多的血,如何能废掉这持续千百年的封建制呢? 太容易得来的和平,总是脆弱的,由古至今,皆是如此…… 熊启看着一脸漠然的古寻,心中不免有些骇然。 他发现这个家伙,是真的不在乎李信的成败。 秦楚四十余万大军的生死,在他眼里好像和路边的草芥没什么不同,都是不值得关注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和自己无可奈何之下的忽视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古寻觉得已经没意思了,意兴阑珊的一摆手道: “影密卫应该已经开始对昌文君动手了。” “昌平君想要怎么死?看在你是秦国右相的份上,你可以做个选择。” 昌平君没有回答,也没有试着呼救,只是垂眸不语,等待着自己的终末。 他能怎么回应呢? 说自己不想死,求条活路,又或者真的给自己挑个体面的死法? 别开玩笑了。 坦然的面对,就是他最后能保留的体面。 古寻见此也不强求他的回答,伸手虚空一划,章邯背上的龙骧大剑顿时自动出鞘。 在空中画了几个圆后,龙骧噌的一声,插进了扶苏身前的地砖中。 7017k 第八百四十九章 送走 “扶苏,他是你舅舅,就由你来送他最后一程吧。” 古寻说完这句话,就和章邯一同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所有空间,都留给了这对舅甥。 扶苏没有犹豫,伸手轻而易举的拿起了看起来分量绝对算不上轻的龙骧剑,但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看着熊启轻声一叹。 熊启看着扶苏轻车熟路的抄起大剑,还挽了几个剑花,不由愕然,“你……你练武了?” 说完他自己苦笑一声,摇头道,“也是,古寻成了你的老师,教你武功也……算是常理了。” 正常来说,公子的老师当然不负责教武功,除非指明是剑术教习之类的。 因为这种思维惯性,所以即使扶苏的老师是古寻这位天下最具实力的武夫,也没人往这方面想。 熊启也没想过。 不过当真相袒露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堪称百无禁忌的秦国国师,又怎么可能遵守所谓的常理呢? “看来你这两天有很多机会能逃走。”熊启略显唏嘘的说道。 扶苏长剑指地,神情不忍的回道,“我一直在等舅舅你回头。” “只要你愿意,我仍然愿意为你求情。” 熊启却神情冰冷的摇了摇头,语气铿锵的拒绝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国家。” “我没有错!” “更不存在所谓的回头!” “扶苏,动手吧……”言辞狠厉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后,熊启的神情再度软化下来,用飘忽的语气呢喃道,“杀了我,这也是你成长的……必要一课。” 熊启说话这句话,缓缓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他的内心也是希望自己死在扶苏手里的,因为这对于他之前布置的后手来说,是最好的补救手段。 此时,房间外面,古寻和章邯也在交流。 “大人,让长公子殿下动手,是否有些勉强他了,毕竟……”章邯本想说二人毕竟是舅甥,不过这种情况谈亲戚关系实在也大可不必,转而改口道,“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所以更不能放过他。 古寻瞥了一眼章邯,心中暗自腹诽了一句,嘴上则回答道: “无所谓。” “扶苏若是愿意给熊启一个体面,那就由他来。” “要是他下不去这个手,你就去帮昌平君体面一下。” 反正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们仨以外都得死,到时候谁杀的熊启还不是他说了算。 了不起多个嬴政可以知道真相,但是他显然不会无聊到拆这个台。 无论是谁动的手,昌平君一定都是扶苏亲自处决的! 这时候,一道身影匆匆忙忙的冲进了这间小别院里,嘴上喊道,“昌平君!” “昌平君,城中有……” 他话没全说出口,眼睛已经纵览了整个小院里的情况: 几名农家弟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眼看胸膛毫无半点起伏,明显已经毙命。 而在尸体旁边,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穿轻甲,一个穿白衣。 两个他都认识。 穿轻甲那个,他看了很头疼。 至于穿白衣的那个……是他最大的噩梦! 田光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跑,有多快跑多快,千万不能回头。 然而昌平君生死未卜,他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拔腿的欲望,就要质问一句。 恰逢此时,扶苏拎着龙骧剑走了出来,剑锋处可见斑斑血迹,殷红的血液顺着锋利的剑刃缓缓流淌,自剑尖处滴落。 田光瞳孔一缩,质问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对于府中人员布置记得很清楚,这间小院一共就只安排了那几个弟子值守看管。 现在他们都已经躺地上歇气了,扶苏剑上的血,又能从哪里来呢? 昌平君……死了。 危险境地下的田光在短短目光闪动的瞬间就对情况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他没有再犹豫,双脚一点地面,翻身而起,却是要拔腿跑路。 府里一共也就一百多个农家弟子,还不够古寻半炷香时间杀的,留下来和他硬碰硬就是找死。 想要给昌平君报仇,只有集结城中所有农家弟子。 所以他不能现在就折在这里,必须先逃出去,找到昌文君。 或者说,先去救了昌文君。 他方才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就是因为收到了位于官署的昌文君遭到了刺杀,说是贼人势大,实力凶悍,数量众多,情况很是危险。 虽然城内兵丁已经向官署聚拢,照理说刺客掀不起大浪,但田光还是决定赶紧找昌平君商议一下,自己是否该去支援——他本人最重要的职责是保护昌平君,自然不能擅作主张跑去官署救昌文君,尽管对方的性命一样重要。 这年头兵力再多,能保证的也只是杀死刺客,至于刺客的目的能不能成功,那就两说了。 吴王僚手下的甲士不多吗? 还不是死在了专诸手里。 可惜救昌文君的事田光还没说出口,昌平君倒是先下线了…… 现在他也只能赶紧去救下昌文君,重整旗鼓,平息城中动乱,并……不计代价的击杀古寻,为昌平君报仇! 然而有时候,很多地方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古寻眼看着田光就要跑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右掌轻抬,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湛蓝色的冰魄寒气在掌心中凝聚压缩,升起浓郁的森然寒气,最后凌空一掌拍了出去。 日照九州——冰魄心法版。 时至今日的他,对于内力的掌控越发炉火纯青,已经达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这种程度的招式改用并无半点滞涩的就施展了出来。 甚至于,古寻觉得昔年会把自己弄的重伤挺尸的阴阳相济,现在的他也未必不能实现。 当然,没必要的话他也不会去乱尝试, 以他现在的真气量,万一再真气暴动,经脉紊乱,说不准会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才能好。 自认为已经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了反应的田光,在即将逃出生天之际,被古寻一掌命中。 阴冷至极的冰魄寒气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田光的背上,瞬息间蚀骨的寒气就侵入了田光的内腑,横冲直撞了起来。 田光惨叫一声,无法维持身法,跌落在地。 7017k 第八百五十章 叛乱始熄 不过农家的侠魁到底不是寻常江湖喽啰,落地之后强忍着内腑中宛如生吞了几斤冰块似的冰冷刺痛,立刻开始重调内息,并且反手一掌拍在了自己心口。 “哇!” 随着田光这一掌下去,他顿时吐出一大口淤血。 鲜血落地,只见森森寒气飘摇升起,周围的地面更是泛起了层层白霜。 冰魄寒气之威,可见一斑。 靠着这一掌勉强排出去部分异种寒气的田光不敢耽搁,立马强提真气,纵身逃离。 古寻没有继续动手,目送着田光逃遁。 田光跑路的时候倒也没忘了呼喊着提醒宅邸中的农家弟子撤离。 一众农家弟子对自家侠魁也信服,麻溜的跟着跑路了。 章邯在一旁问道,“大人不打算杀他?” 古寻一挑眉,回道,“田光……或者应该说农家侠魁,死了并不好。” “活着的侠魁才更有用,不过……得看怎么活着。” 接着古寻突兀的转折道,“他现在已经被我重伤,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恢复不过来,这期间随便找两个好手就能拿下他,嗯……也不知道神农令在他身上不在。” “哦……”章邯微微颔首,以示自己明白了古寻话中隐意。 田光不能死,但也不能继续让他在江湖上蹦跶了。 换言之,得失踪。 古寻这么做,是为了分裂农家。 原剧情里农家内斗严重就是因为田光的无故失踪。 和墨家的天志类似,如果农家侠魁没有指定下一任侠魁就死了或失踪了,可以通过六大堂主表决的方式选出。 这就是神农决。 然而墨家心齐,靠表决的方式选新巨子自然没问题,可农家不一样。 要是田光明确死了,在同仇敌忾之下也许六堂能勉强达成一致,但如果只是无故失踪…… 农家内部田姓和外姓各占三堂,三比三打平,决一辈子也决不出个新侠魁,擎等着和原剧情一样打起来吧。 古寻想到这,又对章邯补了一句,“记得别着急,放远点再捞。” “还有,小心点罗网,赵高这会吃了大亏,正红着眼希望能找补回来一些呢。” 这是为了尽量撇清关系,以确保农家能打起来。 章邯含笑点头,“大人放心,这些末将都熟得很。” 他现在已经是浸淫谍报工作多年的老手了,这些事都可谓熟能生巧,举重若轻了。 这些事交代完,古寻看向一脸失魂落魄的扶苏。 这孩子打出来就一脸的丧气,连田光的跑路都没去关注。 古寻没有给出太多安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了一句话: “我想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我执意让你亲自处决他,有时候,杀戮是必须的手段。” “学生……明白。”扶苏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些道理,他都明白,所以他才能真的下了这个狠手,然而……杀人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对扶苏而言尤其如此。 ……………… 自认为险死还生的田光,在逃出昌平君府邸后,立刻赶赴官署。 虽然现在他的状态已经无力作为一名援兵了,但是他也得去看看昌文君还活着吗。 昌文君若是还活着,有他的指挥,城中的兵卒才能发挥出一些战力,若是他也死了…… 就城里这些连‘民兵’二字都配不上的乌合之众,战斗力估计都不如等同数量的家猪。 即使是身负武功,能结战阵的农家弟子,在有个靠谱的总指挥时,发挥出的实力也远超平日。 他强忍着内腑伤势,一路上又是咳淤血,又是喷寒气,总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官署。 令他的失望的是,他只看到了昌文君的尸体。 脸色苍白的田光质问在场的农家弟子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保护住昌文君?” 一名离得近的农家弟子赶紧回答道: “回侠魁,先前弟子们都已经挡住了那些刺客的攻势,不成想后来又杀进来一个白衣人……” 田光脸色难看的打断道,“白衣人!?” 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古寻,赶忙问道,“可是秦国国师古寻?” “不是不是!”该弟子急忙摇头否认——古寻的长相,农家弟子基本都有了解,毕竟……关系在那摆着。 “是一个骑乘着一只庞大无比的白色神鸟的白衣年轻人,他的速度太快了,弟子们竭力阻拦,但还是没能拦住,让昌文君大人他……” “巨大的神鸟,速度快?”田光立刻联想到了杀害昌文君的人是谁了。 要说古寻手下爱穿白衣服,又轻功卓绝的年轻人,自然就是白凤。 相传他天生具有操控百鸟的异能,想必那什么巨鸟就和他的异能有关。 不过现在重要的也不是谁杀了昌文君,而是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由他亲自率领农家弟子对付古寻? 他倒是有这个指挥的能力,最多就是没有昌平君或昌文君那么优秀而已,但是他体内的伤势还在不断加重,若是再不疗伤,继续强撑着…… 怕是撑不了多久。 即使他有这个强撑的意志,实质的肉体也无法坚持了。 难道就此命令农家弟子跑路,宣告这次起事的彻底失败? 田光有些纠结。 不过很快,他就摆脱了这份纠结。 因为秦军到了。 当他收到了大量秦军逼近陈郢县城的消息后,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只有逃了。 农家弟子打打巷战可以,野战也不在话下,唯独这守城战…… 地泽大阵该怎么在城墙上施展呢? 那地方开阔度不够啊! 至于那些乌合之众……不提也罢,田光可指挥不来。 田光无奈之下,只能命令农家弟子立刻开始撤退,在秦军还未合围城池之前。 他本人也独自逃离了陈郢。 他的身份最高,势必会受到最严苛的追杀。 为了不波及其他农家弟子,田光选择了独自逃亡。 这样隐蔽性也更高一些。 他打算尽快摆脱追兵,好静下心来治疗治疗自己的内伤。 最终,训练有素的两万秦国步兵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这座只剩下一群乌合乱兵的陈郢城,迈出了平息陈地之乱的第一步。 扶苏,也在此后坐镇陈郢官署,开始指挥秦军有条不紊的继续平定各处乱局,恢复陈地的官府秩序,彻底攫取了平息叛乱的功劳。 当然,这些操作也只是让他露个脸好分润功劳,单靠这两万秦军一点点镇压叛乱,可太慢了。 关键还是在李信的二十万主力身上。 7017k 第八百五十一章 六王毕,四海一 秦国,陈郢县城官署。 古寻倚靠在窗边,手里正拿着一张信函阅览。 片刻后,他随手烧掉了信函,不知是看了什么内容,不住的摇头,感慨了一句道,“看来,陈地之乱就要彻底平息了。” 章邯随侍在一旁,负手而立,没有应声。 他是第一个看信的人,自然知道自家上司为何有此一说。 倒是坐在屋子最里面坐塌上的扶苏问了一句,“老师,可是李信将军那里有结果了?” “不错。”古寻点点头,“李信率军佯做西撤,勾引楚军尾随追袭,关键时刻反身一击,和蒙恬的三万黄金火骑兵合力打退了楚军。” 扶苏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喜色,追问道,“李信将军可是彻底击溃了楚军?” 按扶苏的想法,既然此番是楚国中计,那李信想必能一战定胜负,彻底锁定胜局,如此一来,秦楚之战的落幕就不远了。 他不喜欢战争,却也理解了自己老师所说的战争的必要之处,所以折中之下,也唯有期盼能尽快结束战事。 古寻却摇了摇头,笑着否认道,“那你可就想多了。” “李信虽然将计就计反攻了项燕一手,然而却并没有占到大便宜。” “两军与苦县附近三度鏖战,除了最开始项燕猝不及防之下损失称得上惨重,之后两战李信都没占到便宜。” “楚军折损近六万人,李信也搭进去了四万余将士,说好听点叫不分伯仲,说惨重点叫两败俱伤。” “好在不管怎么说,李信暂且打消了项燕偷袭的欲望,让对方老老实实的撤到了城父一代驻守,他也可以安稳的率军返回陈地了。” “这……李信将军也是朝中战功赫赫的名将,有心算无心之下,竟没有占到大便宜嘛……”扶苏闻言不禁微微咋舌。 古寻倒是对这个结果不算太意外,耸了耸肩道,“不管怎么说,项燕可都是有着‘武安君’这一封号的将军。” “若说和苏秦,白起,李牧(都是武安君)等人相比,项燕或许相去甚远,但李信嘛……嘿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扶苏颇为惭愧的低头说道,“老师说的在理,是扶苏太过小视他人了。” 古寻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也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李信至少稳住了前线的情况,陈地那些乱蹦跶的那些牛鬼蛇神,想必很快就会消停下来了。” 陈地的动乱,关键在于秦楚两军大战的结果是个未知数。 李信大军后院起火,补给线被切断,在很多人看来已经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既然秦军未必还能嚣张几天,自然有野心家敢于闹事。 可现在楚军已经退了,秦国大军不日就要卷土重来,只要他们还想活命,就会老实下来,夹着尾巴做人。 至于放手一搏,和秦军拼了……开玩笑,二十万装备齐整,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拿什么拼? 别说二十万,就是现在陈地的两万秦军他们都应付不来,只不过这两万人不便拆分开分散行动,一地一地的平乱太慢,以至于他们还有时间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苟延残喘。 扶苏听到古寻这么说,也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 确实,战事如何他管不了,他一不会带兵打仗,二无权调兵遣将,军情听听也就算了。 值得他关注的,还是陈地的事情。 之前秦军重新夺回陈郢县城后,古寻自说秦王已经私下委命他全权处理陈地之事,然后就将扶苏推到了台前处理一切事务。 陈地的官员也好,还是秦军的将领也好,自然不敢不听古寻的命令,不过也都向咸阳去函呈禀了此事。 最终结果就是咸阳默认了这一切,没有给出正式的王命,但也没有否决古寻的所作所为。 所以,扶苏就接过了之前昌平君熊启的活儿,管理起陈地来了。 这是一向纸上谈兵的扶苏,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接手实际政务,尽管主要事情就是平息各处动乱,但也有为数不少的内政民生,农工讼狱之事。 尽管具体事务不需要真的由他亲自来处理,可还是把扶苏累的够呛——主要是他总是担心做错事,心里拿捏着一股劲,自己折腾自己。 现在知道一切就要结束,扶苏自然松了一口气。 一县之事尚且如此令人手忙脚乱,那一郡之事,乃至一国之事,又该是怎样的煎熬? 扶苏不禁臆想着,然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王权,果然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古寻这时候轻咳一声,说道,“行了,赶紧把陈地的事收拾干净,咱们也就该回咸阳了。” ……………… 秦王政二十二年,秦将李信伐楚,昌平君熊启坐反陈郢,意欲倒戈一击,幸为长公子扶苏挫败,阴谋无果,身死陈郢。 秦将李信与楚国武安君项燕交锋半载,损兵折将,未得寸进。 至冬,两国休战,各自罢手。 次年,秦王政二十三年,秦王政亲赴频阳,请老将王翦出山,举全国之力,发兵六十万大军,攻伐楚国。 楚国亦举全国之力,集军四十余万,由武安君项燕率领,与平舆和秦军对峙。 同年秋,王翦于蕲县之南,大败楚军,击杀项燕。 次年,秦王政二十四年,王翦攻破楚都寿春,虏楚王负刍,楚国灭亡。 同年,王翦攻占越国旧地,百越东瓯。 随后,秦于楚国百越之地置楚、会稽、长河、九江四郡。 秦王政二十五年,秦将王贲受命,扫平燕赵两国残余势力,先破辽东,虏燕王喜,再破代国,虏代王嘉。 燕赵两国就此彻底消亡。 秦王政二十六年,秦将蒙恬受命伐齐,齐王建举国投降,秦国不战而胜,虏齐王建,置齐郡,琅琊郡。 至此,韩、赵、魏、楚、燕、齐等山东六国尽数化作过眼云烟。 六王毕,四海一,天下一统! 秦王嬴政自比‘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取‘皇’、‘帝’二字,以为己称,是为皇帝。 嬴政自称为‘始皇帝’,取意皇帝之称,由他而始。 至此,中华大地上的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帝制王朝,诞生了。 是为,大秦帝国! 7017k 第八百五十二章 分封与郡县 关中,秦都咸阳。 这座面积巨大的无墙之城,在经历了十年战争之后,愈发的宏伟。 始皇帝每灭掉一国,便要大兴土木,于咸阳宫旁修建一座对应国家风格的豪华宫室。 时至今日,六国尽灭,这六国宫室,则已然连绵成片,一望无际也。 此等极尽奢侈,劳民伤财之举,并未有任何一人进谏反驳,毕竟……下令修建宫殿的是嬴政,没人敢于置喙的始皇帝。 六国宫室的南方,便是大秦帝国的权力核心,章台宫。 此时恰是朝会结束,章台宫大殿以外,可见稀稀疏疏的几十人正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前行。 这些是帝国百官,正下了朝,要回各自的官署处理政务。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有些人,下了朝以后就再没政事需要处理,可以径直做自己的事去。 其中自然包括帝国国师,太子太傅古寻,古大人。 他此时就是直接向着章台宫宫城出口而去,打算回自己的府邸。 而他旁边还跟了一个看起来将将弱冠之龄的俊朗青年人,正是古寻的学生,帝国长公子扶苏。 经过数年的时间,扶苏彻底成长为了一个温润公子,再不是过去心中还藏着许多怯懦的少年了。 师徒二人走在路上,还在不断的交流。 “哈哈,心情怎么样?”古寻挂着戏谑的笑意向自己的学生玩笑道,“差一点就可以封王,有自己的领地了,结果却让李斯给你一把搅和黄了。” 扶苏无奈的笑了笑,但也习惯了自己老师的不着调,没有试图劝诫,只是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老师莫要拿学生开玩笑了,此事如何能算是廷尉大人破坏的。” “况且朝议国政,何谈破坏一说?” “不过是父皇更嘱意郡县之制罢了。” 两人谈论的话题,起源于今日朝会上,左右丞相隗状、王绾的提议。 二人上书请求恢复周礼,分封诸位公子、宗室近人,及有功之臣至帝国各处,拱卫中央,以安天下。 他们提出这个请求,倒不是二人和孔子一样痴迷于恢复周礼,只是为了利益而已。 毕竟他们也算是功臣,理论上分封也有他们一份。 帝国的军功爵制固然给了所有人一个可用的上升渠道,但问题是,官爵只享食邑,无有封地,而且袭爵要降等。 换言之,军功爵制,无法保证他们这些功臣们的后代能拥有永远的特权。 哪怕你是彻侯,子孙后代有一天也可能变成平民。 这自然就无法和世袭的封地相比了。 因此,诸多朝臣希望恢复分封制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在朝会上,廷尉李斯却以周王朝衰落正是因为分封之制为由,反对这项提议。 朝议的最终结果自然毫无疑问,始皇帝决议彻底废除分封,全国推行郡县制。 扶苏身为长公子,虽然是距离帝位最近的人,但毕竟不是太子,并非确定的帝位继承人,因此也在分封之列。 分封之事告吹,他的封地自然也就飞了。 是故古寻才会以此调侃于他。 扶苏倒是不在意什么封地不封地的,不过他心中对于分封制和郡县制却有着自己的思量。 或者说,疑虑。 他想了一下,有些犹疑的向古寻说道,“老师,我对于郡县制,有些……担心。” “哦!”古寻眉头一挑,颇为意外的问道,“担心什么?” “父皇嘱意郡县制,希望收束地方权力,归于中央朝廷,也就是老师你说过的……中央集权,这一点我理解。”扶苏面带忧色的回答道。 “但是……如今我大秦国土纵横逾三千里,天下共有四十余郡,上千个县。” “如此广袤的土地,一应事务尽归于中央朝廷,尽管地方会自行处理一部分,可剩下来的,未免还是太多了。” “中枢朝廷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尤其是……父皇……” 以前秦国的国土面积才是现在的一半不到,嬴政就已经忙的每天快连休息的时间都没了,更遑论现在。 扶苏的担心并非是杞人忧天。 事实上,嬴政比小他三岁的刘邦早死那么多年,和他忙于处理政务这一点绝对脱不了干系。 哪怕古寻不知道历史,以他的医术一看嬴政那个状态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这个问题,其实责任应该算在嬴政自己头上,把权力抓的太紧,太细致了。 后世的皇帝,大都需要小心翼翼的平衡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他们下放了权力给朝臣。 而下放权力的根本原因,则在于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治理不了庞大的国家……即使能,也坚持不久。 口含天宪,朕即帝国的嬴政,可以说尽收天下权力于己身,没有任何人能挑战的他权威。 而这,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相较之下,直接将权力彻底分裂成一份一份的分封制,对于天子来说就要轻松得多了。 古寻沉吟一下,没有对扶苏的话发表意见,而是先问了一句,“所以你更喜欢分封吗?” 扶苏摇了摇头,“廷尉大人的话不无道理,自春秋以来的数百年战乱,和周王朝的分封旧制脱不了干系。” “中央天子的权威若是一直都在,尚还好说,一旦有变,只怕春秋之事,立刻就会再一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无论如何,这绝非好事。” “我不倾向于分封,但是郡县……父皇的身体,我很担心。” “嗯……”古寻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这个问题,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了。” “想要搞中央集权,就必须学会分权。” “地方的权力,中央的权力,乃至皇帝的权力,都要既集中,又分散。” “向上集中,两侧分散。” “帝国现在的情况就是,过于集中。” “一方面,权力的分散几乎没有,另一方面,向上集中的情况又过分严重。” “数千万百姓全系于你父皇一人身上,勒也把他勒死了,当然危险。” 扶苏眉头紧皱,反问道,“可这又该如何解决呢?” 古寻看着扶苏笑了笑,“这个问题,不是现在的你该考虑的。” 想要对行政制度下手,只有皇帝本人才能做到。 而扶苏现在,还不是皇帝呢。 7017k 第八百五十三章 当孝子 当然,照古寻的看法,就算扶苏登上了帝位,这个问题他也解决不了。 在古寻浅薄的历史认知中,中国古代的官僚体系一直是向着臃肿这一趋势发展的。 秦国的三公九卿去掉一个虚设的太尉,一共才八个高级官员,而后世三省六部之下,光是六部主官,尚书加左右侍郎就十八人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客观上的需求,毕竟只有足够数量的官员才能更高效的治理庞大的国家。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能当官的人变多了。 这又分为两个方面,一个读书人多了,另一个则是当官的渠道多了。 渠道不用说,从察举制到九品中正制,再到科举制,选官渠道一直在不断的拓宽,而秦朝现在连察举制都不成熟。 宋朝时,让王安石头疼不已的冗官冗员,根本上在于造纸术的完善和印刷术的成熟导致的读书人泛滥,再加上重文抑武的朝廷风气。 十年寒窗苦读,终得一朝中举,你不让人当官能行吗? 所有人都知道冗官的害处,也知道解决的办法,但是没人愿意去改变。 凡是处于‘士’这个阶级的人,都不愿意改变这种情况。 所谓的理想抱负大都是虚妄,他们读书就是为了当官。 他们每日挑灯夜读,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卷死了那么多同窗,为的就是中举后成为人上人。 如果中举了,却不能轻松顺遂的当上官,科举的含金量就会大幅下滑,几乎是在动摇‘士’这个阶级。 所有通过这个渠道升上来的人都不愿意见到这个局面。 换言之,基本也就等同于整个官僚体系不同意。 然而秦朝却不同于后世,纸还是价比金银的稀罕物,印刷术更是只存在于梦里,但凡能认个字儿,都算人上人了。 这种情况下,能当官的人太少了。 当皇帝的就是愿意分权,也得能找到足够多合适的人选呢。 当然,嬴政这种还是属于他自己的问题,中央朝廷的一切事务他都要亲自经手处理,累不死才怪。 处于这种纯粹的客观条件不满足的现实中,无论皇帝是谁,朝政体制大概也就这个模样,区别最多也就是累死皇帝,和累不死皇帝而已。 古寻也从没有动过改变的心思。 动摇阶级的事,谁来做都是个麻烦。 即使他有这个想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实施。 扶苏听了古寻的话,垂首沉默了片刻。 他能听出古寻话里的意思。 他父皇是君父,他只是臣子,轮不到他去置喙对方的所作所为。 再抬起头,扶苏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温润模样,向古寻请教道,“老师,您觉得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郡县制的问题他解决不了,那就去找点自己能搞好的事。 “唔……”古寻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你现在……就想想办法去惹恼你父皇吧。” “啊?”扶苏嘴唇微张,一脸茫然。 这是个什么建议? 惹恼父皇……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老师,这是……这是何意啊?”扶苏带着满脑袋的问号,有些磕绊的问道。 “你在朝中待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外放出去。”古寻解释道,“出去治理一方,积累一些经验,对你才算是实在的好处。” 扶苏点点头,倒也理解古寻的想法,不过还是苦笑着回道,“可是,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达成目的吧……” 古寻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反问道,“不这样,你怎么外放出去?” 若是实行了分封,扶苏自然可以理所应当的离开咸阳这个秦国国都,不过分封不是不了了之了吗? 现在的他,还是最有机会登临帝位的储君候选人,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能外放离都。 他可以主动向嬴政请求,不过于礼不合,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诸多朝臣大概率也会进谏否决此事。 综合算下来,还是直接想办法得罪自己的皇帝父亲最合适。 只要给了嬴政发作的由头,把扶苏贬出去,那就合情合理了,谁也挑不出毛病。 听到古寻的回答,扶苏想了想,发现还真就是这样,忍不住咧了咧嘴。 “那……我该怎么做呢?惹怒父皇这种事……” 这种事他没有经验啊! 但是这事又必须把握好分寸,太轻了没效果,单纯给他爹添了份堵,过重了话,小命难保不至于,但也不会好过。 古寻不甚在意的一摆手,“不用太细致,多跟你父皇唱唱反调也就行了,嗯……也可以表露出一些对法家理念的不满。” “这种事一次两次不严重,累计够多了,他自然就把你打发出去了。” “哦。”扶苏点了点头,神色还是有些为难,但也没再推脱。 老是这么说,那就这没办吧,主要是他本人确实也对外放出去治理一方比较感兴趣。 他也没有考虑将来会被自己父皇打法到哪去。 不需要在意,积累经验嘛,哪都可以。 北疆,陇西,东海,都可以。 古寻对此心里却有几分把握,认为如果嬴政真的决定贬扶苏出去,最大概率还是北地。 陇西太安生。 自从宣太后下阴手弄死了义渠王,灭掉义渠国后,西域就基本没什么乱子了。 总的来说就是人也少,事也少,扶苏过去除了看着黄沙呲牙啥也干不了。 除非嬴政决定彻底放弃扶苏,否则不会打法去陇西干吃沙子。 东海表面上陇西一样平静,然而实际上却是波谲云诡,暗流涌动。 齐国不战而降,致使国虽亡,人犹在。 齐国的旧贵族在齐国旧地内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对扶苏这位年轻的始皇之子而言,复杂到他大概率无力理清的局面还在其次,关键是太过危险。 在这里,他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被刺杀。 也许绝大多数齐国余孽都知道害死一位公子可能招致的报复,但这年头,就是不缺胆子大的愣头青。 除了局势的危险以外,更重要的一点是,那里是海盐的主要出产地,全国的盐业多赖于此,背后蕴藏着天大的利益纠葛。 嬴政正在亲自着手扫平东海的齐国残余势力,自然不会再把儿子送过去,徒增变数。 7017k 第八百五十四章 兵魔神 这一样一来,剩下的,也就只有不算平静,但又不太复杂危险的北地了。 被李牧和古寻一战打的濒临崩溃的狼族,凭借着游牧民族的那股子狠劲,到底还是撑过来了。 不过实力远不足与过去相比,即使过去了十余年,仍然构不成威胁。 然而劫掠又是他们生存的必要环节,所以还是会小规模骚扰北地诸郡。 更主要的是,蒙恬也在北地。 这位始皇最宠信的爱将,在喝了秦灭六国的最后一口汤——也就是灭齐之战后,就被顺势发往北地守备狼族了。 要说嬴政确实对蒙恬照顾颇多。 祸福难料的灭国之功,几乎全都留给了王家父子,独独把齐国留给了蒙恬。 齐国不战而降,这份灭国的功劳自然也就打了折扣,不再那么烫手了,得以让蒙恬能吃饱,又不至于吃撑,刚刚好。 扶苏去了北地,既能保证安全,又能有事可做,还不会影响嬴政的重要国事谋划,可以说恰到好处。 当然了,这也只是古寻的猜测,是最理想的结果。 如果最终嬴政做出的决定并不如意,也可以再想办法做调整。 总而言之,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 章台宫,嬴政的书房中。 嬴政穿着一身金边玄色龙纹朝服,跪坐在桌案之前,神色专注的看着桌案上摆着的一卷图册。 其上,绘有一架外形狰狞凶恶,即使只是透过图册一观,也尽显杀戮凶性的……青铜机关人。 从图册中,画在青铜机关人两侧,用作陪衬凸显的崩裂山川及断流河海等图案,可以看出这架青铜机关人的体型几乎可以比拟山峰,且有着摧山倒海的威势。 简单来说,宛如,绝非凡间应有之物。 嬴政看着这幅图,沉声质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蚩尤兵魔神?” 躬着佝偻身躯,规规矩矩站在下方的公输家族族长,公输仇当即行礼回话道,“回皇帝陛下,此画就是兵魔神。” “原先老朽只当这是个飘渺无影的传说,只是出于对上古机关术的热衷才试着追寻了一下,谁承想竟真的摸索到了些许头绪。” “陛下,相传兵魔神乃是神明造物,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威力,此等神物理应由帝国掌控啊!” 嬴政的眼眸闪烁几下后,又问道,“此物在哪里?” “西域!”公输仇操着老迈的声音,一口回答道。 “兵魔神据传封印在位于西域的楼兰古国之中,不过此国早已失落,外人再找不到任何踪迹。” “老朽也是侥幸,查到了陇西有楼兰古国的线索。” 嬴政看着画卷上崩天裂地的兵魔神,眼眸渐渐低垂,心中有了计较。 ……………… 次日,还是嬴政的书房。 不过这一次殿下站着的不是老迈的公输仇了,而是风度翩翩的大秦国师古寻。 古寻笑盈盈的向嬴政询问道,“陛下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嬴政伸手一指摆放在桌案上收好的画卷,“国师看看此物。” “哦?”古寻好奇的挑了挑眉,伸手虚空一抓,将画卷吸到了手中,然后打开了一看。 嚯! 兵魔神!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包含了龙腾万里大电影的剧情的。 这让古寻不禁有些头疼。 就电影中那个看起来少说几百丈,可能比泰山都高的兵魔神,他是真的不想接触。 他肯定不会让兵魔神打死,但是他拿兵魔神估计也没辙,招惹来没甚意义。 除了给这个暂且平静下来的世界添乱,他实在不知道兵魔神能有什么用。 看到古寻脸色稍微有些变化,嬴政不由出言问道,“看来国师认识此物。” 古寻闻言也就没有刻意隐瞒,点点头道,“认识,兵魔神嘛。” 嬴政对此也不意外,古寻明里暗里查过太多乱七八糟的志异传说,偶有机会了解到过兵魔神实属正常。 “公输仇对寡人说,此物拥有毁天灭地之能,不知道是否属实呢?” “嗯……”古寻想了一下,不确定的含糊回答道,“这我也不清楚。” “毕竟是自黄帝蚩尤之战时流传下来的传说,真假与否,难以言说。” “也许真的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也许只是夸大其词,实际上就是个威力较大的机关造物。” 没见到实物以前,古寻不打算把话说满,万一二次元转三次元的时候发生了些许偏差,兵魔神没电影里那么离谱,岂不是就说岔了。 嬴政微微颔首,对此不置可否。 实际上他是认可古寻的说法的。 眼见为实,公输仇的话,只能做个参考罢了。 “公输仇向寡人请求,希望帝国能够出手,夺取兵魔神。” “寡人答应了他,并抽调了几个阴阳家的高手随行。” “国师,寡人希望你也能跟公输仇走这一遭。” “嗯……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我没什么意见。”古寻略一考虑,就应下了这个差事。 他现在没什么急着要做的事,倒不妨跑这一趟。 顺便也能看着点公输仇他们,以免整出什么意外来。 要是按照剧情,兵魔神被貔貅干下线,一切就当是一场梦,那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但还是那句话,谁知道二转三会不会出偏差? 要是真的出了岔子,那就麻烦大了。 秦时正传的剧情歪了也就歪了,古寻不在乎,产生不了实质性的影响。 可兵魔神的事要是歪了,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乱子,届时哪怕是他想收拾残局都有可能很麻烦。 “关于兵魔神,陛下希望我怎么做?”最后,古寻试探了一下嬴政的态度。 嬴政扫了一眼古寻手上的画卷,旋即阖上双眼,沉声回答道,“若兵魔神只是夸大其词,实质上不过是个寻常机关造物,那国师就把此物带回来。” “要是它真的能毁天灭地呢?” “那就请国师尽自己所能,毁了它!”嬴政的眼眸再度张开,其中满是决然之色。 古寻不由意外的看了一眼嬴政。 看来在不涉及到长生的情况下,这位始皇帝还是拥有绝对的理智的。 兵魔神这种东西要是真的,对嬴政来说毁掉才是最佳的选择。 这种足以让人以一己之力破城灭国,改朝换代的造物,交给旁人掌控他这个皇帝不放心,自己来掌控的话……他还治不治理国家了呢? ------题外话------ 终于结束了,更新恢复正常。 本来昨天就该办完所有事的,可惜拉了一天肚子,又往后推了一天。 再次抱歉,望见谅。 7017k 第八百五十五章 卫庄来访 秦都,咸阳城。 七月,盛夏时分,咸阳迎来了一位从未拜访过它的新客人,一个白发苍苍的剑客。 逆流沙的主人,现如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头子,鬼谷横剑卫庄。 过去的卫庄从不靠近咸阳,因为盖聂在咸阳。 他不是因为不愿意和盖聂见面而不来,恰恰是因为他没法见到盖聂,所以才不来咸阳。 他要和盖聂决一生死,完成鬼谷纵横的宿命对决,可秦国朝廷显然不会放任卫庄找盖聂的麻烦,而盖聂本身又无意和卫庄相争。。 既然横竖打不起来,卫庄自然不愿意来了。 而今日他会打破自己先前的原则,屈尊前来咸阳,当然也是因为盖聂。 这位始皇帝曾经的首席剑术教习,有过数次救驾之功的帝国剑圣盖聂,叛逃了。 剑圣的称谓,是始皇帝亲自给予盖聂的赞誉。 这个名号初一叫开,无数的剑术高手前来咸阳找盖聂讨教。 尽管他是鬼谷高徒,江湖上的所有人也都清楚其人必定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剑圣这一称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平白给了他的。 这场声势浩大的江湖盛事,持续了近一年,最终的结果是,盖聂击败了所有前来挑战的剑客,坐稳了剑圣这一称谓,成为了天下第一剑客。 对于盖聂这个天下第一,古寻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他的实力远比盖聂强是不错,但如果单论剑道,孰高孰低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被尊称为剑圣的盖聂,在帝国有着崇高的威望,他的叛逃,可以说是举国震动。 最让人关心的就是,他为什么叛逃。 目前来说,这是个谜。 嬴政了解盖聂叛逃的一部分理由,但不全面。 卫庄也了解盖聂叛逃的一部分理由,但同样不全面。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古寻最清楚个中缘由了。 总而言之,盖聂离开了咸阳,卫庄自然而然也就不再排斥来这个地方。 不过真正让他走这一趟的原因,是一笔生意,一笔来自帝国的生意。 始皇帝嬴政委托逆流沙,协助公输仇前往西域,谋取兵魔神。 这笔交易,嬴政出价颇为不菲,逆流沙是个只认钱的杀手组织,自然没理由拒绝,所以卫庄带着麾下四大杀手赶来了咸阳。 逆流沙四大杀手,又被江湖上称为杀手四天王,或是流沙四天王——逆流沙和流沙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组织,可明眼人都知道两家分明是穿一条裤子的,一般也就不会特意区分两个组织。 这杀手四天王分别是出身百越,铜筋铁骨,力大无穷的天泽旧部无双鬼; 出身韩国,精通猎杀,天生可以指挥群狼的‘黑夜刺客团’头目苍狼王; 出身苗疆,修行奇门邪功‘蝠血术’,宛如半人半蝠怪物的隐蝠; 以及最后的,出身赵国,曾活跃于太行山一代的独行杀手,天生骨骼惊异,练就了一身‘阴柔无骨,肝肠寸断’绝技的骨妖; 当然,四大天王有五个是常识,所以还有一个隐于幕后,鲜为人知的黑麒麟。 人称‘月黑风冷,索命无形,千变莫名,墨玉麒麟’,拥有幻化众生的能力,它(性别不详)的易容术,即使是古寻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分辨出来,堪称神乎其技。 这五个人,加上卫庄,就是逆流沙的全部成员了。 相比原剧情里的流沙杀手团,少了白凤和红莲,多了个原属于农家的骨妖,实力上倒也没有多大的出入。 这几个所谓的杀手四天王,实力也就等同于罗网杀字级里的精锐而已,只能说随着天下一统,江湖上活跃的高手是越来越少了。 ……………… 咸阳都,国师府。 卫庄来了咸阳,自然不会去往别处,第一时间来了这里。 他和古寻这些年来见面不多,不过关系并未生分丝毫,依旧是尽在不言中的挚友。 不知不觉年岁已经走过了而立之年,即将迈向不惑的卫庄,身形比起年轻时又魁梧了几分,一身衣着也从原先的干练简洁,变得繁复了许多。 最外面是他最爱的黑底镶金纹色调的厚重大麾,里面是蓝灰色长衫,再里面则是绘有大面积金色纹路的贴身紧衣,尤其是那条裤子,看起来是要多奢华就有多骚包。 对于卫庄的审美,古寻一直都是不敢苟同的,不过衣服穿在人家身上,古寻也无权置喙。 看着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卫庄,古寻乐呵呵的说道,“没想到,嬴政竟然会把你请来。” “话说他花了多少钱,你竟然舍得跑这一趟?” 卫庄冷着一张脸,言简意赅的解释道,“有情报指出,他出现在了陇西。” 这个世界上,能让卫庄时刻关注位置的,也就只有一人了。 ‘他’,自然就是盖聂。 “嗯……”古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就对了。” “这是你愿意来咸阳的原因,也是嬴政会花钱雇你的原因。” 卫庄想要找到盖聂,嬴政也需要一个人来处理盖聂,双方可以说一拍即合了。 至于为什么嬴政不让古寻对付盖聂……要是古寻愿意插手这件事,盖聂压根也就不可能叛逃。 这一点,嬴政和古寻可谓心照不宣了,所以他很干脆的找了别人。 卫庄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反正到时候能找到盖聂就最好,要是找不到……至少也还有钱拿,不算白跑一趟。 他向古寻问道,“这兵魔神,你有了解吗?” 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所有人认识古寻的人都默认他比较懂行,卫庄自然也不例外。 “兵魔神啊……”古寻回想了一下,貌似卫庄这小子,好像在楼兰被那什么蚩尤剑给控制了心神。 所以说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呢? 嗯……还是算了,反正夺掉剑就能接触,还是不管他了。 要是他真按剧情里一样被控制了,日后也能多个笑话他玩的谈资。 相信韩非那小子知道了也一定会赞同自己的做法。 不声不响的在心里做出了决定后,古寻朝卫庄咧嘴一笑,“兵魔神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又不懂机关术,去了陇西老老实实按照雇主的意思做事就好了。” 卫庄听完这番话,狭长犀利的眼眸不由眯了眯,不太和善的盯着古寻。 按照他对古寻的了解,这家伙这么回答自己,一定没安好心! 7017k 第八百五十六章 北地计划 虽然卫庄敏锐的察觉到了古寻的恶意,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古寻不会承认。 他松缓了眼部的肌肉,恢复常态,操着一贯冷淡的语气说道,“这件事,你不参与?” 古寻两手一摊,笑道,“显然,我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过我的活儿,和你们不一样。” 卫庄眉毛一抖,一点不客气的直言问道,“你要去捣乱?” 古寻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不用在意这些,反正你的目的只是盖聂。” “嗯……还是说如果兵魔神没到手,嬴政的尾款就不给了?” 卫庄斜眼一瞥古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他来说,重要的当然是盖聂,而不是所谓的尾款,古寻明知故问,显然不打算现在跟他说太多,也就没必要深问了。 卫庄转而说起了流沙的正事。 “百越那边,天泽越发的不老实了。” “啊……也在常理之中。”古寻微微颔首,没有感到意外,也不甚在意。 “天泽那里,能维持多久算多久吧,也不必多费心强求了。” “帝国内部已经有意对百越下手了,等嬴政清算了齐地贵族后,就该有动作了。” “百越的利益,对流沙来说注定不会太长久,反正这几年下来,也已经捞到不少了。” “呵!向百越动兵……”卫庄带着几分讥讽的冷笑一声,颇为不屑的说了一句,“嬴政的野心还没有满足吗?” 古寻咂了咂嘴,颇为无奈的一摇头,“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不是谁的野心的问题。” “成也军功,败也军功,军功爵制固然为秦国塑造了天下最强大的军队,如今却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嬴政……纵然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无法随意的无视整个军功贵族阶级的意愿。” “嗯……当然,嬴政自己的野心,也是问题所在。”古寻最后还是叹息着添了一句。 古寻不得不承认,嬴政自己好大喜功的毛病确实很严重。 天下万民经历了十年战争,才终于等来了大一统,然而统一的新朝却并没有带来安稳。 嬴政又要扩建自己的皇陵,又要修建豪奢的阿房宫,又要修缮秦赵燕旧长城,又要修筑遍布天下的驰道,又要发动对百越的战争…… 凡此种种,没有一个不是劳民伤财的大工程。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民生民计当然值得做,然而前提是,它仅仅‘功’在当代。 这一件件工程办下来,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是要直接死在当代的,利不利千秋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了。 战争的发动也许是秦国内部军功贵族的极力推动,但其他的,就都是嬴政自己的意愿了。 不过这说起来,其实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嬴政也只是个……封建皇帝而已。 封建社会的皇帝,和资本社会的资本家差不多,非要把他们分出个善恶好坏,然后喜欢谁或厌恶谁……就像是非要从一群乌鸦里挑出一只最黑的或是最不黑的,属实有点大可不必。 古寻也从没对嬴政寄予什么希望,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吧。 对于古寻的解释,或者说分析,卫庄撇嘴一笑,不置可否。 统治者没治理好国家,有八百个客观现实作为理由,那也是统治者自身的问题。 又想享受特权,又不想担责任? 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过秦国的死活,卫庄又不在乎,他刚才说那一句也是为了提醒古寻而已。 毕竟他还是秦国的国师。 古寻吐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最近我没关注韩非,他在北边怎么样,你有了解吗?” 卫庄点点头,回答道,“他,自然一切顺遂。” “说起来,你给他找的那几个帮手,倒是颇为不俗。” 古寻闻言得意的一笑,“要是不顶用,我能推荐给他吗?” 之前韩非说在北地必须有人帮他,古寻就给他做了个小小的推荐。 他推荐的那些人自然不用多说,基本都是日后汉朝的开国功臣。 当然,古寻其实对刘邦的那些手下的名字知道的不多,除了初汉三杰以外,几乎就不知道几个了。 不过薅刘邦的羊毛,其实格外的容易,因为很多人就是他的老乡,沛县本地人。 知道地方,慢慢找去就是了,但凡是人才平日里总归要有些不俗表现的,也不难发掘。 韩非靠着古寻依稀记得的几个名字,外加沛县这个地名,成功的找到了萧何、陈平、曹参、王陵、周勃、樊哙……等等一系列人物。 不过韩非并没有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接受韩非的招揽。 最终韩非仅仅只带了萧何、陈平、曹参、周勃四人。 嗯……最需要的精华都带走了,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可惜韩信这个人,流沙始终没能找到。 卫庄搭眼瞥了自得的古寻一下,冷声问道,“你让韩非不计成本的帮助蒙恬发展北地,目的何在?” 古寻最早定下的岭南取财,北地取人的计划,前半截无疑完美的施行了,但后半截,就有些问题了。 北地人稀,取不着人,而古寻给出的解决方案,或者应该说他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发展北地,增长人口。 这年头想实现人口增长是件说简单不简单,但说难也不难的事。 光靠生育当然不够,时间跨度太大,主要是吸引其他地方的百姓来投奔。 这一点不难办,只要把当地的农桑畜牧等行业发展的,能让百姓有口饭吃,再稍做一些宣传,就能吸引到人。 当然,还需要一点点的权势作为辅助,毕竟秦朝的户籍制度摆在那里,百姓不是说随随便便就能流亡他处的。 需要……疏通一下关系。 这对于背靠着古寻这位秦国高官,且有北地守将蒙恬支持的流沙来说,不是难事。 至于蒙恬为什么会支持流沙……他奉命戍守北地诸郡,可不是光带兵的,治理地方一样归他管,可以说军政一把抓。 流沙愿意帮他发展北地,他自然求之不得。 当然,暗地里他肯定会盯紧流沙的所作所为,以免对方背着他做小动作。 这对流沙也没什么影响,古寻的计划本就不存在阴谋算计,一切都是堂而皇之的。 对于卫庄这个问题,古寻笑了一笑,坦言回答道,“如果我的计划一切顺利,扶苏将会被外放至北地。” ------题外话------ 齐楚的灭亡被我提早草草结束,一大堆事没有交代清楚,只能后续慢慢补,挤到龙腾这卷里,难免打断电影的剧情,见谅了。 7017k 第八百五十七章 陇西边陲 卫庄瞳孔微微一缩,心下了然。 原来,是在给扶苏铺路吗…… “你觉得,扶苏能改变秦国的局势?” “呵……”古寻摇了摇头,莞尔一笑,“扶苏……他当然也无力破解秦国的僵局。” 说完这一句,古寻含笑反问卫庄道,“再者说了,你觉得如果只是为了让扶苏登上帝位,我需要特意把他折腾到北地去吗?” 卫庄闻言眼角一扬,意味深长的看了古寻一眼。 确实,只是为了帝位,大可不必把人弄出咸阳,或者应该说,留在咸阳才是最保险的。 所以古寻特意绕这一圈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古寻没有理会卫庄的眼神,接着说道,“嬴政的心思我还算了解,他没有立后的意思,也不看重所谓立嫡立长的规矩。” “不出意外,帝国的二世皇帝就是从现在的十八位公子里选一个,而扶苏目前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 “嬴政固然对扶苏的性格有许多不满的地方,认为他大不类己,然而扶苏的能力他心中有数。” “扶苏的那些个弟弟,可以说一个出挑的都没有,无论横向纵向对比,扶苏都是最出彩的。” “虽然嬴政最宠爱的是最小的十八子胡亥,不过他心里分得清什么是宠爱,什么是看重,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自然会选出最合适的人。” 卫庄听完这一段分析,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帝位稳了! 所以…… “你想要做什么?”卫庄身体微微后倾,磁性的嗓音夹杂着玩味响起。 古寻双手交叉,眼眸低垂,沉声幽幽回答道,“扶苏……不能直接登上帝位,这毫无意义。” 卫庄听完,霎时间也垂下了眼眸。 王位这个东西,一共也就两种得到的方式,要么正常从上一任手里继承,要么……政变夺取。 古寻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卫庄不是很理解古寻此举的目的,只能隐约把握到,对方是为了打破秦国如今的桎梏,不过作为一个当代人,时代的局限性还是让他无法彻底看透一切。 古寻也没有向他仔细解释。 古寻作为后世之人,即使只有着浅薄的历史知识,也明白打破已经固化的阶级的最佳办法,就是毁掉一切,重新来过。 但卫庄不同,即使知道古寻的打算,也未必能清晰的理解一切。 这是两千多年的时间所产生的代沟,并非简单的言语就能阐述清楚的。 这是认知经验的差距,而非智慧或才能能补足的。 两人沉默了半晌后,古寻最后说道,“陇西之行,你记得带上白凤。” “西域多为大漠,行路不便,即使公输仇会早做准备,也有可能出意外,有他在比较安全。” 卫庄没有拒绝,无声的点了点头。 二人就此结束了谈话。 ……………… 大秦,陇西郡,极西之地的边陲小镇。 这座小城镇规模不大,人口堪堪数千人,连城墙都没有,就是一片房屋建筑勾连而成的聚集地,因贴近西域大漠,终年风沙漫天,故得名风沙镇。 不过其实也没人在乎小镇的名字,外地人基本不来,本地人也用不上。 而这座小镇,就是公输仇一行人的第一目的地。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准备,借助直通陇西的西方驰道,公输仇,阴阳家,及流沙众人在短短五天的时间里就赶到了帝国西部边陲的风沙镇,同行护送的,还有三千余名安西镇军。 安西镇军,是秦国历年来负责镇守河西一带,防备狼族袭扰,属于常规军中最精锐的步卒部队。 这次嬴政为了兵魔神的事,特意抽调了一支安西镇军,可见其重视程度。 不过士兵精锐是精锐,就是领兵的将领有些不靠谱,吃的膀大腰圆,肚皮朝天,竟然还有个水果将军的诨号。 不过此人是老秦人,祖祖辈辈都在安西镇军服役,功劳资历出身都没得挑剔,至于能力具体如何……只能接下来看了。 反正目前来说,公输仇没挑着太大的毛病。 风沙镇外的土丘上,三千安西镇军秩序井然的列队于此,最前方,赫然是骑马并行的公输仇与卫庄。 二人身后,则是长相各具特色,但都初具人形的流沙四天王,以及两位貌美如花,和流沙的人画风完全割裂的娇俏美人——阴阳家大少司命。 同时天际之上隐约可见一道鸟影,白凤也就在附近。 卫庄手里拎着入鞘的鲨齿剑,双眼微眯,眺望着不远处黄沙之中的小镇,“这里,就是你说的线索所在?” 公输仇在一旁颇为谄媚的笑了笑,语气奉承的回答道,“卫庄大人,就是这里。” “相传楼兰古国的位置隐没于西域的漫天黄沙之下,根本无处追寻,唯有楼兰人才知道具体方位,老朽恰巧追查到了一个楼兰人,就藏身于这个小镇之中。” “只待咱们抓住人,再由阴阳家的高人施展阴阳读心术,就能弄清楚楼兰国的方位了。” 卫庄冷淡的点点头,“抓人的事,你们去办就好了,我想这么多人手,应该足够你用了。” 公输仇忙不迭的点头回应道,“这等小事,老朽来处理就好,卫庄大人可以先行休憩一二。” 卫庄微微一扭脖子,嘴角勾起一抹泛着冷意的弧度,沉声道,“呵呵,我还有我的事要办。” 说完,卫庄不待公输仇回应,一拽缰绳离开了大部队,流沙四天王也紧随着他一同走了。 公输仇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就那么目送着流沙众人离开。 卫庄此行的主要目标是谁他也清楚,所以他也没寄希望能把和盖聂无关的事交给卫庄处理,反正有阴阳家的人就够了。 至于为什么他对卫庄那么客气……主要是从心。 这老家伙只有在涉及到机关术或是墨家时,才有一个机关术大师的风范……或者说脾气,执拗桀骜,除此以外,都是一个很从心的小老头。 对于卫庄这个江湖上凶命赫赫的杀手头子,他当然不敢不恭敬,万一被对方一剑枭首,找谁说理去? 别说什么他是帝国倚重的机关术大师,逆流沙杀手团不认这个,人家又不是没接过帝国官员的单子。 说一千道一万,小命儿是自己的,公输仇还等着找墨家一雪家族百年之耻能,可不敢死了。 7017k 第八百五十八章 小镇少年 送走了卫庄,公输仇感觉自己身上都松快了不少,那位冷面白发大爷一身的杀气,总是让他毛骨悚然,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被宰了。 现在人走了也好。 没了卫庄,公输仇整个人瞬间气势都硬了几分,朗声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肥硕的身影立刻鼓动着马缰绳,凑了上来,正是这支安西镇军的主将,雅号水果将军那位。 他操着一口地道的关中口音,询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兵,赶紧把这座小镇给我团团围住,放走任何一个人都要得到我的允许,知道吗?” 水果将军连连点头,嘴边的一抹整齐的小胡子微微颤抖,“额知道咧,知道咧。” 回完话,他立马策马离开,指挥士兵赶往小镇,执行命令。 从军队的调度情况来看,貌似还算靠谱。 公输仇也没太过在意,怎么说也是帝国精锐。 他接着对大少司命说道,“等到找着人,就劳烦两位了。” 少司命戴着一张淡紫色近乎透明的面纱,遮住了半边圆润白皙的面庞,一头紫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穿着一身紫色绸衣,外套青绿色花草纹短袍,腿上裹着超越时代的过膝紫色薄丝袜,脚踩一双紫色坡跟凉鞋,身后背着一个挂有残月坠饰的扇形装饰物。 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无言的宁静,也丝毫没有回应公输仇的意思。 大司命身材高过少司命不少,看起来颇为高挑,长长的黑发用两根银钗梳拢在身后,独留了一绺搭在身前左侧,靠拢在胸前高耸处,穿着一身黑红色银纹高叉旗袍,透过旗袍裙摆,隐约可见一双黑丝长腿,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绑带高跟凉鞋。 同样是个超越时代的姑娘。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当属她那一双纤细的手掌,完全没有常人的肉色,而是殷红如血,指甲则漆黑如墨,黑色的纹路遍布整只手掌。 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她戴了手套,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这就是她的手掌。 因为修炼阴阳合气手印而产生的副作用。 相比宛如没听到公输仇说话的少司命,大司命多少还是给了点反应,冲对方的点了点头。 公输仇也不计较这些,只要干活的时候不偷懒,确保找到兵魔神就行。 ……………… 在安西镇军即将封锁整个风沙镇的时候,各路人马也来到了这座久久无人问津的边陲小镇。 有看起来十二三岁,一身英气的紫衣少年。 有看起来十五六岁,衣饰迥异中原的长发少女。 也有斗笠遮面,身穿白袍的中年剑客。 还有一身蓝衣,雪发飘飘的女性剑客。 …… 每一个人,或者说每一方势力,都有着各自的目的,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同时齐聚于这座边陲小镇。 在秦军完成封锁后,一队队士兵开始沿着小镇中的大小街道狭路巡逻。 鉴于这些士兵整体上比较克制,没有多少违法乱纪的行为,小镇的居民倒也还算平静,大致上依旧维持着自己每日的生活作息,只是能不出来的人,都尽量不出来了。 若说发生了什么明显变故,倒也有。 几名巡逻的大头兵瞧见了一名容貌俏丽的异域少女,打算强抢回去,敬献给自己的上官,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则出手相助,用一把机关枪(机关术造的枪)成功帮助少女脱身。 代价就是在镇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而在一切骚乱的背后,有三个人,在默默的注视着这个孩子。 少年做了好事后,心满意足的跑回了小镇偏僻处的一座简陋小屋前,很有活力的咋呼道: “老伯!” “吕老伯!” 见屋子的主人一直没有回应,少年有些奇怪,走上前去,推门而入。 咔嚓……咔嚓…… 一串机关发动的声音响起,少年被一只机关臂一把薅住了脖领子,扽进了屋里,紧随其后又是四根机械爪,将其四肢牢牢的擒住,最后是一只有着数根尖锐刺针的机械臂,直奔少年面门,眼瞅着就要穿眼而过,令其命丧当场。 好在最后关头,一名老者及时停住了机关,救下了这孩子的小命。 他看着少年,有些意外的低声喊道,“天明?怎么是你?” 少年,也就是天明,是一名孤儿,原本被两名老夫妇收养。 不过后来两位老人都意外过世了,他也就成了没人要的流浪儿。 当然,他的实际身份,就是荆轲与公孙丽的儿子,也是盖聂来陇西的原因。 这名老者,也就是他口中的吕老伯是一命外乡人,多年前来镇上定居,一向深入浅出,和旁人鲜少交流,不过他对天明很照顾,也很喜欢这个身世悲惨却笑颜不改的少年人。 听到吕老伯的疑问,天明张嘴就要解释,“吕老伯,我……” 话刚开个头,就被老者一把捂住,“嘘!先不要出声,也不要有任何动作,等我我放你下来。” 接着老者小心翼翼的将机关利爪后撤了几尺,拉下门边的一个把手,顿时机关齿轮的摩擦声大作,几只机械臂全都收回了墙壁之内,隐藏起来。 天明也是心大,劫后余生丝毫没有后怕,立刻嘻嘻哈哈的好奇道,“吕老伯,这就是你说的机关阵,可太厉害了!” 吕老伯微微躬身,低头对他说道,“这是对付敌人的。” “敌人?什么敌人?”天明不明所以,也不爱深究,转而兴奋的说道,“吕老伯,我跟你说,我用你给我的机关连锁救了个女孩。” “对了,镇上好像来了些……” 天明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又被吕老伯打断了。 “天明,先不管这些了,这里很危险,你赶紧离开。” “危险?”脑子总是不太好使的少年有些迷糊。 不过吕老伯显然没时间给他解释,把他朝外推着说道,“没时间了,你快走!” 这时候少年人却表现出了很蠢的义气,强留着不肯走,劝说道,“老伯,咱们一起走啊!” 而在两人争执之际,一只细小的机关蜥蜴,却顺着木门的缝隙爬了进来。 吕老伯一看见这东西,立刻叹息一声,“唉……已经来不及了。” 天明也看到了它,奇怪道,“咦?这是一只……机关蜥蜴?” 吕老伯无心他顾,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一个花纹奇特的铜质圆球……至少看起来像铜质的。 ------题外话------ 顺便说一句战力的问题。 主角无敌不用说。 而照我的设定,除了古寻外,秦时世界里战斗力最强的就是全盛状态的盖聂,卫庄差他一丝。 至于北冥子之流,我都是设定为境界高,但是年龄大了,战力下滑,死斗的情况下都不是盖聂的对手。 其余剧情人物我也各有设定。 如有不同意见……说真的,秦时战力没什么好争执的,跟时间线一样属于没头绪的东西,大家各自保留各自的意见就好了。 7017k 第八百五十九章 公输科技 天明看着这个怪异的铜球,伸手一指,“咦……这是什么?” 吕老伯没急着回答,一把抓住天明的手腕,将他向屋子最里面拉去,一边说道: “天明,听着,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 “这个东西,它很重要,你一定要保管好它,绝对不能让它落入到外面那些人手里,否则整个天下都会遭受灭顶之灾,生灵涂炭!” “啊?”小小少年有些呆滞。 他虽然不吝于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但是整蛊几个士兵还凑活,这牵扯到天下百姓的事……老伯你这是在为难我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同志! 然而吕老伯完全不给天明的反应的时间,将其拉到最里面的墙壁边,最后叮嘱道: “这东西等你逃出去后,帮我送到一个叫楼兰的地方。” 天明赶紧插话回应道,“老伯,我不知道楼兰在哪啊!” “你是个聪慧勇敢的好孩子,我相信你能做到。”吕老伯一边语重心长的回答天明,一边伸手快速的拨弄着墙上的机关。 伴随着一连串齿轮声,天明身后露出一间密室,空间不大,最里面是个青铜制造的椅子样式的东西。 吕老伯一把把天明推进去,紧张的说道,“躲进去,天明,记住,待会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吩咐完后,吕老伯又拨弄了一下机关,墙壁重新合拢,只留下了一道微不可察,仅能供眼睛勉强观察外面的小缝。 天明不明所以的就被安置在了密室里,心中万分紧张吕老伯的安危,赶紧趴到墙上,努力透过缝隙观察外面。 而就在吕老伯刚刚安置好天明,来自外面的攻击也降临了。 一股狂暴的力道宣泄在了小屋的木门之上,羸弱的木门当即被轰的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碎屑、 而这些碎屑却在又一股外力的作用下,违反重力的没有跌落地面,而是凝聚成一颗尖刺无数的木球,嗖的一声飞向了外面。 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小型机关蜥蜴爬了进来,宛如蝗虫过境一般机关造物,遍布屋子的上下四面,钻进一切它们能进入的缝隙角落,破坏着吕老伯设置的机关阵。 这足以让密恐患者当场暴毙的绝景,并没有吸引到吕老伯太多的注意力,他皱起眉头,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门外,用自己的视线迎接几位敌人的到来。 最先迈步进来的,是两位穿着先进前卫的阴阳家高手,大少司命。 两人迈着妖娆的步伐,扭动纤细的腰肢漫步走了进来。 少司命手上还飘着那颗房门化作的木球,不过在她进来后,就随手一道真气震成齑粉,飘散空中了。 大司命则风骚的用两根手指一撇额前长发,单手撑腰,摆出一个前凸后翘的绝妙姿势。 说起来也怪,人的视觉果然没那么靠得住,乍一看大司命要比少司命高不少,然而一旦两人贴近了站,其实也没差多少。 跟在她们后面的,则是……更为先进的公输家掌门,公输仇。 嗯……机械假肢,显然比丝袜高跟鞋什么的先进多了。 地面上密密麻麻爬行的机关蜥蜴,非常智能化的绕开了这三位的落足点,让他们得以无碍的行动。 吕老伯仔细打量了三人一遍后,凝目沉声说道,“公输掌门公输仇,阴阳家的大少司命……帝国还真是看的我这个垂垂老朽,竟然劳动三位一同大驾光临。” “嘿嘿嘿……”公输仇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打模样,发出一连串奸笑,用机关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威胁道,“你的机关阵已经被我的破土七郎瓦解了,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的把东西交出来,也可免去一些皮肉之苦。” “呵!”吕老伯都懒得搭他的腔,只是报以冷笑。 公输仇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你不说也无所谓,我一样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说完,他抬起机关手一摆,示意大司命动手。 大司命放下手掌,腰肢有韵律的扭动,配合着挥摆的双臂,优雅又不失风情的走向吕老伯。 一边走,大司命一边抬起一只殷红如血的手掌,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弧度,嗓音柔媚而狠辣的说道: “你所有的记忆,就算隐藏在头脑最深处,我也能够把它挖出来!” 阴阳读心术! 吕老伯心道不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没觉得自己能对付阴阳家的高手,但至少也要试着自杀,不能害了躲起来的天明。 然而他刚要有所动作,站在后面的少司命毫无感情的眼眸微微一动,手掌轻抬,一道虚幻的幽绿色法印浮现在她身前。 紧接着,两道翠绿色的真气藤蔓骤射而出,团团缠住了吕老伯的双手,令其动弹不得。 大司命的手掌中红光浮现,一丝丝真气化作流萤,钻入吕老伯的脑中。 密室内的天明见到此情此景,骇的几乎要惊叫出声,不过还是牢记了吕老伯的吩咐,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fo 未及几息,大司命眉头微蹙,说道,“龙魂不在他手里了。” 公输仇闻言仍不着急,背着手缓步走到最里面的墙边,意有所指的说道: “刚才那个孩子进来后,可就没出去啊。” 这时候大司命也读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喝道,“那孩子在墙后密室!” 同一时间,公输仇业已破解了机关,墙壁瞬间分裂,露出了里面的天明。 “啊!”少年郎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 不过手还是紧紧的抱着铜球。 公输仇得意一笑,“小子,把那东西给我吧,一切都和你无关。” 天明尽管在浑身直颤颤的后退,人已经贴到了那个机关座椅上,但还是很有骨气的拒绝了公输仇。 “不行!我才不给你,这是吕老伯的东西!” 公输仇脸色顿时一沉,“回答错误。” 值此危急之际,木屋外,三道暗中窥视的目光中两道的主人,不约而同的紧张了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破土七郎,给我上!”公输仇机关手一挥,数以千百计的破土七郎一拥而上,开始攻击天明。 这让三道目光中,唯一不紧张的那位,不禁暗自吐槽。 “这都是什么先秦黑科技智能机器人,还带语音控制的……”(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章 剑谱十五 对于公输家和墨家的黑科技,古寻越是了解,就越是难以抑制住吐槽的欲望。 两家在大型机关兽上还算克制,虽然动力系统不讲道理了些,但至少还都是人控制的,尽管几个操纵杆就能操控那些机关兽做出种种复杂动作也挺玄学的…… 而两家的小型机关兽,诸如公输家的破土七郎,墨家的小型机关鸟,就开始逐渐离大谱了。 前者具有相当程度的人工智能,拥有语音识别和动作识别能力,后者则拥有自动导航和智能识人功能。 就很……难以形容。 最令古寻无语的是,公输家似乎技能全点在军工上了,他让公输仇试着优化改进造纸术,改进农具,改进织机……等等尝试,全都鲜有成效。 心中腹诽了一番,古寻收拢发散的思维,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此时天明已经被破土七郎彻底包围,其中不少都爬到他身上,开始攻击他了。 也就是用青铜口器咬他。 破土七郎是公输仇设计来针对机关造物的,其实并不具备多少杀伤力,咬在天明身上虽然会留下一个个血点,但想达到致命的程度还差的远了。 不过天明可不清楚这些,他只感觉身上到处都在痛,吓得大呼小叫直跳脚。 百盟书 这个时候,另外两位旁观者彻底坐不住了。 不过盖聂到底沉稳一些,动手慢了一息,让另一人抢先了。 外面驻守的秦军只觉眼前一道凛凛寒光闪过,那光,比陇西大漠中,耀眼的正午阳光还要夺目! 屋中的大司命脸色骤然一变,身体一转,背对着公输仇挡住了他的身后,双手飘动,十指指尖泛起红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印痕,几乎在刹那间完成了施术结印。 阴阳家火部绝学——阴阳合气手印! 少司命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手上同样动作飞快,划出道道残影,翠绿色的真气盘旋涌出,化作一根又一根真气藤蔓,直扑门口的方向。 就在她们两人动手的同一时刻,一道湛蓝拖白的人影,宛如流光杀进了屋子里,剑气吞吐喷薄,直冲公输仇而去。 少司命距离门口更近,万叶飞花流先阴阳合气手印一步,缠住了来人的剑刃。 然而这一剑委实不凡,纵然是坚逾金石,足以切金断玉的万叶飞花流,也在甫一接触的瞬间就被破开了将近一半的真气藤蔓。 好在还是成功的止住了对方的冲势,大司命也及时跟上,血红色的阴阳合气手印宛如两只手掌,死死的钳制住剑锋,总算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前进不得,出剑之人也不强求,运气发力,握剑手掌一拧一松,剑身高速自旋,剑气霎时激荡开来,挣脱了大少司命的钳制。 执剑之人趁机收剑后撤,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后,剑尖指地,冷眼看向挡路的大少司命。 此时,众人也终于能看清这名剑客的真容了——一头雪发飘扬,蓝紫色的襦裙轻轻摆动,精致到近乎完美的面容,正是已经位居墨家统领之职的雪女。 近些年来,她靠着一手剑术加箫艺,被江湖上视作箫剑双绝,人送雅号‘雪仙子’。 嗯……很土,不过江湖人,大概也就这个水平。 大少司命当……少司命未必,不过大司命是知道雪女的,毕竟她和高渐离现在可是墨家除了那位神秘莫测的巨子之外的最强者。 一把来历神秘的名剑青光,杀了不知道多少秦卒流匪。 目前剑谱排名,第十五。 这个排名是高是低,谁也不清楚,毕竟风胡子那家伙排的剑谱……很迷。 既不是完全按照剑器的名声质量来排,也不是单纯按照剑主实力来排,就……很复杂,不过江湖上认可度还是比较高的。 因为大多数人也不在乎剑谱第三和第十三能有多大差别,反正这两位剑主肯定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主儿。 只要第三和第三十能有明显的差距,他们觉得也就够用了。 况且江湖上还有些特别的剑不入剑谱,比如鬼谷横剑卫庄的妖剑鲨齿,再比如墨家巨子信物,非攻墨眉。 因为古寻的出现,风胡子剑谱的排名和古寻记忆里的动漫剧情有了些许出入。 涉及之人中,排名最高的就是陈和。 奔雷剑,剑谱第十。 张良的凌虚剑被他给挤出前十了。 能排进前十,可以说全靠陈和能打。 风胡子相剑,剑本身的质量很重要,出处来头也很重要。 位列剑谱,又和古寻有关的几把剑——奔雷,青光,旋风,雨花,玉女,全都属于出身不行的行列,排名先天就会压低。 这一点看前十中的其他剑就知道了。 天问第一,因为那是始皇帝的剑。 渊虹第二,因为那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剑。 太阿第三……要不是前面那俩身份特别,它排第一都绰绰有余。 至于其他的几把名剑,无论是干将莫邪,还是雪霁秋骊,都是本身有着非凡意义的。 前十里除掉奔雷,出身最浅薄的就是水寒,但那也是相对太阿那些剑器而言。 它的铸造者是徐夫子,出身百年铸剑世家,本人被称为‘剑之尊者’,老娘铸造了残虹,老爹铸造了鲨齿。 水寒还是一把和排第二的渊虹相克相生的剑,名字由来又和当年刺秦之事有关。 可以说很复杂了。 相比之下,奔雷剑它们基本就一个名字,全靠剑主争气。 书归正传,说回屋中局势。 没等这边雪女和大少司命再动手,那边的天明先出事了。 不堪破土七郎骚扰的他,乱蹦乱跳终于坐到了青铜机关椅上,然后就被绑起来直接升天了。 嗯……我已出舱,状况良好。 公输仇才扭脸看了一眼雪女,就听身后机括声大作,赶紧转回去,但已经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老家伙倒没有气急败坏,毕竟周围全都是秦军,还能跑了一个半大小子不成,现在真正的麻烦是这个女人。 “呵呵,原来是雪女统领。” “帝国的机要密事,墨家,竟然也敢掺和!”公输仇阴笑一声,浑浊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雪女,厉声威胁道。 对于墨家这个他惦记了几十年的死对头,他当然有着足够的了解,也知道雪女是谁。 雪女美目轻移,冷冷的瞥了公输仇一眼,冷言冷语的讥讽道,“帝国要事……就是欺压无辜的孩童吗?” “可笑!”(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一章 交锋 “哼!”出于和墨家的不对付,以及身边有两大高手护持,公输仇倒也硬气,冷哼一声,大义凛然的反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还敢如此污蔑帝国!” 对于公输仇这个扯虎皮,装大义的老东西,雪女也懒得废话,青光剑一舞,剑光一闪,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大司命再次拦在了他面前,如血如雾的阴阳合气手印撞在青光剑上,发出一声金铁鸣音,偏转开了这一剑。 公输仇冷不丁让突然动手的雪女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撤了好几步。 虽然在大司命保护下人没事,却也不打算继续在这个随时打起来危险场合逗留。 “这个叛逆分子,就交给两位大师处理了,老夫要赶紧去抓住那个毛孩子。” 撂下一句话,公输仇就赶紧迈着自己的机关腿,拖着已经昏过去的吕老伯跑路了。 雪女也没有强求留下这个老鬼,因为她知道这不现实。 要是现场只有大少司命中的一人,她倒是还能试试。 大少司命对于公输仇的跑路,也是乐见其成。 有他在,等于凭空多了个弱点给人家针对,万一出了纰漏还得担责任,走了最好。 走了,才能真正放下心来对付敌人。 大司命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冷笑,顺手一挑额前,依旧是柔媚而狠辣的嗓音,“呵,墨家雪仙子?真是个标致的美人……等你浑身染血之后,就会更加名副其实了。” 一句狠话撂下,大司命双手在身前画了个阴阳鱼,殷红色真气聚散流转,化作一只血气骷髅,呼啸而去。 少司命一言不发,眼神也有些不聚焦,好似永远不关心外界,但很适时的跟上了大司命节奏,手指连番摆动,画出一道道手印,翠绿真气变为千百片树叶,拧作一团,螺旋冲出。 雪女右手一抬青光剑,左手二指并拢,抚过剑锋,只见丝丝闪烁跳跃的电芒亮起,青光剑剑气骤盛,令人隐隐可闻电闪雷鸣之音。 下一个瞬间,雪女已然消失原地,一道二宽尺有余的湛清剑气扫平了少司命的万叶飞花流,直奔她本人胸膛而去,就要穿胸而过。 2k 少司命秀眉一蹙,被丝袜包裹的双腿微微屈下,轻盈的一跃而起,躲开了这道剑气。 不过人虽然躲开了,但是房子躲不开,屋内的梁柱被直接削断,房顶也被掀起了好大一片。 而雪女本人,还要快自己的剑气一步,直接撕碎了骷髅血手印,持剑杀到了大司命脸前。 电光石火之间,剑刃已经即将触及大司命的咽喉要害,就要一剑枭首。 好在阴阳家的这位新长老虽然年轻,但到底不是水货,心中骇然之下,身形强行灵动了三分,及时撤步躲过了这一剑,但还是让剑风扫去了几根头发。 大司命脸色难看了许多。 早知道江湖都在说这位白发雪仙子的剑,快若电光,迅如石火,但终究没有真正交过手,方才刺杀公输仇那一剑虽然惊险万分,她却只当是猝不及防之下的偷袭。 这一下真正领教了这快到看不见人的剑法,险些因为轻敌直接殒命。 雪女没有太多想法,只想尽可能试着解决这两名阴阳家的长老,以免她们回头对天明造成威胁。 而且大司命从那名老伯脑中搜寻到的情报,还没有告知公输仇,如果此时能杀了对方,无疑会破坏秦军的行动。 即使无法破坏,至少也能阻碍一段时间。 被惹恼的大司命,没有再留手试探的意思,重新结印,全力施展阴阳合气手印,血红色的真气弥漫于整个房间之中,隐约可见一颗又一颗骷髅头在咆孝哀嚎。 少司命这个貌似懵懂的伪萝莉也知道敌人棘手,再次开始结印,整个人漂浮于半空,巨大的青绿色阴阳太极图浮现在身后,十几道粗逾手臂的树叶藤鞭围绕着她的身体盘旋流转。 雪女紧了紧手中长剑,周身青光大放,即使守在屋外不敢入内的秦军都能感受到那刺目阴冷的剑气,如同风暴一般汹涌激荡,将地面撕裂出一道道细小的伤痕。 下一个瞬间,三大高手骤然碰撞到了一起。 血红骷髅,翠绿青叶,电芒剑气三方纠缠到一起,几乎摧毁了吕老伯这间本就设施简单的小屋,连隐藏于墙壁之内的青铜机关都开始震颤崩溃。 片刻之后,在外面驻守的一众秦军的注视下,这座看起来不甚牢固,实则有着青铜内层,坚如磐石的房屋,轰然倒塌,四散的烟尘铺天盖地。 等到尘埃落定,三大高手仍在废墟之上激战。 另一边,被发射出去的天明又怎么样了呢? 作为一名先秦时期的航空航天先行者,天明虽然没有飞多高,但是靠着高昂的嗓音,还是成功的吸引到了几乎全镇的注意力。 普通老百姓虽然爱凑热闹,但是今天来了这么多秦军,他们心里清楚这热闹恐怕不好凑,也就老老实实的按下了好奇心。 真正被天明吸引过来的,主要还是秦军。 不过也有一些有心人,注意到了这个异常情况。 带领士兵守在屋外不远处的水果将军和他副将完完整整的目睹了天明飞出来的全过程。 “那是个啥?”水果将军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疑惑道。 一旁长得细长细长的副将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个人吧……还是个小孩。” “小孩……”水果将军迷惑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拍副将的头,吼道,“公输大人说过咧,一个苍蝇都不能放走,赶紧给额追!” 恰好这时候公输仇也从屋里跑出来了,将吕老头交给一旁的士兵后,急忙吩咐道,“快去,一定要把那小孩抓到。” 得了确定的命令,水果将军更不敢怠慢,赶紧带了大部分士兵去找飞出去一段距离的天明。 不过也没忘了留一部分看守这间屋子。 秦军的反应速度很快,摔倒早已安排的谷堆上的天明才刚爬起来,他们就追过来了。 天明一听追兵到了,也顾不上身上宛如散架一般的疼痛,赶紧撒丫子跑路。(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二章 盖聂再现 作为一名流落于市井街头的孤儿,武功天明自然是半点不懂的,但是由于吃了上顿,不一定有下顿,小偷小摸对他来说是不可避免的行为,被人追也理所当然的成了必备保留节目。 所以他的体力不错,而且尤为擅长在复杂的街头登高踩低,钻洞翻墙。 靠着熟悉地形,外加身小灵巧,天明愣是跑了小半个镇子没被抓住,但还是一个失足,跌入了镇中的一间货仓之中。 此时仓库中并没有堆积多少货物,就只有一些空箱子,堆在后面,靠着帘幕阻隔,天明倒也没摔伤,只是感觉身上更疼了。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论有怎样的防护格挡,接连从高处落下,骨折骨裂不至于,皮肉瘀伤肯定跑不掉。 就在天明揉了揉腰,打算离开仓库时跑路时,近百名秦军士卒冲进了这里,或从屋顶绳降,或从窗户翻入,或从大门跑进来,宛如飞虎队一般,堵住了天明的去路。 这些士卒全都是精挑细选精锐弩手,每人手臂上都架设有一架小型强弩,闪烁着锋利尖芒箭失牢牢锁定住天明。 看着严阵以待,围成一个弧形的士兵,少年郎原本因为疼痛而有些呲牙咧嘴的表情顿时僵硬,抬起的脚步也迈不下去了。 他的人生一贯充满了苦难,但他觉得比起今天的遭遇,以往的那些也没啥。 面对着步步紧逼的秦军,无助的天明只能不断往后倒退。 然后他就发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不是很硬,有些柔软。 他赶紧回头一看,果然是个人。 一个穿着粗麻剑士服,头戴斗笠,身披披风,提着一把剑的男人。 男子看着面前的秦军,握剑之手拇指一动,剑身顿时出鞘几寸,伴随着短促的鸣音,一道寒光闪过所有士兵的面庞。 其中有个识字的大头兵,顿时认出那把剑,因为剑身上,靠近剑格的地方有字。 “渊虹!” “是剑圣盖聂!” 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所有士兵都停住了步子,声音嘈杂烦乱的惊叹道: “是盖聂!” “叛逃的剑圣!” 天明一听秦军的呼喊声,也就知道了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了。 即使身处西陲小镇,这个心慕江湖的少年也听说过剑圣的名头。 “盖聂,那个天下第一的剑客!”他于心头喃喃自语道。 与此同时,视线转回吕老伯的家……如果这片废墟还算的话。 雪女和大少司命的战斗已经停止,其人业已离开了这里。 久久无法拿下大少司命,雪女只得放弃最开始的打算,重新去找天明。 不管怎么说,那孩子的安危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万一拖得时间太久,天明出事了,就是把阴阳家五大长老全杀了也于事无补。 大少司命站在房屋的废墟上,高耸的胸膛在快速的起伏变化,都有些气喘嘘嘘的,显然和雪女战斗耗费了不少精力。 少司命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大司命却脸色阴沉不已。 雪女的难缠,出乎她的意料,哪怕她和少司命动用全力,二打一之下竟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对方的剑太快了,一剑刺出,刹那间就可分化为几十上百剑,还都不是虚的。 更让她,或者应该说足以让整个阴阳家的高手都难受的是,雪女作为一名高明的剑手,竟然内力十分雄厚。 接连和她的阴阳合气手印,以及少司命的万叶飞花流正面硬碰硬,内息竟然毫无紊乱的意思。 她们这些气修的,打剑修的,最主要的优势就是内力压制,结果这一点对于雪女完全不适用…… 只有一个字——难受啊! 更让人难受的是,这样一位高手,偏偏是秦国的国师,亲手缔造的。 寻常江湖人并不了解剑谱上冒出来的那几把不为人知的名剑来自哪里,但诸子百家和秦国朝廷肯定是知道的。 那些剑,以及相应的武功,全都出自于帝国国师,古寻。 然而这些剑主,却大都和帝国不对付。 奔雷剑主陈和,江湖人称‘武痴’,出身齐国王室,尽管没有特别的针对帝国,但是其态度可想而知。 青光剑主雪女不用说了,墨家统领,着名反帝国分子。 玉女剑主红莲,韩国公主,这个也不用说。 雨花剑主端木蓉,人称‘镜湖医仙’,医剑双绝,虽然不出身六国王室,也没有明确加入反帝国势力,但是亲近墨家,厌恶帝国也是众所周知的。 《极灵混沌决》 这些人现如今在江湖上都算得上响当当的高手,也都和帝国不怎么对付。 古寻若不是深受嬴政信任的国师,仅凭这些‘功劳’,都足以被打成最忠实的反帝国分子了,赏金至少十万。 大司命一想起这些,就感觉心里更不开心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她郁闷的时候,雪女跑了,八成是去找那个孩子,她们俩必须立刻追过去。 ……………… 小镇仓库中,盖聂看着跟随秦军,走进仓库的公输仇,沉声对天明说道,“天明,躲到我身后去。” 天明一听,反手一指自己,很意外的问道,“你认识我?” 盖聂没有回答,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并伸手将他拨到了自己身后。 公输仇见状高喊着命令道,“盖聂是帝国头号通缉要犯,抓住他赏金十万,都给我上!” 听到这道命令,在军职和赏金的双重催促下,秦军果断动手。 剑圣又如何,我们可是强弩手! 最克制江湖人的强弩手! 休休休休…… 霎时间,数十支箭失倾泻而出,射向盖聂天明二人。 天明听到弩箭声,顿时吓倒在地。 盖聂则不慌不忙的侧身扯下披风,用巧劲在空中一甩,画出一个圆圈,真气在其中形成一个引力旋涡,将所有箭失吸引到披风之内,裹做一团,被盖聂随手扔在地上。 同时,他还不忘再叮嘱天明一遍,“躲起来,天明。” 少年郎不用他说也知道躲好,立马跪在地上爬到了后面箱子堆里。 秦军见弩箭未能奏效,心中都是一惊,但是命令所在,不战不行,只得一部分在后面重上弩箭,一部分支起左臂上的小盾,抽出弩箭,冲向盖聂近战。 可对于盖聂来说,这些士兵根本构不成威胁,他剑未出鞘,就三下五除二的打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秦兵。 不过后面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围堵上来,不愿久战的他,只得出剑。 只见他右手一动,凛冽的剑光照过周围一圈,渊虹剑悍然出鞘,吹毛断发的锋刃宛如切豆腐一般破开了秦军的臂盾铁甲。 只是一个照面,就倒下了十余名士兵。 百十名士兵也不过在他手下坚持了几十个呼吸,就全部负伤倒下。 这还是因为盖聂无意杀人,可以收手才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三章 剑圣战流沙 等到一众秦兵全部负伤到底,哀嚎一片后,盖聂平静而冷厉的眼神瞥向位于仓库大门处的公输仇。 老家伙让盖聂的眼神一惊,不由后退了半步,心中暗骂。 卫庄呢? 杀手天王呢? 说好的目标是盖聂的呢? 倒是来救一下老夫啊! 事实上,逆流沙作为江湖上有口皆碑的杀手组织,职业素养到底还是有的,尽管这回这个活儿严格来说不在杀手组织的营业范围内。 不过杀手嘛,本就是给钱啥都干的。 在公输仇心中祈求援兵之际,逆流沙的动作也到来了。 盖聂收回看向公输仇的目光,突兀的向上一瞥,随后立刻撤步。 紧随着他的动作,一声巨响则屋顶传来,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人影坠落屋内,两手握拳高举,直愣愣的朝着盖聂先前的位置砸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仓库内众人只觉得自己脚下一阵晃动,地面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巨人给锤了个大坑出来。 不过盖聂躲得时机刚刚好,完全避开了这惊天动地的一拳。 倒是那些正在互相搀扶着撤出仓库的秦兵让这人震得有些东倒西歪,但都很机智的稳住身形,甚至不惜加重伤势也加快了撤离的速度。 他们也不是傻子,明显这是高手要开干的节奏,他们不跑快点,被波及到了稳挂的。 腾出了空间后,逆流沙也正式动手了。 紧随着无双鬼第一击落空,又一道背生双翼,两眼发红奇特身影从屋顶空洞窜进来,直扑盖聂。 正是修炼苗疆蝠血术的隐蝠动手了。 只见他双手指甲尖利,手腕处绑有带外刺的护腕,手背上还覆盖有三刃尖爪,寒光凛凛的锋刃挥动,正对盖聂咽喉要害。 盖聂目光纹丝不动,右手一摆,反手一挑,渊虹剑格挡住隐蝠的攻击,顺势把他绕了一圈后,沿着大门的方向甩了出去。 无双鬼这时候缓过劲来,两臂大大张开,一个熊抱扑了过来,打算把盖聂揉进怀里绞杀。 作为一个高贵的剑客,盖聂自然不会和无双鬼一个练外功的肌肉兄贵贴身肉搏,脚下一蹬,灵巧的翻过了高大的无双鬼,顺势脚下发力在他背后一踩,踹的大个儿一个趔趄前冲。 这时候,仓库内的支撑立柱上冒出一个莫明身影,宛如长蛇一般灵巧蠕动过来,一眨眼就缠到了盖聂脚下。 逆流沙四大杀手之一——骨妖! 盖聂目光一扫,手中渊虹反手往背后一挡,正巧挡住了骨妖的两把圆弧弯刀。 不过骨妖的双腿还是弯成了比骨折还离谱的程度,紧紧的缠在了盖聂的腰腹处,然后勐然发力。 番茄 正是骨妖的成名绝技——肝肠寸断,可以从扭曲的四肢爆发出强大的力道,将敌人全身任何一处地方的骨骼拗断,乃至破坏内腑。 盖聂感受到躯干上传来了异样感,知道骨妖已经开始发力,不过依旧镇定,目光纹丝不动,持剑右手手腕一抖,渊虹直接震开骨妖的弯刀,随后脱手飞出倒悬半周,被其反手握住。 逆刃渊虹悍然切下,在盖聂精细入微的剑术操控下,直指骨妖锁技的破绽缝隙处。 骨妖自然不敢正面测试渊虹的锋利,虽然他柔若无骨,能以柔克刚,但又不是能完全不受伤害。 以渊虹剑的锋利,再加上盖聂锐不可当的剑气……八成会落个试试就逝世的结果。 骨妖头颅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獠牙一面转向后方,整个人似乎也转了个向,一个秃噜瞬间从盖聂前胸滑落,但紧接着又从对方裆部钻过,爬到了他的背上。 骨妖放弃了直接用弯刀的念头,四肢分别缠住了盖聂腰背和双臂,试图阻止对方挥剑,同时再度发力,打算生生勒毙盖聂。 盖聂这一下脸色终于有了些起伏,像骨妖这种滑不熘手的滚刀肉,对他来说危害性不大,就是恶心。 感受了一下双臂受到的束缚,盖聂只好放弃挥臂,单纯的手腕发力,将渊虹剑甩了出去。 长剑在空中画着剑光圆圈,转了一圈直接绕回来,贴着盖聂的头皮就削向了骨妖的面具头,逼得他不得不再次转换位置。 不过这一次盖聂已经受够了别人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的感觉,不再留手。 骨妖一动,他的右手就后发先至的拿住了渊虹剑柄,绕身一周挥动,令人眼花缭乱的千百道剑气陡然爆发,密密麻麻的将他周围的空间切了个支离破碎。 骨妖无法继续逗留,赶紧一熘烟化作爬行动物跑路了。 至此,逆流沙四大杀手已经出现了三个,只剩下苍狼王了。 不过苍狼王是不会出现了。 这个前黑夜刺客团的头领,没有特别情况的话,不会在白天动手。 围杀盖聂对于他来说倒是足够打破这个习惯,但是鉴于动手的人太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索性化身鸽子精咕了。 但逆流沙的攻势并非到此就完结了。 紧随着骨妖撤离,一道白色的身影宛如流光一般,瞬间越过了仓库大门,闪身至盖聂眼前,手中一把短短羽状利刃轻轻划出。 盖聂与其对视一眼,抬手用手腕架住了对方的臂膀,挡住了这一击。 其人正是被古寻借调给卫庄的白凤。 白凤一计不成,无意恋战,直接手臂假做发力,诱使盖聂还击,借力撤退,飘然抽身而去。 而随着白凤抽身,一道白发飘飘,衣摆猎猎的厚重身影自其背后骤然现身,手中齿状利剑直直刺向盖聂。 卫庄终于出手了。 盖聂毫不意外看见自己这位师弟,手中渊虹轻飘飘的递了出去。 两剑剑尖相指,针锋相对,剑刃轻薄的渊虹硬度远不及剑刃厚重的鲨齿,在师兄弟二人的角力下弯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不过到底是剑谱第二的名剑,汇聚了秦国手艺最佳的诸多匠人打造的神兵利器,韧性没得说,即使如此也完全没有断裂崩毁的意思。 但盖聂并没有和卫庄一直僵持下去的意思,适时后撤一步,同时握剑手掌一松,让渊虹剑自行散去了从卫庄那里传来的劲力,最后自背后重新握住倒飞出去的渊虹剑,将其反手竖于身后。(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四章 天命的初次相逢 卫庄也没有急于追击,不慌不忙的站定,双手握剑,反手往地上一戳,成拄剑姿势。 这是他一贯喜爱的姿势,嗯……不得不说现在他的造型确实很配这个动作。 卫庄冷冽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意,轻声招呼道,“好久不见了,师哥!” 盖聂也很配合用低沉的嗓音应了一声,“小庄!” 这会儿,逆流沙众多杀手也齐聚在首领卫庄的身后。 无双鬼宛如憨憨,静静站在最边缘。 骨妖一言不发,一声不吭,只是抱着自己的弯刀,透过邪异鬼魅的面具观察盖聂。 隐蝠则两眼冒着红光,身形句偻,眼珠子乱转,不时摆动手臂,看起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画风看起来最正常,也最唯美白凤许是为了和这些非主流杀马特区分一下,刻意站远一点,留出了明显的分界线。 这会儿公输仇又恢复了精神,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咋呼道,“哈哈,太好了,卫庄大人终于来了。” “只有您才是盖聂的克星!” 不过没人顾得上搭理他。 看见眼前这声势浩大的一幕,盖聂的眉头不由紧锁起来,握剑的手也紧了紧。 在场这么多人,对他来说其实只需要划分成两类——卫庄,以及卫庄以外的人。 这两类不论哪一类单独过来他都能应付,尤其是后者那一群菜鸡。 但是两者叠加之后……他倒是不会出问题,就怕天明…… 盖聂只能低喝一声,“天明,离开这里!” “啊!?哦!”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交锋吓傻了的天明被盖聂这一声重新叫回现实,愣一下来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很听话赶紧扒窗户熘了。 看着慌忙跑路的天明,卫庄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个孩子……和你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离开咸阳,就是为了他?” 对于天明的身世,知道的人非常少,即使是卫庄也不曾了解。 荆轲的事他倒是知道一部分,但是公孙丽曾在咸阳宫中诞下荆轲的孩子,后来还流落民间这事就超出他的关注范畴了。 古寻又不可能拿这孩子的身世到处嚷嚷。 卫庄不问,自然也就不知。 盖聂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对于天明的特殊性,盖聂心知肚明,所以除非不得已,他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揭露天明的身世。 卫庄也不例外。 尽管他并不觉得告知卫庄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但保持良好的保密习惯很重要。 没得到回答的卫庄也不在乎,那孩子有什么特殊的他才不在乎,只要知道盖聂很在乎那小孩就足够了。 《第一氏族》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盖聂完成未竟的纵横之决,对方有牵绊就最好。 这样,才能迫使盖聂不得不和他决出高下。 盖聂也知道为了天明的安全,他不能直接撤退逃离此地。 随着渊虹一声剑鸣,鲨齿撩起一道血红的剑气,时隔多年,鬼谷纵横再次交手。 可惜的是这场对决并不够纯粹,因为逆流沙的那几个杀手也掺和了进来。 卫庄对此没什么意见。 倒不是他不希望来一场和盖聂单对单的酣畅决战,只是他心里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盖聂还没到不得不和他决一死战的地步,一旦打出真火,不再留手,对方一定会及时撤离。 反正也就热个身,过个瘾,多几个人掺和进来助助兴也无妨。 于是乎,这间占地颇多,场地开阔的仓库,很快也步了吕老伯家的后尘,开始四面震颤,摇摇欲坠。 盖聂不愧是剑圣,一身剑术造诣臻至化境,代表着渊虹的剑光不断的闪烁在整间仓库之内,几乎完美的挡住了所有人的攻势,哪怕一打五都没有落入完全的下风,硬是暂且扛住了几乎整个逆流沙。 ……………… 另一边,逃走的天明仍旧无法改变被追捕的现实。 几乎无孔不入的秦军在他离开仓库的下一个瞬间,就再度跟上了他。 最后他在同样关注了他升天这一异状的蓝衣少年的帮助,总算勉强暂时摆脱了追捕的秦军。 两人躲在镇子边缘一处荒僻的小空地上,喘着粗气,互相大眼瞪小眼。 天明缓了几口气,让火燎燎的胸腔稍微舒服一些后,朝蓝衣少年说道: “多亏有你啊,谢了!” “对了,我叫天明,你呢?” 蓝衣少年笑了笑,回答道,“我叫少羽。” 少羽,项氏一族的少主,故楚武安君项燕的嫡孙,本名应该叫项羽(史实是名籍,字羽),因为尚还年少,亲近之人普遍以少羽称之。 此番帝国一反常态的向陇西调兵,还在之前发动了不少人手运输物资之类的东西,引得不少反秦势力的关注。 少羽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至于为什么项氏一族会把自家最重要的继承人派出来,还是个未成年的半大小子,还不带任何人手,是因为…… 这小子是自己自作主张跑来的。 虽然很多反秦势力都知道帝国的动作,但是真正有所行动的并不多。 因为这会儿是帝国兵锋最盛,拳头最硬的时间段,而六国余孽,反秦势力则正相反,基本都处于最虚弱的状态。 一个个舔伤口回血的时间还不够用呢,哪顾得上管陇西的事情。 反正一片大沙漠,帝国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们也不觉得沙子能被玩出什么花样来。 照理说这种观点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谁能想到几千年前的黄帝蚩尤能整出来比高达还离谱的玩意。 真*不是我军不努力啊! 说回少羽。 这孩子心思活泛,又天生神力,喜动却不喜静,对于整日躲在项氏一族的据点里跟随范增先生学习兵法韬略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偶然听闻帝国的动作后,就独自跑了出来。 项氏一族的人手一时半会也找不着他。 一来,曾经贵为楚国大族的项家现如今也不过是在帝国凶威下苟延残喘的一支余孽,人手力量大不如前,更不敢明目张胆的大肆搜寻少羽下落。 二来,他们也实在想不到,自家少主竟然会如此的愣头青,竟然敢一个人跑几千里来到这极西边境,始终找不着正确的追踪方向。(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五章 铜球化生 少羽介绍完自己后,朝天明一点头,问道,“欸,话说这些秦军为什么要追你啊?” 天明被这一问,立马想起了一切事情的始末,赶紧在身上摸索了起来,一边摸一边念叨,“哪去了……哪去了?” “可千万不能丢啊!” 但他始终没有找到吕老伯交给他保管的铜球。 这时候少羽手上拿着那个铜球,一脸好奇的问他道,“你是不是再找这个?” 天明一看,大喜过望,“还好没丢,还好没丢啊!” 然后赶紧伸手去夺,嘴上喊道,“快把东西还我,这是我的东西。” 少羽身子一侧,闪开天明的前扑,继续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告诉我了我就还给你。” 可惜天明自己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根本回答不了少羽的问题。 况且堪称天生地养的他,性格上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儿,本来也不会乖乖的听从一个刚认识的人的话。 “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天明咬着牙转头又扑了过来,少羽继续闪躲。 二人就这么在这片空地上玩起了二人转。 纠缠了半天,天明摔了好几个跟头后,不小心在争抢中让铜球跌落到了地上。 就在他和少羽同时试图去抢回铜球的时候,这个球……发光了。 淡淡的金芒沿着铜球表面凹凸不平的特殊纹路绽放开来,然后在少羽天明二人目瞪口呆之下,两人都仔细摸过,质地坚硬的铜球竟然沿着纹路缓缓伸展开,变成了一个……四蹄生物。 姑且……算是生物吧。 个头不大,大约就相当于之前铜球的两个大,身体一半是头,一般是四肢躯干,堪称动物界的光头强。 头生微微向后弯曲的一双小角,从额头向背脊延伸一直到尾巴的区域都覆盖有一层火红色的绒毛,小小的四蹄上覆盖着细密的焰色鳞片,身体上可见一些或红或金的纹路,背上有一对小翅膀在扑闪扑闪,一双萌萌的大眼睛非常有神,可以明显察觉出其中的灵性。 显然,这不是正常情况下人类世界该有的生物,反倒类似神话传说中的瑞兽麒麟。 就是……过分迷你了一点。 感觉即使是幼兽,也太小了点。 而对于少羽和天明这两个半大孩子来说,这个异兽就更是个未知的存在了。 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后……大概可以如此称呼刚才的变化过程,小兽原地转了两圈后,就迈着四条小短蹄儿,轻快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原本争夺的东西莫明活了过来,还跑了,天明少羽心中虽然惊诧,但也没忘了跟上去。 少羽看着悠哉走动的小兽,低声问天明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天明一边小心翼翼的跟踪,一边不耐烦的回答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这是你的东西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少羽眉头一挑,没好气的反问道。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呃……”天明让噎了一下,不过马上嘴硬的回道,“我是主人就得知道吗?” “我拥有的是那个球,我怎么知道它会变成……变成这个样子。” 少羽到这也明白了,天明虽然名义上是铜球的所有人,但估计也就只是名义上了,实际情况根本一无所知,指望不上。 异兽走了没多远,在一处开阔的废墟处停了下来。 这处废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建筑残留了,看大概情况,似乎是个祭祀台之类的建筑。 不过两人观察了片刻后,觉得这小家伙跑到这里来应该和这片废墟没什么关系,只是为了更好的晒太阳而已。 这里地势开阔,正冲着逐渐偏西的日头,还有个残破的高台供它卧睡。 看着趴在台子上舒舒服服晒太阳的异兽,天明少羽二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做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不能再观望下去了。 得动手。 两人虽然见面后摩擦不断,但是这会儿倒是非常的心有灵犀,少羽一个眼神,天明立刻领会对方是要自己吸引这异兽的注意力。 他也没多考虑,当即从藏身处跳了出来,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动静,立刻吸引到了异兽的注意力。 刚刚还在侧躺着晒太阳的小兽立马蹦了起来,眼神凌厉的盯着天明,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杀气。 如此灵动的眼神,正常情况下只有在人的身上才能看见。 天明甫一让对方盯上还有些紧张,毕竟让一个动物这么看还是他前所未有的体验。 不过少年人心思活跃,接受能力也比较强,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心,开始故意扮鬼脸吸引对方注意。 小兽也很配合的死死的盯着蹦蹦跳跳的天明,虽然一脸的戒备紧张,但终究没有直接跳过去咬他。 就在它逐渐按捺不住想要惩戒一下眼前这个生物的时候,一口黑漆漆的铁锅骤然盖到了它的头上。 少羽不知道从哪摸了个锅来,一下子就把这只小异兽给倒扣在了锅里。 不过显然这不是一只简单的四蹄幼兽,被关进锅里后并不老实,开始奋力挣扎。 由于扣锅的姿势不好发力,哪怕是天生神力的少羽都有些按不住对方了,天明见状赶紧也跑过来帮忙。 两人好悬没让小兽连人带锅一起拉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暂时压制住了对方。 就在两人一同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发现掌下黑锅又开始震动。 他们以为那头异兽又来劲了,赶忙发力,却使了个空处。 两人直接一起按到石台子上了。 而原本在他们控制下的异兽,乃至于铁锅都不见了。 两人急忙抬头四处搜寻,很快就发现已经跳到一截断裂石柱上的异兽。 只见这小东西嘴里正叼着一块黑色的东西,腮帮子明显有咀嚼的动作。 两人再仔细一瞧,终于认出了黑色的是啥了、 铁锅,更确切的说是铁锅的碎片残余。 很明显,这家伙把锅给直接吃了。 天明不由大惊失色,“哇!这是什么神兽,啃锅竟然跟啃西瓜似的?” 少羽一脸嫌弃的回道,“你说呢?” “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天明挠挠头,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少羽。 而石柱上的异兽看着二人的目光开始越发的不善,大概是在考虑是否用自己的伶牙俐齿去教教对方做人。 第八百六十六章 瑞兽貔貅 由于对方过度拟人化的眼神,天明少羽也能清楚的看出来自己两人已经激怒了对方,很可能会遭到攻击,也开始紧张的戒备了起来。 毕竟,对方的牙口啃锅都那么惬意,要是咬到自己身上…… 后果可想而知。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 “你们听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句话吗?” 原本局势紧张的双发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转移了注意力,不约而同的看向侧方。 这一眼望过去,那只异兽还好,天明和少羽都不禁有些恍神。 好帅啊! 这是两人心里第一个涌出来的念头。 不过两人毕竟都是男人,还是孩子,稍稍惊叹了一下后,就各自恢复了神智。 天明的眼神随即浮现了疑惑,他觉得今天真是个奇妙的日子,竟然一下子遇见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少羽的脸色相对就要奇怪一些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试图在掩盖什么,只是竭力的维持表面的正常。 容貌如此出尘的男子……他有个不太好的猜想,不过不敢表露出分毫异样。 天明不知道少羽内心的紧张变化,挠了挠头,对着石柱上的异兽一指,对突然出现的人问道: “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龙生九子’的,难不成这家伙是龙的后代吗?” 神秘人,也就是古寻,长的如此引人注目的也就只有他了。 古寻上前走了几步,更靠近异兽,或者说本名叫小貅貅的这个小东西,摸了摸下巴,回答天明道: “嗯……这倒不是。” “我提这个的意思其实是,不管是不是,你们都可以把它算作龙裔。” 天明嘟囔了一下嘴,不明白的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嘛?”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能强算作的?” “呵!”古寻抿嘴一笑,转过头看向天明,眼神中闪过一丝唏嘘,随后回答道,“人们提出‘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个说法,其实就是为了给那些找不到头儿的奇异兽类找个出身。” “反正龙能造,那就全扣到它头上便是。” “哦……”天明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暂时不说话了。 少羽十分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这个傻小子,现在的重点是什么‘龙生九子’吗? 你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还不赶紧先弄清楚他的身份!? 少羽有心想问,但又有所顾虑,担心自己表现的不够自然。 好在天明不是真傻,只是有些时候反应慢半拍,沉默了一下后赶紧抬头问道: “对了,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还有,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小家伙?” 古寻挑了挑眉,含笑回答道,“我嘛,叫古寻,是个大夫。” “你们俩呢?”诚实回答天明之后,古寻顺便明知故问了一句。 天明不做他想,咧嘴一笑,拍着胸口回答道,“我叫天明,是要成为大侠的人。” 少羽此时已经彻底不想接腔,只想赶紧找机会溜走,可惜顶不住有队友助攻。 天明介绍完自己,一把拦住身旁少羽的肩头,帮他介绍道,“这是少羽,我新招的小弟。” 即使情况万分危险,少羽的额头还是忍不住青筋直跳,伸手扒开了天明,反驳道,“我才不是你的小弟呢。” yy 接着他朝古寻露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微笑,“我叫少羽,见过古大夫了。” 古寻看着这个心里紧张的要死的西楚霸王,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倒没想现在杀了对方一了百了,就像他没有直接把刘邦杀了一样。 留着日后有用呐。 古寻故意装作不知道少羽身份的样子,朝他礼貌的点点头,转而看向小貅貅。 “龙子不龙子的我确实不清楚,不过这个小家伙,看外貌,以及刚才轻松吃掉铁锅的表现来看,应该是一只貔貅。” “貔貅?”天明对这个名称完全没有认知。 作为一个连字都近乎完全不认识的纯种文盲,他能知道才怪。 哪怕是贵胄出身的少羽,听了之后也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仔细想了一下才不确定的说道: “貔貅……是一种传说中的瑞兽吧?” 古寻点了点头,“貔貅,相传在黄帝时期作战有功的强大异兽,有辟邪聚财的神通。” “相传它能吞噬天下万物而不泄,因此被视作财富聚集的象征,吞金食铁,想必也不在话下。” “哇,这么厉害!”天明不由的赞叹了一声。 小貅貅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虽然脸上还是一副龇牙咧嘴,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它感觉那个白衣服的人很危险。 古寻浑不在意的一招手,顿时小貅貅就被凭空吸了过来。 尽管它在半空中百般折腾,却也挣脱不开古寻的真气囚笼,只能老老实实的被束缚着,漂浮在古寻面前。 刚刚因为古寻貌似没有察觉任何异样的表现而稍稍松了口气的少羽心顿时又提起来了。 一来他担心这只明显不简单的异兽落入对方手中,二来,他也担心自己。 就凭人家这一手,杀他估计只需要吹口气。 天明看着这神乎其技的一幕,则长大了嘴巴,“嚯……这是武功吗?” “好厉害!” 古寻没有管俩小子,仔细观摩了小貅貅一番后说道: “相传貔貅分为单角和双角两类。” “单角的被称作天禄,是为福禄运势的象征,主要代表着貔貅聚财聚福的一面。” “双角的则唤作辟邪,拥有着强大神武的力量,主要象征着貔貅辟御妖邪的神力。” 说着,古寻散去真气,两只手抱住小貅貅,不顾对方的奋力挣扎,上下翻看了一圈,嘀咕道: “说来,这应该是一只辟邪,可就这个个头,辟邪什么的属实是开玩笑了。” “嗯……也不知道是公是母。” 天明和少羽齐齐的不接话了。 不知道怎么接。 主要是上古瑞兽这种课题,超出这两个文盲半文盲的研究范围了。 “她叫小貅貅,确实是貔貅,但也是龙子。”这时候,一个灵动的女性嗓音冒了出来。 听语气,有些犹豫迟疑,但又强撑着的感觉,大概是不敢接触古寻,又实在不愿意放任他这么摆弄小貅貅。 第八百六十七章 小黎 一听到这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娇俏少女,双手负于身前,有些怯怯的站立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 这姑娘有着一头浓密柔顺的海蓝色长发,仔细的绑做一个麻花辫背在身后,留有一抹细碎的刘海在额前,头上带着发巾,缀有繁多的银饰,身上穿着利落清凉的紧身服饰,浅蓝色的主调,边缘绣有淡金色纹路,下身套着一条短裙,脚下踩着一双中长靴子,露出了膝盖上下的半截圆润白净的大腿和小腿。 比较显眼的是,她的胸前挂着一颗硕大的菱形蔚蓝色宝石。 一看就是很富有活力的姑娘。 天明没有太多的心眼,只觉得今天认识的新朋友太多了,而且一个个看起来都不简单。 少羽则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姑娘一身异域风情服饰的特别,再加上她一言道破了这只异兽的名字,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古寻看着小黎,眼神中掠过一丝……可惜。 这份可惜并不针对小黎本人。 不管古寻看起来有多年轻,如今的他,业已年近四十,小女儿都十岁多了,看待某些事物的心态较之多年以前,发生了许多改变。 比如说现在,他既不赞叹少女的美丽,也不遐想于二转三的区别,而是在感慨,如果阿言能像这姑娘一般阳光就好了。 这些年来,阿言的身体状况已经被他彻底控制住了,虽然没有彻底治愈,但也不再恶化,可却因此养成了文静的性子,不复年幼时的顽皮。 文静当然没什么不好,可是阿言那孩子心智聪慧,心思颇多,又不爱言语,长久下来,文静的太过分了。 文静到……有些阴沉的程度了。 作为看着孩子一点一点长大的老父亲,古寻觉得她还是能阳光开朗一些比较好。 就像眼前的少女,尽管只是俏生生的站在那,却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开朗与自强。 小貅貅看到小黎出现,也挣扎的更厉害了。 当然,没有任何卵用。 还是小黎看不过去,抬起手指了指小貅貅,问道,“那个……你能放了它吗?小貅貅对你们没有恶意的。” 古寻笑了笑,随手松开了它。 小家伙立刻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四肢朝下平稳落地,然后立刻跑向小黎。 小黎赶紧蹲下来,抱起了扑过来的小貅貅,一手抚摸着对方脊背上的绒毛,满眼的疼爱。 看见这一幕,少羽故意脸带促狭的顶了身边的天明一肘子,调侃道,“看来,人家才是真正的主人啊。” 古寻这时却抱起双臂,嘴角含笑的问小黎道,“所以,你能告诉我,这小家伙是公是母吗?” 小黎脸上恬淡的微笑顿时僵住,人有些卡壳。 中原人现在都什么毛病,非执着于这种问题做什么? 古寻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句,“难道,貔貅这种生物是不分公母的吗?” 小黎下意识的回答道,“不是,当然分!” “所以?”古寻头一歪,嘴角笑意更甚的追问道。 小黎脸有些红红的含糊回应道,“这是……小貅貅的事,我不清楚,也不好说。” 这时候,还是天明跳出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大剌剌的说道: “哎呀,古寻大哥,纠结公母干什么,咱们应该先问问这女孩叫什么嘛。” 听到天明对自己的称呼,古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应道: “我和你父亲可是同辈人,你叫我大哥差着辈儿呐!” 天明一听这话,顿时把注意力从小黎身上转移走,一个猴跳凑到了古寻近前,急不可耐的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你认识我爹?” “是不是他让你来这里找我的?” “他在哪?” “还有我母亲呢?” 少羽这时候也支起了耳朵。 听古寻这意思,难不成天明这个边陲浪儿的出身并不简单? 看着满眼急切,脸上的希冀与憧憬几乎溢于言表的天明,古寻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恍惚,沉默了片刻。 “……” 在一大一小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心境下,古寻开口回答道,“你的父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他们了。” “啊……”天明失望的叹了口气,眼神中的失落,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不管如何说,这孩子并不算长的人生里,遭受的苦难不可谓不多。 也许在这个时代,比惨的话他根本排不上号,不过有些事,从来就不该去比拼其中的下限…… 失望过后,天明终究还是乐观的少年,很快恢复了心情,再次问古寻道,“那……你能告诉我他们是谁吗?” “还有,能告诉我有关他们的事情吗?” “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古寻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这些,都需要你亲自去探寻追查,别人……不适合帮你。”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不要怨恨他们。” “也许他们对你有所亏欠,但是记住,他们并非不爱你。” “哦……”天明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应了一声,旋即垂下了脑袋,整个人的气息都低落下去了。 古寻暗自摇了摇头,但并不打算告诉他太多。 荆轲的事,公孙丽的事,还是让这孩子自己去探寻吧。 他……实在也不方便说明。 难不成坦诚相待,告诉这孩子自己就是他的杀父仇人,让他来报仇? 古寻并不在乎天明找自己报仇。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过人生就是如此,劝说对方放下仇恨,亦或者现在就斩草除根,杀了这孩子,对于古寻来说都是他不愿意做的。 不过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来说,杀父之仇未免有些太过沉重,没必要让他现在背上。 日后的事,就日后再说吧。 或许……剧情中的盖聂之所以不和天明坦言一切,就是抱着这种想法? 古寻随意的做了些无谓的猜测,旋即回过神来,目光转向小黎,转换话题问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黎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叫小黎。” “看起来,姑娘你不是中原人。”古寻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天明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又回过神来,抬头说道,“你难道就是吕老伯说的那什么……楼兰人?” 7017k 第八百六十八章 顺风车 “呃……”听到天明的话,小黎一怔,疑惑道,“吕老伯?” 这会儿脱线的天明也终于回想起了生死不知的吕老伯,着急忙慌的看着古寻三人说道,“对了,吕老伯现在很危险,咱们得去救他!” 包括少羽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天明这话没头没尾的,他们能有什么动作呢? 古寻这时候贴心的提醒道,“吕老伯是谁我不了解,不过目前这个地方,能抓人的只有秦军。” “你所说的吕老伯要是落到他们手里,现在大概在……镇外的营寨里。” “我得提醒你一句,那里驻扎着三千安西镇军。” “啊这……”刚才还着急忙慌的天明立刻老实了。 他学历不高,仅仅算是胎教肄业,不过最简单的账还是能算一下。 他们现在在场所有人连带上小貅貅这个兽类,也不过五个,而对面有三千,平均一下他们一个人要打六百人。 打不了,没救了,告辞! 虽然天明容易义气上头,不过主动送死的活儿他也是不干的。 有这心还是老老实实帮吕老伯送快递去吧。 天明若无其事的话头一转,语气昂扬的大声说道,“我要去楼兰,吕老伯让我把……呃……” 话说一半,天明气势骤跌,卡住了。 因为吕老伯嘱托他要送去楼兰的东西,活过来了,而且还跑去跪舔小姐姐了…… 他弱弱的指了一下小黎怀里的小貅貅,对她说道,“小黎,吕老伯让我把它,送到楼兰去,你看……” 小黎低头看了眼眯着眼睛一副很舒服样子的小貅貅,笑着冲天明点点头道,“我就是要去楼兰的。” 天明一听,顿时双手一拍。 啪! “那太好了,咱们赶紧走吧,这地方也不安全。” 一旁抱着双手的少羽闻言忍不住朝天明一翻白眼,没好气的问道,“你知道楼兰在哪吗?” 天明刚迈开的腿顿时僵在了半空,然后默默的放了下来,转头向小黎问道,“那个……小黎,你知道楼兰在哪吗?” 少羽暗中瞥了一旁笑盈盈的古寻一眼,心中暗自着急。 他实在不想当着古寻的面聊楼兰的事,但是他又不敢撵人走。 这可真是麻烦了! 小黎心里对古寻一直都有些怯怯的。 本来来历特殊的她,几乎不害怕面对任何人。 这不是因为她有多强大,只是她并不畏惧死亡,并且坚信自己的使命一定能够完成。 不过古寻给她的感觉却太奇怪了。 隐隐有一丝熟悉,但更多是的陌生,以及下意识的疏远。 真正接触起来后,又发觉不是特别排斥对方。 种种矛盾的感受,让她心里有些异样。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些许异样的感觉,和少羽那种打心底里的防备和畏惧不同,所以小黎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坦言道: “我知道楼兰的位置。” 少羽脑子一转,立刻又问道,“地方知道了,该怎么去呢?” “你们打算就走着去吗?” 天明不回答,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小黎。 他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去,距离多远他都不知道,还得看小黎。 小黎抿了抿嘴,试探着说道,“走去……不行吗?” 原本她的打算是找到小貅貅后,就弄匹骆驼赶路,不过现在这形势估计也不方便她做额外的行动了。 嗯……走着去对她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对于她来说步行横穿沙漠不是问题,。对于古寻盖聂这类特殊人类来说也不是难事,但对于少羽天明这两个暂时还属于普通碳基生物来说,这件事的难度就有点大了。 少羽嘴角扯了扯,小心的询问道,“楼兰,应该在沙漠深处吧?” 小黎点了点头。 天明想象了一下自己步行穿越沙漠的情景,浑身一抖,向少羽问道,“我们可能会死在半路上吧?” 少羽瞥了他一眼,语气肯定的否决道,“不,我们一定会死在路上!” “啊!”天明脸立刻垮了下来。 少羽不管耍宝的天明,对小黎说道,“走去肯定不行,咱们得想办法弄个交通工具。” 小黎闻言犹豫一下后,劝说道,“这件事跟你们无关的,我自己去楼兰就好了。” 天明一听立马又窜出来,两手一叉腰,高声喊道,“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呢!” “况且我答应过吕老伯要把……小貅貅亲自送去楼兰的。” 少羽立马跟着附议,“对啊,还是让我们一起去,也好帮帮你。” 这时,古寻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意有所指的提醒道,“秦军,应该快搜过来了。” 天明吓了一跳,咋呼道,“那咱们赶紧先离开这儿吧。” 少羽和小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显然也赞同天明的提议,不过古寻却反问道,“你们真的要跑?” 少羽心里咯噔一下,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就怕古寻翻脸动手。 天明不明所以,傻乎乎的说道,“那不废话吗?不跑等着他们来抓吗?” “我的意思是……”古寻露出一个笑容,“你们不妨先让秦军抓住。” “于此时,来此地,他们的目标应该和你们一样,也是楼兰。” “秦军肯定有合适的方法穿越沙漠,你们可以试着……借个光,让他们梢你们一程。” 少羽听完的第一反应是,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但还是一口拒绝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就是就是。”天明连连点头附和,“那些人那么凶恶,万一落到他们手里被直接杀了,我们岂不是太冤了?” 古寻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可是……你们没得选择啊。” “现在是别指望在镇子上弄到马匹骆驼之类的骑乘工具了,而步行穿越沙漠,一定会死。” “要赌一把吗?或者放弃?” 对于古寻的说法,少羽天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倒是小黎不很在意。 她是不担心所谓的危险的,主要看天明少羽两人的意思。 两人商议了好一会儿后,期间偶有争执,终于达成了一致。 少羽点点头说道,“就按照……古大夫的办法冒一回险吧。” 天明摆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跟着附和道,“是啊,试试吧,希望不会被他们直接杀了……” 7017k 第八百六十九章 昔有故人 “呵呵呵……”看着天明苦大仇深的样子,古寻很不厚道的笑了几声,然后说道,“那你们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吧,待会他们就该找过来了。” “嗯……我就先告辞了。” “唉?”天明略显懵逼的啊了一声,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少羽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天明这个傻小子。 人家当然不用陪着我们一起被抓了! 古寻上下扫了一眼天明,笑呵呵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陪着你们一起?” “你们现在身份特殊,正在被秦军追捕,可我跟你们又不一样。” 古寻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恶意满满的一摊手解释道。 “呃……”天明有些傻眼。 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大家聊的那么投机,怎么能撇下我们单飞呢? “你这也太不讲义气了……”最终天明只能如此嘟囔了一句,发泄自己的不满。 嗯……或许更多的是羡慕。 为什么自己这么命苦啊! 古寻对此只是扬了扬眉,依旧保持着恶意满满的坏笑。 然后转身迈步离开,撂下最后一句话,“正好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咱们有缘回头再见。” “嗯……楼兰,我大概也会去的,应该能在那里重逢。” 天明闻言,抬起双手聚拢在嘴边充当扩音器,朝离去的古寻喊道,“那咱们说好了啊,楼兰再见,你可别耍我们!” 古寻没回答,只是抬起一只手挥了挥,示意自己记着了。 天明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一个萍水相逢,因缘相识的新朋友,以他大大咧咧的性子,是不会太过在意对方是否去楼兰的。 但是古寻不一样。 这个人知道他的父母。 即使对方现在不愿意和他说有关父母的事情,可天明心里还是不愿意放弃的。 为了父母的事,哪怕脑子脱线如天明,也难得的机敏起来,下意识的关心起古寻接下来的动向。 小黎抱着小貅貅,眼神疑惑的看着远去的古寻。 她不知道,这个给她奇怪感觉的男人去楼兰,对自己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少羽则满眼期盼的目送古寻离开,心里不住的嘀咕着。 快离开吧!快离开吧! 等到古寻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后,天明颇为遗憾的感慨道,“可惜啊,要是他能和咱们一起就好了,他武功那么厉害,一定能保护咱们的安全。” 少羽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打了天明脑袋一下。 “傻小子,你都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就敢这么相信他!” “呀!”天明突遭攻击,猛地跳开,然后就张牙舞爪的扑向了攻击他的少羽,“你个死少羽,竟敢偷袭我!” “还有,人家明明对咱们没有恶意,怎么不能相信了!?” “你个白痴!”少羽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然后点明道,“那人是秦国的国师!” “他和秦军是一伙的!” “什么!?”天明嘴巴大张,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小黎也看过来,问道,“少羽,你确定吗?” “当然了!”少羽一脸难看的沉声回答道,“古寻,秦国国师,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同时还是个医术精湛的高明大夫。” “这都是我的长辈郑重再三的告诉过我的。” “可……可是……”天明有些磕磕巴巴的接话说道,“他要是坏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抓走我们呢?” “我觉得就算咱们几个加起来,应该也打不过他吧?” “嘶……”少羽摸着自己的下巴,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明白,不论是杀死我们,还是抓住我们,对于古寻这个几乎被认为是天下第一高手的秦国国师来说,都不是难事。” “可他却只是……和我们随便聊了聊。” “对了!”少羽这时候回想起天明的身世,向他问道,“天明,他好像认识你的父母,你对此知道些什么吗?” 天明闻言脸色一暗,心情低落的嘟囔着回答道,“我能知道什么?” “我要是知道,还用找他问吗?” 小黎插嘴说道,“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因为天明的父母,他才没有对我们动手呢?” 少羽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有可能?” 天明这时候猛地一甩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我不管了,反正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 “而且他既然认识我爹娘,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 少羽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去指责天明的轻率了,只得无力的说道,“他只是可能认识你的父母,还未必是朋友关系呢,万一是仇人呢?” “总之,咱们得小心着点。” 小黎抱着小貅貅,犹豫着问道,“那咱们要不要先离开这里,方才那个提议……” 少羽考虑了一下,一咬牙道,“还是按照那个计划来吧。” “咱们现在确实很难找到去楼兰的方法,故意让秦军抓走是最好的办法。” “他没有直接对我们动手,基本也能确定待会咱们被抓后,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就是等快到地方后,想脱身会很麻烦。” “这个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好吧……”天明耷拉着脑袋,找了个大石头一屁股坐下,“那咱们就按原计划等着吧。” ……………… 与此同时,大批的秦军已经在公输仇的指挥下,朝着天明几人的位置摸排了过来,很快就能包围抓住他们。 分别经历了一场激战后脱身的盖聂与雪女,也跟着追了过来。 其中盖聂被逆流沙众人缠住的时间更久,落在了后面,而雪女却先秦军一步,即将找到天明等人。 不过她的步伐被阻止了。 被她的一位熟人阻止了。 偏僻安静的巷道中,一身蓝裙的雪女,眼神复杂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拦住自己去路的古寻。 古寻看着多年未见,成熟了许多,但风姿依旧的雪女,飒然一笑,“许久不见了,雪女姑娘。” 雪女明亮的双眸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古寻浑身上下一遍,任何一个细节都没落下,认认真真的将这位一别经年的故人现如今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红唇轻启,声音清冷却隐含唏嘘之意的说道: “是啊,许久不见了,国师大人。” “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都没变。” 7017k 第八百七十章 雪女的心结 “呵呵……”古寻抿嘴一笑,没有接这句话,只是目光轻轻的从雪女手中的青光剑,以及腰间的翠绿玉笛上扫过。 “我倒是没料到,你会跑来陇西。” “罗网的那些探子果然关键时候不顶用,需要他们盯住的人,永远都盯不住。” 赵高要是知道古寻如此编排罗网,肯定会……心里暗骂对方。 罗网是盯不住雪女,但你这话说的就好像影密卫能盯住她一样! 雪女见古寻无意多说过往,也不在意,眼眸中神采几番变化,最后说道: “帝国的动作瞒不过墨家,而且……巨子对叛变的盖聂的动向很感兴趣。” “我之前也很好奇,为什么盖聂会跑到这里。” 古寻笑着点了点头,“听这话的意思,你现在知道盖聂来这里的原因了?” “还不确定……”雪女说这话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隐去。 接着她直接向古寻问道,“我先前发现了一个孩子,他……和荆轲大哥有几分相像。” “你应该清楚他的身份吧?” 雪女目光灼灼的看着古寻,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尽管她心里已经下了定论,但还是想要得到古寻的确凿肯定。 古寻沉吟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一句,“那孩子……其实和他母亲更像。” 这一句话,已经算是肯定了,雪女的心里也缓缓松了一口气,感觉身上仿佛卸去了一座大山,一座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的大山。 刺秦行动的失败,对于绝大多数墨家人来说,只是失去了一位可靠亲密的统领,以及多了一个难以杀死的仇人。 这是一件沉重的事情,但对他们来说,个中是非是很清晰明了的。 然而雪女不一样,她有两个救命恩人,一个是古寻,另一个就是荆轲。 刺秦行动的结果,是她的一个救命恩人,杀了另一个。 时至今日,她仍旧无法正面面对这个结果。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下意识的逃避。 墨家内部的氛围本可以一定程度上治愈雪女的内心,然而古寻的作为,却又给她蒙上了一层难以消除的阴影,至今仍在桎梏着她。 更雪上加霜的是,荆轲死后不久,深居于咸阳宫中的公孙丽,以及荆轲的孩子也相继出事。 这件事让墨家上下更是出离的愤怒。 尽管他们再三探查之后,得出了公孙丽属于自焚而亡,但是……归根到底,她自杀还是因为秦国,因为秦王。 不过这个消息也让墨家内部产生了一个猜测。 他们普遍认为公孙丽即使因为荆轲的死而万念俱灰,选择自戕辞世,也不可能连带着杀死自己的孩子。 也许……荆轲的孩子还活着。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墨家也没能查出这个孩子的下落。 雪女这些年来也一直执着于此事,甚至几度升起过为这件事而去找古寻询问的想法,只是最终都被她放弃了。 她还是压制不住逃避的本能。 却不曾想,还是在今日再度相逢了。 巧合的是,荆轲的孩子也找到了。 雪女的脸色在此时难得的柔和了下来,庆幸的感慨道,“太好了,太好了!” “荆轲大哥的孩子,还活着,还活着啊……” 古寻抬头看了看逐渐西斜的太阳,语调轻快的说道,“他当然活着。” “当年我可是保证过这孩子会安全活下去的。” 雪女忍不住反驳道,“你也保证过丽姐姐的安全,可她还是死了。” “……”古寻沉默了一下,略显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这些年来你很在意我在这件事上的失言。” “不过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无可奈何的结果。” “你应该知道公孙丽是自杀的,她一心求死,旁人再努力又如何能救得了呢?” 听到古寻主动提及了过往之事,雪女双手不自觉的开始握紧,她竭力想要压制内心的躁动,却还是失败了。 一贯清冷平静的性格让她没有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但还是声音颤抖,神情愤恨的低吼道: “她求死,是因为你杀了荆轲大哥!你杀了她的恋人!”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荆轲大哥!?” “哪怕……哪怕你不允许他刺杀嬴政,阻止他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亲手杀了他?” “甚至于……我可以接受你抓住他,让别人杀了他,可是为什么,你偏偏要自己亲自动手?” 这是古寻第一次见到雪女的情绪如此激动,前所未有的……激动。 哪怕是当年被雁春君逼上绝路的雪女,也不曾像今天这样……愤懑而又委屈,恼火而又伤心,怨憎而又凄苦。 这是雪女压抑了近十年后,一朝爆发的情感,自然宛如山洪迸泄,一塌糊涂。 古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恐怕狠狠的坑了一把雪女这个当初由自己特意选择的剑主。 对方内心上来自过往的缺口或许正在缓缓自愈,然而自己却又在上面插了一刀。 犹豫了半晌,古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辩解,也是他亲手杀死荆轲的缘由: “……死在我手上,对当时的荆轲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说法,认不认可我的选择,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雪女此时已经闭上了自己隐隐泛起泪光的双眸,嘴巴一张一合,不断的深呼吸着,整个人的情绪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听到古寻的解释,她重新张开双眼,意味复杂的看着古寻。 对于古寻的解释,她愿意相信对方当时确实是出于给荆轲一个痛快才下的手。 她知道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她毫不怀疑古寻的说辞。 然而,困囿她的从不是古寻杀荆轲的理由,而是这个客观现实。 这份纠缠不清的心结,与双方的立场无关,和墨家无关,和秦国也无关。 实在要追溯的话,应该说是一名曾经命悬一线的妃雪阁舞女,无法接受自己的恩人自相残杀的现实。 “唉……”看着雪女这个样子,古寻轻叹一口气,“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或者说,你想要怎么做呢?” 雪女摇了摇头,垂眸回应道,“如果我知道该怎么做,就不会这样……痛苦。” 7017k 第八百七十一章 装鸵鸟 “……唉!”古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看着表情逐渐恢复平静,但内心的躁动与伤痛却未得半点抚慰的雪女,古寻咕哝了几下嘴唇,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只能在心里暗自感慨,有些时候某些不经意的选择,真的是会造成日后难以挽回的后果。 当初杀荆轲,他只觉得自己理应送他痛快的上路,也算不枉二人相识一场,哪能料到最后对雪女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头疼的古寻只得选择了最不是办法的,但永远有用的办法。 鸵鸟战术! 头往沙子里一埋,装不知道就完了。 还是让时间,慢慢抹平一切吧。 他转身朝着巷外走去,抬手一招,示意雪女跟上: “先……跟我走,咱们路上说吧。” 雪女虽然心有愤懑,却并没有和古寻较劲的想法,很顺滑的抬腿迈步跟了上来。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雪女不想说话,古寻几度张嘴也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还是古寻打破了沉默,不过话题却被他生硬的转移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把那孩子带走?” 雪女的神情比古寻要自然多了,似乎方才的质问完全不出自她嘴里一般,神色如常的回答道: “他是荆轲大哥的儿子,我当然要把他带回去。” “嗯……”古寻看着满面古井无波,宛如冬日冰河一般平静的雪女,心里暗叹,不过表面上也竭力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那帝国接下来的行动,你不打算管了?” 雪女没有犹豫,直接回道,“在能确保那孩子安全的情况下,我还是会尽力去查。” “不过要是顾不过来……对我来说还是保护荆轲大哥的儿子更重要。” 古寻笑着点了点头,“情理上是该这么做,不过,我觉得你不妨还是查一查帝国的行动。” 雪女秀眉一蹙,偏过头打量着古寻,“你似乎……很希望我去破坏帝国的行动?” 古寻咂摸着嘴沉吟了一下后,摇头否定道,“嗯……这不是我的目的。” “如果只是为了搞破坏,我可不需要借别人的手。” “我只是希望你能……嗯,多走走,老是窝在中原打转也没意思。” “这次的事,牵扯到了一个西域大漠中早已失落的古国,应该算是一场不长不短的旅途。” “西域古国?”雪女嘀咕了一声后,直接询问古寻道,“秦国这一次的行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兵魔神吗?”古寻一挑眉,反问道。 雪女不出所料的一无所知,“那是什么?” “呃……简单来说,就是一架曾属于蚩尤麾下的巨型战争机关造物……” 古寻简单的给雪女科普了一下传说中的兵魔神。 对此,雪女的第一个想法自然是: “这只是个传说吧,真的会存在这种足以毁天灭地的东西吗?” 古寻一耸肩,撇了撇嘴,回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公输仇既然对这玩意有所了解,你们墨家内部想必也会知道一点的。” “嗯……只是可能你,不清楚而已。” 雪女属于墨侠,而非墨工,有关机关术的事,除非特意去了解,否则不会知道多少。 她听了古寻的话,也点点头肯定道,“这种事,大概只有班大师和巨子他们会有所了解,我确实不清楚。” “不过,嬴政既然为此大动干戈,应该不完全是捕风捉影,确实不能彻底忽略掉……” “但是那孩子……”雪女有些犹豫。 对于她来说,荆轲儿子的生命安全不容忽视,可如果因此坐视帝国得逞,也不合适。 古寻这时却笑呵呵的说道,“我觉得你不必太过操心那孩子的安危。” “为什么?”雪女抬头质问道。 古寻眉头一挑,笑着朝远处一指,“因为……你看。” 此时二人已经靠近了之前古寻和天明几人聊天的地方。 雪女顺着古寻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了远处的空地上,刚刚被秦军围捕的天明三人组。 看着正被秦军五花大绑的天明,雪女脸色一冷,提着剑就要冲上去,却被古寻一把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雪女奋力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开,只能放弃,冷眼看向古寻。 古寻冲她笑了笑,但没松开自己的手掌,而是说道,“没看旁边守着人呢吗?现在你过去,也救不了人。” 此时监督秦军抓人的,正是公输仇,而他的旁边就站着大少司命两位高手。 她们和天明的距离不超过十步,即使以雪女的速度,也不足以从她们俩手里直接把人抢过来。 “可那孩子要是落入秦国手里……”雪女眼见天明陷入危局,情绪再一次躁动起来。 天明的身世特殊,落到秦国一方手里,生死很难预料。 古寻直接顺着她的手腕渡了一口真气过去,帮她镇静镇静,同时言语上安抚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目前为止,帝国的人都还不知道他的身世,或者说……知道的那些并不会说出来。” “对于公输仇而言,他只是个机缘巧合之下搅入了兵魔神之事的边陲少年而已。” “公输仇要的是尽可能多的情报,而不是杀人,况且我也不会让他出事。” 雪女得到古寻的解释,以及冰魄真气的物理静心,情绪马上就平稳了,只是担心并没有消除。 “那也不能让他一直落在秦军手里,我必须跟上去,伺机把他救回来。” “不必着急,正好可以跟着秦军,去一趟楼兰。”古寻云淡风轻的建议道。 “你的意思是……让这几个孩子也掺和到兵魔神的事情里?”雪女疑声问了一句,旋即马上否决,“不行,这太危险,不能让他们卷进来。” 古寻笑眯眯的提醒她道,“事实上,人家卷进来的时间,可比你早多了。” “而且,你也很难找到机会中途把他们救出来。” 雪女看着古寻,冷冷的说了一句,“但你可以。” 古寻耸了耸肩,故作为难的回道,“你知道的,我身份比较特别,不是很方便……” 雪女没兴趣听他的废话,直接打断道,“这一次,你究竟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 7017k 第八百七十二章 将行大漠 古寻这一次的行为有些奇怪,既没有表现出帮助秦军的意思,但也没有出手给秦军捣乱的意思。 这并不符合雪女对古寻的一贯认知。 就她所知,古寻虽是秦国国师,但并不总站在秦国一方的立场上,有时候也是会做出违背嬴政意愿的举动。 今天古寻几乎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她兵魔神的事,似乎这一次又站到了嬴政的对立面,但是……又不够彻底。 从表现上来看,似乎是在诱使她去和秦军正面对抗。 忽悠别人替自己卖力对于古寻来说很正常,但是雪女十分确信,他绝不可能拿自己当刀。 古寻会和自己说兵魔神的事,只是因为她本身确实想知道,而他也不介意告诉自己。 既没有帮秦军的意思,也没有坑秦军的意思。 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中立了吗? 可这件事里,中立又有什么意义呢? 面对这个问题,古寻沉吟了一下才回答道,“我的立场……目前不好说,要等到了楼兰,再看具体情况了。” “什么意思?”雪女凝眸问道。 古寻看了看即将黄昏的天色,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觉得,这一场争夺兵魔神的行动,谁是主角?” 雪女垂眸沉思,没有作声。 古寻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表面看来,主角双方自然是帝国一方,以及反对帝国的一方。” “帝国一方,主要成员就是公输仇,阴阳家大少司命,还有卫庄和他麾下的逆流沙刺客团。” “而反帝国一方就比较简单了,就是你和盖聂,当然,也可以勉强把方才被抓走的那个紫衣少年算进去,他是项氏一族的少主,坚定的反帝国分子。” 雪女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从明面上来对比,战力失衡严重啊。 哪怕抛开那几千安西镇军不算,帝国一方的人也太多了一点。 卫庄盖聂这俩人基本等于拼掉了,她自己要面对阴阳家的大少司命,以及几乎整个逆流沙刺客团。 赢是不可能赢的,勉强不被打死就算不错了。 然而古寻这时候却扭头冲着雪女一笑,语气饶有兴致的反问道,“然而真的就是这样吗?” “你和盖聂也好,还是卫庄他们也罢,真的就是这场因为兵魔神而掀起的风波的关键所在吗?” “你还知道些什么?”没有线索,雪女也想不出头绪,索性直接问古寻。 古寻却不做回答,只是一摆手道,“我说过了,让你知道这事,只是希望你能恰好借这个机会往这西域大漠一行,浏览浏览这迥异中原的风景。” 他的言下之意是,跟着去凑个热闹,看个景儿也就行了,其余的不必操心。 不过雪女能不能领会这个意思,又或者领会了愿不愿意听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雪女到底不是惊鲵她们。 她们只要有了古寻一句话,立马就能化身看客,心安理得的划水摸鱼,可雪女却未必然。 所以古寻也不强求。 反正要是兵魔神真的现身了,而且和电影中一个表现,她立刻就会明白什么叫看景儿了。 除了看个热闹,也真是没什么可做的。 人力对抗兵魔神,属实是拿着牙签扎大象了,连不自量力这个词儿都匹配不上。 雪女抱着剑,眺望着远处正在逐渐撤离的秦军,没有继续纠结古寻的态度,转而问道: “之前公输仇对那个老者动手,是为了什么?” 古寻痛快的回答道,“龙魂!” “在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西域诸国中,有关楼兰国的传说比较特别。” “西域大漠中的国家,缺少植被水源几乎是共通点,可楼兰却是特例,他们并不缺乏水。” “相传这是因为楼兰得到了女神的祝福,所以才拥有了无尽的水源,而其根源,就是这龙魂。” “据公输仇查到的信息来看,龙魂是楼兰这个小国得以在西域存活下去的保障,而楼兰的失落,也正是因为龙魂的丢失。” “吕老伯,也就是那个老头,就是楼兰派出来寻找丢失龙魂的人之一,并且他很幸运的找到了。” “公输仇抓他,就是为了得到龙魂。” “拥有强大神力的龙魂,既是荒芜大漠中的生命源泉,也是开启毁灭一切的钥匙,要想驱动兵魔神,必须先得到龙魂。” 听完了古寻的一大段解释,雪女微微颔首,“龙魂……荆轲大哥的孩子,就是因为这个牵扯进来的吧?” 古寻一摊手,语气肆意的回道,“很显然。” “嗯……”雪女轻哼一声,缓缓闭上双眼,在脑子里暂且理了一下现状。 总的来说,现在她还是不便于直接和秦军开战,战力悬殊过于巨大,只能暂时躲在暗中,寻找机会,救人,并破坏秦军的行动。 这一点的关键应该就在于龙魂了。 大致有了思路后,雪女神色犹豫的看了一眼古寻,考虑一番后才仿佛下定决心般问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于古寻这个让她……怎么说呢,又爱又恨吧,对于这个男人,未曾见面前她还能强迫自己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但现在真的见了面,即使心中有着种种怨怼,还是不自觉地希望能和他同行。 对此,古寻表示自己还是把鸵鸟战术发挥到底的好。 这会儿的雪女看起来平静了,但是她的心湖却必不可能和一九三九年的欧洲似的,毫无波澜。 自己继续在她面前晃悠,难免会不断的刺激她心绪激荡,还是先避一避,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的好。 “我要去找卫庄,跟着他们一起。”古寻给出了回答,并附带了解释,“公输仇准备了一艘可以在沙漠航行的沙船,乘坐那个比较舒服。” “嗯……你要不要一起,绝对比骑骆驼要强上千百倍。” 雪女侧目剜了古寻一眼,旋即身形一晃,靓丽的倩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古寻看着离去的雪女,颇为怅然的甩了甩头,不过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又一次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彻底陷入地平线之下的赤红太阳,感慨道: “这天色,可不早了啊。”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一旁的阴影角落中。 7017k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不凡的人生 陇西的风沙吹拂之下,盖聂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一步一步走近古寻,步伐沉稳有力。 不过古寻还是听出了他的气息有些紊乱,显然之前经历了一场苦战。 古寻背靠着墙壁,轻笑一声道,“看来,卫庄还是留手了。” 盖聂沉声回答道,“小庄很清楚,我不想和他打。” 纵横家,最重要的就是决断。 卫庄知道盖聂无意和他死战,所以方才一战,并没有执意强留盖聂。 当然,这并非是他有多么体恤理解自己的师哥……呃,也不排除啊这个可能,不过总体上来说,还是因为他清楚,盖聂不想打,他就做不到强逼对方。 对于卫庄来说,找到盖聂从不是难事,难的是让盖聂不得不和他决一死战。 这也是他愿意往这陇西一行的原因。 盖聂背叛帝国,莫名其妙的跑到这极西边境,其中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有他能利用到的机会。 古寻闻言不禁摇了摇头,感慨道,“你们师兄弟两个,还真是……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们了。” “……”盖聂垂眸静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小庄……或许只是想赢我一次而已。” 古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否定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们两个作为纵横家的弟子,判断力绝对是当世一流,心中绝对都清楚双方死斗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卫庄赢不了你,你也很难真正胜过卫庄一招半式,结果无非就是两败俱伤,甚至更绝一点,直接同归于尽。” “这种毫无意义的结局,绝非卫庄会渴求的东西。” “……”盖聂又一次沉默了。 他心里清楚卫庄要的,不是所谓的胜利。 纵横家,一代只收两名弟子,一纵一横,却只有一人能活下来,继承鬼谷子的名号。 盖聂和卫庄被他们的师傅认为是百年来纵横家最杰出的弟子,理论上,也会创造出最精彩的纵横对决。 可实际上,他们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庞涓孙膑二人那种地步。 其实这也是鬼谷子刻意放纵的结果。 天下即将迎来数百年,甚至应该说上千年都不曾有的大变局,纵横之决已然没有了意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而现在,纵者合无可合,横者攻无可攻,还有什么好对立的呢? 卫庄只是看不惯盖聂的某些所作所为。 反之,盖聂对卫庄亦然。 说白了就跟两兄弟闹别扭一样,互相有看不惯的地方,就想给对方别过来。 只不过盖聂的性子内敛平和,而且心里装的事情太多,所以不愿意和卫庄别劲,但是卫庄却相反,脾气躁,性子直,还有的是大把的闲时间来找茬。 说实话,他俩性别要是相反的,这根本就属于秀恩爱的行径,所以古寻大多数时候都懒得搭理卫庄,并不为他的‘兄控’行为提供任何帮助。 偶尔还会冷嘲热讽几句。 当然了,这只是戏谑性的概括,两人之间的分歧肯定不会是年轻人闹脾气一般的小问题,而是理想,抱负,亦或者……人生理念之类的冲突。 难言对错,也难以调和。 盖聂沉默了半晌后,做出了和古寻之前面对雪女时一样的选择——避而不谈。 他直接绕开了卫庄这一话题,说起天明。 “国师,一直都知道天明在这里是吗?” 古寻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我从魏国回来后,就第一时间找到了这孩子。” “不得不说,阴阳家的人确实好算计,把人折腾到了如此偏远的极西之地,害的我找了大半年。” 盖聂眉头一挤,“这都在阴阳家的算计之内?” 古寻咂摸了下嘴,摇头晃脑的否定道,“倒也不全是。” “实际上,为了确保嬴政找不到人,天明后来的下落连阴阳家都不知道了。” “至少我所知的是这样,至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意蒙骗我,不好确定。” 当初为了尽快确定天明的位置,他磨了月神两三个月,硬是没得到满意的回答,对方只说阴阳家也不知道了。 没办法,古寻也只好让白凤漫天下的大海捞针。 当然,还是给划了两个重点区域。 其一,是以残月谷为中心辐射出去的所有城镇,其二,就是这陇西边境的城镇。 最后成功的在陇西找到了人。 “这些年,国师从未过问过他的生活吗?”盖聂沉思了片刻,暂且按下了阴阳家的事,转而又问道。 古寻眉头一挑,笑着反问道,“怎么,觉得我不应该对他不闻不问,让这孩子多年来吃尽苦头?” 盖聂摇了摇头,“只是问问罢了。” 即使荆轲死在了古寻手上,他也不至于就因此认为古寻有责任照顾好天明了。 古寻知道盖聂并无此意,但还是继续解释道,“我想你现在也该知道天明这孩子并不简单了。” “他有着很特殊的意义,所以嬴政和阴阳家才会为了他大动干戈。” 盖聂眼神闪了闪,插话问道,“国师知道,天明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吗?” 古寻两手一摊,很遗憾的回道,“很可惜,我并不清楚。” “我懂一些阴阳家的观星望气之术,天明的命星和气数都很特别,具体都是什么涵义,我就不了解了。” “不过能确定一点,一旦你把这孩子带在身边,无论嬴政还是阴阳家,都不会放过你们。” 盖聂反问道,“所以国师才会坐视天明卷进这件事里?” 如果天明没有被卷进此次兵魔神之事,盖聂还有把握继续将其隐藏下去,但现在,暴露就是迟早的事了。 古寻耸了耸肩,“这孩子的一生,注定是不平凡的,何必强行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塑造他的人生呢?” “况且,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他也一样不可能永远沉寂下去。” “早在他离开咸阳宫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有了苗头。” “什么意思?”盖聂沉声质问道。 “等你真正和那孩子有所接触以后,就会发现的。”古寻没有直言回答,只是含糊的回了一句,“嗯……也许到时候你会觉得不太妙,但是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7017k 第八百七十四章 大漠行舟 古寻话里所说的苗头,自然就是当年月神给天明下的封眠咒印。 就古寻所知,月神的这一举动,大概率是并未得到东皇太一授意而自作主张的。 封眠咒印作为阴阳家禁忌咒术中阳脉八咒的一种,有着异常奇诡霸道的效果。 它和阴脉八咒之中的六魂恐咒特性相反,阴阳相冲,使行经走脉之势互逆。 其中六魂恐咒的效果是促使中咒之人真气暴走,经脉紊乱,最终甚至会导致体内血液灼烧而死。 本质上,就是促使中咒者的身体整个陷入不正常的运转状态中,燃尽自身的一切而死。 而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正相反,它针对的是精神,而非躯体。 中了封眠咒印的人,精神状态会异常活跃,以至于陷入癫狂状态,完全失去理智。 这个的结果不用说,持续性的精神狂乱,一样也是个死。 然而天明的情况又比较特殊。 首先,这个孩子的根骨可以说是古寻迄今为止,在秦时世界里见到过的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哪怕盖聂和卫庄这两名鬼谷派的天才也不如他。 当然,根骨好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成为强者,古寻见过的比盖聂根骨强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稳赢他一筹。 还有就是要看一个人的悟性和心性。 这一点,一方面通过秦时的剧情可以看出天明绝对是个天才,而另一方面,以古寻现在所面对的现实来说,天明也绝对不会差。 这孩子被封眠咒印影响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陷入精神狂乱状态,癫狂而死,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这些年来,他仅仅只是情绪失控过几回,从没有真正陷入癫狂之中过,换了旁人,这会儿坟头草都长了至少两茬了。 当然,封眠咒印不可能对他没有产生影响。 因为咒印的作用,这孩子精力过分旺盛,却又意志不集中,除了吃,几乎无法在任何一件事上集中精力超过三分钟,是一个真正的一生都在贯彻三分钟热度的人。 也正是因为无法集中精力,他的天赋基本等于废了。 毕竟,再天才的人,你也总得下功夫才能有所收获,除非……是个像古寻一样的纯粹挂逼。 总而言之,这些年他靠着自身的天赋,硬是扛住了封眠咒印的效果,或许月神当年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才会给他下咒。 不过,随着时推移,封眠咒印的效果开始越发增强,对天明的影响也在不断提升,迟早有一天,他将会无法控制躁动的精神,彻底癫狂,走向绝路。 而这,就是盖聂日后需要去头疼的问题了。 古寻现在没有急着告诉盖聂,因为这并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反正等他接触天明后,马上也会发现这一异常。 盖聂见古寻不说,也很痛快的没有深究,最后说道: “盖某,会带走他。” 古寻一点头,不置可否的回应道,“只要你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随你,毕竟天明是你的故友之子,我无权,也无意多加干涉。” 得到了古寻不会插手的保证,盖聂朝他微微颔首以做示意,旋即转身离开。 此时的太阳,也已经彻底沉没于地平线之下,天色彻底昏暗了下来。 古寻也不再继续驻足停留,很快消失在了小镇之中。 ……………… 三日之后,西域大漠。 一艘庞大巍峨的沙船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行驶在一望无垠的大沙漠之中。 刺眼的正午阳光之下,船身闪耀着熠熠生辉的金属光芒,船头之前,坚固巨大的破石锥不时的击碎拦路的沙石。 经过几天的整备后,公输仇,大少司命,以及逆流沙的全体成员,登上了这艘公输仇为此次行动特别设计,并赶工制造出来的沙漠行舟之上,开始了楼兰之行。 随行的还有五百名安西镇军,其余的人则继续驻扎在风沙镇一带,等待他们归来时接应。 之所以不把所有人都带上,主要是因为……空间有限。 这只是一艘赶工制造的沙船,又不是航母,哪能塞下几千人。 事实上,能塞下几百人,都是因为公输仇设计之时就是作为战船来设计的,船内因此设有大量的供给士兵使用的小型舱室,否则的话,五百人都放下不。 要知道,另一艘公输家族制造了十年之久的艨艟巨舰,体型至少比这艘沙船大上十几倍的蜃楼,预计承载的人数也就一千来人。 不过蜃楼并不是作为战舰设计的,实际提供给人居住的空间只占了一小部分。 要说起来,沙漠确实是个让人绝望的地方,沙船行驶了半天,感觉周围的景色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起伏。 漫天的沙土,被风沙侵蚀的岩石,以及星星点点,稀稀落落的仙人掌。 而此时,天明三人就被关在沙船甲板上的牢笼内。 公输仇抓住他们后,并没有就此直接找到龙魂,但是没有在意,将几人关押之后,就直接驶入了沙漠。 他一样敏锐的察觉到了,衣饰风格迥异中原的小黎,就是龙魂所在的关键。 对此,他也没有着急,因为自衬有大司命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把守住秘密。 龙魂,必定是他囊中之物。 不过就在公输仇整顿好船上的一切,打算审问小黎之时,却得知卫庄先一步把人提走了。 对此,公输仇表示,既然卫庄大人着急,那我就等等吧。 反正他也不在乎早一会儿,晚一会儿。 当然,真正找小黎的,并不是卫庄,而是借住在卫庄房间里的古寻。 他虽然也登上了沙船,但行踪仍然是保密的,知道的只有卫庄和白凤。 卫庄房间,小黎还未到达之前。 古寻和卫庄两人对坐在桌案旁,一人一壶酒,正在小酌,紫红色的酒液中隐约可见晶莹剔透的冰块。 冰镇西域葡萄酒。 古寻海饮一口,咂摸了下滋味后感慨道,“虽然我不热,但是在这酷热的大漠中,果然还是喝点冰镇的有感觉,可惜……” 可惜没有快乐水。 卫庄没有问古寻可惜什么,因为他不感兴趣,横竖不过是吃的喝的。 卫庄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目光轻抬,看向古寻,用他一贯的夹杂有淡淡的不知讥讽还是嘲笑意味的语气问道: “你要见那个女孩,也是为了龙魂?” ------题外话------ 我才发现,原来这个月的全勤已经丢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这回我没有白白浪费我的积分,亏的不是那么惨。 7017k 第八百七十五章 论如何摧毁高达 古寻偏头一笑,不屑一顾的回道,“你当我是公输仇那个脑子里只有机关术的憨憨吗?” “我想要龙魂,会这么麻烦?” “嗯。”卫庄不以为意的一点头,“那就是老毛病犯了。” “……”古寻喝酒的动作一顿,僵住了。 迟滞一下后,才算把这一口酒喝下肚。 然后一把把酒杯砸到桌案上,语气无奈的摇头说道,“我看是你这两年和韩非厮混的时间太久了。” “学好不容易,你学坏倒是一出溜。” “呵!”对于古寻的指控,卫庄轻蔑一笑而过。 接着直接转移了话题,问道,“盖聂叛逃,为的就是那个孩子?” 古寻端详着手中的葡萄美酒,心不在焉的回道,“你应该明白,不只是孩子的问题。” 卫庄闻言又是一个讥讽意味满满的冷笑。 当然不只是孩子,还有他所追求的所谓理想。 后者才是卫庄最开始对盖聂叛逃理由的认知。 “那个小孩是什么人?” “你管他呐,反正急着别下死手就行了。”古寻依旧漫不经心的回答着问题。 卫庄也不在乎天明的身世,只要知道这孩子对他是有用的就够了。 见古寻聊天的欲望不是很强烈,卫庄觉得也没啥可说的,起身就要离开。 不过抬腿之前还是又问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吧?” 古寻随意的摆了摆手,“知道知道,不是说了吗,记住别把人弄死就行。” 卫庄能有什么打算? 无非就是用天明去逼迫盖聂动手。 当然,不止是天明,接下来看情况他还有可能加上楼兰人的存亡之类的。 盖聂不是个见不得死人的活圣母,但是战争他能接受,无意义的屠杀却不能。 楼兰……人再少总也有几千上万,盖聂很难无动于衷。 古寻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屠杀什么的他也不是很喜欢,但是他不会见着啥都管。 这个世界上,在他看来死的毫无意义的人海了去了,哪能救得过来。 远的不说,他要想操这个闲心,第一个就该去解救骊山建皇陵的役夫,那里的人至少顶十几个楼兰。 见到古寻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卫庄的眼睛不禁眯了眯,感觉有些不对味。 古寻看他那逐渐不善的目光,没好气的质问道,“怎么的,不管你还不好吗?” “呵呵……”卫庄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旁人不插手,他自然高兴,但是古寻不同。 他一向并不提倡自己不顾一切的找盖聂麻烦,现在却这个态度…… 卫庄现在可以确定,这家伙对楼兰绝对有着远超旁人的熟悉与了解,并且确定自己会在那里倒霉。 只有这样,这家伙才会乐见其成,等着看热闹,或者说看笑话。 不过他卫某人是谁? 鬼谷横剑,流沙创始四天王之一,逆流沙唯一扛把子,鬼谷派新任掌门,当然不会因为古寻憋着坏,就退缩放弃自己的打算。 他就是要逆流而上,打古寻的脸! 古寻也了解卫庄,听他那声不阴不阳的冷笑,就知道这家伙大概猜到点什么。 不过古寻也不在意,就卫庄那个性子,只要知道有蚩尤剑这么个玩意,肯定会欠欠儿的凑上去。 这也算是性格决定命运了。 卫庄离开的时候,小黎也正好到了。 因为古寻的存在仍属于保密的情况,所以没人押着小黎,就她自己,双手带着枷锁走进来了。 她和卫庄恰好错身而过。 卫庄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小黎却瞥了一眼他。 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男人很危险。 和古寻给她的复杂感觉不同,卫庄给她的就是纯粹的威胁感。 而且剧烈程度远超之前跟在那个机关怪人身边的两位漂亮姐姐,让小黎心头略有一丝发麻。 好在卫庄转眼间就走人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古寻。 古寻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小黎,过来坐。” 小黎低着头,没有吭声,但也没有拒绝古寻,迈步走到了桌案边,乖乖的坐下来了。 虽然看起来古寻是不折不扣的敌人,但是小黎在感觉上,还是觉得他无害。 她的第六感,可并非是寻常人那没来由的感觉,可信程度很高。 她之所以第一次见面就愿意和天明少羽搭档,除了天明帮过她一次以外,主要还是因为她能感受到二人并没有恶意,尤其是天明。 古寻没急着说话,而是先伸手把小黎手腕上的枷锁掰断。 小黎活动了一下手掌,抬头看了看古寻后,先开口问道,“你是要问我龙魂的的事吗?” 古寻笑着摇了摇头,“我其实更好奇,兵魔神的事。” “能和我说说吗?” “……”小黎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兵魔神……必须毁灭,一旦它被再次激活,肯定会生灵涂炭。” “嗯……你的目的我知道。”古寻双手合十交叉,支撑着自己的脑袋,问道,“可为什么,当年黄帝击败了蚩尤后,没有直接毁了这么个危险的玩意呢?” “因为做不到。”小黎摇头回答道,“这最后一架兵魔神,是最特殊的,由陨落星辰打造而成,难以摧毁。” “所以……那什么九天玄女能造出来这玩意,却毁不掉?”古寻听完后,挤着眉头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九天……”小黎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不过中途又闭上了嘴。 古寻眉头一挑,笑着回道,“在上古的神话传说中,这位九天玄女的存在感还是挺高的,我对这方面恰好有所了解,知道……也不稀奇吧?” 小黎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也已经彻底成为了传说,连她都已经无法在感知到九天玄女的存在了。 古寻见此,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小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回答,“陨落星辰中,蕴含着特别的力量,即使是九天玄女大人,也无法轻易的摧毁这架兵魔神,必须借由龙魂的力量。” “龙魂的力量……”古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又问道,“所以,当年没有龙魂吗?又或者当时的龙魂力量不足够?” 小黎嘴唇翕动几下后,回道,“我……不知道。” 7017k 第八百七十六章 女神之泪 “不知道!”古寻皱着眉头疑声嘀咕了一句。 小黎接着说道,“我所知道的就是,当时的条件并不成熟,玄女大人只是让这最后一架兵魔神陷入了沉睡。” “当时机成熟时,龙魂就会苏醒,我……并且会出现身负使命的少女,带着龙魂前往楼兰,毁灭兵魔神。” 话说中间,小黎还停顿了一下,尽可能的掩饰自己的特殊身份。 古寻瞄了她一眼,权当自己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问道: “总而言之,就是现在可以摧毁兵魔神了,而且,需要由你亲自来完成这件拖延了数千年的任务?” 小黎不回话,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以作肯定。 滴答……滴答…… 古寻改变了坐姿,身躯后仰,两只手有节奏的在桌案上敲击着,片刻后才又问道: “摧毁兵魔神,只需要龙魂的力量吗?” 小黎听到这个问题,手不由的攀上胸口,握住了那块剔透的蔚蓝色菱形宝石。 抚摸着胸前的宝石,小黎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沉稳的回答古寻道,“没错。” “只需要……龙魂的力量。” “你在骗我!”古寻猛的收回双手,身体前倾,几乎趴在桌案上,盯着小黎,沉声说道。 小黎让古寻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往后退了退。 但是,对于古寻的质问,她没有回应。 古寻没有在摆出压迫性的姿态吓唬她,身体重新恢复后仰的状态,漫不经心的伸手一指小黎胸口,“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小黎低头看了眼宝石,手掌不由又握紧了几分,但仍然不回答。 古寻也没有没品到直接去抢小姑娘的东西,而是转换话题说道,“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很特殊。” 小黎心头不由一跳。 这话,貌似也是我想说的…… 古寻不知道小黎的心理活动,自顾自的说道,“我和你的接触中,无论是五感中的哪一种,都在清晰的告诉我你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但是抛开这些最直接的感官之后,你的存在就比较奇怪了。” “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团活过来的能量,你理解吗?” 小黎并非人类,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她无疑就是一个人。 无论是像天明少羽这样的普通少年,还是卫庄大少司命这样的江湖高手,都看不破她的特殊性。 甚至于古寻能发现异样,也是构建在早知道的前提上。 如若不然,他也未必能一下子发现。 而小黎给他的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就像是……虹猫的火山石晶石活过来了一样。 有质无实的能量,获得了实体。 古寻接着说道,“我想这一切的异常,都和你胸口那块宝石有关吧?” 到了这个地步,小黎总算松口了,回答道,“这是女神之泪。” “上古之时,蚩尤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同时也给他的族人招来了灭顶之灾。” “蚩尤战败身亡后,蚩尤一族背负着无尽的罪恶,在世人的憎恶中,流亡一生,几近消亡。” “神女面对满目疮痍,生灵涂炭的大地,流下了一滴悲悯的泪水,使得蚩尤一族得以勉强幸存。” “这滴泪,后来便化作了这块名为女神之泪的宝石。” “为了抚慰大地的创伤,女神之泪耗尽了它的力量,然而想要彻底摧毁最后的兵魔神,就必须以女神之泪的神力,辅助龙魂之力才行。” “直到今天,女神之泪才终于重新积蓄满力量,而我,就是女神之泪的化身,担负着追寻龙魂,毁灭兵魔神,并彻底消弭楼兰与蚩尤两族数千年仇怨的使命。” “真是伟大的使命啊……”古寻用着意味难明,似叹似讽的语气感慨了一句。 几乎已经说出了自己所知全部事实的小黎,忍不住问古寻道,“你问这些,想做什么?” 古寻仰着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摆手道,“放心,我不会阻止你毁灭兵魔神的。” 小黎听了古寻的保证,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一句话,但她就是愿意相信古寻,说到做到。 紧接着古寻却问道,“如果你真的借助女神之泪的神力,以及龙魂的力量毁掉了兵魔神,那么之后呢?” “依托女神之泪而存在的你,会怎么样?” 古寻垂下头,定定的望着小黎明媚的双眼。 小黎下意识的偏开了自己的目光,扭向一边回答道,“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此离去。” 古寻一挑眉,双手抱胸,戏谑一笑道,“你这个离开,估计会很彻底吧? 小黎没有犹豫,立刻回应道,“只要我完成了使命,就足够了。” “你的存在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这个使命吗?”古寻反问道。 小黎仍旧毫不犹豫,坚定的点了点头。 古寻却缓缓摇头否定道,“不,这是女神之泪和龙魂的使命,而非你,以及那只小貔貅的。” 小黎张嘴就要反驳古寻,不过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转而问道,“你……不希望兵魔神被摧毁?” “我说了,我不反对这件事。”古寻否认道。 “那你是……不希望我……”小黎嗫喏的说了半句话出来。 古寻一摆手,又否认道,“我只是不习惯躲在一个小姑娘身后,看着她去拼命而已。” 小黎:“……” “兵魔神……兵魔神……”古寻嘴里嘀咕了几遍这个名字,又问道,“要想摧毁兵魔神,是不是必须先解开它的封印?” “嗯。”小黎点了点头。 古寻不由的又揉了揉眉心,看来是不可能用取巧的办法了。 小黎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劝道,“这是我的宿命,与你们无关的,你没必要……” 古寻却不耐烦的一摆手,“别跟我说什么宿命!” “那些神明都不知道从这片大地上消失多少年了,他们连自己都留不住,何谈去决定数千年后别人的命运!” “……”小黎见古寻似乎很不待见神灵,没有试图反驳什么,很乖巧的闭嘴了。 古寻深呼了两口气后,对小黎说道,“你可以走了。” “回头公输仇估计会找你逼问龙魂的下落,你可以不搭理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不过,大司命会阴阳读心术,那玩意对你有效果吗?” 小黎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下,不确定的回复道,“应该没用吧。” 她不太清楚阴阳读心术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大概对她没效果,女神之泪会庇护她的。 7017k 第八百七十七章 神明的布置 古寻仰起头,微微点动,“那就行。” “以沙船的行驶速度,抵达楼兰大概还需要五到七日的功夫,你先安分的在船上当个俘虏吧。” 小黎沉默的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去,不过临走还是忍不住问道,“等到了楼兰,你……打算怎么做?” 古寻没有回答,大手一挥打发她道,“去吧,这个不用你操心。” 小黎咬了咬嘴唇,还想再问,但看古寻闭着双眼,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还是扭头默默离开了。 在她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古寻猛地睁开双眼,又想起了一件事,叮嘱道: “出去后,要是他们还给你上枷锁,你就说卫庄吩咐的,不用再上了。” 小黎抿了抿嘴角,背对着古寻点点头,旋即离开。 屋中独留下古寻一人,保持着仰面的姿势,背靠着墙板,手指无意识的在桌案上敲动。 古寻紧闭着双眼,小黎所说的信息,结合着他自己所了解的上古神话传说,在他的脑海里交织汇聚,逐渐演化为一个完整的故事轮廓。 尘封数千年的灭世兵器,缠绵上百代的恩怨纠葛。 并非人子的少女,踏上命运的旅途,追寻失落的龙魂,在勇气,汗水,智慧,坚持……等等宝贵的精神浇灌下,在好友的帮助下,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完成自己的使命,毁灭远古的兵魔神,拯救天下的黎明苍生…… 多么美好,而又励志的一个故事啊。 可惜,在古寻的眼中,这个虚幻美丽的故事之下,一定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说,谋划。 首先,如果是九天玄女帮助蚩尤造的兵魔神,她毁不掉自己造的东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然,也许陨落星辰真的很特殊,她确实毁不掉兵魔神,但是她做不到的事,小黎加上小貅貅就能办到? 上坟烧报纸,搁着糊弄鬼呢? 与其说是毁不掉,古寻更认为是九天玄女出于某种考量,不愿意在当时就毁掉兵魔神……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更希望兵魔神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 比如说……现在。 一切都像是计划好的一样。 一个孤存于沙漠中的小国,竟然有族人背叛国家,而且随随便便就偷走了事关楼兰命脉的龙魂。 最重要的是,叛徒搞背叛,总该找个下家啊。 可楼兰的这几位就没有。 古寻之前查过资料,并没有查到各国朝廷,或是哪家民间势力曾打过西域小国的主意。 所以这些叛逃就是单纯的把龙魂偷走,然后藏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就非得拉着楼兰全国一起死…… 再然后,就是又一连串的巧合了。 楼兰派人找了几十年,恰好在最近被吕老头成功的找回了龙魂。 恰好在吕老头就要收拾收拾回楼兰的时间点,公输仇追寻兵魔神的传说,追到了吕老头这个楼兰人的身上。 秦国就此被引入了楼兰的乱局之中,基本确保了兵魔神的重现人间不会被外力阻止。 一切都被安排的恰到好处。 很难说这不是早就划定好的剧本,只是小黎这些演员们,大概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在别人算计之中。 而且这样说来,古寻也能理解为什么东皇太一对此事兴致缺缺了,只是因为嬴政的吩咐而勉强派了大少司命来助阵。 显然,他对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这只是古寻的猜测,尽管他有很大的把握,不过终究不是事实。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九天玄女昔年做下如此布置,为的究竟是什么。 大概率不仅仅是为了延迟摧毁兵魔神。 而对于古寻来说,即使他有再多的怀疑和揣测,现在也只能一步步的按着人家的安排走下去。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任兵魔神这种大杀器继续存在于世间,必须尽快毁了它。 至于直接把小黎和小貅貅带回中原,将兵魔神搁置在楼兰,不闻不问的选项,被古寻第一时间放弃了。 谁知道兵魔神的封印有没有什么猫腻,万一到点儿自动解封,麻烦还是一样跑不掉。 不如迎难而上,直面一切。 反正,古寻觉得总也不至于会因此惹出比兵魔神本身还要严重的后果。 这片大地上是否真的存在神明,古寻还不能肯定。 不过能确定的是,如果真的有过,他们有一个算一个,也已经都寄了。 不存在的神明,还能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 小黎离开了卫庄的房间后,果然被守在外面等她的秦军士卒质问枷锁的事,她也顺利的用古寻给她的说辞打发了秦军。 虽然从一个囚犯嘴里听命令有些荒唐,但是秦军士卒摸不准卫庄那位爷的性子,不敢直接否定小黎,只能暂且听令,不再给她上枷锁。 等到回头,他们估计还是要想办法再向卫庄求证此事是否属实。 接着,小黎就在秦军的看押下,前往了甲板后方的沙船主殿。 一间宽阔的大殿内,空间十分富裕宽松,基本没什么摆设,就空落落的站着几个人。 站在最上首的,就是佝偻着身子,双手背后的公输仇。 他的下首,一侧站着大少司命,一侧站着水果将军和他的瘦猴副将。 公输仇的嘴角挂着反派最爱的得意微笑,看向走进来的小黎。 不过当他瞥见小黎手上枷锁没了以后,本就褶皱颇多的眉头挤得更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公输仇一指小黎,向周围押送的士兵质问道。 小兵们赶紧解释道,“回大人,是这个女的说,卫庄大人吩咐不要给她上枷锁了。” “说是没用,大沙漠里还能跑了不成。” 公输仇眉头稍缓,一摆手道,“算了,既然是卫庄大人的吩咐,那就这样吧。” 沙漠里确实不用担心对方逃跑,公输仇甚至懒得去计较是否是卫庄的意思。 倒是大司命,妖娆百媚的站在一旁,手指随意的摆弄着鬓边长发,饶有兴致的看着小黎。 卫庄的吩咐? 就她所知,这位逆流沙的主人,可不是个会关心这种问题的人。 即使他会,又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呢? ------题外话------ 我强调一下,虽然文中出现了神明,但是也就只是个背景而已。 7017k 第八百七十八章 无疾而终 公输仇没有大司命那么多闲心思,他现在就一门心思扑在兵魔神上。 枷锁的事说清,他立刻问询小黎道,“小姑娘,龙魂的下落,你可以告诉老夫了吧?” 小黎双手背在身后并拢,文静的看着公输仇的老脸,眼睛一眨一眨的,就是不说话。 公输仇见状,也没急着变黑脸,依旧挂着笑容,和声说道,“小姑娘,这两日老夫可没为难你,还有你那两个朋友吧?” “这是我的诚意,小姑娘,你也要知好歹啊。” 小黎踢了踢自己的左脚,低着头还是不说话,秉承着不搭理,不回应,不出声的原则。 公输仇额头青筋一跳,脸色终于拉下来了,厉声喝道: “你以为你不说,就可以继续隐瞒下去吗?” 小黎依旧低头数不存在的蚂蚁。 公输仇只好对大司命使了个眼色。 见自己来活了,大司命不再摆弄头发,小腰一扭,迈着妖娆的步子靠近小黎。 “呵呵,小妹妹,你脑子里的一切内容,都会无所遁形。” 看着妖媚邪笑的大司命,小黎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虽然她觉得那什么阴阳读心术对她应该没效果,但是大司命的压迫力实在比较强,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避让三分。 大司命见此,嘴角的笑意更甚。 然而等她的手掌泛起熟悉的红芒,笼罩住小黎的头之后,她的笑容却僵住了。 竟然什么都感知不到? 读心术失效了?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女神之泪正泛着点点微芒,显然是它在庇护小黎。 公输仇见大司命脸色不对,隐约也知道似乎出岔子了,赶紧问道,“怎么了?” 大司命胳膊一甩,收回赤红的手掌,脸色转冷,眼眸紧紧的盯着小黎,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阴阳读心术当然不是万能的,面对意志额外坚定的,或者武功高强之人,就很难奏效。 但是在大司命的眼里,小黎分明不属于这两类人。 后者不必说,她分明就是个身体素质较强的普通人。 而前者……意志坚定之人,纵然能抵抗阴阳读心术,也必须要收拢心神,摒弃一切纷乱杂念。 可小黎现在一脸的轻松自在,简直不能再惬意了,根本没有表露出这方面的迹象。 这就很诡异了。 小黎对于态度突然转冷的大司命的质问,只是又小心的后退了几步,尽可能拉开和她的距离,不过仍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公输仇这时候也惊诧道,“竟然连大司命长老的阴阳读心术都不起效果吗?” 大司命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丝危险的光芒,冷声回答公输仇道,“这女孩有问题,读心术完全不起作用。” 公输仇这下眉头挤的彻底分不开了。 读心术竟然不起作用!? 大司命这时候又说话了,“尽管如此,不过人要是交给我调教两日,倒也未必就撬不开这张嘴。” 对于能免疫读心术的小黎,大司命兴趣很浓。 公输仇听到后有些意动。 最简单粗暴的读心行不通,那剩下的也就严刑逼供了。 这件事,谁来做都可以,而阴阳家的手段一向以诡谲莫测著称,说不定大司命在此道上也有独到之处。 就在公输仇要点头应允之时,卫庄冷酷的嗓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把她押下去吧。” 伴随着话音落地,卫庄的大长腿也迈了进来。 公输仇见到卫庄,立马露出了谄笑。 “卫庄大人来了。” 卫庄没有搭理公输仇,狭长的眼眸瞥了一眼小黎。 公输仇被无视惯了,也不觉得尴尬,神情自然的问道,“卫庄大人刚才的意思是?” 卫庄冷冷的瞧了公输仇一眼,不怎么高兴的重新说道: “既然她不肯开口,阴阳家的读心术又不奏效,就把人先押下去吧。” “可这审讯的事……”公输仇还想再问,话语却被卫庄一个眼神给吓得全憋回去了。 审讯不审讯的都不重要,还是别招惹这位大爷的好。 在这西域大漠,都已经离开了帝国的国土,卫庄要是一剑杀了他,他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 本着收钱办事的职业道德,卫庄还是勉强给了句解释,“等到了楼兰,一切自有结果,现在没必要节外生枝。” “是是是!”公输仇也懒得计较有没有道理,表示一切顺从。 当然,卫庄这话也是事实。 龙魂既然重见天日,又没有落入他们手里,就必然会回到楼兰,他们只需要前往目的地守株待兔即可。 这也是公输仇之前就有的想法,否则他不会直接命令沙船出航。 现在他试图从小黎这里得到龙魂,也只是想要尽早把东西握在手里。 公输仇一边应声,一边挥手示意一旁的士兵把人带下去。 然后小黎就被带走了,全程一言不发,对付过了这场审讯。 倒是大司命对自己到手的玩物飞了这件事不太高兴,看着卫庄,忍不住说道,“没想到,卫庄先生竟然也会对这个小女孩感兴趣?” 卫庄眼珠一转,侧目瞥了大司命一眼,冷笑一声,“呵,阴阳家……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什么事都想插一手吗?” 大司命眼眸一寒,杀气隐隐浮现,虽然满身的不爽快,但还是没敢再和卫庄呛声。 虽然她脾气不怎么样,但脑子没问题。 卫庄这个杀才,随意撩拨一下还行,可要是真触怒了对方……她和少司命两个人估计都要交待在这船上。 见大司命偃旗息鼓,卫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转身直接走了。 他特意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保证小黎的安全,事办完了,自然不会停留。 至于自己的举动是否违和,那就不是他卫某人会在意的了。 他能跑这一趟,已经算是很照顾朋友面子了。 而这次行动名义上的领导者公输仇,目睹二人的小争执时,却很从心的装作没看到。 流沙也好,阴阳家也罢,都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这种时候还是装不存在为好。 至于对小黎的审讯无疾而终这个小问题,他也无所谓了。 等到了楼兰,一切都会有个结果的。 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7017k 第八百七十九章 向着楼兰前进 离开沙船主殿的小黎,再一次被送回了关押她的牢笼之中,位置就在甲板,紧挨着天明少羽两个人。 要说秦军也是挺人性化的,还分男监女监,天明少羽俩男的一间囚笼,小黎单独一间。 空间不算小,就是简陋了一些,具体来说就是除了人和栅栏,啥也没有。 一日三餐定点供应,不过比较简单寡淡,足够吃饱。 睡觉就直接席地,反正沙漠温度高,夜里降温之后,会用蒙布罩住囚笼。 总体而言……还行,反正不比孤身在大漠里骑骆驼差,至少吃喝无忧。 这也是少羽他们还能忍受阶下囚生活的原因。 水果将军和他的麻秆副将把小黎押回来的时候,刚好也差不多午饭饭点了,所以他们就顺便把三人的午餐带了过来。 一人一碗浓汤,外加上俩馒头。 少羽和天明看见小黎安然无恙的回来,心中俱是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这边水果将军丢下三人的午餐,就一脸欠打样的跟少羽他们得瑟,讥讽对方阶下囚的身份。 对此,少羽他们都免疫了。 自从被抓住后,这个一听口音就知道老秦人出身的秦军将领就没少在他们面前得瑟。 据三人私下的分析,判断大概率是这个胖子将军……太闲了。 反正这货也就打打嘴炮,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虐待俘虏的意思,少羽他们也懒得和他较这个没用的劲,学会了完全无视对方。 最后,水果将军在嘴炮品评了三人阶下囚的身份,逃跑的不可能性,餐食的简陋,以及晒太阳的不适等等……问题后,心满意足的带着副将离开了。 少羽和天明见他终于走人,赶紧凑到了囚笼紧挨着小黎的那边。 天明抓着栏杆,脑袋紧贴在栅栏上关切的询问道: “小黎,你没事吧?” 小黎轻轻一摇头,“我没事,天明,少羽,让你们担心了。” 天明摸着后脑勺憨笑一声,“没事就好,嘿嘿。” 少羽则接着问道,“小黎,秦国的人找你去做什么?” “呃……”小黎沉吟了一下。 她觉得古寻好像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因此想了一下后,决定隐瞒先前见古寻的事,只说后面见公输仇他们的。 “那个秦国的大官,好像叫公输仇的,他想让我告诉他龙魂的下落。” “他问了半天,我没搭理他,然后他好像很不高兴,但是那个白发的剑客说不要节外生枝,于是他们就把我放回来了。” “白发剑客……是卫庄,他怎么会?”少羽听完后,大概理清了当时的情况,不禁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公输仇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卫庄为什么会袒护小黎呢? 不要节外生枝……龙魂就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之一,这怎么能算节外生枝呢? 天明倒是心大,听完这番话后,又看到少羽思考的样子,大剌剌的一拍他肩膀。 “好了,少羽小弟,不要想那么多了,小反正黎没事,龙魂也没落到他们手里,这不就够了吗?” 被天明的动作打断了思绪,少羽也不再纠结,眼下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太多没用。 不过天明必须怼。 他一抖肩膀晃掉天明的手,然后捏着拳头,一脸不善的强调道,“天明小弟,我看你是又分不清长幼了。” “我才是大哥!” 天明对此毫不退缩,头一扬,坚定回道,“我才是大哥!” “我是大哥!” “我是大哥!” …… 两人缠斗在一团,为大哥的位置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当然,少羽天生神力,即使刻意留手,也不是天明能打得赢的,所以他基本单方面被蹂躏。 受伤不至于,就是看着比较凄凉。 小黎对这一幕也是见怪不怪了。 自从三人被抓,并且确定暂时没有生命之忧后,两人就经常胡闹。 一开始小黎还会劝架,现在已经彻底习惯,权当余兴节目了。 此时,一只小兽从小黎的身后探头探脑的冒出来,一脸兴奋的观赏着少羽天明之间的争霸行为。 灵动的双眼中,满满的跃跃欲试,身体蠢蠢欲动,一副也想掺和进去的样子。 三人被抓的时候,小貅貅被提前藏了起来。 之后,他仗着体型小的优势,一直暗中跟着小黎三人,始终没有被发现,偶尔趁着周围没人监视,会冒出来和小黎几人腻歪腻歪。 就这样,背负使命的少女,和她的一众伙伴,有条不紊的驶向楼兰。 ……………… 是夜,西域沙漠之中,秦军的沙船依旧在轰隆声中一往无前的行驶着。 在夜幕星光之下,两道影子,正默默的跟着沙船。 两个人全都骑着骆驼,头戴斗笠。 不过一者为男,穿着剑士服,是盖聂。 另一者为女,穿着秀裙,是雪女。 两个人有内功护体,倒不怕大漠的酷热,但是没谁喜欢一直被太阳晒着,所以都带上斗笠。 他们俩人并非同路,白天的时候都是各走各的,也是入夜后才互相发现对方的。 目的大致相同,和秦军都不对付,自然可以算作一路人,两人也就很默契的改为了同行。 两人驾着骆驼,不急不徐的跟着远处闪耀着斑斑点点灯火的沙船,。 雪女透过斗笠帘子的缝隙瞥了一眼盖聂,犹豫了一下后,询问道,“盖先生……是为了那个孩子而来?” 盖聂远目眺望着沙船,眼神沉静如水,轻声回道,“没错。” “盖先生的叛逃,也是因为他?”雪女进一步问道。 “……算是吧。”盖聂眼眸闪烁了几下,稍有含糊的回答道。 雪女得到这两个肯定回答,眼神中不由的浮现出疑惑,“为什么?他和盖先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 “……”盖聂沉默了片刻,却也没有隐瞒。如实回答道,“保护这个孩子,是我对一位故友的承诺。” 雪女的手掌在骆驼的绒毛上抚过,心中大概知道盖聂所说的故友是谁。 可她从没听说过荆轲有盖聂这个朋友,全墨家上下没一个人知道。 反过来也一样。 “我从没听说过,剑圣盖聂还有朋友?” 盖聂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天上闪耀的群星,语气低沉的回答道,“就这一个。” “唯一的……一个!” 7017k 第八百八十章 准备脱身 雪女听完盖聂的回答后,也暂时陷入了沉默,不再追问个中详情。 斯人已逝,再去探究这种问题没什么意义了。 反正剑圣盖聂欺骗她的概率几乎为零,知道原因也就够了。 片刻后,雪女再次开口,询问道,“救出那孩子后,盖先生打算怎么做?” “暂时会带在身边照顾着。”盖聂回答道,“等他足以独当一面之后,我应该……到时再说吧。” 盖聂后一句话说了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改口了。 雪女也不在意后一句的内容,她更关注前一句。 “带在身边……”雪女素净的眼眸一转,再次瞥了盖聂一眼,“也许这是盖先生对故人的承诺,可对我,对墨家来说,照顾这个孩子一样是我们的责任。” “况且盖先生孤身一人,独来独往,恐怕不适合照看孩子。” 雪女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不愿意把人交给盖聂。 她倒不担心盖聂会伤害天明,但她没理由放任盖聂把人带走。 荆轲是他们墨家的统领,也是受了墨家巨子的命令才身死秦宫,他的遗孤,自然由他们墨家照料。 盖聂是个单身汉就不说了,现在还被帝国通缉,还是第一通缉要犯,天明跟着他怎么可能安稳。 对于雪女的说法,盖聂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现在还不行。”盖聂言简意赅的否定了雪女的意见。 “……为什么?” “盖先生信不过墨家?”雪女质问道。 盖聂紧了紧握剑的手,沉声回答道,“盯着这孩子的人太多,墨家对于他而言,未必那么合适。”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似乎出了某些问题。” “问题……身体状况上的?”雪女立刻紧张的反问道。 “……大概是,估计很棘手。”盖聂也不确定,只给了含糊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雪女蹙眉问道。 “国师古寻告诉盖某的。”盖聂毫无隐瞒古寻的意思,利落的给出了答案。 “那就更应该将他带回墨家,寻找解决之法。”得知消息是从古寻那里得到的,雪女不再怀疑,立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天明如果出事,动手脚的必然是阴阳家。”盖聂保持着平和的心境,不急不徐的解释道,“而墨家,虽然武学上克制阴阳家,但对阴阳家的那些特殊手段,未必会有合适的解决方法。” “相较之下,盖某认为,还是由我带着这孩子比较好。” 雪女手掌握拳,微微用力。 对于盖聂的说法,雪女不是很了解,但她觉得对方蒙骗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也就是说,墨家确实不合适。 但是……这种情况下将人交给盖聂,她一样不放心。 雪女一咬银牙,说道,“我会带着他,亲自去找古寻。” “不管什么问题,他一定有办法!” “国师确实能解决。”盖聂肯定了雪女的解决方案,但是立刻转折道,“不过,他不会出手的。” “如果他愿意出手,这孩子不会出任何问题。” 对于古寻的行为模式,盖聂还是有几分了解。 在他明确有意照顾天明的情况下,还出了问题,本就代表了他在这件事的态度。 当然,这也能侧面证明,天明身上即使出了问题,也不会要命,至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 雪女眉头皱的更深了,手指也捏的隐隐泛白。 以她对古寻的认知,盖聂说的没错。 这家伙愿意帮忙的时候,不用任何人张嘴,自然会出手,而不愿意的时候,求他多半也没用。 不过雪女没有直接放弃这个选择,强自说道,“……这要等我试过才知道。” 盖聂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无意继续和雪女争执下去了。 反正现在天明还在秦军手中,等把他救出来再说吧。 雪女见此,也选择了不再言语。 两人在一片死寂中,驾着骆驼稳步追赶着沙船。 ……………… 数日之后。 这几天,所有人都沉浸在无聊的赶路过程中,不论是坐船的,还是骑骆驼的。 小黎三人每日主要晒太阳,以及躺着。 其中小黎每天还是会被公输仇叫去询问龙魂的下落,不过因为卫庄的吩咐,每次都以沉默告终。 在这样夜以继日的赶路之下,众人总算迫近目的地了。 最多还有一两日,就能赶到大漠深处,据传有着不死怪物看守的楼兰入口了。 在这期间,小黎一直关注着沙船的位置。 因为特殊的身份,小黎可以说是天下间最熟悉大漠环境的人,没有之一。 哪怕是面对一望无垠,毫无区分度的大漠黄沙,她也能清晰的分辨出自身现在所处的位置,估计出到楼兰的距离还有多远。 而现在,她觉得差不多是逃脱秦军的囚禁,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天明,少羽!”小黎趁着周围没人,呼喊起另一座牢笼的小伙伴。 此时二人正因百无聊赖而躺在木质甲板上挺尸。 听到小黎的呼喊,齐齐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天明性子最活跃,最先凑到栏杆边开口问道,“怎么了,小黎?” 小黎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在,才说道,“咱们是时候想办法脱身了。” “啊!”天明一听顿时咋呼了一声,“快到地方了吗?” 他和少羽并不了解路,在大漠中也分不出哪是哪,只能靠小黎指点方位距离。 这几天过得太无聊,两人连路程几何都懒得问了。 少羽让他这一嗓子吓够呛,赶紧一把捂住天明的嘴,压低声音吼道,“你小子想让全船的人都知道咱们要跑吗?” 天明挣扎着拍掉了少羽的手,然后讪讪笑道,“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抱歉,抱歉。” 少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给他,然后转过去问小黎道,“小黎,你打算怎么做?” “有小貅貅在,这两个铁笼子不是问题,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嗯……”小黎想了一下,回道,“虽然离得不远了,但是最好还是能弄到一架小沙舟,说不定我们能赶在他们前面抵达。” “这船上就有,我前几次走过甲板边缘时,见到有人在沙漠中用,应该存放在下面的船舱。” “还有,我们需要弄到一些食物和饮水,不需要太多,够咱们用一两天的就可以。” 7017k 第八百八十一章 跑路开始 小黎的计划并不复杂,非常简单,但很符合他们的需要。 少羽点点头,“嗯……这些确实都是必须的。” “不过东西都在下层船舱,咱们想要避开所有人潜行过去偷,恐怕很难。” 仗着他们都是少年人,体型小,少羽有把握避开所有人摸到下船舱,不过这个过程需要耗费的时间不会少。 而他们三个人不管谁从囚笼里消失超过一刻钟,都会被秦军发现。 时间上无论如何是来不及的。 当然,被秦军发现并不一定会导致逃跑失败,毕竟在这大漠深处,只要他们逃了,就一定会被发现。 他们早就做好了在秦军的重重围捕下逃生的准备,不过这样一来,小沙舟和干粮饮水就决计抢不到了。 这对后面的行动有很大妨碍。 天明听到少羽的担心,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咧嘴笑道,“我有办法了。” 少羽和小黎齐齐望向他,异口同声道,“什么办法?” 天明得意一笑,指向地上的小貅貅,“咱们可以让它去偷啊。” “这小家伙那么聪明,肯定能分辨出来咱们要的东西。” 小貅貅原本莫明被cue,正在迷惑,此时听完天明的回答,立刻扬起脑袋,趾高气昂的点点头,摆出一副我完全可以胜任的模样。 少羽却当即摇头否定道,“这不行!” “怎么不行了?”天明一听不高兴了,叉着腰质问道。 少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小貅貅那么小,偷个干粮水壶什么的还行,小型沙舟它怎么办?” “哦……”天明一听也对,和小貅貅一起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不过……”少羽接着话锋一转,似乎也没有全盘否定天明。 小黎抢先一步说道,“天明的办法还是有一部分用的。” “小貅貅至少可以帮我们把饮水食物偷到手,这样就少了一个步骤,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而且它也可以帮我们先确定好小型沙舟的位置,到时候有它指路,还能节约一些搜索的时间。” “咱们想成功,速度必须要快。” 少羽左手一锤右手,“小黎说的没错。” 天明也恢复了神气,兴奋的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怎么开始?” 少羽和小黎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天明。 天明让两人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往后退了两步,问道,“你们……在想什么?” 少羽露出一个故作和蔼的笑容,对天明说道,“咱们三个必须一齐逃出去,但是三个人一起潜入下船舱的话,目标太大,花费时间太长,肯定会被发现。” “所……所以呢?”天明略有一丝哆嗦的追问道。 “所以我觉得,需要有个人去吸引一下秦军的注意力,给其他人创造条件。” 少羽的笑容越发灿烂,可惜天明却只感受到了慢慢的恶意,颤颤巍巍的回道: “是……是该有个人当炮灰,不过……你们俩这么看着我,不会是……” ……………… 沙船后方几百米的地方,盖聂和雪女两人依旧骑乘着骆驼,追赶着沙船。 他们两个,一个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顶尖高手,另一个更是近乎排进天下前三的绝世高手,区区几日不眠不休还不是问题。 这些天沙船日以继夜,昼夜不休,他们也就这么跟着,并没有被甩开距离。 不过自从那天晚上那场不算愉快收尾的谈话之后,二人之间就没了交流。 非常彻底的断绝了通信,一句话都没再聊过。 倒不是谁对谁心生埋怨,只是都属于沉默寡言的类型,如无必要,本就不爱开口。 追个船,又有什么好聊的呢? 不过今天,他们俩终于又一次开启了通信。 盖聂皱起眉头,看向不远处黄沙一片中的沙船。 雪女也透过斗笠帘子的缝隙,凝目远望。 片刻后,她开口说道,“船上……似乎有些变故?” “嗯。”盖聂点点头,做出了肯定的回应。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一震缰绳,催动胯下的骆驼加速,迫近沙船。 这大漠之中,除了他们这些人,就只有沙子,石头,毒蝎毒虫之类的玩意,能在帝国的船上造成骚乱的,显然只有天明他们几个了。 先前由于顾及帝国一方人质在手,而且大漠之中跑路不便,所以二人始终按兵不动。 但现在天明先动了,不管是否是合适的时机,二人都不可能再坐视下去,必须出手了。 与此同时,帝国的沙船甲板上,百十名秦军甲士正乱作一团,跑来跑去。 他们在抓捕掏出囚笼的天明。 这也就是小黎和少羽商议的逃跑计划的第一步,由体型最小,灵活擅跑的天明先冒头,吸引秦军注意,给他们创造机会。 当然,这个计划还有第零步,也就是准备工作,已经被小貅貅顺利完成。 接着就是秦军发现本该处于牢笼中的天明,大摇大摆的跑到甲板货箱上,冲他们做鬼脸。 这自然要把人抓回来。 然后就是现在的一片混乱了。 安西镇军的素质非常优秀,但军队的实际表现是要看将领指挥的。 水果将军带兵打仗倒是没问题,但是这种特殊行动,就很不在行,指挥的一团乱麻,往往是在哪看见天明冒头,就火急火燎的催促士兵一窝蜂涌上去。 这沙船的甲板上堆积了不少货箱,环境还算复杂,秦军这种楞头冲的抓捕方式,面对比猴子还灵活的天明时,完全不奏效。 百十号人,闹得乱哄哄的,一时三刻愣是没抓住人。 不仅如此,还顺利的忽略掉了大概率也托身了的另外两人。 甲板后方,主舵室上面的二层甲板处,公输仇和大少司命正旁观着这场闹剧。 少司命照旧两眼放空,心神放空,物我两忘。 大司命翘着嘴角,摆弄着发梢,权当看一场滑稽游戏。 唯有公输仇脸色不太好看,秦军的拉跨表现肯定不会让他满意。 不过他也没啥办法,毕竟这些人是上阵杀敌的军人,抓人,还必须抓活口这种活儿不太对口。 好在就这么一条船,任他闹出花来,也蹦不出去,公输仇只是不高兴,但并不着急。 7017k 第八百八十二章 即将成功 公输仇的到底还是有些脑子的,虽然被乱哄哄的士兵扰的心烦意乱,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另外两个囚犯呢? 公输仇虽然觉得三个小孩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还是立刻催促水果将军道,“赶紧派人去看看那两个囚犯人在哪,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水果将军这会儿一直抓不住人,也是急的满头汗,听到公输仇的指示不敢怠慢,立刻挑了十来个士兵。 “你们几个,跟额来!” 一行十几人,赶紧跑去关人的地方搜索,果然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牢笼,以及两把被破坏的锁链。 一见此情此景,水果将军额头的汗更多了,大喝道,“都给额去把人找出来,快找!” 这时候他的麻秆副将说话道,“将军,将军,您别着急。” “甲板上都是咱们的人,并没有发现除了那个滑不溜手的臭小子之外的人,我觉得他们可能趁乱跑进船舱了。” 水果将军听完咧嘴一笑,“有道理啊!” “走走,快进船舱找。” 麻秆为表忠心,更是身先士卒,头一个冲进了船舱,然而一个拐角被跑过去,就被人一拳砸了个眼冒金星,飞回来了。 只见少羽揉了揉手腕,拦在了必经之路上。 “怎么样,你少羽大爷的拳头,滋味不错吧?” 这是计划的第二道防线。 天明未必能吸引走秦军的全部注意力,如果还有人追进船舱中,就要由少羽引开这拨人。 秦军并不清楚小黎的目标到底是哪里,少羽只要故意把他们往别处引,就能再争取一段时间。 不过少羽见追并不多,索性不逃跑了,决定直接把他们全都撂倒。 刚跑进船舱的水果将军赶忙接住自己的副将,低头一看,只见他两眼发昏,浑身无力,宛如散了架,显然再起不能了。 水果将军当即大怒,一挥手中之剑,命令道,“给额上,抓住他!” 后面的兵丁自然奋勇前冲,各自放下长戟,换上更适合室内的剑,杀向少羽。 十几个全副武装,浑身着甲的士兵嘶吼着冲上来,乍一看倒也颇具威势。 不过这对于亲历过万人大战的少羽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 他脚下发力,一踏地板,迎头冲了上去,躲开最前面士兵的剑刃,一拳打在对方肚子上,当即把人打的直吐酸水,倒地抽搐。 他顺势抄起对方的武器,往前一架,同时接住了五六个士兵的攻击。 双方陷入角力的状态,却还是天生神力的少羽更胜一筹,愣把青铜剑当重武器挥动,一把把对面的几柄剑全部掀开,失力之下,几名士兵俱是踉跄后退。 少羽趁机冲上,一个肩顶,直接撞飞一个,然后一个侧空翻背踢,又踹飞一个,最后下落时顺势溜地一个扫膛,撂倒周围剩下的几个。 剩下的士兵不禁被这个半大孩子的神勇吓到了,步伐有些踟蹰,少羽却半步不停息,冲上前三拳两脚,全部打翻在地。 水果将军目睹麾下士兵尽数倒下,倒是不畏惧少羽,只是大怒,将副将放置一边,亲自动手。 少羽并没有把这个膘肥体壮的糊涂将军放在眼里,只当对方只是个酒囊饭袋,挥着拳头就打了上去,却发觉眉梢一寒,下意识的偏了下身体,千钧一发的躲过了水果将军迎面的一剑横斩。 即使如此,轻敌还是让他被削掉了几根头发。 少羽目光一缩,心知这胖将军手里有点东西,不敢怠慢,重新抄起一把剑,转攻为守,小心防备起来。 水果将军见此,挽了个剑花,轻蔑一笑,嘴边的小胡子一颤一颤的,“哼!让你小子见识见识,本将军的剑法!” 话音落下,一道寒光就刺向了少羽。 少羽心头猛地一跳,十分勉强的挡住了这一剑,然而紧接着就是第二剑,第三剑…… 军伍出身的水果将军,并不懂得高深的剑法,他的剑法就只有两个特点,一个是稳,再一个是快。 少羽并不擅长使用轻兵器,手中拿的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根棍子,面对水果将军的剑锋只能左支右绌,勉强躲闪,尽管如此也添了不少小伤口。 他打的也是憋气,一身神力却无处施展,即使想一力降十会,也找不到机会,毕竟他又不是钢筋铁骨,必须让着对方的剑锋。 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想跑都难。 少羽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小黎能快一点了。 不过实际上,要不是公输仇三令五申,必须保证小黎三人的生命安全,这场动乱早就平息了。 外面的天明会被弩箭射成筛子,少羽也早就被水果将军一剑封喉了。 即使有留活口的限制,在小半炷香后,少羽还是被水果将军打掉了兵器,剑锋贴到咽喉,彻底制住。 水果将军得意一笑,胡子乱颤的说道,“跑!额看你还咋个跑!” 就在这时,水果将军发现自己好像看到从后面跑过来个小东西。 还没等他看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就见一团明黄色的身影化作一道电光,倏的一声从他的剑刃掠过。 一眨眼后,他就发现自己手上一轻,好像……少了点什么? 剑刃没了,空剩一个剑柄被他握着。 “这是咋回事?”水果将军只来得及嘀咕这一句,就发觉那明黄色的小东西又绕着自己转了好多圈。 说是很多,其实也就几个眨眼。 然后,他就感觉浑身发凉,低头一看,果然,一身的铠甲基本就剩个裤衩了。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少羽先发制人,一拳头砸他脑袋上。 水果将军立刻步了副将的后尘,两眼金星直冒,晃晃悠悠跌倒在地,嘴里只来得及念叨一句,“什么……什么玩意?” 终于摆脱了险境,少羽一脸兴奋的看向小貅貅,“小黎成功了是吗?” 小貅貅点了点头,然后就咬着少羽的裤脚往舱外使劲。 少羽立刻会意,跟着小貅貅跑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 只见天明此时也已经精疲力竭,被一堆秦军叠肉山似的压在身下,别说动了,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 少羽看了看距离,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当即发力朝着人堆冲刺,低着头闭着眼直直的撞了上去,靠着一身蛮力,愣是把压住天明的人山给撞散了。 7017k 第八百八十三章 剑圣再现 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少羽也被这一撞搞得浑身青痛,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抒发痛苦,但还是强打精神拽住了仍旧昏昏沉沉的天明。 “小子,别发昏了,咱们该走了。” 公输仇见状感觉情势不对,大声呼喊道,“快上,都给我上!” “抓住人,重重有赏!” 秦军士兵不用公输仇命令,也知道赶紧扑上去抓人,但是天明和少羽距离甲板边缘总共也不过几丈远,如何来得及追击呢? 这时候,甲板上突然浮现出一道翼装阴影,最先没过公输仇几人,随后很快向着天明二人移动。 公输仇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啥玩意,抬头一瞧,果然是自己设计的机关蝠翼,而在上面驾驶的人,赫然就是小黎。 她在顺利摸到船舱下层储存军备器械的地方后,发现那里不只有小型沙舟,还有这种机关蝠翼。 简单犹豫一番后,她果断放弃了沙舟,选择机关蝠翼。 虽然这东西看起来承重能力就很一般,但是带他们三个半大孩子绝对不成问题。 所以,能用飞的,为什么要选地上跑的呢? 机关蝠翼上的小黎大喊一声,“少羽,天明!” 正在夺命狂奔的少羽二人回头一瞧,正看见朝着他们俯冲而来的小黎,顿时大喜过望,齐声招呼道,“快,快!小黎!” 就在双方即将汇合,少羽天明要扒住机关蝠翼和小黎成功逃离沙船之时,小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啸鸣音。 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回头观察,她下意识的一扳机臂,偏转了机关蝠翼,然后就见一道血色真气手印贴着她的边,差之毫厘的打向空中。八壹中文網 却是大司命动手了。 大漠行舟的日子太过枯燥,所以她才会一直冷眼旁观,权当作看个乐子解解闷,但是看热闹归看热闹,可不能让人跑了。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继续旁观下去。 甫一出手,便打断了小黎接人的行动。 小黎现在正控制机关蝠翼在天上盘旋,调整方向,寻找新的时机。 然而天明和少羽却未必有哪个时间等她了。 秦军已经包围上来了。 少羽也是果断,立刻对天明喝道,“天明,跳船!” 反正原计划就是跳船,只是现在下边并没有接应他们的沙舟,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比留在甲板上被人堵死强。 公输仇建造的这艘沙船的高度超过五丈,要是在别处直接从甲板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不过沙漠中就好得多,落地的时候注意一些,也就是些擦伤。 这都是少羽他们早就盘算好的。 所以两人都没有任何犹豫,闭上眼睛,扒着船梆就翻身越下。 可惜……又失败了。 两根翠绿的藤蔓在空中划出几道曲线,灵巧的后发先至,提前一步拉住了跳船的两人。 少羽和天明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腰上一紧,受到了一股外力拖拽,刚睁开眼想看看,就发现自己身下已经从沙地,变回了沙船甲板。 “啊!” 两人的刚发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因为人已经摔到甲板上了。 鉴于高度不高,只是轻微肉痛,两人各自呻吟了几声后,立刻回想起自己的处境,霎时顾不上疼痛感,看向四周。 入眼的就是一圈秦兵,以及站在最前面,亭亭玉立的大少司命二人。 大司命一抖颊侧长发,冷笑一声,“两位还想跑么?” 少羽失望的叹了口气,天明则讪笑着道,“不跑了,不跑了……你们把我抓回笼子里吧。” 说话的同时,天明举起双手挥摆,拟作投降状,其实是在警告小黎,让她别管自己和少羽,赶紧跑路。 不过小黎哪能抛下二人不管,终于重新调整好方向的她,又是一个俯冲下来了。 大司命露出笑容,“等的就是你!” 说完,双手变幻结印,血色真气凝聚蔓延,化作两只赤红手臂无限伸展出去,直奔小黎。 小黎眼睛紧紧盯着大司命的阴阳合气手印,准备进行规避。 这时候,一只宽厚的手掌突然出现,从外侧扒住了船梆,接着一道灰白色人影冲天而起。 众多秦军不自觉的抬起头看向人影,却被太阳光刺得忍不住抬手遮挡了一下。 然而不等他们适应太阳光,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彻天地,下一个瞬间,寒光出鞘,窄小但夺目的剑光掠过所有人的眼睛,顿时几十只眼睛全都紧紧闭上,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瞳仁中还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帝国一方唯二不受影响的就是大少司命,不过大司命的眉头也轻轻的皱了起来。 她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 剑圣盖聂! 随着渊虹长剑出鞘,一抹碧蓝色剑气呼啸斩出,直接正面击溃了大司命的阴阳合气手印,然后余势不减的朝着甲板上的大少司命而来。 两人不愿正面硬接剑圣的剑气,各自一个纵身越开。 天明此时也看清楚了情势,不由失声叫嚷道,“是大叔!” 少羽则只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剑圣盖聂……也是为了天明来的?” 就在盖聂一个屈膝落至甲板时,小黎也即将再次靠近少羽二人。 这时候,一声嘹亮清脆的鸟鸣声突然响起,船上映射出一个远比机关蝠翼大得多阴影。 天明和少羽本就仰着头等待小黎的接应,自然目睹了空中的情况。 一只巨大无比的纯白色巨鸟振翅飞过,正是白凤凰(宝鸽鸽)。 “好大的鸟啊!”天明忍不住感叹道。 眨眼之间,白凤凰就已经飞越了沙船,而两道人影顺势从其上越下。 为首者,正是手持鲨齿的卫庄。 只见他头下脚上,右手持剑,左手屈指,从剑锋上缓缓划过,斜着从天而降,一剑直劈盖聂天灵。 零一人则是白凤,他并没有像卫庄一样加速下冲,而是在空中几次踩住飘飞的羽毛借力,飘然如仙一般,堵在了小黎逃离此地的必经路线上。 盖聂眼见自己师弟天降一剑,神色纹丝不动,脚下一挪,变幻姿势,让身体呈现前倾的姿态,渊虹剑横挡身前,准备硬接这一剑。 就在卫庄即将触地之时,不再受到干扰的小黎也终于成功接上了少羽天明。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八百八十四章 终于脱身 铛! 渊虹鲨齿两大名剑相交的一瞬间,当即就是一声尖锐刺耳的金铁交击声。 紧接着,盖聂和卫庄周身的剑气开始纠缠肆虐,巨大的气劲相冲四散,弥漫开来。 好不容易刚缓过来眼睛刺痛的秦军,还不等反应过来,又被夹杂着船板木屑的气浪给吹飞出去。 刚刚带着少羽天明离开甲板没多远的小黎,也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机关蝠翼几番偏动,差点翻车,好在还是被她竭力维持住了。 盖聂没有和卫庄僵持太久,仅仅一碰过后,便借力滑步后撤,散去了余劲,就是在甲板上拖出了两道长长的凹痕。 两人交手处的船板也被掀掉了一层。 卫庄则是一个后空翻,屈膝落地。 甫一落地,他立马一个蹬步冲向盖聂,右手高高扬起,一记斜劈斩出。 盖聂见此,只能放弃看看天明状况如何的想法,专心应付起卫庄。 至于另一边已经成功登机的天明几人,状况确实不怎么样。 大少司命此时已经消失在方才所处的地方,越过了无暇他顾的盖聂,再次对小黎等人下手。 阴阳合气手印,夹杂着万叶飞花流,一同攻向目标颇大的机关蝠翼。 白凤也在空中几个纵身折返后,拦在了小黎等人的前面。 简单概括,就是前有狼,后有虎。 天明忍不住叫苦道,“怎么全都奔着咱们来啊,这下死定了!” 小黎则咬着牙叮嘱道,“天明,少羽,抓紧啊!” 她要试着进行机动躲避,尽管躲开三方合力攻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时候,拦在最前面的白凤脸色一变,忙不迭停下了投掷手中羽符的动作,急慌慌的一踩飘羽,改变了自身所处的位置。 而就在他刚刚离开,鞋底离开借力的羽毛还没三寸呢,一道青色剑气宛如流光一般,瞬息间自下而上撕裂了这枚羽毛。 仅仅只差一丝,白凤可能会跟这枚羽毛一样被当空撕裂。 看着同样借由羽毛发力,冲天而起的湛蓝色身影,白凤果断从心,一声口哨,唤来白凤凰溜了。 来人轻功比他也不逊色,甚至直接速度还快三分,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 墨家那位大煞星——雪仙子。 这人无论是武功,还是身份,他都不敢招惹,还是不要再掺和的好。 反正他已经动过手,算是营业了,足够给帝国一个交代,对得起他们的酬金。 当然,白凤也没有直接走人,而是打算在白凤凰上旁观战局。 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想着万一雪女一对二,对抗大少司命落了下风,他可以从旁给予一些帮助。 至于阴阳家是友军……逆流沙收的是帝国的钱,又不是阴阳家的钱,怎么就算友军了? 再说了,他只是个被抽调过来的临时工,还不算逆流沙的人。 不过白凤这也只是杞人忧天而已,一打二对于雪女并不是问题。 一如上次交手的情况,她顺利的牵制住了大少司命。 看着半空之上,穿梭于一道道或血红或青绿的真气之中,不断纵跃横飞,衣裾飘飘的雪女,天明不仅有些失神,呢喃道,“哇……这是仙女来救咱们了吗?” 小黎没有吭声,只顾着驾驶机关蝠翼赶紧跑路。 少羽则说道,“那个人,还有那把剑……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墨家六大统领之一的雪女,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人称‘雪仙子’。” “她手里拿的,正是剑谱排名第十五位的名剑青光。” “我也从没见过这位雪仙子,全靠青光剑辨识才能辨识出来。” 什么墨家啊,剑谱啊,天明全都不懂,不过他能从少羽赞叹的语气中,感受到这位漂亮姐姐肯定很厉害。 “嗯……一听就很厉害,不过她为什么来救咱们?” 少羽摇了摇头,顶着热风喊道,“这我哪知道?” “不止是她,还有那位天下第一剑客,剑圣盖聂先生出现的原因,我也很好奇。” 少羽目前心里对此的猜测,都系于天明的出身。 如果古寻之前没有表示自己认识天明的父亲,少羽也就权当这两位是为了阻止帝国的阴谋而来,但是有了前者打底,他觉得原因出在天明身世上的概率更大一些。 此时,公输仇眼见原本十拿九稳的局面毁于一旦,自家的高手突然就被不知怎么冒出来的盖聂和雪女缠住,彻底坐不住了,赶紧指挥秦军士兵驾驶机关蝠翼和小型沙舟追击小黎等人。 随着沙船船身上陆续打开几十个舱口,大量的机关蝠翼和小沙舟被放了出来,空地合作,一同追击起还没跑出多远的小黎。 不过追到的概率其实不大,毕竟大家交通工具一样,谁也不会比谁快。 更重要的是,小黎等人基本逃出了大少司命等人的直接威胁后,盖聂和雪女也就不欲继续和他们纠缠下去了。 盖聂直接一个纵身跃下了船,雪女更是靠着轻功,整个人化作一道青光,眨眼不见了。 大少司命二人只得无功而返。 少司命依旧啥啥都不关心,大司命脸色难看,却也说不出什么。 技不如人,没办法。 卫庄其实可以继续强留盖聂一阵子,不过并没有这么做——没什么意义。 盖聂离开后,他直接鲨齿倒置,一剑杵在地上,摆出最喜爱的姿势。 公输仇焦躁不已的跑过来,央求道,“卫庄大人,眼下只有您麾下的白凤能把人抓回来了,所以是不是……” 卫庄冷冷的回了一句,“毫无意义。” 说完后,也不等公输仇回应,直接返回舱室了。 公输仇一口话憋在嗓子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但也没敢抱怨什么。 卫庄他招惹不起,而白凤真正的主子是国师古寻,他也不敢强行要求什么,只能接受现实。 好在,他还可以用人跑了也不妨碍的说词来安慰自己。 当然,这也算是事实,龙魂才是最重要的。 在不能刑讯逼供的情况下,又问不出龙魂的下落,小黎几人的价值确实不怎么高。 嗯……大概也就跑了少羽比较亏,身为项燕之子,楚国最重要的残余势力少主,他身上背着的帝国赏金着实不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八百八十五章 大漠行人 西域大漠深处,漫天的黄沙之下,几道小小的身影正慢步其中,在队伍的后方,还缀着一只小船。 这一行人,正是逃出秦军牢笼的小黎三人组。 之前乘坐的机关蝠翼在逃离秦军追击的过程中损毁了,好在他们又抢了一艘小沙舟,成功脱困。 不过无论是机关蝠翼,还是小型沙舟,都有着一个共同的问题——不能持久。 公输家虽然有着黑科技一般的齿轮传动供能系统,但是并不能应用到这两样简单机关造物上。 机关蝠翼只能靠着风力滑翔一时,而小型沙舟更拉跨,必须有足够的高低落差才能动起来。 在沙漠里,这种地形并不罕见,所以沙舟的作用不小,可并非什么时候都能用。 现在,天明他们就没法让其运作起来。 不过考虑到等到了合适的地方还能用,所以他们也没有直接扔了拉倒,而是交由少羽拖着。 对于天生神力的少羽来说,拉着这么一艘小小沙舟并不费力。 但是很热,浑身都是烫的,宛如着了火一般。 这和拉着东西无关,天明和小黎一样热的头昏脑胀,就连小貅貅都走的摇摇欲坠。 他们这行人中,也就只有作为女神之泪化身的小黎,情况稍好一些了。 高温让他们都没心情去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想着赶紧赶路,看能不能找到个小绿洲什么的休息处。 天明走在队伍中间,垮着肩,耷着头,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向身后的少羽问道,“少羽,还有水没有啊?” 少羽直接扔了个水袋给他,然后同样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有,不过……不多了。” “在这沙漠里行走,水的耗费量远远超出了咱们的预计,从船上拿的干粮绝对够用,但是水……希望咱们能找到个水源地吧,否则就算到了楼兰,咱们也差不多要脱水了。” 小黎这时候安慰两人道,“不用太担心,咱们走的这条路上是有水源的,很快就回到了。” “那可太好了!”天明操着无力的嗓音欢呼了一声。 接着小队一行人又爬过了几道高立的沙坡之后,终于发现了小黎所说的水源地。 一处小型绿洲,一汪泉眼,以及几颗绿植。 站在沙坡的最高处望过去,少羽和天明的眼睛顿时直了。 因为绿洲之中,竟然驻留着几只骆驼! 身上没有缰绳,应该是野生骆驼,不过这种动物脾性比较温驯,并不妨碍骑乘。 终于看见了希望,两人浑身上下顿时又涌出了无穷的力气,一眨眼就超过了小黎,欢呼着跑向绿洲。 小黎的步伐也不禁轻快了几分,连小貅貅都振奋了起来,不复垂头丧气的模样。 几人在绿洲休整一番,重新装满水袋,一人骑上一匹野骆驼,就再次上路了。 有了代步工具的几人,虽然还是不能阻挡天上肆意燃烧的烈日,但情况好转了许多。 ……………… 是夜,一处背风的石壁下边,小黎几人升起了篝火。 沙漠夜间降温厉害,不生火直接睡在沙地上的话,容易生病。 几人围坐一团,有一口没一口的就着水嚼干粮。 天明咽下嘴里的东西,舒服的呻吟一声,感慨道,“这该死的太阳下山了,总算让人能缓口气了。” 少羽跟着点头附和道,“是啊,这大漠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幸好咱们是借着秦军的沙船过来的,要不然真亲自一路走过来,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小黎抿嘴一笑,“是啊……不过风险也不小,白天逃脱的时候,情况真是千钧一发,差点就跑不掉了。” 天明一听说起白天的事,人更来劲了,兴致勃勃的问少羽道,“少羽,我看你对白天那些个高手,都很了解啊?” 少羽拨动了几下火堆,得意的回道,“那当然了。” “那几位可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高手,我肯定要有所了解的。” 天明手肘一碰少羽道,“跟我们说说呗。” “那群人我就知道一个剑圣盖聂,他是天下第一剑客,也是之前曾在镇上救过我的人。” 小黎此时也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虽然尘世之事和她无关,不过值此休息之际,听些江湖轶闻打发时间又有谁会拒绝呢? 少羽咳嗽了一声,“咳咳,那我就说说白日里那几个高手。” “首先自然是天明你说的剑圣盖聂先生。” “他原本是帝国始皇帝嬴政的贴身护卫,宫廷首席剑师,被誉为‘剑圣’,可谓天下第一剑客,同时也被江湖基本认定为天下第二高手。” 天明听到这忍不住插话道,“天下第一我记得是之前咱们遇见的那位古寻大……额……” 话到最后,因为古寻辈分和面貌的矛盾,让天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意思已经说完整了。 少羽点点头,“对。” 天明又疑问道,“盖聂大叔是第一剑客,却是第二高手,难道说古寻……不用剑的吗?” 这是一个由剑主导的世界,顶尖的高手并非全都用剑,但最强的那一批人,几乎全都是剑客——至少用的兵器是剑。 少羽迟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按照我们项氏一族的情报,他以前应该是用剑的,只是近些年来似乎再没人见他用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盖聂先生才被认为是天下第一剑客的。” “剑谱上没有古寻的佩剑,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据说那可是一把不俗的神兵利器。” 天明挠了挠头,奇怪的嘀咕道,“那这人还真奇怪啊……” 少羽耸了耸肩,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帮助咱们脱身的另一个人,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墨家统领之一的雪仙子,雪女前辈。” “关于她,我知道的不多,身世来历都很神秘,只知道她已经加入墨家多年,算是元老了。” “她被认为是墨家六大统领里,武功最高的人,即使是同为统领的,执掌剑谱第七水寒剑的高渐离先生,实力似乎也稍逊她一筹。” “嗯……不过看她今天一人独战阴阳家两大长老时游刃有余的模样,这传言倒是不假。” 7017k 第八百八十六章 伙伴闲聊 天明回想起白天那道宛如飞仙一般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又赞叹道,“那位大姐姐,可真是漂亮啊!” 少羽翻了白眼,“那当然了。” “雪女姑娘,在江湖上可是被视作天下第一美人的最有力人选。” 提起女性容貌的话题,即使小黎并不存在无聊的攀比心或嫉妒心这种东西,还是忍不住插了句嘴,“白天那个大姐姐那么漂亮,竟然只是一个候选吗?” 那妖娆的身段,精致的容貌,飘逸的雪发,高冷的气质,简直爆了她这个乡下土妞几十个段位,竟然都不是最漂亮的吗? 天明也跟着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呃……”少羽挠了挠头,他其实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不过看小伙伴好奇的模样,还是尽可能的回答道,“就我所知的话,其实有疑议的人选,也就两个。” “一个是雪女,另一个……我不是很清楚,似乎是流沙的成员,嗯……估计跟古寻有关系。” “就两个吗……”天明嘀咕了一句,有些理解了。 要是就俩人,他倒能接受,要是有七八十几个人都能和白天那个大姐姐争,那就感觉很离谱了。 “流沙……”小黎则是轻声念叨了一下这个和古寻沾了关系的势力。 天明一听流沙,立刻上道的追问道,“对了,少羽,你说的墨家啊,流沙啊,都是些什么玩意?” 少羽白了天明一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些可不是玩意,而是江湖上最强大的一批势力组织。” “等我先把人说完,再说这些势力吧。” “哦……”天明对此没有异议。 于是少羽继续说道,“阻止咱们逃跑的那些人,分属两家。” “那一红一绿两个女的,是阴阳家的五部长老,修习的阴阳术威力强大,诡谲莫测。” “而那名白发剑客,则是剑圣盖聂先生的师弟,执掌妖剑鲨齿,是逆流沙的主人,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杀手头子。” “他和盖聂先生都是纵横家鬼谷派的高徒。” “至于那个白衣飘飘,驾驭巨鸟的男人……他应该是流沙的成员,天生拥有操控百鸟异能的白凤。” “哇……还有这种天赋的吗?”天明赞叹一声,强行忍住内心无穷的羡慕。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感叹完后,天明又头疼于少羽所说的那几个势力,“墨家,流沙,阴阳家,纵横家,鬼谷派,还有什么逆流沙……感觉好乱,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少羽朝天明一笑,嘲讽的说道,“小子,这才哪跟哪,你就晕乎了?” 小黎倒是理得分明,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部分,“流沙和逆流沙……有什么关系?” 少羽一拍手,先是小小的称赞了小黎一句,“还是小黎姑娘聪明,一下子问到了比较有趣的地方。” 然后才回答道,“逆流沙和流沙……明面上并没有关系。” “二者之间除了名称的相近外,最大的关联就是逆流沙的首领卫庄,是流沙曾经的创始人之一。” “流沙是一个行动隐秘,势力庞大强横,绵延江湖庙堂两地的江湖组织,而逆流沙则是一个杀手组织,基本就是拿钱干活,两个势力的类型完全不同。”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暗地里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就像白日里,流沙白凤不是就为逆流沙出手了吗?” “不过……”说到这,少羽摸了摸下巴,“之前看古寻似乎没有对咱们的下手的意思,却又允许白凤帮着卫庄对付咱们……有些奇怪。” 小黎品了品少羽这话的意思,忍不住询问道,“少羽,你的意思是……流沙是古寻的?” “啊……对!”少羽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应道,“目前江湖上都认为,流沙的实际掌控者是古寻,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 天明忍不住摇头晃脑的叫嚷道,“感觉更乱了,江湖好复杂啊!” 少羽一敲天明的脑袋,取笑道,“这就不行了?” “我告诉你,对于整个庞大纷乱的江湖来说,这些还只是沧海一粟呐!” “方才我提到的墨家,阴阳家,和纵横家,都是诸子百家的一员,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大势力。” “其中阴阳家早早的投靠了帝国,成了嬴政的走狗。” “墨家则反对帝国的苛政暴行,和我们这些反秦势力走的比较近。” “至于纵横家……我只知道这一派很强,多的不了解。” 天明这时候已经往后一躺,放弃治疗了。 “算了算了,我不听了,以后有时间天明大侠再来研究这些吧。” 小黎则又向少羽问道,“流沙……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少羽愣了一下,反问道,“小黎姑娘你对流沙组织很感兴趣吗?” 小黎沉吟一下,稍微做了些隐瞒的回答道,“我只是……有些在意古寻那个人,感觉他很奇怪,想从其他方面了解了解。” “哦……这样啊。”少羽点点头,倒也理解。 “可惜我对流沙知道的很少……或者应该说,这个组织太神秘了。” 天明这会儿又来劲了,直起身子好奇道,“怎么神秘了?” 少羽一摊手,回道,“流沙主要活跃在中原鲜有涉足的岭南一带,自然很少有人能知道他们的情况。” “中原地区的话,只是偶有发现他们存在的痕迹,也主要集中在北地。” “不过江湖各势力对流沙有一个共识——这个组织很强大,不好惹。” “嗯……这些信息估计对小黎姑娘你没什么帮助,抱歉了。” 小黎温润的笑了笑,“没什么,能知道这些已经很感谢你了,少羽。” 天明见没什么有趣的信息,又懒散的躺了回去,大大咧咧的说道,“小黎啊,我说你也别太在意这些,反正一个个都是咱们招惹不起的。” “你要是实在感兴趣,可以等天明大侠我武功大成,成了江湖上最强的高手之后,亲自帮你。” 小黎莞尔一笑,“那就谢谢你了,天明。” 少羽则大笑着拆台道,“等你成高手?那小黎不如自己来,无论时间,还是几率,都比等你靠谱多了。” “哼!” 天明闭着眼睛冷哼一声,反驳道,“你懂什么!” “你天明大哥,可是根骨绝佳,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 “等我学会武功之后,很快就能把那什么阴阳长老,还有那个白毛杀手头子全给打败。” “你就等着瞧吧。” “呵呵……”少羽无言以对,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哼唧了两声。 7017k 第八百八十七章 再被追 次日,经过了一夜休息的天明几人再次踏上了前往楼兰的旅程。 酷热的天气,割脸的风沙,一眼望不到头的无垠黄土,一切都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硬要说区别也有,那就是他们距离楼兰越发的近了。 按照小黎的说法,今天他们大概就能抵达入口处。 不过,貌似想真正进入楼兰,还有些其他麻烦。 对此,少羽和天明都表示暂时无暇顾及,现在他们一心只想赶紧到地方。 三人骑乘着骆驼,正爬着一处高耸尖立的沙坡,耳边传来了隐隐约约沙子涌动的摩擦声。 天明几人互相对视几眼,天明先开口道,“好像有什么动静啊?” 少羽一点头,“嗯,上去看看。” 三人催了崔骆驼,加速爬上了沙坡,稍稍适应了一下涌入眼中的更刺眼的阳光后,终于看清了声响的来源。 鱼! 很多,很大,很漂亮的鱼! 一眼望过去数不清具体数目,不过百十条总有的。 体型硕大,几乎不比小黎等人胯下的骆驼小,通体暗黄色,长须长鳃,看起来颇为喜人。 只见这上百条鱼在松软的黄沙之中游动起伏,跃起下陷,掀起滚滚的烟尘,声势蔚为壮观。 天明吃惊之下,长大了嘴巴,近乎于呢喃的问了一句,“这是……鱼?” 小黎点点头,“这是枯鱼,常年生活于沙漠之下的地下暗河中,很少会上浮到沙海之中。” 回答完,小黎自己还疑惑道,“奇怪,枯鱼怎么会集体跑上来呢?” 少羽想了一下,回道,“大概是……有什么惊扰到它们了?” “嗯……也许吧。”小黎摇了摇头,也没太在意。 枯鱼跑上来就跑上来呗,正好能看个风景,也算扫除大漠赶路的枯燥了。 就在几人要催动骆驼离开这片鱼跃之地的时候,更大的声响传来了。 秦军的巨型沙船轰隆一声撞碎拦在路上的大沙石块,从遥远的地平线处,闯入了天明等人的眼帘。 看见那熟悉的漆黑色秦字船帆,镶金包钢船身,无坚不摧破石锤,小黎几人齐齐嘴角一抽。 还挺巧啊! 虽然追兵再现,但是他们几个倒也不慌张。 这不还有段距离呢吗,赶紧转移位置,避开秦军就是。 然后就在他们要把念头转化为行动的时候,熟悉的啼鸣声炸响耳边。 小黎几人赶紧扭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果不其然,宽大的翅膀,狭长的尾羽,正是白凤的座驾白凤凰。 白凤凰振翅一挥,瞬息间从几人头顶斜飞而过,天明几个人甚至清晰的看见了站在鸟背上的花美男白凤。 少羽眉头一皱,叫道,“糟了,咱们暴露了!” 不用他说,小黎和天明也知道这一事实。 天明立刻喊道,“别说了,赶紧跑吧。”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白凤凰已经越过了天明几人和帝国沙船之间的距离,将消息传了回去。 小黎三人清晰的看见沙船船身的舱口打开,数十辆小型沙舟被抛射而出,同时,天上也开始出现机关蝠翼盘旋。 二者的目标,全都直指他们这边。 小黎看了眼来势汹汹的秦军,说道,“不行,咱们骑骆驼的速度比不上他们,跑不掉的。” 这片区域,整体上刚好是个大滑坡,正适合沙舟行驶,更不要说天上的机关蝠翼了。 骆驼哪怕全力跑起来,速度……也就那样,很快就会被追上。 他们三个人,要是被秦军百十号人撵上,基本就寄了。 少羽一咬牙道,“没办法,咱们现在只能放弃骆驼了。” 之前的那艘沙舟,因为考虑到也许后面会有用,而且以骆驼的脚力,也不在乎身后缀着这么个玩意,所以他们仍然保留着没有扔。 这时候刚好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几人快速的收拾了东西,天明再简单的调试一番沙舟后,赶在秦军即将抵达之时,顺利发车。 伴随着少羽神力一推,并顺势翻上沙舟,小船成功开始运动,流畅的在沙地上滑行起来。 黄沙优秀的流动性,加上下坡的重力惯性,沙舟以极高的加速度飞速远离秦军部队。 不过到底还是一样的东西,天明几人的速度不慢,秦军的也不差,双方并没能在第一时间拉开差距。 少羽,小黎,以及蹲在天明头上的小貅貅都在小心的戒备着身后的秦军,毕竟他们虽然手够不着自己等人,但手里的弩箭可是能的。 天明就无暇顾及身后的麻烦了,随着沙舟速度不断攀升,他必须全神贯注的注意前方的道路,仔细的控制沙舟的前进方向,以免出船祸。 在这无垠沙漠里,地势之开阔自不用说,天明想找一条毫无阻碍的坦途不是难事,但是他现在需要的是把人甩掉。 不走点复杂危险的路线,哪能甩掉秦军? 上次能甩开,是一开始差的距离比较大,而且盖聂和雪女二人抽身之后,帮着天明他们扫了一下尾。 这一次靠他们自己了,必须得整点花活。 好在,在这方面,天明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因为在这种时候,他难得的可以始终保持着全神贯注的状态。 只见天明娴熟的操控沙舟在黄沙之中画出一道连着一道的不规则曲线,游刃有余的避开一块块沙石,穿过一个个沙洞。 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秦兵就没有天明那么好的技术了。 他们虽然经过培训可以熟练驾驶沙舟,但面对这种极度复杂危险的环境,翻车就是难免的了。 几十艘沙舟溜了一圈后,基本全军覆没,仍然顽强的咬在天明等人屁股后头的,就只有水果将军所在的那一艘了。 至于天上的机关蝠翼,已经全部被甩开了。 水果将军虽然还跟着天明他们的船,但是他手上没有弓弩,无法发射飞行道具,只能硬追。 两艘沙舟就这么在大漠之中上演了一出精彩的追逐赛。 最后,在飞跃一处沙石构成的小断崖失败后,双方以齐齐船只散架为结局告终。 双方的人全都摔了个七荤八素,四仰八叉的散落躺倒在沙地上,一时之间再起不能。 7017k 第八百八十九章 不死怪物 论起身体素质,还是武功不俗的水果将军更胜一筹,因此他也是这一地的人里,最早缓过来劲的。 他拎着自己的佩剑,晃晃悠悠爬起来后,看着还在地上没缓过来的天明三人,不由伸出空闲的手摸向自己的小胡须,露出得意的笑容,挥剑一指地上的天明几人: “哈!额看你们这回还往哪个跑?” 少羽作为年少力壮的典型代表,这会儿也勉强缓过来了一点,和天明小黎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目测看来,小黎他们不占优势。 单是水果将军一个人,就不是他们仨能打得赢的主儿。 不过人不行,还有狗……不对,是小貅貅。 看见小黎等人没事,小貅貅也不再担忧他们,转过头恶狠狠的看向水果将军。 看见小貅貅跳了出来,水果将军人顿时又慌了。 该死的,忘了这个小东西了! “等等,额不……”水果将军赶忙就要低头求饶,收起剑服软。 没办法,剑被啃没了也就没了,备用的多的是,再换一把就行,但是他这身盔甲可不能再没了。 他的将军甲可没有几套备用给他换,更不要说裸奔这种事对他身心和威望的摧残了。 可惜他话才刚说出口,小貅貅已经一跃而起,只扑水果将军那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剑。 完了! 水果将军只来得及在心中浮起这个念头。 然而就在小貅貅要再次上演除你武器先秦神话限定版的时候,一道赤红色的真气突然袭来,一下子包裹住了猝不及防的小貅貅,将其钳制于半空中,挣脱不得。 小黎见此不由惊呼,“小貅貅!” 这时候,动手囚禁住小貅貅的人也出现了。 暗红和浅绿两种颜色的裙摆呈现在众人眼中,两道靓丽的倩影缓缓飘落,正是大少司命。 同时,天明等人再次听到了熟悉的鸟鸣声,他们甚至都懒得再去抬头确认了。 几个呼吸以后,卫庄也霸气降临,落到了相对距离更远的地方,手里还拎着公输仇。 完了! 同样的念头,立刻在天明三人心底冒出来。 被一群大佬围堵在这里的他们只能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他们想救小貅貅,也想脱身逃跑,但问题是……怎么搞呢? 公输仇这个老家伙现在反倒没兴趣管天明几人了,他眼里只有被囚困在半空中不断挣扎的小貅貅。 “没错没错,这肯定就是龙魂!” “没想到,竟是个活物,嘶……不似凡种啊,回头老夫我得查查。” 大司命见公输仇确定了这小东西就是他们的目标龙魂,素手一招,就要将其牵引过来,彻底抓在手里。 而变故也就在此时发生,一道青色剑气瞬间闪过,陡然切断了大司命的阴阳合气手印。 失去了大司命控制的阴阳真气,霎时间飘散于空中,小貅貅也终于重获自由,落地之后忙不迭的蹦回了小黎的怀抱中。 沿着剑气传来的方向看去,不出所料,映入众人眼帘的正是衣带飘飘的倾城雪女。 就像秦军总能跟住天明他们一样,雪女也总是能及时的紧随秦军到场。 稍远处,原本摆着最爱的拄剑姿势,面无表情看戏的卫庄,此时也不复悠哉姿态,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重新握紧鲨齿,看向另一个方向。 同样不出所料,一身灰白剑士服猎猎作响的盖聂,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天明等人身后不远处。 此时小黎借着观察周遭众位大佬的闲暇,终于顾上打量周围环境了。 虽然看起来这就是一片和大漠任何地方都没什么区别的沙地,但小黎还是认出了这是哪里。 “这里已经是楼兰入口附近了!”小黎大声喊道。 她之所以特意喊出来,是因为按照传说,楼兰的入口处,有着不死的怪物守护,阻止外人进入楼兰。 对旁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个没来由的传说,可对小黎而言,这就是事实。 只不过她也不是很清楚这个不死怪物具体是个什么玩意。 不过小黎的这句提醒,对卫庄等人并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毫无顾忌的就要再次开战。 然而不死怪物却不乐意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沙地,陡然开始平地生风,大量的黄沙伴随着愈演愈烈的旋风倒流半空。 突如其来的异象,总算打断了就要动手的双发人马,一同看向了这团明显不正常的旋风黄沙。 小貅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即使蹲在小黎怀里还是忍不住朝着那团异变的黄沙呲牙咧嘴,发出一阵阵压抑的低吼声。 小黎一边轻抚小貅貅,安慰它的情绪,一边隐含担忧的看着逐渐凝聚成型的黄沙。 不死的怪物……也不知道好不好对付? 随着这团凭空产生的旋风愈演愈烈的风力,来自四面八方的漫天黄沙被席卷其中,逐渐凝聚成了一个狮子样的黄沙巨兽。 这头巨兽虽然通体由黄沙构成,但没人怀疑,沙子形成的利齿,也足以将任何一个人撕咬成碎片。 狮形沙兽仰天咆哮一声,震荡的音波掀起一层四散飞扬的黄沙。 小貅貅见到它这副作威作福的模样,表情越发的狰狞,眼睛几乎瞪到最大,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鬃毛凛凛飘动,神情活灵活现的沙狮用自己比人还大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后,非常有眼色的挑中了最好捏的软柿子——水果将军和他的副将。 沙狮又是一声咆哮,完完全全的张开了那张足以一口吞下三五个人的巨口,低头咬向二人。 面对声势浩大,凶厉狰狞的异兽沙狮,水果将军二人直接吓傻了,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即将被沙狮吞噬。 此时,卫庄,大少司命,雪女,盖聂五大高手环绕一圈,一起旁观着这一幕发生,似乎谁都无意当这个出头鸟,率先出手救人。 就在浑身颤抖的两个人即将彻底被巨口吞噬之际,终于有人出手了。 寒光一闪,渊虹出鞘,盖聂在瞬息间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一剑斩下,直接沿着沙狮的巨口,将其一分为二。 霎时间,巨兽轰然倒地,散做漫天黄沙,飘散飞舞。 而盖聂秉承着绝不回头看爆炸的理念,缓缓收剑归鞘,走回了天明身边。 7017k 第八百八十九章 将欲撤离 看着出场不过十几息就光速歇菜的所谓不死怪物,卫庄等人默然不语。 就这??? 这就是守护楼兰门户的恐怖不死怪物? 这不是纯纯的样子货吗? 然而就在即将尘埃落定之时,风浪再起,原本已经平息消散的风沙再一次聚拢了起来。 天明忙不迭伸手一指盖聂身后,因为紧张而有些口吃的提醒道,“大叔,后……后……后面……” 事实上,不用天明提醒,盖聂自己也能清晰感受到身后重新掀起的风沙。 他眉头一紧,抬步转身,挡在了天明几人身前,眼睁睁看着被自己一剑斩断的沙兽再次凝聚成形。 “黄沙凝聚的身躯……可以无限重生吗?”盖聂喃喃说道。 这一次,面对重组的沙兽,卫庄动手了。 他屈膝半蹲,腰腿骤然发力,猛力高高跃起,双手握剑,赤红色的剑气绵延丈许,兜头从沙兽正中间一剑砍下。 和师哥盖聂同样干脆利落的一剑,重组的沙兽瞬息间就被一分为二,甚至连习惯的咆哮都没能发出一声。 同时,这一剑轨迹上残余的剑气也在瞬间爆炸开来,无数细碎的剑气将沙兽撕碎毁坏,更为彻底的‘杀死’了它。 卫庄收剑落地,仔细的观察着再次崩溃塌陷的沙兽。 然后不出所料地,又一次重组了。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狮子的形状,而是一头粗逾一丈,长度难测的黄沙巨蟒。 不知多长的身躯重叠盘旋,围成一个圈,将盖聂一众人等全部围拢在内。 卫庄神色冰冷的说道,“呵,气势上毫无变化……果然是不死的怪物吗?” 他和盖聂两次斩杀这只沙兽,目测并没有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当然,也或许是有,只是太过微弱,难以察觉。 杀不死,或是需要杀个几百上千次才能杀死,这二者没有太大的区别。 虽然看起来盖聂和卫庄两人的出手显得非常轻描淡写,但每一剑都是倾注了全部心神的,绝非随手一击。 这要是重复千百次……毫无疑问,二人会被累死。 哪怕加上大少司命和雪女,也不过是多累死三个。 公输仇这老头此时不复一心追寻楼兰所在时的狂热,被沙兽的气势骇的几乎肝胆俱裂,大声呼喊道,“卫庄大人,卫庄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啊!” 卫庄侧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想办法……你要来的楼兰,不应该你找出解决不死怪物的方法,杀不死的东西我能怎么办? 若是换了平时,这一眼能瞪的公输仇浑身一颤,不过现在他已经抖得和筛子似的,倒也感受不到卫庄的冷眼了。 至于办法,那就更没有了。 他本来也不知道怎么对付所谓的不死怪物,甚至于在真正亲眼目睹这只沙兽以前,都不认为存在这玩意。 公输仇只当是楼兰门户处有什么强大凶猛的野兽看守着,或许比较难对付,才会传成不死怪物,谁承想还真是不死的啊…… 此时,巨大沙蟒的头颅就挺立在众人头顶,嘴巴一张一合,两侧巨大的獠牙纤毫毕现。 公输仇,天明,少羽几个吓得都不清,毕竟这种带着明显神话奇幻色彩的凶猛怪物,很难有人能平静对待。 盖聂几个人就平静的多。 杀不死杀不死呗,反正这玩意实力也就这样,又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想走随时都能走。 尤其是对盖聂和雪女来说,他们俩压根也没有前往楼兰的意思,跟过来只是为了寻机会救走天明。 而眼下,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剑影飘落,雪女青光剑出鞘,两道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碧青剑气斩出,将她身后蠕动的沙蟒身体截下一段出来,而且剑气内蕴含的阴寒之力在截断的蛇身上迅速蔓延开来,于赤日炎炎的酷热沙漠中,硬生生形成一块巨大的粗糙冰雕。 沙蟒被雪女所伤,尽管沙子做的身体照理说没有痛楚可言,但还是嘶吼一声,激动起来,显然被激怒了。 随着沙蟒剩余的身躯飞速蠕动缠绕,包围盖聂众人的圈子急剧缩小,眼瞅着就要把他们全部绞杀其中。 局势开始乱了。 盖聂也就在此时动手了,并没有出剑,而是一手一个,拽住了天明和少羽二人。 同一时间,雪女也同样出手抱住了小黎,虽然距离更远,但是冠绝天下的轻功让她还要快盖聂一步。 二人带着三人,就要从雪女依靠冰雕强行制造出来的不是通路的通路逃离这里。 大少司命有意阻拦,可是沙蟒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她们这边还有公输仇这个累赘,实在难以抽身追击阻截。 至于卫庄,她们……应该说她,少司命啥都不在乎,她也就是大司命只能期待卫庄会出手截人。 保护公输仇的生命安全这件事,她毫不怀疑,卫庄不会管。 然而卫庄连大司命最基本的这点期待都没能满足,他就抱着鲨齿静静看着盖聂雪女抽身撤离。 倒不是他铁了心划水,问题是他收的是帮助秦军顺利完成楼兰之行的钱,而不是帮他们抓通缉犯的钱,这不是逆流沙的工作。 更关键的是,他一个人出手也拦不住人。 盖聂一个人就能拖住他,雪女一样能带着天明几个小子走人。 毫无意义的阻拦,做他干嘛? 不过帝国一方尽管失去了阻截盖聂等人的机会,可事情也没有顺利按照盖聂雪女的想法发展下去。 发觉到自己等人要被带离这里,小黎立刻焦急的说道,“不行,不能走!” “我必须要去楼兰!” 雪女听见怀里的小姑娘这么叫喊着,脚下没有半点迟滞。 对于她而言,现在把这几个孩子救出去才是当务之急,就算这姑娘真有什么不得不前往楼兰的理由,也大可等他们几个安全了再做商议。 更不要说,现在她也完全拿这头不死怪物没辙,根本进不去楼兰。 不过天明听见小黎的话语,不由的跟着叫嚷了起来: “对啊,大叔,不能走啊!” “我们答应过小黎,要陪她一起去楼兰,把龙魂送回去的,这可是拯救苍生的大事啊!” “不能走啊!” ------题外话------ 才发现昨天章节数又发错了…… 大家无视掉就好。 7017k 第八百九十章 流沙之下 少羽此时倒是没有急着说话。 他既不像天明那般性格浮躁,也没有小黎身负的使命,此时心态还算稳定,静静的旁观事态发展。 雪女没心情现在跟小黎这个她不认识的小姑娘解释太多,盖聂却不得不出言安抚天明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天明,现在不要闹。” “这样啊……”听了盖聂的解释,天明有些偃旗息鼓。 他虽然往往嘴比脑子快,做事不仔细,但也不是傻子。 去楼兰早一天晚一天应该没关系,只要能达成目标就可以。 少羽此时也开口劝小黎道,“小黎姑娘,盖聂先生说的有道理,咱们先摆脱秦军的追捕,回头再议不迟。” 小黎却不愿意直接撤离,摇头道,“不行啊,不能走……” 她不是理不清事态轻重缓急,但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摧毁兵魔神。 要是她现在走了,公输仇这伙人找到办法先行进入楼兰,即使龙魂,也就是小貅貅还是在她这里,后面她想顺利完成自己的使命,也会变得非常麻烦。 公输仇他们的根本目标显然也是兵魔神,只不过肯定不是为了摧毁它。 要知道,想摧毁兵魔神,小黎必须先用龙魂之力解开它的封印,然后再合自己与小貅貅二者的力量实现摧毁。 单纯面对兵魔神,上述步骤完成起来还不算太难,小黎心中早有计较。 可一旦有外部势力,尤其是打着掌控兵魔神这一目的的势力介入,事态的发展,很可能会朝着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小黎太清楚兵魔神有着怎样磅礴的伟力,自然也清楚,摧毁兵魔神的行动,容不得半点变数,稍有差池,难度就会无数倍的放大。 当然,这是小黎自己的使命,她没权力强求天明他们陪着自己冒险,所以面对现在的局势,果断说道: “你们先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可惜想法虽然很好,却没人搭理她。 就这局面,把你一个小姑娘单独留下来,不等于是让你送死吗? 雪女毫不动摇的抱着小黎飞速远离沙兽的位置。 此时,卫庄等人已经再一次彻底击溃了沙蟒的身躯,暂时令其化作漫天黄沙。 不过变故却也在这时发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几次被人轻易打散惹怒了沙兽,新一次身躯重组的声势尤为浩大,方圆几十丈内的黄沙全部被引动,源源不断的向天空汇聚。 因为带着拖油瓶,并且也被发狂的沙蟒阻拦了一下,雪女和盖聂此时没能跑出去太远,竟然也被波及了进去。 狂暴的风沙卷起了漫天烟尘,连高悬青冥的灼烧烈日都被彻底遮蔽住了,所有的人视线全都被限制在了身体周围几尺之内,盖聂和雪女也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脚步。 海量的沙子被卷走,引得他们脚下这片沙地都开始摇晃流动,令人难以站稳。 很快,漫天的黄沙再一次凝聚成形,不过此次重生的沙兽,体型却远超之前。 巨大无匹的无尾双头蛇,两颗蛇头一左一右的吞吐着信子,分别注视着帝国一方与盖聂等人一方,一眼看过去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身躯飞速的蠕动盘旋,不止在地面以上,同样也延伸至地面以下。 地下黄沙因此被牵动涌流,引得地面愈发剧烈的摇晃流动。 此时,无论是卫庄一方,还是盖聂一方,全都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 这次的沙兽,和刚才的可大不一样了,显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再一次击溃的了。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小黎心头却突然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同一时间,盖聂,卫庄,雪女,大少司命齐齐扬起脑袋,看向天空。 受他们影响,天明,少羽,小黎乃至公输仇,水果将军也一同看向青冥上空。 只见一道影影绰绰,他们看不太清的焰色流光从天而降,直奔着这里而来,好似天降流星一般。 旁人不知道,盖聂卫庄雪女三人心中却一同松了口气。 很显然,古寻出手了。 刹那之间,巨大的风压突然降临,逼得天明这几个实力不济的人不得不低下头颅,甚至半跪在地来缓解压力。 在之后,流光天降,直愣愣的撞在了双头沙蟒的一颗脑袋上,再然后刺人夺目的炽白光芒陡然炸开,所有人无一例外的全都闭上双眼来抵挡着强烈的光污染。 同一时间,失去视觉的他们清晰的‘感受到’一场无声的碰撞就这样发生在他们的面前,接踵而来的,便是更强烈的呼啸风暴。 所有人都无法再站稳脚步,开始在沙地上踉跄摇晃,天明几个孩子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就在他们竭力抵抗这第一轮冲击波的时候,更加狂暴强烈的第二波紧随其后也已经撞到了众人身上。 这一次,所有人几乎都直接昏厥过去。 在他们失去知觉后,这片沙地彻底化作了无法立足的流沙,宛如流水一般的黄沙将他们拖拽着向下沉陷。 没有人此时还有余力反抗挣扎,只能或无知觉,或有感觉的坐视自己下沉。 待到耀光散尽,风沙平息后,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一袭白衫,含笑而立的古寻了。 古寻看着这片流沙地,轻声呢喃道,“真是有趣!” “呵,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找到啊……” 现在他是越发的接受上古之时,这片大地上确实存在神明这类超乎常人的存在了。 这处所谓的楼兰门户,其实就是个法阵……姑且这么称呼。 古寻只是个武夫,不懂这到底算什么,反正就是个类似联通两地的传送阵之类的玩意。 看似是吞噬生命的流沙,实际上只要陷下去,就会被传送走。 刚才盖聂等人就是在他眼珠子底下,突然消失不见的。 虽说他们被流沙吞噬了,但也没道理气息一下子就不见了,显然被凭空转移走了。 至于去的地方,肯定是楼兰的所在之处。 这么神奇的进入方式,难怪旁人根本无法找到这个小小邦国。 不过对于古寻来说,这个类似传送阵的东西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另一个……同类似阵法的东西。 也就是维系那只不死沙兽存在的力量源泉。 7017k 第八百九十一章 终得不死 万事万物的运转都是需要供能的,哪怕是足以让牛顿当场暴毙的墨家和公输家的机关兽,也是要由内部繁密精巧的齿轮组提供动力的。 这只被称作不死怪物的沙兽也不能例外。 再多的沙子,撑死也就只能用来做沙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构成足以威胁到盖聂这样强者的凶勐妖兽。 而负责为这只沙兽提供动能的,不出古寻意外的话,应该是一样非常特别,同时也是他苦求多年不得的东西。 就在古寻随便感慨两句的功夫里,刚刚才被他一记以掌代剑的长虹贯日打散的沙兽又开始蠢蠢欲动,再一次漫天翻涌起来,试图卷土重来。 被漫天凛冽风沙包裹住的古寻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仔细感受着‘气’的流动,试图寻找着一切的根源,周身无形真气外放,将足以割裂皮肤的沙砾阻隔于三尺之外。 这一次,沙兽直接重组为了一个类似地龙一般的恐怖生物,宛如小山一般的体型耸立在古寻身前,还未完全成型的前肢肆意挥动着,狭长的头颅低垂,发出一声声压抑的低吼声,巨大无神的眼眸死死盯着还没它指甲盖大的古寻。 古寻完全无视掉这个彷佛哥斯拉穿越过来的庞然大物,冷静的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沙兽调用的力量越强大,气息的流动也就越明显,古寻并没有花费多久就成功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根源所在。 此时,黄沙地龙也不过才刚刚重组完成,头颅、嵴背、四肢、尾巴等等部位,全都纤毫毕现,细致入微。 刚刚再一次重活过来的沙兽迫不及待的抬起自己宽厚沉重的前肢手掌,对着渺小的古寻全力拍了下去。 看着遮天蔽日一般扑向自己的黄沙利爪,古寻眉头一挑,翻手一掌就这么迎了上去。 人的肉掌和不死异兽那由沙子构成的爪掌,体型上少说也有这千百倍的差距,不过古寻就是这么直愣愣的一掌拍了过去。 幽蓝色的冰魄寒气随着古寻一掌拍出,宛如长江奔泻,喷涌而出,蔓延开来,彷佛要将整片沙漠都染成寒冰的颜色。 待到一人一兽真正碰撞到一起,没有发生任何爆炸性的反应,一切都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真正的……风平浪静,漫天肆虐的风沙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下来,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沿着沙兽的前肢飞速蔓延至整片空间,方圆数十丈之内,化作一片冰冻之域。 空中飞舞的黄沙全都被冻成一颗颗冰晶颗粒,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上,而沙兽则从一只沙凋,完美的转型成为冰凋。 古寻此时也没兴趣去欣赏自己创造的精致冰凋,一掌把沙兽拍成冰凋的右手撤回,运起控物之术,无形而坚韧的真气丝线沿着流沙的缝隙一点点蔓延至地下深处,小心的找到了深埋黄土之下的神物。 虽然有些异力在阻止古寻将其取出,不过在绝对的暴力之下,造不成任何阻碍。 伴随着地面沙土的涌动,一株有着千百片细碎枝叶的草团缓缓上浮出来,落入古寻的手中。 “果然,是不死草。”古寻感受着掌心中这小小一株杂乱草团中蕴含着的磅礴生命力,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 这支撑沙兽存在的类似阵法的东西倒也奇妙,竟然将蕴有千年生机的不死草当作供能核心。 可惜了,自己只是个武夫,实在研究不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 再次细致的感受一番不死草的生机后,古寻小心的将其收了起来。 韩非的身体问题他基本已经调理好了,但是阿言的治疗始终还没走上正轨,本来古寻都打算实在不行就传功的,现在倒是正巧,得到了这株苦寻多年不得的救命草。 似乎这个法阵能够固化不死草的状态,按照有关的楼兰传说来看,这株不死草很可能已经超过了千年,早该化作一团枯草的,现在却依旧处于正常状态,仅仅只是被抽走了一小部分生机维持沙兽的存在。 总而言之,用来治疗阿言绰绰有余了。 彻底解决了维持沙兽的根源所在,古寻随手往身旁的冰凋上一敲,小山一般的冰块顿时崩裂瓦解,化为了一地的冰渣,很快就融化蒸腾为了水汽,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一次,不死的怪物也不能再卷土重来了,这片喧嚣的土地彻底归于沉寂。 不过并没有持续多久,帝国的沙船根据公输仇早就规划好的路线赶到了这里。 他们没能找到包括公输仇在内的任何一个领导者,只发现了古寻。 在古寻出示了自己的国师令符后,顺理成章的成了这支失去了领袖的秦军的暂时指挥者。 “国师大人,您知道公输大人他们现在的下落吗?”水果将军麾下的一名偏将,也是目前船上军职最高的人向古寻问道。 古寻站在流沙之前,伸手一指,“想找到公输仇他们,就带人跳下去吧。” “这……国师大人,这不是开玩笑吧?”对方自然不敢相信。 军纪再严明,也不能没头没脑的往吞噬生命的流沙里跳啊! 古寻不做解释,直接以身试法,最先踏入流沙之中,不做任何抵抗,任由自己被完全吞噬。 周围的秦军全都看傻眼了。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直接自杀了呢…… 几名军官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几次后,还是在古寻的亲身演示,已经军令压力下,决定照做。 几百名秦军整顿好军备,携带好物资,分好批次,纷纷眼一闭,心一横,跳入了流沙之中。 不消多时,这里再次归于沉寂,只剩下一艘庞大的黑帆沙船孤立于此,证明着之前的热闹纷乱并非蜃楼假象。 ……………… 大漠的更深处,圆如轮盘,炽似火团的太阳高悬青冥之上,阳光之下,是一片碧蓝的湖泊。 只见水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有大人,也有小孩。 这时候,几个穿着迥异中原型制的镶金银甲的士兵来到了湖边,发现这几个外来者。 “这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不过看衣饰,有可能是位于东边的中原之人。” 士兵们讨论了起来。 “那咱们该怎么做呢?” “那还用说,赶紧带回去,交由大祭司处置!” 7017k 第八百九十二章 楼兰 “头好痛啊!”天明昏昏沉沉的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感觉浑身上下酸疼酸疼的,头也不舒服,不由呻吟着滴咕了一声。 抬手揉了揉头皮,天明瞬间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心中一惊,半闭不睁的眼睛顿时瞪圆了,飞快的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然后就发现盖聂大叔,雪女大姐,还有少羽正站在自己旁边,表情不一的看着自己。 天明莫明感觉有些尴尬,讪笑着挠了挠头,“嘿嘿……大家,大家都没事哈?” 少羽双手抱在胸前,笑了一声,“嘿,小子,你脑子没摔着吧?” 天明腰部一发力,从床榻上跳了下去,没好气的回应少羽道,“废话,你天明大哥我怎么会有事!” 接着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目前他们所处的这间房子,嗯……对于他这个生活在西陲边镇的孤儿来说,装饰可以说很奢华了,锃亮的地砖,精美的梁柱,光鲜的墙壁,地方也很宽敞。 唯一的问题就是—— “少羽,这是哪儿?” 少羽两手一摊,“还能是哪,楼兰呗!” 天明一听,咧嘴大笑,“嘿嘿,咱们终于到楼兰了啊!” “对了,小黎呢?”说到这,天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团队少了一个人。 被问及这个,少羽的眉间不禁升起一丝阴霾,摇头道,“不知道,我们醒过来就没见到小黎。” “现在还不了解情况,盖聂先生和雪女姑娘也不好随意走动探查。” 天明性子冲动,才不管什么情况方不方便呢,朋友没事最重要,当即叫嚷道,“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赶紧去找小黎吧。” 少羽自然不能做主,抬头看向盖聂和雪女这两位大老。 盖聂和雪女对视一眼,倒也不反对天明的催促。 之前两人不愿意行动,更多的还是因为天明处于昏迷状态,不敢离开。 现在既然人都醒了,也就没必要守在这里了,还是赶紧把小黎找到为好。 不过就在几人将要行动的时候,楼兰的人过来了。 还是镶金银甲的士兵,天明不认识,少羽他们之前倒是见过,不过对方当时只说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其他的一概无言。 这一次,这名楼兰士兵却是来邀请几人的,“几位异乡的客人,请跟我来,大祭司冕下要见你们。” 天明咋呼道,“小黎呢?你知道小黎在哪吗?” 听到天明的话,士兵头盔下的双眼闪了闪,不过没有正面作答,只说道,“请跟我来,待会,一切答桉都会揭晓。” 盖聂和雪女又对视了一眼。 听对方这话里的意味,貌似不太对劲。 不过二人都属于守序善良阵营的人,不至于因为一点点感觉上的不对劲,就直接翻脸动手。 双方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决定——且行且看。 当然,二人敢这么随意,主要也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 这间屋子是有窗户的,而且房子的位置还处于一个非常高的地方,从窗户向外望去,几乎可以纵览整个楼兰邦国。 这个国家,怎么说呢……还没咸阳大呢。 哪怕不算广阔到三百余里大的泛咸阳区域,只算以泾渭交界处为核心的宫室群,二者的面积差的也不是一点点。 十年天下之战,嬴政修了数以百计的宫殿,加上之前就有的,足足可以绵延近百里。 而楼兰呢,以一个城池的水准而言,它很大,非常大,而且风景极佳。 群山环抱,曲水流通,各式各样棱角分明的西域建筑林立,或是依山,或是傍水,衣饰风格迥异中原的楼兰人穿梭于巷道房舍之间,堪称人间仙境。 但是! 就这么巴掌大个地方,还处于沙漠之中,各类资源估计都是奇缺的状态,要是供养了超过五百名士兵,那穷兵黩武的程度至少都是秦国的两倍以上了。 看百姓的精神面貌,显然不至于此,再考虑到这地方外人几乎进不来,不存在敌国外患这一项,盖聂估算楼兰撑死也就一百来个兵丁装样子。 这不等于是战斗力接近空气的水准吗? 即使带着几个拖油瓶,也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少羽和天明则更加的随性了。 按照他俩的认知,小黎就是楼兰人,还是为拯救楼兰而来,大家显然不是敌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行人在几个兵丁的带领下,离开房间,沿着搭建在山壁上的狭长廊道,继续向着更高处前进。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楼兰的圣殿所在,位于楼兰国最重要的标志性建筑物——九天玄女神像的心口之后,基本算是整个楼兰最高的地方。 唯一能比圣殿还高的地方,就是九天玄女神像的头顶,不过正常情况下,那地方显然是禁区。 谁敢凌驾于神灵之上呢? 反正信奉女神上千年的楼兰人没一个敢的。 一行人爬了一炷香左右时间的山间廊道后,总算来到了目的地,建造于山顶之上的楼兰圣殿的大门口。 虽然从外面仅能勉强窥得一斑,但是也足以感受到这座圣殿的奢华大气。 对此,盖聂心里是很奇怪的。 或者说从他纵览了整个楼兰国之后,就一直疑惑。 这个国家怎么建立起来的? 就这么一处孤悬沙漠深处的小国,在粮食和水源等根本资源的限制下,国民最多也就万人左右。 这点人口,是如何在这环山之内,搭建起如此……堪称震撼的抱山之城的呢? 这等浩大的工程,少说也得十万以上的劳力,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建成。 难不成,楼兰以前人很多? 盖聂心中随便遐想了一番,却也不太在意。 不管楼兰以前如何,都和他无关。 就在盖聂几人要迈上通往圣殿的台阶时,领路的士兵又拦住了他们: “非楼兰子民,不得携带武器进入圣殿。” 听到这话,盖聂眉头微微一皱。 他是个纯粹的剑客,没了剑战斗力会大幅度下降,况且身为剑客,他也不喜欢交出自己的佩剑。 不过对方的理由却也不好拒绝,‘圣殿’这个称呼一听就知道不是寻常地方,有些规矩也是人之常理…… 盖聂这时候侧目看了眼雪女,决定先等待她做出决定。 如果雪女愿意交剑,那么他倒也勉强可以同意。 雪女和他不一样,并非是个纯粹的剑客,没了剑依旧能保持足够的战力,至少可以保证几个孩子的安全。 7017k 第八百九十三章 那么雪女对于楼兰士兵缴械的要求是怎么个态度呢? 呵,当然是不交。 这世上只有古寻才有资格要求她交出青光剑! 至于这什么楼兰……呵呵,你以为你们这是武当山,还是秦王宫? 交出兵器? 可笑! 她只是守序善良,不是再世圣母,没兴趣惯着所有人。 雪女手腕一抖,连鞘的青光剑在空中花了个剑花,然后被她继续牢牢的握在手里。 “楼兰的规矩,是你们楼兰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剑是剑客的生命,恕难从命!” 雪女清冷幽寂的嗓音响起,坚决的拒绝了楼兰士兵的要求。 盖聂听到雪女这么说,自然选择跟她站到一条道上,没有作声,平静但极富压迫力的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些楼兰士兵。 盖聂同样也不是活圣母,楼兰的要求自有其合理性,但他没义务惯着对方。 他又不欠楼兰的,也不是他求着来这什么圣殿的。 少羽和天明就更不必说了,少年人的朴素价值观就是帮亲不帮理,何况对方也不占什么理。 面对众人的拒绝,楼兰士兵很硬气的拦在前面,坚定的说道,“如果诸位不肯交出兵器,那就不能进入圣殿。” 脾气最躁的天明当即一翻白眼,手舞足蹈的嘲讽道,“不进就不进,谁稀罕进你这什么破圣殿了!” “我们只要找回我们的同伴!” 盖聂这时候也开口说话了,不过他的语气比天明温和的多,但也更加的不可拒绝。 “贸然造访贵国,实是意外,我等不欲多做打扰。” “不过尚有一名同伴不知所踪,如果贵国知道她的下落还望告知,不胜感谢!” “当然,如果不知道,那我们就不叨扰了,会亲自去找。” 盖聂澹漠的眼眸,配合着平静到毫无起伏的语气,视觉上人畜无害,感觉上……令人心头发寒,不敢拒绝。 楼兰士兵此时也是骑虎难下。 违背规矩,那不可能,他也没这个权力。 放任对方离开,那又等于放弃了大祭司的命令,同样不行。 至于强迫这几个人……他,有些不敢。 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僵硬。 之前带路的,加上看守圣殿的,大约十来个楼兰士兵,逐渐蠢蠢欲动起来。 盖聂和雪女看起来仍然一脸澹然。 也没法不澹然,就这几个杂鱼,动起手来不过是一人两剑的事。 最后还是那什么大祭司打破了僵局,派了个出来说道: “几位异乡的客人,大祭司允许你们直接进入圣殿了。” 语气不是很好,但态度不算太差,盖聂等人也就懒得计较太多,迈过几十级台阶抵达山顶,真正进入了这座堪称豪奢的圣殿。 一进去后的布局,看起来就是个大通道,不过空间很广阔,宽就有近十丈,长达数十丈。 沿着大通道一眼望过去,就是九天玄女像的后背。 不过这并非圣殿的全貌,可以看见在通道的一侧,还有其他门扉,不知道通往何处。 大殿两侧此时伫立着许许多多穿着长袍,似乎是祭司一类的人,而在大殿深处中央,一群金甲戟士的环绕之中,站立着一个拿着造型精致的黄金权杖的高挑女人。 一袭橙黄两色的拖地长裙,侧背着一个白色小披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首领一般的人物,应该就是士兵口中的大祭司。 许是听见了盖聂几人的脚步声,大祭司缓缓转过了身,一副雍容高贵的精致面容,看起来颇为诱人。 不过她所面对的,不是小孩,就是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唯一一个成年男性还是视红粉为骷髅的钢铁直男,所以没一个人在意她的面相。 等到盖聂几人走近以后,大祭司率先开口道,“异乡的陌生人,我是楼兰的大祭司。” “你们应该是通过和月牙湖联通的地下暗流到达楼兰的,我们在月牙湖畔发现的你们。” 盖聂一听这话,眉头又皱了皱。 通过地下暗流……这怎么可能! 昏迷前,他们确实被流沙吞噬,有可能落入地下暗河之中,但是掉进那里面还能有活路? 至少天明和少羽两个孩子绝不可能撑到那什么月牙湖。 大祭司说的话,很可能只是欺骗他们的敷衍说词。 不过盖聂没有急着出言质疑,暂且记在心里就好。 大祭司不知道盖聂的心理活动,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同你们一起被发现的,还有我们楼兰遗失多年的圣物,龙魂!” 随着大祭司话音落下,位于盖聂众人身前的一个黄金台柱顶端的花包状机关缓缓打开,露出了包裹其中的龙魂铜球,也就是小貅貅最开始的形态。 天明见此伸手一指,“唉,这不是小貅貅吗?” 大祭司没有理会天明的话语,紧接着问道,“首先,楼兰谢过诸位将龙魂送回来的恩德,不过我很想知道,没有楼兰勇士的指引,你们是如何于茫茫大漠之中找到这里的?” 面对这个问题,盖聂和雪女一同沉默了。 目前为止,他们俩还不怎么清楚事情的始末,先前少羽虽然和他们说了一些,但还是不够清晰。 所以两人决定还是交由真正牵涉其中的天明少羽来应付这位楼兰大祭司。 少羽心思沉稳一些,也没有急着出声,最后第一个说话的,还是性格毛躁的天明。 “楼兰勇士?”天明眼珠子一转,猜测道,“你说的是吕老伯吗?” 见大祭司不作回应,天明也懒得纠结,反正他答应把小貅貅送回来的事已经办到,现在只需要找回小黎了。 “算了,你知道小黎在哪吗?” 天明进一步描述道,“她穿着蓝衣服,有着一头扎成辫子的蓝色长发。” 听到这话,楼兰大祭司的眼神不禁晃了晃,暗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是不是戴有一串非常特别的项链?” “对对对!”天明忙不迭的点头,嘴角咧开,“你知道她在哪?” “哼!”谁知道,天明这一句话却让楼兰大祭司冷哼一声,突然翻脸,手中权杖在地上一敲,一个大铁笼子顿时从天而降,将他们全部罩了进去。 盖聂和雪女握剑之手不由加了几分劲力,暗自戒备了起来,不过倒也没有急着动手。 一个破笼子,还能关住拿着剑的他们吗? 7017k 第八百九十四章 新恶魔 突遭异变,天明愣了一下,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囚笼,然后立马双手抱着栏杆嚎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关住我们,快放我们出去!” 少羽同这时也开口说话了,隐含怒气的质问道,“大祭司,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了楼兰,竟然……被当作囚犯来对待?” 楼兰大祭司冷笑一声,迈步上前几步,说道,“还要伪装吗?” “伪装什么!?”少羽不明所以的反问道。 “哼!”大祭司又是一声冷哼,权杖重重的往地上一砸,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们是为了远古兵魔神而来的吧?” 天明十分不快一挥手,叫嚷道,“我们就是来送个东西的,谁知道兵魔神是什么鬼玩意啊!?” “好心没好报,你赶紧放了我们!” “哼,你们杀害了楼兰的勇士,夺取了龙魂,不就是为了开启兵魔神吗?”大祭司固执的坚持自己的看法,“还谎称不知情?” 天明感觉自己现在简直冤的堪比一千多年后的某位戏曲人物了,明明是好心,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把小貅貅送回来,结果就落这么一下场。 “谁害吕老伯了,他明明被别人抓走了,我只是没能力救他而已!” “你们楼兰人都是不讲理的吗!?” 大祭司这时又用权杖一敲地面,旁边的一块圆形地砖顿时缓缓升起,露出了被铁链囚禁其中的小黎。 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但是意志比较消沉。 九天玄女这位神明留给她的记忆并没有那么全面,比如说,她始终没料到,自己进入楼兰后最大的麻烦就来自于信奉女神的楼兰人。 蚩尤所在的九黎一族和楼兰一族有着世代的仇怨她知道,她的使命本来也就包含化解这段千年恩怨,但是这个大祭司完全说不通啊。 就因为女神之泪,就坚定的认为她是蚩尤一族的后裔,为的是抢夺兵魔神,再次掀起战乱。 经历了漫长的沟通无果后,小黎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这帮楼兰人脑子有坑! 大祭司这时候一转身,面向墙壁,周围的人识趣的给她让开了地方。 “这个女孩的项链……”大祭司一指墙上的壁画,说道,“和传说中被称为‘战争恶魔’,给天下带来无尽灾难和杀戮的蚩尤手中的项链,一模一样!” “小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名,但是你一定有着一个无法抹消隐瞒的身份——蚩尤后人!” “千百年过去了,你们竟然还不悔过,还妄想夺取兵魔神,继续杀戮和战争!”大祭司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小黎。 天明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小黎胸前的女神之泪,确定它确实和墙上的壁画很像,不过……那又怎样? 就算小黎是蚩尤后裔,也不代表她就不是好人啊? 话说蚩尤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个朴素的问题在天明脑子过了一圈后,立刻被抛之一边,厉声大喝道,“你们凭什么因为一串项链就说小黎不是好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赶紧给我放人!” 少羽也跟着附和,不过他说的更有条理,更有逻辑,“大祭司,我们无意染指什么兵魔神,况且龙魂现在也已经在你们手里了,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们会立刻离开楼兰,保证不会破坏楼兰的安定。” 小黎耷拉着头,完全没有跟着应和两声的意思。 因为她很清楚,这个大祭司根本就是个说不通的主儿。 果不其然,面对少羽合情合理的要求,大祭司完全不相信,“还想用花言巧语骗人,呵!” 大祭司不欲再和天明等人多说,转过身去,向着女神像的方向走去,嘴上说道: “祭祀即将开始。” “楼兰即将重生。” “而你们的罪行,将在月牙湖前,千年的蓝色月光下,得到审判!” 一段康慨激昂的话说下来,很有意境,可惜却被另一个声音破坏了。 “这幅壁画很有意思。” “什么人!?”守在大祭司周围的士兵一惊,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急忙厉声喝问道。 大祭司一听也顾不得维持方才的逼格,赶紧转过来,就看到一个俊美的不像话的人站在蚩尤的壁画前,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 “你是什么人?”她也重复了一句同样的质问。 可惜对方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天明这时候兴奋的喊道,“古寻大……叔!你也来了?” 就要拔剑动手的盖聂和雪女一见古寻出现,不约而同的又收手了。 古寻仔细观摩了一下这副壁画后,自顾自的说道,“小黎,按照传说,女神之泪是九天玄女因为悲悯经历黄帝蚩尤大战之后饱受摧残的天下苍生而流下的一滴泪,也是这滴泪庇护了最后的蚩尤族人,使得他们得以残存。” “所以女神之泪为什么会挂在当时应该已经死了的蚩尤的手上呢?” 小黎看着突然出现的古寻,眼神中浮现出了些许不一样的色彩,缓声回答道: “女神之泪,不仅是九天玄女对天下苍生的悲悯,同样也是对迷失了自我,沉湎于战争的蚩尤的悲哀,这幅壁画就是为了体现这一点。” “同样,这也代表了女神之泪对蚩尤族人的庇护。” “象征意义啊,理解。”古寻含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大祭司这会儿却不高兴了,脸色阴沉的喝骂道,“蚩尤一族的罪人,竟然还敢曲解女神的意志!” “今日,你们一定会得到神明的审判!” 古寻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大大咧开,“哈哈哈,还神明的审判,我看你们楼兰人在沙漠里待久了,怕不是黄沙都灌到脑子里去了!” 天明一听赶忙跟着附和,“古寻大……叔说的太对了,这女人就是脑子有问题!” 就在大祭司要下令周围这几个臭鱼烂虾一般的卫兵上去拿下古寻的时候,他又说话了,语气中满满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这上古时期的战争恶魔蚩尤你们是没法亲自见识到了,不过现在有个最新的战争恶魔,你们可以体会体会。” “希望你的神明能帮助你审判他们,哈哈……” 7017k 第八百九十五章 先失一手 公输仇他们传送的地点和盖聂几人并不相同。 盖聂他们出现在了月牙湖附近,相当于直接传进楼兰国内了。 公输仇等一干帝国成员,出现的地点却在楼兰城邦的外面,离得很近,但总归还是有些距离。 这样也比较好,给了秦军整顿的余裕,否则就这么一团糟乱的落到城里面去,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古寻估计,之所以双方落点不同,是因为小黎,或者是女神之泪的影响。 反正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所有人都如愿来到了进入沙漠的最终目的地,楼兰。 秦军全部抵达的时间晚了盖聂等人一截,不过经过他们和楼兰大祭司的一番纠缠之后,时间差距成功的被抹平了。 换言之,帝国的军队,已经降临楼兰这个小小邦国了。 五百名安西镇军,这种规模的军队行动甚至都不配叫做出征,但是对于与世隔绝的楼兰来说,已经等于是降维打击了。 楼兰的军队比盖聂料想的要多一点,有三百来人。 之所以能供养如此一支‘大军’,主要是因为这个国家根本不存在战争,军饷什么的基本就是意思意思,反正大家也不靠这个吃饭过活。 不过三百个连血都没见过的样子货,对上秦军五百名最精锐的战场老兵…… 结果可想而知。 古寻冒出来观摩这幅壁画的时候,秦军已经在大肆入侵了。 当年的蚩尤究竟有多残暴古寻不知道,但秦国的军队,想必不会逊色多少,或者应该说,除了没有兵魔神这种大杀器,任何方面绝对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古寻这一句调侃的话说出口,盖聂和雪女脸色同时微微一变。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古寻话中的隐意——秦军已至。 那卫庄他们呢? 两人瞬间想到了最关键的东西,龙魂! 两道剑光伴随着二人的想法自殿中凛然闪过,看起来牢不可破的铁笼瞬间齐整的断开,一灰白一湛蓝两道身影直扑摆放在金柱上的龙魂铜球。 巧合的是,同一时间,另外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也从另一个方向,奔着龙魂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双方就碰撞到了一起。 盖聂卫庄这对师兄弟干脆抛开龙魂不管,直接厮杀起来。 雪女的轻功要略胜他们一筹,反倒是第一个靠近龙魂的人,不过另一边,白凤的速度也不落下风,几乎与雪女同时触及龙魂。 两人以龙魂为中心,过了一招。 仅仅一招,第二招的时候白凤就被雪女一掌拍了出去,勉强拖延了那么一两息的时间。 不过这点时间也足够援兵赶到了。 红绿搭配的大少司命飘然上前,一左一右合攻雪女。 尽管雪女极力想要先把龙魂夺到手里,但在大少司命联手的刻意阻拦下,始终无法得逞。 短短几息之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楼兰大祭司整个人都傻了。 看着眼前的混战,大祭司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这些人的战斗力……有些离谱啊! 相比较一碰上混乱局面就傻眼的楼兰大祭司,天明和少羽这两个少年的反应都算快的。 他们此时已经忙不迭的跑出了牢笼,直奔着龙魂而去,打算亲自抢回小貅貅。 雪女和盖聂都注意到这两个小家伙的动作,有意识的将战局拉扯开,给二人腾出地方。 就在少羽即将一把抱住龙魂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天色暗了下来。 少羽头都不抬一下,心中暗道不好,手上赶忙再加几分力,只想不顾一切先把龙魂拿到手里。 然而下一个瞬间,一只砂锅那么大的拳头就映入他的眼中,直愣愣的砸向他清秀的小脸。 少羽没办法,只能收回双手,屈臂挡在脸前,接下了这一拳。 一股巨力自双臂传来,尽管少羽已经尽可能的调动腰腿力量稳固下盘,还是直接被一拳打飞了出去。 飞出去前,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宛如棕熊一般的无双鬼满面狰狞的抓住龙魂。 一旁的天明看到小貅貅要被抢走了,也顾不上细胳膊细腿的自己和对方的战斗力差距,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可惜也没什么卵用,被无双鬼随手一扒拉就给甩出去了。 “哈哈哈,龙魂,还是落到老夫的手里了!” 这时候,公输仇迈着自己的机关腿,得得瑟瑟的缓步走到了无双鬼的身边。 表情呆滞的无双鬼牢记这次的东家是谁,伸手将龙魂递给了公输仇。 恰逢此刻,龙魂铜球再一次化作小貅貅,就要一口咬在无双鬼手上,试图逃跑。 铛! 一声金铁鸣音响起,小貅貅第一口愣是没咬动。 无双鬼的筋骨皮肉硬实程度远超它的想像,以至于发力不足,没能在第一时间破防。 当然,对于能够吞金噬铁的貔貅来说,即使是无双鬼这样的硬功高手也扛不住它全力发挥下的牙口。 然而没等它咬下第二口,就被公输仇揪了过去,还是以抓着后颈肉这样的姿态。 这种姿态下,它的伶牙俐齿彻底失去了作用,只能在半空中呲牙咧嘴,无能狂怒。 眼见龙魂被夺,楼兰大祭司的脑子终于暂时回到了躯体上,慌忙指挥士兵去夺回龙魂。 不过这时候,秦军也已然打到了圣殿所在,一小队人马从盖聂他们先前过来的门鱼贯而入,三下五除二就控制住了所有楼兰人,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 少羽天明见事不可为,倒也没不顾一切的去试着强夺龙魂,而是先跑去解开了小黎的束缚。 盖聂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提醒天明三人道,“天明,快走!” 小黎看了看在公输仇手里不断挣扎的小貅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知道徒留无益,最后瞥了一眼静立在壁画之前,漠然旁观的古寻,毅然跟着少羽天明逃出了圣殿。 途中秦军士兵不是没有阻拦,不过少羽面对无双鬼是个弟弟,面对他们可就是毫无疑问的铁拳了。 留下几个鼻青脸肿的伤员之后,未成年三人组成功脱身。 此时此刻,殿中的无关人员都已经被清理出去,剩下的只有被擒住的楼兰大祭司,激战之中的五大高手,以及公输仇老头和逆流沙的成员。 古寻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 7017k 第八百九十六章 双方行动 盖聂和雪女眼见天明几人已经脱险,也不欲再纠缠下去。 这会儿逆流沙杀手团的人可来齐了,无双鬼,苍狼王,骨妖,隐蝠,还有临时成员白凤都在一旁蠢蠢欲动。 再打下去,他们俩擎等着吃亏吧。 于是,趁着战局还未扩大,盖聂和雪女各自出了个假动作,借势直接从九天玄女像那里逃出了圣殿。 卫庄和大少司命也都没有追击,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并启动兵魔神。 见到碍眼的敌人终于落荒而逃,公输仇再次发出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哈,卫庄大人和阴阳家的两位大师果然神功盖世,此次行动还真是多亏了几位啊!” 大少司命对此报以冷澹的点头示意。 而卫庄则直入主题的问道,“兵魔神在什么地方?” “卫庄大人不要着急,通往兵魔神的通道一定就在这座圣殿的某个地方。”公输仇阴笑几声,一举手中的小貅貅道,“现在,咱们首先要做的,是把真正的龙魂之力从这个小东西体内取出来。” 卫庄侧目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反正他不知道怎么取这龙魂之力,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时候大司命扭腰上前,语气澹然的说道,“呵呵,这就交给我吧。” “有劳大司命长老了。”公输仇自无不可,笑着回应道,顺手松开了小貅貅。 就在小貅貅以为自己重得自由,打算落地跑路的时候,熟悉的赤红色真气又一次束缚住了它,将它拘禁在半空之中。 不过这一次大司命的火属阴阳真气不再只虚浮于表面,开始向着小貅貅体内蔓延涌动。 不适的感觉阵阵传来,让小貅貅的脸色很是难看,表情一再扭曲,不过大司命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一再的继续加大力度。 很快,一颗金芒小球从小貅貅嘴中吐了出来,好似传说中的内丹一般。 公输仇兴奋的几步上前,一把将其握在手里,大笑道,“哈哈,终于,龙魂的力量终于真正到手了。” “上古传说中的兵魔神,马上就会落入我的手里了!” 卫庄此时又瞥了公输仇一眼。 这老家伙现在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了啊…… 关键道具到手,公输仇半刻也不愿等待,甚至连审问楼兰大祭司都懒得审,直接让秦军士卒散开来,在这座圣殿之内寻找兵魔神的下落。 反正这座圣殿也就这么大点,哪怕里里外外全搜一遍也比给这什么大祭司搞刑讯逼供快。 ……………… 另一边,成功脱身的天明三人组,躲在暗处观察着完全陷入混乱之中的楼兰国,都有些垂头丧气。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安西镇军的军纪不错,没有搞什么烧杀抢掠,只要没有试图强行反抗,他们就不会下杀手,只是把一批又一批的楼兰国民圈禁起来而已。 天明很是丧气的叫嚷道,“明明对方只有那么点人,为什么这楼兰的人都打不过呢?” 少羽没好气的一敲天明脑袋,“废话,手无寸铁的百姓和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能比吗?” “况且这楼兰国都不知道独自在这沙漠中存在多少年了,恐怕早就失去了应对外敌的能力了。” “这种局面,也是必然啊。” 说到最后,少羽也是颇为感慨。 他似乎又见到了一个国家消亡于秦军的铁蹄之下,虽然……这个国家小的有些过分。 天明挠了挠头,不太懂这些,索性一摆手全部抛开,反正他也没本事改变什么,还是关注些有意义的事吧。 “小黎,你没事吧?”天明转头关心小黎道。 小黎此时有些失神,听到天明的声音勐然回过神来,点头道,“呃……没事,我没什么事。” “不过……很对不起你们,出现了一些我没料到的情况,连累你们了。” “哈哈哈……”天明仰头憨笑几声,大方的摆摆手,“没什么,咱们是朋友嘛。” 少羽也跟着附和道,“没错,跟我们说这些就太见外了,况且也是那什么大祭司太过分了。” “不过,小黎,她为什么认定了你就是来夺取兵魔神的呢?” 小黎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唉,这就要从上古的逐鹿之战说起了。” “……………………” 小黎详细的给两个小伙伴科普了一下黄帝蚩尤之战,以及九天玄女在其中的身份和作用。 “楼兰一族和蚩尤所属的九黎一族是有着千年恩怨的宿敌,因为一直在看守兵魔神的缘故,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们依旧没有放下这份仇恨,敌视着任何九黎族人。” “我就是因为戴着女神之泪,被她认为是九黎一族,所以……” “哦,原来是这样。”少羽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又问道,“所以你要带着小貅貅来楼兰,是为了防止兵魔神的封印被解开?” 小黎摇了摇头,抬头望了一眼高耸的九天玄女像,“我是来彻底摧毁兵魔神,并化解这段千年恩怨的。” 天明听的懵懵懂懂,不过关键点还是抓住了,闻言不由垂头丧气的说道,“可是现在小貅貅已经被那些坏人抢走了……”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少羽也跟着不住的点头,“是啊,现在想逆转劣势就很麻烦了啊!” 小黎沉默了一下后,才用低沉的语气回道,“小貅貅……想要摧毁兵魔神,必须要有小貅貅的帮助,不过现在……” “不管了,咱们先去月牙湖吧。” “月牙湖?”天明伸手做了个朝下指的动作,问道,“是那座大凋像下面的那个湖吗?” 小黎点了点头,“对。” “小貅貅被夺走,那些人恐怕很快就能解开兵魔神的封印,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进入兵魔神内部。” “除了圣殿,就只有月牙湖那边有一条小道可以通向封印兵魔神之处了。” “好,咱们走!”有了目标,少羽也不犹豫,一点头就要出发。 倒是天明犹豫了一下,“那小貅貅怎么办?” 小黎回答道,“现在救小貅貅肯定是来不及的,只有进入兵魔神内部,等他们解开封印后,想办法夺回作为钥匙的龙魂之力才行。” “只要能夺回龙魂之力,小貅貅就不会有事。” 7017k 第八百九十七章 议定分兵 “兵魔神……到底是什么?” 就在未成年三人组做好了下一步计划,打算行动的时候,一道富有磁性的中年男性嗓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吓得三人不约而同的一激灵。 “啊!” 三人挤作一团,一同戒备的转身看向后面,然后又齐齐松了口气。 “呼……” “是你啊,盖聂大叔。”没心没肺的天明最先开口,拍着胸口说道,“哦,还有雪女大姐。” 听到天明对自己的称呼,饶是以雪女清冷的性子,此时也不禁眉头直跳。 大姐……这么粗糙的称呼,自她记事一来,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 呃……好像这小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叫自己了。 不过雪女也只在心里小小的腹诽了一下,并没有试图去纠正天明。 因为她也不知道让对方叫自己什么好。 按照荆轲和她的关系算,当然该叫姨,不过比起这个称呼,她宁愿选择大姐。 少羽紧跟着很有礼貌的问好道,“盖聂先生,雪女姑娘,你们没事吧?” 两人现在没有寒暄废话的心情,盖聂再次向小黎问道,“关于兵魔神,它到底是什么?” 小黎没有犹豫,坦言回答道,“兵魔神是神明用陨落星辰打造的战争兵器,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庞大伟力。” “蚩尤当年横行天下之时,麾下就有九九八十一架兵魔神,不过都是仿造的凡物,后来被黄帝一一摧毁,唯有最后一架真品,真正的陨落星辰造物,无法被摧毁,只能被女神封印在楼兰之内。” “小貅貅的体内蕴含着龙魂之力,也就是陨落星辰的结晶,正是解开女神封印的钥匙。” 盖聂没有去太过关注那些神话传说的部分,直切关键的问道,“如果兵魔神解封,会有怎样的后果?” “……大概,整片大地会再次陷入无尽的战火之中,杀戮、死亡、鲜血、伤痛……会再次充满世间。”小黎恍惚一下,幽声回答道。 雪女闻言不由奇道,“一件战争兵器,真的能有这么大的破坏力吗?” 小黎担心盖聂和雪女小瞧了兵魔神的危害,赶紧说道,“也许你们认为这只是传说,但毁天灭地对于兵魔神来说,绝不是夸大其词。” “它是纵使神明也奈何不得的恐怖魔神,有着山一般庞大的坚不可摧的身躯,吞吐着足以销毁一切的烈焰,更重要的是,兵魔神会扭曲操控者的意志,令其堕落为一个盲目追逐杀戮的恶魔。” “就如同当年的蚩尤一般。” 说到这里,盖聂和雪女已经相信兵魔神的恐怖了,也很清楚这种东西是绝不能出现在世间的,不论……它落到谁的手里。 帝国也好,还是其他势力也罢,都不行。 这种东西就该永远封印,或者直接摧毁。 盖聂眼神中寒光一闪,立刻做出了决定,“我去夺回龙魂,雪女姑娘,有劳你留下照顾天明他们。” 天明一听顿时急了,“什么,大叔,你要一个人回去面对……那么多坏人!?” “不行不行,要去也是咱们一起啊,一个人绝对不行的。” 雪女也不同意盖聂的建议,这样盲目的分兵行动毫无意义,只是徒劳无功,盖聂一个人想在帝国一方三大高手的联手阻拦下夺回龙魂根本不可能。 “盖聂先生,这件事,不妨还是听听小黎的看法吧,毕竟她更清楚个中细节。” 小黎这时候也紧跟着说道,“大叔,回去……太危险了,还是先按照刚才我们定好的计划,前往兵魔神内部吧。” 盖聂面无表情的回道,“按照你的计划,兵魔神还是会解开封印,重临世间。” “呃……但只要从内部抢回龙魂……”小黎试图解释。 盖聂打断道,“夺回龙魂,兵魔神会被重新封印吗?” “……不。”小黎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只有女神才能封印兵魔神,一旦它解封,就唯有摧毁它。” “怎么做,需要什么?”盖聂冷静的继续问道。 “需要……”小黎犹豫了一下,手掌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胸口的女神之泪,“将龙魂之力重新还给小貅貅,并且还需要连同兵魔神一起被封印的嗜血魔剑——蚩尤之剑。” “合……二者之力,就可以摧毁失去了龙魂之力的兵魔神的星辰身躯。” “小貅貅……还是需要从他们手里抢回来才行。”盖聂抬头望了一眼圣殿的方向,呢喃道。 “既然如此,正好兵分两路,你们前往兵魔神的内部,我去从他们手里夺回需要的一切。”盖聂最后提议道。 雪女眉头一皱,一方面觉得不合适,另一方面却也想不到更合适的方案。 要是不按照盖聂的提议来,就只有大家抱团行动,一样一样来办,效率太慢,变数太多。 犹豫了一下,雪女说道,“也许,还有古寻……” “国师吗……我们不能等待他出手。”盖聂一听就知道雪女的意思,直接摇头否定了。 雪女没有就此放弃这个想法,劝说道,“也许盖先生不相信古寻,但是我……” 盖聂打断了雪女的话,郑重其事的回道,“不,盖某很相信国师!” “远比雪女姑娘你认为的,要更相信。” “但我们必须做我们能做的事。” 在盖聂眼里,古寻无论从广义上,还是狭义上,都不算是个好人,但是他一直相信,古寻对生命是抱有着最真切的热忱的。 对这个世界,对芸芸众生,古寻都不是以绝对的上位者的视角,来俯视睥睨一切的。 但是相信不等于依赖。 古寻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此时时隐时现的他,未必能了解一切,也未必能及时阻止灾难的发生。 如果世界即将被毁灭,那么所有人都应该为了拯救它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努力,无论是谁。 也许每个人能发挥的力量并不相同,但绝不可以一味的依赖于可能的主角,即使到最后,可能并没有发挥什么实际作用。 这是盖聂的想法。 “就这样吧,雪女统领。”盖聂最后说道,并且直接以墨家统领来称呼雪女,提醒她不要再犹豫不决。 雪女稍作考虑,还是决定同意盖聂的方案,无论古寻是否会出现力挽狂澜,他们都应该尽最大的努力。 7017k 第八百九十八章 蚩尤之剑 “那个……”就在两个成年人即将彻底定下行动方案之时,小黎弱弱的说道,“雪女……姐姐,你可以和大叔一起去的。” 雪女盖聂一同转过头看向小黎。 雪女直接拒绝道,“不行,这样你们几个太危险了。” 小黎摇头解释道,“前往兵魔神内部的小道除了我应该没有人知道的,路上没有危险,至于兵魔神内部……” 小黎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里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危险的,雪女姐姐,我知道你很强,但是在那里面,你和我们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也未必能发挥真正有意义的作用。” 就小黎所知,由陨落星辰打造的兵魔神内部,充斥着属于星辰的异力。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星辰异力有着极为强大的侵蚀能力,根本无法在里面久待。 普通人相对会好很多,但也一样不怎么舒服,只不过在女神之泪的庇佑下,可以免去这份负面影响。 “我觉得,你不如还是跟着大叔,这样也许更好。” 盖聂和雪女对视一眼,然后盖聂开口郑重的问道,“小黎,你……确定吗?” 小黎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那就这样吧。” 盖聂和雪女选择了相信小黎。 其实小黎的身份,在盖聂,雪女,以及少羽的眼中,都是一个很……值得探究的秘密。 无人知晓的来历,神秘的女神之泪,对传说超乎常人的了解,以及那股莫明的使命感,都在告诉他们,小黎很不简单。 也就只有神经粗大的天明才能无视这一切,最为单纯的只是以一个朋友来看待小黎。 当然,盖聂他们虽然心里好奇,但没有真去探究的意思,毕竟他们还是相信小黎,同样拿她当朋友看待的。 ……………… 楼兰国,顶峰圣殿之内。 大祭司抱着失去龙魂之力后萎靡不振的小貅貅,在一队秦军的押送之下走在最前面,沿着螺旋向下的漫长阶梯,一步步的朝圣殿底层走去。 在她的身后,跟着公输仇等一众帝国方主要成员。 没走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了底层,又一个宽阔的大平台,一面是对着九天玄女像所在的山壁的出口,另一边,则是一扇造型狰狞的巨大青铜古门,门上还有个血色的眼睛形状图纹。 公输仇凑上去研究了一番,眼神中不断闪过异彩,赞叹道,“真是奇妙啊,果然是造物!” 可惜公输仇感慨了半天,身后的人没一个出来给他捧场的,无论是阴阳家的,还是逆流沙的,全都冷眼旁观,漠不关心。 单口相声唱不下去的公输仇也只能强装无谓,一摸自己的小胡子,笑道,“嘿嘿,看来老夫留她一命果然是有用的。” “把她的手给我摁上去。”公输仇后退几步放开空间,伸手一指门上血色图纹,命令道。 秦军虽然不知所然,但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命令,不顾楼兰大祭司那柔弱的反抗,强行将她的双手都摁在了图纹之上。 然后这道厚重的青铜巨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散发出一道淡淡的血色光芒后,轰隆作响的缓缓打开了。 古寻要是看见了这一幕,肯定会忍不住吐槽这超越时代的指纹解锁,呃……或者说掌纹解锁。 当然,实际上这是血脉感应解锁。 大祭司之所以是大祭司,就是因为她流淌着楼兰最尊贵的血脉,那能够打开通向被封印的兵魔神的血脉。 某种意义上,这一点也无形透露了许多隐秘。 作为看守兵魔神封印的楼兰国,为什么要留着可以打开封印通道的血脉呢? 不过这个时候,没人关心大祭司的血脉问题。 工具人最后的价值发挥之后,公输仇已经没兴趣管她了,随便让士兵把她推搡到一边去,就迫不及待的走进了门内。 狰狞青铜门之后,还是一个大平台,一个更为宽阔的圆形平台。 平台一圈耸立着大概十几根漆黑色材质不明的圆柱,其上有无数的血色符文若隐若现,每一根角柱还连接着一道粗如手臂的漆黑铁链。 所有的铁链,最终都汇聚到平台的正中央,一截粗糙的石柱之上。 石柱的底端,缠绕着那些锁链,同时石头表面上也泛着此起彼伏的血光和符文,宛如正被灼烧着一样。 而石柱的顶端,则弯曲蔓延形成两个角锥,一上一下的夹住了一把剑身宽厚的大剑。 此剑剑体浑黑,却隐隐泛着血光,复杂古朴的纹路遍布全身,剑格是一左一右两片吐舌的狰狞鬼面,正中间嵌有一枚红宝石。 任何人一眼看到它,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都是……杀戮,与鲜血。 公输仇抬起头看向这把剑,感叹的说道,“这就是,曾经斩下千万颗头颅,被称为百兵之主的……蚩尤之剑吗!” 卫庄上前几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把大剑,“蚩尤之剑……呵呵。” 他的脑子里,回想起不久之前,古寻和他说过的话。 ………不久前……… “蚩尤之剑你知道吗?”古寻笑呵呵的问道。 卫庄侧目一瞥,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但还是先点了点头,“之前,公输仇说过一点。” “嗯,蚩尤之剑是和兵魔神一起封印的,到时候,我建议你拿起它。”古寻一脸真诚的回答道。 “为什么?”卫庄不为所动,冷静的询问道。 他和自己的师哥很多观念不一样,包括剑这一点。 对于盖聂而言,用什么剑都无所谓,只要有把剑就可以,但卫庄追求的尽可能好的剑,所以他当年才会费尽千辛万苦把鲨齿弄到手。 这不仅是把神兵利器,还是最适合他的一把剑。 但是用了鲨齿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如无必要,是不可能再换剑的,即使是蚩尤剑这种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魔兵。 古寻眉头一挑,含笑回道,“拿起蚩尤剑,盖聂就不得不和你打一场生死之战了。” “嗯?”卫庄疑惑的看了眼古寻,很快又重归平静。 “这样吗……” ………回到现在……… 卫庄看着蚩尤剑,露出一抹肆意的笑容,“蚩尤剑……看起来倒是不错。” 7017k 第八百九十九章 魔化卫庄 大概是受到了公输仇手中龙魂之力的刺激,原本安静的侧立在石柱之上的蚩尤剑突然开始嗡嗡作响的颤动,剑身之上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血光也逐渐增强。 蚩尤剑的异动也一同引动了石柱下方缠绕的锁链。 虽然这二者并无直接接触,不过从这一情况来看,锁链的存在就是用来束缚蚩尤剑。 看着几乎整个大厅都在颤动的情况,随行的秦军不约而同的抬起武器,戒备起来。 公输仇站在一旁旁观,呵呵笑道,“看来,蚩尤剑要破开封印了。” 公输仇话音落下,大厅四周圆柱之上的血光符文陡然黯淡下去,紧接着那十几根粗如人臂的巨大锁链也尽数崩断损毁,散落一地。 噌! 一道破风声响起,宽厚的蚩尤剑好似摆脱了束缚,临空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剑刃对卫庄一行人冲了过来。 “保护大人!” 一干秦军倒是忠心,见此情景忙都挥舞着长戟,试图去阻止蚩尤剑。 不过还没等他们卖出步子,蚩尤剑就已经先一步掠过了他们……的咽喉。 剑光伴随着血花绽放,十几名秦军瞬间被这把魔剑吞噬掉生命,最为诡异的是,他们的鲜血并没有流淌在地板上,而是全都反重力的飘向空中,尽数被蚩尤之剑吸收掉了。 这也就是蚩尤剑被视作魔剑的缘由所在,它能吞噬被它杀死之人的血液,并从中汲取力量,逾杀逾强,同时也会在这个过程不断放大剑主的杀戮欲望,驱动着对方沉湎于无穷无尽的杀戮之中。 就在蚩尤剑要一如既往的划破卫庄的咽喉之时,却被他一把攥住了剑刃。 鲜血缓缓的从卫庄手中流淌,沿着蚩尤剑的剑锋,在还没滴落之前被其吸收掉。 卫庄看着这把魔剑,眼神中莫明的开始闪烁起兴奋的色彩,以及……对鲜血的渴望。 公输仇这会儿倒是比较清醒,看得出卫庄身上气息不太对劲,默默的挪步远离了他。 卫庄则继续和蚩尤剑进行着无声的角力。 蚩尤剑剑身不断震颤试图摆脱卫庄的钳制,然后这只宽大的手掌却比钢铁还要牢固,死死的束缚着它。 卫庄趁势抬起另一只手,一掌拍在了蚩尤剑剑身上,将它打向了上空,接着趁它还没重新发力之前,一把握在了手里。 随着二者正真正连为一体,蚩尤剑上的血色光芒开始沿着卫庄执剑的手臂缓缓蔓延,爬过肩膀,笼罩躯干,沁入心神,彻底将其包裹起来。 卫庄这时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传来阵阵通透之感,浑身舒畅,完全无心抵抗,甚至都懒得思考这一变故对自己是否有害。 蚩尤剑也在这一过程中,光芒越发炽盛。 而卫庄脑中则开始对过往的许多问题有了新的认知。 啊……以前自己何必想的那么麻烦呢,全都杀了了事不就完了吗! 卫庄感觉浑身上下都开始通透了,人生都跟着一起通透了,忍不住阖上双眼,畅快的舒展了一下筋骨。 等到他绷紧的身躯再次放松下来,并睁开双眼时,浑身上下开始泛起和蚩尤剑上一模一样的血芒符文,瞳孔也变得血红一片。 通俗点概括一下的话,就是卫庄成功黑化了。 随着蚩尤剑的封印破碎,在公输仇他们进来的大门对面,一道复杂的机关门扉也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颗硕大无比的青铜机关头颅,两眼通红,五官狰狞,透过眼眶嘴唇等处的缝隙,可以隐隐看见青铜头颅内部那熊熊燃烧的星辰之火。 公输仇满目痴迷的走上前去,手中的龙魂之力被他高高举起,嘴中呢喃道,“啊!这就是……兵魔神,远古的战争兵器!” 此时,默默的躲在所有人后面,抱着小貅貅努力装作小透明的大祭司眼见兵魔神解封在即,眼中闪过深深的无力和自责。 不过她也没打算傻乎乎就这么待在原地自怨自艾,趁着其他人注意力被引走,试图悄悄的倒退着离开这里。 “嘿嘿,你想去哪啊?” 可惜事情的发展没有顺遂大祭司的意,一声刺耳的尖锐笑声陡然在她耳边响起,一股血腥而阴冷的感觉透过这声音无形的浸透进她的内心,吓得她浑身一颤,满心恐惧。 挡在楼兰大祭司身后的,正是逆流沙杀手团中最残忍最变态的一位,修炼蝠血术,好饮人血的隐蝠。 听到后面的动静,站的更靠前的白凤,苍狼王,骨妖等人全都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楼兰大祭司显然已经没有价值了,而隐蝠这会儿估计是杀性又上来了,随他折腾去吧。 弄死就弄死了。 见到这一幕,隐蝠又是几声阴笑,“嘿嘿,看来你确实已经没用了,那不如发挥最后一点余热,为我,奉上新鲜的血液吧!” 话落,隐蝠的钢爪就直直的刺向大祭司光滑的脖颈,打算给她开几个洞。 大祭司想要逃命,却挣不开隐蝠的拉扯,她怀里萎靡不振的小貅貅见此,只能强打精神,一跃而起,咬向隐蝠。 不过隐蝠似乎也知道小貅貅牙口的厉害,一声阴笑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小貅貅咬了个空,呆呆的落到地上,一脸的茫然。 大祭司愣了一下,但也不敢多想什么,只想赶紧招呼小貅貅跑路。 可惜下一个瞬间,隐蝠再次出现,钢爪从另一个方向,又一次刺向大祭司的脖子。 这一次,小貅貅没能来得及作出反应,只得傻愣愣看着,眼瞅着大祭司就要香消玉殒。 “哼!” 这时候,一声清冷的低哼声响起,隐蝠突然间觉得心头一寒,常年厮杀,游走在生死边缘培养出来的感觉让他及时收手后撤,千钧一发的躲过了那道灿烂的剑光。 即使如此,他心爱的饮血钢爪也被斩断了半截,光滑的横切面泛着金属光泽,真切的提醒着他差一点就是他的手被截成两段了。 紧接着,两道并不相同的沉稳脚步声响起,盖聂和雪女两人持剑,眼神肃穆的缓缓走进了这条通道。 7017k 第九百章 解封前夕 大祭司脱离了危险,忙不迭的抱起小貅貅,跑到了盖聂二人身边。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这会儿陷入危机之中,大祭司总算智商回暖了,机智的读懂了盖聂的眼神示意,朝二人郑重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之后,抱着小貅貅赶忙跑路。 她要去试着重新集结楼兰的军队,抵御外敌。 盖聂和雪女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单纯不想她死在这里,本着能救一个救一个的态度而已。 至于楼兰的士兵是否能扭转攻势……谁会在乎? 两方加起来也才不到一千人,都不说什么兵魔神了,光是现场的这些高手都能轻松收拾掉这么点人的军队。 无所谓了。 原本正沉湎于蚩尤之剑带来的船新体验的卫庄,此时察觉到了盖聂的到来,也很配合的转过身体,看向通道。 就算思想被魔剑左右了,对于师哥的执着,也半点不会减少。 师兄弟二人的视线穿过半里多长的通道,在半空中激烈的碰撞到一起。 几息之后,就有各自收回。 卫庄不复往日的急躁,蚩尤剑往地上一戳,摆出最爱的姿势,静静的等待着宿敌的到来。 盖聂则微微垂首,低声和雪女说道,“小庄的状态不对。” 雪女当然也是看见了此时卫庄的模样,当然知道他不对劲,猜测道,“估计是因为他手里那把剑,那应该就是蚩尤之剑了……你有把握吗?” 原本想着只是一把剑,最多有点特殊作用,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比他们想像的要邪门的多。 雪女不知道盖聂是否还能如愿完成计划。 对于队友的质疑,剑圣只有一个回答,“无妨,放心。” 盖聂连眼神都不带晃动一下的,沉稳回答道。 这就是剑圣,天下第一剑客,除了面对他始终看不透的古寻以外,盖聂从不畏惧任何敌人,哪怕是卫庄,哪怕是……升级了装备的卫庄。 此时,通道内的气氛已经在悄无声息中,绷到了最紧的程度。 卫庄拄剑立于最后的大厅之内,大少司命、白凤、无双鬼、苍狼王、骨妖、隐蝠前后不一的把守在通道的各个位置,严阵以待的等着盖聂二人进攻。 而在封印大厅的最深处,一脸狂热的公输仇无心去管身后的这些人,在龙魂之力的拖拽下,被兵魔神牵引着飞向其额头的核心所在。 只差一步,便可以解开封印。 ……………… 楼兰山体之内,古寻一个人独步漫游在兵魔神的体内。 大约是封存在山体之中太多年了,兵魔神体内也堆积着大量的石头,隐隐形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通路,可以直通顶部的控制枢纽。 除了山石之外,这里最多的就是传动齿轮和传动轴,以及熊熊燃烧,永不熄灭的星辰之火。 轰隆震耳的声响夹杂着灼热烫人的气浪,清楚的告诉所有人,这不是人该来的地方。 古寻走在这里面,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类似于蜀山的虞渊。 走在这里面,就像当初他沉溺于虞渊之内,异种的高位格力量不断地试图侵入他的体内,将其同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连系统面板都久违的再一次不断在他眼前闪烁。 不过虞渊之内的气息和兵魔神体内的却又不完全一样。 后者一部分类似前者,但还有一部分类似……当初刺秦时的荆轲,差不多等于二者的合体。 暴虐而又混乱,苍茫而又古久,但都有着极强的侵蚀性。 还有一点区别就是,这里没有虞渊那么危险。 古寻在虞渊之内无法待太久,时间久了意志和躯体很可能双双崩溃,但在这里,最多就是有些难受,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随意的漫步在兵魔神体内,古寻并没有急着前往上方的控制枢纽。 那里不是他的目的。 他是来摧毁这玩意的,不是来控制它的。 他想要做的,仅仅只是进来看看。 现在他已经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了。 龙魂和兵魔神; 扶桑神木和虞渊; 阴阳家和所谓的海外仙岛; 这些东西,其实背后都有着同一个存在的影子,或者说……同一类存在的影子。 所谓的神明啊…… 九天玄女将兵魔神封印于此,就是为了在这个时间点解封,并摧毁它。 这架陨落星辰所打造的战争兵器毁了之后会产生什么变化呢? 古寻不能肯定,但是,恐怕和苍龙七宿脱不了干系。 “呵,这就是神明啊……”古寻忽然冷笑一声,满脸讥讽的呢喃了一句。 兵魔神一旦解封,楼兰势必会遭受灭顶之灾,哪怕小黎能如九天玄女的愿,以最快的速度摧毁它。 楼兰才多大一点,这高逾百丈的战争魔神,随便搂两胳膊,就能给毁的差不多。 整个楼兰世代都在信奉着九天玄女,然而这位女神在布置自己的算计时,却从没考虑过这些人的生死。 真是可笑! 原本内心有些摇摆的古寻,又一次稍稍偏向了凡人。 神明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只存在于庙宇之中就好了。 就在古寻心中暗自感慨之际,他突然发觉兵魔神体内的异种力量开始飞速增强,各个机械传动装置也开始加速运转,炽热的星辰之火更是差点把他人都给烧进去了。 面对这种种异动,古寻猜测,大概是公输仇就要解开兵魔神的封印了。 同一时间,从兵魔神底部传来的天明等人的声音,让古寻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时候,他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逗留了。 孩子们的舞台,还是留给孩子们吧。 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庸庸碌碌的过完这一生,而天明他们能够参与到这场救世之战中,成为世界的主角,是何其的幸运,他这个老家伙又何必破坏别人的际遇呢? 至于危险……等这玩意解开封印,至少方圆十里之内都是不安全的,就算不让他们掺和进来,强行送出去,又能怎样呢? 不如让每个人都发挥自己能做的,想做的。 当然,古寻也是如此,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唤出赠予扶苏后,已经多年未曾再使用过的长虹剑,古寻避开天明三人组,默默的离开了兵魔神。 7017k 第九百零一章 穿越通道 “嚯!”天明惊叫一声,小心翼翼的躲开从一旁窜上来的星辰之火,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这里面也太热了,我感觉人都要焦了。” “比在沙漠里晒太阳还恐怖。” 小黎同样小心翼翼的走在兵魔神内部的狭窄石道上,关切的提醒天明道,“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这火焰沾到。” “兵魔神体内燃烧的是千年不熄的星辰之火,咱们沾上一点点都会很危险,说不定会被直接烧成灰的。” 这只是小黎的夸张之语,实际上……真就有这样的效果,不过在女神之泪的庇佑下,会被削弱罢了。 “噫!”天明打了个冷颤,忙不迭的点头应道,“我一定小心,一定小心!” 小黎见行事最跳脱的天明知道危险了,没再多就这一点说话,毕竟少羽不需要她提醒,本就很小心。 “看现在的情况,兵魔神恐怕已经得到了龙魂之力,解开了女神的封印,咱们必须快点了。”小黎抬头望了一眼根本看不见的兵魔神之顶,语气略显焦急的说道。 ……………… 圣殿底层,封印通道之内。 盖聂左手握紧剑鞘,眼神一沉,脚下一点,身形顿时化作一道连续残影,向着封印大厅冲了过去。 大少司命和逆流沙杀手团当然不会坐视不理,离得最近,轻功也相对出众的隐蝠和骨妖拦在了第一线,一左一右试图堵截盖聂。 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和剑圣交手的实力,此时只求尽可能多拖延一刻。 大司命紧随其后,血色手掌轻轻舞动,两只巨大化的骷髅血手延伸而出,带着隐隐的咆哮声抓向盖聂。 少司命漂浮于半空之中,两只纤纤细手在空中勾勒出千百道残影,万叶飞花流在其身前化作一道漩涡风暴,无数足以切金断玉的锋利叶片呼啦啦的涌向盖聂。 白凤抱着双臂,风度翩翩的垂首站在一众人之后,作为最后防线。 至于无双鬼,他块头太大,出手太慢,攻击距离还短的离谱,阻截战几乎没有任何作用,老老实实待在门边当个门神就够了。 面对着四名高手的联手阻击,盖聂面不改色,甚至脚下的步伐都没有丝毫偏移,依旧坚定不移的直冲着通道大门而去。 他的任务是进入大厅,击败卫庄,夺得蚩尤之剑。 至于这些人,是属于雪女的。 作为纵横家,决断最重要,他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会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的队友。 果不其然,昏暗的通道之中陡然亮起一道青光,宛如天际流星坠落一般,后发先至,越过盖聂,剑气化做一条电光青龙,咆哮着冲了出去。 青光剑法——青龙降魔! 剑气化作的游龙仰天咆哮,无尽的电光闪烁跳跃,几乎充满了整条通道,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唯有落在后面的盖聂,以及靠近通道大门的白凤无双鬼三人不受影响。 盖聂眼神一动,纵身一跳,斜着踩过侧向墙壁,小心的避开雪女的剑气长龙,跃至通道后段。 白凤见此,只得被迫营业,脚尖一点迎了上去。 对于这位声名赫赫的剑圣,白凤早也就有心见识见识,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轻功绝技——凤舞六幻! 白凤一步踏出,一人顿时分化六道身影,从地面上隐约的影子可以看出,这六道身影全是实体,而非虚影。 这是白凤在江湖上最富盛名的成名绝技,可以让自己一分为六。 以白凤的出手速度,六个白凤同时围攻一个人,几乎没人能招架的住。 当然,毕竟只是靠着高深的轻功巧妙的营造出的效果,而非真的变成六个人,当面对绝对实力超过他一个层次的高手时,能发挥出的作用十分有限,而且这一招对内力和体力的损耗都很严重,无法持久。 六道白凤,各自使出不同的招数,沿着不同的方向攻击盖聂,几乎拦住了对方所有的去路。 在此时,用这一招来阻拦盖聂,倒是能发挥出不错的效果,可惜已经没了意义。 其他人都被雪女拖住,他一个人面对盖聂,多拖延十息亦或二十息,又有什么差别呢? 更何况,他也拖延不了时间。 白凤的轻功比盖聂强,强上很多,但战斗不是比拼速度,厮杀只在须臾方寸之间。 白凤可以幻化出六个自己一同出手,而盖聂却能比六个白凤都早一步出剑,而对于剑客而言,只要能出剑,就足以决定战局了。 不过面对白凤的攻击,盖聂有把握化解,却不想此时就出剑,也不想多做纠缠,于是做出了和之前一样的选择——无视对方。 大厅外的一切,全都交给雪女。 那么雪女在哪呢? 就在此地! 眨眼之间,六个白凤面前,各自出现了一个衣袂飘飘的雪女。 六道飘渺的倩影,六道清冷的目光,一时之间,让通道之内增色了不少。 两个人,十二道身影,各自对了一招,白凤的攻势就被雪女瓦解了。 不过雪女分化出的身影也只有出一招的能力,一招过后,便消散在了原地。 雪女并不会类似白凤的凤舞六幻的招数,她以前也从没想过向这方面开发利用她的轻功,倒不是不能,或者没想到,只是作为半个剑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对她而言并不是很实用。 但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花里胡哨的东西偶尔也会发挥作用,比如说现在。 刚才她靠着自己强绝的轻功,临时模仿了一下白凤的凤舞六幻,硬生生幻化出了八道实影,两道留在原地应付大少司命等人,其余六道则出手破坏白凤的攻势。 效果达到了她的预期,不过毕竟只是强行模拟,耗力过大,仅仅只维持了这么几个呼吸。 好在,目的已经达成。 首轮攻势被雪女化解掉的白凤,已经来不及再对盖聂发动第二次拦截了,只能和无双鬼一起,眼睁睁的看着盖聂拖着衣摆,钻入了门扉正在缓缓关闭的封印大厅。 大概是兵魔神解封触动了某些机关的缘故,封印大厅通往外界的青铜门在刚才就开始逐渐闭合了。 当然,其实现在还没完全合拢,白凤他们要是想进去助拳完全来得及。 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卫庄现在很不对劲,还是少掺和人家师兄弟的事为好。 况且这两位爷打起来,也是在不是他们能随便掺和的,很容易死人的。 7017k 第九百零二章 魔神再现 最终,封印大厅的门扉在白凤看戏的表情,以及无双鬼憨批一般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合拢。 门外,几大高手战作一团,青白色剑气夹杂着红绿光芒的阴阳术,战斗的余波几乎快要摧垮整个封印通道。 门内,从入门起就注定是宿命对手的师兄弟二人,相视而立,一者握剑在鞘,神情冷冽无言,一者拄剑在地,脸上肆意邪笑。 “小庄,停手吧。”盖聂看着眼前迥异于往常的师弟,冷声劝说道。 卫庄脸上的笑意不变,手臂摆动,蚩尤剑在地面上划出一连串的火花后,斜指向他侧面的地砖,语气惬意到有些肆意的回答道,“为什么?” 盖聂的脸色也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宛如一块冰面,冷冷的说道,“小庄,你应该明白,这件事容不得你胡来!” “而且……”盖聂瞥了一眼卫庄手中的魔剑蚩尤,“那把剑也并不是适合你。” “呵呵……”卫庄微微仰起头,发出一串轻笑,“师哥啊,你还是这样……自以为是!” “楼兰和你有什么关系?” “面对兵魔神你又能做什么?” “永远怀揣着遥不可及的所谓梦想,徒劳无功!” “你根本就不适合进入鬼谷!” 面对卫庄的深情质问,盖聂没有丝毫动摇,也没有试着辩驳什么,只是再次说道,“放下那把剑,收手吧,小庄。” “哼,冥顽不灵!”卫庄低哼一声,右手手腕一抖,蚩尤剑横置身前,左手手指缓缓滑过剑身,“想要这把剑,那就打败我。” “这一次,你终究无法再逃避了吧?” 盖聂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拔出渊虹,纵置于身前,左手手指同样轻抚剑身。 一纵,一横! 随着卫庄心中杀意骤盛,蚩尤剑身上朦胧的血光开始大放光彩。 人还未动,剑势已经在不断堆叠积蓄,在二人之间掀起了一场风暴,隐约可见两条黑白神龙,浮现在二人头顶之上。 呲啦! 一声摩擦,卫庄率先动手,一步踏出,蚩尤剑划过地面擦出点点星火斜向上撩,砍向盖聂腰间。 同一时间,盖聂也动了,手腕一扭,渊虹剑泛着微微白光,同样以一个斜向下的姿态横档在腿前。 铛! 一声脆响,伴随着汹涌向外喷薄的气浪,盖聂完美的挡住了卫庄着来势汹汹的一剑。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获得了蚩尤剑增幅的卫庄气力大增,过去能够势均力敌的师兄弟,此时却高下立判。 盖聂直接被卫庄一剑击飞出去,在空中一个后翻,俯身落地。 卫庄紧随其后,纵跃而起,空中旋身一周,猛力挥剑下砸。 盖聂再次抬剑横档,两剑交击,传来的巨大劲力让他即使拄剑在地,也难以止住退势,硬生生滑出去十几步。 不等他喘过气来,卫庄的攻击再次袭来,盖聂只得侧身躲避,可还是被蚩尤剑的血色剑气在身上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 丝丝鲜血从伤口中涌出,然后尽数被蚩尤剑吸收吞噬。 仅仅三个回合,盖聂已然负伤,获得蚩尤剑增幅的卫庄确实恐怖如斯。 不仅如此,吸收了盖聂血液的蚩尤剑,剑身之上的血光愈发炽盛,卫庄眼眸间的疯狂与嗜血,也愈发强烈。 面对这绝对的劣势,盖聂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紧了紧握剑的手。 而此时,在平台之外,兵魔神已经彻底从沉睡中苏醒。 公输仇站在兵魔神头部的控制中枢里,兴奋的放肆狂笑,“哈哈哈哈,远古的神造兵器,兵魔神,终于被我掌握在手里了!” “哈哈哈哈哈……” 在公输仇的控制下,兵魔神摇晃着硕大的青铜头颅,直愣愣的越过盖聂卫庄二人战斗的平台,冲破了山体,重现人世。 圣殿之外,楼兰城中慌乱逃窜的百姓,以及大肆搜捕的秦军,全都感觉到了一阵地动山摇,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只青铜巨人,从九天玄女像旁边的山体之中,破山而出,掀起的气浪几乎扫过整个楼兰城。 随着兵魔神正式重现人间,楼兰城上方的天象也发生了变化,原本青天白日的青冥上空顿时风云变幻,阴云密布,遮挡住了所有阳光,甚至在阴云之后,还隐隐泛着血光。 似乎连老天爷也在宣告,随着兵魔神解封,杀戮和战争将要重回大地。 然而奇怪的是,这些东西从来也就没少过,又何须一个兵魔神来证明呢? 兵魔神对面的一座山峰之上,古寻持剑伫立顶峰,默然的看着遮天蔽日的庞大兵魔神,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长虹剑,忍不住比较了一下双方体型差距。 就这比例,连特么修脚都算不上,最多等于去去头皮屑。 古寻咂摸了一下嘴,只感觉牙疼的厉害。 这些神明果然不是好鸟,净会给我们这些凡人添堵! 最让古寻恶心的是,九天玄女的算计显然就是要兵魔神在这个时间点被摧毁,即使他拼死拼活亲自出手干掉兵魔神,也仅仅只能救下一个小黎。 神明的算计,还是会成功。 偏偏他又不可能放任兵魔神不管。 放它出来祸害天下肯定不可能,但是保持封印状态也不行,谁知道九天玄女暗地里会不会再做其他安排。 说不定即使没有人用龙魂之力解开封印,兵魔神也一样能重现人间,到时候被打个猝不及防,情况只能更糟。 没得选择,古寻只有面对这一劫。 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让古寻稍稍顺心的事情——兵魔神上来就先把九天玄女的神像给拍了个稀巴烂。 简单出了口气的同时,古寻甩了甩头,抛开了心中的杂念,握剑右手轻轻的松开,长虹剑漂浮空中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赤红色的流光剑气开始在剑身上堆积沉淀。 古寻右手一摆,手心朝天,横摆在身前,长虹剑也随着他手臂的摆动转移过来,剑尖指天,剑柄指手,长虹剑气沿着古寻的手掌,一丝一毫的没入剑中。 随着剑气无止境的压缩叠加,长虹剑剑光光愈发炽盛强横,赤色剑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把十几丈长的椭球形巨大光剑,炽热剑气灼烧产生的高温热浪扭曲了光线,成为了阴云之下的,新的太阳。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 有事耽搁了,不想继续修仙,今日休息。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零三章 拖延时间 楼兰城中,怀抱着小貅貅的大祭司满目悲伤和自责的遥望着远处的参天青铜巨人,以及……被毁坏的九天玄女像。 “千年的女神封印,竟然就这么毁在了我的手上吗……”大祭司低沉着嗓音呢喃道。 原本萎靡不振的小貅貅,此时看着狰狞凶恶的兵魔神,也不禁炸起身子,摆出龇牙咧嘴的凶相。 一旁的楼兰士兵眼见兵魔神大逞凶威,不由劝诫大祭司道,“大祭司,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先避一避吧。” 大祭司失落的摇了摇头,“还能去哪里避呢……” “兵魔神解封,是我之罪,楼兰之祸,也当由我……最先付出代价!” “你们快离开吧。” 随着大祭司话音落地,兵魔神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封印了自己数千年的女神的祭司,山岳一般的拳头掀起滚滚风暴,撞碎一座接着一座的楼兰建筑,遮天蔽日的砸了过来。 大祭司见到这一幕,并未有逃离的意图,只是将怀中的小貅貅放了下去,轻声说道,“龙子大人,您快离开这里吧。” 不过小貅貅没有抛弃大祭司,依旧张牙舞爪的挡在她的身前,一同面对着兵魔神的攻击。 虽然大祭司之前一直针对小黎,但是对小貅貅来说,身为女神祭司的她,一样是非常受它亲近喜爱的存在,此时自然不会抛下对方不管。 大祭司见到小貅貅执拗的待在原地,苦笑一声,却也没有试着强行弄走它。 兵魔神的魔威之下,又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就在大祭司阖上双眼,默默祈求女神庇佑的时候,兵魔神的铁拳也终于砸到了她的头上。 大量空气被排走造成的强力风浪吹的大祭司摇摇欲坠,不得不睁开眼,看着死亡一点点降临。 这时,天际间,一道美丽的焰色流光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正的对着兵魔神的拳头迎了上去。 在大祭司命悬一线之际,焰光也正好堪堪赶到,顶在了前面。 一只小山丘般的青铜巨臂,一道虚幻流光的熊熊焰火,二者竟然一时间形成了僵局。 原本拳速惊人,一往无前的兵魔神之拳,硬生生被止住了冲势,速度一点点滑落,最终近乎静止的停滞在半空之中。 从二者不时你进我退,你来我往的情况,以及兵魔神微微震颤的手臂,不难看出双方正处于角力的状态。 “是……是你?” 等到大祭司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刺目焰光,终于勉强能看清自己身前发生的一切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之前突然出现在圣殿之中,对她冷嘲热讽那个俊秀男子。 虽然只是背影,但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等到脑子接收了眼睛看到的信息后,大祭司冒出了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能挡住兵魔神的攻击!? 这还是人吗!? 在大祭司看不到的另一面,古寻脸色有些涨红的竭力操控着长虹剑顶住兵魔神的拳头。 从他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就从没有遇到过如此窘迫的战斗,完全处于下风的状态。 哪怕是上次在蜀山封印虞渊都没这么吃力! 倒不是他实力和兵魔神悬殊有多大,主要是他现在这种正面硬碰硬角力的做法属于最纯粹的以短攻长。 双方的体型差距基本正比于力量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然后最让古寻感到吐血的是,他身后那个白痴楼兰大祭司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脑子还不转圈。 不趁现在赶紧带着小貅貅跑,你搁那傻站着等你*呢! 你以为顶住这么大个拳头很好玩吗!? 来自兵魔神的巨大压力,逼得古寻都要爆粗口了。 可是大祭司就是呆愣愣的傻站着不动,古寻已经难以继续硬顶,逼不得已,只能收剑后撤,兵魔神的拳头失去了阻碍,终于顺势砸下。 好在最后关头,古寻借着兵魔神掀起的气浪,撤身时顺便撞了大祭司一下,用巧劲把人顶到了远处的角落里了,顺手还把地上的小貅貅拎起来扔给了她。 至于她方才落脚的地方,赫然变成了一个巨坑,而兵魔神的手臂正在缓缓收回。 楼兰大祭司什么都不知道,就发现自己突然免遭死劫,人还有些痴傻。 这时候,她的耳中响起一道堪称咬牙切齿的低喝声: “带着小貅貅,想办法靠近兵魔神一些,让它进入兵魔神内部!” 这句话理论上是提醒,但是在特别的语气加持下,愣是发挥出了当头喝骂的效果,炸的大祭司浑身一颤,然后也没多想,赶紧按着话里的吩咐去办了。 那么问题来了,哪里离兵魔神比较近呢? 答案是哪里都不近。 就兵魔神那体型,无论想从哪个方向靠近它,对于不会武功的大祭司来说都是一件挑战难度极高的事情。 好在大祭司终究不是真的傻子,很快就想到了最合适的路线——圣殿底层,封印之间。 那里是离被封印时的兵魔神最近的地方。 现在兵魔神虽然已经解封脱身,但其实并没有离开封印之间太远,而且那里高度也比较合适,不至于让人需要从脚爬起。 最关键的是,前往封印之间有现成的路,她只需要迈开步子就能抵达。 至于卫庄等人是否还在封印之间,大祭司已经顾不上考虑了,和兵魔神比起来,那些人也算不得什么了。 此时,兵魔神也放弃了原先关注的大祭司,改为追着古寻发动攻击了。 只见天际之间,绚烂璀璨的流光星火肆意飞翔,拖着漫长而夺目的尾焰,不断的和兵魔神的交手碰撞,挫败了兵魔神一次又一次的破坏性攻击。 这一定程度上大大缓解了楼兰人,以及帝国军队的伤亡,尽管古寻的目的并不是救他们,而是帮助兵魔神内部的小黎等人分散注意力。 经过简单的交手试探过后,古寻确信,如果小黎不把龙魂之力从兵魔神体内抽出,自己几乎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击溃摧毁这个大家伙的。 所以必须先拖延时间,顺便转移走自认为掌控了兵魔神,实际上被兵魔神给掌控了的公输仇。 7017k 第九百零四章 通道战况 轰! 随着古寻和兵魔神的又一次碰撞,兵魔神的拳头再一次无功而返,古寻也被对方的巨力又一次击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止住身形,虚空而立,周身四散的长虹剑气重新交错盘旋,凝结汇聚,化作一柄巨大的苍穹之剑。 此时古寻已经不再以气御剑,御剑出击了。 没别的,御剑对抗兵魔神的真气消耗太过巨大了,他担心时间拖久了,等小黎那边成功后,他体内的真气不足以全力施展火舞旋风,只好改为亲自持剑出手。 不过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人力终究不可能抗衡兵魔神这种造物的力量,尤其是它的所有攻击都附带有那种特别的星辰异力,最后还是需要依靠真气来消磨化解。 只不过比御剑消耗低的多了。 青冥之上,古寻一挥长虹剑,两眼微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的真气以雪崩之势向外倾泻,他所化身而成的苍穹巨剑也愈发的雄伟凝实。 兵魔神之内,控制中枢,眼神不知不觉也变的一片血红的公输仇见自己的攻击一再受挫,不由嚎叫道,“啊!谁都无法阻挡我的兵魔神!” “谁都不行!” “我倒要看看,你能挡到几时!” 伴随着叫嚷,公输仇的机关手飞快在兵魔神那复古而又现代化的操控面板上点了许许多多个符文。 随着他一通操作,兵魔神体内的机关齿轮一阵猛转,熊熊燃烧的星辰之火也再盛三分,烤的正在辛苦爬楼的小黎三人越发燥热。 外界,古寻看着没有立刻发动又一轮攻击的兵魔神,也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冷静的观察对方。 然后就发现了兵魔神身躯之上各个缝隙连接处的星辰之火烧的越发旺盛。 虽然每次兵魔神有动作,体内的星辰熔炉就会加大功率,造成火焰蓬勃,然而这一次的增幅却格外的炽盛, 见到这一幕,他心里就知道情况了——这是要发动魔法攻击啊! 果不其然,下一个瞬间,兵魔神就张开了宛如黑洞一般的巨嘴,炽热的橙红色火焰霎时间喷吐而出,伴随着头颅的轻微摆动,短短几息之内,就点燃了大半个天空。 漫天的流火做着轻飘飘的自由落体,飘向地面上的楼兰城,凡是沾染到这火焰的任何物体,几乎都会在一瞬间之内被烧成飞灰,哪怕是砖块土石也不例外。 面对这一招超大范围攻击,古寻眉头一皱,旋即扬起手中长虹,一个俯冲落向地面。 在这个过程中,古寻所化身的苍穹之剑逐渐分崩离析,化作一块块残片,随着他一同坠落。 即将落至地面时,古寻骤然停住了下落之势,扬剑指天,同一时间,他周身密密麻麻的剑气残片瞬间化作了一道道和他一模一样炽焰残影,一同看向了兵魔神喷吐出的漫天星火。 长虹剑法——光芒万丈! 刹那之后,光芒万丈。 古寻,连同他的千百道残影全部化作了耀眼夺目的小太阳,以反重力的姿态,逆势冲向天空,宛如一道耀白虹线,正面迎向了兵魔神的漫天星辰之火。 两种截然不同的火焰就这样撞到了一起,互不相让,交融湮灭。 昏沉的天空中,好似千百道烟花绽放,爆发出了一片连着一片的璀璨光辉,转瞬即逝。 随着烟花落尽,无论是古寻的真气之火,还是兵魔神的星辰之火,几乎都相互消磨殆尽。 不过这一回合,还是几乎全力出手的古寻略胜一筹,残存最后一点余势,散落的点点光火,凝聚为一颗璀璨巨大的太阳,一头撞向了兵魔神的胸腔。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炽焰太阳顿时分崩离析,化作星星点点的余晖散落消失,而遮天蔽日的兵魔神也被撞得一个踉跄,整个身躯向后跌了一步。 这只是兵魔神不算大的一个小晃动,然而对其内部的人来说,却无异于一场大地震。 公输仇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而被阻隔在控制中枢外的小黎三人也是东倒西歪,摔了个七荤八素。 不过对于后者来说,也不全是坏事,原本阻挡他们进入控制中枢的防护装置,不知道是不是被撞出了毛病,突然自己就打开了。 顿时,公输仇所在的控制中枢,以及存放龙魂之力的星辰熔炉核心,全都袒露在他们面前了。 …………………… 与此同时,楼兰圣殿底层,封印之间。 大祭司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在一路落石地震的陪伴下,终于带着小貅貅赶回了这里。 而这个地方的状况,相比较她之前离开的时候,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封印通道内的青铜墙壁,已经被完全毁坏,连带着整个通道的大小都被扩建了几尺,随处可见碎裂的山石土块。 唯一还算处于原状的,就是封印大厅的青铜大门了。 那玩意的材质似乎并不是寻常的青铜,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毁坏,连刮痕都没几道。 除了环境的变化,更大的变化则在于人。 大祭司一眼望去,通道内横七竖八的或躺,或站,或跪的有那么七个人。 相比她离开时,少了救她的两人中的男性中年剑客,敌方的那个被蚩尤剑控制的白发男人,以及一个白衣青年。 大概是在封印大厅之内。 而剩下的这些人,没一个状态正常的。 首先是之前救她的两个人中的另一个,美貌绝伦的雪发女剑客。 她正拄着手中青白长剑,喘着粗气半跪在地,嘴角溢血,身上也可见几道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握剑右手的虎口也在汩汩冒血,显然伤势不轻。 不过她的这些敌人,状态比她更不堪。 方才对自己动手的那个气势邪异的枯瘦男子,是目前场上唯一一个勉强算站着的人,不过是被一道冰锥穿心而过,钉在墙壁上维持住的站姿。 人显然已经死了,除非他的心脏长在右边。 那个浑身上下可以随意扭曲,带着诡异面具的不知男女的东西,宛如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还有一个带着狼形面具,穿着异形轻甲,同样使用钢爪的男子,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个一丈多高的肌肉壮汉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左腿有着明显的伤势,至少是骨折的状态,身上则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细小伤口,嘴中大口喘着粗气,不过喷出来的却是冰冷的白雾。 7017k 第九百零五章 纵横一战 剩下的那两个姑娘,是这一方人中仅有的状态稍好的,身上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伤势,只是跌坐在地上静休,嘴角可见明显的血痕,脸色苍白如雪,而且衣服上都有明显的焦黑色痕迹。 不过二人显然已经无力再起,哪怕看见了大祭司带着小貅貅出现,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立刻阖上双眼,静心调息了。 显然,双方拼了个两败俱重伤,几乎快要到玉石俱焚的程度了。 雪女听到大祭司过来的动静,勉力扭头看了一眼,嘴唇微微张合,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祭司赶紧上前几步,蹲下来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雪女,犹豫着关切道,“你……你没事吧?” 雪女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又回来了?” 大祭司想了一下,发现她不知道古寻的姓名,只好以代称回答道,“是方才……那个突然出现在圣殿里的男子,他让我想办法把龙子大人送进兵魔神内部。” “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最后大祭司还补了一句,“……他正在抵挡兵魔神。” “古寻……”雪女轻声呢喃了一句古寻的名字,嘴角微微抿起一个弧度,心中感觉松了一大口气,不过身体也随之越发的无力。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气力说道,“那你就打开大门,进去吧,这些人已经无力再对你动手了。” 当然,她也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希望,那位剑圣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 大祭司听完之后,担心的看了看雪女,但还是分的清轻重缓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站起身带着小貅貅,朝封印大厅的门扉而去。 ……………… 此时,门内,封印大厅。 兵魔神破封而出掀开的山体碎石落得整个大厅平台到处都是,可谓一片狼藉。 在这座废墟之中,盖聂和卫庄两人还在激战之中。 剑势交锋形成的风暴随着战斗白热化愈演愈烈,整个平台之上到处弥漫着二人的剑气余晖,几乎将整座封印大厅化作一片禁地,任何实力不济的人踏入其中,都会瞬间被剑气风暴撕裂丧命。 腾! 身上已经多处负伤,血流不止的盖聂一脚踹了块巨大的碎石砸向卫庄,试图阻拦他的动作,为自己挣得一些喘息的时机。 和狼狈不堪的盖聂截然相反,卫庄此时一脸的惬意轻松,手中蚩尤之剑血气越发炽盛,身上的魔性也愈发浓郁沁骨。 看着朝自己飞来的半人大的石头,卫庄冷笑一声,蚩尤剑从下至上猛力挥动,一道巨大的血红色剑气贴着地面,如同锯齿一般撕裂地表,同时也撕碎了石块,继续朝着盖聂汹涌杀去。 盖聂稍缓了一口气,纵身一跃躲过这道剑气。 卫庄此时前踏一步,整个人化作离弦之箭窜出,一记劈斩提前打向盖聂的落脚点。 盖聂见此目光一闪,落地之时紧急下腰,同时反手背剑,将渊虹贴在自己的后背上滑过卫庄的攻击,带出一连串的火花。 卫庄当即旋身发力,一腿踢在了盖聂的剑上,瞬间将人击飞出去。 盖聂顺势以手撑地,在地面上做了几个翻滚,卸去大部分力道,并拉开了和卫庄的距离。 恰逢此时,兵魔神凶威大发,喷吐出万道火龙,大有焚天煮海之势。 两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看了一眼。 卫庄扭回头,冷笑着讥讽道,“帝国要得到兵魔神,和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找到了那个孩子,走人不好吗?” 盖聂此时也收回了目光,冷静的回应道,“阻止你们,就是在保护那个孩子。” “况且,帝国也得不到兵魔神。” 卫庄一扭脖子,满脸邪异的回道,“哪又如何,和你还不是没有关系?” “总是想管你管不了的闲事,可笑的弱者!” 盖聂不回话了,只是手指缓缓抚过渊虹剑身上细密的花纹,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要战便战吧,多说无益! “哼!”卫庄见此,冷哼一声,左手五指成爪,从蚩尤剑身上掠过,周身血气再涨三分,脸上的符文也越发显眼,“等你身体里的血都被蚩尤剑吸个干净,你的力量,就也归我了!” 卫庄话音落下,左脚向前重重一踏,掀起又一阵风暴,挺剑直刺,化作一道血色残影,直奔盖聂心头要害而去。 这一次,面对卫庄来势汹汹的攻击,盖聂没有继续选择暂避锋芒,静静的驻足原地,渊虹剑竖立身前,遮挡住他的一只眼眸,而另一只则掠过渊虹剑锋,注视着袭来的卫庄。 这场战斗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否则局势势必向着更糜烂的情况发展,也会越来越难以收场。 他必须速战速决。 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 纵剑术讲究的便是避虚就实,把握时机,一击致命。 这也正是盖聂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 然而想找到同为鬼谷出身的横剑卫庄的虚实破绽,还是足以一招决定战局的破绽,即使是盖聂也几乎做不到。 没有机会,那就只有人为创造机会。 被蚩尤剑影响了心智的卫庄本就已经在无形中放大了自己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破绽,并且随着魔气入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这个问题也在逐步扩大化。 现在,盖聂觉得时机已经足够成熟,只需要自己……再做一点点额外的付出。 看着已经逼近自己的蚩尤剑锋,盖聂迟迟没有动作,直到卫庄的剑气已经撕裂他的衣衫,几乎触及心脉之时,他才终于还击了。 一道寒光同时扫过师兄弟两人的眼睛,卫庄的脸上依旧挂着残忍与讥讽并存的冷笑,而盖聂却在心脉几乎被剑气彻底撕裂前的一瞬间,扭身、下腰、出剑。 这是盖聂练武以来,迄今为止最快的一剑,快到如果再来一次,盖聂几乎肯定自己无法重现这一剑。 这是超出了盖聂认知的一剑,自然也超出了卫庄的认知。 寒光闪过,卫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脸色变得一片木然。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渊虹锋利的剑身赫然刺入了自己的身体,鲜血正在一点点的往外渗出。 视线向前拉动,沿着渊虹剑身缓缓移动,卫庄又看到了自己握着蚩尤剑的手,只见手腕上也隐隐可见一道血痕。 7017k 第九百零六章 熔炉之心 盖聂这一剑划破了卫庄手臂经脉,同时刺入了他的心肺之间。 倒不至于要了卫庄的命,但是显然相当一段时间内他不可能继续和人动手了。 要是在正经的战国时代,卫庄这种伤基本和死了没啥差别,能不能救过来纯看命数,不过秦时世界显然不怎么正经。 这个世界的各个行业都属于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状态,大夫也不例外。 底层的江湖郎中治病看运气,感冒发烧死人属于常态,而顶层的医中圣手几乎能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近乎玄学的程度。 卫庄这点伤,在古寻看来最多也就算个轻伤。 当啷! 随着体内气力的不断衰退,卫庄已经受伤的右手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蚩尤剑脱手掉落,发出一声脆响后平静的躺在了地上,剑身之上血气散尽,再不复之前的狰狞邪恶。 蚩尤剑脱手后,卫庄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身上的符文消退,眼神瞳孔也变回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盖聂,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这一次,是你赢了。” 盖聂很平静的回应道,“小庄,我说过,那把剑不适合你。” “而且,你不该太过依赖剑的。” 卫庄听了之后脸色更难看了。 用你提醒我吗!? 谁知道那把剑拿起来后那么坑!? 他现在算是明白古寻一直或明或暗的撺掇自己的目的了,就是为了看到自己被蚩尤剑影响后入魔的样子。 相较之下,卫庄对于自己输了盖聂半招的事反倒不是很在意了。 这次是被蚩尤剑坑了,不算数的,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做过一场! 心情郁闷的卫庄懒得再和盖聂多说什么了,勉强提起一点力气,后撤几步,来到封印平台的边缘,然后毫不犹豫的向后一躺,以一个背摔的姿势落下了平台。 看起来像是自杀,毕竟这个状态的卫庄可没无力施展轻功,而这里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三十丈,摔死是肯定的。 不过盖聂并没有试图救下自己想要轻生的师弟。 开玩笑,卫庄怎么可能因为这一场失败就自杀。 而就在卫庄落下去前,盖聂的身后传来一阵轰隆作响的金石摩擦声,正是大祭司再一次打开了封印大厅的门,走了进来。 她进来看见的第一幕就是卫庄落下平台的情景,整个人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大喜。 太好了! 最危险的敌人死了,蚩尤剑也夺回来了。 没等她高兴几秒钟,随着一声隐隐的鸟鸣声,体型硕大的白凤凰拖着长长的艳丽尾羽从平台之外振翅飞过,显然卫庄被白凤接走了。 这在盖聂的意料之中,不过让大祭司吓了一跳。 但是很快她就顾不上管这些细枝末节了。 随着白凤凰飞过,盖聂心中最后一口气也松掉了,瞬间一口心头血喷出,整个人踉跄几步,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渊虹剑甚至都脱手落下,直直的插进了地砖之中。 方才为了等到最恰当的时机,盖聂不得不放纵卫庄的剑气伤及自己的心脉,尽管最后时刻避开了,但他受的伤,一点也不比卫庄轻,甚至还要更重。 大祭司赶紧跑过来察看盖聂的状况,只见对方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衣袍都被染红了大半,有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看起来随时可能彻底昏死过去。 “你……你没事吧?”大祭司问出了和刚才面对雪女时一样的问题,毫无营养和意义的问题。 盖聂的回应倒也和雪女类似,“你?” “你怎么回来了?” 大祭司:……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一个样? 而就在此时,古寻的光芒万丈撞上了兵魔神,一声惊天巨响震得大祭司两眼发昏,已经虚弱到无以复加的盖聂更是差点被直接送走……死不了,差点昏过去。 之后兵魔神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恰好又靠近了封印平台不少距离。 回过神的大祭司见到机会正好,也顾不上管盖聂,抱着小貅貅跑到平台边缘,将其放下,“龙子大人,接下来,就只能让您独自前往了。” 小貅貅也知道形势,迈着小短腿一跃而出,背上的两片看起来根本不能支撑它飞行的小翅膀宛如疯了一般的快速震动,竟然硬是违背了生物学的飞起来了——貔貅这种生物貌似本来也就不怎么科学,倒是无所谓了。 小貅貅飞行的速度不算快,但还算稳定的朝着兵魔神一点点靠了过去。 最重要的任务完成,大祭司也终于抽出身来看一下重伤的盖聂了。 但此时的盖聂已经给不了她什么回应了,大祭司只好搀扶起对方,准备带他离开封印大厅。 这里离兵魔神太近,待会也许会很危险,还是躲远点的好。 好在盖聂还有最后一点神智和气力,勉强能够配合大祭司几分,否则她还真的拖不动盖聂这个成年男人。 ……………… 兵魔神内部,公输仇捂着脑袋挺起身子,看着突然失效的防护屏障,有些惊讶的一指天明几人,“是你们这几个小毛孩子!?” 不过公输仇虽然惊讶,倒是不怎么担心。 几个毛孩子,还能翻出花来吗? 然而没等他完全爬起来,反应最快的少羽一个前扑就冲了过来,一拳头砸在公输仇脑袋上。 虽然少羽没用全力,但是天生神力的拳头效果自不必说,公输仇当即昏死过去,啥都没来及的做。 天明和小黎此时也跑了过来。 天明上来就踹了公输仇两脚,“这个死老头,就是他抓走了吕老伯!” 小黎看着被天明踢了都毫无反应的公输仇,微微点头道,“嗯,看来真的昏过去了。” “那咱们赶紧去把龙魂取出来吧。”少羽直接催促正事,他的拳头他心里有数,效果不用试。 “嗯!”确认人昏过去了,小黎自然也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最重要的地方,目光投向控制中枢的另一端。 那里就是放置龙魂的星辰熔炉核心所在。 它和控制中枢之间隔着十二道青铜门扉,最重要的是这条路只有门,没有路,青铜门的下面就是星辰熔炉,燃烧着千年不熄的星辰之火。 一个不小心,人就会被直接烧成飞灰。 7017k 第九百零七章 恐高的少年 天明探过头瞄了一眼门下的星辰熔炉,顿时被蹿升的火苗燎没了一截头发,吓得往后一蹦,“哇!这……这……这怎么过去,连条路都没有,肯定会被直接烧成灰的吧?” 少羽更是连靠近都不靠近,躲开好几步,问道,“天明,你不是很灵活吗,应该能跳过去吧?” 天明眯起双眼,透过高温热浪仔细看了看这十二道虚空青铜门之间的距离,迟疑着说道,“这每道门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啊……最后面那道门我不是很有信心。” “也许,勉强能扒住,如果不被下面的火给烧死的话。” “那天明,你试试吧。”少羽想了想,如此说道。 天明挠了挠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小黎抢先了,“少羽,天明去不行的,只有女神之泪的力量才能将龙魂从兵魔神体内分离出来,必须由我亲自去。” 少羽顿时脸色一沉,“那小黎你……” 不等少羽话说完,小黎直接摇了摇头,“我恐怕跳不过去。” “呃,这样的话……”少羽先是一脸为难,然后转头看向天明,很缺德的建议道,“要不天明你背着小黎跳过去?” 天明两眼圆睁,反手一指自己,“我背着小黎跳?” “我看你是想让我们俩一起去死!” “我一个人都不一定过的去了,带着她肯定不行。” “那该怎么办?”少羽两手一摊,反问道。 天明满不在乎的轻松回道,“那就你来呗。” “你不是天生神力吗,背着小黎跳过去应该不是难事吧?” “我……我只是力气大,跳跃能力很一般的……”少羽脸色有些尴尬,挠着头支支吾吾的回道。 心眼大的天明没有察觉出少羽言语中的不自然,翻了个白眼道,“那也比我背着小黎跳靠谱吧?” “眼瞅着都要成功了,咱们总不能就站这干耗着吧?” “可……”本就热的不行的少羽,这会儿更是脸都急得一片通红,却又解释不清楚。 对于好面子的他来说,让他承认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羽竟然恐高,有些难。 还是小黎聪明,看出了少羽的异样,小心的问道,“少羽,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我……”少羽尴尬的笑了笑,最终还是因为时间紧迫而承认了自己的问题,“我……怕高。” “一旦靠近这种临空的边缘处,我就会浑身脱力,使不上一点力气,根本没办法带着你跳过去……” “啊!?”天明长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还有这种毛病的吗? 不过马上他又质疑道,“可之前小黎驾驶机关蝙蝠带着咱们飞的时候,我看你也挺正常的啊?” 少羽一脸尬笑的回答道,“那时候……不是事态紧急,我顾不上管高度的问题吗,而且可以闭上眼,也不需要我发力。” “可现在……只要我一看到下面那么高的空间,只怕就会脱力腿软,怎么跳?” 天明彻底傻眼了,“那这……这怎么办?” “少羽,现在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你不能克服克服吗?” 少羽有些头疼的低吼着回道,“要是那么容易克服,我不早就搞定这个毛病了吗!” “尤其是现在这状况,是能随便尝试的吗!?” “这……”天明无话可说了。 小黎这时候说道,“没关系,少羽,天明,我自己来就好。” “这本就是我的使命。” “不行啊,你跳不过去的!”少羽拦住了小黎,有些焦躁的提醒道。 天明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小黎,咱们再想办法,先别着急。” 小黎固执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这是我的使命,我必须去完成它!” 说完,小黎拨开了少羽的手,在二人担心的目光下,毅然决然的一跃而出,跳向了虚空而立的青铜门扉。 第一扇门的距离最近,小黎轻而易举便成功在门框上站稳了脚跟,然后稳了稳身形,继续跳向第二扇门,第三扇门…… 在信念的支撑下,小黎一次比一次凶险的越过了一扇扇青铜门扉,逐渐的靠近了龙魂。 然而距离在拉近,她的危险也在急速攀升,在跳往第十道门的时候,小黎的力量终于不太足够了,十分勉强的踩住了门框,身形几度摇晃,幸亏还是站稳了。 但是后面还有难度更大的三次跳跃,小黎几乎不可能跳过去。 天明和少羽在后面看的揪心不已,两人在控制中枢里来回打转,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少羽,你想想办法啊,小黎后面肯定跳不过去了,咱们不能看着她死啊!”天明急躁的向少羽叫嚷道。 “我……我……”少羽也是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除非他去帮助小黎,可问题是…… “少羽啊!”天明无可奈何,也只能继续给少羽施加压力。 恰好这时候小黎又一次起跳了,果不其然,随着距离再次扩大,这次小黎干脆就没站到门框上,是双臂勉强挂在了上面,一点点爬上去的。 天明两人看的血管直跳。 兵魔神每次发动攻击的时候,星辰熔炉都会超载运转,内部的星辰之火也会骤然增强,整个熔炉都会陷入火海之中,唯有十二道青铜门扉内部才是安全的。 小黎刚才要是爬的稍微慢一点,没赶在兵魔神的下一次攻击前爬上去,就会被直接烧成灰了。 到了这个时候,少羽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旁观了。 他深吸了两口气,对天明说道,“你看好公输仇,我去帮小黎。” “你……”天明本想关心两句,但是觉得此时也没啥好说的了,默默支持就好,只是点了点头。 少羽又深吸两口气,目光看向小黎,在心中为自己鼓足勇气。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我们项氏一族可是要推翻暴秦的,而我……可是项氏一族的少族长啊! 我怎么会连朋友都保护不了呢! 少羽颅内血液快速流动,进入亢奋状态,尽可能的无视下面上百丈的高空,等待兵魔神新一轮的攻击过后,稍稍一个助跑,纵身跃出! 7017k 第九百零八章 少年意气 他强迫自己无视掉周围的一切,将目光全部集中在小黎,以及各个落脚点上,并且根本不在落脚处久留,用连跳的方式尽可能快的拉近着自己和小黎的距离。 也幸亏失去控制者的兵魔神攻击频率并不高,少羽竟然硬生生在兵魔神的再次攻击降临前,一连越过了十道青铜门,追上了小黎。 最后一跳的时候,更是因为止不住冲势,险些刹不住车直接冲下去,好在极力扒住门框,稳住了身体。 小黎吃惊的看着少羽,“少羽,你不是……” “小黎,我们答应过你,会帮助你的。”少羽十分装酷的笑着回了一句。 然而一句话说完,他立刻就感觉有些腿软了。 方才不顾一切的猛冲还能让他暂且抛开对高空的畏惧,现在一停下来,顿时就上头了。 少羽感觉两眼隐隐发昏,赶忙全力抱紧门框。 小黎见此不禁担心道,“少羽,你这样……没事吧?” 少羽使劲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份畏惧甩出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小黎。” “来,你到我背上来,我带你跳过去。” “可……”小黎有些迟疑。 她一个人跳不过也就罢了,那是她的宿命,没必要再搭上少羽的命了。 少羽咬了咬牙,拍了拍脸,试着强迫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稳定一些。 “没事,快上来吧,你不是说时间了吗?” 小黎看了看尽管心慌意乱,直冒虚汗,但仍旧坚定的少羽,也不再迟疑,不过她没有直接爬到少羽的背上去,而是先摸了一下女神之泪,手中泛起微微蓝光,然后朝着少羽的头上一洒。 点点磷光慢慢飘落,融入少羽的脑中,让他逐渐混乱的思绪顿时清醒了几分。 “这是……”少羽惊讶道。 小黎没有回答,只是爬到了少羽的背上。 少羽见此也不再废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竭力维持住现在的冷静状态,朝着下一道门一跃而起。 同一时间,天明站在控制中枢的平台边缘,紧张的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 当他看到少羽成功和小黎汇合的时候,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在他没注意的身后,昏迷中的公输仇手掌却抽动了一下。 少羽的力量毋庸置疑,但是作为超过一半的躯体都被改造为青铜机关的先秦科学怪人,公输仇显然不适合套用普通的人的模板。 总而言之,他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早的醒过来了。 “啊……”伴随着一声呻吟,公输仇从昏迷中缓缓醒过来,也惊动了前面的天明。 他一扭头,就看见那个怪老头竟然醒过来,心中一惊,但是反应倒也快,立马跑过来打算有样学样,照着少羽的方法给公输仇来两拳。 但是一来天明没有少羽那个实力,二来公输仇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第二次掉坑里。 刚刚回过神的他毫不犹豫的启动了身上的机关,两只机械手臂顿时顺着他的后背延伸出来,一左一右的抓住了天明高举着的拳头。 “呀呀呀!快放开我!”天明双手被制住,当然要奋力挣扎,顺便使劲踢腿试图攻击公输仇。 可惜机械臂的长度太长,天明的腿又太短,最终也只是在空中乱颠,无能狂怒。 公输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气恼的冷笑着说道,“哼!竟然让你们几个小毛孩给暗算了!” “还想夺取龙魂,看我不烧死你们!” 公输仇身上虽然没带可以远程攻击的机关造物,但是想对付小黎二人还是有办法的。 只需要操控星辰熔炉长时间过载运转,连绵不休的星辰之火就会把他们全都烧死,青铜门也护不住! 天明输人不输阵的大叫道,“怪老头你做你的美梦吧!” “有你天明大爷在此,休想伤害小黎他们!” “呵,还挺讲义气的嘛,可惜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让你见识见识公输家族的科技实力!” 公输仇讥笑一声,身后又长出来两只机械臂,正对着天明的肚子,来了一套兼具速度与力道的迅猛重拳连击。 “啊啊啊啊啊……”天明吃痛之下,除了惨叫什么都顾不上了。 一连打了几十拳,打的天明直吐酸水,公输仇看他差不多毫无抵抗能力了,才算把人扔到地上去。 虽然公输仇的脑子现在受到了兵魔神影响而有些不正常,但还是在潜意识的作用下没有对天明直接下杀手,只是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后,公输仇就一脸得意的打算去操控星辰熔炉过载,但就在他伸手的时候,下肢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一声远超天明之前惨叫音量的哀嚎声响起,公输仇直接原地起跳三尺高。 他扭脸一看,只见嘴角带血的天明正死死的咬住他的屁股,嘴里含糊不清的喊道,“我也让你见识见识天明大爷的科技实力!” 说完,天明狠劲一咬一拽,硬生生凭借自己的咬合力,给公输仇来了个大风车。 两人顿时一同重重的砸在地上,全都再起不能。 另一边,少羽也成功的跳到了最后一道青铜闸门之上,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将小黎送到熔炉核心。 不过他此时的眉头却紧紧的挤在一起。 人终究不可能纯靠意志来抹消掉病症,恐高对他影响固然已经被尽可能的降低,但还是存在。 刚才那一跃,他已经用尽身上的全部力气才勉强完成,但是这最后一跳的距离,还要远超之前,他恐怕无法成功了。 想到这里,少羽看了看背上的小黎,又扭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的天明,心中做出了选择。 “小黎,做好准备,这是……最后一步了!” 少羽说完,再次纵身跃出。 不过他甫一跳出去,小黎就发觉到了不对劲,这一次的发力不正常。 果不其然,没等她继续往下细想,少羽在空中直接旋身发力,将小黎旋转半周,朝着熔炉核心的方向甩了出去,而他自己则顺着反方向加速坠落,跌入熔炉之中。 “少羽!”小黎扭头看着少羽,惊叫一声。 少羽笑着朝小黎最后摆了摆手,“我们承诺的都已经做到,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小黎!” 这便是少年意气,重诺轻生! 7017k 第九百零九章 龙魂归位 伴随着少羽这最后一句鼓气,小黎终于被送上了熔炉核心平台,距离龙魂只有几步之遥了。 不过小黎没有第一时间去取龙魂,而是转身趴到地上,看向飞速坠向星辰之火之中的少羽,伸直了手臂试图去挽救他。 “少羽!” 泪水滑过小黎潮红的脸蛋,心中溢满了万分的悲痛。 自从踏上命运的旅途以来,她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她不该把少羽和天明牵扯进来的,这本就只是她的使命而已。 另一边的中枢平台上,已经浑身脱力,意识涣散的天明勉强看见了少羽跌入深渊的景象,也不禁哭了出来。 “呜呜,少羽,你不能死啊!” 他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无声的流泪,发泄着心中的哀伤。 当自己的视线已经难以继续看见少羽后,小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手掌轻轻抚上心口,握住了冰凉的女神之泪。 下一个瞬间,小黎再次睁开双眼,擦去眼泪,从出现就一直存在于她眼神中的坚定此时更是溢于言表。 接着,小黎毅然起身,朝着龙魂所在一步一步走去。 摧毁兵魔神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是她存在的意义,但到了现在,她才明白,这件事,绝非只是她的使命那么简单。 其上承载着的,远比那多得多。 她不能失败,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血红色的熔炉核心之中,不规则近圆形的龙魂散发着淡淡的金芒。 随着小黎的逐渐靠近,龙魂上的光芒越发炽盛,似乎正期待着救主将自己带离这里。 然而和龙魂一样,兵魔神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龙魂,熔炉核心骤然爆发,核心之中的温度急剧攀上,即使有着女神之泪的庇护,小黎依旧感觉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 小黎踉跄着步伐,一点点的挪向龙魂,短短几丈远的距离,竟然走的举步维艰。 走到最后两步,小黎的脚下已经开始不断的炸开火花,基本处于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引火烧身的状态。 好在女神之泪绽放出淡淡毫光,将小黎整个人笼罩起来,勉强保护住了她。 小黎吃力的忍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一阵阵的灼烧痛感,微微抬头看向封禁于熔炉核心的龙魂,脸上带着憧憬和希冀,缓缓的递出了自己的双手,拢了上去。 ……………… 此时的少羽,正闭着双眼,头下脚上的感受着失重下落的自由感,默默的等死。 虽然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但是……至少不白牺牲,能够帮助小黎摧毁兵魔神,还是很有意义的。 这个时候,少羽不禁想起了总是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老师范增。 范先生总是批评少羽行事莽撞,年轻气盛,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过往少羽总是不以为意,今天看来……老师说的一点没错。 自己就是容易上头。 好在,不算多后悔,只是可惜罢了。 就在少羽的心绪复杂变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左脚上传来一股拉力,自己下落的速度竟然减缓了。 他急忙睁开眼,就看见扑腾着小翅膀的小貅貅正咬着自己的裤脚,吃力的把他往上拽。 “小貅貅,你没事了?”少羽此时只觉得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难以捉摸了,充满惊喜的叫喊道,“快!快拉我上去!” 百忙之中,小貅貅抽空用自己萌萌的大眼睛斜了少羽一眼。 看不出来我已经尽力在拉你了吗,愚蠢的两脚兽!? 少羽似乎感受到了小貅貅的鄙视,急忙解释道,“待会儿下面的火就要又一次涌上来了,你要不快点,咱俩都得被烧成灰。” 小貅貅不再搭理少羽,不过翅膀扑腾的更欢了。 即使如此,小貅貅依旧是以一个龟速在往上攀升,并且很不幸的没能在星辰熔炉的新一轮爆发前赶到平台之上。 少羽垂着脑袋看着下方汹涌上涨的火海,咬了咬牙说道,“不行,来不及了!” “小貅貅,别管我了,你自己赶紧先跑!” 小貅貅充耳不闻,仍旧挤着眼睛闷头扑腾翅膀往上飞。 少羽焦急的大喊道,“听话啊,快松开我!” ……………… 另一边,控制中枢平台之上,天明依旧脱力的躺在地上,不时的抽搐一下。 而被天明咬着屁股摔昏头的公输仇,这会儿又缓过来劲了。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屁股上被咬了个伤口,顺便摔了一下,受伤程度远比天明要好得多,恢复过来的自然也快。 公输仇在机械臂的辅助下,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天明身边,一把把他拽起来,怒吼道,“该死的,你们休想阻止兵魔神的步伐!” 见到公输仇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天明突然又来了点劲,有气无力的讥笑道,“嘿嘿!这你可说了不算,小黎马上就成功了,怪老头,等死吧你!” “你!给我去死吧!”公输仇气急之下,直接一抡机械臂,将天明顺着兵魔神眼睛的空洞处扔了出去,让他在外面上百丈的高空中做自由落体。 “啊……”天明就这么带着一连串的惨叫,迎风翱翔去了 而就在这时候,熔炉核心平台之上,小黎周身蓝光骤胜,在女神之泪的帮助下,终于将龙魂给取了出来。 龙魂一摆脱兵魔神的束缚,立刻化作一道流光飞走,直奔着快要被星辰之火吞噬的小貅貅而去,瞬间融入了它体内。 龙魂之力失而复得的小貅貅终于不再和往日一样拉胯,开始展现出真正的上古异兽,龙之后裔的威能。 随着一阵金光盛放,小貅貅圆滚的小身体开始急剧增大,四肢迅速扩张,长出尖利的爪子,背上双翅延伸变化成为一对羽翼丰满,强劲有力的巨翅,脑袋双角也随着增大,胡须皮毛鳞甲全部长了出来,几乎眨眼之间,就变做了一只雄伟魁梧的巨兽。 小貅貅咬着少羽一甩头,就将人甩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双翅一震,画出一道溢彩流光,倏忽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原本迫在眉睫的星辰之火瞬间被一人一兽彻底甩到后面,眨眼间便到达了熔炉核心平台,看见了被灼烧巨痛折磨的几乎要站不住的小黎。 7017k 第九百一十章 还不够 外界,古寻依旧在和兵魔神缠斗。 此时的他状态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头发有些散乱的披在身后,嘴角留着一抹鲜血,衣衫上也隐隐可见血红之色,显然是受了伤。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受伤的感觉了,这次也算得以在楼兰重温旧梦了。 至于为什么会受伤……事实证明,现在是有着龙魂之力加持的兵魔神比较硬。 方才古寻一记光芒万丈撞在兵魔神身上,将它撞了个趔趄,顺便在胸口留下了个不大不小的凹陷,但是同时产生的反作用力也强的超乎了他的想像,反震的真气竟然硬生生把他搞得内伤吐血,甚至身体上都炸裂出不少道细小得伤口。 这才弄得如此狼狈。 古寻喘着粗气,握着长虹剑的手微微颤抖,目光凝重的看着依旧张牙舞爪的兵魔神,心中暗自催促小黎他们快一点。 再不削兵魔神两刀,他就要先被耗死了。 而就在他心里刚嘀咕完,就发现一个渺小的身影突然从兵魔神体内蹦了出来。 他定神凝目仔细一看,这好像是……天明啊! 这孩子怎么被扔出来了? 古寻顾不上多想,就要过去先把人救出来。 但也恰在此时,古寻突然发现兵魔神的气势滑落了,以一个非常夸张的速度,迅速下滑,连它体表燃烧着的星辰之火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衰微了。 古寻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小黎成功了,兵魔神已经失去了龙魂之力的加持。 下一个瞬间,一道泛着金红光芒的巨大身影从兵魔神的躯壳连接缝隙处飞了出来,直奔着自由落地的天明而去。 古寻见到这一幕,也就停下了自己救人的步伐,继续专心对付兵魔神。 不过兵魔神却不配合古寻,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双手齐上,朝着翱翔天际的小貅貅等人抓了过去。 现在,这个才是它最在意的目标! 古寻倒也乐得兵魔神忽视自己,见它‘痴迷’于捕获小黎等人,一抖长虹剑,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直冲天际而上,高度不断攀升。 小黎一边驾驭着小貅貅躲开兵魔神的攻击,一边尽可能快的靠近着急速下落的天明。 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救下天明,离开战场!” 小黎闻声立刻去环顾四周,不过并没有捕捉到古寻的身影,但她相信对方既然能把话传到自己耳朵里,就一定也能听到自己说话,于是直接凭空喊话道: “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和小貅貅好了!” 后面的少羽让小黎这突然一嗓子吓了一跳,但也不敢打扰,只是默默旁观。 古寻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按我说的做,带着那两个小子,离开这里!” “否则的话,我就把蚩尤剑拿走,我看你赤手空拳能拿兵魔神怎么样!” 小黎神色一滞,对古寻的霸道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有一点很实在,那就是蚩尤剑要真是被古寻先一步拿走,她想对付兵魔神就麻烦了。 可不是什么玩意都能破开陨落星辰打造的兵魔神,就小黎所知,也就只有同出一源的蚩尤剑能做到这一点了。 没了这把剑……擎等着撞得满头包吧! 想到这里,小黎只能暂且顺从古寻的意思,不管如何先把剑拿到手再说。 当然,更优先的救下天明。 小貅貅一个漂亮的翻身,灵活的从兵魔神的指缝中钻过,终于追上了天明,一口将他叼在嘴上。 天明让吓了一跳,“嚯!这什么玩意?” 小貅貅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天明,不做任何回应。 倒是天明,一看到这熟悉的目光,瞬间反应过来,“你……你是小貅貅,怎么这么大了!?” 少羽这时候坐在背上笑道,“小子,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接到了人,小貅貅一个空翻实现快速转向,朝着封印大厅飞去。 兵魔神依旧锲而不舍的低垂着巨大头颅,两手不断拨撩,试图干掉自己认为的最大的威胁。 而在它没有注意的上方,一道耀眼的剑气宛如长河落日,天际流星,轰然坠落,携涤尘荡世之势直奔兵魔神的青铜头颅而去。 长虹剑法——长虹贯日! 在小貅貅终于飞回到封印大厅,将天明和少羽放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有幸得见了这一幕。 灿若晨星,炫如耀阳的光辉,就那样,降临在兵魔神的头上。 吱呀! 一连串令所有人心理生理双重不适的尖锐刺耳的摩擦音响彻整座楼兰城。 所有尚还幸存的人们全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源头——兵魔神的狰狞巨面之上。 只见一道渺小到几乎不可观察到的身影凝聚着此间所有的光辉,手握长剑,缓慢却又稳坚定的从兵魔神的脸前滑落。 下一个瞬间,无尽的烈焰于此爆发,兵魔神那几乎不可被凡俗之物破坏的陨落星辰铸就的青铜头颅,一点一点的炸开一道缝隙。 狭长的裂隙,夹杂着着看不透的黑暗,从顶部一直蔓延到下巴,将整张脸面一分为二。 躲在兵魔神脑中控制中枢的公输仇就这么暴露在天日之下,惊吓的浑身颤抖,嘴中无意识的叫嚷着废话。 古寻没打算搭理他,伸手一抓,将人吸过来后,随手往身后一扔,任由对方自由落体去了。 他当然没打算杀公输仇,毕竟这是个高科技人才,只不过是被兵魔神影响了心智,还不至于就要当场弄死。 就在公输仇扑腾着自己的四肢,大声哭嚎的时候,白凤凰优雅的振翅飞过,拖着自己秀美的尾羽,将人接走了。 小黎呆愣愣的看着兵魔神被破坏的脸庞,不可置信的呢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除了蚩尤剑,人间怎么会有其他兵器能切开陨落星辰!? 天明心最大,回神的也最快,叫嚷道,“哈哈,太好了,这下这个机关巨人该歇菜了吧!” 天明的声音把小黎从失神中惊醒,她立刻拿起地上的蚩尤剑,完全无视魔剑对人心神的影响,骑上小貅貅。 “不行,我得去帮他!” 天明一愣,“这不搞定了吗?” 小黎果决的摇了摇头,“还不够!” ------题外话------ md,安倍寄了,我想抽时间加更庆祝一下,竟然愣是挤不出来! 7017k 第九百一十一章 风暴再现 兵魔神最关键的组成部位是其体内终年燃烧的星辰熔炉,真正的力量来源是熔炉燃烧所产生的星辰异力。 坚不可摧的星辰躯壳只是兵魔神强大的一部分,还不是主要的。 古寻的攻击虽然破开了陨落星辰打造的外壳,但是兵魔神内部充斥着的星辰异力却对凡人有着更为恐怖压制力,是只有同等层次的女神之力和龙魂之力才能对付的存在。 在小黎看来,古寻之前的攻击已经是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他是无法摧毁星辰熔炉的。 终究只有她,能给这件事真正的画上句号,即使代价是她的生命。 事实也和小黎揣测的有几分符合,比如说,古寻的这次攻击确实没有伤及兵魔神的根本,它只宕机了短短十几息,就再次活动起来。 两只空洞的巨眼散发出亮度远超之前的血红光芒,无尽的星辰之火直接从头颅上破裂的缝隙中喷吐而出,结结实实的全冲在了近在咫尺的古寻的脸上,将其完全吞噬。 熊熊燃烧的火焰化作一抹吐息,宛如洪流般撞在了兵魔神身前的一座山上。 山体顿时被熔解出一个大洞,古寻的身影也就此不见,似乎是被直接烧成灰烬,或是……喷进山里面了? 小黎不知道,她只希望是后者,那样的话还有救。 担心古寻出事的小黎一拍小貅貅,聪慧的神兽立刻领悟了主人的意思,振翅起飞,朝着那座山疾驰而去。 天明在封印平台上看着一切,焦躁的锤着拳头,“哎呀,古大叔没事吧!?” 少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天明,不要着急,咱们现在只有相信他们,并祝福他们。” “放心吧,一切都会没事的。” 这时候,大祭司搀着醒过来的盖聂,以及缓过来一口气的雪女重新回到了这里。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没什么好躲得了,不如待在这里,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少羽天明看见三人步履艰难的走进来,赶忙跑过去从大祭司手里接过盖聂。 虽然俩孩子个头比较矮,但顶不住少羽力气大,支撑个盖聂毫无压力。 大祭司单单扶一个雪女就没什么压力了。 雪女扫了一眼天空,却只看到一只异兽在和兵魔神纠缠,不由出言问道,“古寻呢?” 刚才古寻被星辰之火吞噬那一幕,她恰好在封印通道里没有看见。 天明下意识的就要回答,但是嘴刚张开,又讪讪的闭上了,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这漂亮大姐姐的态度,似乎很在意古大叔,直接告诉她可能……不太合适吧? 天明难得的长了回心眼,没有说话。 雪女原本就微微皱起的秀眉挤得更紧了,“你们没看见他人去哪了?” 少羽看雪女铁了心要知道,也只能吭吭哧哧的回答道,“这个……他刚才被兵魔神的攻击打中,好像是……好像是掉落到那边的山上去了。” 听到这话,雪女心头一跳,眼神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担心,但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即使是她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雪仙子,也只能当个看客,帮不上任何忙,担心之类的情绪,默默留在心底就好。 天上,小黎骑乘着小貅貅,一次又一次的闪避开兵魔神频繁的攻击。 在被古寻撕裂了头颅,并失去了公输仇这个控制者后,兵魔神似乎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两只手不间断的朝着飞翔的小貅貅扑来,同时还伴随有从口中喷发的星辰之火。 两相配合之下,再加上小黎为了尽可能避免兵魔神的攻击波及地上的楼兰百姓,只能在相对有限的区域内进行闪躲,一时之间情形看起来颇为危险。 更重要的是,在兵魔神的干扰下,小黎始终没能靠近那座山。 小黎担忧的看了一眼仍然大火熊熊的山体后,视线转回到兵魔神身上,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义无反顾的坚定。 不能耽搁了,只要直接解决兵魔神,所有人,都会安全的! 小貅貅立刻察觉到了主人心中的决意,仰天长啸一声,振翅盘旋,直接朝着青冥上空而去,载着小黎不断拉高,奔向天顶之上,凝结沉积的乌云。 而就在此时,风云突变,天色变幻。 地面之上,所有还幸存着的人们,都察觉到了脚下传来隐隐的震动感。 难不成,是兵魔神又要有所动作了? 可是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这座庞大的机关魔神,下肢并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可仅仅只是头颅和手臂的动作,不足以引起地面震动啊? 不等众人解开浮上心头的疑惑,又一个异变发生了。 天地之间,突然,起风了。 楼兰城中,不管任何一个藏身在哪一个角落里的人,全都感受到了拂过自己疲惫身躯的习习微风。 转眼之间,风势骤增,化作一眼风暴,呼啸的风声席卷整个大地。 楼兰城中,大概是距离风眼太远,仅仅只是一些碎石土屑被飓风卷起,除了让整个世界都显得灰蒙蒙的以外,并未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而在城外,更确切的说,是风暴眼周遭,也就是疑似古寻坠入的那座大山,却卷起了数百丈高的风暴气旋,宛如贯通天地人神的通道。 整座山的山体都在风暴的撕扯下逐渐解体,无数巨大的山石被强大的风力卷上天空,搅拌碰撞,然后粉碎,连兵魔神那永不熄灭的星辰之火,都被吸入气旋之中,为其染上了一抹橙红光彩。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小黎不自觉的停下了自己的行动,并远离了风暴中心,以免自己和小貅貅不小心卷进去。 即使是没有神智的兵魔神,面对这一幕,也不由的暂且放下了自己的第一目标,转而看向暴风气旋。 失去控制,只依照简单本能进行活动的兵魔神,看着明显可能是个威胁的暴风,立刻选择出了应对方案。 无穷无尽的星辰之火从兵魔神头颅上任何可以通过的地方喷射而出,浩浩荡荡,几乎铺满天空,照亮了整个失去日光照耀的楼兰城。 这充满力量的火焰吐息以势不可挡的姿态一头撞上高速震荡旋转的暴风,就如同寻常的火焰撞上金铁石板一样,轰然炸散,然后尽数被吸纳其中。 撕裂一切的罡风,加入遮天蔽日的烈焰,瞬间便化作足以焚天珠海,燃尽世间的炽焰风暴。 通天的火焰旋风,彻底的照亮了这片失去了光的天地。 7017k 第九百一十二章 魔神之死 “心中无我,方能无欲无求!” 突然,一道低沉清冷却清晰可闻的声音,透过漫天呼啸的风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无畏无惧,无怨无悔,方能收发自如!” 紧接着,第二句跟着响起,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所有人脚下愈演愈烈的震颤感。 “人剑合一,终能无坚不摧!” “此为——火舞旋风!” 轰隆隆!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本就已经被风暴撕扯的摇摇欲坠的山峰,终于彻底崩塌,无数的山石仿佛火山喷发一般冲天而起,再被尽数撕裂粉碎。 一抹泛着灼灼金华的夺目火焰自山体之下爆发而出,仿若万火之王,即使是星辰之火点燃的炽焰风暴在这一抹火光下,也逊色了三份,被夺走了所有的注视。 金色的火焰宛如绚烂的焰火一般冲天而起,刹那间穿越了风暴之眼,向着兵魔神头颅的位置冲去。 同一时间,所有人又突然发现,似乎所有的风,都在这一刹那止息。 贯通天地的风暴气旋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主人,所有的风力在这一瞬都被尽数坍塌收敛,浓缩于风眼之内,紧跟着金色的光焰,扭曲盘旋着,撞向了兵魔神。 此时,骑乘小貅貅仍旧漂浮于天空之上的小黎,又一次感受到全身上下传来了灼烧般的刺痛。 这一抹浓缩的炽焰风暴,给她带来的危险甚至还要强过兵魔神体内的熔炉之心。 她胸前的女神之泪在这时又一次绽放出湛蓝色的毫光,将小黎包裹起来,小貅貅也振翅尽可能的远离了即将爆发的中心——兵魔神。 随着距离拉开,小黎总算感觉身上的灼烧感渐渐褪去。 而另一边,地上的人们却无处躲藏,好在他们离得本就够远,只是感觉一瞬间自己就来到了盛夏日头最烈时的大漠之中,太阳彷佛降临在自己眼前。 夺目的光芒刺得所有人睁不开双眼,灼热的高温让所有人汗流浃背。 兵魔神空洞无神的双眼只是一个摆设,并没有实际意义,自然不会受到强光的刺激,依旧直愣愣的正对着冲天而起的光焰风暴。 即使是智慧比不上牲畜的兵魔神,此时也清晰的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理所当然的要做出自救的措施。 仅仅只是一瞬间,兵魔神体内的星辰熔炉便拔升到了功率全开的程度,蓬勃升起的星辰之火将兵魔神山岳一般的巨大躯体完全充满,然后进行压缩提纯。 在古寻的火舞旋风即将撞上来前,兵魔神再次张开了黑洞般的巨嘴,再一次喷出了满腔的火焰。 不过这一次,是真正的,不打丝毫折扣的星辰之火! 几乎等同于星辰异力浓缩而成的血红色火焰喷涌而出,毅然决然的正面对上了古寻倾尽全力的火舞旋风。 金色的光焰,血色的流火,二者的相遇,并没有产生一场惊天动地,日月无光的大碰撞。 兵魔神的星辰之火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被火舞旋风所吞噬,没有掀起半点浪花,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然而下一个瞬间,火舞旋风便撞在了兵魔神已经有了裂痕的头颅之上,由上至下,贯通而过。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冲天而起的气浪掀起漫天的烟尘滚滚而来,扫荡了整座楼兰城。 耀眼夺目的炽光不再,焦金流石的炙热也一并消退,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映入所有人眼中的,赫然是瘫跪在地上,整个儿被撕裂成两半的兵魔神。 鎏金色和血红色两种火焰蔓延在兵魔神的被撕裂的身躯之上,似乎不把它彻底烧成灰烬不肯罢休。 没等所有人从这一幕中回过神来,只听又是一声惊天巨响。 砰! 兵魔神的身躯陡然炸开,彻底断做两截,紧接着,原本只是星星点点燃烧着的火焰,火势猛然剧增,几乎眨眼之间就将兵魔神全部吞噬掉。 无坚不摧的陨落星辰,此时似乎还不如布帛,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烧成灰烬,随风漫天飞去。 除了小黎,没人知道兵魔神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化作漫天烟尘了。 其实很简单,兵魔神本质上是九天玄女以陨落星辰为材打造的战争兵器,和仅仅只是被铸成武器的蚩尤剑不同,陨落星辰中的所有异能,全都被约束在星辰熔炉之中。 一旦星辰熔炉被毁,兵魔神失去了存在的根源,它这一身的星辰陨铁,也会在瞬间化作历经数千年光阴磨削的朽物。 这样的东西,自然抵抗不了残留其上的高浓度星辰之火,以及古寻的真气之火。 小黎眼见兵魔神彻底成为过往的尘埃,急忙驾驭小貅貅向着地面飞去。 上百丈的距离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仅仅只是几个呼吸就被小貅貅跨越,小黎也来到了兵魔神方才跪倒的地方。 只见一个直径超过二十丈,砂石都已经被高温灼烧结晶化的巨坑中,古寻反手握着长虹剑,低垂着脑袋,半跪于坑洞中心。 小黎急急慌慌的跳下小貅貅,扔下蚩尤剑,滑下巨坑,朝着古寻跑去。 “古寻!古寻!” “你没事吧!?” 听到小黎的声音,古寻缓缓抬起了头,看起来除了之前受伤流的血迹以外,并没有任何问题,小黎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古寻腰腹一用力,便拄着剑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脱力。 看着朝他跑来的小黎,他向前迎了两步。 然而就这么两步迈出去,古寻脸色却骤然突变,先是猛地一白,紧接着就是一阵不正常的赤红色上涌。 “噗!” 一口鲜血喷出,古寻的身体颤抖几下,轰然倒地,勉强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撑在长虹剑上,没有彻底躺倒。 小黎眼见古寻倒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迈过最后几步,冲到古寻身边,扶住他的身体,眼泪突然控制不住的流下。 她在伤心,伤心于古寻的伤势,但却不仅仅是伤心于此。 她更伤心的是另一件本以为不需要面对,现在却又不得不再次面对的命运。 7017k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下一次重逢 古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表情略有一丝扭曲,双目中渐渐显露出那在兵魔神身上极为常见的血红色光芒,体表之上血红色的纹路和赤红色真气交错浮现,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而在旁人看不见的视角中,古寻的便宜系统也又一次跳了出来。 垃圾系统依旧做不出任何智能化的反应,只是单纯的闪红报警,提醒着古寻他的状态有多糟糕。 小黎留着眼泪,安静的看着古寻这副痛苦的模样,眼神中的伤感渐渐消退,重新浮现出惯有的坚定之色。 她看着古寻,粉嫩的双唇微微张开,轻声呢喃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古寻听到小黎的声音,双眸之中勉强浮现出一抹理智,吃力的说道,“离远一点……我的……我的伤,我自己可以解决。” 小黎两眼含泪的露出一个笑容,并没有听从古寻的吩咐。 她很清楚古寻现在的状态。 方才他和兵魔神吐出的最纯净的星辰之火之间的交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简单,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星辰异力几乎全部沁入古寻的体内。 现在,古寻自身的真气正在和庞大的外来星辰异力以他的身体为战场,进行着剧烈的交锋。 古寻能完全清除掉这些星辰异力吗? 老实说,小黎也不知道,照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不过照常理也根本不应该有人类能正面摧毁兵魔神。 古寻显然属于特例中的特例,不可以常理计较。 但她可以确定,即使古寻能做到,代价也一定会非常惨痛。 既然如此,这份代价,还是由她来承担就好。 小黎的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淌,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灿烂,她一只手环抱住古寻的后颈,一只手握住心口的女神之泪,缓缓低下自己的脑袋,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古寻的额头上。 被小黎握在手中的女神之泪骤然间大放异彩,温暖而又治愈的湛蓝色光芒透过她的指缝放射出来,缓缓形成一颗透亮的椭球,包裹住古寻和小黎两个人。 小黎这时松开了握着女神之泪的手,改为双手环抱着古寻,两眼紧闭,口中喃喃自语道,“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会……” 女神之泪的光芒愈发炽盛,而那灿烂的湛蓝色彩,也在这一过程中,一点一滴的渗入古寻的体内。 得到了女神之泪的帮助,古寻总算真正清醒过来,可是身体依旧几乎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睁开双眼,看着近在迟尺默默流泪的秀美面庞,他费尽全身力气,勉强抬动一只手,试图推开小黎,有气无力的虚声叫喊道,“停手!” “听见没有,我让你停手!” “我说了,我的伤,我自己能解决!” 小黎的双眼依旧紧闭,嘴唇微微翕动,却并没有回应古寻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吗,我对你很好奇,尽管……我不该有这种情绪。” “作为女神之泪的化身,九天玄女大人选中的使者,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摧毁兵魔神,我并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情感。” “我只需要坚定不移来到楼兰,毫不动摇的完成那千年未结的使命。” “可我还是产生了额外的情感,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虚弱的古寻尽管试图推开小黎,可是却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反而让对方抱的更紧了。 他听着小黎的彷佛自语般的呢喃,血色与理智交错闪现的双童中闪过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嘴上则用着最后的几分力气叫喊道: “既然如此,那就听我的,停手!” “停手了,你才有机会去了解我到底是什么人。” 小黎却彷佛完全听不见古寻声音似的,照旧自说自话,“方才,当我看见兵魔神彻底倒下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奇怪。” “我……形容不好,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很奇怪。” “从我诞生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命运终点在哪里。” “可是就在刚刚,我的命运被改变了。”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变化很复杂,我说不清,道不明,但我确信,里面一定包含着喜悦。” “因为我可以继续活下去,有机会去真正的去了解你了。” 古寻这时候嘴巴虽然张开着,却已经无力再说话了。 女神之泪的力量正在帮助他清除体内的星辰异力,尽管情况在好转,然而三方力量在他体内大战,总是不免造成附带伤害的。 他想说话,可实在抽不出力气,只能呆愣愣的看着流泪满面的小黎。 此时,随着女神之泪的光芒逐渐融入古寻体内,小黎的身形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虚幻起来,彷佛随时都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古寻见此,挣扎的更加剧烈,可却改变不了什么。 小黎这时最后说道,“古寻,你知道吗,我现在很不甘心!” “我不畏惧死亡,不害怕消失,但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古寻,我不想离开了,但我不得不离开。” 小黎的声音越发哽咽,脸上的泪水也宛如决堤一般肆意流淌。 古寻这时候终于提起一点力气,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小黎的脸庞,用虚弱的声音最后劝道,“那就停手,我不会死的,我保证!” 小黎此时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但她的身形也几乎虚幻到看不清的程度。 她轻轻的将古寻拖着倚靠在长虹剑上,自己半跪在他面前,一边笑一边哭的回应道,“我相信你,但……我还是希望能确保你的安全。” “不要伤心,我是女神之泪的化身,我是……不会死的。” 古寻强忍着几乎要昏死过去的大脑,伸手一把抓住小黎的手,终于不再劝说对方,只是确认道,“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泪水一滴滴的洒落,小黎含笑点了点头,“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也保证!” “那就好……”古寻声音低迷到几乎听不清的地步,但还是继续说道,“那你相信我,当你再次回来,我们……我们一定会重逢的,不论……过去……多少年……”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古寻彻底昏死过去。 小黎身上的女神之泪也随着爆发出最为耀眼的一抹光辉,然后尽数被古寻吸收。 当光芒散尽,小黎终于随风消逝于这片天地之间。 同一时间,楼兰上空的乌云也终于全部散尽,属于太阳的金黄光辉再次洒满这座沙漠孤城。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一十四章 尾声(上) 经历一场大战过后,原本高低错落有致,楼宇鳞次栉比的楼兰城变得残破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碎石瓦砾,宛如一片废墟。 好在楼兰因为环山而建,又不少地下室之类的建筑,刚好可以作为避难所使用,再加上兵魔神的绝大多数注意力都被古寻和小黎吸引走,最终的人员伤亡不算太大。 作为九天玄女虔诚信徒的楼兰人,对于自身遭受的飞来横祸没有任何抱怨,反而觉得女神又一次庇护了他们,还乐呵呵的。 当然,再乐重建工作也得做。 楼兰上下对这桩浩大的工程并没有感到绝望。 重新得到了龙魂之力庇护的楼兰,在最根本的生存资源上不再有任何压力,重建工作嘛……慢慢做就是了,反正楼兰一共也就那么些人,随便折腾折腾也就足够住了。 至此,兵魔神之事彻底宣告结束。 残存的秦军早早的就离开了楼兰,返回帝国境内去了。 夺取兵魔神的行动告吹,他们自然没有理由继续侵占楼兰——屁大个地方,还孤悬于大漠深处,人口还就那么万把人,占领了有什么用? 不赶紧收拾收拾跑路,继续呆在大漠里吹沙子很好玩吗? 而盖聂一行人则滞留在楼兰待了一段时间,伤势恢复的差不多后,才动身离开楼兰。 ……………… 楼兰城外。 盖聂一行人一人牵着一匹骆驼,再加上几匹单纯用来扛物资的,加起来也算是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了。 楼兰大祭司握着自己的权杖,亲自带队过来相送,她的身边,还跟着变回小身体的小貅貅。 “盖先生,雪女姑娘,还有天明和少羽小友,我代表楼兰,万分感谢你们在危难之时给予的帮助。”大祭司面带微笑,微微欠身一礼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盖聂,雪女和少羽见此也还了一礼。 天明最不客气,只是挠了挠头,大笑着回道,“哈哈哈,不用谢不用谢。” 盖聂拍了拍天明,随后朝大祭司一点头道,“大祭司客气了,此事我们本也不该置身事外,谈不上帮助。” 大祭司没有继续客套,抿嘴一笑,最后告别道,“不管如何,你们都是楼兰永远的朋友,希望你们有时间可以过来做客。” “有机会的话,一定。”盖聂沉声平静的回应了一句。 随后,一行四人便骑上骆驼,离开了这座正在重生的沙漠之城。 路上,天明一面遮挡着天上的太阳,一面万分遗憾的滴咕着,“唉,好可惜啊,咱们都没能和小黎告个别。” “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还有古大叔,走的也那么急,我连句话都没跟他说上!” 听到天明的话,盖聂三人神色各异,内心的反应各不相同。 盖聂和雪女对于小黎的莫名消失,心中有着自己的猜测,也并没有感到多伤感。 他们毕竟是久经江湖的成年人,心性比较稳定,和小黎的接触也着实不多,谈不上亲密。 至于古寻的离开……盖聂也没啥感觉,他只觉得帝国中有个古寻,反秦势力恐怕要难受了。 而雪女,她则在心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几天前的情形…… ………数日之前……… 楼兰的一处山崖边,古寻拿着一壶葡萄酒,坐在崖壁边上,对着天上的明月,独自喝着闷酒。 雪女尽量放轻脚步,靠了过去。 古寻听到动静,转头看了雪女一眼,露出一个笑脸,伸手一招呼,“来,过来坐。” 雪女自不会拒绝,拢了拢自己的长裙,挨着古寻坐了下来。 她扭脸看着古寻的侧颜,浅笑着问道,“你心情不好?” 古寻抿了一口酒,咕隆一声咽下去,咂吧了几下嘴,沉吟一番后,才回答道,“是有一些。” “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离开?”雪女把脸转回来,陪着古寻一同看向天上挂着的硕大圆月,轻声问道。 “啧……”古寻撇了撇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伸手一指远处只剩下半截腿的九天玄女像残骸,说道,“先前兵魔神一巴掌把它拍个稀烂我还挺高兴。” “不过现在,我倒不怎么高兴了。” 古寻眼神充斥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恨声解释道,“因为我更想亲自去把它一点点拆的粉碎!” 雪女轻笑一声,回应道,“呵,看来你很厌恶这些神明。” 古寻眉头一挑,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道,“那你是什么态度?” 雪女低头一笑,幽声回答道,“反正,神明从没有救过我。” 听到雪女这故作委婉的回答,古寻不禁一笑,抬手摸了摸对方的雪发,“嘿嘿,看来你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雪女这时扭头看着他,粉唇张合说道,“那你呢,心情能好一些吗?” “呃……哈哈哈。”古寻愣了一下,旋即朗笑几声,“好多了,好多了,劳驾江湖上公认的冷若冰霜的雪仙子亲自笑脸开导,我心情肯定会好的。” 雪女却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能感受到古寻只是表面上笑呵呵的而已,内心还是处于郁结的状态。 雪女不知道古寻昏过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结合之后古寻神色中的自责,以及消失不见的小黎,她心中有些合理的猜测。 “你已经救了很多人了,不要……想太多了。”雪女又开导道。 古寻含笑摇了摇头,“不是救不救人的事,总之……你放心吧,只不过是偶尔有些矫情罢了,过两天就会正常的。” 其实他醒过来后思考的最多的问题,是他到底该不该一意孤行的插手兵魔神之事。 从结果来说,他终究没能救下小黎。 这和让小黎亲自去毁灭兵魔神,然后耗尽力量消散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 更重要的是,以完成使命的姿态离去的小黎,至少不会因为伤心而流泪。 古寻不知道小黎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那么浓厚的……感情,他一直是把这姑娘当个小孩子看的……或许是因为她说到底只是个诞生不过几天时间的‘新生儿’,心思太单纯了吧。 不管原因如何,总之最终的结果,古寻有些难以接受。 他可以接受别离,却发自内心的厌恶失去,糟糕的心情让他一方面质疑着自己的决定,一方面也愈发的厌恶,乃至憎恶神明。 也幸亏小黎的离开还算不上彻底的失去,只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否则古寻这会儿的心情就不仅仅只是不太好了。 他可能就要采取某些报复社会的行动以宣泄情绪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一十五章 尾声(中) 古寻恼火的看了一眼九天玄女的残像,旋即咕嘟咕嘟一口把酒壶里剩下的美酒全部喝掉,酒壶随手直接扔了下去,反正下面都是废墟,不会有人出没。 接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突兀的向雪女问道,“雪女,你对长生不死,怎么看?” 雪女侧脸仰起头看着站起来的古寻,面露疑色,“你是想说你们的那位始皇帝?” 嬴政追求长生的美梦,基本上已经不是秘密了,当然他为此做了哪些谋划肯定是不为人知的。 对于嬴政的梦想,所有反秦势力集体表示嘲笑,雪女身处墨家,自然也是知道。 “不是……”古寻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摇头,“只是问问你对长生的看法,或者说态度。” “你想长生不死吗?” 雪女秀眉轻蹙,又反问道,“怎么,你是想追随你们皇帝陛下的步伐,也去追求长生?” “啊……”古寻无奈的苦笑一声,“都说了,你的态度,你的态度啊!” 雪女收回仰视的目光,低头看着下面的废墟,目光涣散的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长生……你这么突然问我,我也说不上来什么。” “照理说,能够长生不死应该是很好的吧,毕竟那么多人都乐此不疲的沉溺于此。” “那你呢?”古寻笑着继续问道,“如果可以,你希望自己长生不死吗?” 雪女满腹奇怪的看了一眼古寻,然后才回答道,“也许?” “我不太确定,我不知道如果真的长生不死了,后面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更好……或是更坏?” “啧……”古寻咂巴了下嘴,“倒也是,人终究只是短生种,很难去凭空想象长生种的生活。” “终究……还是要我自行做出决断啊……” 后一句话古寻只是轻声呢喃自语,雪女并没听清。 她这时候疑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 “啊!没什么。”古寻两眼无神的摆了摆手,随口搪塞道,“偶有所感,随便聊聊而已。” “行了,不闲聊了,该歇着歇着去吧,我明天就走人了。” “这么着急?”雪女诧异的问道,“这一次你可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不多待几天吗?” “呵呵!”古寻咧嘴一笑,“我可是帝国的人,再不走赶不上卫庄他们的沙船了。” “至于救人……早知道的话,我宁愿作壁上观!” “楼兰这个地方,我不喜欢,也不想待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古寻便离开了这里。 雪女看着古寻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月亮,轻叹一声,却又突兀的露出一个笑脸。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一直被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折磨着,无法自拔,那个问题就是立场。 身为帝国国师的古寻,和反对帝国的墨家,她夹在中间,永远理不出一个能够接受的结果。 但是现在她却轻松了很多。 兵魔神一战,古寻的真实实力袒露在了很多人面前。 兵魔神的威势雪女是亲眼目睹了的,因此自然能理解能够正面击溃摧毁兵魔神的古寻,代表着何等的强大。 有这种人效力的帝国,根本就不是反帝国势力能撼动的。 换一种说法,如果古寻真的一心效忠帝国,墨家这些反帝国势力,早就已经被他亲自夷平毁灭了。 而现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反帝国势力都活的好好的,恰恰说明了古寻,从来都不是站在嬴政那一边的。 想通了这一点,雪女的心绪顿时平静多了。 也许两人之间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心结,但至少,有了很关键的一点改善。 ………时间回到现在……… 雪女收回飘飞的思绪,对天明说了一句,“也许日后你们还会再见的。” 天明听见这话,大剌剌的一笑,“哈哈,那是肯定的。” “小黎也许回了她的老家,我不知道在哪找不着人,但是古大叔,他不是帝国的什么国师吗,一听就是个大官,肯定很好找!” 少羽听到这话脸皮不由的一抽。 见识过古寻的实力之后,他最大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去,收拾细软,带上一家老小,逃出帝国境内。 这战斗力太尼玛离谱了! 反正反帝国这一行为,在(古寻)有生之年是没戏了,还是苟命要紧,看能不能熬死对方吧。 想到这里,少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向同为反帝国势力出身的雪女问道,“雪女姑娘,我有个问题,不知道……” 话到嘴边,少羽还有些迟疑犹豫,因为雪女和古寻的关系显然不太一般,他有些拿不准是否该向对方问这个问题。 不过雪女已经领会少羽想要问的问题了,直言道,“看来古寻的存在,让你很担心?” 少羽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的。” 跑路当然只是戏言,古寻始终是无可避免的现实问题。 “国师的实力如此……强大,有他在的帝国,恐怕……” 面对这个敏感而尖锐的现实问题,雪女还没说话,盖聂倒是先开口回应道,“国师是国师,帝国是帝国,这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看着面色肃穆沉静的盖聂,少羽忙不迭的追问道,“盖先生您的意思是?” 盖聂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少羽道,“你们对于帝国,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呢?” “啊,我们对帝国的态度?”少羽猛地让这一问,还有些呆滞,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 我们对帝国的态度,就……就是反对呗,还能怎样? 都说了,是反帝国势力了。 不过这么说就太低端了,少羽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回答道,“我们的目标,自然是推翻嬴政的暴政,让天下重归安宁!” “……”盖聂骑在骆驼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少羽只是年少单纯缺心眼,还是故作无知装大义,反正不管哪一种,对一个少年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缓了一口气,盖聂换了一种说法又问道,“如果,帝国换了皇帝,不再像嬴政一般独断专横,穷兵黩武的皇帝,你们还会继续反对帝国吗?” “这……”少羽张了张嘴,想说当然不会,但心中却也清楚,现实恐怕恰恰相反。 他们是楚国的残存贵族势,反对秦国是必然的。 7017k 第九百一十六章 尾声(下) 低头沉思了一下,少羽回道,“盖先生应该知道,我们项氏一族是楚国的贵族。” “秦国灭掉了我们楚国,是为国仇,这个仇,必须报!” 看着少羽不似做戏的表情,盖聂的眼神闪过一丝欣赏。 从少羽的表现和回答来看,他并非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也并没有故作大义的虚伪,只是单纯的执着于国仇家恨而已……至少目前来说还是这样。 至于之前冠冕堂皇的话……贵族子弟嘛,说这种话很正常。 只是少年人的义气恩仇,倒难言对错。 如果是以前身为嬴政近卫的盖聂,出于立场缘故,自然是不接受这种说法的,不过现在他只是个帝国通缉犯,也就没必要纠结了。 当然,他对这些还想着东山再起的六国贵族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他要的是太平盛世,但是这些人却只想着重新分裂这片土地。 想到这里,盖聂继续问道,“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成功推翻了帝国,又会怎么做?” “呃……”少羽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答案,“自然是重建我们楚国啊。” “嗯……”盖聂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对此不置可否,不过紧接着他又说道,“山东六国都有王公贵胄残存,他们几乎都抱着和你们项氏一族一样的想法。” “也就是说,他们都想要重建家国。”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少羽点了点头,有些茫然的反问道。 我的国家被灭了,我想复国,这有问题吗? 说起来没问题,但实际上……自不必说。 盖聂脸色毫无起伏,他无意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教什么。 对少羽说分裂就意味着战争,就意味着百姓永远不得安宁之类的话并无意义,一来他未必理解,二来,他终究是个贵族,而贵族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统治和地位,百姓的死活和他们无关。 盖聂没兴趣帮助项氏一族管教少主,更没兴趣去劝服一名贵族改变观念。 他只是说回了最初的问题,“古寻,并不会容许你们复国。” “???”少羽有些迷糊了,“这么说国师不还是站在帝国一方吗?那您刚才说的那些……” 国师是国师,帝国是帝国,二者确实不能混为一谈……但如果国师会帮着帝国对付我们这些反帝国的,那混不混为一谈的有意义吗? 剑圣也不能耍人玩啊! 雪女这时候接话道,“盖先生的意思是,古寻并非无条件站在帝国一方。” “如果你们只是反抗嬴政,而并不执着于推翻帝国,他未必会站在你们的对立面。” 说到这里,雪女,盖聂二人的心里还感觉有些古怪。 在场的人里,刨除掉啥也不知道的天明,剩下的三个人竟然恰好分成了三派—— 背叛帝国,目前没什么立场的盖聂; 出身项氏一族,最为坚定的反帝国分子少羽; 以及出身墨家,反帝国,但更多是反嬴政的雪女。 确实很巧合,也很微妙。 幸亏少羽还只是心智不成熟的少年人,想不到那么多,否则三人各怀心思,那就有意思了。 至于后二者为什么算作两派…… 诸子百家,江湖各派中又不少的反帝国势力,但是相比较项氏一族这样的六国余孽,这一部分人更多是对嬴政的暴政不满。 如果帝国的施政态度发生变化,他们未必会继续反帝国。 这和一心推翻帝国的六国余孽势力显然是不一样的。 不过对于还有些少不更事的少羽来说,这个区别就有些让人疑惑了。 “可是……反抗嬴政和推翻帝国这两件事,就不可能区分开啊!” 你不推翻帝国统治,怎么反抗帝国的皇帝? 你反抗帝国的皇帝,又怎么可能不去推翻帝国的统治? 俩人组团来耍我是吧? 对于少羽来说,这两者当然不可区分,但是对于古寻来说,尤其是身为太子太傅,兼长公子扶苏老师的古寻来说,这两者毋庸置疑是要分开算的。 天下岂有……不退位的皇帝? 自从了解了古寻的实力后,盖聂雪女二人很快就想通了古寻为什么有很多矛盾的作为了。 不过雪女摇了摇头,没有试图去跟少羽解释其中的区别。 盖聂沉吟一下,也只是说道,“你只需要记住,国师并非一心支持嬴政这个皇帝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以后你也许会明白的。” 这不上不下的半句解释,让少羽有些捉急,但是眼见两位大佬无意多说了,他也不敢继续强问,只好恹恹的闭嘴。 天明这时候骑着自己的骆驼凑了过来,一脸憨笑的开导少羽道,“好了好了,少羽,古大叔这次可是站在了咱们这边,还救了那么多人,肯定不是坏人啦。” “我相信大家肯定不会成为敌人的。” 对于心智还不算完全成熟的少羽来说,心中虽然有善恶之分,但同时也理解了立场的存在,只是还不能完全看透。 而对于更加懵懂无知的天明来说,立场就压根是不存在的,善恶的区分也是十分简单明了的——救人的就是善,害人的就是恶。 受到好友那没心没肺的大笑洗礼,少羽也暂且扫去了心中的阴霾,露出了笑意。 不管其中有什么问题,等回去以后让范先生他们分析去吧,动脑子想这些对自己来说还是太为难了。 ……………… 西域大漠边境,即将进入帝国陇西郡的地方,帝国的沙船一如既往轰隆作响的朝前行驶着。 不过和去时不同,回来的船上,不时能看见几个缠着绷带,或是步履有些蹒跚的伤者。 兵魔神对楼兰的破坏,自然也波及到了秦军士兵,毕竟它又没有友军伤害豁免光环,而且相比较熟悉地形的楼兰人,帝国士兵躲避起来还要更难,伤亡率也相对更高。 就这,还是因为水果将军关键时刻突然良心发现,放走了关押的楼兰人,使得秦军得到了一定的帮助。 总之死掉的士兵不论,因为人手不太足够,这些伤势较轻的伤者,都必须继续坚持工作,维持船只的运作。 而在船舱最上层的大殿中,古寻和卫庄两个人正坐着闲聊。 7017k 第九百一十七章 楼兰卷终(上) 这一趟楼兰之行,帝国一方可以说损失惨重,除了欣赏到一场堪称旷古烁金且极度危险的大戏以外,毫无收获。 而且伤亡也很严重。 五百安西镇军死伤率超过了六成,当然绝大多数是伤,而一众高层,则是全军覆灭,没有一个不受伤的,连古寻都不例外。 只不过他的伤好的最快,总共也没存在超过一刻钟。 其他的人就没那么好了。 相较之下情况最好的是卫庄,只是挨了穿胸一剑,没伤及要害,古寻给他用过药以后,等着伤口愈合就好。 至于剩下的,全都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ing…… 公输仇全身骨折,内腑剧烈受创,本就已经几乎一半是青铜机械构造的身体之后估计还要进一步改造,现在连喝粥都费劲。 逆流沙的杀手除掉已经凉透了的隐蝠,其他人各有各的伤,不过除了战斗造成的伤势外,他们所有人的下肢也都处于骨折状态,只能躺在床上,好歹比公输仇强点,至少能自己吃饭。 最关键的是,这些伤患,统统没有受到任何治疗。 因为目前队伍中只有一个大夫,那就是古寻,而古寻不打算为他们治疗。 至于为什么……呵呵,他们身上最严重的伤势,全都是古寻亲手打的,又怎么可能再给他们治疗呢? 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只能躺着静养,所以此时沙船大殿之中才会只有状态正常的卫庄和古寻两个人。 哦,对了,还有大少司命两个人。 她们两个的情况倒也还算凑合,不过完完全全吃了雪女一式青龙降魔,内伤比较严重,需要安心修养,再加上她们俩现在不是很敢靠近古寻,自然也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殿内,卫庄大马金刀,姿势豪迈的坐在榻上,脑袋微微上扬,眼神睥睨的看着古寻。 而古寻的姿势就随意多了,懒散不成形的侧躺在榻上,两眼迷离,似梦似醒。 “你怎么样了?”看了古寻半天,见对方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卫庄不得不先开口打破沉寂。 “啊!”古寻让卫庄的声音,头猛地一抬,仿佛才回过神一般,旋即又缓缓低了下去,声音懒散惬意的回道,“你指哪方面?” 卫庄冷冷的一瞥古寻,声音低沉干脆的回道,“自然是你的身体状况!” “哦……”古寻漫不经心的回应道,“很好啊,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 一连用了几个好来突出强调,是因为古寻现在的状态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女神之泪……不,是小黎的力量现如今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体内,不仅驱散了所有的星辰异力,治愈了他浑身上下的内外伤,甚至还和他的真气发生了一些难以捉摸的特殊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古寻的真气……升华了,变成了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更接近虞渊之力或是星辰异力那种高等级能量的存在了。 这一点变化甚至得到了系统的认可,现在面板上的内功心法——零式心法,都已经变成了零式心法-改。 虽然名字还是很low,但是质量实打实的提高了就好。 卫庄闻言剑眉一抖,眼眸一转,又问道,“那其他方面呢?” 古寻咧嘴一笑,反问道,“还有哪些方面?” “你清楚。”卫庄面无表情的回答道,“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副模样。” 什么模样呢? 就是满脸阴沉,心底憋着坏就想报复社会,却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动手的无奈憋屈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这是古寻第一次表现出这种气急败坏般的无能狂怒,确实新鲜。 古寻见卫庄这个损友故意揭他伤疤,不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就算再难得出现的情绪,过去这么多天也该歇歇了。” “怎么,你难不成还希望我一直那样吗?” “呵呵……”卫庄不回话,只是似讽似笑的呵呵了两句。 古寻眯了眯眼睛,果断开始互相伤害,“说起来,你拿着蚩尤剑时的模样,也很难得啊。” “那些词怎么说来着……狂拽酷炫*炸天,感觉和你往日霸道总……霸道首领的风格也挺契合的。” “平时你话太少了,难得能多说话,还是垃圾话,非常不错。” “回头我就找人把那场面画成画,给韩非也欣赏欣赏去。” 这下卫庄轮到卫庄脸黑了。 被一把剑控制住已经够丢人的了,再加上入魔后他和盖聂频繁说垃圾话的行径……虽然他每次见到盖聂心情激动之下或多或少都要飙一些废话来故意刺激对方,但这一次,确实有些过于尴尬了。 卫庄现在的心境,放在后世,基本等同于想要连夜扛着航天器离开地球…… 古寻看着卫庄这副模样,忍不住合掌大笑,“哈哈哈……” 卫庄粗长的眉毛一再跳动,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古寻的肆意嘲笑,把话题扯开。 “为什么把那些东西留在楼兰?” “什么?”古寻见卫庄都开始转移话题了,也就收敛了自己的笑意,不过一时没注意卫庄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呼……”卫庄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胸口的伤口,以及对方的战斗力,强压下动手的欲望,进一步说清道,“那只异兽,还有那串项链!” 几天前,其实卫庄才是第一个赶到古寻身边的人。 当时他只看到昏死在地上的古寻,围着古寻打转的小貅貅,以及他手里紧紧抓着的那条失去了往日光彩的菱形宝石项链,那个叫小黎的女孩却不见了。 后来对方也一直没再出现。 想都不用想,卫庄也知道古寻后来情绪上的不对劲明显和那女孩的消失有关。 对于古寻的四处留情卫庄不想评论,也没兴趣评论,不过以对方的霸道性子,竟然没把这两样和小黎有关联的东……呃,兽物带走,倒是稀奇。 之前忙着养伤休息,外加也不想在古寻心情还低沉的时候提这些,他就没问,今天正好用来转移话题。 古寻听了这个问题,咂摸了下,两眼微微放空,回想起了离开楼兰前,和楼兰大祭司的谈话。 7017k 第九百一十八章 楼兰卷终(下) ………回忆……… 经过紧急补救,勉强而可以待人的楼兰的圣殿内。 楼兰大祭司照旧握着自己的权杖,一身奢华内敛的祭祀裙服,面带微笑的看着对面的人。 而她的对面,则是面无表情,眼神甚至可以说一片冰冷的古寻。 “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让人满意的理由,否则,兵魔神没做完的事,我不介意帮它接着做下去!”看着大祭司清丽动人的面庞,古寻语气不含一丝温度的警告,或者说威胁道。 古寻之所以如此威胁大祭司,是因为她刚刚提出的请求——希望古寻把女神之泪和小貅貅留在楼兰。 对于还不能接受小黎离去的古寻来说,小貅貅和女神之泪就是他最重要的回忆了,尤其后者就代表着小黎本身,怎么可能留在楼兰。 即使它们对楼兰很重要也不行。 要不是顾及小黎的想法,出于对九天玄女的厌恶,古寻现在拆了楼兰城的心思都有。 别跟他说什么迁怒不合适之类的废话,他就是要迁怒! 面对心情阴郁的几乎要把太阳都遮挡住的古寻,大祭司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勉强保持住了笑颜,语调平稳的说道,“首先,古先生,我代表楼兰所有子民,感谢在这场大灾难中您伸出的援手。” 古寻半点不给面子的打断道,“不要说这些废话,我不感兴趣,我也没有救你们楼兰的意思!” 让古寻这一打断,大祭司的脸色愈发不自然。 她倒不是感觉面子上下不来,或是生气什么的,只是单纯的有些……胆颤,更直白点说就是害怕。 没办法,能正面击溃兵魔神的人形高达生气,你面对你也怕! 强压下心中的慌张,大祭司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也好,那我就直接说龙子大人和女神之泪的事吧。”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我确实有私心。” “以楼兰如今的情况,如果不能重得龙魂之力的庇护,确实难以为继,所以我,整个楼兰,是需要龙子大人的。” 对此,古寻只是面无表情的强调道,“这和我无关。” “我知道。”大祭司心绪平静了一些,轻轻的点点头,语气突然一转的反问道,“但是小黎的事情,和古先生你就有关系了吧?” 古寻眯了眯眼睛,神色依旧不善的回道,“你什么意思?” 大祭司详细的解释道,“之前将小黎误会作九黎后裔,确实是我想歪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应该是女神之泪的化身,承载着女神意志的精灵,没错吧?” 听到大祭司提起所谓的九天玄女的意志,古寻的脸色愈发难看,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继续说!” 大祭司转过身,面朝着天上的朝阳,缓缓踱步说道,“楼兰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当沙漠中的月牙湖变成满月时,无论分别多久,相隔多远的人们,都一定会再次重聚。” 古寻神色木然的冷声回道,“我现在就可以把下面那个残月状的湖给炸成满月状!” “呃……”让古寻这么一噎,大祭司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知道你强,但也稍微讲点理好不好? 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大祭司笑容越发勉强的继续解释道,“这个传说,其实就是代指女神之泪。” “作为女神之泪的化身,小黎姑娘并不存在死亡的概念,只是女神之泪中积蓄的神力消耗殆尽了而已,等到神力再次蓄满,她也就可以重新回到这片大地上。” 当然,这个过程估计几百年肯定是要的,那时候你别说人了,你的坟还健不健在都是两讲了。 这句话大祭司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是心里暗自腹诽了一下。 古寻偏了偏头,依旧冷酷的回道,“这我知道。” “那古先生你知道,只有留在楼兰,女神之泪的力量才能恢复吗?”大祭司终于说出了她提出这个请求的最根本的原因,或者应该说是最有力的……筹码。 “嗯!?”古寻瞳孔一缩,脸色变得有些沉凝。 大祭司这时候继续说道,“即使作为女神的信徒,我也不得不承认,神明的光辉已经从大地上渐渐消散,唯有楼兰是受到女神庇护的最后一块乐土。” “这也是唯一能够让女神之泪重现光芒的地方。” “而同为女神遗留之物的龙魂则可以促进这一过程。” 古寻眼神几番闪烁,最后语气满含威胁之意的确认道,“你确定你不是在胡扯?” 大祭司一脸沉着的回应道,“我确定!” “也许古先生将女神之泪带走,小黎依旧能回来,但我相信,所需要的时间,绝对要比留在楼兰多上很多倍。” “将龙子大人和女神之泪留下,对楼兰,对古先生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古寻思考了半晌,感觉大祭司应该不敢骗自己,但又无法确定。 你说这里是九天玄女最后庇护的乐土,可是面对兵魔神,你们不也只能依靠小黎和小貅貅吗? 纠结了半天,古寻最后只好采取最后的确认方式—— 弯腰下蹲,把绕着他脚边打转的小貅貅一把抱起来,举到自己脸前,一人一兽四目相对。 “小貅貅,你告诉我,她说的是真是假?” 小貅貅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就是一副狗头懵逼的样子。 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能知道真假吗? 不过看着古寻一脸殷切的模样,智慧极高的小貅貅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大概……是真的吧,毕竟那个两脚兽身上也有很喜欢的气息呢。 从小貅貅那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古寻也终于做出了决定,倒不是真信这只狗子,只是给自己一个理由罢了。 古寻看着小貅貅,叮嘱道,“以后你就留在这里,陪着你小黎姐姐吧。” 说完,古寻将小貅貅放回了地上,同时,伸手取下了挂在自己脖子上,已经失去了光彩的女神之泪,递给了大祭司。 “东西,我交给你,希望你没有欺骗我,否则……代价你一定承受不起!” 大祭司抿嘴一笑,“古先生放心,您是楼兰的恩人,我不会用欺骗的方式来对待你。” “希望如此。”古寻最后瞥了一眼大祭司,转身离开了这里。 也离开了楼兰。 ………现在……… “留在楼兰,自然有留在楼兰的理由,”古寻抿嘴一笑,没有对卫庄解释太多。 卫庄也不在意,他就是转移下话题而已,古寻不想说就不说。 “行了,楼兰的事,不用再想了,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你我有关了。”古寻轻叹一声,含笑的最后说道,“咱们接下来的重点,还是帝国的事。” 随着古寻话音落下,风沙镇的轮廓也悄悄浮现在了远处的黄沙之中。 7017k 第九百一十九章 立储 关中,帝都咸阳,章台宫,疏议殿。 嬴政手中拿着一份奏折,不过并没有看,目光全放在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古寻身上,轻描淡写的问道: “这些,就是楼兰之行的全部内容吗?” 这份折子,是公输仇上的。 这老家伙也不容易,到现在为止,全身上下能动的也就只有两个胳膊一张嘴,就这样,还得拖着病体赶紧给嬴政写奏折阐明这场楼兰之行的全部内容。 当然,他只是动嘴陈述,自有别人负责代写。 这份奏折的内容古寻早就看过了,基本就是完全复述了事实情况,毕竟公输仇也不敢骗嬴政,只不过有部分公输仇视角下不了解的细节没写明。 比如小黎的身份,天明的身份之类的。 古寻自然也没兴趣帮公输仇查漏补缺,此时被嬴政问及,简单的点了点头,顺便调侃了公输仇一句,“基本如实,公输族长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是不错的,哈!” 嬴政没有在意古寻的嬉笑,只是凝目看着他,看着这个真的摧毁了兵魔神的人。 虽然他一开始给古寻安排的任务就是毁掉兵魔神,但是他可没料到,古寻能做的这么彻底! 上百丈的神明造物,山岳般的战争兵器,能够轻松摧毁一座城池的破坏力……嬴政可不觉得公输仇会失心疯了似的故意夸大其词来哄骗自己。 况且古寻也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很大方的就承认了奏折内容的真实性。 这样一来,古寻的战斗力……可就离谱了。 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但光凭公输仇在文中所说的,被古寻彻底夷为平地的那座超过百丈的山峰,就足以让嬴政浮想联翩了。 公输仇可是再三强调,那座山是真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平地,高度从一两百丈,急转直下的变成了一两丈。 之前嬴政吩咐古寻说,如果兵魔神的威力过大,就想办法摧毁它,目的自然是防止自己的统治不稳固。 现在来看,确实属于不稳定因素的兵魔神是没了,但是以一己之力毁掉兵魔神的古寻显然是个更不稳定的因素。 要不是大家相识这么多年都还算相安无事,嬴政这会儿估计都要先调十万精兵回来护驾了。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啊! 一时之间,殿内的气氛有些紧张,不过古寻一脸的轻松惬意。 嬴政对他的态度,主动权又不在他身上。 这又不是说自己表表忠心,阐明对帝国的态度就能打消嬴政内心的防备,猜忌的种子肯定会种下,只不过看什么时候发芽长大而已。 就像白起一样,跟造反差着十万八千里,还不是一句怏怏不服有余言就给你做了。 更何况本身也没有忠诚可言,背地里还一直在做小动作。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嬴政才再次开口,转移话题问道,“对于太子人选,国师可有什么看法?” “嗯?”古寻眉头一挑,笑道,“陛下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呵!”嬴政此时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没刚才那么冷冽,至少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看起来是暂且压下了对古寻的防备和猜忌,沉声解释道,“近日来,朝堂之上多有卿家提及此事,希望朕能早日定下储君之位,以安国体。” 选定继承人,对于封建王朝来说,是一件不容忽视的重要国事。 哪怕不提这个继承人本身的能力对于国家日后的发展有着怎样的影响,光是存在这么个人,对于朝堂庙野,无论是重臣还是黔首,就已经如同定心丸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继承人不确定,谁知道大家伙未来的日子会是怎样的? 在古寻看来,嬴政颇为让人诟病的一点就是,他始终不肯立太子——可能是因为一直做着长生梦,觉得自己会一直当皇帝? 哪怕你觉得扶苏不合适,你也立个别人,立个你喜欢的嘛,哪怕是立胡亥,那也比不立强啊! 胡亥上位后,为什么赵高能权倾朝野? 还不是因为皇帝信任他,而信任他的根源就在于,胡亥的帝位是人家一手推上去的。 你要能捧我当皇帝,我也乐意信任你! 如果胡亥一开始就是储君,哪怕他和赵高有师生情分,也未必就会那么宠信对方。 虽然以胡亥的能力,就算正经得到的皇位,估计也一样坐不稳…… 咳咳,总而言之立储很重要。 自从扶苏年纪稍大一些后,几乎每个月都会有身份不同,但分量全都不清的重臣提两句立储的事。 当然,因为昌平君的背叛,哪怕明面上是扶苏亲自清理掉熊启的,也还是让他名声有些受损,所以大多数臣子虽然中意这位大公子,却并没有太过鲜明的摆明立场支持他。 不过怎么说呢,一直到现在,如果立储的话,扶苏都是最佳人选,其余的候选人都差他甚远。 但是,朝堂中话音最小的也就是扶苏,其余诸如公子高,公子将闾等人的动静都比扶苏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扶苏这几年人一直待在遥远的北地,朝堂上没他的存在,古寻也完全没有为他发声的意思,沉寂是不可避免的。 而这一次嬴政特意跟古寻说这事,也是因为这一次的动静比较大。 现在帝国已经一统了天下,内部政权也基本趋于稳定,几乎所有朝臣都觉得,是时候真正严肃认真的来讨论这件事了。 过去陛下您心系天下,公子们又多年幼不知事,不愿意立储也就算了,现在总该定下来了吧? 古寻因为去楼兰的缘故,倒还真的不清楚这件事,此时听到嬴政的话,眼珠子一转,嬉笑道,“这样的话,这事陛下问我也不太合适吧?” “我觉得我还是避嫌为好。” 嬴政松了松肩膀,放下手中的奏折,“国师这种反应,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看来你也觉得扶苏是最合适的人选。” 古寻耸了耸肩,嘴角一撇,“我是他的老师,不支持他我支持谁去?” “况且从实际情况和诸位公子的能力来看,扶苏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国师觉得朕应该立扶苏当太子?”嬴政眨了眨眼,语气波澜不惊的问道。 7017k 第九百二十章 求医之路 看着分析不出喜怒心绪的嬴政,古寻笑了笑,出人意料的给了否定的回答,“如果陛下想问我的建议,我觉得还是别立太子为好。” “哦……看来国师还是有所顾及。”嬴政身体稍稍后倾,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的说道。 古寻却再次否认,“这倒不是为了避嫌,否则的话我就直接不吱声了。” “主要是我觉得,维持原状就很好。” “呵呵……”嬴政听了这话,紧紧的盯着古寻半晌,旋即笑出了声,“朕如今决意彻底废除分封,改推郡县,值此千年未有之剧变,国师却认为应该尽量维持原状吗?” 面对嬴政的质问,古寻同样抱以寡淡的笑容,意有所指的回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现在,这天下是陛下你说了算。” “陛下如果不愿意改变,强求所谓变化,也不过是虚妄罢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且等来日吧。” 嬴政的长生之梦不彻底破灭,就不可能心甘情愿的选出一个权力的继承者,即使勉强立了太子,他也不会为自己的继承人去铺垫道路,依旧只顾追逐自己的文治武功,百世留名。 这样的太子做来干什么?等着收拾烂摊子吗? 反正嬴政的统治方针不改变,古寻是绝对不希望扶苏成为太子的。 就算嬴政真的要立储,那也请去找别人。 真当了太子,以后再想造反可就不方便了,毕竟自己造自己的反,属实说不过去。 比起拨乱反正,古寻觉得还是推倒了重来更方便快捷,也更彻底。 嬴政听了古寻这番话,眼神几番变化,神色一直晦明不定,最终以一个问题作为今日二人谈话的末尾。 “朕想知道,国师到底希望扶苏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嗯……”古寻低头沉吟一下后,抬起脑袋笑容灿烂的回道,“我希望扶苏能成为一个……和他父亲不一样的人。” ……………… 帝国边境,陇西郡。 随着古寻等人返回了咸阳,盖聂天明一行人,也终于离开了的西域大漠,重回了帝国境内。 不过也因此,到了离别的时刻。 盖聂深知,古寻等人回去后,天明的存在就会重新暴露在嬴政的眼中。 这么些年来,嬴政始终没有彻底放弃寻找天明,现在这孩子再次现身,他绝不会轻易放跑这个机会的。 只怕他们一回到帝国境内,追兵就会不期而至。 最关键的是,盖聂现在已经知道古寻所说的天明身上存在的问题是什么了。 阴阳家的封眠咒印。 虽然不知道古寻为什么会对如此危险的隐患视而不见,但为了天明的生命安全,盖聂不敢赌,也不想赌,他必须找到解除咒印的方法。 阴阳家的咒印之术,对出身纵横家的他来说,基本等于传说,也就是知道几个名字的程度,解除的方法是不可能有所了解的。 而江湖上最懂得如何对付阴阳家的,莫过于道家了。 盖聂也正准备求助于道家的高人。 因此,即使帝国境内现在对他们来说危险重重,也必须回去。 但是回去归回去,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就大有说法了。 首先,他不可能带着天明大剌剌的直接从陇西入关中,再由关中前往太乙山。 关中秦川是帝国的基本盘,是帝国势力最强盛的地方,走这里,他们俩活着离开的概率有点低。 留给他们的选择只有绕路了。 这就又延伸出两个选择,向南,或向北。 往南绕更安全,距离上也更近,巴蜀之地对帝国而言依旧是掌控力度极为有限的地方,但是路难走。 入蜀的路只有一条,很容易就被人直接堵死。 如果盖聂一个人走的话,他倒是还能选择一条不寻常的路,翻山越岭对他来说不算太麻烦。 可带着天明就不能这样了,他担心这孩子会死路上。 而向北绕的话,一来绕的特别远,二来路上的危险性要更高,不过留给他们的退路会更多。 综合考虑之下,盖聂还是选择了向北绕,沿着临洮长城一路北上,走太原,过太行山,再由齐鲁南下荆楚,绕至太乙山。 这条路线的长度毫无疑问,基本算是全国环游了,不过路线拉长有其坏处,自然也有其好处,总体来说比走南边绕要稳妥一点。 和庞大的帝国为敌,盖聂觉得还是稳妥点的好。 而这样一来,和打算直接走关中前往荆楚一带的雪女少羽路线有分歧了。 少羽自不必说,他必须尽快返回家族的隐秘驻地,不可能陪着天明全国巡游的。 雪女倒是有意继续待在天明身边保护他,不过被盖聂以人多目标明显为由拒绝了。 其实两个人走或是三个人都没啥,相对更明显的标志是天明这个孩子。 不过雪女的话情况就得另算了。 她这张脸太吸引旁人注意力了,哪怕遮住脸,光看身材也一样辨识度过高。 当然,可以进行一番彻彻底底的伪装来掩饰身份,但很可惜,两人全都不懂高深的易容术,最多就是变装隐藏,如果从头到脚包的太严实了,一样很吸引注意力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雪女才愿意将天明暂时交给盖聂照顾。 顺便一说,之所以由盖聂带着天明前往道家求助,是因为墨家和道家的关系……很一般。 更确切的说,是和天宗的关系很一般。 近些年,墨家和道家人宗走的还挺近的,因为人宗也开始有明显的反秦倾向了。 可想要治疗天明,还是得找天宗。 封眠咒印是阴阳家的禁忌咒术,这一类咒术普遍共有的特点就是,威力奇大,且极难解除。 据盖聂判断,现在的人宗掌门逍遥子能够安全无隐患的解除封眠咒印的概率极低,而天宗的掌门…… 天宗目前就没掌门,前掌门赤松子已经亡故,新掌门貌似……一直在闭关? 不过也没关系,盖聂真正的希望放在了天宗的老前辈北冥子身上。 这位年岁近百的老前辈,才是最有可能解除封眠咒印的人。 不过这一位早就隐居清修,几乎都不见外客了,更不可能把人请下山来治病,所以才必须把天明直接带到太乙山去。 当然,雪女也不会彻底不管天明,她返回墨家之后,会通过巨子联系人宗,问问看逍遥子是否有办法。 万一要是他能治,那这事就好办了。 凭墨家和人宗现在的关系,可以直接请逍遥子上门服务,盖聂天明也就不用转战万里,绕道全国了。 ------题外话------ 正文最后一卷,计划上大概一两百章结束。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休息。 先前拉肚子,腹泻到腿软,最无语的是……起身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到马桶里…… 我人生第一次感到那么的幸运!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二十一章 孩子们(二合一) 少羽满眼不舍的看着天明,双臂张开,一把把人抱住,“天明,再见了!” “咳咳……轻点,我说你倒是轻点啊!”少羽一激动,天生神力差点抱的天明喘不上来气,赶紧手忙脚乱的拍着少羽示意他放手。 少羽对此浑不在意,抱的再紧一时半会也勒不死人,慢悠悠的松开了手。 天明一解脱,赶紧后撤两步,揉起自己的脖子,没好气的说道,“知道你舍不得大哥我,那也没必要用这么大劲啊!” 少羽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大哥?我就没见过抱一下就差点被勒死的大哥!” “你就是小弟的命,还是老老实实任命吧!” “说起来,大哥我一走,以后就没法保护你了,是不是很忧心以后的人生啊?”最后,少羽因为担心天明担心自己未来的路,还用玩笑的方式试图开导一下他。 可惜对于没心没肺的天明来说,即使知道日后的路不好走,他也依旧不担心,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不好过法。 没概念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此时浑不在意的一摆手,不以为意的撇嘴道,“嘁,天明大侠还用担心这些?” “小子,你就等好吧,等你下次再见你大哥,我就已经是名震江湖的大侠了。” 看着用亲身行动证明无知是福这一真理的天明,少羽也唯有抱以微笑,只能在心中默默祝愿他日后安全了。 “行了,不和你废话了,走了!”扬了扬手,少羽牵着马匹向东而去。 天明挠着后脑勺,看着少羽离去的身影,眼中的跳脱渐渐褪去,也尽数化作伤感和不舍。 盖聂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至于雪女,她早就走了。 少羽和她其实是有着相当一段重合的路途,她之前也打算带着少羽一起走,竟墨家和各个反秦势力的关系都还算不错,项氏一族也不例外。 他们接下来要穿过关中,少羽又是个实打实的通缉犯,多少有些危险,照顾一个后辈也是应该的。 不过被少羽给拒绝了。 原因嘛……在于他是个翘家人。 他之前之所以会出现在陇西,是因为在家里待不住了,私自偷跑出来。 虽然楼兰之行很刺激,也很充实,但他还是想再多看看。 尤其是经过和雪女盖聂那番让他似懂非懂的谈话之后,他心中也不再特别着急赶回家了。 但是雪女可是很着急回墨家,联系人宗的逍遥子掌门。 于是两人也分道扬镳了。 天明愣在原地,直到少羽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扭头看着盖聂问道,“大叔,我和少羽还会再见吗?” “会的。”盖聂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肯定的回道。 “嗯!”天明听到以后,也重重的一点头,重新充满活力的叫嚷道,“一定能再见!” “咱们也走吧,大叔。” ……………… 古寻离开了疏议殿,迈着自己轻快的步伐朝宫外走去。 一路上遇见的宫女侍者见了他全都会欠身行礼。 这么些年过去,宫中的人几乎全都认识了这位帅的不讲道理的国师大人,对他的态度也基本都很恭敬。 毕竟不是谁都敢在章台宫中走出这么肆意潇洒的步伐的。 比如说某位位高权重的廷尉大人,即使都快晋升丞相了,在宫里走路依然沉稳内敛,显得尤为肃重,不敢有半点轻佻怠慢。 李斯看见古寻这位老熟人,倒也没有拿架子,率先停下步伐,揖手问好道,“多日不见了,国师大人。” 看着面容逐渐苍老的李斯,古寻露出一个异样的笑容,拱手还礼道,“有劳李大人挂心,还不错。” 对于李斯,古寻在刚来咸阳那几年和他的联系还算紧密,但是近些年,逐渐疏远了。 毕竟大家不是一路人,李斯对于古寻也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关系淡了实属正常。 至于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就看这位李相国,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了。 现在古寻对他最关注的一点,反倒是他的长相。 相比较姬无夜、刘意、翡翠虎这三丑组合那无可辩驳的丑脸,李斯的长相就属于那种……感觉毁了一切的典型。 从他青年时,到现在的胡须一把的中老年,李斯的五官一直都称得上端正,没什么大毛病,可一眼看过去,就是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之前他年轻的时候,脸上总带着一股邪气,给人的感觉就是整个人没想正路。 古寻本以为老了能改善一些,结果……邪气没了,改成一脸的阴翳,还是一副坏人的模样。 算是……丑的很特别的吧。 心中不无恶意的腹诽了对方一番后,古寻随口问道,“李大人这是去见皇帝陛下?” 李斯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浅笑,倒也没有刻意隐瞒,“是的,有些事需要向陛下呈禀。” “嗯,不愧是快坐上百官之首位置的人,就是忙啊。”古寻闻言不由调侃了一句。 现在的帝国的左右丞相是王绾和隗状,但是这俩人现在位置都不太稳。 隗状年纪太大,能力也就那样,对于嬴政这样锐意进取的皇帝来说,自然是不宜继续任用下去了。 至于王绾,就更不用说了,他之前可是延续分封的死硬分子,嬴政看他不顺眼,自身能力也谈不上不可或缺,裁撤也是肯定的。 而丞相的候选人,就是冯去疾和李斯。 前者的右相之位基本是稳得,而后者的左丞相位……基本也是稳得。 主要是没什么有力的竞争人选。 御史大夫冯劫能力不错,资历也够,但是肯定不能让冯家兄弟包了左右二相,况且这家伙性子比较直,也不适合。 内史蒙毅能力不错,性格身份什么的都合适,但是资历差一点,太过年轻,升任丞相就有些过分拔擢了。 九卿中剩下的人选比起李斯也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能上位也就只有他了。 这基本是朝野共知的事实了。 不过事实归事实,没落到实处,自然不能乱说。 古寻不忌口,不代表李斯也敢无所顾忌,所以一听这话,他就立马解释道,“国师玩笑了,不过是民间流言罢了,上不了台面。” 古寻抿嘴笑笑,没就这一点多说,抬手告辞道,“呵呵,不耽搁李大人了,我先走了。” 李斯伸手一摆,很礼貌的送道,“国师慢走。” 古寻又笑了一声后,便抬步离开了。 李斯则仍旧伫立原地,看着古寻离去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 以前他就看不懂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他发现自己更加的不懂了。 尤其是这几年,对方愈发的深入简出,但是长公子扶苏身上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又证明了他这位老师绝对不是就此远离朝堂了。 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过去李斯看不透古寻,但是不太在意,可现在却不能继续无视下去了。 因为扶苏。 扶苏和蒙家的关系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亲近,而蒙家现如今不仅在军中势力颇深,内政上也有了一亩三分地。 没错,就是蒙家二公子,蒙毅。 而扶苏和他李斯的关系就很寡淡了,甚至可以说疏远。 貌似这位长公子不是很喜欢他。 对于这位帝国储君最有利候选人的态度,李斯这个官迷自然感觉有些焦躁,毕竟位置想要一直稳固下去,和皇帝的关系是必须打好的。 现在的始皇帝对他自然是既信任又器重,可是日后呢? 未雨绸缪还是杞人忧天? 李斯不确定,毕竟现在始皇帝也还算是壮年,自己和对方谁先死差不多是个未知数。 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的后代比始皇帝先死的概率微乎其微。 等他死后,新皇也即位了,李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 国师府。 古寻看着眼前身材清瘦高挑,气质文静怜人,穿着一身素布青衣的少女,咂了咂嘴。 这孩子越长,气质上就和她母亲越像,但相似的地方又只存在于表面,内里却完全不同。 惊鲵的心思很浅,而她的心思却很深沉。 对于这个日渐长大的便宜闺女,古寻始终拿捏不好和她相处的方式。 唉……明明小时候她最亲近的就是自己了…… 儿大不由……不是,女大不由爹啊! 阿言眼神平静的看着自己面相上最多二十岁的老父亲,恬静的招呼道,“父亲大人,您回来了?” 古寻挤出一个笑容,尽量语气柔和的回道,“先前就回来了,只是还没进家就先被皇帝叫到宫里去了。” 接着古寻关心问道,“这段时间身体感觉怎么样?” 阿言露出浅浅的笑容,回道,“没什么问题,一直都很好。” 看着年少时的皮猴子如今竟长成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古寻心中万分感慨,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可惜,面对如今身个已经长开的阿言,即使是古寻也不得不略微抬起手才能触及她的脑袋了。 “好孩子,这次你老爹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药材,你的病很快就会彻底治愈了。”古寻语气开心的跟阿言说起不死草的事情。 这一次,表情始终淡定的阿言终于有了些起伏,略显诧异的问道,“真的?” “一个巧合,我完全没料到的巧合,不过,总而言之是件好事。”古寻笑着回道。 “嗯……”阿言轻轻的点了点自己脑袋,看向古寻的眼里满含着孺慕之情,她心里明白,巧合归巧合,这药,恐怕得来的没那么容易。 她之前问过古寻自己的病情,也知道不死草的存在,自然知道这种听起来就不像是人间该有的草药,会是何等的珍贵。 不过也是她不了解自己老爹的实力,打那个沙兽对其他人来说很难,对古寻而言嘛,就那样。 不过后来打兵魔神确实有点伤……不止伤人,还伤心。 古寻的手在阿言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就收回去了,毕竟孩子大了,他觉得继续做这种动作不太合适了。 他笑眯眯的叮嘱道,“病好了以后,记得多吃饭,总是这么瘦可不行。” 对于古寻的这句话,阿言只是抿嘴笑了笑,没有回应。 食量的问题,父女俩之间不是谈论过一次两次了。 事实上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完全不会影响吃饭的,她只是单纯的饭量小,可古寻始终看不惯这一点,就想她多吃一点。 感觉和闺女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古寻只好选择结束聊天,“行了,你自己玩吧,我去看看你妹妹去。” 古寻刚迈开腿,阿言就说道,“父亲不知道千泷现在不在咸阳吗?” “嗯?”古寻眉头一皱,扭过脸问道,“她又去哪了?” “被蓉姐姐带去镜湖医庄玩去了。”阿言轻笑着回答道。 千泷和她不一样,生来就是温顺可人的性子,脑子聪慧但心思浅,听话的同时也有自己的想法,喜静但并非完全不动,偶尔会离开咸阳出去玩。 而她最亲近的人除了母亲以外,就是性格外冷内柔的端木蓉了,有时候连古寻这个父亲都要往后排。 听到阿言的回答,古寻也不意外,摸了摸下巴,“又被端木蓉给拐跑了……她连我这个爹都不要了吗?” “呵呵,千泷就是等你等的不耐烦了,才会跟着蓉姐姐离开的。”阿言抿嘴笑道。 古寻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我一共才离开几天啊……算了,玩就玩去吧,总比一直憋在家里强。” 说这话的时候,古寻眼神还一直往某个宅女身上瞟。 不过阿言目不斜视,好像看不见古寻的眼神,完全不接茬。 宅女吃你家大……吃了又怎样! 古寻见她不接话也不在意,又问道,“就她们俩去了吗?” 焰灵姬和红莲这两个闲不住的大小姐也经常跑出去疯玩,镜湖医庄偶尔会成为她们的目的地。 不过相比较可以给端木蓉提供帮助的千泷,她们俩就纯属是去祸祸人了。 阿言想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没有别人了,不过阿赐也被带去了。” “阿赐啊……”古寻不由失笑一声,“他都快成你和千泷的贴身护卫了。” 明明是年纪最大的哥哥,却硬生生被阿言领成了自己的弟弟,整天乐呵呵的当跟班,不是跟在阿言身边,就是跟在千泷身边。 不过古寻也好,玄翦也好,都没过分干涉几个孩子之间的相处。 阿赐先天不足,智力水平低下,非去强求什么哥哥妹妹,还是姐姐弟弟的没意思,况且本来就是阿言天天带着他,当个姐姐也不为过。 对于这孩子的病,古寻和念端联手研究了好几年,始终没有头绪。 对于人的大脑这一区域,即使是他们俩,也力有未逮。 正经的医疗手段没办法,古寻只能另辟蹊径,对这孩子从小进行全方位的进补,吃各种可以以及可能补脑子的食物,试图弥补一些。 可惜他的智力缺陷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补正,头倒是越吃越大…… 哦,身体也越吃越圆。 不得不说,这类食物油水还是比较足的,这孩子胃口也大。 7017k 第九百二十二章 大人们(二合一) 阿言看着匆匆离去的父亲,眼神中流露出颇为复杂的意味。 古寻现在有些不知道如何和这个闺女相处,其实反过来,阿言也一样。 主要是古寻的身份比较的……特别。 从阿言年纪稍大一点开始,她的聪慧就是所有人的共识,甚至得到过韩非和卫庄两位重量级选手的亲自认证,古寻并非是她亲身父亲这一点,自然也瞒不过她。 更何况古寻也好,惊鲵也好,也没有刻意的去隐瞒过这件事。 那么问题来了,有一张看起来快比自己都年轻的继父是种什么体验? 答曰……不好说。 如果只是自己老娘老牛吃嫩草,找了个小鲜肉给自己做继父,阿言自衬自己还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相处方式的。 毕竟和性格上天生讨人喜欢而受到所有人喜爱的千泷不同,同样和所有人关系都很亲近的阿言,靠的是自己八面玲珑的心思,应付一个年轻的继父,不是难事。 可问题是现实并非如此啊! 这个继父看着年轻,可实际上却是从自己出生就一直照看自己一点点长大的,不是生父胜似生父的老父亲啊! 问: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该如何看待一个样貌上二十岁,实际上给自己换过尿布,擦过屁股,洗过澡的……继父? 话说这性别调换一下,倒是很符合某远东小岛国喜闻乐见的部分剧情…… 虽然襁褓中的那些记忆早已失落在过去,但是对于天生早慧的阿言来说,她最早记事的时候,也不过才两三岁左右,古寻依然照顾了她很大一部分的吃喝拉撒。 每次一想起这些,再看看古寻那张完全没变化的脸,她都只能面上平静,内心哀嚎。 这都是什么羞耻p……啊呸!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这种情况下,父女俩能相处的很融洽自然才是稀罕事呢! ……………… 一转眼十余年过去,当初穿着紧身鱼鳞甲胄,风姿绰约,英姿飒爽的惊鲵,也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安心宅在家中,操持家事的妇人。 时光没有在古寻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但是它的威力,还是在惊鲵这一众美人身上有所体现。 当然不至于留下什么皱纹之类让美人迟暮的东西,主要影响是在气质上的。 不论是心态上很成熟的惊鲵紫女焱妃,还是顽皮如孩童的焰灵姬红莲,亦或是风格比较多变的明珠,全都在时间的冲刷下,发生了某些不太一样,但又有些统一的变化。 总的来说,就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年纪并非表面上那么……年轻。 如今的惊鲵,基本彻底洗去了一身杀气,除非需要拔剑动手,否则即使是在古寻看来,她也只是一个安心照顾家庭的全职妇人。 而古寻推门进入房间的之后,看见也正是一个在拿着针线缝制衣物的妇人惊鲵。 国师府当然不缺钱,更不会找不到技艺高超的裁缝,主要是惊鲵整日闷在府里,又不喜欢外出,总得找点休闲娱乐活动。 于是针线活就成了她的目标之一。 这么多年下来,技艺倒也颇为娴熟了。 阿言小时候,包括现在的部分衣物,都是惊鲵亲自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千泷和阿赐的衣服也有一部分是她做的。 除了惊鲵以外,就只有胡夫人和胡美人姐妹俩会帮着做一些,至于明珠等人……亲自去买都嫌费劲的人,还能指望她们做? 惊鲵看见古寻回来,既不惊讶,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啊,回来了啊?” 这么些年过来了,古寻离家归家次数那么多,谁还能天天给他办送风宴和接风宴啊。 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了,客气啥! “嗯,刚到家。”古寻先是回了一句,然后看着她手上明黄色的衣服,笑着问道,“这是做给千泷的?” 千泷,阿言,还有阿赐几个孩子衣服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阿言和她母亲的风格一致,一般穿素雅的浅色衣服,如素白色或浅灰色,毕竟衬她文静的性子。 千泷则普遍穿黄色或是绿色这一类偏亮色的衣服,显得可爱一些。 阿赐嘛,衣服就比较花了,基本是怎么跳脱活泼怎么来,大红大绿之类的颜色都经常在他身上看见。 惊鲵手上这件半成品一看就是给千泷做的,这点分辨能力古寻还是有的。 惊鲵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轻声回道,“嗯,等那孩子从镜湖回来,差不多也就做好了。”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衣服换的勤。” “呵呵。”古寻抿嘴一笑,坐到床边,伸手揽住惊鲵纤细的腰肢,故作神秘的说道,“先别忙活这衣服了,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嗯?”惊鲵顺从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疑惑的看向古寻。 好消息? 自己能有什么好消息? 古寻没打算刻意卖关子,不过看着有些迷惑的惊鲵,忍不住先低头亲了她一口。 有一说一,当年性子清冷的惊鲵很有魅力,但是如今彻底变成了居家少妇,表情愈加丰富多彩,心思也更灵动的惊鲵,却更让古寻来劲。 惊鲵有些嫌弃的擦了擦脸,“是什么好消息?” 古寻看着远不比当年那般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惊鲵,内心万分感慨,果然越熟悉,就越……不被重视啊!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终于找到不死草了,阿言的病很快就可以彻底根治了。” “嗯?”猛地一听这个消息,惊鲵直接愣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基本上放弃找到不死草的可能了,毕竟从沙漠里找一株和杂草无异的东西,和大海捞针真的没有半点区别,都属于做梦才能实现的行为。 反正古寻已经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了女儿的病症,只待日后药方上再有突破,说不定就能直接治好了。 或者阿言的武功能够修炼到一定程度,也能不治而愈。 愣了一会后,惊鲵才有些不可置信的确认道,“你……真的找到那草药了?” 古寻冲她一挑眉,自得的说道,“那还有假?” “所以说你夫君我就是运气好啊,随随便便跑一趟西域大漠,就找到这玩意了。” 看着丈夫近几年来难得孩子气的一面,惊鲵抿嘴会心一笑,抬手摸了摸古寻的脸颊。 此时的她听到这个消息,谈不上欣喜若狂,只是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能早点彻底解决女儿的病症还是好的。 接着她没有继续关注女儿的事,这方面等着古寻后续进行治疗就好,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趟西域之行,还顺利吗?”惊鲵看着丈夫的脸,关切的问道。 “啊……”一提起这个,古寻的心绪又隐隐的有些阴郁,不过脸上还是一副笑颜,“还不错,总的来说……想要达成的目的大致达成了。” 惊鲵的心思虽然不像自己女儿那般细腻深沉,但是对于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还是足够敏锐的。 她清晰的察觉到了古寻内心中的些许郁闷,但没有试图去询问,只是反手抱住了古寻,语气轻柔的呢喃道,“顺利就好,接下来在家里多休息休息吧。” “大漠里面的日子,总归不好过。” 正如惊鲵了解他一样,古寻同样了解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余年的爱人,一听对方的语气就知道自己心里那点不痛快被感觉到了。 不过他也没有主动说出小黎的事。 没必要,这件事就此埋在心里即可,只等到他年再相逢。 他转而笑着说道,“我还给你们带了些西域大漠的特产,不过有些东西比较大,估计要晚点才能送过来。” 惊鲵看着故意掩盖情绪的古寻,嘴角微微抿起,也没有多说什么,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特产?西域的那种……葡萄美酒吗?” 提起西域特产,惊鲵能想到的,也就这玩意了。 “呃……”古寻有些吞吞吐吐的回道,“有这个,不过……不止是这个。” “反正等到送来你就知道了。” 他离开前,从楼兰顺了点当地特色的葡萄酒,算作自己的报酬。 之前已经尝过一瓶了,滋味相当不错,而且酒的味道不算重,很适合惊鲵等人喝。 不过除了酒以外,他还带了些……沙漠中的特产。 大漠嘛,里面除了沙子也就没啥东西了,所以古寻带回来的是……正宗沙漠仙人掌。 有柱形的,也有片状的,不过都是他精挑细选后的外观比较齐整,并且体型极大的那种。 中原当然也有仙人掌,不过一般没这么大的。 连同酒一起,古寻送了一部分给远在北地的韩非,自己留了一部分给家里人玩玩。 不过这属于古寻的恶趣味,至于惊鲵她们是否真的喜欢这些巨大仙人掌……那就两说了。 所以他也没好意思直接说明,只是含糊应付过去。 外面的闲事聊完,古寻又接着说起家里面的事。 “说起来,啊鲵,我跟你提过好多次,你要督促阿言多活动,不要闷在家里。”古寻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还有吃饭的问题,你这个当娘的吃的就够少了,孩子总得多吃点吧?你看看她那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听到丈夫旧调重弹,惊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反驳道,“阿言可不会被风吹倒。” 怎么说也是紫云剑的剑主,紫云心法已经修炼入门,放眼江湖也算是个小高手了,看着弱而已。 说起来,阿言并没有继承到她母亲优秀的武学天赋,苦练了紫云剑发好几年,也就堪堪达到个半吊子的水平。 古寻有时候一想起这一茬也不免头痛。 他发现自己挑选的剑主,貌似除了陈和以外,天赋都算不上多好。 雪女、端木蓉、阿言、弄玉,还有扶苏……扶苏倒是还可以,可惜时间不够用。 其他人里硬拔个高的出来,也就是弄玉和雪女还凑活,阿言天赋平平不说还受了自身病证的拖累,至于端木蓉……专心医学,对武道不是很热衷。 总的来说,这一届七剑——虽然还不全——还算差强人意吧。 在江湖上有几个也算颇有名气,不过实打实的属于最弱一代七剑了。 真·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书归正题,面对惊鲵的反驳,古寻只是撇了撇嘴,“武功是武功,一码归一码,我只是希望孩子能长的健康一些。” 惊鲵对自己这个丈夫在这方面的看法也是颇为无奈,苦笑着说道,“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比我还操心……” “阿言是个女孩子,你难不成想让她吃的和阿赐一样吗?” “那倒也不至于……”古寻嘟囔着回了一句。 惊鲵无奈的摇摇头,“孩子们我会关心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简直乱来!” 古寻脸色一黑,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问道,“家里现在没别人吗?” 惊鲵也乐的他不再谈论阿言的日常生活问题,低头想了一下后回答道,“现在的话,应该只有弄玉在,嗯……还有她母亲和小姨。” 这个答案基本在古寻的意料之内。 明珠的生意越铺越大,已经开始覆盖全国了。 作为帝国最著名的女性创业者——虽然真正知道她人的没几个,明珠现在的日常生活可是忙碌的紧,七天都难凑出来一天闲工夫,不在家是常态。 紫女的紫兰轩依旧如火如荼,深受帝国朝野上下的各级人士喜爱,白天虽然不营业,但也总有事务需要提前准备安排,所以基本都是住在紫兰轩那边。 焰灵姬和红莲这两个能折腾的主儿更不用说。 这么多年过来,这俩人关系始终不对付,吵架斗嘴乃至动手打架都经常发生,但又奇妙的喜欢黏糊在一起,算是另类的……欢喜冤家? 古寻对此总感觉自己头顶上似绿非绿的呢…… 最后能剩下来的,也就弄玉娘仨了。 弄玉还是紫兰轩的第一琴姬,不过已经不再私人演出,只进行……公演。 这还是古寻给出的主意,就是弄玉独坐在一条船弹琴演奏,然后周围安排一圈又一圈的船用来当作听琴的席位。 这些席位都是需要通过竞拍获得的,数量有限,价高者得。 一般情况下每半个月一次演出,每一次演出的席位都会引得咸阳大小富商权贵争先抢夺,几乎成了紫兰轩最重要的营收项目之一。 之所以能够实现这种演出方式,也是因为弄玉如今内功修行已经小有所成,经过内力加持的琴音可以传遍渭水两岸,而且每个人听入耳中的,就是最清晰的旋律。 其他风月场所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弄玉也因此成了帝国的顶流。 7017k 第九百二十三章 琴……胡和鸣(二合一)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还未走近弄玉的小院,古寻便远远的听见了泠泠作响的悦耳琴音。 听着再熟悉不过的曲调,古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脚下的步伐又快了三分,走入了弄玉自己精心挑选的位于国师府中最偏僻角落的小院中。 她之所以挑这么个地方,主要是考虑到自己经常练琴,声音可能会打扰到周围的人。 毕竟再优美的旋律,如果响起的时间点不对,那也属于噪音的范畴。 明黄色的绣裙穿在弄玉身上,映照的她秀美的脸蛋焕发着明亮的光彩,即使十几年光阴流过,昔日的抚琴少女,还是那个少女。 她坐在院中露天的石质琴台前,身后的树木挡住阳光,两只纤纤素手虚浮琴上,几根手指屈起来回拨弹,琴弦随之震动,声声弦音无形飘出。 听到古寻进来的动静,弄玉立刻十指伸直成掌,轻轻按压琴弦,止住琴音,然后偏头看向院门。 “古大哥!你回来了?” 看到来人是古寻,弄玉略带一丝惊喜的叫嚷了一声。 “嗯,回来了。”古寻挑了个石凳坐下,随口回应道,“又在一个人弹琴?” 因为弄玉常在院中练琴,所以院中不仅特意设置了一个固定的琴台,还有几副桌椅,以做观众席位。 “正好闲来无事。”弄玉展颜一笑,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眼睛也稍稍弯曲,垂腰的酒红长发在透过树荫投射过来的斑斑日光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古大哥你呢,这一次的旅途怎么样?”回答完古寻的随口寒暄,弄玉立刻反问道。 “嗯……总体顺利,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波折。”古寻粗略的回答了一句,没有细说。 弄玉也没有细问,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睛弯成一团月牙,“那就好。” 古寻看着她这副可人的模样,忍不住凑了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哈哈,说起来这一次我倒是做了一件非常明智的准备工作。” “什么准备?”见到古寻还是用对待孩子一般的态度对待自己,弄玉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无奈和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他的话题问了一句。 弄玉到底是弄玉,面对亲近的人永远是那么的温顺柔软,从不会有任何抱怨。 不过游走于多个女人之间,沉浸家庭生活快十几年的古寻也不是啥都看不见的钢铁直男,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眼前美人那一点点的不快,立刻把还在摸头杀的手掌撤了回去。 但是……又没完全撤走,而是改了个方向,悄无声息的向下揽住弄玉柔软的腰身,嘴上还露出一抹笑意。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自己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的小姨子,肯定只有自己能拱。 弄玉察觉到腰上传来的温热感觉,脸颊一红,脑袋微微低垂,但是也没说啥,反而自己的手也一点一点的‘蠕动’到了古寻的身上。 古寻则乐呵呵的回答她先前的疑惑道,“就是把我那把心爱的二胡暂且寄存在你这啊。” “要是当时被我直接带去西边,恐怕就要埋骨他乡了。” 古寻的那把二胡还是多年前紫女为他淘来的那把,当然,这类乐器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长的使用寿命,即使古寻再怎么保养。 所以实际上那把二胡的所有组成部分,全都换过好几茬了,严格来说和换了把新的毫无区别。 不过这就是个哲学思辨问题了,就好比被换了船板的船,到底算不算原来的那一个,古寻觉得属于个人看法。 反正他是觉得自己用的始终是最初的那一把,从未换过。 理所当然的,他并不希望这把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老朋友’葬身西域大漠。 一向二胡从不离身的他,在前往陇西之前,竟然突发奇想的把东西留在了家里,交给弄玉保管,或许是当时他的潜意识里就已经猜到了,面对兵魔神势必会有一场恶战。 即使……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打算当个看客,等着小黎去拯救世界。 弄玉听到古寻的回答,眉头轻轻一皱,不过转眼就舒缓开来。 古寻这么多年来,面对那么多的敌人,历经无数战斗,从来都会带着那把纯属累赘的二胡,即使如此也从来没有让那把二胡受到过任何伤害,即使是身处数十万人的混乱战场上也不例外。 可是这一次西域之行,竟然发生了会让二胡被毁的意外……恐怕实际情况并没有古寻说的那么轻松。 不过弄玉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古寻没有说,她自然不会问,只是柔笑着问道,“东西就放在屋里,要我现在拿给你吗?” “嗯……”古寻嘴唇一撅,考虑一下后回道,“现在就拿过来也好,反正待会我总得带回去的。” 弄玉闻言朝古寻嫣然一笑,旋即放开了自己抱着古寻的手,起身回到了自己屋里。 未过几息,她就抱着古寻的二胡走了回来,不过这一次她坐的稍稍和古寻拉开了一点距离。 “古大哥,要听听我拉胡琴吗?” 古寻闻言一笑,往后坐了坐,靠在树干上,双手背在脑袋后面,“好啊!” 这么多年下来,弄玉也好,惊鲵也好,甚至是胡美人,总而言之凡是懂乐律的人,几乎都试过古寻的二胡。 反正大家会的基本都是弦乐器,上手难度不大,稍微熟练熟练技法,基本都能顺畅的拉出一首曲子,当然,具体能达到怎样的技艺层次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见到古寻点头后,她立刻一手捏弦,一手搭弓,手臂轻轻摇摆着拉奏起乐曲。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随着弄玉轻缓的动作,在二胡独特的悲凉曲调下,一首古寻经常在她面前演奏的《孤独的巡礼》娓娓响起。 这首曲子节奏缓慢,曲调沉重,技法相对简单,难度不高,比较适合弄玉,毕竟二胡她只是偶尔玩玩,水平只能说堪堪过得去。 像是古寻平日里在她面前更喜欢拉奏的《空山鸟语》,她一般就不会去模仿。 那个更复杂,难度更高一些,她更喜欢直接用琴来弹奏。 古寻听着舒缓的琴音,手指在大腿上轻轻点动,不过很快又突然停止了动作,起身坐到了琴台前,给弄玉做起了伴奏。 片刻之后,一首不算长的曲子便在二人合力之下完整的演奏出来。 若是评价其水准,那自然是……只能说平平无奇,勉强过得去。 弄玉的二胡拉的只能说凑活,古寻的琴技更是马虎,要是能合奏出什么天籁之音那才是出了鬼了。 一曲奏完,弄玉小脸之上浮现有些红晕,并没有向古寻征询自己演奏的怎么样这类问题,反而说道,“感觉这曲子不适合琴胡合奏。” 古寻撇了撇嘴,笑道,“我感觉是琴和二胡不适合合奏,不是曲子的问题。” 你要把琴和二胡换成钢琴和大提琴那将是绝杀,可惜换不得。 弄玉抿嘴笑笑,没有说什么。 以她在乐律上的造诣,自然清楚到底是哪方面有问题。 在她看来,这首曲子根本就不该是二胡,或是琴来演奏的。 至于到底该用什么,她却也说不准,感觉……好像她知道的所有乐器都不太合适呢…… 古寻不再纠结曲子的问题,一把把弄玉拉到怀里,叮嘱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种悲伤的曲子少弹,不如练练《空山鸟语》。” 以前这姑娘弹琴总是伤春悲秋的,后来找着自己娘亲以后好了一点,但是习惯已经养成,还是古寻拗了很久才拗过来。 小姑娘家家年纪轻轻何必沉浸在伤感的音乐中呢,等老了再研究这方面也不迟。 弄玉听到这话,捂嘴轻笑着反问道,“古大哥一贯不喜欢太过哀伤的乐曲,不过为什么却独独喜爱这首曲子呢?” “这首曲子不仅哀伤,而且夹杂着大量的悲凉和无奈,嗯……有爱在其中,却并非全部,感觉……和古大哥你很不相配呢。” 古寻演奏过的曲子很多,大都和弄玉熟悉的各国曲风大相径庭,别具风格,而其中最为古寻喜爱的几首曲子中,就有这首《孤独的巡礼》。 但是为什么呢? 这首曲子明显饱含着复杂的感情,古寻喜爱它肯定不是因为欣赏个中技巧手法,而是因为曲子本身代表的故事,共鸣其中的情感。 但是古寻一个人生圆满的大赢家,怎么会对一首基调悲凉的曲子有深沉的共鸣呢? 不合理啊! 难不成是因为和故友的分别?也不像啊…… “啊这……”古寻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弄玉所臆想的古寻内心和曲调共鸣当然谈不上,他喜欢只是因为自己是个王厨而已…… 但这肯定不能当回答告诉弄玉啊。 否则的话…… 什么王厨? 想当王厨你就进宫里给嬴政做饭去呗,谁还敢拦着不让你做吗? 什么?亚瑟王?那是哪里来的蛮夷野王? 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嘛。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古寻也懒得编瞎话去糊弄弄玉,干脆摆了摆手,含糊敷衍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成熟的男人,自然喜欢这种情感细腻丰富的。” “最重要的是我能分得清曲子和现实,你个小妮子却不行,老老实实弹欢快的曲子就完事了。” 弄玉闻言嘴角的笑意更甚,不过很快就敛去了笑意,声音低沉的提醒道,“古大哥,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一眨眼,我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 古寻宠溺的轻轻抚摸着弄玉那散发着清香的酒红色柔顺长发,笑道,“是吗?可对我而言,你始终是那个年轻的少女。” “再说了,你看看你这张完美无瑕的小脸,就是满咸阳城去问,也没人会说你超过二十岁。” 弄玉的脸唰的一下羞红起来,但是性格文静的她倒也没做出什么撒娇的行为,只是挂着害羞的笑意不说话。 古寻看着羞涩的美人,也没有继续做更出格的行为。 面对不同的人,你得采取不同的方案,弄玉嘛,就得发乎情止乎礼,真有什么想法也得放到晚上去。 “终日待在咸阳,有没有厌烦,想不想出去走走?”古寻看着怀里的弄玉,轻笑着问道。 弄玉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反问道,“古大哥是又要离开外出吗?” “嗯。”古寻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我应该会去一趟北边,并不着急,可能会等到……明年?” “不过我问你的问题和我的事无关,我不是要你陪我去北边,单纯的问问你想不想出去玩玩而已。” “未必是跟着我去北边,也可以游览其他地方,比如蓉儿的镜湖医庄,或是什么其他地方。” “唔……那我回头自己考虑考虑吧。”弄玉依旧没有急着做出确切回答,而是决定回头再说。 古寻也不在意,又不是什么着急确定的事,“也好,自己多考虑一下吧。” 末了,他还调侃道,“说起来,我选的所有七剑剑主里,除去阿言以外,也就只剩下弄玉你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了。” “嗯……这倒也是。”古寻只是随便调侃一句,不过弄玉对此还是颇为认真的沉思了一下。 说起来,目前所有剑主里,弄玉的实力差不多位于第二或第三,仅次于武痴陈和,和雪女彷佛,可能强一点,也可能差一点,肯定比阿言,端木蓉,还有扶苏强。 不过名气差的就远了。 旋风剑倒是也位列剑谱,但是排名嘛……第一百七十七位,和没被胜七拿到前,基本等于废铁的巨阙差不多,可以自行体会一下。 古寻看着弄玉认真的模样,又笑着搓了搓她的头,“好了,一句玩笑,不要太在意。” “自己想想有没有旅行的意愿,以及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就好。” “我先不陪你聊了,还有别的事。” “哦,好,古大哥你忙去吧。”弄玉回过神,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起身送古寻离开。 古寻旋即带上自己的二胡,离开了小院。 每一次回来,都会很忙,男人嘛,没办法。 有得,那就必有失,反正古寻觉得自己还是乐在其中的。 ------题外话------ 战国七雄中最早称王的是楚国,因为楚国有句经典名言——我蛮夷也! 按周制,周天子之下各诸侯国不得称王,但蛮夷首领不尊周礼,自然可以称王。 也算合情合理的钻漏洞了。 虽然……不受承认。 7017k 第九百二十四章 大祸临头 “所以说,你怎么没和千泷一起除外溜达溜达呢?” 咸阳城,渭水河畔,焱妃栖身的小院之中,古寻懒洋洋的瘫在一把躺椅上,一摇一晃的悠哉说话道。 时至今日,甚至于千泷大多数时间都会住在国师府里,她也依旧独居在外,鲜少靠近国师府。 古寻对此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渣男嘛,只有被人挑剔的份,没有挑剔别人的资格。 穿着一身华丽的鎏金色长裙的焱妃侧目冷冷的瞥了一眼舒舒服服晒太阳的古寻,语气寡淡的回道,“她们小辈凑在一起玩闹,妾身插进去可不合适。” 古寻脸色一僵,挠头讪讪一笑,“呵呵,小辈……也……也算对吧。” 有时候人际关系一复杂起来了,辈分就难免成为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没头绪问题。 端木蓉和墨家走的比较亲近,而其中和她关系最好的自然是同为女性,并且也和古寻有关联的雪女。 然而两人仔细讨论过各自的出生年月之后发现,端木蓉比雪女大几个月,所以雪女一直叫端木蓉蓉姐姐…… 古寻和念端平辈相交,端木蓉自然差他一辈,无论是阿言,还是千泷,也都是称呼端木蓉蓉姐姐。 呃……总而言之,也就只能各论各的了。 好在过去这些年,辈分尴尬的核心人物雪女一直有意的避开古寻,二人没有见过面,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 看着古寻不太自然的表现,焱妃狭长的凤眸轻轻眨动几下,意有所指的说道,“看来,你这次西行遭遇了某些有趣的插曲。” “呵呵……”古寻干笑几声,强装有底气的回答道,“插曲不少,不过都谈不上有趣,甚至应该算糟糕。” 焱妃走到古寻身前,身体微微前屈,即使是宽松华丽的宫裙也依旧因为这个动作浮现出了些许诱人的弧度曲线。 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柔的反问了一句,“是吗?” 糟糕? 以她对自己这个男人的认知,越是糟糕的情况,估计就越和女人脱不了干系。 不得不说确实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枕边人就是了解枕边人啊。 仰头看着天上的景色,古寻略显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岔开话题道,“话说你以前待在阴阳家的时候,真的没有听过看过有关楼兰啊,兵魔神之类的信息吗?” 焱妃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没再追问,重新挺直身体,转回去照料院中的花草了。 她本来也没兴趣过问古寻在外面的事,听来纯粹给自己找堵。 “妾身已经说过几次了,没有!” “不过最近倒是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古寻双手合十架在腹部,眯了眯眼睛,声音低沉的直接说出了焱妃提及的那个消息。 “蒙恬回都述职的事,是吧?” 焱妃很平淡的点了点头,对古寻猜到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并不意外。 北地现在可是流沙最重要的基本盘,蒙恬作为当地的最高军政长官,他的动向古寻肯定要第一时间掌握。 “你应该清楚,始皇帝现在把蒙恬召回来这件事,并不简单。”虽然知道古寻不需要,焱妃还是提醒了一句。 古寻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蒙恬回都述职是常事,嬴政即使再信任他,也不可能就那么扔在北边好些年不闻不问,否则不是等着人家造反吗。 不过现在还没到时间,嬴政却匆匆掉蒙恬回都,肯定就不是为了例行公事般的述职,而是有别的更要紧的事。 那么有什么事,会需要嬴政特意把自己的心腹爱将从边境调回来呢? 最直白无脑的猜测就是蒙恬有意谋反,嬴政要处理他。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需要嬴政特意找蒙恬来办的事就不多了。 帝国内部现在基本上风平浪静,虽然有着诸多的反秦势力,但都处于蛰伏养伤,静待时机的状态,根本不存在需要特意调蒙恬这位重将回关中的情况。 换言之,嬴政真正需要的,大概率不是蒙恬优秀的能力。 而刨除掉这一点的话,概率最大的可能就是,嬴政需要一位足够信任的心腹爱将来为自己办事。 这件事要么很重要,不容有半点差池,要么很敏感,不能流传出去一丝一毫的消息。 当然,也可能二者兼具,或者应该说这才是几率最大的可能。 “蜀山哪里……你打算怎么做?”焱妃直接挑明问道。 没错,嬴政召回蒙恬,最有可能的目标就是蜀山的扶桑神木。 这件事既要保证万无一失,而且……还得尽可能隐秘一点。 尽管始皇帝陛下追逐长生的人生理想已经在天下广为传唱了…… 古寻彻底阖上双眼,语气慵懒的回道,“什么都不做。” “不管?哪里可是还有一个你的……红颜知己呢?”焱妃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古寻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尽可能语气平和的提醒道,“人家成了亲的,有女儿的。” “哪又如何,谁不是呢?”焱妃操着一口既端庄又轻佻的充满矛盾风格的语气,轻飘飘的怼了古寻一句。 人家是孩她妈,她也是啊,再说了,就算她不符合条件,惊鲵总符合了吧? 古寻无奈的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补充道,“人家丈夫还好好的活着呢!” “我不管,只是因为答应过嬴政不会干扰他的作为。” “至于蜀山会面临怎样的下场……本也轮不到我管。” 他能怎么办呢? 嬴政要扶桑神木,他已经答应过不阻拦。 去救蜀山族众? 倒是不难,反正嬴政要的只是树,人撤走不管树了自然就安全了。 问题是人家也得听他的啊! 之前又不是没劝过,人家摆明了要和神树共存亡,谁也没办法。 焱妃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不再开玩笑,语气肃正的问道,“你真的打算彻底坐视不理?” “答应好的事,当然不能反悔了。”古寻语气低沉的怏怏回道。 焱妃转过头来,眼神复杂的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对嬴政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满,你为什么始终隐忍不发,漠然旁观?” “你不会告诉妾身,是因为你忠于帝国吧?” 7017k 第九百二十五章 施法前摇 “啧……”古寻瘫坐在躺椅上,咂摸了几下嘴,苦笑一声后,突然扯出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你知道吗,世界上有一类人,他们……总是热衷于做好事,满口仁义道德。” “不过,做好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一类人一般不会自己出力,只会动嘴,希望别人付出牺牲去拯救弱者,然后……自我感动。” 放到现代,也就是俗称的圣母婊了。 简单概括总结一下,就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牺牲一部分无辜者的利益,去实现所谓更伟大的结果,顺便把功劳揽走。 当然也有不完全符合,但部分类似雷同的情况,比如说……下面这种: 谭嗣同:“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请自嗣同始。” 康有为:“对,请自嗣同始。” ……………… 咳咳,开个玩乐,不要在意,还是书归正题。 听完古寻的话,焱妃不由鼻梁一耸,皱了皱英挺的蛾眉。 古寻说的这种人,她虽然没见过,但是她相信肯定有,不过…… “你说这些,跟妾身的问题相关吗?” “呃……有感而发,关联倒不是特别紧密。”古寻敛去眼神中的复杂纠结的意味,露出一个浅笑回答道。 焱妃闻言不由冷冷的剜了他一眼,语气高冷的强调道,“回答正题!” 古寻耸了耸肩,无奈的顺从道,“放纵嬴政的理由,其实你可以参考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组织。” “罗网!”焱妃若有所思的轻声说出了这个组织的名字。 “没错!”古寻笑着一点头,“相比嬴政,我看罗网,还有它的首领赵高不爽要早得多,不过我还不是一直留着它吗?” 消灭罗网难吗? 对于刚来这里的古寻来说,很难,但是对于现在的他,甚至是几年前的他来说,都已经算不上难事了,最多麻烦一点。 嬴政也不会为了罗网或者赵高和古寻反目成仇。 不过他还不是依旧留着赵高的狗命,让他继续领着罗网到处祸祸人。 “你留着罗网……应该是为了当刀使。”焱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古寻,“难道你纵容嬴政追求长生也是如此?” 拿始皇帝当刀使,你很勇嘛! “呃……”古寻没有否认焱妃的说法,只是做了些许纠正,“你的判断大致没错,不过有些许小瑕疵。” “我确实在通过嬴政的所作所为来达成我的目的,不过并不只是他追求长生的行动,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行为。” “……你到底想做什么?”焱妃解开了一些疑惑,但心中却增添了更多的不解。 嬴政除了追求长生这一点蠢到无以复加以外,别的举措……貌似都没什么问题啊,你能利用到什么? 难不成利用嬴政强大帝国? 这不是扯淡吗!? 古寻没再深入解释,主要是现在也解释不了。 嬴政实行的绝大多数措施都和昏庸无道不沾边,最多有点好大喜功的毛病,问题是你顶不住他叠的多啊! 这又不是异闻带,百姓哪能受得了! 恰恰古寻需要的,也就是百姓受不了,否则怎么造反起事,重塑乾坤呢? 这也是之前他莫名其妙感慨的由来。 为了摧毁帝国现有的政治体制,古寻选择了这种先破后立的处理方式,然而无数无辜的百姓却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 罪在当代,利在千秋? 古寻没兴趣用这种说词来包装自己的行径,更何况对于活在当下的百姓来说,千秋毫无意义…… 看着意兴阑珊的古寻,焱妃识趣的没有再问。 古寻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重新挂起不正经的笑容,对焱妃说道,“趁现在多睡觉,再过段时间,就要忙起来了。” 将疑惑悄然埋藏的焱妃,听到古寻这句话,不由反问道,“你又打算对哪家势力动手了?” 古寻的手指轻轻的在躺椅扶手上敲了几下,缓缓闭上双眼回答道,“所有!” “不过,先攘外。” ……………… 次日,章台宫,朝会大殿。 古寻睡眼惺忪的垮着身形站在前列,成功的成为朝堂上最显眼的男人。 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露,所以昨晚上睡得有点晚……或者也可以说起的有点早。 总之精神不振。 当然,他可以让自己振起来,不过没必要。 莫名其妙被通知来上这一趟朝……被迫营业的古寻,并不想给任何人面子。 好在大家也都认识很多年了,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古寻的风格,见自家皇帝陛下没说什么,稍微看了两眼也就不再关注了。 然后就是一番君臣交流,这个郡的民生,哪个县的治安之类的奏折里没说清的话题。 晃晃悠悠小半个时辰过去,嬴政终于提及了今日最重要,也是最后一个议题。 也正是因为这个议题,嬴政才会把古寻叫来。 征讨百越! “今仍有百越诸部,偏安岭南,荒野蛮夷,不沐王化,朕有意征讨,尽收其地归于帝国,不知诸位爱卿有何看法?”嬴政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的眼神,透过冕旒珠帘,伴随着自己的话音,缓缓扫过群臣。 而对此有所反应的大臣寥寥无几。 看法?能有什么看法! 真当皇帝陛下征求你意见建议呢! 征讨百越这事早就在皇帝陛下的乾纲独断之下定好了,都已经进入准备阶段了,现在前期准备工作都基本做好,就差具体安排了。 至于怎么安排,那就是只有少数人才能够插得上话的事了。 最有资格发话的自然是左右丞相,不过之前就说过,这二位老先生基本就是等退休的状态了,所以最先出列的,还是廷尉李斯。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虽然配上他那张脸看起来感觉很奇怪——向嬴政躬身行礼道,“皇帝陛下,百越之地环境苦厄,地形复杂,遍布毒虫,还有莫明毒瘴存在,于我中原士兵而言,实非地利所在,军队战力只怕十难存五,只怕征讨百越之事,还需仔细斟酌。” 乍一听李斯是在试图劝嬴政打消征讨百越的念头,不过所有了解李斯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怎么可能和皇帝唱反调。 人家这是在施法前摇! 7017k 第九百二十六章 百越之议 总之李斯丧气话说了一大通,算是做好了铺垫。 而他的行为基本也等于是嬴政授意的,所以我们的皇帝陛下立刻接上,帮李斯完成了所有的施法动作。 “廷尉所言,朕亦知晓,不过……朕需要的是切实的解决办法,而非虚言。” 李斯头颅微微低垂,毕恭毕敬的回应道,“这……以臣之见,要想因地制宜,还需要一个知己知彼之人的协助。” 说到这里,李斯露出一抹微笑,抬起头,看向了一旁的古寻。 古寻塌着双眼,无神的迎上李斯的目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意外自己被他找上。 从听到征讨百越这几个字以后,他就明白为什么嬴政今天特意知会他要来上朝了。 论起对岭南百越的了解,遍数当今中原天下,当然非古寻这个流沙首领莫属了。 在闽越成功扶持起了一个傀儡政权(嬴政视角),和南越,西瓯等国也有往来的流沙,一定可以为帝国的南征之路增光添彩,锦上添花的。 不过古寻却并不像嬴政和李斯这么乐观。 正因为他相对而言更了解百越诸部,他才清楚,征伐百越,是真的没什么取巧的法子。 环境恶劣之类的外界客观条件都不说了,那群方脑壳的百越人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这几年下来,即使流沙竭力的压制了天泽的发展,可他还是成功的拿回了几乎所有属于闽越王的权利。 因为那些越人就是支持他,看不惯流沙。 但凡流沙表现出了明显的压制天泽这位闽越王的倾向,就有可能遭到他们的一致反对。 还没开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帝国已经失去了后两者。 至于最后的天时……这又不是打一场仗,而是要攻占一片面积几乎等于半个楚国的庞大领土,天时总不可能一直偏向帝国一方,基本等于不存在的一项。 这种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好打。 正史当中,嬴政兵发五路,五十万大军齐头并进,共伐百越,最终和百越五万军队拼了个两败俱伤,一无所获,还不是苦哈哈的修了灵渠之后,才借水道之力勉强打下了岭南。 最难受的是,任嚣赵佗打下了岭南之后,就基本处于自立状态,没两年后赵佗更是封闭了岭南新道,断绝了和中原的联系,自立为王了。 这其实也是必然的结果。 帝国中央根本无法对数千里之外,连一条正经车马道路都没有的岭南区域实行有效的管辖,天高皇帝远的,谁的心思能不活泛起来。 什么‘东南一尉,西北一侯’,全都是扯淡,本身就是比汉末的州牧还离谱的存在。 更何况赵佗后来可是能坐到南越武帝这一位置的人,本就是个有野心的主儿。 李斯不知道古寻内心复杂的想法,对上古寻宛如死鱼眼一般无神的目光,语气悠然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臣曾听闻,国师大人名下的商队,和百越之地多有来往,常年出售产自岭南一代的珍惜特产宝物,想必对那里应该有着长足的认知。” “不知国师可方便……述说一二。” 古寻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面无表情的看向嬴政道,“陛下的意思是?” 嬴政自然同意李斯的见解,因为这根本就是他指示的,“廷尉所说之事,朕也有所耳闻。” “国师若有高见,尽可明说。” “呼……好吧。”古寻叹了口气,身体一耸,无奈的说道,“照我的意见,还是不要攻打百越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掀翻一切重新来过的打算,不过古寻倒也不至于直接摆烂。 你要问我的建议,我肯定给你最中肯的。 “啊……”即使已经习惯了古寻平时不上朝,一上朝就唱反调的毛病,李斯还是忍不住眉头一皱,嘴角隐隐有些抽动。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这发动战争的事既然已经摆到台面上商议了,就代表必须要打,结果你让我们罢手…… 古寻的话不禁让李斯感到难受,一众朝臣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尤其是那一票武官,看古寻的目光都很不友善。 挡人升官,不共戴天啊! 嬴政倒是最淡定,只是眼神变的凌厉了不少。 如今的他,终究和过去不一样了,短短十年横扫六合的现实,不仅仅是嬴政的辉煌,更是他的底气。 敢于蔑视任何势力的底气。 不过他倒没有直接出言质问古寻。 作为皇帝,自有人代他发言。 李斯立刻语气严肃的质问道,“国师此言,是不看好帝国对百越的征讨?” 古寻两手一摊,完全不在意朝堂之上的形象,语气懒散的反问道,“请李大人先告诉我,把百越打下来,有什么好处?” 岭南是有不少中原稀缺的奢侈品,甚至还有不少五金矿藏,但是对流沙来说那是一笔吃一辈子也难吃完的巨款,可对帝国来说,价值不菲,仅此而已。 相比较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时间资源,中原有的是地方更值得开发。 当然,从长线来看,价值很大,前提是这个国家能撑到那个时候。 岭南百越理论上最早在秦朝就被占领征服,可实际上真正实现了初步的有效开发,都至少要追溯到……反正在晋朝以后了。 北方游牧政权崛起,第一次衣冠南渡,江南地区才算开始变得富庶起来。 反正征讨百越这事,在古寻看来,肯定是……必须要做的,但也肯定不能现在做。 李斯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古寻,对他的反问有些意外。 这个国师……只是以此为借口托词,还是真的因为这个理由才不认同征讨的百越? 李斯心里大概也知道征讨百越未必是件于国有益的好事,不过他的原则就是顺从皇帝,所以刻意忽略了个中存在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打下那么大一片土地,总归不是坏事。 “开疆拓土,乃社稷之功,国师觉得还不够吗?”李斯压下心里的想法,也懒得分析什么好处,直接扣个帽子过来。 古寻完全不在意李斯拿朝廷社稷来压自己,不咸不淡的回道,“我觉得够不够不重要,重要的是,社稷本身是否满意这份开疆拓土之功。” 其余的诸多朝臣此时已经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没想到商议征讨百越的事,能把话题扯到这个地步来,他们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不抱病请假避开这次朝会。 社稷,何为社稷? 国家就是社稷!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国家,又是什么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不过大体上,可以说是三者加起来的结果——国君,国民,国土。 能站到这座大殿之内的,基本都是饱读百家之书的能人,所以也差不多都都知道《孟子·尽心下篇》中的那句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很明显孟圣的观点中,百姓是最重要的,而君王则是最不重要的。 可惜帝国实行的是法家的执政思想,不是儒家的。 古寻这句话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他不是在回应李斯,而是在质问嬴政。 开疆拓土之功,对于皇帝来说也许足够,但对百姓来说,这功劳有意义吗?有价值吗?又是否能让他们满意呢? 李斯头顶也不禁冒出了一层虚汗,他也没想到古寻现在竟然彪悍到胆敢当朝质疑皇帝了。 民为贵,孟圣也就那么一说,实际上君主肯定才是最尊贵的啊! 朝廷管理百姓叫什么? 叫代天子牧民。 牧民啊! 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确了——百姓就是吃草挤奶,为天子创造价值的生产工具啊! 现在皇帝需要这份开疆拓土的功劳,是该考虑百姓死活的时候吗? 李斯苦笑一声,拱手向嬴政一礼,退回了队列之中,没再继续和古寻争论。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只有皇帝陛下亲自来对付了,他……已经不适合继续代为发言了。 嬴政的眼神透过冕旒珠帘静静的看着古寻,古寻同样看着他。 君臣二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嬴政还是开口发话了。 他没有试图和古寻争辩什么对错利弊,而是直接很强硬的说道: “征伐百越,朕意已决,国师不必再言罢手之说了。” “现在,朕需要的,是你对此事的建议,而非意见!” “呼……好!”古寻长出一口气,耸了耸肩,也无意和嬴政硬顶,神态轻松的回答道,“百越之地的复杂危险想必陛下很清楚了,我就不强调了。” “总而言之,如果发兵进入百越,必须要保证后勤补给的及时供应。” “这不仅仅是粮草的供应问题,还包括装备,衣物,供水,药物等等各方面。” “要知道,岭南可是连一条路都不存在的地方,除非……你们把靠长时间踩踏形成的山林小路算进去。” 小路能走人,但是肯定不能过军队,而开荒的话,很费鞋。 朝堂上的一干大臣听到古寻说的内容,也是无话可说。 蛮夷之地还真是蛮夷之地啊,连条路都不修的吗!? 古寻不理他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们常说的岭南毒瘴,其实……反正就是水土的问题,无药可医,只能靠适应。” “至于毒虫毒蛇之类的,我手上倒是有合用的药方,不过药材的数量嘛……我觉得供给给几十万大军肯定是不可能的。” “总的来说,环境问题没得解决。” “我唯一能给出来的好消息就是,为了方便行商,我在会稽郡到闽越之间修了一条还算能用的大路,不算太长,至少……能给军队一个好的开始。” 见到古寻现在比较正常了,李斯就又跳了出来,问道,“那对百越的那些越人部落,国师有什么看法?” 古寻侧目瞥了他一眼,干巴巴的回答道,“越人部落……很固执。” “固执?”李斯眉头跳了跳,这是该用在这里的形容词吗? “国师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 “已经很直白了,百越人没别的,就是固执的排斥中原。”古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再直白点的话,就是帝国如果打算武力征服百越,那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叛乱行为恐怕是少不了的。” 嬴政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朕听闻,国师和闽越区域的一位自立为王的蛮夷首领,天泽之间的关系颇为紧密,不是是否属实?” 古寻没有隐瞒,利落的点头承认了,“没错。” “想在百越做生意,肯定要和当地的越人首领打好关系嘛。” 秦国的国策是抑制商事的,古寻作为高管重臣,这么大剌剌的谈及自己所谓的商队,其实是很犯忌讳的。 不过谁敢管他呢,嬴政不在意,李斯这个廷尉自然也不会哔哔赖赖。 嬴政紧接着问道,“既然如此,国师可有把握,直接劝降那个蛮夷首领归附帝国?” “哦……”古寻恍然大悟,难怪突然问天泽的事,原来是想空手套白狼。 虽然打下紧挨着会稽郡的闽越国对帝国来说基本是十拿九稳的小事,不过能白嫖的,为什么还要费劲呢? 攻打百越是个大活,能节省一点消耗还是省一点的好。 古寻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如果劝降的话,天泽……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届时,朕可以任命他为闽越地区的最高治理官员,负责当地军政全权,继续管理着这片土地。”嬴政轻描淡写的给出了回答。 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很扯。 官员和贵族的区别是什么? 官员不是世袭的,甚至不是终身的,今天可以封你当官,明天就能给你撤了。 嬴政给天泽的条件看起来很好,依旧留给他了和现在相彷佛的权力,可实际上却掌握在嬴政这个帝国皇帝的手里。 回头找个理由给天泽撤了,顺便夷个三族,就完全不留后患了。 古寻笑了笑,直接摇头道,“如果是这种条件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陛下,没可能。” 不是古寻袒护天泽,而是……人家也不是傻子,根本不会答应的。 嬴政没有为古寻的回绝而气恼,平淡的问道,“那国师觉得,怎样的条件才能说动对方?” 古寻没有怎么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依我之见的话,恐怕只有效仿昔日秦并巴中旧事,行羁縻之策才行了。” 7017k 第九百二十七章 征讨不易 羁縻之策,是中国古代王朝处置位于远离中央朝廷的偏远少数民族生活区域最常用的政策,而在先秦时期,这一政策就已经初具雏形。 所谓羁縻,“羁”就是用军事和政治的压力加以控制,“縻”就是以经济和物质利益给以抚慰。 具体实施起来……其实就和周王朝的分封制类似,相当于分封一个偏远的蛮夷小国,大体上保持其原有的政治制度,并保证其封君保有相当程度上的权力地位,只要求其进行朝贡,不过地位上只是个行政单位。 羁縻之策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在于它是一种怀柔政策,至少在最开始是怀柔的。 秦并巴蜀,在巴地设置了巴君,在蜀地设置了蜀侯,看似处置方式类似,其实上截然不同。 最大的不同在于,蜀侯特么的姓嬴! 所以巴中属于羁縻,而蜀中……属于分封了。 古寻对秦国在巴蜀两地的政策是有过了解的,所以此时特别着重强调了最好效仿秦并巴中的政策,而非蜀中。 嬴政眉头微微皱起,确认道,“国师的意思,如同昔日的巴君一般,委命那天泽当闽越一代的君长,继续延续现有的政权?” 古寻想了一下,点点头,更明确的回答道,“大致上如此,当然,今日之帝国终究不同往昔,不必像当时那么……柔和,不过最好也不要像蜀地那般。” “嗯……不止是闽越,我认为整个百越,最好都这么处置。” 从秦置蜀侯国开始,那地方造反叛乱的事儿就没断过,一方面有蜀地特别的地理位置容易滋生野心的缘故,一方面也有秦国对蜀地的强硬政策的缘故。 闽越国……或者说整个百越地区,在地理位置和环境上,其实也都符合蜀地的特点。 不过古寻却并不建议嬴政用处置蜀地的方式处置百越。 以帝国现如今对偏远边境地区能达到的掌控能力来看,其实不管是采取怀柔的羁縻政策,还是如正史一般将百越彻底纳入帝国统治,采取军事管制,设立什么南海尉统管军政全权,最终导向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岭南脱离帝国的掌控,区别只在于最后自立为王,掌控岭南的野心家是谁而已。 前者的话,就是设立的土著封君,后者的话,就是委任的军政大臣。 至于说找个足够忠心的臣子去管理……人心易变,这纯属于玄学操作,不现实。 岭南毕竟和巴蜀不同,蜀地就在关中下面,距离咸阳的距离没那么远。 也许帝国无法在蜀地维持稳定的统治,但是至少对于蜀地的状况能有及时的了解,只要对巴地的统治还算稳固,入蜀之路就不会断绝,哪怕叛乱,帝国发兵征讨也算不上太麻烦的事。 可岭南,一旦有变,说不定消息要过个把月才能传到咸阳。 等朝廷做好处理方案,调动兵马物资,再出兵征讨,可能半年都过去了。 一次两次叛乱还好说,要是跟蜀地一样不停的造反,中央朝廷也不用管别的事了,就专心处理岭南的糟心事吧。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相较之下还是羁縻之策好一点。 岭南那么大一片区域,估计要封上不少土著封君,人一多,心容易不齐,也容易产生内斗,方便帝国在其中上下其手,挑拨离间。 哪怕那些土著酋长产生了异心,也未必就会直截了当的造反叛乱,毕竟只要每年进行朝贡,名义上承认帝国的统治,大家还是能继续相安无事的。 总比打仗好吧? 古寻的所有建议,都是出于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做出的他认为最合适,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但是他觉得合适,不代表别人也一样。 古寻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但是他毕竟有着超越这个时代两千多年的目光,哪怕他过去所看到仅仅是连这段时光的皮毛都达不到的程度,可他终究超越了这个时代。 不用嬴政反对,李斯又一次开口质疑道,“国师应该明白,昔年先惠文王之所以以羁縻之策处置巴地,是有着多方面原因的。” “一来,要以巴制蜀,怀柔安抚是必不可少的,二来,巴地紧邻关中,朝廷来得及随时应对巴地发生的变故。” “相较之下,岭南之地……哪怕只以闽越一代来看,也并不合适。” “斯以为,即使保留一个土著封君,也只能许以空衔,不能给予实权。”李斯看着古寻,抑扬顿挫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国师觉得呢?” 李斯这话一说出口,不少大臣纷纷附和赞同。 这一次,李斯不完全是为了迎合皇帝,同时也是他自己的看法。 你在帝国政治核心三千里外的地方搞封君自治,这比周王朝的分封还离谱! 古寻两手一摊,摆烂肩,“那招降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天泽只是和我有一些合作,又不是我的傀儡,不给他实权,他不可能愿意投降的。” 李斯心里也有数,天泽投降帝国固然会失去自己的地位和权力,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 不仅有,而且很大,很重要。 “如果天泽愿意投效,并且没有过分的要求,至少帝国可以保证他的性命无虞。”李斯语气平淡的说出了帝国能给予天泽的最大好处——他的小命! “照国师所说,这天泽不是个昏聩的蠢人,应该明白,对于帝国而言,想要攻占整个闽越,不过须臾之间而已。” “他愿降,失去的只是地位权力,他不降,失去的可远不止这些。” 古寻没有反驳,事实确实如此,不过要是这样就能让人家心甘情愿的交出权力,那春秋战国几百年也就不用打仗了,大家坐一起比比实力,然后弱的投降就完了。 事关权力,不真正打过,谁会轻易放弃? “廷尉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事你自己去办就好了。”古寻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果断放弃,“也不需要特意找我多此一举,反正看天泽自己能不能理清状况就是。” 李斯没有对古寻的态度感到不快,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认真的回应道,“国师言重了。” “不管如何,国师和天泽有交情在,说出的话对方肯定也更信服,还是由你去和他阐述个中利害,最为有效。” 既然李斯都这么说了,古寻也不再拒绝,点点头,“没问题,回头我就派人去联系他。” 天泽的事,到此算是暂定下来。 当然,劝降这事就像谈判,三言两语就可以定下计划的开始,但实际过程,却往往是个水磨工夫,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商定双方的条件。 哪怕嬴政定下了不能留给天泽军政自主权的基本底线,可商议的余地依旧还是很大,需要慢慢来。 好在征伐百越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准备,谈判的时间有的是。 古寻看着李斯,笑着问道,“那么,廷尉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帮忙的吗?” 李斯听到古寻这故意调侃自己的问题,浑不在意,乐呵呵的立马跟着回答道,“确实还有。” “国师之前也说了,岭南环境苦恶,道路阻塞,帝国大军想要打入百越,可谓艰难重重。” 古寻斜眼看向李斯,直言道,“李大人就不要兜圈子了,说重点!” “呵呵,我曾听闻,国师的商队为了方便往来于中原岭南,特意组建了一支海上船队。” “啊,你原来是盯上这个了。”古寻恍然大悟。 船队,他确实有一支。 当初和墨家关系破裂,百越的路也就修不下去,古寻尝试过找公输家族帮忙,可惜没成功。 公输仇本人十分愿意卖古寻人情,无奈分身乏术,公输家人手严重不足,只能推掉。 当时秦国还在持续对外战争,公输家需要打造大量的机关兽,并且在战场上进行操纵,占据了他们绝大多数人手。 剩下的人,也都忙着制造蜃楼这个世纪大工程——因为东皇太一的仙山之说,嬴政命令公输仇设计了蜃楼这座海山巨舰。 修路的事,公输家只能提供合用的机关兽,却抽调不出来人手操作。 古寻没办法,也只能采取他手里最后的方案——海运。 在这个河运都几乎不存在的时代,海运甚至都算不上是个词汇。 虽然吴、齐、燕、鲁等当年的临海国家都曾制造过海船,甚至吴王夫差还以海船运兵攻打齐国,不过用在商业运输上,还从来没有过。 因为成本过高,而收益又太小。 寻常商人哪里组建的起一支海上船队? 能组建的起的人,也不会执着于非得通过海运运输,走陆地不好吗? 说到底,中原诸国的海岸线,其实没多长,加起来也不过和百越之地半斤八两,走路地运输同样不麻烦。 更何况海上还要冒额外的风险。 这年代的造船技术,也就那样,哪怕有着成熟稳定的航海线路,在海上航行的危险度还是比较高的。 古寻也是没办法,干脆采取海运这个成了就能一劳永逸的方案。 找公输家给自己造了几条适合海上航行并且运输货物的船只后,古寻又寻摸了一些有过海上驾船经验的人手,就这么组建出了一支海运船队。 说实话,初期的损失是比较大的,因为当时不存在往岭南那边去的安全航线,尽管这种贴着海岸线的航行其实也不是特别需要线路。 总之经过几番试错,损失了十几只船后,总算是硬着头皮摸出来经验了。 公输家族的技术终究不是摆设,他们造的船确实好用,否则古寻的损失还要更大。 不过损失虽然不小,收益却也十分喜人。 海运相比陆运本身是要更为方便的,只不过前置要求比较高,先行投入比较大。 流沙借着海运之利,从岭南捞钱的效率几乎可以说是翻了好几倍,最重要的是,海运本身流程的简单,方便了流沙的保密工作。 有些事情,古寻还是不希望嬴政察觉的。 古寻笑盈盈的反问李斯道,“你是想,通过海船运输士兵直接进入岭南腹地?” “嗯……也许不仅仅只是运兵,粮草等一应后勤补给,应该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运输。” “一个不成熟的初步想法而已。”李斯秉持着儒家弟子的谦逊,含笑回道,“这方面肯定是国师更为了解,还望不吝赐教。” “唔……这个,咱们回头再商量吧,还挺复杂的。”古寻没有立刻给出自己的建议,“现在毕竟在朝上,咱们俩说个没完,也不太合适,是吧?” “嗯。”李斯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退回了队列之中。 嬴政见此,也就退朝散会了。 本来也只是在朝上正式确定征讨百越的军事行动,古寻那里随便说两句让他知道要在此事中出力就够了,现在已经属于严重超时了。 下朝之后,古寻也没能回家,而是直接被嬴政叫去了他平时和大臣议事的疏议殿,基本等同于他以前的书房。 不出意外的,李斯也在殿内。 不过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一个年纪三四十岁左右,体型比较魁梧,面相粗犷的男人。 他就是接过尉缭职位成为帝国新一任国尉的屠睢。 几年前,楚国将亡,天下几乎已经尽入秦国之手的时候,尉缭突然急流勇退,辞去了国尉之职,闲云野鹤去了。 当然,古寻知道这人辞职是没错,但并未离开朝堂,只是由明转暗了。 之后国尉之职一直空悬,直到不久前,才重新选定了屠睢担任。 选他的原因也不是别的,而是嬴政决意任命屠睢为主将,率军攻伐百越,按照惯例临行前给他提一下官职而已。 古寻对屠睢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人领军的能力还不错,作风颇为硬气,在风气本就强硬的帝国军队中,也属于最强硬的那一小撮人。 简单来说,就是少壮派中的少壮派。 这场征讨百越的战争,帝国内部并非没有反对的声音,只是乾纲独断的嬴政压下了所有的声音,只留下了自己需要的。 屠睢正是他精心挑选出来,以确保这场战争胜利的主将。 嬴政的心里对这场伐越战争也有着自己的认知。 百越,终究是蛮夷之地,指望这里的军队能懂得什么高深精妙的兵法根本不现实。 如果正常的打一场攻坚战,帝国任何一个合格的将领基本都能完胜百越诸部。 说到底,最大的威胁还是外部的客观条件,而这方面,一来依靠帝国保证后勤补给,二来,就要靠帝国士兵尽可能的去适应环境了。 前者不必多说,而后者,恰恰需要的就是一个作风强硬,意志顽强的主将。 屠睢是嬴政遍览军队后,亲自挑出来的,他觉得最合适这一条件的人选。 7017k 第九百二十八章 海运事宜(上) 三人凑到一起,互相寒暄了几句。 之前朝堂上,屠睢一直没有参与进古寻和李斯的交流中,因为计划里他就不需要开口。 不过现在,他就不能继续沉默了。 身为领兵主将,很多事李斯都可以不弄清楚,他不行。 三人刚哈拉了两句有的没的,嬴政也出现了。 换下了庄重的王服,卸下了象征地位的冕旒,穿上自己最喜爱的纯白轻衫,嬴政不紧不慢的在上手首位坐了下来,同时抬手虚按,示意古寻等人也落座。 又是一番还礼,三人各自坐好。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李斯开口。 他安排这场会谈,就是让即将接任相位的李斯,领兵的主将,和对百越最为了解的古寻三方进行战前交流。 至于他嘛,安静旁听就够了。 听完了,他自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李斯早就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也不担心僭越不僭越的问题,率先开口说道,“关于海上船队的事,现在国师大人可以详细说说了吧?” “当然可以!”古寻一点头,然后斟酌了一下,问道,“首先,你得告诉我,你打算利用海运达成怎样的效果?” “这话怎么说?”李斯疑惑道。 “就是说,你……应该说帝国,是打算运输成建制的主力大军,作为一路兵力,和其他几路大军一起进行围攻,还是说只运人数有限的奇兵,在特殊的时刻发挥致命的奇效?” “哦……”李斯微微颔首,恍然大悟。 这他就明白了,出奇制胜,还是堂皇正道的区别嘛。 李斯的视线随之转向屠睢,这个问题,显然还是这位三军主将更有发言权。 “国尉大人,国师的问题,你怎么看?” “啊……”屠睢应了一声,不过注意力显然没放过来,因为从古寻话说出口,他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想了一会儿后,屠睢摸了摸自己略显粗糙的大脸盘子,反问古寻道,“敢问国师大人,这两种方案,哪种的成功率更高?” 屠睢对海运没什么概念,但是身为一个武将,他至少清楚这种类似借道潜入敌军大后方的计划,普遍具有风险。 “成功率的话……如果只算运输环节,那肯定是人越少成功率越高。”古寻回答道,“事实上,我的那支船队如果用来运送士兵,哪怕尽可能的挤,最多也就运个三五千人。” “这个数目,也只能用作一支关键时刻起效的奇兵。” “如果要运输数万人的大军,我建议你们尽快联系公输仇造船。” 屠睢直接无视了古寻最后一句话,需不需要造船得等他问清楚情况,暂时不着急,“照国师的意思,还是以派遣奇兵过去的方式比较好吗?” 百越是一块面积堪比昔年半个楚国的庞大区域,对它的侵占也不是一场两场战争就能解决的,倘若真的打算采取海船运兵的行动,自然也不会只进行一次两次。 古寻点了点头,承认了屠睢的说法,“差不多吧。” “论起兵力,帝国方面绝对可以碾压百越诸国。” “我想你们对那里至少有最起码的了解,应该知道整个百越,主要由四个最大的部落,或者说国家组成,分别是闽越国,南越国,西瓯国,以及骆越国。” 李斯和屠睢齐齐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嗯……”古寻见此笑了笑,继续说道,“以我对百越的了解,闽越国的实力最弱,天泽拼尽全力最多也就能拉起来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军队。” “南越,西瓯,骆越都比闽越强上不少,但是加起来最多也就凑出来十万人。” “归根到底,百越之地的人口数量属于硬伤。” 百越之地总人口连一百万都没有,凑出来这十万军队,已经是比秦国还秦国的严重穷兵黩武行为了。 屠睢脸色一缓,轻声感慨道,“倒是比老夫预料的要少得多。” 古寻侧目瞥了他一眼,当即提醒道,“也许兵力听上去很少,但是屠将军,相信我,他们的战斗力绝对远超你的想象。” 穷山恶水出刁民,而这个时代,岭南的环境几乎可以说是恶贯满盈,越人的生活条件连北边的狼族都不如,能活下来的都不是善茬。 屠睢对这句提醒并不以为意,区区蛮夷,也就靠着地利优势了,能有多难对付? 他轻蔑一笑,自信的回应道,“呵,帝国的精锐,不会畏惧任何敌人!” 十年血战,一统天下,帝国的军队普遍养出了一股天下无二,唯我独尊的气魄。 不过战争这种事,需要考虑的因素总是很多的…… 古寻见他这副表现,也不就这话题多说。 人家是出了名的少壮派,你跟他说要小心岭南的蛮夷,对方战斗力几乎爆表了,等于指着和尚骂秃子,徒惹对方不快。 古寻咧嘴笑了笑,将扯远的话题拉回之前,接着说道,“对于绕后的部队来说,哪怕只有一两千人,只要足够精锐,只要时机把握的到位,也足以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了。” “反过来,如果要运输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过去稳扎稳打的攻掠土地,后续肯定还要通过海船运输后勤物资,运输压力有些太大。” “而海运是有风险的,尽管有稳定的路线来将风险降至一个极低的水平,它依然还是有的。” “意外随时都能发生,一旦发生并导致后勤补给断裂,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屠将军应该很清楚……” 屠睢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后果如何,他当然清楚。 照这么看来,派遣大军肯定是不合适的了。 不过……屠睢虽然性格强硬到有些刚愎自用的程度,但是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两个方案,一种存在问题,并不代表另一种就尽善尽美了。 “那么请问国师,如果采取奇兵方案,又存在哪些风险,或者是缺陷,问题之类的?” 古寻露出一个很遗憾的笑容。 可惜了,这家伙看着虎头虎脑的,竟然没有直接忽视掉另一个方案。 自己又得多费不少嘴皮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二十九章 海运事宜(下) “啊……”组织了一下语言,古寻还是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原则,诚恳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虽然这其实算不上国师该管的事。 “奇兵方案的问题当然也有,而且一点不比前者少。” “首先第一点,是时机问题。”古寻伸出一根手指,侃侃说道。 “在岭南,哪怕只是一支千人部队,想要长时间避开各个越人部落也是件难事,再加上能携带的粮草物资有限,所以不可能提前把士兵们运过去。” “这样一来,奇兵和主力大军的行动时间必须严格规划好,以免出现贻误。” “当然,这不算是太麻烦的问题,我想帝国的军队应该还是有办法做好配合的。” 屠睢闻言立刻表态,“这一点,国师放心,老夫会处理好的。” “其次的问题是登陆地点。”古寻伸出第二根手指比划道。。 “我在百越沿岸倒是有几个合用的……姑且称作港口吧,不过帝国一旦对百越用兵,难保对方不会防备我的船队,盯住这些登陆港口。” “大部队自然不用顾及这一点,几万人横推上去也就完事了,百越除非把全部主力拉过去防守海岸才能抵挡住,可小股奇兵,甚至不说被阻击无法登陆的问题,隐蔽就是首要的,上来就让人家发现了还能起什么作用?” “也就是说需要重新寻找合适的登陆地点,说实话……海岸线虽长,这种地方却不怎么好找。” 未经过任何开发的岭南,能把船撞的粉碎的崖壁就很多,适合登陆的平滩就很少。 对于这个问题屠睢很干脆的选择了甩锅,“这一点,就要劳烦国师费心了。” 这个问题他没法解决,不用问他也能确定李斯同样没法解决,只能拜托古寻处理。 古寻耸了耸肩,没有答应什么,但也没有表示拒绝。 从他被强行拉进攻略百越的计划里之后,就注定了要平添不少麻烦事,也无所谓了。 古寻接着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后一点,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运输的距离问题。” “我的船队,并不能把帝国的军队运送到岭南腹地,最多也就到南越一代。” 百越的海岸线十分的长,无论是闽越,南越,西瓯,乃至最远的骆越,全都挨着海,理论上通过海船可以抵达它们任何一个国家,不过实际上……最多到南越。 流沙和天泽的合作肯定是最紧密的,和南越国也有不少的贸易往来,和西瓯国的联系就非常淡了,至于骆越……几乎没什么接触。 西瓯国和流沙为数不多的往来,基本都是通过南越转接,所以流沙的商船最远也就跑到南越那里。 至于更南边,就没有涉足了。 运输线路拉的越长,风险也就越大,难度也越高,反正也增加不了多少收益,古寻索性就没再继续探索海洋。 怎么说呢,继续探索更远的海岸当然很有必要,不过做事得脚踏实地,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帝国在攻略闽越和南越时,我的船队尚还能提供直接的帮助,等到了西瓯,甚至更偏远的骆越一代之后,基本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古寻赶在李斯开口前堵住了他的话,“不要说让我开拓航海线的事。” “时间上来不及,除非帝国愿意等我两年左右的时间。” 李斯一听立马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等几个月倒没问题,两年的时间就太久了,帝国等不了,那帮子武功勋贵等不了,皇帝陛下也等不了。 屠睢也默默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他这个急性子更等不了。 古寻见此咧嘴一笑,悠哉的总结道,“其实说起来,无论哪一种方案,都对帝国的百越攻略有帮助,而其中存在问题,究其根源,也不过就是这份帮助很有限。” “这场征伐百越的战争最终结果如何,终究要看两位的表现,以及帝国的实力的决定,我能提供的助力相当有限。” “对了。”古寻最后向李斯说道,“天泽的事,我会帮着联系,不过具体的谈判,还是交给你来办吧。” “你回头找个靠得住的说客到国师府找我就好。” 李斯刚点点头表示知道,古寻又立刻紧接着问道,“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李斯想了一下,感觉没有要紧的事需要问了,后面再有问题再做讨论就是,于是摇了摇头。 反倒是屠睢,犹豫了一下后,语气不太好的问道,“老夫想知道,为何国师如此不看好这场百越之战?” “啊……这个问题……”古寻张了张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沉思片刻后,才回答道,“我并非不看好帝国能否取得胜利,不管百越的抵抗再顽强,也只是付出代价的大小而已。” “我只是觉得帝国无法从这场战争中,得到足够等价的回报而已。” 屠睢眉头紧皱,想要说话,不过顾及古寻往日的名声,终究还是强自压下去了。 他不理解,怎么就得不到回报了呢? 这场战争,明明足以令很多人满意,非常的满意! ……………… 一时三刻之后,李斯和屠睢都离开了疏议殿,殿内只剩下了古寻和嬴政二人。 一直默默旁听,一言不发的嬴政,此时嘴角隐隐泛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看着古寻。八壹中文網 他没有问有关海运,亦或其他和岭南之战有直接关联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古寻最后回答屠睢的那些话。 “国师似乎坚定的认为,这场战争只会给帝国带来损失?” “这很显然。”古寻耸了耸肩,语调轻松的回答道。 嬴政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语气转变的更为严肃的说道,“那朕可以告诉你,帝国不会打没有收益的战争!” “也许……”古寻眉头一挑,“我们所认为的收获,并不太一样。” 战争打起来,嬴政可以开疆拓土,军功贵族们可以得到海量的军功,包括李斯这些文臣也一样会有自己的功劳收获,帝国自然不会亏。 嗯……至少朝堂上的诸位不会亏。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真正面临这一切后,古寻才发现杜牧这句话说的可真是太到位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章 再见蒙恬 嬴政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眸中,散发着森森寒光,紧紧注视着古寻。 古寻对此只是抱以浅淡的微笑。 无言的沉默在两人间持续了很久后,嬴政才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低沉而又冷冽: “国师……倒是和盖聂越来越像了。” 古寻飒然一笑,否认道,“我可不这么觉得。” “我没他那么不切实际,也永远不会像他那样抱着空想溺死。” “只是……有些事我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古寻终究是个现代人,固然杀人盈野,却做不到真的漠视生命。 没人喜欢看到横尸百万,流血漂杵的景象。 如果站在两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古寻可以抱着自己的手机,慷慨激昂的吹嘘着第一个大一统中央集权封建王朝的中华大地的深远影响,夸赞着第一位皇帝的丰功伟绩,感叹着车同轨书同文的意义,憧憬着万里长城的雄伟和壮丽。 可惜他现在站在这里,公元前三世纪的大秦帝国。 一切的牺牲、价值、成就、功绩……都没有意义,最重要的还是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看着和自己针锋相对,丝毫没有退让意思的古寻,嬴政的眼眸渐渐低垂下去,眸中寒光敛去。 他不理解,不理解古寻现在的所作所为,正如他此前不理解盖聂的所作所为。 古寻看得出嬴政的不理解,不过他倒是很理解对方。 封建皇帝,还是奴隶制刚刚结束后诞生的第一个皇帝,指望对方体恤百姓疾苦,比指望资本家发善心还不靠谱。 古寻无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嬴政,亦或其他任何人。 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旁人却不可能如他一样超越时代。 看不惯,试着以自己的方法去改变就是了。 古寻嘴角笑意不减,开口打破僵局道,“陛下还有什么别的要吩咐的吗?” 嬴政闻言眨了眨眼,舒缓了一下眼睛的疲劳后,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缓声说道,“国师应该知道,朕调蒙恬回来的事吧?” “嗯!”古寻点了点头,“知道一些。” “那么……”嬴政语气越发平缓的接着问道,“有关帝国对蜀山的行动,国师有什么建议吗?” 最后嬴政还不忘强调一句,“朕只要建议,不要意见。” 古寻闻言不由咧嘴一笑,然后就打算回答嬴政一句‘记得多带点人,那棵树特别大’随口打发过去。 不过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仔细考虑了一下后,认真的回答道,“如果陛下不反对的话,我打算陪同蒙将军一同入蜀,走这一趟,如何?” 微不可察的冷硬笑容再次出现在嬴政脸上,“朕,自无不可。” 这几年来,除了事关扶苏,古寻还是第一次主动往自己身上揽活。 ……………… 帝国边境,上郡,阴山一代(此阴山,非彼阴山,距离远着呢)。 这里曾经算是频繁遭到狼族袭扰的边境地区,不过在自从十几年前,赵国上将军李牧北地一战,打的狼族四分五裂,元气大伤后,情况就好转很多了。 时至今日,狼族虽然勉强缓过来了一口气,又开始袭扰中原,不过次数还不算太过频繁,规模也不大,这里的情况也就还算安稳。 环境很是荒凉,生活的百姓不多,总还是有一点。 山岭谷道之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身形各不相同的站立着,地上依稀可见还躺着一个人。 从其扭曲妖娆的姿势来看,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盖聂冷着一张脸,手腕一抖,甩掉渊虹刃上鲜血,然后缓缓收剑入鞘。 天明跟在旁边,看见死人也不害怕,毕竟是见识过兵魔神的孩子。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大叔,这是什么人啊?”天明好奇的问道。 盖聂脸色木然,眼神扫过地上横七侧八躺着的尸体,当掠过对方脖颈上隐约的紫黑色纹路时,稍稍顿了一瞬,随后收回目光,看向天明。 他没有回答天明的问题,只是含糊说道,“坏人……走吧。” 天明挠了挠头,虽然还是很好奇,但是出于对大叔的了解,还是识趣的不再追问,赶紧迈腿追赶上去。 “大叔,你上回教我的武功,怎么练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啊?”追上去后,天明憨笑着又问道。 “……”盖聂眼神飘了一下,沉默半晌后才回道,“练武不是一蹴而就的,持之以恒吧。”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天明,只好用这种话来搪塞了。 他教给天明的其实就是鬼谷派的内功心法——鬼谷吐纳术,不算高深,勉强算得上精妙,毕竟鬼谷武学不以内功见长。 照理说,即使是资质一般的人,大半个月过去,也该能稍微产生一点气感了,可天明……只能感受到自己肚子饿了。 这对于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彻底入门的某天才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难不成也怪封眠咒印? 阴阳家的咒术还有这么奇怪的功效吗? …………………… 与此同时,帝都咸阳之外,帝国上将蒙恬,在几百名蒙氏一族出身的嫡系亲卫的护送下,终于返回了帝国的权力中心。 两日之后,国师府会客厅。 古寻和蒙恬列席而坐,饮酒闲谈。 蒙恬率先举杯问好道,“蒙恬,先敬国师一杯,多谢近年来国师的照拂,铭感五内。” 古寻举杯回应,笑着说道,“蒙将军没必要那么客气,我也要感谢这几年来,你在北地对扶苏的照顾呢。” 这么多年过去,蒙恬业已不复当年年少之时意气风发,桀骜肆意的模样,虽然头发眉毛什么的依旧还是那么张扬浓密,不过脸上的青涩已经全部洗去,留下的只有稳重。 面对古寻的回应,蒙恬自然不敢居功,“国师言重了,辅佐长公子殿下,本就是蒙恬为臣之本分,况且,以长公子之能为,蒙恬也没能帮的上什么。” 言语之间,功劳虽然没领,但是也并没有疏远扶苏的意思。 朝野皆知,蒙恬和长公子扶苏走得近,因为蒙恬自己就没有刻意掩饰过。 蒙家忠于帝国,忠于皇帝,自然也该忠于皇帝的儿子。 蒙恬没有刻意往哪个公子身边凑的意思,但是始皇帝亲自下令把长公子扶苏送到了北地,那他也不能故意去疏远对方。 皇帝把人送到了他旁边,本身就代表了很多意思。 站队这种事,风险虽然大,收益也高。 朝堂之上不进就一定会退,骑墙观望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既然正好碰上了这么个机会,蒙恬没有理由放过。 嬴政知道自己这位爱将和自己的大儿子走得近,不过并没有因此猜忌,疏远蒙恬。 有一说一,嬴政的猜疑心,不论是往前数,还是往后算,都属于统治者中比较浅的一位存在。 用古寻的说法来说,就是嬴政这个人比较感情用事。 具体来说,就是比较念旧,重感情,性格虽然霸道强硬,却并不刻薄寡恩。 具体在表现上呢,有很多例子,比如说他宠溺幼子,比如说赵高这几年犯了不少错,却都被他高拿轻放了,再比如说……古寻和蒙恬。 救命之恩,嬴政始终实打实的记在心里,所以他十分宠信蒙恬,即使蒙恬和自己儿子走的近了,也没有怀疑对方,同时,这些年来对古寻的纵容,也有部分原因源自于此。 说实话,他和汉朝的那几个皇帝截然相反。 对于身边看得见的人,嬴政不说抱以善意,至少鲜有恶意,但对于他基本看不见摸不着的百姓,却是极尽剥削之能事。 而大汉的那几位爷,对百姓倒是宽松的很,但对朝臣勋贵……说刻薄寡恩都算抬举了。 书归正题,古寻和蒙恬随意寒暄了几句废话之后,终于进入正题了。 古寻先开口问道,“陛下应该已经告知蒙将军接下来的任务了吧?” “呃……没错。”蒙恬点点头,因为已经知道古寻也是同行人员,所以他没有隐瞒,“陛下吩咐我前往蜀地,征讨一座隐匿山岭之中的蜀人古老部落,叫做蜀山部族。” “然后……带回一样东西。” 最后一点,蒙恬还是含糊其词,没有明说。 虽然嬴政没跟他细说,但是夺取扶桑神木这种听起来就很玄幻的东西,显然只能和一件事有关。 长生不老啊…… 不管事情是不是传的朝野皆知,蒙恬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随意外泄皇帝陛下的……姑且可以算是黑料的好。 古寻要是自己知道,那就另算了。 “嗯……”古寻点点头,没有急着点破蒙恬所谓的东西是什么,而是问道,“蒙将军打算怎么做?” “这……”蒙恬愣了一下。 这还能怎么做,带着大军打过去就是了,一个落后的蜀人部落,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吗?还有必要特意再做什么战前准备吗? 了不起多派点斥候熟悉熟悉环境呗! 回过神后,蒙恬才算察觉出来一点意思,估计是这位国师有些想法,于是试探着问道,“我也是刚得到皇帝陛下的命令,暂时还未做出计划安排,不知国师是否有什么高见?” “呵呵,我倒没什么高见。”古寻笑呵呵的一摆手,“就是问问,蒙将军打算以一种怎样的态度去处置蜀山部族?” “呃……”蒙恬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如今天下尽归皇帝陛下的统治,虽然这些蜀人顽固不化,不服王道,不过勉强也算帝国子民,所以我觉得,就没必要直接施以雷霆手段了。” “皇帝陛下的主要目标还是那样东西,只要对方识相,愿意配合,我觉得倒也不必妄动刀兵。” 这话基本属于扯淡,不动兵,怎么得到军功? 帝国的军队,原则上都是能动手,就尽量别哔哔。 这种遇事不决,无条件优先采取暴力方案解决的态度,也难怪被人说是暴秦。 蒙恬此时这么说,主要猜测古寻可能不希望自己直接下死手,所以做个试探。 反正,他也不缺这点军功,就当卖人情给古寻了。 古寻笑了笑,对于蒙恬言语中的倾向不置可否,避开了他话语中的重点,提醒道,“你要夺取的那样东西,对于蜀山部族的人来说很重要,属于不容有失的……圣物,哪怕是死也不能放弃。” “而且那东西……有些特别,不可能用偷之类的旁门左道的手段拿到手,所以想要用怀柔的方案得到它的概率,基本上为零。” “呃……那国师的意思是?”蒙恬有些迷惑了。 不可能怀柔,所以还是希望我直接灭了蜀山部落? “呵呵,试着……折中一下就好。”古寻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后,就主动把话题扯开了。 没必要细说,反正自己已经插手进去了,只要简单试探一下蒙恬……或者说嬴政没有无条件赶尽杀绝的意思就好。 “北边,这两年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又有些不安稳了?” 见到古寻岔开话题,蒙恬也识趣的直接忘掉之前的内容,笑着回答道,“正如国师所言,昔年被赵国李牧将军重创的狼族,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了。” “嗯……有什么更具体的了解吗?”古寻点点头,又问道。 蒙恬苦笑一声,“有,但是不多。” “当年北地一战,狼族主力精锐死伤殆尽,头曼单于身死,狼族四大贵族中的右谷蠡王和他一同战死,左贤王冒顿仓惶逃回王庭。” “等等……”古寻突然一摆手,制止了蒙恬继续往下说的行为,皱着眉头问道,“你刚刚说狼族左贤王叫什么?” “冒顿啊……对了,他还是头曼单于的儿子。” “啊……”古寻忍不住咂了咂嘴。 冒顿,这听起来怎么感觉比头曼还耳熟呢? 也就是说这个冒顿应该是正史中比头曼名声更响亮的一位单于了呗。 算算时间,这家伙不会就是把孱弱的秦匈奴,发展成汉匈奴帝国的那家伙吧? 嘶……当年怎么没有捎带手把他顺便一起做了呢! 当年北地一战后,狼族几乎废了,古寻之后也就没再关注过他们,毕竟是一个种族,想要彻底灭亡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打成这德行也就够可以了。 古寻没有纠结多久,就舒展开了眉头,反正现在杀也不晚。 “你继续说吧。”抬手一摆,古寻示意蒙恬可以继续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古寻一惊一乍,不过蒙恬还算接受,这位爷的风格就是这样。 “当时的左贤王冒顿率残兵返回狼族王庭后,就开始和右贤王,左谷蠡王,以及单于阏氏——就是头曼的妻子——争夺起了单于之位。” “之后没多久,冒顿就成功的清除掉了单于阏氏,并且得到了右贤王,左谷蠡王,以及新的右谷蠡王的支持,成功接任了单于之位。” “再之后,他就率领狼族西逃,基本撤出了河南地,以躲避中原国家,休养生息,直到近几年才重新回到阴山一代活动(这个就是大家熟知的阴山了)。” ------题外话------ 昨天忘了说,按照目前的史料,秦征百越时,百越诸国的总兵力大概就是五万左右,因为他们的总人口也就四五十万,十出一的比例已经很高了。 这场战争从开始发动,到基本结束,貌似是不停歇的打了五六年以上,所耗人力物力可想而知。 我文中提高了一些数据,请大家不要在意。 7017k 第九百三十一章 冒顿 “带着一群残兵败将,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整狼族内部,收揽大权,这个冒顿,能力确实不错。”听完蒙恬这段简单的介绍,古寻嘴角一撇,轻笑着品评道,“而且还舍得主动放弃河南地,有魄力啊!” 河南地,就是位于阴山山脉西南方向的一大片土地,相当一部分就是日后的河套平原,不过现在黄河干流还未改道南移,真正意义上的‘几’字型河套地区没有真正形成。 总的来说,这块地仍然是狼族和帝国都非常需要的富饶区域。 当年本是一盘散沙的狼族好不容易在头曼的带领下发展壮大起来,占据了河南地,冒顿却能毫不犹豫的说放弃就放弃,这不仅仅体现了他的魄力,同时也证明了当时的他对于狼族上下的掌控力已经完全不逊色于他父亲头曼了。 蒙恬点头附和道,“这位狼族的新单于,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据我军探子目前得到的消息,他似乎是得到了北方东胡人的支持,所以才有底气再次南犯,试图染指河南地。” 这么些年来,虽然狼族基本撤出了河南地,但是帝国……或者说秦国始终也没能把河南地占据下来。 因为实在是没精力顾及那么远的地方,即使那块地很有价值。 等着嬴政拾掇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东胡……”古寻嘀咕了一句,然后面带异样笑容的反问蒙恬道,“你觉得这样一个野心家,会甘心屈从于东胡?” 东胡,自古以来就生存于现今燕长城以北的极北地区,因为位置上处于狼族以东,而狼族又被称为胡,所以得名东胡。 这一族的实力还算不错,比之当初头曼领导下的狼族也不遑多让,但是凭这就想让冒顿屈从,显然不现实。 最重要的是,古寻记得后来的匈奴帝国可是连现如今如日中天的大月支王国和乌孙国都给击溃了,东胡……虽然没什么相关的记忆,不过肯定也被灭了。八壹中文網 冒顿这显然是要搞卧薪尝胆之类的行径。 对于古寻提出的疑问,蒙恬没有太过意外,微微颔首道,“国师所想,和我不谋而合。” “就我所知,现在的东胡王老迈昏聩,实在不是个英明的领袖,冒顿年富力强,野心勃勃,怎么想都不会是真心依附东胡,恐怕是在打东胡的注意。” 游牧民族想回血,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抢别人的,靠自己太慢了。 而现在,冒顿因为某些原因,不是很敢向中原挑衅,那么同样位于中原以外的其他游牧民族就是最好的选择。 “嗯……”古寻点点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询问蒙恬道,“那蒙将军觉得,帝国该怎么做?” 蒙恬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目前来说,我没有太多的想法。” “有了这个猜想后,我试着派出了不少探子去打探东胡内部此时的状况,可惜收获寥寥。” “帝国眼下正在准备对岭南动兵,短时间内不可能抽调出足够的人手在去经略北地了,我……貌似也只能继续按部就班的修筑长城了。” 古寻此时露出一个微笑,对蒙恬说道,“等蜀山之事了结,我会和你同去北地,到时候……再想办法处理狼族的事吧。”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狼族重新起势,否则等到尾大不掉的时候,就麻烦了。” 蒙恬闻言也露出了略显轻松的笑意,奉承道,“国师愿意相助,我相信此事一定会有转机。” 古寻挂着笑容,手掌轻轻摩挲着酒杯,眼眸低垂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暗自思索着。 冒顿若是打算东胡下手了,倒是个机会,不过古寻很纠结,是否该把握这个机会,或者说……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现在的北方异族政权,整体上处于一盘散沙的割裂状态,从东到西,有东胡,狼族,月支,乌孙等几个主要大族,也有一些勉强生存的小族,各自为政,相互摩擦不断。 割裂状态下的北方游牧政权,自然相对更弱小,对中原王朝的威胁也更小。 所以古寻一开始是想从中作梗,破坏掉冒顿的计划,继续维持现状。 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 维持住异族的割裂状态,让他们持续性的自我内耗,当然可以保证中原王朝对外族的压制实力,但是游牧民族崛起起来非常的快,只要中原王朝一时不察,对方可能就会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史实中,匈奴帝国的崛起,过程也不过十几二十年的时间。 对于一个人来说,这段时间当然不短,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又算不上什么,国内稍微发生点乱子就足以让朝廷暂时忽视外界。 与其将隐患留到后世,不如现在他就让狼族先崛起壮大,把北方诸多异族政权的力量归于一点,再将其彻彻底底的击溃,将北方异族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底蕴,全部消耗干净。 这样一来,至少可以保证一两百年内,北方异族无法恢复气候。 当然,对这个方案,古寻也有些犹豫不定。 完整的匈奴帝国,控弦之士逾三十万,是一个比之帝国武力也不遑多让的强大政权,真养出来这么一头猛虎,处理起来怕是不太容易。 思绪转了半天,古寻也没有下定决心,只好暂且搁置,等着日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 呼……呼…… 隐隐绰绰的破风声回荡在国师府的花园内,而声音的来源,是一架秋千。 不过是一架非常特别的秋千。 没有绳索,没有座板,而是纯粹由火焰构成的熊熊燃烧的秋千。 两道火藤缠绕在大树的枝杈上,明明传出阵阵灼热的高温,却并没有让树枝烧起来,甚至焦黑的痕迹都没有,彷佛只是纯粹的光影特效。 焰灵姬穿着深红黑底的束腰高衩紧身裙,坐在火焰构成的座板上,自由的摇摆着,白皙的皮肤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一双修长圆润的大长腿透过裙子长长的开衩裸露在外,随着秋千的摇摆一晃一晃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二章 再入蜀 古寻歪着脑袋看着眼前光彩亮丽的美人,很是无奈的说道,“院子里又不是没有秋千,你老这么折腾做什么?也不怕把这颗老槐树给烧了,我好不容易才移栽过来的。” 焰灵姬操控着火焰秋千慢慢停摆,从之前的大幅度摇晃转变为幅度不超过十五度的轻轻摆动,朝着古寻一撇嘴,“嘁,烧了你不会再移栽一棵过来!” “再说,不是掌柜的你让我没事多练习火巫术的吗?”露出俏皮的笑容,焰灵姬毫不在意古寻的态度。 这么多年过去,即使关系变得再亲密无间,她对古寻的称呼也没有变过。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多人,总得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吧? “好好好……”古寻懒得和她争论,随口转移话题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红莲呢?” “她啊……”听到古寻问起红莲,焰灵姬立刻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懒散的回道,“跑去吃东西了。” 古寻习惯了她和红莲相爱相杀的状况,对她这种刻意摆出来的不耐烦没什么反应,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怎么没去吃点?” “哼!”焰灵姬很傲娇的一扬首,“我可不是贪嘴的小姑娘!” 接着她露出一副兴冲冲的模样问道,“掌柜的,我听说帝国要对百越动兵,是真的吗?” “怎么,家乡要被打了,心里不痛快?”古寻故意调侃道。 对此,焰灵姬只是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我出生的地方,可是早就被帝国占领了。” 焰灵姬是旧百越王国,也就是东瓯国的人,秦国灭楚之后,王翦就捎带手把那片地一并打下来,改置会稽郡了。 古寻咧嘴笑了笑,又戏谑的反问道,“那你是想当个带路党,帮着帝国攻打百越吗?” 焰灵姬又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本事,跟国师大人您比不了。” “所以?”古寻两手一摊,眨巴着眼睛颇为无辜的问道。 “我就是问问,打算到时候凑个热闹,看戏去啊。”焰灵姬略带兴奋的回答道,“不可一世的帝国皇帝,和无往不胜的帝国铁骑,到时候折在被你们瞧不起的蛮夷手里,场面一定会……很有趣!” “怎么样,掌柜的你去不去?” 古寻双手往胸前一抱,饶有兴致的反问道,“你就这么确定帝国讨不了好?” “嘿!本姑娘可是正经的百越人,对那里的了解,可不是你们这些中原人能比的。”焰灵姬挂着俏皮的嬉笑,抑扬顿挫的和古寻显摆着,“就算是掌柜的你,也不例外。” “流沙不管和百越有多少生意往来,你们能看到的,也只是平静状态下的百越部落,等到战争真正发生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那个时候的越人,和你们中原人截然不同的!” 听着焰灵姬的回答,古寻原本只是浅笑的嘴角渐渐扬起,笑意越发灿烂,“你在担心帝国会失败?” “呵!”焰灵姬没好气的冷笑一声,“帝国的死活,和我有关系吗?” 古寻眨了眨眼,突兀的转移了话题,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流沙在岭南的生意,已经差不多做到头了,没什么可影响的了。” 焰灵姬当然不会在乎帝国如何,她只是担心流沙在岭南的布置。 帝国对百越动兵,流沙的生意势必做不下去了。 要是帝国成功攻占百越还好,流沙依附于帝国之下,总还有的捞,可要是战事失利,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全亏进去了。 焰灵姬只不过在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提醒古寻。 古寻自然听得出来她的意思,不过这姑娘习惯性嘴硬,不想承认。 不承认就不承认喽,古寻干脆也就不问了,直接给个回答让她安心也就算了。 焰灵姬晃悠着秋千,不发一语,权当没听见古寻的话。 古寻也不在意,咧了咧嘴角,转而说道,“过些天,我要跟着蒙恬入蜀,你要去玩吗?” “哦,又去蜀地……”焰灵姬拨弄着自己黝黑的秀发,沉吟了一番,“唔,回头我再告诉你去不去。” 古寻也不意外这个回答,她肯定是要去和红莲商量商量。 这几年来,焰灵姬和红莲的状态比较的……奇特。 他不在的情况下,两个人基本都会黏在一起,虽然吵架斗嘴乃至打架的事情都时常发生,但偏偏就是要凑在一起,呈现出一片大好橘势。 可如果他本人在了,这两位却很少会一起待在他身边,一般只有一个人在。 所以这趟入蜀之行,焰灵姬和红莲要么都不去,要么就只会去一个人。 具体是怎么个方案,就要看两人回头商量的结果如何了。 ……………… 是夜,古寻抱着一脸慵懒,昏昏沉沉的红莲,轻声问道,“怎么样,和焰灵姬商量出结果没有?” 因为劳累,眼睛已经在一闭一闭,快要睡着的红莲听见古寻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潮红的小脸蛋上挤出一抹笑意,“嘿嘿,我不跟你去,你找别人吧。” 红莲所谓的别人,其实就是焰灵姬了。 这对欢喜冤家,虽然腻乎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谁都久,但是从来不会好好的提起另一个人的名字。 古寻看着迷迷糊糊的红莲,嘴角翘起,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她一口,接着问道,“怎么,不想去蜀地玩吗?” 红莲的眼睛再次渐渐闭合,声音已经变得含糊不清,勉强回答道,“不是,我答应小千泷,去镜湖陪她玩的。” “我可是她小姨娘,是长辈,不能失约的……” 话刚说完,人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看着这孩子柔静的俏脸,古寻温和的笑了笑,将她抱在怀里,换了个能谁的更舒服的姿势。 ……………… 古寻又一次踏上了入蜀的道路,不过相比以前只有几个人甚至就他一个人的情况,这一次随行的人可就太多了。 蒙恬率领着一万步卒,和三千黄金火骑兵,浩浩荡荡的沿着入蜀的石牛道,蜿蜒前行。 庞大的队伍拖成长长的一字长蛇阵,弯曲扭折的行走在狭窄谷道之中,蒙恬,古寻等一干领导者,理所当然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帅旗之下,为首的自然是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漆黑镶黄边苍云重甲的蒙恬,在他的身旁并行的则是一身白衣,宛如郊游一般的古寻,以及和古寻在马上腻歪的焰灵姬。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三章 上郡公子 纵马行驶在崎岖的山岭狭路之中,难度可想而知,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甚至还不如全员抡腿来的利索。 古寻的身体随着马匹缓慢的步伐一摇一晃,声音懒散的冲一旁的蒙恬说道,“我说蒙将军,你又何必带上这几千黄金火骑兵呢?” “这入蜀的路,人走起来可比马走起来顺畅的多,再说了,以蜀地的地形特点,骑兵也完全发挥不出来任何效用啊!” 蒙恬闻言,严肃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回答道,“国师所言蒙恬明白,抽调骑兵,不过是防患未然,有备无患罢了。” “况且……”蒙恬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笑意平添几丝无奈,“横竖也少不了麻烦,不差这些了。” 顺着蒙恬的视线望去,赫然可见一辆马车,正由两匹驮马拉着,轮子咕噜咕噜作响的慢慢前进着。 古寻此时也跟着瞥了一眼这辆马车,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确实,相比马车,骑兵走山路其实也没那么麻烦。 至于马车里坐的是谁……当然是阴阳家的人咯。 原本焱妃闲着没事也想跟着古寻一同入蜀,毕竟当年第一次和蜀山部落打交道就是他们俩一起,这次再同行,也算有始有终。 不过得知阴阳家也要派人随行,而且为首的还是月神后,她就放弃了。 偶尔和她的便宜妹妹见上一面她倒无妨,不过要是需要一路同行入蜀……那还是算了吧,怕打起来。 本来去的意思也就不怎么坚定,于是便放弃了。 “嘿嘿……”古寻嘻笑一声,调侃道,“蒙将军也别在意,人家毕竟都是女眷,外出想要坐个马车很正常。” 蒙恬一提缰绳,苦笑回道,“国师何出此言……这是陛下的命令,蒙某自是没有异议,就是这一趟行动,怕要多花上不少时间了。” 焰灵姬这时候伸手一掐古寻,没好气的质问道,“别的女眷能坐马车,凭什么我就得陪着你骑马?” 古寻轻轻一拍她的脊背,故意调笑般的安抚道,“人家是中原贵女,当然要好生伺候着,你一个百越蛮夷,有马骑就不错了。” “再说了,跟我同乘一匹马,很丢脸吗?” 古寻话里倒不是刻意抬高月神,身为姬姓后裔的她,无论现在的身份是什么,都属于贵胄之后,和无姓的草民女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阶级,更不要说焰灵姬还是个百越人了,属于周朝礼制的人下人下人。 “嘁……”焰灵姬懒得搭话,只是抱以白眼。 这时候,月神清冷幽寂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飘入古寻几人耳中,“蒙将军不必为难,若是不便,我等自当配合大军行进。” 蒙恬原本略带笑意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变得和平时带兵作战时一样的面无表情。 大队人马行进,山道之内噪声颇大,又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和一层马车厢,蒙恬实在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月神还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背后议论人家让逮了个正着,哪怕他觉得自己说的在理,也难免感到有些不自在,只好摆出这么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古寻却不以为意,月神能不能听清他们俩谈话他自然是心里门清的,不过是不在意而已。 听见就听见呗,反正基本都是实话。 “嘿!”古寻笑意不改,朝蒙恬点头晃脑的戏谑道,“怎么样,这下可帮你省了不少事,回头就可以把这马车拆了升火,让她们跟着骑马了。” “呵……呵呵……”蒙恬嘴角抽动,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然后立马收了起来,“国师玩笑了。” 对于阴阳家的人,蒙恬的态度和朝堂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不喜欢,不亲近,但也不愿意得罪。 不管怎么说,现在皇帝陛下一心谋求长生,阴阳家备受宠信,哪怕觉得他们只是在惑乱帝心,蒙恬等一干大臣,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 皇帝的威严,高于一切啊! 古寻也知道蒙恬对阴阳家的态度,摇头笑笑,不再就此事调侃对方。 作为帝国重臣,又是医术高绝的神医,这几年来他没少给嬴政看病。 随着天下彻底一统,中原大地尽归帝国,嬴政每日需要操心的政务也是直线上涨,一个月也难抽出来几天休息日。 此番操劳之下,嬴政的身体状况自不必说,只能用每况愈下来形容,偏头痛也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不得不持续的依赖于阴阳家进献的药物。 古寻试着为他调理过几次身体,效果……应该说还不错,不过终究只能缓解一时之难,任谁一天天往死里熬也不可能落好。 而身体问题越是严峻,嬴政就越是渴望东皇太一所许诺的长生,也就越是宠信阴阳家。 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毕竟……谁也不能要求始皇帝就得不怕死。 ……………… 帝国北部,上郡郡治肤施县城。 帝国长公子扶苏眼下就居于上郡郡治,负责监守北地边军,另外兼任监修长城的责任。 蒙恬受命重新修筑秦燕赵三国长城,以构建起一座西起陇西临洮,东至辽东,绵延万里的坚实边境防线,而上郡和九原郡就是重要修筑区域。 扶苏身为公子,是不能任领郡守之类的都外官职的,同时也不能无缘无故待在都城之外,所以他才会被嬴政随便分配了个监军的活,算是名正言顺的离开都城。 当然,理论上这算是贬谪,属于发配,是惩罚。 事实上朝中的大多数官员也就是这么认为的,认为皇帝陛下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位长子,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因此而故意疏远扶苏。 不管怎么说,宗法之下,立长不立幼,扶苏始终是最可能的皇位继承人。 肤施县城,长公子府邸内,即使已经入夜,整座府邸依旧有不少地方灯火通明,映亮了半边天空。 中庭书房内,扶苏就坐在里面。 年至弱冠的扶苏,身形已经彻底长开,体态修长,面若白玉,剑眉星目,比之他父亲年轻的时候也不差分毫,再加上这些年来始终没有放下武功的修炼,气息绵长醇厚,体魄极佳。 同时兼具一身温润如玉,坚硬似铁的成熟气质,真可谓翩翩绝世佳公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四章 北地商议 扶苏俯身于桌案之前,仔细阅览着一份信笺,而在他的对面,则坐着消失了很久的酒公子韩非。 韩非咧着嘴角,神态慵懒,不着四六的瘫坐在坐席上,静静等候扶苏看完信上的内容。 片刻后,扶苏抬起头,看向韩非: “韩非先生,看来老师的态度和蒙将军相仿,一样非常重视再次崭露头角,卷土重来的狼族啊!” 其实中原百姓对狼族的态度大都是厌恶,仇视,而畏惧是很少的,原因自然是狼族几乎没怎么真正威胁到过中原。 他们上一次雄起,也是第一次雄起,自然就是头曼这个狼族第一位单于整合原本散乱的狼族,组建起狼族王庭,势力一度越过河南阴山地带,直逼赵国北地三郡,然后……就撞上了李牧。 具体过程不必详说,反正下场不怎么好,没有掀起足够风浪就扑了。 这一次狼族卷土重来,蒙恬自然是第一时间通禀了中央朝廷,但帝国方面忙于百越之战,并不怎么在意……即使没有百越的事在前,估计也不会太过在意。 韩非听到扶苏的话,嘴角笑意愈盛,一双桃花大眼眨巴眨巴的,乐呵呵的回应道,“古兄对狼族的态度,早在十几年前就表露无疑了。” “他要是不重视,当年也不会亲自出手协助李牧将军击溃狼族大军,击杀头曼单于了。” 扶苏沉稳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按照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快的搜集狼族和东胡内部的情报,分析出冒顿和东胡王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可是此事……恐怕不好办吧?” 几年的历练下来,扶苏的实操能力可以说有了长足的进步,无论是对北地十几万大军的协管,还是对长城修建工作的监督,都能做到有条不紊的处理,但是打探狼族和东胡内部的情报……不是很擅长。 更关键的是,这种情报真的不好搞。 因为语言长相等等方面的原因,无论是狼族往中原安插间谍,还是中原往狼族安插间谍,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不是自己人,能打探出来个锤子的消息。 再加上狼族部落普遍逐草而居,居无定所,很多时候想找到目标都是一种奢望,就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韩非脸色稍正,挺起身子,含笑看向扶苏,“长公子可知我法家的一种观点?” 扶苏没有作声,只是用眼神示意韩非继续说下去。 韩非不急不忙的举起身前桌案上的酒壶,手腕倾斜,透澈的美酒沿着白玉壶嘴缓缓流出,落到桌案之上,肆意流淌。 看着桌面上七纵八横胡乱流淌的酒水,扶苏若有所思的呢喃道,“民心如水……” 韩非满意一笑,“不错,民心如水,其势难测。” “这和老师的嘱咐有什么关系?”扶苏疑惑道。 “哈哈……公子别急。”韩非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蛮夷也好,诸夏也罢,这人心易变,却是都不例外的。” “狼族部落间的兼并合拢,从不施以怀柔之法,只会一味以暴力强压之,极尽剥削之能事,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狼族人似乎也习惯于这种野蛮的行径,然而……就真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吗?” “先生的意思是……从内部分裂他们?”话说到这一步,扶苏当然也领会了韩非的意思,“狼族人一向不沐王化,深恶中原,要行策反之事……先生可是有目标了?” 谁都知道直接策反一名内应出来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办法,不过对于异族,这种手段很难奏效,双方的敌视仇怨几乎是根植于灵魂之中一般难以抹消。 韩非突然提出这个办法,扶苏自然以为对方已经物色好了合适的目标。 实际上……韩非也确实挑中了一个他认为不错的目标。 “确实有一个。”韩非含笑回道,“一个小部落,但是首领和冒顿的关系似乎颇为亲近,应该知道的不少。” “之前墨鸦去打探狼族情报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其中似乎可以做些文章。” 对于白凤墨鸦等人而言,就算是狼族的情报也有办法搞到,不过一样很麻烦,不可能长期稳定的供应足够的情报。 韩非放下酒壶,有些心疼的看了眼桌子上被浪费的美酒,旋即笑盈盈的向扶苏正式建议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试试。” “嗯……”扶苏微微颔首,赞同道,“既然先生觉得大有可为,扶苏自无异议。” 接着他又补充道,“不过扶苏以为,光有奇策还不够,最好还是能辅以阳谋。” “我中原一贯以夷制夷,或许……也该在其他异族那里做些安排?” 韩非对扶苏的提议没感到意外,点头回应道,“公子的提议我也有考虑过,就目前看来,最合适的应该是月氏国。” “他们远距中原数千里,却和狼族相邻,历年来纷争不断,前些年狼族衰落时他们没少落井下石,相信同样不愿意看到冒顿带着狼族再次崛起。” 扶苏眼眸微转,颔首问道,“既然先生早有考虑,不知道心中可有合适去做这件事的人选?” 月氏这些年和中原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也许不敌视,但绝对不欢迎中原人,想要在那里掀起一些浪花,不是谁都能办得到的,尤其是身处月氏几乎得不到来自中原的任何支援。 韩非桃花眼一眯,露出一个缺德的笑容,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当然有……最适合此事的,莫过于陈平了。” “他?”扶苏一愣,这人的能力绝对足够,不过……“先生,派陈平去,是否有些浪费?万一有什么闪失,我觉得……损失未免太大了。” 陈平萧何等人多好用扶苏心里很清楚,这要是一不小心损失了哪一个,他能心疼死! 韩非当然也知道陈平的重要性,要不是别人去实在难成事,他也不愿意派陈平去,但这不是没什么选择吗? 于是坚持己见道,“公子的顾虑我明白,不过这件事的难度显而易见,不上个有能耐的,恐怕几年内都产生不了任何效果。” “至于安全问题,咱们自然要详细计划,确保人无论如何不会出事。” “唔……就按先生的意思吧。”扶苏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勉强同意了,不过也是有要求的,“这件事还得看陈平先生的意思,若是他不愿意,也不要强求。” “这是自然。”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五章 雪女的希冀 实行方案基本定下,韩非灌了自己一口酒,一脸舒爽的说道: “公子殿下,现在咱们需要做的第一件准备工作,就是先去问问古兄的意思。” “老师?”扶苏闻言眉头一皱,眼珠一转,重新拿起信函看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韩非见到扶苏的表现,对其愈发满意,“看来公子应该看出问题来了。” “古兄在字里行间虽然没有明确表露自己的态度,不过从他只是让我们打探情报这一点就可以大致看出,他现在比较的……克制。” “他眼下对狼族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攻击性,这和他一贯的风格不太相符。”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现在心里是怎么个想法,所以……最好还是先问问看。”韩非又喝了一口酒,舒服的眨了眨眼,补充道,“虽然我认为他不同意这个计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扶苏点点头,“事不宜迟,尽快请示老师,我希望所有计划能尽快展开。” 韩非了然颔首,喃喃回道,“是啊,得快……” 扶苏此时眼眸低垂,脸上的表情晦明不定,隐约可见一丝阴霾。 身处都外,他更加分外清晰的感觉到帝国此时的风雨飘摇,外强中干。 天下初定,六国方灭,各地百姓尚未归心,可朝廷却不做任何怀柔安抚之策,反而一再大动干戈,短短几年时间,征调上百万民夫民勇…… 扶苏很清楚,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帝国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而在于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百姓会越发的趋向绝望。 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所有的矛盾都会爆发出来,化作吞噬一切的洪流,毁掉帝国。 尽管扶苏此时已经大致把握到了几分自己老师真正想做的事情,但除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他并不愿意看见帝国落到那副田地。 无论如何,他也要尽可能的延续帝国的存在,即使……他或许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现在对他来说是个稀罕物什,一分一毫都不能浪费。 ……………… 帝国,泗川郡与九江郡的交界之处,淮水之畔的连绵群山中,墨家总部机关城。 在如今帝国威震四方,所有反秦势力全都躲藏蛰伏的时期,墨家机关城无疑是所有反秦势力中最安全的根据地。 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奔波的墨家巨子在收到了雪女传来的急讯之后,还是强行挤出时间赶回了机关城内去见她。 机关城内的一处静室,只有雪女和墨家巨子两个人列席端坐。 墨家巨子……也就是燕丹,在听完雪女简述的楼兰之行的全部内容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没想到啊,原本只以为是个小动作,却牵扯着如此重要的事物……兵魔神,幸亏帝国功败垂成,否则又不只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这一趟,辛苦你了,雪女。” “没什么。”雪女心有戚戚的摇了摇头,然后犹豫着道,“不过,古寻那里……” 听到古寻的名字,燕丹遮掩在斗笠黑纱之后的脸色不禁变得难看起来,“他……委实是个麻烦啊!” “巨子……我……”雪女言语之间吞吞吐吐,想说又没能说出口。 燕丹见此微微摆手,建言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无须顾及。” “我是想问……”见到燕丹这么说,雪女也不在犹豫,坦言道,“如今秦之暴行,皆出于嬴政一人而已,如果帝国换了皇帝,比如说长公子扶苏,那现在的事态是否可以改变一些呢?” “扶苏……呵呵。”燕丹一听这话,就知道雪女心里的想法了。 这么多年过去,雪女对古寻的矛盾态度,他作为巨子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也理解此时此刻雪女为什么会提起这个问题。 “扶苏为人宽厚仁爱,这些年戍守上郡也可谓民生安泰,能力德行俱为上等,如果他登基为帝,帝国如今紧张的局势势必会得到缓解,各个反秦势力的态度,也会有程度不一的转变。”燕丹没有挑破雪女的心思,只是就事论事的顺着她的问题回答道,“但是……恐怕很难在根本上改变什么。” “嬴政此时年不过四十,扶苏何时能接任大统尚还是个未定之数,恐怕时局稳定不到那个时候。”燕丹平静的点明了雪女的想法并不具有现实性。 雪女却并不在意这些问题,再一次问道,“我只想知道,如果扶苏即位,墨家和帝国的关系是否会缓和?” “……”燕丹深邃的双眼透过黑纱紧紧的盯着神色紧张的雪女,久久不说话。 雪女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燕丹,无视掉对方目光给自己造成的压力,等待着自己希冀的回答。 “呼……”燕丹心中暗叹。 雪女的想法,根本就不现实。 诸子百家和帝国的矛盾,只是理论上可以通过扶苏即位来缓和,但实际上……现在除法家以外的各家各派的高层几乎都不是秦人。 换言之,几乎都和帝国有仇,这就又超脱了单纯的理念冲突,和六国贵族余孽差不多了。 别的不说,就光论墨家内部,首先他这个巨子就是故燕国太子。 燕丹自问自己已经是个足够理性化的人,但是让他彻底忘怀亡国之仇,放弃敌视帝国,单纯的以墨家巨子的身份去权衡对待帝国的态度,说实话……他做不到。 绝对做不到! 他不死,这份仇恨就别想了结。 除此之外,大铁锤出身燕国军队,和帝国军队不共戴天。 高渐离因为荆轲的事也和帝国朝廷不死不休——别说什么荆轲之死是自找的,都说是仇恨了,没有理智道理可言,跟仇人讲道理才真是脑子瓦特了。 至于再下面的普通弟子,和秦国有仇有怨的那就更是数不清了。 想要缓和这些仇恨矛盾,在燕丹看来,只有靠漫长的时间来消磨。 不过局势是否还能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却是个问题了。 帝国现在确实如日中天,威服四方,天下莫不敢从。 嬴政宛如天上,横亘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压的反秦势力几乎喘不过来气。 但恐惧和仇恨一样,终究只是一种情绪,时间会消磨仇恨,同样也会消磨恐惧,后者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份压力,又还能持续多久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六章 一动俱动 看到燕丹迟迟不做回应,雪女心里渐渐明白,事态的发展或许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脸色不由黯淡下去。 燕丹见此,也只有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我已经发信问过逍遥子道兄了,他回信说封眠咒印即使在阴阳家的那些禁忌咒术中也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中咒者不同,表现就有可能不同,是否能够解咒,需要他实际见到人才能下定论。” “不过……他也一再强调了,解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估计还是找天宗的北冥子前辈更有希望。” “所以我也就没有特意请求他去找天明解咒。” 雪女定了定神,恢复往日的清冷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既然逍遥子能解咒的概率很低,那确实没必要特意卖人情请他上门服务了,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再看也一样。 反正天明的咒印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年了,不差这一年半载的了。 “那……盖聂和天明那里,我们应该?” 燕丹抬手一按,“暂时,就先默默旁观,不要插手他们的事,有盖聂的保护,那孩子应该不会出事的。” “帝国即将对百越动兵,接下来,我要趁这个机会去串联天下反秦势力齐聚机关城,一同商议日后该如何作为,等这件事有眉目了,再做处置吧。” “对了!”燕丹吩咐完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天明的事,暂时就只有你我知道,不要再告知旁人了。” “他和盖聂的下落,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我还不清楚阴阳家在天明的事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疑点太多了。” “我明白了,巨子。” ……………… 帝都咸阳,章台宫中,嬴政的寝殿。 时至深夜,嬴政依旧在应付沉重的政务,赵高摆着一张笑眯眯的脸,鞠手躬身随侍在一旁。 这时候,收起一卷奏折的嬴政突然问道,“上郡那里,最近怎么样?” 赵高赶忙上前半步,神态恭敬的回答道,“回陛下,上郡最近一切如常,就是狼族有些越发活跃,长公子殿下似乎有意着手处理。” “嗯……”嬴政眯了眯眼睛,缓解了一下疲劳,对于扶苏打算对付狼族的事没什么大反应。 这年头,北方游牧民族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势力,放在几百年前也许还有人愿意重视一下,但是现在……呵,不过蛮夷小民。 不论是狼族,还是更强大一些的东胡,放在十几年前都是被燕赵吊起来打的玩意,灭掉六国的嬴政自然不在意这些小家伙。 “其他地方呢?”嬴政一边示意赵高再取一卷奏折过来,一边继续问道。 赵高忙不迭的将桌案上已处理好的收走,然后迈着小碎步快步走到一旁取来一卷新的。 将奏折送到嬴政桌案上后,他才接着回答问题道,“回陛下,眼下帝国动兵在即,不少阴私之辈都有些蠢蠢欲动,似乎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嬴政的动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呵,也好!” “一直躲着,反倒麻烦。” ……………… 帝国蜀郡,郡治成都东北方几十里外,绵水雒水交汇之处,蒙恬正在此处安营扎寨。 此处地势平缓开阔,靠近水源,离成都城不远,也位于接下来他的目标蜀山的必经之路上,是再合适不过的扎营地点了。 至于为什么还要特意修建营寨……当然是因为他不仅仅要打一个蜀山。 正所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他既然都带着兵辛辛苦苦跑一趟蜀地了,自然也不必只局限于打一个蜀山。 于是嬴政就命令他顺便清洗一下蜀郡最近跳得比较欢的反叛势力。 古寻等一干要员,自然就被安置在了最核心,最安全的中军营帐附近。 古寻和焰灵姬一个营帐,月神,以及跟随她的大少司命三人一个营帐。 不过此时,月神的营帐内只有两个人,而古寻的营帐内却有三个人。 古寻右手揽着焰灵姬,左手端着茶,面带笑容的看着对面雍容华贵,负手端坐的月神。 “哈哈,一晃这么些年过去,我发现你一个没成家的莫明的越来越有贵妇人的气质,而你姐姐反倒傻气越来越重了。”古寻找了个自认为有趣的话题来试着和面前的小姨子进行友好沟通。 可惜只换来了月神的冷眼,和焰灵姬的暗恼——古寻腰间的肉都要被全揪下来了。 “……”月神眼前浅淡如兰的眼纱微微抖动,纱后的目光冷冷的从古寻身上扫过,然后操着冷冽的话音开口说道,“国师的嘴,倒是一如既往,从没变过。” “……看在焱妃的面子上,我姑且算你在夸我了。”古寻原本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耷拉着一张脸用毫无欺负的语调回应道,“突然有兴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比较好奇。”月神摆出正色,尽量让谈话变得正经一些,“大少司命回来后,对西域之行的经过一直怯不敢言,三缄其口,不知道国师是否知道原因?” 古寻摆出一副恍然之色,“哦……原来是那俩小姑娘的事啊。” 大少司命平局年龄差古寻八岁以上,称一句小姑娘倒也不托大,就是配上他的脸显得十分维和,好在月神已经懒得计较这些小问题了。 “可能是有些误会吧。”古寻嬉笑着解释道,“当时她们俩不是受了些不轻的伤吗,我出于好心慰问了一番,可能措辞有些不当,吓到她们了?” “呵呵……”月神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讥讽道,“国师大人的慰问方式,可真是别致呢!” “可能是小姑娘领会能力不足够。”古寻装傻甩锅道,“这要怪你们掌教了,总是使唤一些半大孩子。” “这习惯很不好。” “这就不劳国师费心了。”月神冷言回复了一句,接着问道,“不知道国师方便告知我,西域之行的个中内情吗?” “这个啊……”古寻挠了挠头,继续装傻道,“那些,公输仇不是都陈书上表了吗?” “你可以去问皇帝陛下,或者去问公输仇也行啊。” “呼……”月神阖眼呼出一口气,再睁眼,就要起身走人。 要是能从公输仇嘴里问到,她还用来找古寻吗? 就是因为嬴政下了最严格的封口令,甚至连那些幸存的士兵都被全部打乱重新分配到军中去了,根本找不着头绪。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七章 不好伺候 见月神直接要走人,古寻赶紧摆手招呼道,“别急,别急。” “有话好好说,再聊聊嘛。” 月神勉强按下了拔腿离开的欲望,靠着常年装神棍形成的优秀养气功夫让自己没有露出太过不礼貌的表情,冷声问道,“国师还有什么想聊的?” 古寻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然后才不慌不忙的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闲话,“或说这次出来的怎么又是大少司命两个人,你怎么不带着娥皇女英她们俩?” “呵!”月神冷笑一声,不阴不阳的回道,“如果同行的人里没有国师你的话,我倒是愿意带着她们出来。” “呵……呵呵……”感受到腰间逐渐加大的力度,古寻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为自己辩驳道,“你这话说的,你要带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呵!”月神从神情上就透露着不屑两个字,深谙阴阳家精髓的回道,“拜国师大人所赐,我们阴阳家已经十余年没有再出一个土部长老了。” “你这完全就是就是污蔑!”古寻震声呵责道,“我什么时候干扰过你们阴阳家内部选长老的事了?” “……如果我没记错,现任少司命即长老之位的时候,国师貌似就‘误闯过’蔽派的禁地罗生堂。”月神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盈盈回答道。 古寻神色一滞,怏怏道,“呃……是个意外,意外,呵呵……” “不过你们土部长老选不出来跟我肯定没关系。”强行装作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古寻勉强维持着笑意继续为自己辩驳,“我最多就是和你们水部长老有些私交,还仅止于朋友关系,根本不妨碍你们选土部长老。” “哼!”月神已经懒得就这件事和古寻掰扯了,只是回了一个轻蔑的冷哼。 水土两部的功法可以进行双修,照惯例土部长老都会和水部长老结为亲密关系,可现在却多了一个你……哪怕不搞双修这一档子事,哪怕你确实和娥皇女英姐妹俩没有实质关系,谁又能知道你会不会凭空迁怒呢? 东皇太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就一直不选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个工具人。 “国师还是说些正事吧。”月神主动把话题扯回正道上,“西域的事,还望国师能不吝赐教。” 古寻抬起左手揉了揉眼角舒缓自己的尴尬,又搂了搂右手安抚怒气越发上涨的焰灵姬,然后死性不改的又调侃道,“话说你们教主不是能洞察天象,通晓未来的吗,照理说想知道西域发生的事情也不难吧?” “……”月神面无表情的盯着古寻,恨不得扯下脸上的眼纱,用目光在古寻身上戳个窟窿。 古寻对此浑不在意,彷佛之前尴尬的人不是他,笑眯眯的看着月神,若有所指的问道,“你特意找我问这个,真的是东皇太一的命令吗?” 听到这个问题,月神之前因为古寻插科打诨表现出的几分随意尽数散去,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失措,转瞬即逝,尽可能的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反问道,“国师何出此言?” “这自然是教主的命令。” 然而实际上……并不是,东皇太一并没有太过热衷于探听西域之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点月神很奇怪。 当然,促使她找上古寻的,不止是东皇太一的态度,还有更直观的一个原因——古寻一众西行人员归来前不久,星象大变! “是吗?”古寻撇嘴一笑,对此不置可否,“我姑且信你的话吧。” “至于西域发生的事情……具体情况我就不和你说了,对于而言没什么大的价值,只说些实质结果就好了。” “东皇太一,距离他的目标,一定更近了一步。” “唉……”说到这里,古寻端着茶杯,轻叹一声,“我曾经打算过破坏他的谋划,可惜……有些事就是阳谋,知道了你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 听到这些内容,月神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几分。 目标……东皇掌教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阳谋……又是怎样一个阳谋呢? 她很好奇,但是……她却不能直接问出来,真是难受啊! “西域之事,又怎会和东皇掌教扯上关系,国师说笑了。”月神故意否认道,试图勾引古寻多说一些详情出来。 “呵!”古寻轻笑一声,放下酒杯,反问道,“你现在所求的又是什么呢,月神?” “……”面对古寻突如其来的直球问题,月神一时无言,只能沉默相对。 古寻也不在乎她装鸵鸟,自顾自的说道,“你不信任我,但同时也不再那么的信任东皇太一。” “所以……是打算夹在缝隙里,试着以自己的方式,攫取自己所谋求的利益?” 月神脸色越发凝重难堪,垂负腹前的双手攥的越发用力,以至于关节发白,不过仍旧不作回应。 古寻继续说道,“从这个角度判断,你不信任东皇太一是因为他可能无法实现对你的承诺,防备我则是因为……我大概率无法给予你所求的利益?” “国师想得太多了!”月神终于出声,打断了古寻继续说下去的可能。 古寻耸了耸肩,反驳道,“我倒觉得,是你想的太多了。” “不妨学学你姐姐,欲望别那么重。” “可我不是焱妃!”月神一反平日的沉着冷静,两眼圆瞪,颇为恼火的大声呵斥道。 “呃……”古寻依旧平静的转动着桌案上的茶杯,不过语气变得隐隐有些发虚的回应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焱妃,我只是想说你或许可以试着……活的轻松一些。” “呵!”月神并不稀罕古寻这廉价无用的劝说,阖眼冷笑一声,“我怎么活,貌似和国师无关。” “同样,也和焱妃无关!” “她做出了怎样的选择是她的事,而我……自有我要走的路!”声调尖锐的说完这两句话后,月神终于起身离开了古寻的营帐。 古寻看着桌案上,倒给月神的那杯动都没动过的茶水,呲着牙暗叹了一声,“这小姨子,就是不好伺候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八章 田陈族众 眼见碍事的月神终于走了,已经满腹不满的焰灵姬也不再忍耐,修长的大白腿一蹬,整个人转了个圈,顺势把古寻推倒在坐塌上,自己整个人骑了上去,拽住古寻的衣领子,海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阴阳怪气,语气不善的说道: “看来咱们掌柜的,很喜欢姐妹花呢?” “焱妃和月神,娥皇和女英,哦……对了,紫女和弄玉也算姐妹吧?” “这么看来……”焰灵姬的语气越发不善,攥着古寻衣领的手也在不断加大力度,咬牙切齿道,“掌柜的确实是喜爱姐妹花喜欢的紧呢!” 古寻双臂张开,故作出高举投降的样子,笑嘻嘻的为自己辩解道,“都说了,是污蔑,是误会嘛。” “误会?呵呵……”焰灵姬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那你对月神这么殷勤做什么,还不是为了姐妹双收?” “现在你不就差这一对了吗?” 古寻苦笑一声,双手合拢,手掌从绸质的衣服上缓缓滑过,将骑在自己身上的焰灵姬腰肢环抱住,“这不是不管不行吗?” “月神和焱妃她们俩关系在那里摆着呢,虽说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不怎么对付,可是你要真让焱妃彻底把月神视作一个陌路人,甚至是敌人,根本不可能。” “嘁!都是借口而已。”焰灵姬噙着冷笑,满脸不屑的挖苦着古寻,“那你怎么不干脆从阴阳家把她抢过来?”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阴阳家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你翻脸的。” “她自己没那个心思,旁人又如何能帮得了她呢?”古寻拍了拍焰灵姬紧身裙下挺翘的臀部,示意她起身,“别管月神了,且看她自己日后怎么作为吧。” 焰灵姬咕哝了几下嘴唇,倒是听话的翻身起开,也不再纠结月神和娥皇女英的事了。 本来也只不过是一时用来调侃戏谑的话题,自然不会死揪着不放。 不过起身后,焰灵姬又问道,“之前你和那女人说的东皇太一的谋划到底是什么?” “西域之行,貌似你回来之后也没和我们细说过……” 古寻挺身坐起来,把焰灵姬搂进怀里,回答道,“都不重要,你不需要关心这些。” “呵……”靠着古寻的胸膛,焰灵姬娇气的哼唧了两声,难得的露出小女孩似的姿态,撒娇一般的埋怨道,“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在你眼里,我们都是累赘!” “那你可错了,你们很重要……非常重要。”古寻头颅微微垂下,嗅着焰灵姬发间的清香,幽声回答道,“只是阴阳家的事,你们没必要掺和进来而已。” ……………… 帝国东北,hd郡和恒山郡交汇之处,太行山脉一代的群岭之中,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履轻盈的行走于复杂难行的山岭狭道之间,最亮眼的是其身后负着一把通体金黄色的连鞘长剑。 崎岖的山道上,除了轻浅的脚步声外,就只有山风拂过的隐隐啸鸣,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而就在着风平浪静之际,行路之人突然一个转身,接着抬手拔剑。 轰隆! 一声厚重雷鸣炸响,伴随着耀眼夺目的剑光凛冽闪过,同时在雷鸣之音的遮掩下,隐隐还可听闻金铁交击之声。 另一道身影略显狼狈的从剑光亮起之处翻身撤开,拄着一杆通体金属铸就的漆黑长枪,落在不远处站定。 负剑之人,也就是陈和,冷漠的看着突然袭来的第二人,语气平静的质问道,“田横,你又想做什么?” 这第二人,同样也是昔年的齐国宗室成员,田儋的三弟——田横,同时他也是田陈一族内部和陈和并称的两大高手之一。 齐楚宗室可以说是昔日的战国七雄中最庞大的,遍布天下,成员数不胜数,基本上两国境内的所有非纯血黔首的人,都和宗室沾点关系。。 嬴政虽然吞并了齐国,甚至生生饿死了齐王建,但是齐国宗室并未遭受武力清洗。 当然,其余五国的情况也都差不多,不过倒不是嬴政心慈手软,主要是杀不过来,人太多了,而且实际作用不大。 田儋田荣田横三兄弟属于齐亡之后混的最舒坦的一批宗室成员了,依旧是当地豪强,居于狄县,势力强盛,家族庞大,垄断一方。 最关键的是,齐国王室的底蕴在齐亡之后,相当一部分都被田儋攫取,属于得利最大的人了。 其中,残存的稷下卫就基本全部落入他手中,转入暗地里听其调遣,而负责直接统领稷下卫的,就是田横。 不过齐亡之后田陈一族中得利最多的虽然是田儋三兄弟,但是最出名的却是陈和。 孤身一人,独行天下,剑挑四方,还从来不给帝国朝廷面子。 帝国朝廷对于齐鲁之地的控制程度其实很有限,大量的六国余孽虽然名列通缉榜单,但是基本可以随意活动,只是需要稍微收敛一些。 但陈和就不,始终大大咧咧的行走四方,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对于这种行事猖獗的叛逆分子,各大县府自然也不能强装看不见,只能该追捕就追捕。 然后就……一次也没成功过,反而折损了大批人手在陈和手上。 如果要是换作在关中,陈和这么嚣张的举动,八成会引得中央朝廷震怒,派大军围剿。 不过他活动的范围始终在燕赵齐鲁这些偏远地区,各县主官见自己奈何不得他,也不愿去惊动中央朝廷,给自己找不自在,干脆尽可能的对他视而不见,实在不行就随便派点人追捕一下意思意思。 因此,陈和在燕赵齐鲁一代颇有名声。 田儋三兄弟自然试着招揽过陈和这位同宗之人,可惜陈和并不喜欢田儋等人,也没兴趣和这些田陈旧人纠缠在一起。 其中和陈和见面次数最多的,就是眼前的田横,毕竟他们俩都是江湖高手,交流起来更方便。 田横是个看起来三四十岁,比陈和大一些的中年男子,身形较为魁梧,面容也是一副和军中之人相像的粗犷样貌,穿着一身紧身服装,从神态上看应该是个随性不羁的人。 他握着漆黑长枪,神态嬉笑恣意的回道,“找你,自然是有事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三十九章 反秦集会 噌! 一声剑鸣,陈和收起奔雷剑,冷淡的回应道,“某说过了,你们的事,我没兴趣参与。” “嘿!”田横也是习惯了陈和的冷淡,浑不在意的一笑,劝道,“这次不是拉你入伙,所以,不妨先听听我要说的是什么事?” “……说吧。”到底是一国宗室之后,陈和虽然不喜欢田儋三兄弟,但是关系终究不算僵,还是选择了听一听。 田横闻言开始讲起事情的始末,“最近,帝国有意对百越动兵,声势颇为浩大,想必又是一场旷世大战。”八壹中文網 “墨家巨子现在有心串联各大反秦势力,挑个时间,齐聚墨家机关城共商大事,看样子可能会组个反秦联盟之类的东西,大哥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陈和眉头一皱,略显不耐的回道,“这种事,我说了没兴趣。” “别急着拒绝。”田横很有耐心的劝说道,“这只是一次聚会,大家都算是帝国统治下的失意者,聚一聚,聊一聊,又没人会逼着你去共举大计,而且还会有很多高手凑到一起,还能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世间乐土,天外魔境’,何乐不为呢?” “还是说,你就真的对帝国一点不满没有,完全不愿意沾惹我们这些反秦势力?” 陈和陷入了犹豫,见识高手,外加见识机关城对他而言都算的上颇具吸引力,参加一下……倒也无妨,无非就是和反秦势力沾染上一些联系,会帮他们壮壮声势。 这点麻烦,陈和不在乎,何况他也挺讨厌帝国的——本来谈不上好恶,直到后来帝国不仅不兑换五百里封地饿死了齐王建…… “到时候你知会我一声吧,有劳了。”略一思索,陈和果断改口,同意参加。 “嘿嘿,好。”田横咧嘴一笑,点头应下,旋即扛起自己的寒铁长枪,就要离开,不过最后又停住步子,给了陈和一个提醒,“对了,有消息说,咸阳那位,似乎打算离开国都,巡游天下。” “你最好注意着点,他要是正好来了这边,你再这么高调很容易惹来大麻烦。”说完,田横就直接离开了。 陈和驻足片刻,心中暗自记下这条消息,看到田横已经远去后,也转身继续之前的旅途。 田儋三兄弟里,陈和相对感官最好的也就只有田横了。 这个人,性格豪爽自在,同时又霸道强硬,前者陈和不讨厌,后者……虽然不喜欢,但是田横的霸道只对比他弱者,而陈和他打不过,等于不存在。 综合下来,就是个不怎么讨厌的人。 田儋和田荣就不一样了,对他们俩,陈和的整体感官是有些讨厌。 ……………… 帝国,齐鲁大地,东海之滨,桑海城,儒家圣地小圣贤庄。 儒家当代掌门人伏念,及其师弟颜路、张良是儒家在齐鲁之地最具名望的三个人,能力出众,相貌堂堂,却又各具特点,被百姓并称之为‘齐鲁三杰’,也因此,颜路和张良又被视作小圣贤庄的二当家和三当家。 昔年韩非北上之时,曾经询问过张良是否要和他同去,不过张良思虑再三拒绝了。 他觉得,相比较去北地,可能自己留在身为显学的儒家之中会更有意义。 这就不得不提另一点,相比较出身韩国王室,还险些死于秦国大牢的韩非,张良对于反秦这件事反而更热衷,几乎可以说是全身心的扑在这一事业上了。 可能是因为……韩国亡国后,他祖父和父亲都自戕殉国了? 古寻和韩非都知道这一点,但都没就此事说过什么——就算他们是朋友,也无权干涉张良的想法。 好在张良的怨恨,主要集中在嬴政身上,对扶苏倒没多少成见,大家也不算走上歧路。 作为绝对忠于皇帝陛下的儒家内部的反秦分子,张良自然也收到了有关始皇帝意欲出巡,以及墨家巨子广邀天下反秦势力共聚机关城的消息。 看着手中的情报,张良陷入了沉思。 这两条消息,前者倒罢了,虽说也算是确凿的情报,不过始皇帝具体怎么个出巡法现在还没定论,没什么好盘算的。 而后者,就重要的多了。 墨家机关城位于吴楚之地,和燕赵齐鲁之地一样,都是帝国掌控力度非常薄弱的区域,反秦势力前往那里集会倒还算安全。 不过……怎么说呢,眼下帝国对岭南动兵在即,不论这件事最终在战争开启前促成,还是战争开启后,帝国一定都还处于一种很敏感的状态。 这种时候反秦势力大规模聚集,肯定会吸引帝国的目光,让帝国朝廷做出针对性的打击行动。 虽然机关城的安全性很有保障,但是风险依然存在。 但是话说回来,这件事的好处却也足够大。 自六国破灭,帝国一统以来,各地虽然都有反秦势力活动,但俱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一场盛大的集会,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第一点好处就是提振士气。 当然这一点作用上只是次要的,更关键的是,反秦势力可以借此机会形成一个利益联合体,类似于曾经的合纵,就是体量上可能差了那么亿点点。 联合起来,一方面可以进一步提振信心,另一方面,更是为了合众人之力,共同进退,以求在最合适的时机,对帝国朝廷造成最严重的打击。 当然,在张良看来,还有一个更深远的好处,那就是众多反秦势力可以趁此机会先把蛋糕分了。 虽然在帝国尚还强盛的现在就考虑这一点多少有些好高骛远,但绝不是毫无意义。 苟以天下之大,每个人都足以分到相对满意的一份利益,但是这份利益到最后肯定是需要自己动手去抢的。 如果不事先划分好,不小心抢到同一块蛋糕了,岂不是自我内耗,浪费力量? 无论如何,目前他们最大的敌人还是帝国,一切有生力量还是要以削弱帝国为优先。 至于肯定会出现的内斗……或者说翻脸,还是留在后面一点的好。 对于张良来说,一切能提早计划好的事情,最好都早做准备。 有预案,哪怕发生了意外状况应对起来也更从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四十章 各方反应 “看来师弟你又有些‘个人私事’要办了。” 这时候,一道温润柔和的声音从张良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张良不动声色的快速将情报信函收进衣袖内,然后立刻转身看向来人,露出一个笑容,打招呼道,“颜路师兄。” 来人,正是小圣贤庄二当家颜路。 昔日的小颜路,此时在颌下已经挂上了一抹不算浓密的小胡须,看上去远比古寻成熟的多,穿着一身浅色的儒家学服,一眼望去,只觉得其人温润如玉,又淡泊似烟,完全不像是世间俗人。 因为古寻和惊鲵这一重关系在,颜路这个与世无争的儒家二当家,难得的和流沙略有一些来往,也因此在张良初至小圣贤庄时,对其多有照顾,二人的关系也最为熟络。 颜路心性淡泊,性格平和,可以说万事无挂于心,几乎所有事都可以一笑而过,这让张良一度十分不解。 这样一个人,应该加入道家——还得是天宗! 不过久而久之,张良也习惯了这位和儒家几乎格格不入的师兄。 最让张良忌讳的是,颜路虽然万事不挂于心,但是澄明如镜的心性也让他几乎可以轻松看穿所有人故意隐藏的小心思。 即使是张良,在面对颜路的时候,也经常被对方看破心思。 当然,颜路一贯看破不说破。 不过颜路虽然不说,张良却知道他看出了一些门道,而颜路知道张良看的出来自己已经看…… 算了,感觉在套娃……总而言之,大家就是心照不宣的状态,只是对于张良来说,比起心照不宣,他还是更希望颜路啥都不知道。 尽管颜路和流沙有些交情。 张良浅淡的笑了笑,对颜路最开始的那句话做了个回应,“方才在想些事情,一时失神,呵呵。” “是吗?”颜路从不会深究别人的事,因此也就点到为止,不过出于关心,还是隐晦的提醒道,“师弟可知,最近掌门师兄一直忧心于什么问题?” 张良一愣,顿时反应过来颜路是在提醒他要小心处理对帝国的态度。 不动声色的将心中思绪按下,张良从容笑答道,“掌门师兄……想来是忧心于朝廷对待小圣贤庄,对待儒家的态度吧。” 颜路知道自己的题型张良已经领会到,也就不再多言,至于对方听不听的进去,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皇帝陛下虽然设置了为数不少的出身儒家的博士官,然而对于他们提出的各种政令上的主张却几乎全都没有采纳。” “儒家学士,声势不小,但动静却不大。” “帝国的动作却愈发急躁酷烈,我儒家此时当如何自处,却是个大问题了。”颜路彷佛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声音沉稳不带丝毫起伏。 张良的神态同样不甚在意,挂着浅笑回应道,“帝国之政,小圣贤庄终究无权干涉,以良之见,还是潜心治学为上。” “呵!”颜路抿嘴一笑,不做评判,只是拍了拍张良的肩膀,转身离去。 张良转身,驻足于湖亭之中,独立良久。 ……………… 帝国,关中,太乙山,道家山门所在。 天人两宗同样因为墨家巨子的举动而有所反应。 人宗山门之内,人宗掌门逍遥子身穿浅紫色竹纹长衫,外罩一层绣有《庄子·逍遥游》全篇的素白道袍,手持道家掌门信物雪霁剑,一副全副武装,打算出门的意思。 事实上,他也就是要出门。 相比其他反秦势力,逍遥子和墨家巨子私交不错,自然早就知道燕丹的计划,他此时便是整顿好人手,准备带弟子下山去了。 逍遥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干瘦的老者,脸型瘦长,颌下一抹小胡子,看着很不正经的样子。 “掌门师兄,现在下山,所为何事啊?”老头捋着胡须,故作好奇的询问道。 “哦,带弟子游历一番而已。”逍遥子看了看老头,刻意隐瞒事实,含糊搪塞了一句。 “是吗?”老头嘿嘿一笑,“如今这个时节,可不是下山游历的好时机。” “帝国似乎又要打仗,届时中原不知又要掀起多少动乱啊!” 逍遥子大气一笑,手抚花白胡须,朗声回道,“呵呵,木虚子师弟,若是一切安泰,世事平常,我又何须特意带弟子下山游历呢?” 这时候,一名人宗弟子跑了过来,说道,“掌门师尊,弟子们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身下山了。” 不打算继续和木虚子废话的逍遥子顺势说道,“那……师弟,我就不和你闲叙了。” 木虚子眼中闪过几道异样的色彩,不过面上笑容不改,手一摆,“掌门师兄轻便,我不打扰了。” “呵呵,好。”逍遥子颔首一笑,旋即带着弟子离开了。 木虚子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逍遥子,喃喃自语道,“逍遥子啊,逍遥子,你一个半路入门的人当上掌门还不够吗?非要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将整个人宗带到绝路上吗?” “和帝国作对,能有好下场吗!?” 越是自语,木虚子的表情也就越是狰狞,好半晌后他才收拢心情,负手离去。 太乙山的另一边,一向平静的天宗也荡起了微微一层涟漪。 一名天宗弟子拿着一封信函,找到了现如今暂时负责管事的长老,虚言子。 “虚言子师叔。”天宗弟子看着静坐蒲团之上,闭目清修的虚言子,轻声叫道。 听到明确指向他的呼唤,虚言子终于睁开了双眼,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弟子。 “这是墨家刚刚送来的。”说着,天宗弟子将信函递了过去。 虚言子不发一言的结果信函,打开来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全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看完立刻反手又递了回去,然后吩咐道,“待会顺手扔了吧。” “哦。”这位天宗弟子也是万事不关心,伸手接过来,平静的应了一声就要转身走人。 不过这时虚言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杂绪,出言叫住了他,“等一下,人宗那边,有收到这类信函吗?” “这……弟子不知道,要去问问了。” 尽管和人宗不太对付,但是天宗弟子很少会去主动打听人宗的事。 以前倒有一个弟子爱按这么做,可惜后来不那么活跃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四十一章 道士下山? 天宗弟子说完话后,就匆匆离去,去打听虚言子吩咐的事情。 没过多一会,他就回来了。 “师叔,人宗没有收到信,不过掌门逍遥子刚刚带着一众弟子下山了。” “逍遥子下山了?”虚言子语气难得带了点情绪,稍显疑惑的嘀咕了一声,然后对跑腿的弟子问道,“刚才那封信函你扔了吗?” “没呢。”弟子摇摇头,“这就要去呢。” 虚言子一伸手,“算了,还是给我吧。” “哦。”弟子十分老实的交出了信函,也不嫌弃自家师叔屁事多。 虚言子接过信函,随手摆了摆,示意他可以走了。 天宗弟子点点头,也毫不操心这件事,大咧咧的走了。 虚言子独坐在静室之内,思考着是不是要去问问北冥子师叔的意思,或者……问问晓梦师妹去? 晓梦虽然是近乎于闭死关,不过这个世界的道家又不是真的修仙,和外界还是有交流了,就是不爱搭理人而已。 虚言子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这么做可能会受到他们师徒二人的双重冷落,还是决定放弃找他们的念头。 虽然天宗之人几乎都没有那种无谓的自尊心,但是主动给自己找不自在也属实没必要。 起身离开静室,虚言子疾步向后山走去。 太乙山山高数百丈,所谓后山,也是一块极大的区域,即使天宗只占一半。 这片区域主要用来进行种植,以及住宿,不过高处的一小部分,则全是长时间闭关的好去处,僻远幽静。 北冥子隐居的地方,以及晓梦闭关的地方,都在那一片。 不过虚言子此时并不是去找这对师徒,而是找……另一个人。 沿着山道七拐八扭的走了好一会,虚言子终于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片小山林,隐约可见林中的一座独栋小木屋。 踱步走到屋前,虚言子没有进去,站在外面叫喊道,“小灵!” 几息之后,房门打开,蓝色头发的青年走了出来,看清来人之后,立刻揖手做礼道,“虚言子师叔。” 看着眼前这个变得沉稳寡言,再不复昔年跳脱多言的青年,虚言子心下也是有几分可惜,不过面上只是抚须一笑,“小灵,有件事,我觉得应该交给你去办。” 此时的小灵,无论从气质上,还是长相上都已经远比过去那个半大孩子成熟。 对于虚言子打算安排给自己的任务,他面带浅笑,神态自若的回道,“师叔尽管吩咐。” “呵呵……”虚言子微微颔首,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份信函,递了过去,“这件事,或许你会有兴趣。” 小灵略显疑惑的接过信函看了起来,不过脸上的不解却并没有随着看完上面的内容而消退,反而更浓郁了。 “反秦势力……师叔,我们天宗,似乎没必要掺和到这种事里面吧?” 就目前来说,天宗和帝国的关系还是比较近的,毕竟江湖盛传,天宗北冥子大师和帝国国师私交不错。 虚言子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有兴趣出去走走吗?” “可我……”小灵神情犹豫,面有滞涩的回应道,“……还是留在山上算了。” “你的心,现在还不属于这座山,何必勉强?”虚言子负手而立,淡笑以对,“不如趁这个机会,下山走走吧。” “当年的事,既然有国师替你收拾了烂摊子,也就不必太过在意。” 小灵的神情有些松动,明显是确有这个心思,不过还是迟疑道,“可是参加这种集会……” 虚言子不甚在意的回道,“不过是一场江湖集会罢了,我天宗为何就不能参加了呢?” “至于与会的其他势力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和作为,那是他们的事。” “江湖,可不是庙堂。” 朝廷的官员和叛逆分子挨得近了,有实证下场自不必说,没实证……八成也不落不着好,但是江湖门派就不一样了。 帝国如果有意对天宗下手,那你和反秦势力切割的再清晰,该动手还是动手,如果无意的话,只要天宗不明确附逆,怎么也相安无事,了不起你不喜欢我喽。 反正他们都是随缘人,又不上赶着求着帝国以道家之理治国,爱咋咋地! 听到虚言子这番说辞,小灵捏着信函的手不由用力攥紧,点头道,“既然如此……多谢师叔成全了。” 虚言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那么多虚礼,最后叮嘱道,“墨家的那位巨子应该才刚开始策划这件事,真正要彻底促成此事,估计还有段时间,你可以先收拾收拾,顺便思量一下下山之后要做些什么。” “至于什么时候下山……等你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自行离去便是。” 说完,虚言子也不等小灵再回话,转身径直离开了。 小灵目送虚言子远去之后,视线重新放到手中的信函上,不过眼神却渐渐涣散,透露出万分的迷茫。 自昔年阴阳家罗生堂之变,他的身份被揭穿,古寻在危急之时把他救走送回太乙山以来,业已几年时光过去。 他几乎一直待在山上独自清修,甚少接触旁人,不过修了这么多年,他的心始终没能真正的静下来。 就像虚言子所说,他现在确实还是不属于这座山,至于以后会不会属于……还不好说,都有可能。 现如今又要下山了,可除了去参加那场反秦聚会,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 “唉……”一声轻叹,小灵暂且按下思绪,返身回了屋内。 反正时间还不急,慢慢思索吧。 ……………… 帝国,蜀郡,岷山山脉之中。 蒙恬和古寻两个人一同攀上了蜀山附近的一座高山之上。 目的嘛,自然是蒙恬要居高临下的纵览蜀山地形,更清晰的了解敌人的情况,好制定合适的战术。 古寻跟着凑个热闹,焰灵姬懒得爬山就没跟着。 古寻走在蒙恬身边,旁若无人的伸手接住一只翠蓝蜂鸟,伸手解下它身上绑着的密信。 蒙恬在一旁看着,倒也不显意外之色。 如今,几乎天底下有点层次的势力都知道,流沙可以用飞鸟传讯,几乎所有消息都能在三日之内传至帝国境内任意一个角落。 蒙恬……当然不止是蒙恬,还有其他一大票人都对此很眼馋,可惜莫得办法。 除非……他们去挖流沙的墙角,不过成功率高低暂且不论,狗带的几率实在是太高了。 帝国皇帝都不愿意去做的事,他们更不敢掺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四十二章 心惊的蒙恬 蒙恬静静的旁观着古寻看完密信,然后一搓手指就地焚毁后,毫不避讳的含笑问道,“国师收到了什么重要消息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交流接触,蒙恬大致也摸到了几分古寻的脾气。 虽然偶尔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显得人有些神经,不过整体上对很多事都不怎么在乎。 就比如说刚刚他接收密信,自己正好在旁边,顺嘴问上一句就没什么。 能说他会直言,不能说……那就不会说,反正不会生气。 古寻闻言咧嘴笑笑,没有给出明确回答,含糊道,“呃……大概就是,中原现在挺热闹的,并且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会持续处于这种状态。” “是吗?”蒙恬没怎么在意,爽朗的笑了笑,“以眼下帝国的动作来看,热闹一些也算必然的结果了。” 两人闲聊这几句话的功夫,最后一点山路也终于爬完了,一行人登上了山巅。 这座山距离蜀山的距离不近不远,不过高度上占据绝对优势,指望看到多么完整的细节不可能,不过大致上的地形特点,山势走向什么足以一目了然。 不过第一眼就吸引住蒙恬目光的显然不是蜀山的地势地形,而是山顶上那株接天连地的黄金巨树。 看着高逾百丈,金黄树叶熠熠生辉的参天巨木,这恍如天上仙境一般的场景,让久经沙场的蒙恬也忍不住瞠目结舌,说话都直打结,“这……这……这是……这就是皇帝陛下要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 古寻耸耸肩,回答道,“很明显,这是树啊。” “不是……我当然知道……只是……”蒙恬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话却一直说不利索,“我的意思是,这……真的是树吗?” 古寻一摊手,“虽然离得不是特别近,但是基本外观看的也还算清楚吧?” “这不是树,难道是珊瑚吗?” “不是,这真的是活的树,不是什么……人造工艺品吗?”蒙恬的话到后半截不自觉的有些压低,大概……是担心自己的言词可能会冒犯到这株神木? 古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我说你盗m……倒是很会猜想嘛,不过很显然不是。” “皇帝陛下应该跟你说过,让你来夺取的东西,是一株名叫扶桑神木的树吧?” “我一路上不也跟你再三强调过,这玩意有点大吗?” “呵……呵呵……”蒙恬十分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这……恕我实在料不到,国师所言的‘大’,会夸张到如此地步……” “怎么,担心人手不够?”古寻双手抱起来负在胸前,幸灾乐祸的问道。 “那倒不是……”蒙恬神色古怪的回答道。 这么大一株神树,想要保证其完整的运出蜀地,肯定不能走蜀道直接返回关中,根本做不到。 别说他手底下就一万多人,就是临时从蜀地再征召几万徭役也不行,有的路不是人多能搞定的。 好在他不需要非跟这一线天的蜀道死磕。 嬴政给他的命令是将树运到齐鲁之地,能先过咸阳最好,要是实在不行,也可以不走关中。 眼看这棵树的规模,蒙恬虽然很想把皇帝陛下的命令尽善尽美的执行到位,还是果断的选择走长江水运,绕道荆楚,北上齐鲁。 当然,现在困惑他的并不是运输问题,而是……掘了这棵树,真的不会遭什么天罚吗…… 虽然他不是很信神鬼之说,况且他的行动也来自于受命于天的皇帝陛下所指示,可……还是心虚啊。 这玩意真的太离谱了! “我只是……只是有些忧心,蜀山,到底是怎样的部族了。”蒙恬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一个解释。 当然,这并非真实答案,只是惧怕鬼神因素这个原因他有点难以启齿。 古寻没有多想,随口回答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体上很普通的。” 蒙恬这时又想起古寻对蜀山的特别态度,赶紧问道,“国师是打算亲自出手吗?” 古寻摇了摇头,语气隐隐有些唏嘘的回道,“我和蜀山到底还是有段香火情,这场战争我不参与,已经算是给帝国面子了。” 蒙恬:“……” 您一个帝国国师,险些帮着别人反过来对付帝国的军队,还算给面子……行吧,您怎么说怎么是吧。 “我还有别的事处理,蜀山的事你照自己的意思来就好。”古寻还是干预了这件事,只是没有太过分,“不过,眼下帝国人力稀缺,尽量把人都活捉了,弄去干活吧。”八壹中文網 至于蜀山人头铁的问题,古寻没有给出什么解决方案。 威逼利诱,恐吓胁迫之类的手段,蒙恬又不是不懂,至于最终效果如何,那就是谁也干涉不了的了。 蜀山的人愿意走这条活路,就走,不愿意,便罢,古寻自问已经算是还了昔年从扶桑神木取药的恩情了。 蒙恬见古寻的话点到为止,心中大概也有数了,点点头,“我知道了,请国师放心。” 紧接着,蒙恬忍不住又问道。“国师,这蜀山部落,真没有什么……独到之处吗?” “没有!”古寻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大多数就是普通人,了不起身体素质比较好而已,嗯……还擅长一些近身格斗术。” “当然,也有小部分棘手的难缠角色,不过……那就是月神她们的工作了。” “护法大人?”陡然听到月神的名字,蒙恬一愣。 古寻侧脸朝他一笑,戏谑的反问道,“你以为阴阳家的右护法带着两大长老,是来陪你郊游的吗?” “蜀山真正的麻烦,都由她们处理。” “呵呵……”蒙恬讪笑一声,“我以为有国师在……” 古寻一挥手,直接打断道,“就是因为有我在,月神才更要来,以防我心里一个不顺畅,就把这株扶桑神木给砍断,甚至烧了啊。” “啊这……”蒙恬一时无言以对。 政治博弈,军事斗争这些理论上最复杂烧脑的行动他都见识过,也参与过,自认为在其中发挥的都还不错。 不过牵扯到古寻和阴阳家的事,他是真的理不清头绪,全都是没头没尾没来由的事,现在还能牵扯到这种离奇的神物……皇帝陛下的功劳,从来都不好赚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四十三章 大长老的决定 与此同时,另一边,蜀山之内,秦军将至的消息也已经为所有人所知。 蜀山山巅,遮天蔽日的扶桑神木之下,越发苍老蜀山大长老手持权杖,佝偻着身子站在崖边,感受着山风抚掠而过,塌眼长叹一声。 “唉……大劫降至啊!” 多年过去,气质上已经彻底转变为一个成熟妇人的石清穿着蜀地特有的繁复异族服饰,面带忧色的站在大长老身后不远,劝慰道,“大长老,您也不必太过忧心,如今全族上下万众一心,一定可以打退那些中原人的。” “呵呵……”大长老转过身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布满沟壑的老脸彷佛皱作了一团,“清儿……你应该也明白,这话只是鼓舞鼓舞士气罢了。” “中原太大了,人也太多了,他们的皇帝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也是一定要夺到手的。” “纵使我们抵挡住了这一次攻击,也还会有下一次,来的人会更多,更强……蜀山,终究无法和中原的庞大帝国抗衡。” 被大长老直接挑明了现实,本就只是自欺欺人的石清眼中不禁浮满绝望和悲怆,不过头铁的蜀山人到底是头铁的蜀山人,即使知道前路阻塞,抵抗无用,但……那又怎么样? “无论如何,我等……誓与神树共存亡!” 看着眼前满目绝望却依旧坚定不移的蜀山公主,大长老浑浊的眼眸里半是欣慰,半是可惜。 重新转过身去,大长老垂首看向山崖之下的风景,苍老的嗓音再次响起,“清儿,还记得古寻吗?” “他?怎么,他也在此次的中原军队里吗?”石清疑惑道。 对于古寻,石清的记忆自然是清晰而又深刻的,当然,不涉及任何情情爱爱的因素。 她可是有夫之妇,而且丈夫活的好好,夫妻感情也很好,只不过作为蜀山公主,她的丈夫地位上是要低于她的,类似于中原的赘婿,很多她可以随意涉足的地方,她丈夫却不能,所以很少和她同屏出现而已。 记忆深刻主要是两方面原因。 第一点,也最真实的一点,是因为古寻长得帅。 男人总是爱看美女的,并且不论年龄几何,婚娶与否,反过来女人也一样。 第二点则是因为当年古寻在蜀山掀起的乱子太大了。 对于一动不如一静的蜀山来说,即使当年古寻成功镇压了虞渊的暴动,那仍然称得上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而一切的源头,在石清看来就是她自己。 是她把g……呃,古寻引过来的。 大长老抚须轻笑几声,摇头道,“这老头子我可不就不清楚了,不过……在第一次之后,他又来过几次,和我聊起过不少他的看法。” “看法?”石清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大长老点了点头,语气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游移不定,“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他一直以此来劝我放弃神树,一切以保存族众的性命为重。” 石清对这个听起来很合理的方案却直接反对道,“荒唐!” “守护蜀山,保护神树是我们一族千百年来的使命,岂能轻言放弃!?”八壹中文網 “纵然是死,也绝不能让神树轻易的落入中原皇帝之手!” 保存人命的做法很合理,也很合情,但是有些事,终究不是能简单的以得失来计较的。 “清儿!”见石清如此反应,大长老肃声道,“这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情绪平复一些后,石清立马躬身道歉,“抱歉大长老,我有些太激动了。” “没什么……”大长老的声音也重新恢复柔和,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以及所有的族人都不害怕献出自己的生命来守护神树,但是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我们能做的……其实只有选择生死而已。”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可你们呢?还有阿兰他们呢,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兰儿……”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石清嗫喏无言。 归根到底,蜀山现在面临的选择不是舍生取义亦或舍义去生的鱼与熊掌的问题。 熊掌肯定是没了,就看他们是否选择宁死不吃鱼了。 为了这一点点的坚持,搭上所有族人的性命,是否值得? 石清的默然,似乎让大长老稍稍下定了某些决心,他将木杖重重的砸在地上,沉声吩咐道,“清儿,明天,先安排人手,将阿兰子期他们这些孩子送走!” “啊!?”乍然一听这道命令,石清有些失措,她下意识的抓住其中最明显的一个问题反问道,“可是长老,子期他……他是虞渊护卫啊!?” 身为蜀山公主……或者也可以叫圣女什么的,她的孩子中,女性会继承她的身份,成为新一代的蜀山公主,而男性则必然会成为虞渊护卫,千百年来从无例外。 从父姓的大儿子虞子期现如今已经早早的成为了虞渊护卫,而小女儿石兰等十五岁时也会正式继承蜀山公主的身份了。 外敌入侵,将石兰以及其他孩子送走也就罢了,可虞子期身为虞渊护卫,断无逃跑一说。 大长老却是下定了决心,毫不在意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摆手回道,“是虞渊护卫也改变不了他也只是个半大孩子的事实,一并送走,正好也该由他来保护自己的妹妹。” 石清张了张嘴,想要反对大长老的这项命令,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低沉的回道,“我……明白了。” ……………… 是夜,月明星稀。 蒙恬率领着部队找了处最宽敞的山间平地扎营休息,一队队士兵在星光和火光的照耀下,交错巡逻。 另一边的蜀山,为了应对进犯的帝国军队,整个部族也都在彻夜布置防御措施,山上山下,火光交错,连绵不绝。 嗯……同样的灯火通明,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微凉的夜色之中,古寻一个人悄然潜入了蜀山,没有惊动任何人,无论是帝国一方的,还是蜀山一方的。 没有去管山上山下忙活着的蜀山族众,古寻飘然绕过山体,来到了山阴面的虞渊封印所在。 他今夜过来,就是看看自己当年布置的冰魄寒气阵,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四十四章 小石兰记 夜幕之下,庞大的八角冰台散发着森森寒气,反射着天上的月光,映照的这一片阴森的区域都亮堂了不少。 在冰魄寒气和虞渊之力的双重影响下,这附近只有些顽强的灌木存活着,至于蛇虫鼠蚁之类小生物全都避之不及,以至于时值春夏之际,此处却是一片寂静寥落,鸦雀无声。 古寻上前几步,右手轻轻贴在八角冰台上,仔细体会着其中循环流转的冰魄寒气。 片刻之后,古寻撤回自己的手掌,看着冰台咂摸了几下嘴。 冰魄寒气阵的力量削减了不少,这是他早有预料的,毕竟即使镇压虞渊的力量并非主要依赖于冰魄寒气,阵法的力量也一定会随着时间而消磨。 这只是个能让冰魄寒气以特殊方式长时间流转不散的武学阵法,不是永动机。 不过耗损的程度,却超过了古寻之前预估的水平。 他是根据后来来蜀山截取扶桑神木枝杈时的冰魄寒气阵的损耗程度对比一开始做出的大致预估,算不得细致,不过现在损耗的程度却明显高出了线性流失速度下应有的程度。 古寻不清楚个中原因是什么,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关键是冰魄寒气阵失效的时间要比原来预计的早得多了。 又是一桩麻烦事……或许可以等嬴政死后,他再把扶桑神木抢回来栽回去? 呃……想来这棵堂堂神木,应该会比较抗造……吧? 正胡思乱想着呢,古寻耳廓微微一动,察觉到有人靠近,返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片刻之后,走路的动静从他耳边消失,来人已经靠近了他所在的位置,只是躲在暗处没有现身。 不过古寻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她的呼吸以及心跳声。 “出来吧,小姑娘。”古寻笑呵呵的挑明道。 咚咚咚…… 古寻话音落下,他就察觉到对方的心跳猛烈加剧,不过并没有现身,仍然躲着。 “唔……”古寻撇了撇嘴,无奈的更详细的描述道,“确切的说,是躲在我左手边,大致七十五步远的灌木丛后的小姑娘,请出来吧。” “我想害你,你躲在草丛后面也没用啊!” 这一次,古寻的话终于产生了作用,一阵短促的窸窣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月色下,一名穿着蜀山特色服饰,从头到脚挂满了各式银饰,穿着清凉的贴身小短衣的少女有些怯生生的走了出来。 虽然其人身上带着很浓重的稚气,黑夜之下面貌也没那么清晰,但古寻还是成功的认出了这个姑娘,就是秦时三大主角里的第四个人——石兰,貌似也可能是日后的虞姬。 不得不说,从外观五官上来看,除了都很漂亮以外,她和石清母女俩间的相似度算不上高——仅以古寻十多年前初见石清时的印象而言。 石兰有些踟蹰的上前几步,来到古寻近前,但也没靠太近,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略微仰起头看向比她高了不少的古寻。 古寻双手抱在身前,也不急着说话,挂着笑容安静的看着这个小姑娘。 如果他的记忆没错,这孩子貌似还没十五岁,可是这身材,唔……说实话,秦时世界的孩子们发育的都很不错。 哦……千泷除外。 古寻感觉自己闺女这么多年,貌似就个头有所成长……也还不错。 石兰冷着一张脸,被古寻直勾勾的目光看的感觉怪怪的,迟疑了一下后,用中原话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声音和她的表情气质很符合,透露着一股疏离的淡淡清冷之意。 古寻抿了抿嘴,心中暗道,看来母女俩还是有其他相似之处的,这股子冷劲遗传的还不错。 不过古寻也能体会到,这一点上石兰和她母亲石清还是有着细微差别的。 石清的冷,相对成熟一些,冷意中带着凌厉,对旁人有着明显的排斥和防备——对俊小伙额外产生好感是另一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石兰则不同,她的冷带着几分呆呆的感觉,有点蠢萌的意思。 现在她看向古寻的眼眸里,除了防备和疏离,就夹杂着不少的……傻乎乎的茫然。 斟酌了一下言词,古寻反问道,“你是石兰吧?” 这话一说出口,石兰眼中的不解顿时扩大了,“你认识我?” “呃……当然,我还抱过你咧。”圆……啊不,古寻乐呵呵的回应道。 “啊!?”石兰一听这话,人是既慌乱,又茫然,反手呆呆的指了指自己,“你……我……” “哈哈哈……”成功逗了小石兰一把,古寻忍不住咧嘴大笑了几声,然后看见石兰逐渐转冷的脸色,又赶紧解释道,“是你小时候,还不记事的时候。” 不料石兰却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骗子!” “呃……”这倒把古寻搞懵了,“怎么就骗子了?” “……”石兰不解释,只是用清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古寻……的脸。 古寻让她看的回过味来了,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猜测道,“你是觉得……我太年轻?” “嘶……先不说我实际上大你二十几岁,就算我年纪和长相符合,我少说也要大你六七岁以上,就不能在你小时候抱抱你吗?”八壹中文網 “了不起大孩儿抱小孩儿嘛。” 石兰没有因为古寻的解释改变自己的态度,不过还是给了点反应,“你是中原人。” “对,我是中原……”古寻先是下意识的顺着石兰的话,当作一个问句回答,不过话说半截反应过来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也就是说……中原人的身份也是她认为我是‘骗子’的原因? 呃……貌似没什么道理,不过放在蜀人身上又貌似很有道理…… 纠结了一下,古寻也懒得就此解释什么,干脆反问道,“我叫古寻,你母亲没和你提起过我?” 石兰一边摇头,一边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古寻,意思大概就是……我母亲为什么要跟我提起你? “呃……好吧,没提就没提吧,我们俩确实也算不上关系特别亲近。”古寻讨了个没趣,只好再换角度解释道,“总而言之,多年前我来你们部落拜访过,这个……” 古寻伸手指了下身后的八角冰台,“这个就是当时我设置在这里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百四十五章 黑豹 “你设置的?”石兰疑声道,“所以你深夜潜入蜀山,也是为了看看这座冰台?” 古寻很利索的点了点头,“对,就是为了这个啊。” “话说,你半夜来这个地方做什么?你母亲知道吗?”说到来这里的目的,古寻也不禁对石兰的出现有些好奇。 他潜行过来的时候肯定不至于被一个半大孩子跟踪上,所以石兰半夜来这里的目的大概率出自于她自身。 可这里虞渊所在,就算有自己的冰魄寒气阵镇守以后不需要虞渊护卫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的把守着,也不至于会允许一个半大孩子随便就跑过来玩吧? “……”石兰被问起这一点,果不其然的沉默了。 古寻见状不由咧嘴一笑,笑嘻嘻的反问道,“私自偷跑过来玩的?” “……”石兰塌着一张脸,冷冷的不说话。 虞渊所在,对于绝大多数蜀山部族的人来说,只是一个知道存在,但不知道具体在哪的地方。 石兰虽然是日后的蜀山公主,但在她还没从自己母亲身上接过这个身份前,也一样是不知道这里的。 她能知道这个地方,纯属意外,来这里自然也没有得到长辈的允许,甚至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都不清楚。 不过心中大概能猜到,就是没实证,她也没敢去问自己母亲。 一开始她倒是有些担心,毕竟这里大概率就是那处提都很少有人提起的族中禁地,说不准有什么危险呢。 不过来过几次后,就发现这里除了这座大冰台因为周围太冷而不适合靠近以外,其他一切正常,她也就不再顾及什么了。 说到底,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最多不至于像天明那般跳脱莽撞,该有的好奇和顽皮还是少不了的。 “好了,别摆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了,我又不会向你母亲告状。”古寻看着这孩子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再回忆一番动漫里高冷酷帅的小虞,莫名的就感觉很有喜感,“不过,这里阴森森的,也不适合你一个小姑娘独自跑过来,更不要说还是深夜了。” “没什么事的话,回去睡觉吧。” 石兰并没有听话离去,依旧固执的站在原地。 她的表现明显有些奇怪,照理说在蜀山部族这种排外的地方,看见了一个陌生人,还是在半夜,她无论如何也因该第一时间跑回去报信,可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表现出任何逃跑或是离开的意思。 古寻也懒得多想,十几岁的小姑娘,谁知道脑子里会有什么想法,直接问道,“怎么,你是有什么事必须要做吗?” 石兰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和即将侵略我们蜀山的那些中原人,是一伙的吗?” “嗯?”古寻靠在冰台壁上,懒散的回道,“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干什么?” “听叔叔的话,回去休息吧。” “……”石兰有些不想搭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长了这么出挑的一张脸,怎么说话就这么不中听呢? 古寻见她有些生气的样子,还是勉强提了点精神安抚道,“你只是个孩子而已,没必要操这么多心,顾好自己就行了。” “如果实在好奇,也可以回头再去问你母亲。” “看来你确实和他们是一伙的。”石兰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嘿,怎么说?”古寻一笑,反问道。 石兰仰着清秀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的解释道,“不是的话,直说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 “呃……你思路很清晰嘛。”古寻嘴角抽动了一下,真心诚意的夸赞了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一句。 紧接着挥摆手臂,作驱赶的姿态道,“早知道了就赶紧跑吧,小心我把你抓过去当人质。” 石兰却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你很奇怪。” “我和你口中的入侵者是一伙的,不过我们的诉求并不相同,所以我不对你下手。”古寻含笑回道,“这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你还太小,理解不了成年人的复杂而已。” “不过……”古寻想起动漫里的那个石兰,颇为感叹的摇头道,“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渐渐开始明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世道,可不管你的年龄几许……” 古寻话没说完,突然眉头一皱,反身看向冰台的另一边。 虞渊封印所在,只有一条小路可以进出,其他方向要么被山体围住,要么就是连绵成片的山林。 而古寻现在看的方位上,就是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浓密山林。 夜色微光之下,古寻两眼微眯,清晰的看到了林中不少树木产生了不正常的晃动,加上耳中隐约听到的噪声,可以判断,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这里。 石兰听不太懂古寻刚才说的话,但也能分辨的出他是突然停止的,不由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古寻松开眼部缩紧的肌肉,饶有兴致的回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这动静,这声势,显然不是人类能搞出来的,不……应该说,就是豺狼虎豹也不太可能啊。 总不能是蒙恬在蜀山背面投放了几只破土三郎吧? ——此次征伐蜀山,蒙恬军中是带了一小队机关兽的,不过等闲应该用不上。 石兰这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手臂朝古寻的方向一伸,“小……” 可惜一个字都没能说清楚,古寻就先动手了。 身影一晃,古寻直接出现在了石兰身前,伸手一揽,环抱住了小姑娘的细腰。 突然被人抱住,还是一个成年男人,算不上异样的行为却给石兰带来了异样的心思,让她一时之间陷入了呆滞,到嘴边的话也就没能继续说下去。 就在古寻抱住她的一瞬间,一只庞大的漆黑身影从八角冰台后面的山林之中陡然蹿出,掀起的流风吹的周遭几棵树的树枝颤动不已,瞬息间扑到了古寻和石兰近前。 月光之下,黑影的真容终于露了出来,原来是一只体型极为庞大的黑豹。 此时,它那一张血盆大口几乎完全张开,锋利的獠牙反射出微弱的光芒,直愣愣的朝着古寻的脑袋咬去。 普通人让豹子结结实实的咬上这么一口……倒也不至于当场暴毙,至少还能经过一番抢救,救不救的回来另说。 不过这一只黑豹不同,它的体型过于庞大,光是一个脑袋都要有古寻人大了,两颗最大的尖牙几乎有半截胳膊长。 要是让它一口咬在脖子上,就可以直接等着十八年后重新来过了——这不百分百人首分离! 7017k 第九百四十六章 初见分别 古寻陡然看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也是一惊,不过没来得及想太多,抱着石兰跃起旋身,站到了八角冰台上,躲开猛扑而来的巨型黑豹。 说实话,这玩意体型虽大,但要论难缠程度,还不如公输家的机关兽……墨家的也一样,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又不带横练铜皮铁骨,对于江湖高手而言,找准要害一击毙命很容易就能做到。 别说古寻,就是墨鸦白凤……你让他们抽空换把稍微长那么一点点的兵器,都能轻松料理掉它。 不过体型如此夸张的黑豹,无论从哪方面算都属于珍稀濒危物种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古寻是不愿意下死手的。 不过这么大一头凶兽出没在山阴林中,蜀山族众就一点不知道吗? 古寻胡思乱想之际,这只豹子在地上划出几道宽大的沟壑痕迹后,也止住了扑空的冲势,长有力的尾巴一甩,用身体画了一个圈,眨眼间完成了转向,然后继续嘶吼着朝古寻扑来。 “嗷哇!” 要说它这只黑豹的体型确实离谱,不过更离谱的是它的速度,少说也有半吨重的体型,竟然可以以如此惊人的加速度运动……难不成它也有真气护体? 看着又一次直勾勾对着自己脑袋来的巨口,古寻没有继续躲闪。 不愿意杀,也不代表就要一直躲。 空闲的左手抬起,湛蓝色的冰魄寒气宛如氤氲流体缠绕在手掌表面,古寻直接迎上前去,轻飘飘一掌拍在黑豹下颌右侧。 “啊呜!” 一声哀鸣响起,在双方巨大的体型差距下,黑豹被还没有自己最小的一颗牙大的手掌直接从空中拍翻过去,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 等它重新站起身,抖了抖脑袋,似乎在恢复自己的神智,然后又要再次对古寻发起攻势。 值得注意的是,它的目标始终坚定的放在古寻身上。 这时候石兰也终于从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来,惊慌的用双臂抱住古寻的左手,叫喊道,“不要!别伤害小黑!” “嗯?小黑?这你养的?”古寻听到这个宠物常用名称不由一愣,不过也顺从的放下了左手,散去了凝聚起来的真气。 石兰这时候也赶忙对这黑豹喊道,“小黑,别闹了,他没有伤害我。” 古寻见到这个情形,稍一思索,立刻做出了当下最迫切的应对策略——松开抱着石兰的右手。 果然,石兰失去了束缚,赶忙跑到小黑身边。 而见到自己的主人……大概是主人,石兰没事,原本呲牙咧嘴的黑豹也终于安分了一点,曲腿卧在了地上,巨大的脑袋凑到石兰面前,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眨动着。 古寻此时也想起了动漫剧情里石兰确实有只大黑豹做宠物,不过……有这么大吗? 看着卧下去都比身个高挑的石兰明显高出一截的大猫,古寻迷惑不已。 不过这种小细节也没必要纠结。 古寻上前几步靠近了一点,立刻引得黑豹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石兰抱着自己的大宠物,很是心疼的用手掌在黑豹被古寻打中的地方轻柔的抚摸着,嘴上安抚道,“没事,小黑,乖!” 古寻站在后面,饶有兴趣的再次问道,“这是你养的……宠物?” “不是……不算是。”石兰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等小黑看起来不在躁动以后,才转身解释道,“之前它受过伤,我帮助过它一次,后来就亲近了。” “这家伙还能受伤?”古寻一脸离大谱的表情,“山林里还能有比这更狠的?” “不是!”石兰脸蛋微微浮起一片酡红,不是害羞,而是急的,“那时候它还很小,没长大呢。” “行吧。”这个解释古寻能接受,再天赋异禀体型大,幼年时也不可能比成年虎豹大。 “所以它急不可耐的攻击我,是因为误认为我要伤害你?” 石兰点了点头,“嗯……我今夜来这里,就是来见小黑的。” “小黑不喜欢见外人,所以我一般都是晚上来这里找它。” 顺便她也解释了之前迟迟不肯走的原因,“之前我没走,就是担心你会撞上它,会有危险,不过没想到……” 没想到有危险的是小黑…… “呵呵……”古寻忍不住摇头失笑,“之前就跟我说清楚不就好了……放心,我那一掌最多打的它有些疼,不会留下任何瘀伤的。” “呼……那就好。”石兰松了一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我说,明知道我是敌人,就不要发那么多无谓的善心了。”古寻看着这孩子,柔声提醒道,“下次记着点。” “可你不是对我没有恶意吗?”石兰却反驳道,“而且你还认识我母亲……” “万一你不是坏人,却被小黑伤害了,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呵!”古寻咧嘴一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石兰的小脑袋。 对于古寻明显哄小孩子玩的摸头杀,石兰非常不喜欢,但还是忍耐住没有直接把他的手扒拉开。 “哈哈哈……”古寻看着她有点小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几声,随后就告别道,“行了,夜已深了,你陪你的小黑再玩一会就回家吧。” “我就不陪你聊了。” “你要走了吗?”石兰语气中不自觉的隐含着些许谁都没察觉出来的失落。 古寻耸了耸肩,朝八角冰台一偏头,“我今晚过来就是看看这玩意是否还一切正常,既然没出问题,自然没必要久留。” “至于你……”古寻露出一个和煦温暖的笑容,又摸了摸石兰柔顺的黑发,“我的小公主,下次有缘再见吧。” 尽管下一次见面,你很可能会视我为死敌。 听到这话,石兰的小脸又一次浮现一片酡红,这次是害羞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面对这小黑,嘀咕道,“什么小公主……莫名其妙……” 古寻看着她可人的表情,再次浮现会心的微笑后,转身消失不见。 等石兰再转过头,就发现古寻已经了无踪迹,急忙四处观望一番后,失落的垂下了头,“走的好快啊……” 另一边,离去的古寻却总感觉,方才自己有一些不太清晰的念头没有把握住,忽略……或者说错过了什么。 问题是,到底是什么呢? ------题外话------ 我再次强调,如果某些内容和动漫剧情不一致,请不要在意,有些时候为了更符合的内容,我会做些调整。 顺便请假,明日月初休息。 7017k 第九百四十七章 生离 月色之下,秦军大营中闪过一道阴影,悄无声息的穿过一座座营帐,飘然来到中军大营之内,最后窜进古寻和焰灵姬的帐内。 营帐内,焰灵姬穿着一身水蓝色的丝薄睡裙遮住自己曼妙的躯干部位,双臂双腿几乎全部裸露在外,慵懒妖娆的躺在床榻上,表情很是无聊,却又没有睡觉。 此时听到动静,她偏头一看,果然是古寻回来了。 焰灵姬侧过身子,伸出纤细雪白的手臂支撑住头,看向古寻,“掌柜的,你可比先前说的晚了不少啊?” 古寻站在一旁,一边伸手脱下外袍,一边回答道,“出了点小意外,多耽搁了一会。” “累了的话,怎么不自己先睡?” 焰灵姬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笑呵呵的回道,“我怕先睡了,等你回来又会被折腾醒。” “……呵!”古寻颇感无语的摇头苦笑一声,“污蔑我很有意思吗?” “你睡着的时候我从来不动你的好不好?” “嘁!”焰灵姬一撇嘴,“那前天早晨呢?” “呃……天亮了该起床,而不是赖床。”古寻试图为自己解释,“我只是在叫醒你。” 接着他赶紧中止话题,打算结束这个夜晚,“好了,已经很晚了,感受睡觉,不要废话了。” 焰灵姬却不愿意,笑盈盈的回道,“别着急啊,我现在没那么困了。” “你先跟我说说遇到什么小意外了呗,唔……意外在半夜碰见女人了?” “呃……”古寻想了一下,没有隐瞒,只是指正道,“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孩。” “嚯!行啊,掌柜的,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深更半夜去荒山都能碰见姑娘……你真的是去荒山吗?”焰灵姬媚眼一眨,玩味的调侃道。 古寻穿着宽松的中衣坐到焰灵姬腰侧,伸手拍了拍她的身后的大桃子,示意她往里去去给自己让地方,嘴上解释道,“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不过是一场巧合偶遇而已。” “再说了,过不了几天,我们和蜀山的关系就要扭转为不死不休了。” “再见面,呵,都是仇人罢了。” 焰灵姬眼神晃了晃,劝道,“既然和蜀山有些关系,那掌柜的你不如……” 对于古寻的性子,焰灵姬无疑是世界上最了解的几个人之一了。 这个男人,最看重的便是感情了。 蜀山对于他而言或许谈不上至关重要,不可或缺,但从他愿意亲自跑一趟蜀地,以及偶尔谈及蜀山时的态度,也不难看出他多少是顾念一些过往交情的,和其他完全没有关系,死活根本不关心的势力门派不一样。 古寻恐怕做不到如同漠视秦灭六国一样,漠视蜀山的灭亡。 焰灵姬不关心始皇帝想要什么,她只关心古寻开不开心。 “呵,无所谓了。”古寻知道焰灵姬的意思,但只是笑了笑,仍旧不打算过分插手这件事,“该说的话,我早就和蜀山大长老说过了,如果他不愿意听,那谁也没办法。” “好心难救该死的鬼啊。” “行了,睡觉吧。” ……………… 翌日清晨,蜀山部落。 石清家中,石兰和一个身材壮实,看着比她大一点的男孩并肩站在一起,在他们的面前,则是他们的母亲——石清。 少年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急躁,明显在为某些事着急生气。 “阿娘,这个时候我怎么离开呢?” 石清看着自己的儿女,眼神深处满是担忧和不舍,不过脸上却是一片决绝,不留余地的命令道,“子期,这是大长老和阿娘的命令,你必须遵循。” “况且你不走,谁来照顾兰儿,难不成你要让你妹妹一个人离开部族吗?” “可……”虞子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从他的角度来说,自己是不愿意离开,但是清楚现在情势的他,对送妹妹离开是一万个同意的。 母亲拿妹妹来堵他的话,让虞子期无言以对。 让妹妹独自离开,漂泊天下? 还是让妹妹留下? 都不行。 石兰这时候上前拽住了石清的衣角,表态道,“阿娘,我不要离开,我要留下,陪着你和哥哥,还有大家。” “不行!”石清和虞子期异口同声的反驳了石兰的请求。 虞子期很有长兄风范的厉声道,“阿兰,你必须走!” 石清伸手握住石兰的小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兰儿,听阿娘的话,你们留下来也没有意义的。” “你们离开,蜀山才能保留一丝希望。” 石兰的小脸黯淡了下来,嘴唇嗫喏几下,终究没能再说出话。 她不是个没有主见,只会听话的小女孩,但是此时面临的选择,却让她无从下手。 违抗母亲和大长老的命令强留下来? 她知道这样做除了能让母亲生气以外,再无半点实际作用。 听话离开,逃离蜀山,苟活下来? 可是母亲怎么办?其他族人又怎么办?自己日后又该如何? 石兰可以轻松的做出生与死的选择,因为蜀山历代族人都做好了这个准备,但当问题真正摆到眼前来,她才明白抉择远非生死那么干脆。 石清看着自己女儿露出为难的苦色,脸上的冷厉终究维持不下去,一点点融化开来,露出心疼的笑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将石兰搂在怀里安慰道: “兰儿,阿娘知道你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也相信你一定能一直走下去。” “你是蜀山的圣女,记住你所担负的使命,走下去吧!” 石兰的脑袋深深的埋在石清的怀里,用尽一切力气才压制住哭泣的声音,只是默默的流泪。 石清又转头看向虞子期,柔声劝说道,“子期,你虽然还小,但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虞渊护卫,你的实力,你的意志,阿娘都十分认可。” “我知道你不愿意当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可是有些责任总是要有人来背负的。” “你要服从命令,照顾好妹妹,照顾好每一个同伴,这才是真正的战士。” “告诉我,你不会让阿娘失望的。” “阿娘……我……”虞子期嘴唇微微颤抖,想说话却说不出口,眼眶通红却尽可能的抑制泪水流下。 石清将他也揽入怀里,两只手分别在兄妹二人的后背轻轻拍抚,“无需犹豫,无需担心,阿娘会永远陪伴着你们。” “去吧,去和所有人告别,然后离开。” 7017k 第九百四十八章 错过的剑主 虞子期,石兰,以及蜀山部落上下所有十二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们,全都在大长老的强行安排下,离开了蜀山。 没有另外安排护送的人,因为这些人里,本就有着不少身手上佳的青年人,甚至还有一些虞渊护卫,理论上足够保护自己了。 剩下的族众中,妇孺老人也都被大长老安排着暂时生活在一起,并被命令不许参加战斗,哪怕敌人打入蜀山了,也只管乖乖投降,不要反抗。 至于他们是否会服从命令,大长老并不担心。 这批人,要么年老体衰本就无力战斗,要么就是有孩子需要照顾,无法舍下自己的孩子去拼死反抗。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这批人手同样难以翻山越岭,安然无恙逃出岷山,所以没有被直接安排离开——此时秦军堵在了相对最平坦的一条出山之路,使得蜀山的人不得不走一些更崎岖难行的野路。 最后跟着大长老身边,能够参与战斗的基本都是二十岁到四十岁的壮年人了。 说实话,他曾经考虑过彻底放弃抵抗,向帝国屈服,不过还是在扶桑神木的光辉下放弃了这个念头。 蜀山可以为了延续存在,保留火种而送走青少年们,可以让老弱妇孺放弃抵抗以避免无谓的死伤,但是蜀山不能真的拱手将守护了上千年的扶桑神木让与旁人,尤其是当推动这一切发生的幕后黑手和阴阳家有关的时候。 他们当然无力和帝国对抗,但是反抗可以失败,却不可以不反抗。 ……………… 压抑下离别的悲伤,重新拾起抗争的斗志,大长老身边最后留下的一千多人的守备队伍,继续做着防御秦军进攻的准备。 其实能做的也不多,就是提前设置一些算不上精巧的陷阱,最多拖延一下秦军的脚步,造成不了多少实际伤害。 在这个时候,蜀山大长老和石清却并不在防守队伍里,而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山阳面,前往虞渊封印所在。 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神树注定是保不住的,而一旦神树出事,虞渊封印必有大变,他们必须时刻看守着那里,并且做好镇压封印的准备。 一旦失去了神树神力的庇护,虞渊护卫反而会成为绝对不能靠近虞渊封印的一类人,因为他们会在极短时间内被完全侵蚀。 这个时候,蜀山上下唯一能压制封印的,就只剩下大长老和身为蜀山公主的石清了。 当然,代价……很大,不过他们没得选择。 至于部落里即将到来的战斗,两人的价值反倒不大,他们既不懂指挥什么的,也不需要他们在现场提振士气,相较之下,还是看守虞渊封印重要。 一段不短的路在大长老二人急切的脚步下,没有花多长时间便走完了。 当靠近那座已经非常熟悉的八角冰台,森森寒气沁透二人的皮肤,几乎冻彻心扉的冷意猛然灌入二人脑中,让他们有些焦躁不平的内心缓和了几分。 两人没有继续靠近冰台,因为他们受不了那几乎可以冰冻灵魂的冰魄寒气。 蜀山上下谁也受不了,也正是因此,再加上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后,虞渊封印的情况确实稳定下来了,大长老后来才不再安排人看守。 两人就那么远远的观望着八角冰台,安静的等待着。 就大长老预估,蜀山恐怕连今天一天都支撑不住,就会沦陷,所以对于他们俩来说,一切,应该都会在今天终了。 这时候,在大长老和石清万分惊诧的目光中,古寻摆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从冰台之后冒了出来。 他一边向大长老走过去,一边呢喃道,“我就说我忽略了什么,原来是这个……那也就是说……意外之喜啊!” 古寻现在终于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到底漏掉什么了。 石兰应该无法靠近八角冰台的! 冰魄寒气阵理论上会将全部的冰魄寒气都封锁在阵法之内循环往复,但是理论只是理论,实际上随着时间推移,寒气一定会不断向外渗透泄露,导致冰台周遭的环境一点点恶化,非内力深厚之辈不能靠近。 昨天晚上石兰一开始站的位置距离还算合适,影响不大,可是后来自己躲避大豹子小黑的时候,曾经把她带到了冰台之上,寒气最重的地方,她却表现的几乎若无其事,说明她并未受到冰魄寒气的影响。 当时古寻因为习惯而忽略了冰魄寒气的影响,并没有额外对石兰施加保护……也就说她纯靠自己免疫了影响。 能够免疫无主的冰魄寒气,这只能导向一个结论——石兰,一定是是冰魄剑的适格者!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古寻找了好些年,始终没有头绪的最佳人选,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虽然他一开始没把握住,不过现在再找也不迟。 至于将冰魄剑给予石兰会不会在日后培养出一位强大的仇敌,古寻倒是不在乎,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将青光剑给予雪女了。 一切的恩怨情仇,百年之后都会化作乌有,七剑会继续传承下去就好了。 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古寻,大长老和石清在渡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也恢复了平静。 两人本就猜测过古寻可能也在这次的帝国军队中,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突兀的在虞渊封印这里碰面。 大长老捋着胡须,苍老宽厚的笑声响起,“呵呵……没想到今日会和古先生如此仓促的见面。” 古寻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朝大长老微微点头示意,回应道,“说实话,我也有点意外。” “你们这个时候不在部族里面,跑来这里做什么?” “担心虞渊封印出问题,貌似有点早吧?” 石清不知道自己是该憎恨也属于帝国一份子的古寻,还是就事论事,大度的看开对方的身份,索性不搭话,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大长老倒是看得很开,一点也不在意古寻的身份,仍有闲心的回答道,“族中的防守准备,老朽和清儿也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索性提前过来看守虞渊封印。” “古先生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担心虞渊封印出问题吧?” 7017k 第九百四十九章 跑了 “嘿!”古寻转头看了一眼八角冰台,露出一个笑容,“原本,我没打算来的。” “怎么说呢……我没办法改变你们蜀山的态度,也没办法打消帝国皇帝的念头,索性就躲开一点,毕竟大家终究是有这份交情在的。” “呵呵呵……”蜀山大长老抚须长笑,连连点头,“老朽理解,所以老朽也从不埋怨于古先生你。” 石清却疑问道,“以你的实力,也无法改变你们中原皇帝的意志?” 古寻耸了耸肩,“个人武力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 “我当然能强行阻止这件事情发生,不过代价……并非是能否承担的问题,而是要由谁承担的问题。” “我肯定不会出任何事,要遭殃的一定是别人,而且是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两位理解吗?” “……我理解。”石清眉头紧锁,冷声回道,“可惜……你们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并不理解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事!” “难道没有人告诉他,扶桑神木一旦出事,虞渊封印破裂的后果吗?” “所以后果是什么呢?”古寻两眼大睁,轻声反问道。 “……”石清却回答不上来了。 虞渊封印存在了上千年,谈不上从始至终都固若金汤,但确实没出过大问题,要真说起封印破裂的后果,自然无人知道。 也许千多年前有人知道,不过到如今都已失传了。 石清只能说,根据虞渊封印偶尔暴动时给人的感觉来判断,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长老这时候接话道,“蜀山古老相传的传说中,虞渊封印一旦破裂,便会有大灾降世。” 古寻一耸肩,抿了抿嘴,“嗯,所以还是没有定论。” “大灾……这是个很含糊的说法,是对所有人而言的灾难,还是部分人?是完全无解的灾难,还是可以化解的?” “对于履至尊而制六合的皇帝来说,这种说辞是无法阻止他的……至少在这件事上不足够。” “呵呵……所以蜀山的灭亡是注定的事情。”大长老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尽可能平静的揭露自己一族的末路,“这一点,老朽早就心中有数了。” 石清的脸色也黯淡下来,偏向一边,不愿再说话。 古寻轻叹一声,将话题扯回最开始,“帝国发兵之前,皇帝找我问起了有关蜀山的问题,让我心思又浮动了几分,恰好这段时间我也没有要紧事,于是便改了注意,随军一同入蜀了。” “没想到,幸亏我来了一趟,没有白忙活啊。” 大长老的心性到底坚韧许多,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声音沉稳的反问道,“古先生是指,这座冰台封印?” “嗯。”古寻点点头,“封印磨损的速度超过了我的预估,虞渊的力量看来还有些我不清楚的问题,如果不进行加固的话,一旦失去了扶桑神木,说不准会出大问题。” 大长老微微颔首,“难怪古先生会在特意这里守着。” 古寻一耸肩,“不然呢?在这里我也没别的事可干了。” “不过说起来,你们看到我出现这么惊讶,难不成石清你女儿没跟你提起我吗?” “兰儿?”石清一时愕然,“怎么又扯上她了?” “昨晚上我和她见过面啊,就在这儿。”古寻伸手一指地面,“呃……她竟然没跟你说?” “这孩子也够皮的啊,为了隐瞒自己夜里偷跑出去玩,这种事都不告诉家长的吗?”见石清一脸茫然,古寻也就知道石兰确实啥都没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石清则赶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昨夜兰儿自己偷跑到这里来了?” “可,她应该还不知道虞渊封印所在啊。” “这有什么?”古寻倒是很不在意,“意外发现的呗,虽然过来的路比较隐蔽,但是蜀山周遭也就这么大,又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石清一时语塞,不过古寻的话也在理,她也不纠结了,只是脑中回忆起石兰离开前的奇怪表情,叹声道,“难怪……兰儿临走前,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我以为她只是舍不得……” 这种时候,石清自然也不会去怪罪女儿隐瞒之举了,毕竟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古寻一听却傻了,“什么玩意,走了!?” 他还想着差一晚上功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呢,结果你跟我说一晚上过去人就跑了!? “去哪了啊?”古寻赶紧追问,好不容易找着合适的人选,可不能真跑了。 呃……虽然就算真跑了迟早也能找着,不过直接问还是方便一些。 石清却没有给出答案,反而用狐疑和防备的眼神看着古寻,宛如在看一个变态。 “呃……”古寻让她盯得忍不住想解释一下。 不过大长老也开口问道,“古先生找阿兰所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打算教她一些武功。”古寻笑呵呵的回答道。 不过这个答案却让大长老和石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说蜀山之劫罪不在你,但是屁股决定立场,大家眼瞅着也就是死敌了,莫名其妙的突然就要教导武功是个什么鬼? 大长老不禁面带疑色的又问道,“这一遭,又是从何而来啊?” “就是……”古寻手一抬比划道,“突然发现石兰她很适合修炼我的一路武功啊。” “这门武功比较挑人,这么些年我都没找到合适的人传承下去,好不容易碰上石兰,我可不想错过。” “呵呵……”大长老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古先生可明白,今日之后,阿兰只怕会视帝国为不死不休的仇人,届时你们之间的关系……” 古寻对此却是满不在乎,一挥手道,“那又如何?” “我传她武功,只是为了找个合适的传人,至于她学成之后会做什么,我不在乎,哪怕她用这门武功来对付我也无所谓。” 古寻只是为七剑寻找合适的传人,又不是招打手,还必须以忠诚为前提条件。 陈和,雪女,他们两个人哪个给帝国造成的麻烦都不小,古寻也从没过问过一句。 对于古寻这种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大长老和石清也是无话可说。 他们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古寻真的是个很纯粹的人。 7017k 第九百五十章 死别 大长老看了看石清,然后给了古寻一个含糊的答案,“族中的所有少年都已经被老朽安排送离了蜀山,至于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亦不清楚。” “好吧,那就等回头看能不能找着人了。”木已成舟,人已离开,古寻也不过分纠结,顺便保证道,“哦,两位放心,这个消息我不会透露给别人,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石兰他们的行为。” “如果石兰不愿意和我学习武功,我也不会强迫她,这种事还是要你情我愿的。” “不过,如果他们自行和帝国为敌,给自己招来灾祸,那就不关我事了。” “这一点,老朽明白。”大长老垂眸颔首道,“国师能看在昔日相交的份上,对他们手下留情,老朽便万分感激了。” 大长老在这句话里用了‘国师’一词来称呼古寻,是希望日后古寻即使站在帝国臣子的立场上,也仍然能对蜀山族人网开一面。 其实这已经超过了古寻之前承诺的范畴,不过古寻没有出言拒绝。 横竖不是什么大事,应下了也就应下了,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帝国忠臣的身份还能持续多久。 等到起事之日,大家都是反帝国分子,也谈不上谁放过谁了。 古寻抬头看了看在这里几乎观测不到的太阳,判断了一下时间,对大长老二人说道,“看时间,蒙恬应该已经开始率军攻山了。” “虞渊封印这里,我会看着,两位有什么打算?” 大长老闻言和石清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道路尽头的八角冰台,苍老的面庞和煦一笑,摇头道,“不,古先生,你看着虞渊封印也没有意义。” “什么意思?”古寻眉头一皱,心底有些不妙的预感。 大长老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想要从这里望见山顶之上的神木扶桑,可惜能看见的接连的山林,以及微弱的日光。 他轻轻哀叹一声,垂首向古寻解释道,“古先生,你要明白,维系虞渊封印最核心的存在,始终是神木的神力。” “一旦神木有失,神力断绝,虞渊封印的破裂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古先生你很强,但是你曾亲自进入过虞渊,你觉得仅凭你的力量能抵挡住虞渊吗?” 古寻皱着眉头反问道,“这我清楚,不过总能支撑一段时间的吧?” 等嬴政做完他该做的之后归天,古寻立刻就去拍死东皇太一,把神木移回来就是。 据他的预估,在自己时不时过来加固冰魄寒气阵的情况下,至少支撑几年时间应该不是问题。 况且动漫里树被挪到蜃楼上,也没见蜀地出什么大问题啊。 可惜大长老给出的回答却和他的预料不同,“确实可以接着勉强维系一段时间,不过……恐怕最多也就三五个月。” “这么短的?大长老你的预计,和我的可严重不符啊。” “呵呵……”大长老并没有试着反驳古寻的看法,只是回答道,“也许你是对的,不过老朽身为蜀山大长老,不能拿虞渊封印去赌。” “那你和石清又能做什么呢?”古寻反问道。 石清幽声接话回答道,“我是蜀山公主,也就是世代侍奉神树的巫女,而大长老则是蜀山的巫祝。” “我们两个人,可以进行祭祀行为,向神树祈求庇护,让神树一次性释放出大量的神力来增强封印,这样一来,就能确保即使失去了神木的支撑,虞渊封印也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古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听起来,这种祈求恐怕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 大长老神色如常,彷佛事不关己一般回道,“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不过……我等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 “……”话说到这,古寻大概猜到代价是什么了。 巫祝,巫女……上古的祭祀行为,最离不开的,莫过于活祭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出什么。 他应该劝阻吗? 且不说能否成功,纵然是劝下来了又如何? 蜀山族众和帝国的矛盾在于扶桑神木,是无可调和的,他就是让两人放弃了献祭自身保全封印的行为,接下来又能如何? 是和嬴政翻脸,还是把他们俩抓回去当阶下囚,亦或者直接放了? 如果换了紫女、焰灵姬、焱妃、弄玉……她们出现这种生命危险,古寻宁愿和帝国翻脸。 爱特么死多少人死多少人,局势爱特么崩坏成什么样崩坏成什么样,他才不管这些! 可是现在遭遇这一处境的是蜀山的人,是大长老和石清。 古寻和石清之间的关系说是朋友都很勉强,大长老好一点,但也仅仅只是好一点。 到目前为止,古寻对蜀山的绝大部分善意,甚至都是来源于扶桑神木的枝叶这份恩情,和私人情感关系不大。 最早时对大长老的劝说,之后对蒙恬的吩咐,以及亲自来镇守虞渊封印,已经是他能释放出的最大程度的善意了。 “……”古寻沉默半晌,终于憋出几句话,“我觉得也不必直接以最坏的结果去考虑问题……” 大长老缓缓摇头否决道,“老朽说过,虞渊封印不容有失,更不能去赌。” “神木一旦被取走,一切就为时已晚了,我们必须在帝国得逞前,完成这件事,拖延不得。” “……”古寻揉了揉自己额头,“两位真的下定决心了?” 大长老只是笑而不语,他一把年纪,本就没几天好活的,又何惜此命呢? 倒是对石清,他感到很可惜,但是这场祭祀仪式离不开蜀山公主,他没得选择。 石清本人态度和大长老一致,并不吝惜自己这条命,只不过心中在默默的流泪——为日后不能继续照顾自己孩子而哭泣,但是面上依旧一副岿然不惧的样子,顺便回了古寻一句: “我们,可不是中原人。” “嘿!”古寻不禁仰面摇头苦笑,“最近总有人跟我强调这句话……” “这根本不是中原不中原的问题,而是一个人的野心……” “算了,说这些没用,这件事上,我终究帮不了你们,改变不了什么。” “呵呵……”大长老悠然抚须笑道,“古先生不必介怀。” “生死有命,这本就是蜀山一族的宿命,也许,这是一场灾劫,但也许,这只是天命如此。” 古寻面无表情的回道,“或许吧……不过,有些存在,我愈发的讨厌了。” 7017k 第九百五十一章 飨日祭礼 太阳南倾,日当正午。 蒙恬骑着自己通体血红的神驹宝马,一只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按住腰间长剑,抬头虚眼看向不远处的蜀山。 这时候,蒙恬的副手纵马靠过来,拱手行礼道,“将军,道路都已清理干净。” 蜀山的人在附近布下了大量的简易陷阱,前面一段时间军队一直在清理这些陷阱。 蜀山世代生存在山林之中,打猎是最重要的物产来源,布置陷阱自然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这个好得看跟谁比,比起寻常猎户他们自然强得多,可比起公输家墨家这两大机关大派,就不值一提了。 而这两家的机关术,都是帝国的士兵不时就能体验到的,应付蜀山的小把戏也就不在话下了,只是耽误些时间而已。 蒙恬闻言点了点头,问道,“我的命令都吩咐下去了吗?” 副将连忙点头应声道,“将军放心,都已吩咐好了。” “很好!”蒙恬这才满意一笑,同时给出了自己的保证,“此次任务,乃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令,乃重中之重,只要服从命令,待到功成回都,该有功劳一分都不会少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副将连声道谢。 “好了。”蒙恬握着缰绳的大手一挥,命令道,“整顿士卒,准备攻山!” “遵令!”副将应声退去。 蒙恬照旧驻马原地,两眼半睁不闭的观望着蜀山山体。 那么,他先前到底吩咐了什么呢? 其实没啥,就是让士兵尽量只伤人,不杀人,并且不许对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幼动手,目的自然是为了卖古寻的人情。 对于秦军士兵来说,这种命令堪称莫名其妙,不仅会减少他们的军功,还有可能导致己方产生额外的伤亡——这又要抵去一部分军功。 这么两头折算下来,一场仗打下来,不是白打了吗? 正常情况下,士兵不会理会这种命令,毕竟打起仗来谁能顾及这些,除非是真的因为某些原因必须这么做,否则即使一军主将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而惩处士卒。 不过这一次的行动比较特殊,关系到的是嬴政的长生梦,斩获多少人头都比不上把扶桑神木成功运回去的功劳,蒙恬自然可以以此为来顶替士卒对军功的渴求。 只要军功到位,就不存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说来,也就是攻山不适合用他带来的黄金火骑兵,否则他根本不用搞这种手段,一声令下,黄金火骑兵其任何命令都能绝对执行到位。 这些从蓝田大营抽调过来的士兵,他的掌控力度终究有限。 好在这次的任务不难,并不需要他对这支部队控制力度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甚至这场攻山行动,蒙恬都没怎么去指挥——蜀山周遭的环境他这两天探查的差不多了,根本无险可守,最多沾点居高临下的优势,需要注意一下蜀山族人的弓箭,可他们和外界几无交流,军械的数量和质量都很堪忧。 这样一场几乎等同于遭遇战的战争,双方兵力上还有着足足五倍以上的差距,再加上军备差距,军事素养的差距…… 总结下来,基本上就是f2a上去就完事了,真的是不需要掺进去一丁点的技术含量,或者说根本也掺不进去技术含量,没有操作的余地。 只要那名副将按部就班,稳扎稳打的推进战线即可。 ……………… 蜀山山阴,虞渊封印处。 古寻耳朵微微一晃,隐约听到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噪声,心中大致有数,对大长老和石清说道,“看来前面已经正式交手了。” 虞渊封印的位置太过偏僻,能把声音传到这里,即使只是那么微弱不堪的一丝噪音,也唯有成千上万人厮杀时造成的堪称沸反盈天的动静了。 大长老闻言,几乎一直挂在嘴边的和蔼笑意终于隐没,脸上浮现愁容,人之将死,他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自己的族人了。 尽管他已经保护了应该保护的人,留存了不该厮杀的人,放纵了不惧一死的人,几乎做到了他认为最妥当的安排,可是……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蜀山上下全都能安然无恙,一切如旧。 石清的眼眸也泛起了一圈殷红,不复往日的高冷文静。 那些是他们朝夕相处的族人,生死……一贯是人最难以看开,不论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古寻在一旁,也唯有沉默无言。 大长老脸上挂着苦色,但还记着自己的使命,盘算了一下时间后,对石清说道,“日当正午,正是最合适的时机,清儿,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呼……”石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意,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大长老。” 古寻则在这时候告辞道,“古某帮不上忙,便……不打扰二位了。” “这里,还是留给你们为好。” “两位,就此……告辞!”古寻一揖手,郑重的道别道。 大长老此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拱手还礼道,“那就,就此辞别了,古先生。” “在这最后时刻,老朽再一次感谢你对蜀山施以的援手。” “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你,蜀山的境遇只怕会比现在更糟糕。” 古寻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转身消失不见。 古寻走后,大长老散去笑容,露出一副庄严之色,肃声对石清说道,“清儿,准备……飨日祭礼吧。” 飨日祭礼,是蜀山最重要,最盛大,也是举行的最少的祭神典礼,因为每一次举行,都代表着虞渊封印出现了大问题。 也正是为了稳固封印,确保封印不出问题,蜀山才会举行这种祭神典礼,以蜀山大长老和蜀山公主的性命为祭品,祈求神树降下庇护。 理论上这种祭礼必须蜀山全族集体参加,不过这只是单纯的为了排场而立下的规矩,对于祭神一事本身并无意义。 真正不可或缺的,仅仅只有蜀山大长老,和蜀山公主两个人而已。 眼下蜀山的情形显然是不允许再搞什么排场了,所以大长老也就事急从权,省略了一切不必要的环节,只保留了最关键的一部分。 7017k 第九百五十二章 黄金之树 石清听到大长老的吩咐,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竭力抵抗着冰魄寒气的侵袭,缓步靠近了虞渊封印,不过人背对着封印,面朝着山顶之上的扶桑神木。 大长老则将从不离手的木制手杖往地面上重重一砸,而明明毫无棱角,圆润光滑的木杖仿佛插进了地里面一样就那么竖在了原地。 随后大长老用左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简陋惨白的骨质短匕首,右手毅然握住了骨匕的锋刃,猛力一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出现在他枯瘦的手掌上,殷红的鲜血霎时间汩汩流出,却十分违反力学原理的并没有滴落到地面上,而是就这么汇聚在大长老的掌心中。 大长老苍老褶皱的脸上因为剧痛而产生几分扭曲,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他抬起布满鲜血的右手,开始在身前的虚空之上勾勒起文字。 虚空之中,鲜红的血液勾勒出的文字并非篆文,金文,甚至甲骨文,而是一种让人完全看不懂的,宛如扭曲小虫一般由一道道线条组合成,彷佛一直在变幻蠕动,毫无定型。 同一时间,大长老嘴唇开始嗫喏翕动,周遭响起完全听不清内容的仿佛低声呢喃一般的祈祷念文,含糊难辨,却又空灵悠扬。 伴随着大长老的祈祷声,穿着一身繁复华丽饰品的石清开始翩然起舞。 和动作优雅轻盈,姿态华美的中原舞蹈不同,石清所跳之舞,是祭神巫舞,简洁而原始,却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此时,蜀山山巅之上,随风微微抖动的扶桑神木却突然散发出斑斑点点的金色毫光,静静独立神木枝梢上的三足金乌也发出一声嘹亮的啼鸣,振翅盘旋起飞,就连高悬天上的太阳,似乎也在这一刻更加夺目耀眼了。 神树之下,蜀山最后的防线——虞渊护卫们看着这一幕,都不由的红了眼眶,齐齐跪拜在神树面前。 他们都知道,飨日祭礼……开始了。 大长老和公主殿下,恐怕要先一步离开他们了。 同一时间,山下的乱军之中,正在横穿战局,朝山上走去的阴阳家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了山巅。 月神纱罩后的眼眸轻轻一抖,平静的说道,“飨日祭礼……看来蜀山大长老和蜀山公主不需要我们来对付了。” 另一边,正在帮着秦军对付蜀山守军,或者说正在用自己的方法尽量从秦军手里保全蜀山族人性命的焰灵姬远远的瞥见了月神几人的奇怪行径,心下疑惑,随手拍晕一个靠过来的蜀山人并扔到安全的角落里去,然后眼珠一转,跟上了月神几人。 而此时,古寻飘然驻足于一颗大树的顶端,遥遥望向虞渊封印所在,看着蜀山大长老和石清。 他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打扰他们两人延续使命的行径,但也不愿意二人死去连个送行之人都没有,权衡之下,便躲在了远处,默默的旁观着一切。 他能明确感受到,原本沉寂的神树神力,正随着他们二人的动作,一点点活跃过来,但同时他也能明确感受到,大长老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微弱下去。 石清的舞蹈越发的疯狂有力,甚至于她本人身上也开始绽放出粼粼金光。 而大长老身前的木杖延伸出了道道木须,蜿蜒扭曲着扎入大长老的身体之中,他的脸上痛苦愈发明显,仅有的一点血色几乎全部消退,取而代之的一片苍白,不过动作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相对应的,山巅之上的扶桑神木周身的光芒也愈演愈烈,变得炽盛夺目,熠熠生辉的粲金枝叶悠然舞动,散发出令人迷醉的盎然生机。 天上盘旋着的三足金乌不停的啼叫长鸣,漆黑的羽毛散发出金红色的焰火光芒,宛如一团出生的耀阳。 最终,祭礼终焉。 蜀山大长老念出最后一句祷文,写出最后一字祭文,也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散发着代表勃勃生机的翠绿毫光的木杖,也在这一刻将大长老彻底包裹吞噬。 带着一丝最后的微笑,大长老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和木杖融为一体,消散于天地之间。 同一时刻,石清也终于一舞终了,面带微笑,紧随着大长老,在一片灿烂辉光之中,化作一团金蝶,振翅飞去。 山巅之上,扶桑神木的光辉也随着祭礼的完成,攀升至最顶峰,将整个天空都映照成一片金碧辉煌之势。 三足金乌此时完全化作一团骄阳,同真正太阳一般高悬天上,在一声震彻群山的啼鸣之后,轰然坠落,融入化作黄金之树的扶桑神木之中。 接着,所有人似乎都感受到了一道震动,充盈天地之间的金黄光辉陡然炸裂,破碎化作星星点点的金芒,自山巅之上,由上至下洒满整座山峰。 绝大多数光芒全都落入后山,在古寻的注视之下,渗入冰魄寒气阵中,最终融入虞渊封印之内。 剩下的一小部分,则直接融入了所有蜀山族人的身体之中,将治愈了他们身上的所有伤势,哪怕是濒死之人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不再有性命之虞。 可惜,秦军此时已经完全攻破了蜀山的防线,守山的一千余名蜀山族人绝大多数都已被俘,纵然恢复了伤势也改变不了什么……或者说纵然伤势痊愈,再战一场,结局也不会改变多少。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不用担心伤重不治的问题了。 刚刚攀上蜀山山巅的月神三人,以及尾随而来的焰灵姬以一种难得的,近乎目瞪口呆的姿态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 而山下刚刚结束战斗,正准备收拾战场的秦军,更是因为这宛如天神降世的壮观场面而爆发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这便是千年亦难得一见的蜀山飨日之祭。 可惜古寻无心去震撼扶桑神木展现出了的神威,更没兴趣去管秦军因此爆发了怎样的骚乱。 此时的他,只是默默的拿起了自己心爱的小二胡,引弦搭弓,奏起了一首悠扬哀伤的乐曲。 这一曲,便是他对这两位故交最后的送别了。 7017k 第九百五十三章 落幕 蜀山之战的落幕,确如蒙恬一开始所预料的那般轻松,尽管蜀山族众的抵抗意志很顽强,但最终还是被帝国军队易如反掌的拿下了。 包括把守在神树之下的虞渊护卫们,也被月神几人很简单的就打败了。 飨日祭礼之后,扶桑神木就会陷入最虚弱的状态,至少要上百年的时光才能恢复过来,而神树的力量衰弱了,虞渊护卫能发挥出的实力也随之降到了冰点,被月神等人轻松打败也就是一件必然之事了。 得益于扶桑神木馈赠,以及蒙恬开战前的再三命令,蜀山的死亡人数不多,损失应该说很小。 不过换一种看法,全族上下几乎全部沦为阶下囚,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好。 等待他们的命运,就是被押送去蜀郡郡治成都,等候发落——再具体点,大概就是服役抵罪。 听起来很惨,不过古寻没有再另外照顾他们。 因为……现在全天下百姓的生活基本都这个德行,一个词形容就是水深火热,也实在是没什么可照顾的了,总不能让蒙恬把他们押回去后供起来吧? 倒也不能说帝国成立以后他们的生活变差了,当年七国乱战时的百姓生活差不多也就这个水平,甚至于当时几个国家之间纵向比较,被称为虎狼之国的秦国百姓也不比山东六国差。 归根结底,数百年的乱战,再加上奴隶制的消解也不过短短两百来年,统治阶层对百姓的压榨就是这么严重,否则他们怎么能做到动不动就发动几十万人的超级大战呢? 难不成指望百姓们的爱国主义情怀吗? 只不过人心思变,百姓虽然知道自己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可问题是现在战争都结束了,日子不应该变好吗? 局势变好了,可生活却没怎么变,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变糟呢? 书归正题,帝国皇帝的任务,蒙恬算是漂亮的完成了第一步,也是最有可能出意外的一步,剩下的无非就是运输问题。 虽然运输高达几十丈的扶桑神木实在是个折磨人的活儿,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是有宵小之辈打这颗神树的注意也实在没什么好担心,偷又不可能偷走,想毁了吧……难度比偷走还高——蒙恬偷摸试过,这棵树用火点不着,利器砍不动,钝器砸不动,坚硬程度简直比精钢还玄铁。 他见到的唯一一個能对扶桑神木产生伤害的人,就是古寻,对方随手一撇就从树上弄下来一大片枝叶,说是有用。 不用想蒙恬也知道,古寻能做到,和别人能做到是两码事。 这样一来,树的安全性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现在蒙恬唯一头疼的事,就是军心散了…… 扶桑神木大显神威的一幕,可以说被蜀山上下周遭所有长眼睛的活物看的一清二楚。 那些山林里的畜生怎么个想法姑且不论,也没人在乎,反正攻山的数千名帝国士兵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被洗礼了。 说起来,关中之地同样不乏神明信仰,虽然比不过荆楚之地那么活跃,但也还算普及。 这些士兵,若是平时问起神鬼之说,八成都或多或少信一点,但是这种事就跟叶公好龙差不多,大家谁也摸不着谁的时候,可以保持着单纯的信仰关系,可神灵真的出现了,惊吓绝对多于惊喜。 更要命的是,发生在他们眼前的神迹,明显是在庇护他们的对手。 那么问题来了……这算冒犯神明吗? 帝国的大头兵们是不可能分清楚神树终究只是树,不是神这一问题的,当然,他们同样也想不明白上面的问题。 所以……士气直接就崩溃了。 这也实属正常。 就连一直和这类事情打交道的阴阳家右护法月神大人,在真正见识到传说中蜀山的飨日祭礼的效果之后,也不由的产生了些许恐惧退缩的情绪,更何况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士兵。 不过最后苦的就是蒙恬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勉强维持住了军队的稳定,让一众士兵没有直接化作溃军, 接下来的事,就是将神树完整的从山峰之上挖出来,并运走。 即使有公输家族的机关兽作为主要动力源,这依旧是一件麻烦无比的事情。 不过这都和古寻无关了,他可没兴趣陪着蒙恬干挖树的勾当,最后一次从扶桑神木上折取枝杈后,他就带着焰灵姬先一步离开了。 ……………… 就在蜀山陷落的同时,数十里外的群岭之外中,以虞子期为首的蜀山青少年团队,也终于完成了他们艰难的出山之旅。 为了保证不被敌人发现,他们挑选了一条几乎没人走过的歧路,基本上和从山岭之中硬生生新趟出一条道来差不多,难度可想而知。 好在他们这群人,无论男女,基本都从小修习蜀山的腾挪格斗术,身体素质没一个差的,在虞子期等几个拔尖好手的带领,还是勉强走了过来。 每个人的身上都因此或多或少带点擦伤,衣服也有好些地方磨破,身体几乎疲惫极了。 然而没等他们多喘两口气缓一缓,就听到一声充满了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东皇大人的推算结果果然不假,还真让老夫在这一带抓到了你们这些小东西!” 话音落下,一名穿着宽松云纹袍服,腰间挎着一把曲刃剑的中年男人随之出现在了蜀山众人的面前。 对阴阳家有所了解的人,此时都能一眼认出这个男人是谁——阴阳家金部长老,云中君! 看着这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老脸,虞子期立刻做出了判断——是敌非友! 他硬撑着一口气,几步上前挡在最前方,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呵!”云中君只是轻蔑的笑了笑,并不屑于回答虞子期的问题。 在他眼里,眼前的这些少年人,都不过是他的实验材料罢了。 为了试验自己炼制的丹药,云中君这些年来搜罗了各类不同的人体材料,而在帝国准备对蜀山动手时,云中君立刻也就打起了他早就惦记着的新型材料——蜀山的虞渊护卫的主意。 7017k 第九百五十四章 意外的救场之人 原本他打算跟着月神一同入蜀,并在帝国军队进攻蜀山的时候,顺便抓点人回去,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古寻突然随行的消息逼得云中君不得不放弃原先的安排。 虽然古寻和蜀山的关系究竟如何阴阳家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能确定的是,古寻确实和蜀山有联系。 他能允许帝国抢树,可不代表就能允许云中君抓人回去当实验材料。 反正云中君不敢当着古寻的面作死。 但是他不肯放弃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虞渊护卫,最终找到了东皇太一头上。 云中君虽然是五大长老里最菜的一个,但是他的炼丹术造诣却不是白给的,论受重视程度,他是要明显高于其他长老,甚至和月神星魂两大护法相比,也不遑多让。 再加上云中君的丹药也是东皇太一计划里比较重要的存在,所以他最后以占星术为云中君探得了另一种方案。 在岷山山脉外的另一片区域内守着,也许能达成他的目的。 所以云中君便一个人提前入蜀,到东皇太一为他划定的区域里蹲守。 东皇太一给出的区域范围其实很大,这些天云中君就是在这一范围内不停的来回巡视,以防自己漏掉目标。 没成想,今天他搜索到这附近后,就恰好碰上了虞子期等人出山,撞了个正着——蜀山的人服饰很好认,云中君一眼就看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感叹于自己的运气之好,云中君方才才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他很开心,虞子期可就不开心了。 本就因为蜀山之事而深恨中原人的他,眼见云中君摆明了一副自己不是好人的模样,立刻怒上心头,毫不犹豫的抢先出手攻击。 膝盖弯曲,腰腹猛然发力,虞子期一个弹射就冲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拳头就要砸到云中君的老脸上。 不过他的实力,对于阴阳家的长老——哪怕是最弱鸡的那一个——来说,实在上不得台面,更不要说此时的他体力耗损严重,一身实力剩不到五成的状态。 云中君一個侧身就躲过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拳,顺手拔出腰间天照,也不出鞘,就这么当没开刃的武器抡了上去,毕竟他可不打算杀人,太浪费了。 一个照面,虞子期整个人就被连鞘的天照打了回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其余几个好手一看这一幕,也赶紧联手冲了上来。 石兰在这个时候赶忙跑到虞子期身边,搀扶他起来。 从状态上来看,虞子期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但是他清晰的认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哪怕他们这边还有好几十号人,胜算依旧不大。 他勉强起身,一把推开石兰,吩咐道,“走,快带着其他人走,我们几个拖住他。” “快!” 说罢,他再次冲了上去。 五六个人联手,才算是勉强拦住了云中君,不过看情况,最多也就坚持个半炷香的功夫。 石兰没有犹豫,一咬牙,立刻就要带着其余的族人先行逃走。 她相信自己的哥哥——既然他那么说了,就代表自己等人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全军覆没,不如能跑几个是几个。 至于说什么‘不走’,‘要走一起走’之类的扯淡废话,她是不会说的。 即使再伤心,也要留到安全以后,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全尽可能多的族人的性命。 云中君见此却是一声冷笑,“跑?你们跑得了吗?” “老夫又没打算杀了你们,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呢!” 说罢,他就要拔出天照剑,直接施展自己的成名绝技——昭云未央斩,来结束这几个毛孩子。 虽然他不想伤害这些‘材料’,但是他们既然不识趣,他也不介意给点教训,反正死不了就行了。 “云中君堂堂阴阳家长老,欺负几个孩子,未免令江湖同道耻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略显老态,却中气十足的喝骂声陡然炸响在占据之外。 云中君原本游刃有余的神情猛地一变,毫不犹豫的停下了拔剑的动作,急忙撤身。 下一个瞬间,一连串蕴含着庞大真气的湛金色符文直接砸在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 “人宗的雪后初晴!” “这种威势,是逍遥子!” “你胆敢插手帝国的事!” 云中君立刻认出了搅局之人的身份,然后……然后就毫不犹豫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欺负欺负蜀山的半大孩子还行,对上逍遥子……人家一个能把他五个吊起来打! 逍遥子可是实力直追昔年墨家前巨子六指黑侠的狠人,诸子百家中新一代的扛鼎人物,月神碰上满血版的都得退避三舍。 要不是逍遥子刚才先说话让他听见了动静,这一记雪后初晴他别说躲开了,怕是能吃满一整套逍遥游,然后当场暴毙。 以道家和阴阳家的关系,不溜他等死吗? 这边云中君一跑路,逍遥子也带着一众人宗弟子纵身落在蜀山众人面前。 逍遥子右手反曲,将宛如直刺一般的雪霁剑背置身后,左手轻轻抚过长须,瞥了一眼云中君逃跑的方向。 说实话,今天要是换了其他的阴阳家长老在这儿,他说不得就要把人直接留下了。 可惜偏偏是云中君。 这老东西一手炼丹术备受东皇太一器重不说,关键是嬴政这个帝国皇帝非常倚重。 人宗山门毕竟离咸阳不远,暗戳戳的搞反帝国行动还好,可是杀了云中君,帝国很难善罢甘休,权衡下来得不偿失,他也只好放任对方离去。 另一边,几乎脱力的虞子期几人没了云中君这个大敌,也急忙退后,和其余族人站到了一起,喘着粗气,看着突然出现帮他们打跑了敌人的逍遥子,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敌人的敌人,可未必就是朋友,尤其是对现在对中原人偏见很大的虞子期等人来说。 逍遥子回过神,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一众少年,皱着眉头问道,“诸位小友,你们可是蜀山山民?” 虞子期没有回答,强提一口气冷声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逍遥子也不隐瞒,一捋胡须,和声道,“老夫乃现任人宗掌门逍遥子。” 7017k 第九百五十五章 人宗来因 逍遥子的名头,无疑是当今江湖之上最响亮的几个名字之一。 自从墨家前任巨子六指黑侠彻底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之后,似乎是为了配合秦国东出,鲸吞天下的旷世之举,江湖上的各家各派都有些沉寂。 墨家的新巨子风格和自己的前辈六指黑侠迥然不同。 六指黑侠虽然永远以黑袍罩身,不露真容,但是在江湖上行走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可墨家新巨子却身份神秘,难见踪影,绝大多数江湖客对其都只能用知之甚少一词来形容。 江湖人从不怀疑天下显学中墨家首领的实力,但是这种行事风格,也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如同景仰六指黑侠一般,景仰这位新巨子。 儒家小圣贤庄这么些年一直偏安桑海,寂寂无声,没什么作为,‘齐鲁三杰’的名头够响亮,但是……还不够。 或者说,身为儒家掌门的伏念,却和自己的两个师弟并排在一起为人称道,本就代表了江湖人对他的看法——一个有能力的儒家掌门,可惜名头还不够响亮。 农家一直是江湖上声势最大的门派,过去是,现在亦如此,十万弟子的口号喊出去,确实让人心驰神往,可惜现在几乎就只剩下了人多势众这一个强项了。 侠魁田光多年前意外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六大堂主自此分裂为两大派系——田氏出身以及非田氏出身——争斗不休。 分裂也就罢了,问题是现任六大堂主在江湖上的风评很是一般。 其中尤以共工堂堂主田仲,魁隗堂堂主田蜜两个人的风评最差,人品什么都的不计较,光是实力这一项对比他们的前辈们,简直就如同是凑数的。 虽然也有烈山堂堂主田猛,神农堂堂主朱家这样的首屈一指的高手,可还是挽救不了整体上的差评——况且这二位对比之前的农家六堂堂主,也只能说是还不错,远谈不上特别突出的程度。 最后,诸子百家中在江湖上最活跃的几家里,就剩下分裂为天人两宗的道家了。 其中天宗前掌门赤松子逝世,新掌门在此之前就开始了闭死关,至今已有快十年的时间了,再加上天宗本就鲜少在江湖上活动,基本就等于是被除名了——没几個人敢惹天宗,但也没几个人茶余饭后能想到天宗。 江湖上,实力是实力,名声是名声。 相较之下,反而是由逍遥子接任掌门的人宗,声势最为响亮,而逍遥子这个半路出家的前关中豪侠,也因其潇洒豪爽,迥异道家弟子的作风,而备受江湖推崇,隐隐成为诸子百家中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虽然比起当年的六指黑侠还是差上一些意思,但也相去不远了。 然而,以上所述,全都是中原江湖现如今的状况,并不包含蜀中,岭南,漠北等偏远地区。 因为阴阳家投效秦国的原因,这些年来蜀山对帝国的关注频繁了不少,不过对整个中原地区的了解依旧十分有些,而虞子期他们这些半大孩子所知道的就更少了。 面对逍遥子的自我介绍,他们中少部分心态比较沉稳的,面色没什么变化,而大部分城府不怎么深的,反应就是很纯粹的迷茫了。 虞子期尽可能让浑身乏力的自己提振一点精神,硬撑着对逍遥子说道,“多谢……逍遥子前辈的救命之恩,不过我们现在有急事需要去处理,这份恩情只能留待日后报答。” 对于这些蜀山少年们的防备,逍遥子也不生气,抚须轻叹道,“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帝国的军队,应该已经正式进攻蜀山了吧?” “你怎么知……”面对逍遥子的感叹,虞子期忍不住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虽然话到最后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可基本上也等于回答了逍遥子的问题。 “唉……”又是一声长叹,逍遥子对虞子期说道,“你们蜀山一族的大长老,以及公主石清,和我人宗的先掌门——也就是我的师兄有旧。” “前些天我骤然听闻帝国要对蜀山动兵,担心蜀山一族恐怕会遭受灭顶之灾,便带着弟子一路急行,想要伸出援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至于为什么他们这一行江湖高手的速度还不如帝国的大头兵……当然是因为知道的太晚了。 对蜀山动兵,甚至算不上什么正式的军事行动,帝国也不可能吵嚷的全天下都知道,所以直到蒙恬都率军出发好几天了,逍遥子才得到消息。 而他当时人又在哪呢? 打算带着弟子游历一番的他,正朝着齐鲁之地进发,一行人都快走出旸郡了,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的掉头西进,日夜追赶。 结果到最后还是慢了半步。 逍遥子现在很是懊恼。 其实他和蜀山没有交情,最多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和蜀山公主石清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在前任人宗掌门过世之前,曾在再三叮嘱逍遥子,要照拂蜀山,万不可令其为阴阳家所族灭。 奇怪的是,他同时也吩咐逍遥子尽量不要去接触蜀山,所以这些年来逍遥子并没有尝试过和蜀山建立起任何联系。 最终导致情报差了半拍,满盘皆输。 “你认识我……们的大长老?”虞子期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阿娘’二字,改口为大长老,面色惊讶的反问了逍遥子一句。 石兰也试图在暗中观察逍遥子。 这貌似,是她这两天第二次听到有外人提起她娘亲。 逍遥子微微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在虞子期迷惑的眼神中解释道,“我并未见过你们的大长老,不过倒是和贵族的公主,石清殿下有过几面之缘。” 还真的认识自己阿娘! 虞子期这一次总算勉强压制住了自己的惊诧,表现的还算平静,再次试着告辞离开,“既然前辈和我们的长辈有旧,这份恩情我们更不会忘记。” “不过现在……我们确实很着急。” 逍遥子却摇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恰如惊弓之鸟,很难相信别人,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虞子期等人一听这话,顿时升起几分骚乱,看向逍遥子等人的目光越发不善。 7017k 第九百五十六章 选择 “这个,就不劳前辈费心了。”虞子期很干脆的一口回绝,并没有半点透露的意思。 逍遥子暗叹一声,却也理解这群孩子们遭逢大变之后,性子难免有些偏激自危,于是耐心的接着说道: “看你们年龄都在十几岁的样子,应该是赶在帝国进攻之前,被长辈先一步送离了蜀山。” “我不清楚你们蜀山的长辈是否有交代过你们什么事,不过如果他们没有这么做的话,我建议你们最好随我一同离开蜀地。” “蒙恬麾下的帝国军队什么时候会撤兵目前还是个未知数,而接下来帝国是否会严令统计你们漏网之鱼,也是个未知数,但不管怎么说,继续留在蜀地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尤其是在你们的存在已经被阴阳家的长老云中君知晓以后。” “前往辽阔的中原地区,才是最适合你们隐匿藏身的选择。” “不过我想你们对中原的了解恐怕很有限,最好还是要有旁人的帮衬,才能真的站稳脚跟。” “……”虞子期陷入了沉默。 逍遥子的看法是否和大长老他们一致,虞子期不知道发,反正计划上双方是重叠了。 临行前,大长老给虞子期他们订下的初步计划,就是尽快离开蜀地,前往中原扎根,这也是虞子期一伙人现在正要去做的事。 或许这真的是最好的方案。 问题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虞子期抬头向逍遥子问道,“前辈说和我们的公主殿下认识,有办法证明吗?” “如果可以,我们愿意遵从前辈的安排。” 逍遥子面带微笑,赞许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黝黑的少年郎,虽然人很稚嫩,不过很有担当,适合当個领军人物。 接着他摇了摇头,“我无法证明。” “我说了,我和石清公主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在那之后这么多年也来也未曾再有过交流,除非她本人出现在这里,否则谁也证明不了这一点。” “不过,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证明了你们可以相信我。” 逍遥子面带微笑的解释道,“如果我对你们抱有恶意,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和你们解释。” “以伱们的实力,无论我是打算杀了你们,囚禁你们,还是暗中跟踪你们,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虞子期的表情有些难看,不管怎么说,被人当面说是菜鸡,哪怕是个好几十岁的老前辈,也仍然算不上是什么好体验。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中肯。 他们面对一个什么云中君就几乎要遭遇全军覆没的惨败,然而这个云中君却在认出了逍遥子后,不待犹豫分毫的就跑路了,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可见双方的实力差距之悬殊。 但是他又很难以此为由说服自己真的就听从逍遥子的安排,将一干族人的性命安危交予其手上。 答应……还是拒绝? 这时候,一旁的石兰突然插嘴问道,“你……认识古寻吗?” 虞子期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妹妹,不明白怎么突然从她嘴里蹦出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名字。 逍遥子抚须的动作一顿,皱眉反问道,“小姑娘你指的是……帝国国师古寻?” “我记得昔年国师古寻确实有过入蜀的经历,或许因此和蜀山有了些许交集……不过,小姑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并且还突然提起他呢?” “……”石兰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小声回答道,“我不知道什么国师,不过……他也认识我的母亲,所以……” “你的母亲?”逍遥子捕捉到关键词,又仔细看了看石兰,虽然没看出任何头绪,不过脑子里却浮现出了一道多年前的抱着孩子的身影,恍然道,“原来是你,当年的那个幼儿!” “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逍遥子不禁为时间流逝而唏嘘了一句,随后又说道,“说起来,这倒也算是个我认识她的佐证吧。” “十余年前,你母亲,也就是贵族的公主石清殿下曾亲自离开蜀山去办一件事,那件事和我师兄有些关系,也正因此我才会和她有一面之缘,当时她就带着尚还幼小的你。” “我想,她离开蜀山的次数应该不多,不知道你们中有人对此有所了解吗?” 面对逍遥子的问题,虞子期压下心中的好奇,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 在场的所有人,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件事了。 他大石兰好几岁,当时已经记事了,而且那时候他既痴缠自己的母亲,又喜欢逗弄幼小的妹妹,结果母亲却带着小妹离开了家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母亲当时到底去做什么了,不过发生的时间他记得很清楚。 诚如逍遥子所说,这确实算是个佐证。 自己阿娘当年不惜带着尚还离不开母亲的小妹也要亲自外出去办这件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个过程中她一定不会招惹太多无关的人。 换言之,能知道这件事的,八成确实和自己阿娘有些关联。 虽然不知道是友善的关系,还是敌对的关系。 逍遥子暂且不理会还在犹豫的虞子期,继续同石兰说道,“你所说的古寻,我几乎和他没有接触,不过……不管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最好记住一件事——他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人之一。” “所以,能离远一些,还是离远些的好。” “他是个坏人?”石兰反问道。 “唔……”逍遥子犹豫一番后,否定了石兰的说法,再次强调了之前自己说的话,“他的好坏……很难说得准,不过他一定很危险!” 石兰低下头,沉思了一阵后,再抬起头,便跳过了古寻这个话题,改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呵呵,这是我师兄的遗命,我当然要遵从。”逍遥子看这个故作正经深沉的小姑娘,不禁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抚须回答道,“况且你们还只是些孩子,我终究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踏入险途。” 得到这个回答后,石兰不在作声,默默的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虞子期看着逍遥子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表现,确实和坏人沾不上边,心里的天平开始偏移,最后他对逍遥子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要再商量一番。” “自当如此。”逍遥子一挥手,示意虞子期等人随意。 蜀山少年们跑到一旁,围成一圈低声讨论起这个问题,有的表示赞同,有的表示反对,有的表示放弃。 到最后,他们还是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虞子期,等待他来做出最后的决定。 生平第一次遭遇这种前路未卜的选择,虞子期的压力很大,迟迟做不出决定。 最后,一直没发表意见的石兰对自己的哥哥说道,“答应他吧。” “啊?”虞子期看向妹妹,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态度有些愣神。 石兰很冷静的补了一句,“我们总要做个选择的。” “这一次,选择相信这个人吧。” “为什么?”回过神,心中已经做出决定的虞子期还是反问了妹妹一句。 石兰抬头看了看天,声音低沉的回道,“我相信,阿娘会保佑我们的。” 虞子期:“……” 伤感了片刻之后,虞子期收拾好心情,朝逍遥子走去,去回答他们做出的选择。 蜀山很少和外界交流,自然也从不会向别人求助,这种自立自强几乎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不过这一次,虞子期决定尝试一下,寻求帮助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发烧ing……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五十七章 陈平 帝国北境,代郡,长公子府邸。 已过不惑之年的韩非脸上比起寻常百姓,看起来老化的并不快,可以说仍然年轻,只是额角等地不时显露的几丝皱纹才能证明他已经不是昔年的风流少年人物了。 当然,身体虽然老去,咱们酒公子的心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放浪不羁。 不成体统的坐在榻上,韩非悠哉的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笑嘻嘻的对坐在下首的人说道,“陈平兄,这任务的始末,我都和你说清楚了。” “其困难程度,危险程度,我想你心中大概是有数了。” “所以,你意下如何?” 坐在韩非下首的客人——严格来说他应该算是公子扶苏的客卿,也正是史实中日后的大汉开国功臣中的陈平。 看面相和韩非的外表年龄相仿,约莫将近三十岁,五官端正,长相秀气雅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佳公子。 陈平,以及萧何,曹参等在古寻授意下招揽来的人才,在北地发展的过程中,在各方各面都有着不俗的表现。 其中韩非最欣赏的,就是……曹参。 嗯,不是这次他会见的陈平,也不是表现在旁人看来最突出的萧何。 原因是在韩非看来,曹参是这一众人里,泛用性最好的一个,不管你让他去哪方面的岗位,对方都能几乎完美的胜任。 理论上来讲,平均往往代表着平庸,各方面都不拔尖嘛。 但是这种事也得看实际情况,六边形战士也是有的,只不过很罕见。 而曹参,恰好就是个五维都很高的全能型人才。 也许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或场合,这种人不如某一方面极度突出拔尖的人,不过日常事务的处理过程中,这类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不过这一次潜伏草原的任务,韩非并没有找曹参,而是找了更合适的陈平。 这种兼顾打探情报,以及分裂敌方(指草原诸多异族)内部的行动,最适合的当然是纵横家的高人。 理论上最合适的也就是卫庄盖聂这对当世鬼谷传人了。 可惜这对纵横家的弟子,技能点的稍微有那么点歪。 论战斗力,这二位是一个比一个狠,但是口才……倒不能说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胁之以威……等等这些手段,他们一样能玩的很溜。 不过前提是,得有能够让他们俩安安分分分析利弊,衡量得失的对象。 以狼族那群蛮子的性格,真让卫庄去,恐怕这场间谍行动,很快就会演变为刺杀行动。 韩非都不用多考虑这个方案,就在它刚刚冒出来的时候脑内给毙掉了,后来和扶苏交流处置狼族的办法时,果断的推荐了备选方案,也就是陈平。 经过几年的磨合,韩非对陈平这一批人都有了足够的了解。 其他人先不说,陈平,基本上属于偏向于纵横家的谋士。 这年头,治国理念和门派出身并不直接挂钩。 韩非出身儒家圣地,更是大儒荀子的亲传弟子,也不妨碍他是个标准的法家人,严格对他进行定义的话,就是一个以法家手段治理国家的……儒家弟子。 这并不矛盾。 儒家的弟子并非一定秉持儒家的理念行事,道家、墨家……等等皆是如此。 而且要是严格按照门派出身去划分流派的话,天下总共就只有三个纵横家的人了——盖聂,卫庄,鬼谷子。 陈平属于没什么出身,只是家中小有薄姿的一类普通士人,和各大门派都没有关系,但是他的行事风格很偏向于纵横家。 精通话术,善察人心,对权衡利弊,计较得失,分析情势这类事情都可以说是烂熟于心,总是能精准的找到旁人在意的地方,从而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针对性安排,而且,大多数人——包括一部分应该算是聪明人——都无法察觉到自己被人家安排了。 他是当初韩非按找古寻吩咐招揽的人才里,唯一一个出身不是沛县的人。 这个时代的人地缘意识是非常强烈的,对外乡人的排斥几乎等同于本能,萧何等人再有才,也不免这个习惯,不过现在,陈平已经完美的融入这个团体,和每一个人都别无二致了。 在第一时间排除掉卫庄这个貌似合理的选项后,韩非脑中浮现的最佳人选,就是陈平。 不过人家也只是扶苏的客卿,给主家卖力理所应当,但是潜伏到狼族中去进行间谍活动,就属于卖命的活了,不是一句话就能安排的了。 韩非必须先征求对方的意思,若是他不愿意冒这个险……那韩非也只好另寻他人了。 陈平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桌案前,低头垂眸看着酒杯中清如山泉的美酒,衡量着这件任务的利弊得失。 危险性不用多说,以中原人的身份跟狼族打交道,很可能死的莫名其妙,因为对方未必跟你逻辑道理,哪根弦搭不对了就要杀人。 这不是陈平,亦或者中原人对狼族的偏见,而是事实确实如此。 规矩礼法等观念淡泊的蛮夷之辈,很多时候就是跟你不论套的来,你拿他又没办法。 当然,按照陈平从韩非那里了解的情况来看,现在的狼族单于冒顿,能够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杀死上任单于阏氏,夺取大权,甚至将一蹶不振的狼族重新发展起来,显然不是个莽撞弑杀之辈。 不过这并不代表对方的危险性就不高了。 陈平还不至于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轻易玩弄他人心思于股掌之间。 面对蠢货时,容易做出自作聪明的判断,但面对智者时,却也很可能做出不够聪明的判断。 这些都是他的风险。 最让他犹豫的是,韩非能够给出的情报太少,自己去草原之后能得到的支援又太少,一旦出事代价几乎必然是自己的性命。 堪称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做性命攸关的选择,在陈平看来绝不是明智之举。 看着沉思纠结的陈平,韩非也不催促,悠哉游哉的拿着酒杯酒壶在那自饮自酌,完全一副跑来豪饮的样子,好不快活。 这种事他不想给对方压力或是许诺诱惑,还是要其本人自己想清楚的为好。 否则,不禁会害了他的性命,还会破坏既定的计划。 感性上韩非不愿意见到前一幕发生,理智上他更不愿意见到后一幕发生。 7017k 第九百五十八章 受命 陈平抬头看了看悠闲的韩非,脑中快速闪过此行草原的种种危险,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揖手行礼给出了回答: “承蒙扶苏殿下信赖,将此重要任务交托与平,自是不敢推辞。” “此行狼族,陈平,定不负所托!”陈平掷地有声的应承下了这件任务。 没错,这件事很危险,但是高风险恰恰也就代表着高回报。 这几年来,萧何陈平等人可以说是兢兢业业的在为扶苏效力,处理着北地诸郡的各方事务,将北地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至今为止,他们这些人最重要的身份,仍然是帝国长公子的客卿。 不是说他们身上没有官职在身,只是这些地方小官的位置,哪里能跟帝国储君有力人选的从臣位置重要呢? 尤其是这些年来,陈平总觉得北地的发展非常诡异,或者说帝国中央对北地诸郡的处置很诡异。 他暂时不清楚长公子扶苏,国师古寻,乃至于帝国皇帝这些真正大人物到底想做的是什么,不过他有一个很有把握的推断——继承帝位的,大概率还是看起来不受待见的长公子扶苏。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这类人,毕生追求的也不过就是位极人臣,更具体点说,就是当丞相。 而想要达成这一目标,最快捷,最牢固的办法,就是从龙之功。 就好比现如今帝国朝堂之上如日中天,还不是相国但已然胜似相国的廷尉李斯,他能以一介布衣爬到这个位置,得到如此荣宠,一方面是能力确实不凡,另一方面,那也是因为他是最早一批投效当时尚未掌权的秦王政的臣子。 天底下从来都不缺有能力的人。 像是和自己是同僚的萧何,曹参等人,陈平自问不输他们,但也不敢昧着良心说自己比他们强。 所以自己凭什么才能高过他们一头呢? 现在就是机会。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长公子突然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看起来还算不上什么威胁的狼族,但是他能肯定,长公子一定很重视这件事。 只要把这件办妥当了,日后论功行赏,肯定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归根到底,长公子扶苏到底是法理上最合适的储君人选,日后登上帝位属于合情合理,基本上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波折,即使是他们这些潜邸之臣,所能落下的也不过是经年累月的细水长流之功,基本上不可能出现谁比较突出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添彩些许,就很可能造成压倒性的优势。 也正因此,这趟草原之行,在陈平看来至关重要,不容有失,更……不可能直接推至一旁。 富贵,到底是要险中求的。 韩非对陈平的回答并未显露出任何意外之色,倒不是他早料到陈平拒绝不了任务成功后所能得到的收益,只是单纯的不在意结果而没有预设立场的缘故。 如今的他,和昔年已然不同了。 当初流沙孱弱不堪,他握在手中的牌屈指可数,每一张都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可现在不一样了,陈平若是不愿意,大不了再去找别人。 对于韩非来说只有朋友是不可替代的,至于所谓的人才……天下那么大,还能找不着一个够胆又够能力的间谍? 韩非抿嘴一笑,施施然举起酒杯,朝向陈平,“那韩非在这里,预祝陈平兄此行能一展所学,旗开得胜了!” 陈平忙举杯回应,“多谢韩先生吉言!” 现如今除了少数多年故交——诸如墨鸦之类的——还会称呼韩非为九公子外,其他人都是以韩非本名,以帝国长公子扶苏身边谋士的身份相识的。 当然,他们心中是否清楚这个韩非就是昔年已经过世的韩国九公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啧!”韩非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酣快的向陈平最后说道,“此行草原,流沙已经做出了尽可能完善的准备,也许不能保证给予你足够的支援,但是至少能尽量保证你的性命无虞。” “具体如何行动,我不插手,相信你自己才能够做出最完美,最适合你的计划,不过还有一些进一步的详细情报,以及某些我认为值得利用的破绽,你应该了解一番。” “相关资料,回头会有人交给你,嗯……他也是接下来负责在暗中为你提供支援的人。” “嗯……”陈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劳韩先生了。” ……………… 帝国西南,蜀郡,深夜。 焰灵姬右手撑着脑袋,美目一眨一眨的看着古寻,笑嘻嘻的问道,“不开心?” 古寻手背在脑后,躺在床榻上,斜眼一瞥近乎趴在桌案上的焰灵姬,慵懒的回道,“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唔……那倒也没有,我只是猜猜而已。”焰灵姬秀眉一挑,很无所谓的回道,“感觉上你会不开心。” “白天那副宛如神迹的场面,几乎惊呆了所有人,可你几个时辰过去,却没跟我谈起过哪怕一句相关的话语。” “照你的性格,要么这事就是你干的,你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要么这事和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你却不想提起它。” “我觉得是后者。” “呦呵!”古寻很是稀奇的一咧嘴,“看不出来你现在都这么聪明了!” 焰灵姬抛了个白眼给他,“别拿我当傻子耍,用这种话暗地里嘲讽我?” “这是你自己理解的,跟我无关。”古寻笑呵呵的为自己提前开脱了一句,然后解释道,“这件事确实不是我做的,我也确实不想谈论它,不过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蜀山世代守护的扶桑神木,在存亡之际,展现了一番自己的神力而已。” 许是这话又勾起了焰灵姬的记忆,她的眼中不禁闪起几分恍惚,声音飘忽说道,“神木……那真的是神仙种下的树木吗?” 古寻看着焰灵姬难得露出的失态模样,忍不住摇头哂笑,“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树而已。” “可那根本不是一棵树能办到的事啊!”焰灵姬回过神,忍不住开口反驳道。 古寻躺着摊开双手道,“谁规定树就只能杵在那让人砍了?” “再说了,这颗神木现在还不是只能任由蒙恬他们刨土掘根?虽然可能工作量大了一点,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改变不了它马上就要被人挪走的命运。” “别太在意那所谓的神迹了。” 7017k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天下乱起 看着古寻这副安之若素的表现,焰灵姬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要跟他争论扶桑神木的问题。 “差点让你给带跑偏了!”焰灵姬白了一眼古寻,扭过脸去,语气不阴不阳的说道,“既然你说自己心情很好,那就当很好吧!” “咱们什么时候走?” 古寻也偏过眼神,无神的盯着营帐顶棚,立刻回答道,“明天就走。” “这么快?”焰灵姬并不在乎什么时候走,但对古寻的回答还是表现出了些许的诧异。 古寻笑呵呵的反问道,“在蜀地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没有!”焰灵姬同样果断的给出了回应,“都说西蜀风光好,可这一路走来看的已经够多的了。” “况且就这里的环境条件,哪里还让人有心情欣赏风景,累都累死了!” “呵呵呵……”古寻忍不住摇头失笑,“你一个百越人,还嫌弃起蜀地来了?” “那不一样。”焰灵姬很正经的辩驳道,“生活在百越,只是很艰难,但是不危险啊!” “哪像这里……”说到这,她很嫌弃的撇了撇嘴。 百越生存讲究的是一个坚韧,只要你能熬过艰苦的环境,就能活下去,但在蜀地,普通人的生存压力倒没那么大,只不过偶尔需要玩点刺激的,比如说……入蜀栈道什么的。 无论是谁,应该都很难喜欢上走在万丈悬崖边的感觉。 古寻笑得更欢了,“既然不喜欢,早点走不正好吗?” “我是没事可做了,那你呢?”焰灵姬反问道,“蜀山后面的事你不管了?” “还有什么好管的呢?”古寻挺起腰,坐起来看着焰灵姬,笑呵呵回道,“蒙恬已经尽可能的对他们从轻发落了,只不过帝国律法就是如此而已。” “我还能怎么做?把他们都带回咸阳去?” “……”焰灵姬沉默了一下,然后沉声问道,“那你这一趟亲自跟着蒙恬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焰灵姬看来,古寻的到来对帝国毫无意义——蜀山完全是帝国军队打下来的,古寻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对蜀山同样没有多大的意义——蒙恬从重处理蜀山民众还是从轻处理,差别其实没多大。 古寻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让这群蜀山山民的伤亡人数至少降低了七成。 看起来已经是很重要的作用了,但这其实只需要他跟蒙恬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特意跟来。 所以跑这一趟做什么呢? 古寻重新躺回榻上,阖上双眼,悠哉游哉的回答道,“当然是有意义的,嗯……各方面都很重要的意义。” 他自认是一个比较注重仪式感的人,能亲自来送蜀山大长老和石清最后一程,无疑是件意义重大的行为——只不过他来之前并没有料到,这两位最终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当然,不仅仅是感性上的意义,实质性的作用也有。 扶桑神木的神力对虞渊的压制效果确实远超古寻的冰魄寒气,然而这股力量霸道归霸道,终究一时之勇,难以长久。 古寻预计最多也就是三两年的功夫就会彻底耗尽。 为了确保封印能够尽可能长久的稳定下去,古寻钻研了半天之后,终于成功的勉强用自己的真气撬动了扶桑神木的神力,将其引入了冰魄寒气阵的循环之中。 虽然……这股外来神力被引入阵中之后,冰魄寒气阵基本就和冰以及寒两个字不沾半点关系了,不过好在这套能量循环系统并未崩溃,已经勉强运转着,大大减缓了扶桑神木神力的磨损速度,初步估计十年之内应该是高枕无忧了。 而十年之后,古寻肯定已经把神木又给移回来了。 哪怕出了什么意外,神树移不回来,或是不再有任何效果了,十年时间也足够古寻另想他法了。 世界总会继续运转下去,毁灭世界什么的终究只是话本故事里的背景设定而已。 过去甚至存在兵魔神那种离谱的东西,也没见现今的百姓有谁被其影响到生活了。 “好了,休息吧。”古寻最后说道,“明天启程,返回咸阳。”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做点正事了……或许对我来说,应该算是非正事?” “呃?”焰灵姬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古寻并未替她解惑。 ……………… 蜀山沦陷的消息,在一种隐秘而又迅速的状态下,传到了所有有心者的耳中。 当然,较真算的话,其实拢共也没多少人知道,不过这些人,身份大都不简单,基本上都是些跺跺脚就能让整个江湖震动的人物,比如说……道家天宗的太上长老,辈分和年龄全都高到离谱的前辈北冥子,再比如说儒家小圣贤庄的隐世大儒荀况。 蜀山和中原江湖之间的联系几乎为零,但中原江湖对蜀山的关注,却从来不少。 只不过关注,仅仅也只是关注而已,嬴政的突然出兵固然让很多人感到猝不及防,不过真正有过试图相助蜀山行动的,也只有道家人宗了。 随着蜀山灭亡,原本还算平静的天下,也似乎被打开了某个开关,陡然开始乱了起来。 首先是帝国内部,原本的左右丞相隗状、王绾纷纷去职告老,由冯去疾接任右相之位,廷尉李斯接任左相之职。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实际上行掌相权的,还是李斯一人而已。 因为冯去疾和冯劫这一对冯氏兄弟,是出了名的不作为。 冯劫掌管的御史系统,基本是个空架子,在正事上建树寥寥。 而冯去疾比之弟弟冯劫还要不如,每天都是标准的打卡上班,严格遵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原则。 关键是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是他亲弟弟,他也不用担心被人弹劾。 至于嬴政那里……皇帝陛下升他做右相,也就没指望他能发挥多少作用,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右相,而冯去疾恰好在身份上,地位上,资历上,都刚好合适而已。 别问为什么不找个有能力的上位,问就是不需要。 嬴政从来不渴求什么人才,只需要听话,能贯彻他的意志就最好的选择。 冯去疾和李斯刚好可以满足他的需求,虽然……方式上不太一样。 不过这样也是刚刚好,还有个李斯能做点实事。 7017k 第九百六十章 各方消息 随着帝国的最高官员完成换届,酝酿了许久的百越之战,也正式开始启动。 帝国以昔年王翦伐楚后用来清扫东瓯一代的十几万大军为基础,征发了数十万更习惯岭南气候环境的荆楚百姓添杂其中,共计准备动员五十万大军,兵分五路,一同进攻岭南百越。 同时在全国各郡征调超过百万的民夫徭役,用来维持这数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转运。 一次性动用几乎等同全天下人口十分之一的劳力,如此庞大的动作,几乎瞬间打破了帝国本就不太平静的现状,令朝野上下一时间各类流言甚嚣尘上。 同一时间,齐鲁大地,东海之滨,桑海城外港口,帝国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历时近十年,纠合了阴阳家的奇门术法以及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之精髓的艨艟巨舰——蜃楼,也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步,就要彻底完工。 这艘传说要扬帆海外,寻找仙山的庞然大物,和蜀山一样吸引了许多大人物的关注,不过不同的是,还有着无数百姓等待着见证蜃楼出航的那一天,尽管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凑热闹。 除了帝国的动静以外,江湖之上也愈发的混乱。 第一件事,背叛帝国的天下第一剑客,剑圣盖聂在消失多日以后,终于再次被人发现踪迹,传闻他人正在上郡一代,身边还离奇的带着一个半大孩子。 更引人注意的是,原本一直对盖聂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水态度的帝国,如今一反常态,开始大力通缉悬赏盖聂的行踪下落——之前虽然也通缉,但只是做个样子。 第二件事,近十年来毫无动静,甚至连上一次的天人之约都鸽了的道家天宗,突然有弟子下山出世。 人虽然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却以一手精妙绝伦的水性术法,加之飘渺无端,出尘灵动的天宗剑法击败了无数慕(天宗之)名而来挑战的各路江湖高手,很快就在江湖上闯出了莫大的名头,让人不禁感慨,天宗到底还是天宗。 不过这两件尚还算是小事,真正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另一件—— 墨家巨子广邀天下反帝国势力,齐聚墨家总部机关城,共商大事。 当然,机关城的位置是绝密,哪怕是墨家弟子中知道其详细位置所在的也是寥寥无几,墨家巨子肯定不会把这个信息散播给全天下的人。 所有有意参加的反帝国势力,都要先在一个预定地点汇合,再由墨家巨子亲自带往机关城。 这个预定地点,理论上在只有各大门派势力的首领才有资格知道,并且也都被再三吩咐过尽可能保密,不过这种事就不可能保密,很快这个地点的位置就暴露了出来。 位于荆楚之地,泗水郡,旸郡,陈郡的交汇地带附近。 好在这个情报泄露出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起到时候会多些江湖人去凑热闹。 帝国那边,反倒没什么,他们这些江湖人还能傻乎乎的被帝国的军队给包围住不成? 如果发现帝国安排有军队伏击,大不了不去,大家再换地方就是,横竖帝国的动静都是最大的,谁也瞒不住。 至于帝国不用军队,而同样用江湖高手来对付他们的情况……也等同于不存在。 这个江湖上有很多反帝国的门派势力,也有很多不反帝国的门派势力,唯独忠于帝国的,寥寥无几,细数下来,也就阴阳家、罗网……然后没了。 很显然,阴阳家和罗网很强,联手的情况下诸子百家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足以和其抗衡。 然而这种情况下,人多势众的是反帝国势力,帝国玩不了的人海战术,他们能玩,属于是身份调转了。 这次反帝国势力大集会,真正危险的时候,是在所有人都进入机关城,双方攻守易变,主从转换之后。 反帝国势力就此成了活靶子,帝国则可以从容布置军队,徐徐围之。 这就要考验墨家总部机关城,是否真的如传说一样,牢不可破了。 目前来说,江湖上的风气总体是偏向墨家的,毕竟机关城是墨家花费三百余年的时间,一点点修筑而成的‘天外魔境’,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攻破的呢? 江湖人相信帝国如果想,一定能摧毁这座‘世间乐土’,不过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不好说了。 这场集会最多也就持续个一两天的功夫,机关城再不济也能挺过这两天的时间吧? 除了江湖庙堂之外,普遍中原各方势力及普通百姓所关注的塞外漠北,也在发生着自己的变化。 狼族单于冒顿在之前为了稳固自己不太稳定的单于之位,同时也为了让衰弱至极点的狼族能够尽快恢复元气,很没骨气的倒向了位于狼族东边的东胡。 在东胡王的要求下,冒顿先是将自己的宝马——即使是在狼族中都很罕见千里汗血马送给了东胡王当礼物。 而后更是在东胡王的要求下,把自己心爱的阏氏——胡姬,进献给了对方。 当然,胡姬到底是不是他的阏氏这一点不好说,不过总归是他宠爱的女人。 对于崇尚血性的狼族而言,自家单于的所作所为简直……不对,就是在对旁人卑躬屈膝。 无论是寻常狼族牧民,还是狼族的四大贵族,都对这两件事极度不满。 不过值得玩味的是,狼族上下固然对此事充满了被羞辱之后的愤慨,不过这份愤怒不仅是对单于冒顿,更是对着东胡王,对着东胡一族去的。 而在这个时间点,东胡王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要将东胡一族,与狼族之间相隔的近千里空地,尽数划作东胡所有,禁止狼族人踏足其中。 这个消息刚刚传到了狼族王庭,狼族还未做出正式的回应。 而也就是这个时间点,陈平从北地出发,跨过了长城防线,进入了这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之中。 他此行,既要挑拨狼族内部的关系,分裂一部分狼族势力化为己用,同时还要适应性的破坏狼族的外交状态,让整个草原陷入内斗之中。 总的来说,说起来很容易,计划上也不算太难,唯有实施起来的时候,艰难险阻,难以言说。 ------题外话------ 这两天身体状况不太好,明天可能要休息一下,我就在这儿说一声。 要是明天更了,那就当我今天啥都没说过。 要是鸽了,就算在这儿请假了。 7017k 第九百六十一章 再议狼族 帝国北境,上郡郡治肤施县城,长公子扶苏府邸。 韩非端着酒杯,一脸开怀的一饮而尽,然后duang的一声把杯子怼在桌案上,朗声说道,“古兄,咱俩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哈哈!” 上次古寻和韩非见面,还是在扶苏刚来上郡不久,一转眼已经三几年的功夫过去,古寻今天才算是再次亲赴北地。 韩非对面,古寻宛如一个提前步入迟暮之年的垂垂老朽,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用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吹着。 “作为一个大夫来说,像你这样的病患就属于不该治的一类,纯粹是浪费药材!”古寻轻蔑地斜眼看向韩非手中的烈酒,阴阳怪气的讥讽道,“或许我该建议念端给她的三不救再添一条。” 古寻会说这话,是因为自从韩非的病根被治愈以后,平日里就开始越发的放浪形骸,日夜饮酒作乐,从不停息,使劲的挥霍着依旧谈不上多么健康的身体。 如果把喝酒也算作是正事,他这几年可以说没有一分一秒不是在干正事的。 古寻即使不和他见面,也总是在书信往来之中讥讽此事,不过韩非嘛,他对此完全是没脸没皮的,一项秉承着‘我承认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原则。 古寻也拿他没办法,因为这就是韩非的人生态度,作为朋友劝劝也就罢了,总不能替他去活。 这一次韩非反应也是一如既往,浑不在意的咧嘴笑笑,插科打诨道,“嘿嘿,现在镜湖医庄是端木小医仙的了,改规矩,你也得去找她改了。” “哦,对了!”韩非作出一副故作恍然的表情,幸灾乐祸一般说道,“镜湖医庄的规矩之一,好像就是姓古的不许进啊!” 古寻脸一黑,强行辩驳道,“你这是胡扯,千泷去的少吗?她不姓古吗?” 韩非挂着坏笑,乐呵呵的回应道,“那就得看具体需求了,反正我觉得小千泷去医庄的时候,端木小医仙可能是把她算作姓风的,你说呢?” 古寻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转移话题道,“陈平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挺关,深入河南地了吧?” “嘿!”韩非见此又促狭的笑了几声后,也不再多说闲话,顺势转到正事上,点了点头道,“算算他们的脚程,应该差不多了。” 接着韩非颇为感慨的说道,“为了草原大漠这些个异族,古兄你和我分别派了个得力干将出去,付出也是挺大的了。” 韩非这边是派出了陈平,这没什么好说的,而古寻派出的,则是白凤,也就是负责给陈平提供后勤支援的人。 古寻抿了口热茶,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平淡的回道,“没办法,就草原那种环境,不派白凤去,恐怕陈平都未必能等到旁人害他,自己不迷路死在半道上就很已经算是走了大运了。” 这年头的能用来指示方向的器物,有两种,一个是指南车,一个是司南。 前者是军中器物不说,准度也是个大问题,而且根本不是陈平一个人能带得了的东西,而后者,制造完成后就不能随便移动。 就草原那四面八方一个样的环境,想辨认方向,要么靠经验,要么靠运气。 前者自不必说,对陈平来说基本是不存在的。 至于后者嘛,呵……李广也许很有发言权。 普天之下,若论谁能肆意的驰骋漠北草原,恐怕也就只有白凤一人而已了。 为此,古寻也只好把自己手下目前最好用的工具人给派出去了——经过墨鸦多年的悉心教导培养,如今的白凤,已经青出于蓝了,在各个方面所能发挥的作用,还要强过墨鸦。 毕竟白凤能操控的是天下几乎所有鸟类,而墨鸦只能控制乌鸦,天赋的最终上限有差距。 韩非笑着点了点头,赞同道,“说的也是,草原的环境,对我们来说实在难以习惯。”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根据最新打探到的情报,咱们可能慢了一步。” 古寻一听韩非这话,立刻回想起他刚到这里后收到的第一条来自草原狼族的情报,微微颔首,沉声道: “看来在冒顿的刻意逢迎,以及枕边香风的吹拂下,东胡王已经忘乎所以了。” 韩非身体微微后倾,摆出一个让自己尽量的舒服姿态,点头道,“先是宝马,后是美人,现如今,东胡王终于开始触及狼族……或者说这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异族的最核心利益——土地了。” 无论对中原帝国,还是北方异族,土地无疑都是最重要的,不过前者并不太看重草原这类土地,毕竟是农耕国家。 东胡王此番向冒顿所索要的土地,理论上是一片无主的土地,算不得侵略,只能说是进行了一番宣誓主权。 不过对于连座正经城池都没有的游牧民族而言,本来也就不存在所谓国境的概念,一向是哪里水草丰美,就去哪里定居。 这片地区,狼族人会去,东胡人也会去,主要看需求。 东胡王将这片区域彻底划分为东胡的领土,完全禁止狼族人涉足其中,无疑是在侵占大量狼族人的利益。 之前索要宝马和美女,对于狼族而言最多算羞辱,其实并不伤及个人利益。 对于文化程度普遍为胎教的狼族而言,荣誉感他们有,而且很看重,但他们所拥有的大都是个人荣誉,而非家国观念。 冒顿单于被东胡王羞辱了,那是单于自己的问题,与他们关系不大,随便议论两句发表一下一看法也就完了。 然而当自身的切实利益受到侵犯后,满脑子都是所谓血性的狼族人,反应可就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平淡无奇了。 这一点,稍微有些眼光的都能分析出来,韩非能,古寻能,他们俩人相信冒顿应该也能。 可惜东胡王那个憨批不能,至少现在已经不能了。 古寻放下茶杯,双手交叠在胸前,沉声说道,“草原的情报传过来的太慢,现在时间恐怕来不及直接对东胡那边做些什么了。” 韩非摸了摸下巴,认可道,“话是这样说没错……” “不过这么一来,却也是最合适联系月氏国的时候了。” 7017k 第九百六十二章 你呢? “狼族如今毕竟声势不如东胡浩大,一旦双方开战,哪怕东胡王再老迈昏聩,指挥不当,狼族想要彻底侵占东胡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韩非侃侃说道。 “尽管这些异族打仗的节奏一贯很迅捷,这场战争估计也要持续近一年,足够月氏国趁机发兵,从后方捅狼族一刀了。” 古寻仰起头眯了眯眼睛,手指轻轻的敲了几下桌面,“理想状态下,三方形成僵局,持续内耗下去,等到中原这边等出手来,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全部收拾掉。” 韩非两手一摊,“我觉得这种状况发生的概率不大。” “狼族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要么冒顿的能力足够强,能够顶住月氏国的压力,击垮东胡,和月氏国转入僵持,要么冒顿左支右绌,难以为继,直接落败,再次衰落。” “当然,也有可能狼族硬生生一打二,接连击溃东胡月氏。” 古寻一挑眉,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觉得哪种可能概率更高?” “要我看,东胡必然是最先灭亡的,而月氏之后应该会被狼族挤压的失去大量生存空间。”韩非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回答,“狼族看似被两族夹在中间,然而他们的底子却是草原诸部中最好的一个,一旦全力备战,所能爆发出的潜力也必然是最强的。” “月氏国和东胡结为盟友的概率微乎其微,不过是在一段特殊的时期内,恰好拥有同一个敌人罢了,双方之间很难达成任何层面上的真正合作。” 古寻再次点了几下桌案,提醒道,“关键还是时间。” “要多久呢?” “呃……”韩非皱着眉头估算了一下,“至少也要个三五年吧。” 韩非这么预估,已经是很保守的算法了。 毕竟嬴政灭六国还花了十年呢,平均每两个国家要花费三年多,冒顿还能怎么快? 再快都不够狼族士兵跑路的了。 “还有一个因素。”古寻又提醒道。 “乌孙……”韩非一听,立刻会意。 “乌孙,月氏,狼族三者正好成三角之势,乌孙一旦插手,势必会加速战争的落幕。” 韩非挠了挠头,很无奈的回道,“问题是乌孙离得太远了,我们几乎得不到任何相关情报。” “我们甚至连维持住现在在狼族和东胡布下的情报网络,都很勉强了。” “除非,古兄你能想办法得到帝国的支持。” 古寻没接韩非这个话茬。 韩非所说的帝国的支持,当然不可能是嬴政空口白牙的几句言语支持,而是实质上的人力物力上的鼎力帮扶,然而帝国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百越之战上。 近十分之一的人口被直接牵扯进去,超过一半的人口间接受这场战争的影响,嬴政哪有空管什么北方草原? 针对狼族等草原诸部的行动,唯有流沙亲自出手。 古寻仰起头,揉了揉眼角,缓声说道,“正因为麻烦,所以陈平此行才会有意义。” “就他的那些目标而言,说动月氏对狼族动兵,以及点醒东胡王都只是小事,最关键的,还是要从狼族内部下手。” “说起来,你之前提到的那个部落,有更进一步的情报吗?” 一提这个,韩非顿时来了几分精神,兴致勃勃的说道,“你还别说,古兄,这个小部落细察起来,还真不简单。” “首先,这个唤作月狼之裔的小部落,存在的时间非常悠久,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上百年算久吗? 对于中原来说,其实不算。 不过对于部落灭亡宛如日升月落一般稀松平常的草原来说,就很稀奇了,尤其是对于小部落而言,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月狼之裔……”古寻倒是没在意这个部落的存续时间问题,而是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 秦时明月的剧情里出现过? 古寻想不起来的,当时他看动漫的时候,蒙恬打匈奴这段都是跳过不看的。 虽然想不起来,古寻也没怎么纠结,横竖只是个小部落,拿来当工具使一使罢了,管那么多没意义。 “除了时间长以外呢?”古寻顺着韩非的话问道。 “别急,听我慢慢说。”韩非摆了摆手,示意古寻认真听,“这个部落的人口很少,具体多少不了解,因为这些人全部生活在冒顿的严密掌控之下。” “不过根据打探到的些微信息,至少能肯定这批人,全都不是寻常的牧民,而是有技术在身的手艺人。” “这个部落的人,普遍精通医药毒理、畜牧牛马、牲畜养殖等稀缺技术,化用一下你以前说的过的一句话,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宝藏部落。” 韩非颇为感叹的给古寻介绍了一遍月狼之裔部落的特殊之处。 古寻听的也是连连点头,“这么说来,这个部落确实价值极大,也难怪冒顿会花大力气将所有人都纳入自己的绝对掌控之中。” “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似乎不能只当个对付冒顿的筏子了。” 韩非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该利用还是得利用啊!” “我可是折损了几乎一半好不容易安插进狼族内部的暗谍,才勉强找到了月狼之裔这唯一一个比较合适的目标,换了可没二选了。” “我知道,也不需要换,做到两不耽误就是了。”古寻失笑回道。 “那下一步怎么做?放任陈平自由发挥?”韩非撇了撇嘴,但也没试图和古寻争论什么,懒洋洋的饮酒问道。 “我相信他一定能作出一些令我们既惊讶有赞叹的操作,不过……”古寻开怀一笑,侃侃说道,“未必是我所需求的,所以,还是要适当的引导一番。” 古寻只记得汉初那几个最有名的功臣里似乎有一个很擅长打嘴炮,但具体是谁他不知道。 大概率就是陈平,因为他是被韩非特意选中去草原的。 以韩非的目光,一定是相信对方有这方面的才能。 不过陈平不管在聪明,他和古寻从一开始所知道的信息量就是有巨大差距的,他觉得合适的选择,未必真的合适,所以古寻才要试着做出一些引导。 韩非颇感兴趣的撑着脑袋问道,“古兄有什么想法?” 古寻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题外话------ 这两天天天失眠严重,三四点睡,七八点就醒,白天也睡不着,脑子都要炸了。 7017k 第九百六十三章 庸人自扰 车轱辘一转,话头又倒回了自己这边,韩非不由一翻白眼,却也没有拒绝古寻,甩手放下酒杯,垂眸沉思片刻后,回道: “照我的感觉来看,古兄你最在意的,始终是狼族,担心他们一旦发展起来,会成为中原的心腹大患。” “针对狼族,最首要对付的还是他们的首领,单于冒顿。” 狼族几乎没有家国乃至种族观念,各个部落之间理论上没有任何从属关系,最多就是弱小的被强大的掌控,成为对方的附庸。 散落在整个草原上的狼族部落能聚合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利益需求,这就要求必须有一个足够强有力的领袖,才能让这个部落联盟,真正像一个整体。 当初的头曼已经勉强可以算做一位雄主了,整合了狼族诸部,成立了狼族王庭,成为了初代目单于。 不过现在的二代目冒顿,相比他爹头曼,不仅拥有着同样优秀果决的魄力和手腕,而且还懂得了妥协的必要性,明显是个更难缠的家伙。 “嘶……”话说到这,韩非语气陡然一滞,旋即恍然般改口道,“不对,冒顿不重要,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杀了他。” “重要的是单于!” “你需要掌控这个位置!” 古寻点了点头,“狼族……加之什么东胡、月氏、乌孙、羌,甚至已经几乎不存在的林胡,草原上的游牧异族太多了,他们一旦发展起来,就会对中原造成近乎致命的威胁,但我们终究不可能将这些族群直接从生理层次上彻底消灭。” “以诸夏之礼,同化他们算是唯一的选择了。” 韩非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撇嘴道,“听起来不像是我喜欢的方式。” 对于推崇中央大一统,无限扩大王权的韩非来说,嬴政的做法才对他的味儿,就是要以霸道征服这些蛮夷之辈。 “我也不是很喜欢,不过……你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古寻耸了耸肩。 韩非摩挲着下巴,反驳道,“那也不必一定要施行帝国在巴蜀之地的羁縻之法吧?” 古寻瞥了他一眼,回道,“第一,我没打算用羁縻之策,至少和帝国在巴蜀之地的政策不一样。” “第二……你有更好的选择吗?” “像是帝国现在对岭南的所作所为,直接发兵攻打?” “不行吗?”韩非两手一摊,笑呵呵的反问道。 对于帝国征伐百越的作为,韩非在一定程度上很支持的,只是觉得嬴政有些操之过急,不该想着一口吃个胖子,大可以分步骤,一步一步占领整个岭南。 这一点他和古寻的意见大致相同,不过他并不认可羁縻之策,认为只要打下来了,就应当纳入皇帝的直接统治之下。 好在两人观点虽然不同,但是谁都没有想过去说服对方,非常默契的从不争论这一点。 君子和而不同嘛。 这次正好涉及到这方面的分歧,韩非也就本着聊的来就聊,聊不来就跳过这个话题的原则顺便聊聊。 古寻却没有正面回应岭南话题,而是一笔略过道,“且不说帝国对岭南的攻略最终能达成几分效果,问题的关键在于,北方草原的地理环境能和岭南相比吗?” “帝国能把岭南全境占领,但是能把整个草原都打下来吗?” 历史上的匈奴帝国,面积最大时几乎有同时期两个汉朝大,掌控着乌孙、呼揭、零丁、坚昆等诸多草原部族,其中处于是最北方的坚昆部族,离匈奴王庭足有数千里远。 匈奴王庭对这些区域的掌控力度几何先不论,它能打下这么大的领土,根本上在于游牧民族独特的生存方式,以及强大的机动能力。 而中原王朝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一个百姓离不开土地的农业国,在这方面怎么和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比呢? 古寻,或者说帝国现在可以想办法把狼族打残,甚至打到频临灭绝,再也起不来的程度,可是没了狼族,还是可能会有别的游牧民族替代它,一统草原。 况且彻底将狼族打没的概率几乎为零。 草原那么大,这里待不了了,大不了往北去,往西去,总有活路,不过是要再和当地的部族争抢生存资源而已。 游牧民族,从来过的都是这种养蛊一般的日子。 汉王朝和匈奴纠缠了三百多年,匈奴……也依旧活着,只是日子惨淡了一些而已,真正衰亡还是由于其他游牧民族崛起。 韩非并没有被古寻的说辞绕进去,很清醒的回道,“帝国是不可能打下如此辽阔的草原,但是帝国……或者应该说我们需要的,从来都只是有价值的土地而已。” “只要打服狼族,让他们无力反抗即可。” 古寻刚要张嘴回话,韩非就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中原不会永远强过狼族,或者说草原异族,此消彼长是世间常态,难保不会有一天,草原崛起,而中原国力衰落。” “但这种担心是没有意义的啊,我们所能顾及到的,只有我们这一个时代而已。” “后人的事,只能交给后人去处理。” “况且你的羁縻之法也一样保证不了帝国对草原的掌控能一直稳固下去吧?”韩非最后笑着调侃道,“我听说现在巴郡已经有些不安分的意思了。” “……”古寻让韩非这段话噎得一时说不出什么来回应,只能干巴巴的抓些不疼不痒的小错误,“我说了,我不是要对草原施行羁縻之策。” 其实韩非的话说的很清晰,古寻就是因为对历史中匈奴帝国的印象,而对草原产生了太多也太过复杂无谓的想法了。 终究只是个知道的多一点的庸人而已,而非智者。 沉默了片刻之后,古寻再次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只是……想尽可能完美的处理草原的事情。” 韩非耸了耸肩,颇为唏嘘的回应道,“从前的我,其实也总抱着这种想法。” “现在看来,固然不后悔,不过确实没必要。” “呵呵,说说你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吧?”韩非自嘲一句后,笑了笑,重新把话题扯回到正事上。 “呼……”古寻长出一口气,心态也放平静了许多,沉声回道,“没什么,就是打算扶持一个听话点的狼族单于。” 7017k 第九百六十四章 从娃娃抓起 “呃……”韩非一脸迷惑的揉了揉耳朵,不太确定的反问道,“我是不是漏了什么关键字?” “没啊,就一句话有什么可漏的?”看着装模做样的韩非,古寻没好气的呲了他一句。 韩非瞪大自己桃花眼,大声反问道,“那你这不还是羁縻之策吗?” “不就是草原版本的巴君吗?” “不!”古寻立刻反驳道,“不一样。” “巴君名义上是从属于秦国君王的附庸封君,但是我没打算扶持一个从属于中原王朝的单于。” “狼族的单于,就是狼族的单于,并不会成为帝国的封君。” “单纯的扶持一个傀儡?”韩非眉头一下子挤了起来,“你这样做更没意义了好吧!” “一代傀儡才能保证多少年的安稳?” “而且还要防备狼族内部对傀儡单于的针对,以及傀儡自身可能产生的摆脱控制的欲望,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还不如打一顿然后用羁縻之法控制草原呢。” 古寻对韩非泼冷水的话语不以为然,很自信的回道,“所以要来布置一个复杂的局。” “以尽可能小的代价,来产生最大的收益,确保狼族的稳定……或者说温驯。” “……你想怎么做?”韩非斜眼看向古寻,感觉这位老友好像又要憋个损招出来了。 “首先,我要说清楚……”古寻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要的不是征服狼族,掌控草原,让狼族成为帝国的附庸,而是要让狼族尽可能的和中原和平相处,以促进夷夏交融。” “这样才能无声无息的真正从根上摧垮狼族。” “当然,这一过程中原需要占据主动。” 韩非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古寻见状满意一笑,接着正式说出了计划的第一步,“我们需要一个冒顿的孩子,嗯……虽然狼族可能不存在什么宗法继承的规矩,不过冒顿的至亲,相对而言还是最好用的。” 目前来看,韩非觉得虽然有些离谱,但还可以接受,于是很认真的分析道,“扶持冒顿的儿子,操作上可能难度更大一些,不过比起扶植狼族四大贵族,确实要更好掌控一些。” “不过,按照之前得到的大致情报,冒顿现有的几个儿子,出身大都上不得台面,而且也不受重视,年龄还都不大。” “嗯……基本上都属于风险高,不过收益相对也高的一类,需要慎重选择。” “不不不……”古寻连连摆手否决韩非的说法,点评道,“这些都不行。” 韩非以为他觉得风险太高,很无奈的回道,“目前我们没有靠得住的选择项。” “不不不……”古寻继续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的意思是,这些人,都还不够小,年纪太大了。” “呃?”韩非冒出来一脑袋问号,忍不住奇声反问道,“冒顿现在的几个孩子,平均年龄还不到十岁,还能小到哪去?” “娘胎!”古寻斩钉截铁,一本正经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啊?”韩非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古寻从来不想正经注意。 古寻则自顾自的详细说明道,“我需要一个人,带一个人质回来,以……怀孕的方式。” “想要一个听话的狼族单于,最好的办法,唯有我们亲自培养一个。” “而最佳的培养方式,无疑要从孩子出生就开始。” 虽然是在算计一个无辜的孩子,但是古寻并没有心理负担——自己又不是害人。 当傀儡又怎样?至少能一辈子安稳的当狼族的首领。 别拿傀儡皇帝不当皇帝,再怎么也比九成九的普通人强。 韩非忍不住揉了揉自己隐隐跳动的眉心,有些头疼的问道,“所以你是打算往冒顿身边送女人?” “那倒不用。”古寻摆了摆手,果断否认。 他可没打算把好好的中原姑娘送给野人祸祸。 “冒顿自己又不是没女人,以后让探子盯紧点,发现有怀孕的了,咱们直接想办法暗中捞走就是。” “当然,前置工作要做到位,要留下足够的证据,以便日后证实这孩子确实是冒顿的孩子。” “嗯……”说到这,古寻一摸下巴,又想到了什么,左手一锤大腿,“证据可以做,真假倒无所谓,所以……也没必要强求是冒顿的孩子,咱们的人要是有本事,也可以帮着人家冒顿单于使使劲。” “啊这……”韩非张了张嘴,再次说不出话。 古寻这时候却又是一拍大腿,“不对,只要咱们能把证据做的够真,怀没怀也不重要,整个假孕妇也是一样用,反正最后给狼族送个好单于回去就行了。” “你觉怎么样,韩非?”古寻兴致勃勃的向韩非问道。 “呃……”韩非勉强转了转自己的脑子,给出了回应,“办法,倒还可以。” “如果顺利,一个傀儡,估计可以给我们带来四十年左右的平稳,期间还可以想办法继续……类似的方法,将傀儡政权维系下去。” 人心难测,性格上很多时候是天注定,但后天还是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培养的。 如果从小进行潜移默化的洗脑式教育,韩非觉得培养出一个对中原足够无害的狼族单于,倒也不难。 “就是过程估计很麻烦,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也太碎了。” 古寻一挑眉,不以为意的回道,“不麻烦的话,陈平存在的意义不就没有了吗?” 古寻之前话说的随意,但实际上,这件事操作起来难度很高。 扶持一个傀儡上位本就难,更何况还是个从天而降,莫名其妙蹦出来的私生子。 狼族的高层贵族脑子同样是正常的,绝不会随随便便服从于一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私生子,必须有足够瓷实的铁证,证明他的出身绝对没问题。 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的时代,想制造出证明一个人是冒顿亲儿子的证据,难度可想而知。 别说造假证据,就是想留下足够的真证据都不容易。 想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人亲自在狼族王庭之内进行多方位的微操作才有可能实现。 毫无疑问,这一环节,就只能交给陈平来完成了。 7017k 第九百六十五章 公子归朝 “呼……”韩非不停的揉动自己的额角,缓解脑部神经的压力。 古寻的主意,韩非不能说不认可,还是有相当的价值的。 毕竟什么策略,都比不上换个自己人当狼族首领来得有效。 当然,哪怕从小亲自培养,也不代表这个傀儡就一定不会产生逆反之心,不过这属于偶然事件,没必要过分纠结,非要较真的话,父子兄弟反目成仇的尚且比比皆是,谁都靠不住。 总不能真就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不过古寻是个什么人,韩非太了解了。 在战斗这方面,是思想上的矮子,行动上的巨人,管你什么千军万马,绝世高手,统统无脑平推即可。 然而在动脑子这方面,古寻却往往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奇思妙想总会有一些,具体实施……不关他事。 古寻说是要全部推给陈平来实操,但实际上当然不可能这么草率的就做出决定。 最后还是要韩非来亲自把控,调动整个流沙的力量来实现这一目标,达成想要的效果。 不用想都知道,是个大工程啊! 可惜韩非也说不出否决的话,因为确实有用,而且……挺有意思的。 至于难度……你酒哥哥是怕挑战的人吗? 这时候,另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外袍,剑眉星目,昂首阔步,颇有几分十几年前,新郑城初见韩非时的嬴政的风采。 来人自然就是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帝国长公子扶苏。 不过在这间屋子里,他却是摆不出长公子的派头了。 看见古寻后,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喜色,快走几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然后又对韩非微微颔首道,“见过韩先生。” 古寻仰头看着一副少年老成模样的扶苏,轻笑着感慨道,“你这真是越来越像你父皇年轻的时候了,嗯……不过你的气质比他温和多了。” “呵,老师盛赞了。”扶苏挂着谦逊的浅笑,声音沉稳的简短回应道。 他没有对古寻进行照理说应当有的关心问候,因为实在没必要,天底下还能有几个比他老师还健康的人呢? 非提上一嘴,显得太过生疏刻意,双方的关系早就过了需要做表面工作的阶段了。 不过他爹的身体问题,扶苏就不得不关心一二了。 “老师,现如今,父皇他的身体……” 古寻耸了耸肩,操着一副没奈何的语气回答道,“还是老样子,稳步恶化中。” “你现在应该能够清晰的体会出,以你父皇每日需要处理的政务数量,身体的负荷有多大。” 面对古寻的回答,扶苏都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反应,唯有抱以苦笑。 他现在确实能切实的体会到。 他最早来上郡的时候,因为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会招致自己父皇的失望和贬斥,甚至影响到北地百姓的生活,每天都会兢兢业业,不分大小的尽可能全神贯注的处理郡中一切事务,完全就是照搬他爹的所作所为,甚至还要来个超级加倍。 然后差点没把自己累死。 也幸亏他武功已经小有所成,身体素质不一般,不然就那几个月的时间,就足够让他身子骨垮下来。 最让人扎心的是,他后来发现,自己那么辛苦的工作,产生的实际效果却几乎微乎其微…… 这一方面是因为下级地方政府本身的能力有限,皇权不下乡是必然的结果,而非领袖的不作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初涉政务的扶苏能力有限。 后来韩非过来辅佐扶苏,还带着一支梦幻天团,扶苏也依旧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还是韩非劝了他好多次,并且向他证明了其实他再勤政所能产生的实际效果也极为有限的残酷现实后,才算让他学会了摸鱼。 不过那段时光他的记忆很深刻。 古寻看他这副说不出话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也是老生常谈的事了,你就别太过纠结了。” “你父皇那里我每年都会提醒他好几次,不过他自己不愿意,旁人终究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就算你是他儿子也一样。” “……”扶苏沉默片刻,最后也只有苦笑摇头,翻过此事不再详谈。 他不是大夫,没本事为自己亲爹治病延命,当着自己老师的面也不必强行说些无意义的场面话,还是就此略过吧。 扶苏其实也习惯了。 他经常问古寻自己父皇的身体健康问题,每次除了影响自己的心情外,从未能改变过什么,可惜就是管不住嘴,总是爱问。 古寻招了招手,示意他先坐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坐吧。” 扶苏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落座呢,赶紧找了个坐席屈膝跪坐号。 坐下之后,扶苏看向古寻,问道,“老师此番前来,应该是特意为了狼族的事吧?” “嗯……”古寻点了点头,“主要原因是这个。” “不过也是为了顺便来看看你们。”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古寻话说中途,突然想起来一件差点被自己给忘了的事,“本来这个消息是应该直接传递到这边的,不过我想着自己要来一趟,干脆就由我来当面通知你吧。” “什么事?”扶苏好奇问道。 什么事,还能让自己老师决定亲自口述转达给自己? “你过段时间可能要被召回都中。” “召回?”扶苏还没说什么,韩非先稀奇了嘀咕了一声,旋即问道,“为了什么?” 紧接着他又自己猜测道,“是为了皇帝东巡吗?” “可是之前的情报不是说,皇帝没打算带着扶苏,只准备带着几个年幼的公子公主吗?” 古寻一摊手,笑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原本他只是打算出巡,用自己的威势震慑一番朝廷控制始终不稳的齐鲁荆楚等地,不过后来又在朝中儒家博士官的起哄……呃,或者说进谏之下,决定效仿古人,在泰山举行封禅仪典。” “具体怎么操作还没定数,毕竟帝国以前又没做过这类事情,那些提出建议的儒生,自己也是争论不休,内斗严重,一人一个想法。” 7017k 第九百六十六章 封禅开端 诸子百家之中,若论起内斗的本事,儒家称第二,谁敢说第一? 分裂成天人两宗,还分出去一个死敌阴阳家的道家都比不上。 哪怕不算全天下其他地方的儒生,光是齐鲁大地之上,就要粗分为齐儒和鲁儒——儒家正统在曲阜,鲁国可以亡,鲁儒不能灭。 呵,上面半句是开玩笑。 不过齐鲁大地上,是儒家势力最强的地方,也是各方儒生各抒己见,争论不休的地方。 很多时候,哪怕是儒家圣地小圣贤庄,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儒家内斗,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充耳不闻。 从古至今,封禅之事还没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固定流程,这些儒生自然希望嬴政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办,内斗也是理所当然。 古寻看着扶苏继续说道,“虽然流程还没有定下,不过封禅之事,你身为长公子是肯定不能缺席的,所以不日召你回都的诏书就该发过来了。” 扶苏听完古寻的话后,眼眸低垂,轻声呢喃道,“封禅……终于要回咸阳了吗?” 这些年来,扶苏不止一次的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嬴政到底在不在意他这个儿子。 说起来,他是被发配到北地来的,不过嬴政几乎将北地诸郡的绝大多数权力就都交给了他,并没有让他真的过来当个空虚公子,每日除了吃睡啥都干不了。 但话说回来,一个离开了朝廷权力中心的公子,在地方上有再大的权力,实际上也没意义。 只要中央朝廷一封制书,扶苏就将再也指使不动郡中的任何官员——他的权力都是皇帝赐予的,一言可与之,自然一言也可收之。 这一点从朝中大臣的观点也能直观感受到——绝大多数大臣都并不在意扶苏将北地治理的有多好,他们只关心什么时候嬴政和扶苏的父子关系能缓和亲近,被召回国都。 他们支持扶苏,是因为扶苏的出身是法理上最合适,情理上也最合适的储君人选,至于治理一方的功绩,最多勉强算个小加分项罢了。 扶苏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境况,所以才会不时的患得患失。 他并不奢求皇位,只是……谁家孩子会希望自己老爹压根不在意自己呢? “怎么,现在就开始近乡情怯了吗?”古寻见状调侃了他一句,试着缓解了一下自己学生复杂的心绪。 扶苏勉强的笑了笑,“离都多年,突然要回去了,确实有些……失措。” 韩非灌了一口酒,嬉笑道,“多喝几杯,心情就会平静下来的。” “呵……”扶苏见到韩非这副一如既往的嗜酒之态,不由会心一笑,“先生的心态,始终是这么潇洒自如,扶苏不如也。” 古寻这时候却难得的给韩非帮腔,说道,“我觉得你也可以趁现在多喝几杯,回都之后,你就要相对安分一点过日子了。” 扶苏心中了然老师的意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是储君的有力人选,但终究不是储君,有一堆候选人等着把他先彻底拉下来呢。 这些年他人一直在北地,有流沙和蒙恬的双重防护在,谁的阴招也使不到他身上,但是回了咸阳情况就不一样。 作为年纪最大的长兄,扶苏一想到自己不久后可能要和那些小时候大都被自己抱过的亲兄弟反目成仇,心中就百般不是滋味。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非知道扶苏此时心里不太舒服,不过却依旧打算顺着古寻的话往下讲。 这个事实扶苏是必须要面对的,实际上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有做过这方面的准备,只是在真正面对之前,还做不到完全看开。 “罗网这些年来,一直试图将手伸进上郡,目标大概率就是扶苏公子。” “此次回都,罗网的首领,中车府令赵高,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高……”扶苏听见这个名字,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天生异瞳,衣着华丽的少年人。 那是他最年幼的弟弟,帝国十八公子胡亥,也是中车府令赵高的学生。 正如同身为古寻学生的扶苏能够得到流沙的全力支持一样,胡亥也理所当然的受到罗网的全面扶持。 古寻听了韩非的话,咧嘴一笑,“这几年来,赵高可一直等着扶苏回去呢。” “不过……”古寻嘴角挂着笑意,语气却一转森冷,“他不打算放过扶苏,我也不打算再放过他了。” “嚯!”韩非吹了声小口哨,嬉笑道,“你终于打算对罗网下手了?” 古寻摇了摇头,挑眉说道,“不止是。” “不过这还需要时间,所以在赵高正式谢幕之前,扶苏你尽量注意一点自己。” “当然,我的意思是……注意安全就好,其他的,倒无妨,说不准还能将计就计,借力打力呢。” 这些年来,古寻完全没有做过任何抑制罗网发展的举措,甚至有意无意的在放纵赵高,为的就是现在。 养猪千日,吃肉一时,现在就是快要吃肉的时候了。 连扶苏都大概知道自己老师的想法,“老师,你准备要利用罗网去打击江湖势力了吗?” “确切的说,我主要针对的是诸子百家。”古寻指正道,“那些寻常江湖门派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同时兼具武力和思想,还往往对内对外都不怎么统一的诸子百家。” 古寻并不支持封建王朝一贯喜欢的禁锢思想的愚民政策,虽然这一策略确实对维持王朝稳定有很大作用,不过……他又不是统治者,没义务站在封建统治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但是春秋战国时期那种百家争鸣的状况,也确实不适合一个中央集权的大一统王朝。 其实高度统一的国家,本就会促使分裂争鸣的百家思想趋于一同,或者说趋于一个大框架下的融合,类似于吕不韦的杂家proplusmax版本。 但是秦时世界它又存在一个高度不稳定因素,那就是武功。 想让墨家学说融入其他学说之中,你看墨家巨子的墨眉剑削不削你就完事了。 不把这些诸子百家的高手祸祸差不多,这融合就进行不下去。 当然,古寻没打算毁灭武林。 武功这种东西,还是要继续传承下去的,不过最好和朝堂政治分得开一点,不再贴得那么紧了就行。 7017k 第九百六十七章 师徒传递 这一次,咸阳那边的效率比古寻预计的要高上不少,没过几天,宣读诏书,召扶苏回都的使者就来到了肤施县城。 估计是朝中那一大票眼巴巴等着扶苏回都等了好几年的重臣都在明里暗里促成此事彻底落定的缘故。 这也是古寻之前特意提醒扶苏小心的原因之一。 现在的咸阳,不仅有一大堆等着坑他的敌人,还有一大堆迫不及待推他上储君位的人。 这些表面队友里,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支持扶苏的,多少是打着潜伏暗算注意的宵小,谁也说不清。 况且就算那些真队友里,也有可能存在只会帮倒忙的猪队友——就古寻所了解的来看,在昌平君死后,支持扶苏的人里基本就没几个靠谱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古寻他们压根就没打算争这劳什子的储君之位,这些所谓队友从一开始就是些毫无意义的人。 他们几乎无法对扶苏产生任何实质帮助,反而大概率会招来祸患,属于不折不扣的debuff。 所以扶苏不仅要防着敌人,还得防着这批‘队友’。 书归正题,这一次前来上郡宣诏的使者,不是别人,也是古寻的老朋友了。 曾经的影密卫副统领,现在的影密卫统领,兼任少府丞——章邯。 没错,现在的章邯已经把自己的‘副’字摘掉了——在扶苏被发配到上郡前不久摘掉的。 本来古寻也只是暂领这个职务,一晃眼却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些年,某种意义上算作恋栈不去了,虽然这并非出自古寻的意愿。 不过职务虽然卸下了,古寻……或者说扶苏一派和章邯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太过疏远。 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则是扶苏离开咸阳前,章邯接任统领之位后的一道,差点生效的嬴政的命令——将影密卫移交给扶苏掌管。 换言之,就是让章邯日后对扶苏负责,不再直接受命于嬴政这个皇帝。 这个命令几乎就要下达给章邯,甚至章邯本人都已经知道了确切消息,最终却因为扶苏被贬谪离都而不了了之。 章邯不知道皇帝陛下决意将影密卫交给扶苏是否代表他最钟意的储君人选就是扶苏,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他自此以后,无论自身意愿如何,大概率注定属于长公子的派系了。 虽然移交影密卫的命令被意外中止,可是之后皇帝陛下却并没有再另外做出安排,而且对长公子扶苏的贬谪也有些暧昧不清的意思。 尤其是,此前那么多年,影密卫名义上都是从属于长公子扶苏的老师麾下。 那时的章邯,心中猛然回想起昔年古寻曾对他几次提及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语,心中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能保持着对皇帝陛下绝对的忠心,不会做出任何额外的举动,然而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他才发现,不站队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帝本身的意志,各派系的拉拢,还有自身的野望,全都在驱使着他,做出一个决定。 毫无疑问,章邯也确实做出了决定,只是也许还没那么彻底。 ……………… 宣读完诏书后,章邯看向身前不远的扶苏,及上郡一众官员,上前几步对扶苏说道,“长公子殿下,皇帝陛下希望您能尽快出发,返程回都。” 扶苏点点头,“章将军放心,扶苏省得。” “今日容我处理一下手中之事,明日便启程。” 章邯冷峻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公子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无妨。”扶苏含笑摆手道,“我手上本也没多少事需要处理,很快就能处理完。” 章邯微微颔首,旋即又上前了几步,等同于站到了扶苏身边,低声说道,“还有一封密令,需要末将私下告予公子,所以……” 说着话,章邯看了一眼周围这一大圈来凑热闹的郡府官员。 他宣读的是专门下给扶苏的诏书,他们这些无关官员压根没必要来听诏,出现在这儿完全就是来找机会和扶苏拉拉关系,顺便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和朝中使者拉拉关系的。 扶苏领会了章邯的意思,温和笑道,“章将军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经乏累不堪了,我这就安排人送将军下去休息,可好?” 章邯顺势揖手做礼谢道,“有劳公子,章邯失礼了。” 接着扶苏就安排下人将章邯带去了后院,自己则多在公子府大厅逗留了片刻,将一干官员全部送走之后,才步履匆匆的也往后院去了。 等他赶到后院的小厅之内时,看见的便是章邯、韩非,以及古寻三人各坐一席,饮酒寒暄的画面。 扶苏对眼前的场景并不诧异,因为这就是他安排好的——古寻和章邯是多年旧交,这不见一面能行吗?韩非虽然和章邯见面不多,但是他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自然也不能少了他。 不慌不忙的和三人挨个打完招呼后,扶苏走到自己的坐席上落座,然后直入正题道: “章将军,你要告知我的密令,现在可以说了。” 章邯看着完全没有避嫌之意的古寻和韩非二人,尤其是韩非,一副就差没把耳朵支起来等着听消息的模样,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不过他倒也提出让二人避嫌的意见。 这么做纯属面子工程,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身为官僚阶级的一员,章邯深知面子工程很多时候是必不可缺的,但现在这个时间地点人员配置,显然不需要。 于是他很干脆的说道,“始皇帝陛下密令,自宣诏之后起,末将及麾下影密卫暂听公子调遣,并负责保护公子的安全。” 听完章邯的话,古寻和韩非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露出一个笑容。 “嘿,这道命令虽然晚了几年,到底还是下来了。”古寻含笑感慨道。 虽然话中有个‘暂听’一词,不过一支谍报部队交到一个帝位继承人手里,那个‘暂’字也就可有可无了。 扶苏虽然也知道几年前影密卫差点就要归自己管的事,不过此事还是愣了一下,呢喃道,“父皇……把影密卫暂时交给我了吗?” 7017k 第九百六十八章 即将开幕 古寻听他这么说,一耸肩接话道,“你父皇脑子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清醒的,赵高心里是否打着某些不该有的小注意,他多少知道一点。” “把影密卫交给你,以制衡防备罗网,不是很正常的吗?” 韩非把玩着酒杯,跟着补充道,“几年前皇帝放弃将影密卫交给公子你的原因,也是因为你已经离开了帝国内部各方势力最强的咸阳,来到了上郡,进入了流沙的保护范围之内,不那么需要影密卫的支持了。” “现如今你又要回去了,重提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扶苏皱眉不解道,“有流沙的存在,我依然并不是特别需要影密卫啊?” 此时算是正式彻底加入长公子派系的章邯进入角色的速度非常快,说话也开始有些百无禁忌的意思,直言回答道,“或许……正因为流沙的存在感太强了,公子您才更需要影密卫的效忠。” “啊……”扶苏一时无言。 权力,无时无刻不需要制衡,这一点他很清楚,只是因为古寻的缘故,不会去防备流沙。 古寻和韩非对章邯的坦言也不介怀,尤其是韩非,还帮腔道,“这一点,公子你确实需要注意。” “流沙是流沙,古兄是古兄,二者终究不能算作一个个体。” 莫明受了顿教育,扶苏只好苦笑应道,“扶苏明白。” 古寻没有掺和进去一起教育扶苏,而是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扶苏你明天出发是吧?” “嗯,计划是这样的,父皇也特意催促了。”扶苏点头回道。 “那我也明天走人吧。”古寻提了提神,平静的说道。 韩非一听顿时不爽了,一口闷掉杯中美酒,“这么一来,偌大一个北地,岂不是就剩我一个人了?” “呃……”古寻想了一下,笑道,“怎么会?” “你还有很多朋友,比如说……萧何、曹参,甚至还有司马尚,李左车,他们都在北地。” “呵!”韩非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可惜他们要么没时间陪我喝酒,要么不愿意陪我喝酒,全都无趣的紧。” 古寻一耸肩,反驳道,“我觉得有一部分原因在你自己,你把他们压榨的太严重了。” 作为标准法家大佬,韩非的原则就是,君权无限制扩大,官员往死里压榨。 直白点说,作为领袖的扶苏可以随便摸鱼,手底下的官员却必须时刻勤恳。 换个时代,换下角色背景,韩非这也算是老舔狗了。 “呵!”韩非对此不屑一笑,不予回应。 开玩笑! 这么好用的人手,你不压榨能行吗?不压榨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效用吗? 古寻见此也懒得和韩非瞎掰扯,向章邯问道,“这几天朝中又发生什么变故吗?” 章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应道,“大的变故没有,不过确实有些传闻。” “哦?” 古寻,韩非,扶苏三人一齐看向章邯,等着他的下文。 “有传言说,始皇帝陛下有意派扶苏公子您先行前往齐鲁之地,监察当地官员,为出巡封禅之事做准备。” “出行齐鲁吗?”扶苏微微颔首,不以为意道,“倒也不错,我恰好早就想亲自去拜会一番儒家圣地小圣贤庄了。” 古寻摸着下巴反问道,“你既然提出这件事,应该是觉得这件事基本等于确定了吧?” 章邯点点头,“就末将了解,确实如此,甚至影密卫的人手都已经在始皇帝陛下的暗令下向胶东、临淄、琅琊三郡汇聚了。” “不过……具体什么时候会下令,还没定数。” 章邯后半句话说出口,古寻刚张开的嘴立刻闭上了。 扶苏先行齐鲁他不意外,只想知道具体什么时间,既然章邯不知道,那就没啥好问的了。 古寻想了一下,突兀的改口问道,“盖聂他现在人在哪里?” 韩非一摊手道,“我没怎么关注这方面,只有快半个月前的情报。” 好在帝国现在追盖聂追的正紧,章邯很清楚。 他立刻回答道,“昨日的情报显示,他带着那个小孩已经穿过太行山,正沿着旧赵长城南下,预估他们是打算就此直接穿过东郡旸郡,靠近荆楚地区。” “哦?”古寻一愣,“看样子他们不打算顺便多绕一点,走齐鲁之地了。” 韩非脑中回想了一下地图,插话道,“这也正常。” “盖聂已经彻底被帝国缠上了,带着个孩子应付一波又一波的追杀者可不容易,继续一味的拉长路线不是好事。” 章邯跟着补充道,“因为陛下出巡的事,罗网也在收缩力量派往齐鲁,追杀盖聂的人手想必已经削减了不少。” “不过就我所知,相国李大人好像在中车府令赵高的建议下,从噬牙狱中提了一个人出来,前去追杀盖聂。” 韩非随口好奇问了一句道,“谁?” “巨阙剑主,‘黑剑士’——胜七。” “胜七……那个农家的弃徒?”不太关心江湖的韩非仔细回想了一番,不确定的说道。 “对。”章邯一点头,“昔日农家魁隗堂堂主陈胜,因为害死兄弟,欺辱弟妇而被施以沉塘之刑,不过不知怎得侥幸没有死。” “之后他一直在各地挑战高手,也因此在各国都犯下了重罪,身上刻满了七国刑文,多次被打入七国死牢,却都能逃出生天,胜七之名也由此而来。” “不过最后一次,他败给了剑圣盖聂,被打入了帝国噬牙狱,再没能逃脱。” “噬牙狱……呵呵,不愧是被称作天下第一狱的地方。”韩非先是赞叹了噬牙狱一句,然后嬉笑道,“我那位师弟也是会玩,胜七当年被盖聂擒获入狱不得脱身,如今他却放胜七出来对付盖聂。” “盖聂这也真是造了孽了。” 古寻这时候笑着插话道,“盖聂造孽不造孽先不论,胜七,可是个有用的人呢。” “哦?”韩非好奇的咦了一声,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农家……看来胜七当年的案子,也有些值得玩味的地方啊。” 韩非不了解江湖,但古寻说这人有用,那他肯定有用。 一个农家弃徒,还是闹了如此离谱丑闻的弃徒,又能在哪方面有用呢? 7017k 第九百六十九章 真的结束 “农家……”听到古寻几人聊起农家之事,扶苏脸色颇为复杂的咀嚼了一番这两个字。 农家的事,他并不曾多加了解,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当年他的亲舅舅昌平君叛乱最重要的支持力量,就来自于农家。 每一次听到农家之名,他都情不自禁的回想起过往之事,暗自唏嘘。 古寻三人都瞧见了扶苏的异样,不过并没有就此避开农家的话题。 该聊的事,还是要聊的,这些事扶苏也应当知道,不能因为昔年往事,就不顾现在。 章邯接着古寻的话头继续说道,“农家那桩丑闻背后是否有猫腻,在江湖上还没有定论,不过原本三三对立,势均力敌的农家田氏和非田氏势力,却因此事就此失衡了。” “原本魁隗堂是农家非田氏一方实力最强的堂口,在那之后却落入了昔日隗隗堂主管的妻子,也就是传闻里差点被胜七侮辱的弟妇,田氏一族的田蜜所掌管,逐渐沦为六堂末流,和共工堂差不太多。” “而且……”话说到这,章邯还露出掺杂着一个懂得都懂意味的笑容,“田蜜这个女人,据说暗地里私生活……很是不检点,也是凭借这个,才能当上魁隗堂堂主的。” “嘿!”古寻闻言一乐,“影密卫连这种花边新闻都这么关注的吗?” 章邯虽然没听过‘花边新闻’这个新颖的词汇,不过词中之意倒是立马领会,笑道,“国师应该知道,越是这种……花边,江湖上流传的也就越广,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啊。” “况且空穴来风,其必有因,这种事很难说只是流言。” 韩非端酒轻啄一口,嬉笑着接话道,“一个女人,还是个闹出了如此丑闻的女人,这么多年来能坐稳农家堂主的位置,可见其城府手段。” “至于那些流言,真假又如何呢?” “真的,那是她在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 “假的,那是她在利用舆论。” 韩非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农家侠魁田光的失踪。 当初因为墨家巨子,农家侠魁相继失踪的事,江湖上可是掀起了一番巨浪,即使是韩非这种不喜欢关注江湖事的人,也略知一二。 此时回想起来,他不由分析道,“说起来,农家之所以会闹出这桩闹剧,也和侠魁田光的失踪有关吧?” 古寻和章邯一听韩非提起田光,顿时齐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韩非疑惑道。 古寻回答道,“农家分裂的直接诱因,确实是田光的失踪。” “这没什么好笑的……”韩非眯着眼睛看向二人,心念电转,立刻回想起当年昌平君叛乱之事有农家的参与,而田光失踪也就是在那之后不久,所以…… “田光不会在你们手里吧?” 章邯抚掌赞叹道,“韩先生果然才思敏捷,智慧过人。” “当年陈郢叛乱之时,田光为国师重创,之后不久便被影密卫暗中捕获,私下囚禁起来了。” “这事你怎么没和我提过?”韩非看向古寻,询问道。 古寻两手一摊,“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你会在意这种事吗?” “呃……”韩非想了一下,无奈回道,“确实不关心。” 这些年里,他也算是一直在忙,根本没兴趣去关心江湖人的事,农家侠魁对他而言也毫无价值。 “所以你留着他是为了干什么呢?”韩非反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说实话,目前来看,没什么用得到的地方。” “对我而言,只要他不被人确定死讯,保证农家能够持续分裂下去,就足够了。” “留着,也只是看日后是否有能用得到的地方,反正多养一个人也费不了多少粮食。” “好吧,你开心就行。”韩非对这类事确实不感兴趣,也不关心,耸了耸肩不再多问。 “唉呀,农家、墨家、儒家、道家、阴阳家、纵横家……诸子百家何其多,真正能在江湖上翻云覆雨的,其实也就这几家了。”古寻含笑感慨了一句。 “所以你主要针对的,也就是这几家喽?”韩非照旧频频喝酒,抽空回了一句。 “呵,谈不上全部。”古寻指正道,“纵横家就那两根独苗,而且以现在的形势,估计也很难再有下一代了,没必要再去针对。” “道家……要是全能做到如天宗一般出尘脱俗,倒也不必太过算计。” “儒家,一向屈从君权,可以直接以势压之,强令其做些改变,嗯……需要做些什么,但不用太过火。” “真正的问题,还是在于农墨阴阳。”古寻轻飘飘的说着杀气腾腾的话语,似乎就此给这三家盖棺定论了一般。 “唔……”韩非咕哝了一下嘴,戏谑道,“不错,三家里两家跟你是死仇。” 古寻却捂着眼,哀叹一声,“还有三家……感觉真是麻烦啊!” 韩非垮着脸侧目一翻白眼,“要不咱俩换换?” “……那还是算了。”古寻表示敬谢不敏,君子不夺人所好。 扶苏也难得的玩笑道,“确实是辛苦老师了,可惜兹事体大,个中险阻难以言表,也唯有老师才能处理,学生虽有心代师服其劳,奈何能力不足,有心无力。” “也只能拜托老师费心了。” 古寻斜眼瞥了他一下,没好气的回道,“如果你是真心说这话的,我说不定还能感觉好点。” “呵呵呵……哈哈哈……” 一时间,屋中几人全笑了起来。 ……………… 次日一早,扶苏乘坐他的长公子专用公输家族特制豪华巨型马车,沿着上郡至咸阳的驰道,匆匆而去,离开了他久居数年的肤施县城,在无数朝臣的或喜或忧的牵挂下,踏上了返回咸阳的旅程。 同一时间,一匹小白马,驮着一个懒散无力的俊朗青年,踢踏着细碎的步伐,迈出了肤施县城,朝着上党郡的方向悠然而去。 风起云涌的江湖,波谲云诡的朝堂,代表着自周天子失势之后,持续了五百年的乱世并未因为帝国的一统而彻底消亡。 不过,这一次它真的就快要宣告结束了。 7017k 第九百七十章 残月谷 帝国东郡南部边境,石门峡,残月谷。 这是一处天险之地,四周是连绵群山,唯有中间一道峡谷适合行人,而残月谷则是其中最为险绝的一段。 两段山路之间断做深渊,唯有一条狭窄的天然石桥横亘其中,贯做通路,因桥下弯曲形似残月而得此名。 毫无疑问,这是一处埋伏人的绝佳场所,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所以奉命追捕盖聂的帝国龙虎骑兵头领,就很聪明的选择了这里来堵截盖聂。 盖聂当然也清楚残月谷地势之险,但是不走这里,他就得带着天明绕上好大一圈。 穿过残月谷,他们很快就能离开东郡,离开中原腹地这一片危险区域,踏入旧楚故地,再绕路的话,跟上来的帝国士兵只会越来越多,得不偿失。 山风吹拂,峡谷之内的沙石扬的漫天都是,天明不住的挥手,徒劳无功的试着拍掉无处不在的黄沙。 这时候,透过风沙,他隐约看见了对面似乎有光芒闪烁。 等他伸出手遮挡在额头,仔细看去,漫天风沙也适时的减弱了几分,露出了峡谷对面乘马持弓,整装待发的帝国精锐,龙虎骑兵部队。 走在天明身前几步远的盖聂停下了步子,冷眼望去,没有急着做出任何反应。 天明一上来让惊了一跳,身体往后撤了半步,不过马上也就定下神来,快步上前,凑到盖聂身边。 不就是追兵嘛,这些天早让追习惯了,只不过这次的是正规军队,人数有点多而已。 面对几十近百支锋利的箭矢,盖聂二人摆着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反倒是帝国士兵,不少人脸色颇为紧张。 面对昔日的帝国剑圣,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客,他们没法不紧张。 一旦打了起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饮恨在那把剑谱第二的名剑渊虹之下。 没几个人不怕死,帝国士兵也不例外。 龙虎骑兵的头领此时一挥手中之剑,大声喝令道,“这两个是相国大人亲自下令抓捕的重犯,携带有能危及整个帝国的重要机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盖聂凝眉望着一众龙虎骑兵,声音低沉的问道,“天明,你害怕吗?” “我不怕!”天明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他是真的不怕,不是小孩子嘴硬。 对于见识过兵魔神的天明来说,这阵仗确实算不上什么。 盖聂也知道天明在胆量这一项上,大多时候都是靠得住的,于是又问道,“他们那么多人不杀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他们在害怕,害怕大叔你。” “不……”盖聂轻轻的晃了晃脑袋,“他们怕的是,成为我的敌人所要承担的后果!” “你要牢牢记住他们的眼神,永远不要忘记。” “为什么?” “因为,这是弱者的眼神,你不能成为弱者。” 天明握紧双拳,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会成为强者!” “成为像大叔你,嗯……甚至是像古大叔一样的强者!” “要想成为强者,就不要回避心里的恐惧。”面对三百龙虎骑兵,盖聂依旧在这里不紧不慢的教导孩子 “我不会害怕的!”天明也是深受鼓舞,完全无视掉了近在眼前的敌人,大声呼喊着回应道。 “恐惧不是弱点,强者,是要让你的敌人比你更恐惧。” 对面的龙虎骑兵头领看不下去了,一甩长剑,直指盖聂,大声呼喝道,“盖先生,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还是乖乖放下武器,放弃抵抗吧!”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同时兼具威胁性和说服性,“相国大人有令,只要先生愿意配合,绝对不会危及您和这个孩子的生命。” “希望先生……混蛋!” 正当这个军人艰难的尝试着说服盖聂的时候,麾下一名士兵手中的箭矢却不幸脱手飞出,直射盖聂而去,气的这名头领不禁破口骂了出来。 不过他也是个当机立断的人物,知道一场苦战已经无可避免,当即一挥长剑,喝令道,“快放箭,放箭!” “给我上!” 同一时间,盖聂看着飞驰而来的箭矢,眼眸一寒,一步踏出,身形骤射而出,迎着落日余晖,渊虹剑光凛冽,悍然出鞘。 一场杀戮,就此开始。 而就在附近,常人万难攀越的山崖绝壁之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人影正静静的矗立旁观这一切。 矮胖老者穿着件镶黄边纹的黑袍,左手的位置赫然是一直木制的机械手臂,正是墨家统领之一,机关术大师——班大师。 而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带着斗笠遮面的墨家巨子,燕丹。 班大师看着下面的战斗,右手捋着胡须,有些忧心的说道,“那个孩子……就是小轲的孩子吗?” 燕丹的斗笠轻轻晃动,代表着点头的动作,“就是这个孩子。” “盖聂的叛逃,帝国的追杀,都是为了他。” 班大师忧心忡忡的说道,“巨子啊,虽说三百龙虎骑兵威胁不到盖聂,可是乱军之中,这孩子还是很容易出事啊。” “咱们不帮帮他吗?” “……”燕丹犹豫了一下,回道,“先不急。” “盖聂向雪女保证过会照顾好这个孩子,他这种人的承诺,只有生死才可打破。” 班大师又问道,“那咱们就这么一直让这孩子跟着盖聂吗?” “老头子我觉得,还是想办法带回机关城吧。” 燕丹抬手一摆,“我理解你的想法,不过……不必急于一时。” “原本对盖聂叛逃浑不在意的帝国,却在这孩子出现以后一反常态……一切背后一定另有原因,只是我们还不知道。” “这个孩子,到底有何特殊之处,也许让他跟在盖聂身边,更容易找到答案。” “可是……跟着盖聂太过危险了,帝国的追兵……”班大师欲言又止,对燕丹的决定不是很愿意接受。 燕丹闻言纠正道,“这孩子的危险并不来自于盖聂,而是他本身。” “……”接着燕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先不告诉班大师天明身上有封眠咒印的消息,这种事他知道了也只能平添担心而已。 于是有些生硬的回道,“跟在天下第一剑客身边,对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更何况……庇护他的,并不止是盖聂。” “嗯?”班大师疑惑的皱了皱眉,“还有谁?” “呵!”燕丹却只是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题外话------ 秦时第一部里,其实有写明残月谷的位置。 大致上就是黄羊川石门峡残月谷。 这地方在甘肃那边,距离荆楚那边几千里远,实在是有点远,所以我就改了一下,架空到别的地方,你们别在意。 顺便一说,新秦时盖聂的配音,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7017k 第九百七十一章 还是那对师兄弟 帝都咸阳,朝会大殿。 嬴政透过冕旒珠帘,双眼无情的扫过台下群臣,左手按在腰间长剑天问剑柄之上,来回踱步几下,语气森冷而又幽寂的说道: “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孩子……” “残月谷,毫无生路的凶险之地……” “谁能告诉朕,这种情况下,三百大秦铁骑,为何留不住这两个人?” 嬴政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不夹杂一丝火气,却吓得殿下不少朝臣冷汗连连。 嬴政停下步子,看着鸦雀无声的大殿,左右扫视一圈后,背过身去,继续说道,“昔年我大秦发兵十余万攻打楚国未果,第二年,朕增五倍兵力伐之,即使强大如楚国,也在帝国的铁骑面前崩溃!” “三百人不够,那就三千人,三万人,三十万人!” “朕觉得,你们总能把人给朕带回来了吧?” 依旧是不含火气的一番话,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听的下面的朝臣却是越发心凉,尤其是和捕盗缉私之事有关的官员。 此时此刻,朝会大殿之内敢发声,能发声的官员可谓寥寥无几——确切的说,只有新晋相国,李斯李大人敢说话了,其他有这个资格的人,都不在。 李斯见嬴政已经抒发完了帝王的威势,心知该出面真正解决问题了,于是出列躬身道,“陛下息怒。” “我大秦将士,所擅长的终究是陷阵冲锋,攻城拔寨,对于盖聂这样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武道高手,实在力有未逮。” 嬴政侧过身来,看向自己最为倚重的重臣,轻声问道,“相国的意思是?” “对付这种江湖高手,当因时制宜,以毒攻毒。” “盖聂师出纵横鬼谷,一者纵,一者横,身为纵剑传人的他,恰好有一个最大的宿敌。” 嬴政轻声呢喃道,“逆流沙……” 这个组织,他不陌生,前段时间也是做过一笔买卖的。 用来对付盖聂,倒是不错。 嬴政一挥衣袖,“此事,交给相国去办吧,希望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李斯躬身领命,“诺!” ……………… 帝国河内郡,云梦山,鬼谷旧地。 卫庄创立的逆流沙总部,就设立在云梦山下的一处山谷之内,当然,不是鬼谷派所在的位置。 今天,这里迎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帝国左相,李斯。 一般来说,即使有人有生意要找逆流沙,也不会直接来人家总部下单,而是通过各处的中介人联络。 确切的说绝大多数杀手组织都是这么运作的,只不过其他人这么做主要为了双方身份保密,而流沙是不喜欢有人随便来总部打扰。 以前有人这么干过,基本都凉了,后来就没人再敢这样了。 李斯嘛,自然不会找什么中介人——堂堂相国干这种事简直不像话,他一向是直接登门拜访,比如说上一次西域之行。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李斯这一次更是轻车熟路,甚至连身边随行保护自己安全的士兵都没带上,命令他们留在原地待命了。 上一次李斯就发现了,卫庄这个人,看起来喜怒无常,但实际上目的性极强,而盖聂,恰恰就是对方最在意的一个点。 只要抓住这一点,这位大名鼎鼎的横剑,就很好拿捏了。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李斯穿行在连道路都没有的山林之内。 在他估摸着差不多要穿过这片密林,到达流沙谷入口处附近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他身前不远的地面上,迸溅起一圈土石沙砾。 等李斯看清来人,只见一架巨大的镰刀直愣愣的怼在他面前,一个穿着清凉暴露,长相英气的女子一脸桀骜不耐的看着他,冷声喝骂道: “什么人?” “一个老头?” “赶紧给老娘滚!” 李斯眉头一皱,心中疑惑。 这女人谁啊?逆流沙的杀手里有这一款吗? 不等李斯深思,这女人——也就是梅三娘一舞镰刀,不耐烦的驱赶道,“听不懂人话吗,赶紧给老娘滚蛋!” 李斯只好压下疑惑,回应道,“我来拜会流沙谷的主人,姑娘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知道这是哪吗?还来拜会主人,滚蛋!” 梅三娘才不管你这哪的,没事往流沙谷里跑,找死吗? “呼……”李斯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对于梅三娘粗鲁蛮横行径的恼火,点明身份道,“我乃帝国左相,李斯,前来拜会逆流沙之主,卫庄先生!” “不知,姑娘可否通融!” 说话的内容很谦逊,不过明显加重的语气表明了李斯还是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的。 这回轮到梅三娘皱眉了,“你?帝国左相?” 她上下打量了李斯一番,语气轻蔑地说道,“看着一脸阴险模样,确实像个当官的。” “行吧,你要进就进去吧,反正不小心死了别怨老娘。” “跟我来。” 说完,梅三娘右手一抖,将大镰刀扛到肩上,反身朝林中山谷走去。 李斯默默无言的跟在后面,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终于想出来这女人是谁了——昔日魏国披甲门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梅三娘。 魏国灭亡之后,披甲门几乎集体被古寻给打包招揽走了,大部分都不知所踪了,只有极少数的高手才继续活跃着。 当然,这个活跃的程度也很有限,所以李斯迟迟没有回忆起来。 西域之行,逆流沙杀手四天王死了一个隐蝠,卫庄再从流沙那边抽调过来一个梅三娘,倒也合情合理。 梅三娘走在前面,并不知道李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虽然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她这会儿心情还不错。 自从流沙在百越的局势稳定下来后,他们这批披甲门人就全从那边撤回了中原。 之后,其他师兄弟都有了各自的去处,唯独梅三娘,因为对那些安排不感兴趣,就被古寻留下当阿言和千泷的贴身保镖。 说实话,她很喜欢这两个孩子,这么些年下来几乎把她们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唯一的问题就是日子有些无聊。 确切的说,相当无聊。 虽说以保镖的立场来说,无聊就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梅三娘需要一点刺激。 7017k 第九百七十二章 你随意 不久前千泷去了镜湖医庄,她本来也是跟着去的,不过恰好逆流沙缺人,而她这个保镖却等同于闲置状态——千泷身边跟着呆呆傻傻,实力却强的出奇的阿赐,同时玄翦也在暗中保护,她纯粹就是多余凑数的——于是就被暂借到逆流沙了。 梅三娘属于没什么耐性的急脾气,不喜欢闲着没事干的状态,因为无聊,也就没拒绝这次借调。 反正以逆流沙的身价,需要找他们买凶杀的人,基本都和无辜百姓沾不上关系,杀了也没有内疚感。 然后……然后她就在流沙谷门口当了几个月的门将。 没办法,帝国一统之后,逆流沙的单子就少了好多,而且逆流沙并非只有杀手四天王,绝大多数不够层次的任务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做,需要出动他们这些头马的任务,一年也难见一次。 而梅三娘和逆流沙的人关系又不怎么样——她看卫庄不顺眼,看苍狼王不顺眼,看骨妖也不顺眼,无双鬼基本等同石头,也无所谓顺不顺眼——压根就不喜欢在谷里待着,那就只能出来守大门了。 原本再过几天她就打算润了,先自己跑出去溜达去,等有事了再回来的,本来苍狼王他们也不会一直待在谷里。 实际上,要不是梅三娘上来新鲜劲大,期待能守到一个任务解闷,也不会硬生生憋在这当了几个月的门将。 恰好在这个,李斯来了。 梅三娘还是很期待这个看着蔫坏的老家伙——帝国左相能带来些惊喜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谷中,卫庄正扶着剑,侧倾身体坐在一张由乱石组就的椅子上。 看见李斯的到来,他不意外。 帝国左相离都的消息,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而对方的目的地,同样如此。 要说好奇的话,卫庄唯一奇怪的就是,感觉李斯从谷外进来的时间有点长…… 李斯姿态摆得很低,率先一拱手问好道,“卫庄先生,又见面了。” 卫庄搭眼瞥了他一下,爱答不理的回道,“怎么,帝国又有生意找上流沙?” “这一次去哪?岭南吗?” “呵,当然不是。”李斯轻笑一声,否定道,“这一次的目标,卫庄先生应该很感兴趣。” “旬日之前,石门峡残月谷,盖聂单人独剑,杀了帝国三百龙虎骑兵。” “呵!”卫庄冷笑一声,两眼半闭,“又是这个名字啊……” “可惜,我没兴趣为帝国做刀。” 他想找盖聂需要你李斯来提供情报吗? 他需要的是,能让盖聂真正面对他,不会逃避的机会。 上一次楼兰之行勉强达成了这个目的,可惜因为蚩尤剑的影响,功亏一篑。 现在的话,倒是也有天明这个软肋,不过这孩子和古寻也有关系,卫庄不会拿他来作为筹码。 李斯眉头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一下,有些意外卫庄的回绝,不过并没有放弃,改口说道: “我来这里,是来和卫庄先生谈合作的,而非利用,借刀杀人之说,未免武断。” “合作?”卫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翘起,“帝国也会和别人合作?” “卫庄先生,毕竟不是一般人。”李斯意有所指的回应道。 他所说的卫庄的不一般之处,当然不在于他自身的能力,而在于其背后的流沙。 “无聊!”卫庄阖上双眼,不耐烦的回道,“你该离开了。” 李斯站定,没有抬腿的意思,立刻回应道,“若单是一个盖聂,卫庄先生觉得不够,那再添上墨家,以及……将江湖之上的诸多反帝国份子呢?” 这句话,再次勾起了卫庄的兴趣,他重新睁开双眼,嘴中呢喃道,“反帝国分子……” 他记得没错的话,那个孩子貌似和墨家之间有着不浅的联系,届时,盖聂很可能会掺和到那伙反帝国联盟之中。 那个孩子他不能利用,但是墨家……以及其他反帝国势力,就没必要顾及了。 见到卫庄感兴趣了,李斯也没有急着趁热打铁,静静的等着对方做出决定。 卫庄手指轻轻点了点石椅的扶手,终于做出了决定,沉声回应道,“我得到盖聂!” 李斯露出满意的笑容,“帝国,得到那个孩子。” “那么,接下来就期待卫庄先生的表现了,李斯告辞。” ……………… 李斯走后,卫庄静坐原地,沉思良久。 梅三娘在一旁等的十分不耐烦,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去对付那些反秦势力吧?” 出身魏国的她,爱国情怀基本没有,但由于披甲门解体的直接原因在于秦国,所以始终对帝国没好感。 理所当然的,对大多数反帝国势力感官就很不错。 卫庄懒得搭理这句废话,直接命令道,“无双现在应该在上党以东三百里的深山里修炼,去找到他。” “那我呢?”梅三娘见他不回应自己,不满的反问道。 卫庄冷冷一瞥,沉声道,“随意!” 要不是古寻非说什么流沙四天王少了一个太别扭,而从江湖上现招人有需要时间,他才不会征调梅三娘过来。 屁事太多!和杀手完全不是一类生物,属于好用,但又不够好用的手下。 索性只是临时凑数,等自己找到合适的杀手就可以踢走,卫庄也懒得管她。 随她折腾去,哪怕她叛逃到反帝国联盟那边也无所谓。 梅三娘得到这个一般适用于女生对男生用的敷衍式回答,反倒不生气了,喜滋滋的离开了流沙谷。 随便好啊,她最喜欢随便了。 这样她就可以看情况,按自己的心情来做事了。 不过首先,还是得去上党那边把大个子找到。 ……………… 帝国泗水郡北部的一处树林中,一名少年艰难的把一个中年男子拖到树边,将人靠在树干上摆好。 他拍了拍手,一脸自信的说道,“大叔,你放心,这次换我照顾你,你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两个人正是不久前经历了残月谷之战的盖聂天明二人组。 残月谷之战中,盖聂为了保护天明,遭到了秦军箭矢重创,强压着伤势带他来到了泗水郡之后,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天明心知大叔肯定是因为自己而受的伤,心中内疚,不过乐天派的他并没有太过表现在脸上,只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照顾好受伤的大叔。 虽然以他那种不出意外总是会闹出意外的毛躁性子,这一点很存疑就是了…… 7017k 第九百七十三章 无双来袭 咕……咕咕……咕…… 天明的豪言刚放出去,就感到腹中传过来一阵阵空虚之感,伴随着的还有一连串咕咕声。 “嘿嘿!”天明憨笑一声,抬头看看已经昏黄的天色,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已经傍晚了,肚子也饿了……嗯,大叔一定也饿了,我得去找点吃的去。” “大叔受了伤,得吃点好的……” 说着,天明开始在林中摸索起来。 这个年代,在有百姓生活的区域,想凭空找到吃的很难,但是这种荒无人烟的野地里,总是不缺野味的。 很快天明就找到了心仪的目标——一只颇为肥硕的野鸡。 接着,就是一出惊险刺激的人鸡追逐战了。 很难确定,这只鸡能够提供的能量是否足够弥补天明捉鸡的消耗…… ……………… 同一时间,山林深处,一片隐秘荒僻的小村落,最中间的那间大宅邸内。 穿着一袭华贵紫衣的少羽,正在十几名项氏族人的陪练下,锻炼武功。 对于天生神力,又自小习练擒拿技击的少羽来说,这些族人虽然人多势众,却毫无威胁,三下五除二,便利落的收拾掉了所有人,引得周围围观的人拍手叫好。 少羽闻声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这时候被打倒在地的陪练族人也一个个重新站了起来,其中离少羽最近的一个,苦笑着埋怨道,“少主,练习而已,不要这么认真了……” 少羽急忙为自己解释,“战斗怎么能不认真?要是面对敌人,他们是不会留手的。” 这时候,站在一旁观战的项氏一族如今实际上的领头人物,少羽的族叔项梁也发话认同道,“少羽说的不错,战斗切记不可留手,哪怕是平日练习,也要尽可能的全力以赴。” “当然,分寸还是要有的。” “嘿嘿!”少羽一听项梁帮腔,嬉笑着挠了挠头。 砰!砰!砰…… 这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爆鸣声,少羽脸色一变,看向窗外。 项梁,范增,及其他项氏族人也全都看向了窗户。 下一个瞬间,少羽已经跑到了窗边,推开窗户一看,果然远处还有几个刚升空的焰火警报。 “是火流星!” “有敌人入侵,你们随我前去御敌。” 说着话,少羽已经腿比嘴快的冲向了大门。 范增大喝一声,“少羽,站住!” “唉……”少羽无奈的止住冲势,身形一个踉跄,扭过头看向范增。 范增却没有急着搭理他,对一旁的项梁说道,“梁公,请你亲自带人去看一看情况,记得留一部分人守卫村子。” 接着才对少于说道,“少羽,你留在村子里。” “好。”项梁点点头,急忙带人出去。 少羽则不满的问道,“范师傅,为什么不让我去?” “哼!”范增不满的哼了一声,负手背身过去,教训道,“为帅者,统率三军,岂可轻身犯险!?” “尤其是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清楚,就毛毛躁躁的冲过去。” “此乃兵家大忌!” “你……唉!?”范增转过身来,却发现人已经跑光了。 与此同时,山林的另一边,穿着蓝色道袍,蓝发蓝眼,宛如行走的河流一般的青年人,抬头看了看远处升起的火流星,疑惑的皱了皱眉: “这是……焰火讯号?” “这种地方竟然会有人放焰火讯号?” ……………… “你们别过来啊!我跟你们说,我可不是好惹的,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天明胡乱挥舞着手中的渊虹剑,偶尔还会拿不稳,嘴里叫嚷着。 在他周围,则围了一圈的项氏族人,各个手持简制的长枪,将其困在了原地。 就在天明心虚的盘算着怎么突围跑路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们项氏……天明?怎么是你?”少羽迈着嚣张的步伐,正要说些威慑性的话语先声夺人,就看见被堵住的原来是自己的小伙伴,不由一脸错愕的失声惊叫。 “少羽?”故友骤然重逢,天明一上来也是一脸懵逼。 等两人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朝对方扑了过去,狠狠的熊抱在一起。 “哈哈哈哈……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碰到你小子!”少羽抱着天明,拍了对方后背两下,大笑着招呼道。 “嘿嘿,我也很意外啊!”天明很开心的回了一句,然后想了想,也使劲拍了拍少羽。 两句寒暄一说完,兄弟俩又开始不对劲了。 啪啪! 少羽恨劲又拍了拍天明。 啪啪! 天明呲牙咧嘴忍住痛,红着脸使出吃奶的劲又狠狠的还了回去。 然后少羽又拍了拍,天明又拍了拍…… 两人重复了好几次,各自的表情都因为疼痛扭曲了之后,一旁的项梁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都什么玩意? 朋友重逢,分外眼红? “咳咳,少羽,这位是?” “哦!”听到项梁的声音,少羽总算是停下了和天明无聊较劲的行为,松开手臂,尬笑着挠了挠头,介绍道,“梁叔,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天明的。” “天明,这一位是我的族叔。” 项梁闻言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哈哈,原来你就是和少羽在楼兰共同阻止兵魔神的天明小友,今日终于见到真人了。” 项梁言辞中对天明有着明显的夸赞之意,这并非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 光听少羽讲述,项梁都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况何其凶险,区区一介少年,敢去和那等造物抗衡,能是一般人? 项梁抬手一摆,对周围的项氏族人吩咐道,“看来只是一场误会,都收手吧。” 少羽这时候一拍天明肩膀问道,“小子,你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是大叔,他带我路过这的。”天明有些低沉的看向身后不远处已经被他挪到一块巨石旁边躺靠着的盖聂,“大叔之前为了对付追杀我们的秦兵受了伤,一直没有治疗,拖了很久,在刚刚昏过去了。” 少羽这才发现昏迷着的盖聂,快走几步凑上前去,“盖先生……梁叔你来看看。” 项梁也急忙凑过去,一边查验盖聂的状况,一边问道,“他是剑圣盖聂,盖先生吗?” 少羽点点头,“对。” 很快项梁就简单的查看了一番,脸色凝重的说道,“内伤我不了解,不过光是外伤就足够严重的了。” “多处利器戳刺划砍创口,而且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恶化严重……必须尽快送医,村子里的条件最多只能缓解。” 项梁站起身,顺便感慨了一句,“不愧是背负剑圣之名的天下第一剑客,竟然在受了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强撑这么长时间。” “行了,先不说这些了,赶紧把人带回村子里简单处理一下伤口,稳定一些后送去附近的城中再进一步医治吧。” 天明很担心的向少羽问道,“大叔……不会有事吧?” 少羽一脸轻松的安慰他道,“当然不会了。” “盖先生是谁,这点伤还要不了他的命,最多有些麻烦,很快就没事了。” 就在项氏一族的人过来准备将盖聂抬走的时候,少羽又瞥见了一旁因为突遭变故被天明弃置的烤山鸡。 “嗯?”少羽眉头一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问道,“天明,你来多久了?” “啊?”天明愣了一下,才回神回答道,“大概……半个多时辰肯定有了。” 少羽的脸色难看起来了。 他们从看见火流星到赶过来,最多半炷香的时间。 也就是说天明出现在这的时间,至少早于火流星信号小半个时辰。 如果是值守的岗哨发现天明后给出的信号,不该差这么长一段时间的。 少羽向周遭的族人大声喝问道,“今天负责值守这片区域的是谁?” “是阿龙。”人群里立马给出了答案。 “他人呢?” “没看见啊,刚来就没看见人。”一众项氏族人面面相觑。 少羽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项梁也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指挥道,“可能还有敌人!” “快,快,先把伤者带走。” 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阵破风声靠近,一具尸体直接砸在了一名项氏族人的身上,将他砸翻在地。 旁边的人有些慌张的说道,“是……是阿龙,他被人杀了。” “小心!”少羽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护在身前,小心戒备起来。 天明闻言也慌忙捡起之前被他撂下的渊虹剑,瞪大眼睛观察周围树木的动静来。 伴随着一连串沉闷的砸地声,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昏黄的树林中快速移动,项氏族人眼睛来回转动,试图抓住对方的踪迹。 “小心,在后面!”少羽警示一声,转身看向后方。 一声怒吼适时传来,无双鬼从林中高高跃出,一双铁拳并拢,狠狠的砸向少羽。 少羽心知不可力敌,当即一个侧扑,躲开了这一拳。 “是无双鬼,他刀枪不入,大家小心。”躲避攻击的时候,少羽不忘顺便提醒了一句。 天明看见这个熟悉的大个子,不由一颤,叫苦道,“怎么又是这个大家伙!” 这时无双鬼敏锐的看见了天明手里的渊虹剑,立刻将其锁定为目标,怒吼一声猛冲过来。 “别找我啊!”天明哭天喊地的就要往林子里钻。 少羽见状只好提着剑冲了上去,试图引开无双鬼的注意力。 无双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战斗意识没问题,察觉到脑后破风声的他,立刻暂时放下‘目标’,转过身去,抬手挡在脑袋前面。 铛! 一声脆响,少羽的剑砍在无双肌肉虬结的手臂之上,硬生生划出一连串火花,却没能擦破对方哪怕一丝油皮儿。 “好硬的肌肉啊!” 少羽暗暗咋舌,手上动作不停,挥剑连砍,四肢、躯干,甚至脑袋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可惜却一如既往的毫无伤害。 无双甚至懒得防御,就那么站着让他撸,最后不耐烦的一拳头砸了过去作为回应。 少羽急忙收剑格挡,用剑体迎上无双的拳头。 只见长剑弯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拳劲透过剑体印在了少羽胸口,将人瞬间砸飞出去十几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止住余劲。 少羽一个翻身起来,半跪在地,忍不住揉了揉胸口,“可恶,好大的力气啊!” 作为天生神力之人,无双鬼的力量丝毫不逊色于全力爆发的他。 然而无双鬼会硬功,他可不会,真要跟对方硬拼气力,一定是以他全身粉末性骨折为结尾。 这时候,范增也带着有一批人手出来增援,眼见少羽受挫,急忙呼喊道,“快上,保护少主!” 项氏一族的人也忠心,明知无双鬼刀枪不入,还是呼喊着挺起长枪冲了上去。 少羽急忙伸手招呼道,“别去,你们拿他没办法的,快撤啊!” 事实也确如少羽所说,寻常的项氏一族子弟,对无双鬼而言等于纸糊的一般,随手一拳挥出去,就能甩飞一串人,拳风稍微刮到点人,就能让对方口喷鲜血。 仅仅几个照面,十几个项氏子弟便躺到了地上,生死不知。 少羽强提一口气,压下胸口的不适,为了救人再次冲了上去。 范增见状一脸焦急,试图阻止道,“少羽,不可啊!” 项梁也慌张的大喊道,“少羽,要顾全大局,你先走啊!” 少羽却充耳不闻。 开玩笑,身为项氏一族的少族长,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先逃! 少羽一拳砸在忙于应付身前敌人的无双鬼后脑勺上,打的对方脑袋微微一歪。 对方立刻转过身,放任身后好几只长枪在他背上肆意戳刺,眼神狠厉的看向少羽。 少羽见状跃起又是一拳,打在无双胸口,对方却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可恶啊!”一咬牙,少羽返身一鞭腿,抽在无双腰间,依旧没能破防,反而自己的腿骨传来一阵阵剧痛。 恰在此时,无双抓住机会直接伸手握住了少羽的小腿。 “不好!” 少羽暗道糟糕,却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无双抓住在半空甩了几圈后,恨劲扔了出去。 砰砰砰…… 一连砸断好几颗大树,无双鬼的劲力才算耗尽,少羽从最后一棵没能砸断的树干上缓缓滑落地面。 7017k 第九百七十四章 总有意外 “咳咳……咳咳咳……” 捂着胸口,少羽吐出一口淤血,试图站起身却没能提起劲。 无双鬼趁势迈着宽大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照旧随意甩开所有试图阻拦他的项氏族人,靠近少羽之后,右脚高高抬起,试图直接踩死对方。 “咳咳……”少羽紧紧抿着嘴唇,奋力试着站起来,可惜始终提不起劲。 这时候,一个小东西砸向了无双鬼。 “嘿!大野熊,看招!” 无双鬼灵敏的反手直接抓住了这个飞行道具,转脸一看,赫然是一只异常‘肥硕饱满’的烤山鸡。 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但是油脂的香气还是一阵阵的往无双鬼鼻子里灌。 这个时候,就表现出无双鬼和常人的思维不同之处了。 他暂且放下了少羽这个敌人,仰头一口吞掉了整只烤山鸡。 随着美食下肚,无双鬼狰狞的巨脸上罕见的浮现一丝笑意。 不过好心情并没有让他忘记自己的工作,再度转过身去,无双继续了刚才的动作。 就在这一脚即将踩下的时候,他却突然瞪大了双眼,两只手抬起捂住喉咙,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声词,身体踉跄的向后退步。 “嗬……嗬……嗬……” 最后。无双终于停住步伐,双眼瞪的宛如铜铃,脑袋高高仰起,面朝天空,嘴巴大张。 啾……啪! 一道灿烂的焰火骤然升空,在昏黄的天空中炸开。 却是天明方才趁乱捡到了一支项家的火流星,将其塞进了烤山鸡之中,阴了无双鬼一把。 外功练的再到位,内腑得到的强化也有限。 伴随着一股黑烟,无双鬼无力的跪倒在地,脑袋低垂,似乎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哦呼!”天明欢呼一声,急忙跑到了少羽身边。 一边搀扶少羽,天明一边得瑟,“嘿嘿,还是得你天明大哥出手救你啊,少羽小弟!” “你这家伙!”少羽有气无力的笑骂一声,然后话刚说出口,脸色突然一变,两眼圆睁看向天明身后,“天明快躲开!” “什么啊?”天明疑惑的扭头看向身后,赫然看见原本已经宕机的无双鬼竟然又站了起来,而且已经举起双拳,就要把他们俩一同砸成浆糊了。 此时,正处于昏迷状态的盖聂眼皮晃了晃,挣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朦胧的看见了这一幕,“天……天明……” 几尺之外,为了腾出手而被天明随手插在地上渊虹微微颤抖。 噌! 一声尖锐刺耳的鸣音陡然响彻在所有人耳中,引起他们不约而同的眉头一皱。 凛冽的寒光骤然亮起,落日黄昏下的山林突兀迎来了一瞬间的白昼,无双鬼心中莫明胆寒,察觉到了身后突入起来的致命威胁,然而他现在能来得及做的,只有回头看上一眼了。 “该死!”一声女人的怒骂声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 巨大的镰刀从林中飞旋而出,十分勉强的蹭到了渊虹剑的一丝边缘,将剑势打偏了那么几寸距离。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渊虹剑直接破了无双鬼的硬功,穿胸而过。 不过也就是这几寸距离,救了无双鬼的命。 “呃……啊……”一声痛呼,无双鬼气势瞬息滑落,萎靡的跌坐在地上,真的再起不能了。 硬功被破,心肺受创,换了一般人已经可以选个风水好的坟地了,也就是无双鬼命硬。 而救了无双的那把镰刀,在空中一个回旋,重新飞回了树林深处。 “该死的,幸亏老娘来的及时,要不然第一趟任务先折了个同事也是晦气!”梅三娘扛着镰刀,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原本因为无双鬼倒下而松了口气的项氏一族众人,心又提了起来。 摇摇欲坠的盖聂瞥了一眼来人,可惜什么都没看清,就再一次倒下,彻底昏死过去。 梅三娘粗略看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尤其是看见了受伤的少羽之后,眉头一皱,又骂道,“真他娘活该!” “让你来找盖聂,谁他娘让你对小孩下手了!” “这个憨货!” 说到这,梅三娘恨不得冲到已经躺平的无双鬼身边给他几下。 梅三娘和典庆的脾性不同,并非标准意义上的好人。 对他来说,无双鬼杀些反秦势力的人她谈不上有多反感,但是小孩子显然是例外。 无论如何都不该对个半大孩子下手啊! 无双鬼:…… 这事,其实责任部分在于梅三娘。 她跟无双鬼下达卫庄指示的时候,因为担心无双鬼不认识盖聂而搞错对象,就告诉他说目标是渊虹剑主——她为此还特意认真的教了无双鬼这两个字,确保不会出错。 结果盖聂昏了,渊虹在天明手里,而少羽为了救天明和族人,又死命的缠上了无双。 对于脑容量不够的无双来说,情况有些复杂,他只能用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处理……干掉所有阻拦者! 骂完无双,梅三娘将目光转向盖聂,眼神中闪过一丝敬畏。 无双的硬功和她相比也差不了太多,结果盖聂伤重至此,尚能一剑直接破掉……要不是自己横插一手,无双甚至直接就要被一剑封喉,当场毙命。 那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百步飞剑吗? 天下第一剑客,果然名不虚传! 心中感叹着盖聂的强大,梅三娘人却朝着对方靠了过去,打算完成卫庄的命令……的一部分。 卫庄的命令是抓住盖聂和跟他同行的小孩。 孩子梅三娘是不抓的,不过盖聂可以带回去。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任务,不能空手而归,即使过程简单的让她觉得一点意思没有。 天明见状赶紧冲过去拦在她面前,“你这个男人婆,想对大叔做什么?” 梅三娘眼皮一跳,看在天明是个小孩的份上决定不跟计较,没好气的一摆手道,“给老娘闪开,小屁孩!” “你休想!” 项氏一族的人也围了上来,不过鉴于梅三娘表现出的攻击性没有无双那么强,他们也没急着动手。 范增眼神凝重的试探问道,“不知阁下是?” 梅三娘侧目一瞥,态度很恶劣,但言词很实诚的回道,“老娘没兴趣和你们一群弱鸡动手,让我把盖聂带走就完事了。” “你们一起上也拦不住我,除了白白损失人手,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配合一点,怎么样?” “做你的梦去吧,你个不男不女的疯婆子!”天明可不惯着你,一听这话是破口就骂啊! 梅三娘眼皮再跳,不过还是忍下了这份恼火,大喝道,“闪开!” 说着,就要直接伸手扒开挡路的天明。 这时候,一道水流悄然来袭,灵活的穿过人群,精准的缠在了梅三娘伸出去的左手上,用力收紧,竟然硬生生的控制住了对方的动作。 7017k 第九百七十五章 意外的搅局者 “嗯?”梅三娘突遭限制,眉头一紧,被缠住的左手下意识的猛然发力回拽,然而竟然没能扯动这涓涓细流分毫。 “还有高手?” “出来!” 实际上,出手之人也没有隐藏的意思,缓缓踱步靠近,左手持剑,右手则掐了个手印,嘴上说话道: “姑娘气息粗重浑厚,显然内功修为不浅,然而出手却尽显蛮劲,不像是内家高手……” “想必也是一位横练外功的佼佼者吧?” 梅三娘眼睛眯了眯,手上重提气劲,奋力一震,终于震散了那团水流束缚。 “哼!眼力见倒是不错!”大镰刀一挥,骇的少羽等人齐齐撤身几步让开,梅三娘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不阴不阳的反问道,“一身道袍,花里胡哨的,怎么,你是道家的人?” 来人含笑颔首回道,“不错,道家天宗——灵离,有礼了。” 没错,这人正是离开了太乙山的天宗弟子小灵。 至于他这个名字……倒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下山后自己新取的。 自幼就是孤儿,和妹妹相依为命的他,从来也没有过正经名字,就一直叫小灵。 在天宗的时候,天宗的人压根也不在乎这个,而且那时候他也不大,不是很在意称呼问题。 后来到了阴阳家,一方面为了找人的目的,他不能改名,另一方面阴阳家更没有人在乎一个弟子的姓名问题——等你当了长老,名字就等于作废了,如果你当不上长老,谁管你叫什么。 直到前段时间他下山后,虽然不是很热衷于社交活动,但心地不坏的他看见不平事难免帮个手,偶尔也会莫名其妙的卷进江湖争端,总是需要向别人自报家门的。 已经二十来岁的他,跟别人说自己叫小灵? 这像话吗? 所以他就给自己现起了一个新名字——灵离。 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就是他当时想到了这个字,觉得挺合适,就选择了这个字。 “天宗?”梅三娘一听这家话不仅是道家的,还是最神秘的天宗弟子,眉头挤得愈紧,握住镰刀的手掌松缓了一下后再度握紧。 今天这趟活儿,看来还要平地生波澜啊。 好在梅三娘的主要目的就是出来找乐子,能碰见真正的高手痛快的打上一场也是好事,就是任务万一失败了,脸面不好看。 对于有些好面儿的梅三娘来说,这一点还是挺看重的。 已经趁机抬走盖聂,躲到一旁的项梁闻言不由和范增低声嘀咕道,“他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声名鹊起的那位天宗高徒了吧?” 范增一捋长须,微微颔首,“天宗一向避世不出,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弟子出山。” 项梁又小声说道,“传闻说天宗派他出山,是代表门派去参加反秦联盟大会,我原以为只是胡编的谣言,现在他人竟然出现在这了……说不准是真的啊!” 现在往荆楚之地凑的江湖人,九成九都是来参加反秦联盟大会。 至于说单纯凑凑热闹,不参与的人……实在少数。 毕竟人都特意跑来这个大旋涡里了,不凑个热闹怎么能行? 参加大会又不需要什么条件。 小灵作为天宗此时唯一行走江湖的弟子,来了荆楚,不参加反秦联盟大会,更是说不过去,几乎等同于特意来丢天宗的脸面。 虽然天宗不在乎,但是也没有必要刻意过来丢脸的道理。 顺便一说,参加反秦联盟无条件限制,但是想进机关城就不是那么随意的了,需要有些江湖地位才有资格——倒不是墨家非得给人划个三六九等,问题是机关城它终究不是真正的城池,最大承载人数也就一两千人,墨家弟子自己就要占去相当一部分。 要是什么歪瓜裂枣都往里放,大家也不用商量什么反秦大计了,一起挤死算求。 “看情况,应该没错。”范增盯着正对峙的两个人,沉声说道,“没想到连天宗也会趟这个浑水……嘶,意味不明啊!” “这趟机关城之行,还是得多加小心啊。” “这是自然。”项梁笑呵呵的点头回道。 另一边,梅三娘最后向小灵确认道,“怎么说,你铁了心打算帮他们平事儿?” “姑娘看上去也是个飒爽之人,何必和孩子较劲呢?”小灵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态度基本明了。 “哼!”梅三娘不由摇头冷笑,旋即骤然出手,浑圆有力的大长腿在地上猛力一蹬,手中大镰刀由下至上斜撩而起,同时嘴上闷声叫喊道,“老娘……可没为难那孩子!” 小灵平静的看着化作一连串残影,已经快突到自己眼前的梅三娘,左手似慢实快的抬起松手,青蓝色连鞘长剑横亘身前,虚浮半空,散发出淡淡金芒。 紧接着,小灵双手连番扭动,划出一团模糊不清的残影,飞速成印,剑芒光彩骤盛,凝结出道道金丝,在空中连结交织,画作一副金光阴阳鱼缓缓流转。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眨眼之间,小灵便完成了这一系列操作,而梅三娘的镰刀也恰在此时赶到,寒光凛凛的锋刃夹杂着呼啸的破风声,砍在了虚幻飘渺的金光阴阳鱼之上。 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产生作用,梅三娘只觉得自己好像砍在了一团黏稠柔软且厚实坚韧的面团之上,所有的劲力尽数被莫明卸掉,还被粘在原地,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透过朦胧的真气华光,小灵语气温和的对梅三娘说道,“虽然不清楚姑娘的身份,不过总归是逆流沙的成员。” “看在古先生的面子上,我无意与姑娘为敌,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废话恁多,等你打赢老娘再说!”梅三娘握住镰刀的手掌一松,整个人在半空一个旋身,反手重新握住镰刀握柄,反借阴阳鱼之力,一个侧向摆荡甩身,绕过阴阳鱼,直接一鞭腿抽向小灵肩膀。 小灵无奈一笑,双手十指姿态一变,金光阴阳鱼刹那破碎,同时大量水汽弥漫汇聚于其周身,千百道真气激流平地而生,螺旋攀升,交错纠缠,或顺或逆的高速旋转,化作一团水牢,反向包裹住小灵的身躯。 ------题外话------ 这段时间太忙,脑子都晕了。 原本小灵的名字是打算问一下你们的意见,结果也忘了,只好自己取了。 好在也用不上几次,无伤大雅。 7017k 第九百七十六章 高贵的御剑者 梅三娘一腿踢在这股方向不一的水流团上,再次感受到了方才力道被全数卸去的感觉,不过并没有那股黏着劲力,反而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巨力被弹开。 她在空中一个后翻,顺手取回自己那摆脱束缚而落到地上的镰刀,一个利落的落地,感受着自己腿上传来隐隐的痛感,满眼邪门的看向小灵。 “天宗的弟子,果然不一般哈!”梅三娘扭了扭脖子,似赞似叹的念叨了一句。 小灵却只是无奈的一招手,以真气牵引回自己的佩剑。 这女人说的是夸人的话,但身上的战意却没有削减分毫,分明是不打算收手。 他是真的不愿意对和古寻沾关系的人动手,倒不是害怕报复,他心知自己只要注意好分寸,是不会触怒古寻的。 问题是人家有恩于自己,没事和人家的手下朋友什么的动手不地道啊。 但梅三娘摆明了不认真做过一场不肯退,他也没得选择了。 噌! 一声清脆悦耳的剑鸣响起,小灵拔出了手中长剑,碧蓝如玉的剑身迎着落日余晖,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宛如清泉碧波中荡漾的水流。 天宗剑法小灵会,但是远比不得他的术法来的精通,一般情况下也不怎么爱用,不过下山前,虚言子还是从天宗的库房里翻出了一把剑交给他使用。 也就是现在他手里的这一把,剑名——春水。 这是一把在概念上仿制天宗所持有的名剑秋骊的剑器,不过铸剑师的本事实在有限,到了也没能模仿出秋骊的感觉,但仍旧不失为一把罕见的宝剑。 他虽然不喜欢用剑,但有些时候,还是上兵器更为方便,比如说现在。 方才自己的真气旋罩几乎完全反弹了对方的全力一击,然而对方却几乎没怎么被反震之力影响,摆明了横练硬功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这种情况下,硬用内劲破外功……说实话有些难度,至于劲力透体,直接攻击内腑,同样也不容易。 横练硬功,并不是纯粹的物理防御,还是以剑气破之,最为快捷有效。 “拔剑了?”梅三娘舞了一圈镰刀,很是兴奋的说道,“肯动手就好,老是用那邪门的法子,老娘可就难受了!” 下一息,梅三娘一脚踏碎脚下的土石地面,整个人蹿了出去。 小灵眼皮都没怎么抬起,立刻右手一抖,剑柄脱手绕腕旋转半周,由正手变为反手,剑身微斜,横档身前。 铛! 呲呲…… 一声清脆金铁之声炸起,在小灵刻意卸力之下,梅三娘的镰刀内刃从春水剑上摩擦滑过,带起一连串刺耳锥心的尖锐声响,以及胡乱蹦跳的火星,无形的气浪自二人交手中心掀起,引得尘土肆意飞扬。 就在梅三娘要反身旋转发力,再度挥刀之时,小灵却已消失原地,飘然闪身至她背后。 铛!铛!铛!铛!铛! 瞬息之间,小灵连出五剑,或刺戳,或划砍,同时攻击了梅三娘四肢各处,不过收获到的只有一连串的金铁鸣音,一点油皮都没能擦破。 小灵眉眼毫无波澜,心中暗道,果如自己所料,对方横练功夫已经炉火纯青,现在浑身上下可能也就存在一两个要害罩门了。 实战之中,临时去试探罩门所在纯属没事找事,还是以力强破为上。 心中有数,小灵决定不再留手。 “呵!你在给老娘挠痒呢吧!?”梅三娘大喝一声,反身一个侧踢,同时手中大镰刀由后之前,由上之下,抡出一个大半圆,兜头砸向小灵。 小灵见状右手扬剑迎上,体内真气却已一种奇妙的运行路线流转变幻,双眼之间隐隐绽放微弱金芒。 两把兵器甫一碰撞,并未有任何反应发生,小灵便如落叶一般,借梅三娘之力,飘然后撤,同时,左手攀附剑身之上,缓缓掠过,体内积蓄的真气喷泄而出,碧蓝色剑芒吞吐不定。 小灵撤身,梅三娘余劲不止,大镰刀恶狠狠的砸在地面之上,炸起一地碎石土砾。 就在她拔出镰刀锋刃,重摆架势,再提气劲之时,小灵却一转之前的被动,率先欺身上前。 梅三娘没急着出刀,左手猛力握拳,夹带着破风声一拳正对着小灵胸口砸出。 小灵见此嘴角一翘,左手背后,右手手腕一抖,同时五指微微放松张开,春水剑离奇的没有直接脱手跌落,而是似掉非掉的以小灵手心为中心,震动摆荡画圆。 梅三娘却是不管这一幕,拳劲一往无前,直指目标。 待到二人彻底近身,春水剑已然脱离小灵手掌的范围,凌空转动,而他空出来的右手手掌,正好迎上梅三娘的拳锋。 噗! 一声闷响,拳掌相交,逸散的气劲四散而去,小灵也被梅三娘这一拳震退出去好几步才勉强止住退势,然而春水剑却在真气的牵引下,萦绕着层层剑气,围绕着梅三娘的左手手腕飞速旋转,带出一连串的摩擦声。 梅三娘对此浑不在意,右手就要随手一划打掉春水剑,可当她发力之际,却发现手臂只是晃了一晃,没能抬动。 垂首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几道二指粗细的碧蓝流水已经缠上了她的躯体,右手、双腿、腰肢,全都被紧紧缠住,而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分毫,无论是力道,还是真气的波动。 就在此时,小灵开始双手结印,浑身迸发出道道金光,春水剑上剑气吞吐越发频繁,直接围绕着梅三娘浑身上下各个地方来回盘旋切割。 人宗剑法,大气磅礴,气势浑厚,讲究的是以剑御气,以气为里,以剑为表,剑气合一。 而天宗剑法,飘渺无端,灵动自在,讲究的是以气御剑,以剑为实,以气为虚,剑随气引。 通俗点说,人宗主要以握着剑打架为主,天宗则更喜欢把剑飞出去打架。 “喝啊!” 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梅三娘心知时间一长自己的硬功一定会被破掉,当即一声低吼,浑身气劲爆发,脚下大地块块龟裂崩碎,小灵的真气激流也随着变得虚幻不定,马上就要崩溃。 ------题外话------ 明日,确切的说是19号请假。 表妹要来玩,我得陪着她。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离奇,四十度的天非要出去玩…… 7017k 第九百七十七章 赶紧跑! 面对此景,小灵毫不慌张,脚下轻轻点动,人便落至梅三娘近前。 而此时,束缚在梅三娘身上的真气激流已经寸寸崩解,她并不算粗壮的右臂肌肉尽数紧绷,很明显下一个瞬间就要抡起她的大镰刀砍向小灵。 不过她的动作并没能做出来。 刹那之间,梅三娘发现时间似乎变慢了起来,灰白二色沿着小灵的身体四散开来,飞速侵染着周遭的空间,眨眼间便把她所在的位置囊括进去。 在这灰白二色的世界里,一切运动似乎都变慢了,空气的流动,尘埃的飘落,以及……她的动作。 往日轻松至极的挥刀动作,此时无论如何都只能停留在她的想法之中,手臂的移动几近于无。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小灵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无数细如牛毛的无形剑气在这片空间中弥漫开来,伴随着春水剑,围绕着梅三娘的身躯,爆发旋转。 远远躲在一边的天明对着这一奇景指指点点的,半是好奇,半是疑惧的说道,“咦!少羽,这是什么武功吗?看起来好邪门啊!” 少羽摇了摇头,也有些心惊的回道,“不知道……我是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武功……” 不过另一边,年长的范增和项梁见识就比这两个毛头小子强多了,立刻认出了小灵所使的招数。 “这……这便是传说中天宗的不传之秘,天地失色?”项梁不确定的语气里充满着惊叹。 范增也是一副蔚为震撼的模样,连连点头,“相传陷入天地失色之中的人,五感会被麻痹迟滞,行动缓慢停滞,看这样子,应该就是这一招了。” “没想到,这名天宗弟子年纪轻轻,却已经习得了如此绝技,真是了不得啊!” 两人几句话没说完,那边的梅三娘在天地失色内密布层叠的游离剑气下,却是依然支撑不住了,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隐隐的血痕,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觉变得有些狰狞。 天明等人虽然身不在其中,却隐隐的感受到了那股莫明的压迫力,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减缓。 就在此时,氤氲朦胧的灰白二色骤然退散,瞬息之间尽数收敛,仿佛全部缩进了小灵的身体之中。 而终于失去了束缚的梅三娘,却好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大镰刀直接脱手落地,身体四肢多出崩绽出血雾,整个人无力的跌倒在地。 “咳咳……咳……” 捂着心口,梅三娘无力的咳嗽了几声,无奈的接受了一个现实——她的硬功被破了. 抬眼看向小灵,气力虚弱,但豪气依旧的梅三娘并没有表现得多么不甘心,很洒脱的说道,“好吧,是老娘输了,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小灵此时的脸色隐隐泛着些苍白之色,是刚才施展天地失色真气耗损过度所致。 在张开天地失色之后的那段静默时间里,看似是他彻底控制住了梅三娘,实际上却是一场惊险的无声比拼。 作为天宗最高深强大的秘技之一的天地失色,其实在面对高手时往往很难取得实际有用的效果——这个高手的判断标准取决于施展天地失色的人的实力。 梅三娘的硬实力确实差上小灵一截,但是她并非做不到摆脱天地失色的束缚,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时间,对小灵也很重要,因为天宗的强大秘技,无一例外,全都需要海量的真气作为支撑,天地失色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无论天资如何,在道家一众高手里,他都只是个年轻人,内力的浑厚程度是他最大的短板,他根本做不到张久张开天地失色,甚至连距离都不敢扩大——所以才要特意凑到梅三娘眼前施展此法。 即使如此,方才破开梅三娘硬功时,也已经几乎到了他的极限。 梅三娘就要突破天地失色真气领域的束缚,小灵自身的真气也几近枯竭,只是……恰好梅三娘早了那么一点点,支撑不住了。 眼见‘坏人’被打倒,跳脱的天明立刻蹦出来得瑟了,对着连起身力气都没有的梅三娘扮了个鬼脸,“略略略……” “嘿嘿,男人婆,起不来了吧?没力气了吧?嚣张不了了吧?” 项梁和范增就有礼貌多了,没有去管重伤的梅三娘,朝小灵拱手一礼道,“多谢大师仗义相救,项氏一族上下,铭记在心!” 小灵反手一抖,收剑归鞘,含蓄的笑了笑,“两位客气了,叫我名字就好了,当不得大师之称。” “没想到诸位竟然是旧楚项氏一族的人,倒也是歪打正着了。” 项梁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猜测,不过范增还是故作不知问道,“灵道长的意思是?” “呵,我此行荆楚,是为了参加墨家组织的大会,想必项氏一族的诸位应该也会参加吧?” 项梁爽朗一笑,“哈哈,这是自然。” 范增顺势建议道,“不如道长与我们同行,路上有个伴,也轻松一些?” “却之不恭。”小灵含笑回道,“正好我粗通医术,也可以给这些伤员治疗一番。” “不过当务之急,是请项氏一族的诸位,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天明凑到这个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大哥哥身边,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坏人不是都被……呃,道长大哥你打败了吗?” “呵!”小灵失笑一声,有些无语眼前少年对自己的称呼,不过倒也不在乎,回答道,“既是对付剑圣盖聂先生,逆流沙的主人,鬼谷横剑卫庄亲自出手的概率极大。” “再拖下去,我怕他也会赶来,届时我们可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卫庄是什么人? 盖聂的师弟,和盖聂近乎于同一层次的绝世剑客。 盖聂是什么人? 剑圣,天下第一剑客! 诸子百家,就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胜过盖聂的剑,包括他们天宗的太上长老北冥子。 盖聂重伤昏迷的情况,让卫庄堵住了,那就擎等死吧。 范增一听也意识到了危险所在,立刻点头道,“道长所言不错,老夫这就去安排!” 天明听到这话却嘀咕道,“卫庄……那个白毛变态?他竟然没死吗!?” “真是没天理啊!” 小灵闻言不由好奇的瞄了一眼天明。 这个少年,似乎很特别啊? ------题外话------ 发一章,加上前天多更的,今天的算补上了。 7017k 第九百七十八章 几人闲聊 “驾!驾!” 伴随着外面不时传来的纵马之声,颠簸摇晃的马车内,小灵缓缓收回自己泛着幽幽蓝光的双手。 在他身前坐着的,是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盖聂。 天明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见小灵撤手,忙不迭问道,“怎么样啊,道长大哥,大叔他没事了吧?” “呼……”小灵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沉声回答道,“盖先生的内伤我已经治疗过了,差不多没有大碍了。” “不过他的外伤还有更为严重,现下条件有限,我也只能简单的上些创伤药,还是得前往大城池才好做进一步的治疗。” 天明又急忙去问一旁陪同他一起守在马车里的少羽,“少羽,咱们什么时候能赶到城里啊?” 少羽拍了拍天明的背,安抚道,“别着急,天明。” “方才梁叔和我说了,为了安全起见,不再特意前往城池休整,以最快的速度南下,直接前往位于江东的镜湖医庄。” “镜湖医庄?”天明挠挠头,“那是什么地方?” 小灵也好奇的看向少羽。 前些年一直在太乙山自闭,小灵对江湖的了解极为有限,下山之时天宗给予他的所有支持,也就身上一把剑,外加一些金银细软,下山之后虽然道听途说了各类消息,总体而言还是杯水车薪,支离破碎的。 这镜湖医庄,他就没听过。 不过从名字揣测一二,应该是某个名医的居所。 少羽这时候也为二人解惑道,“镜湖医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医仙端木蓉的医所。” “她可是如今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神医,医家的天才传人,年纪轻轻就医术超群,因此博得了‘镜湖医仙’的美称。” “有她出手,盖先生的伤,绝对药到病除。”少羽爽朗一笑,狠狠的拍了天明肩膀一巴掌。 天明自己挂心盖聂,也就没计较少羽占便宜的行为,只是揉了揉肩膀,嘀咕道,“希望如此吧。” 小灵见此笑道,“既然是医家传人,自然是靠得住的,天明你就不要担心了。” “嗯!”天明恨劲一点头,坚定的说道,“当然,大叔一定会没事。” “对了,少羽,咱们要多久才能到镜湖医庄啊?” “呃……”少羽两眼上翻,手掌无意识的摸了摸下巴,算计了一番后回道,“以现在的速度,大概……五到七天吧。” “这么长时间?”天明听到回答不由怪叫一声。 少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拜托天明,镜湖医庄的位置在震泽附近,距离这儿好几百里路呢。” “你以为我们是用飞的吗?” 听到少羽再次提起镜湖医庄的位置,小灵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震泽……这样说来,咱们要先深入荆楚旧地了,那样的话似乎远远越过了墨家巨子约定的会盟地点?” “呃……对。”少羽愣了一下,点头回道,“怎么,灵离大哥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少羽没有和自家的长辈一样叫小灵道长,而是和天明一样叫大哥,不过不是天明的那种无厘头叫法。 “哦!”小灵一笑,“那倒没有,反正时间还有,来得及,能多去一些地方挺好的。” 少羽挠了挠头笑道,“时间肯定来得及,我们项氏一族和墨家的关系还不错,到时候能先一步直接前往机关城。”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项氏一族很厉害,不要吹啦。”天明摆出一个浮夸的崇拜表情,揶揄了少羽一句。 “嘁!”少羽对此只是嘘了天明一声,然后偏过头去看向小灵,试探着问道,“灵离大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 “说啊!”小灵没怎么介意,很随意的回道。 “那个……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帝国国师啊?” 天明闻言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好奇宝宝似的跟着点了点头,“对啊,差点忘了这个,道长大哥你是不是认识古大……叔啊?” 之前小灵对战梅三娘的时候,有提过到的古寻,看起来似乎是有交情的样子,俩小子对此很好奇,要不是有其他事耽误着,早就问起了。 “呃……”小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诚的回答了,“没错,我确实认识古先生。” “确切的说,是他于我有恩,曾经救过我的命。” 少羽听了之后心中遐想不去赘言,天明却是嘿嘿一笑,拍了小灵一下说道: “嘿嘿!” “那咱们可算是一路人,之前古大叔也救过我们的命。” “古大叔……”小灵不禁失笑一声,这个称呼放到古寻身上,莫明的有些喜感。 不过看着天明那副憨傻的天真模样,再想想自己在对方那里的称呼方式,却又觉得不违和了。 “天明,你们和古先生也早就认识了吗?” “是啊。”天明笑嘻嘻的回答道,想了想,没有把楼兰的事详细说出来,简短的介绍了一句,“之前我们合力打败了一个很强大的敌人呢,当然了,主力是古大叔。” “他说他是我父亲的朋友,嗯……大叔也这么说,不过两个人都不肯告诉我有关我父母的事情……” 小灵心下一动,猜到天明的父母,大概率早就离开了他。 不过这对父母的身份倒是不简单,竟然和古先生以及剑圣盖聂都有交情…… 温和一笑,小灵简单的回应了一句,“他们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紧接着便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天明,盖先生带你往荆楚之地来,也是为了参加墨家巨子召集的反秦联盟大会吗?” 天明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什么反秦联盟大会?这我不知道啊,大叔没跟我提过,他也没跟我说过要去哪里。” 少羽这时候插话道,“我觉得应该和这件事没关系。” “怎么说?”小灵问道。 少羽沉吟一下后,回答道,“回到家里之后,我零星听到过几次和盖先生有关的情报,他带着天明似乎绕着帝国走了大半圈,具体目的……不详。” “那时候反秦大会的事还没有在江湖上传开,他的前进路线应该和此事无关,此时到达荆楚附近估计是个巧合。” “这样说的话……少羽你的分析倒是在理。”小灵点点头,认可了少羽的想法。 不过目光暗中却偏移到了天明脸上……盖聂背叛帝国,远走千里,难道就是为了天明? ------题外话------ 坏消息,游玩天数加一…… 这天气……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勉强先更一章,明天看能不能抽空再补一章。 7017k 第九百七十九章 浅论天人 脑中思索着,眼睛打量着,小灵突然发现天明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有股莫明的阴翳之气呢? 心头浮上疑惑,小灵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向他靠近了几分。 嗯……确实有股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呢? 不等他细想,少羽却闲聊般的说道,“说实话,灵离大哥,你给我的感觉……嘿嘿,一点也不想想象中天宗弟子的模样。” 暂且按下疑惑,小灵没有急着直接向天明询问此事,毕竟这个少年可能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贸然点破,容易好心办坏事,还是等盖聂这个长辈醒了再问他为好。 “呵,你这么说也没错。”小灵笑呵呵的回应少羽道,“天宗的师兄弟们,性子大都和不同,要……沉静的多。” 天明在一旁好奇的插话道,“一直听你们说天宗天宗的,这到底是什么门派啊?” 少羽闻言嘲笑了天明一句,“我说天明啊,你跟在盖先生身边也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要你寡!”天明凶巴巴的怼了他一句,催促道,“要说就快说,不说就拉倒。” “好好好……别急。”少羽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还记得之前和你提过的纵横家啊,墨家,法家什么的吗?” “……”天明塌着眼睛犹豫了一下后,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都还有点印象,就是忘得差不多了。” “……行吧。”自己交下的憨憨朋友,也只能接受了,少羽无力的叹了口气,问道,“你至少记得墨家啊,阴阳家啊,流沙啊这些个组织都是目前江湖上最具实力的几方势力吧?” “呃……大概记得。”天明眼睛滴溜一转,故作知道的点了点头,不过看他心虚的表情,应该是才想起来。 没办法,你要是问他红衣服红手的怪女人和那锯齿剑的白毛变态他能说出来谁是谁,你要问他阴阳家和逆流沙,他一准麻爪。 看着弟兄俩亲切交流,小灵在一旁含笑不语。 介绍天宗的活儿,还是交给少羽来比较好,自己说……总有自卖自夸的嫌疑。 少羽又是一声做作的轻叹,没有说话,却尽显嘲讽之意,气的天明捶了他一拳,“快点说!” “咳咳……”少羽揉了揉被锤的胳膊,咳嗽两声做做样子,然后才说道,“说起天宗,就要先说诸子百家中历史最为悠久,也最为神秘的一派,那就是道家。” “而提起道家,又不得不说另一个门派,阴阳家,也就是上次在沙漠里那一红一绿两个女人所在的门派。” 一听后半句,天明当即恍然的点点头,“哦,她们啊……” 一旁的小灵闻言却是眼眸一暗,沉稳的心绪不由乱了三分。 阴阳家……一红一绿……红的可能是大司命,那绿的……会是她吗? 很想张开口直接问俩小子关于那两个阴阳家女子的事,不过小灵终究还是按捺住了这个冲动。 现如今纠结这些,没有意义了…… 少羽不知小灵的内心活动,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五百年前,阴阳家的先辈剑走偏锋,追求天人极限,背离了道家宗旨,因此脱离道家,成立了阴阳家。” “哦哦,原来阴阳家是这么来的啊。”天明连连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模样,虽然他能记住多长时间很成问题,“天人极限……听起来就很奇怪,难怪她们动起手来也是一个比一个妖怪呢!” “不过……”天明反问道,“这和天宗有什么关系吗?” “听我说完。”少羽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三百年前,道家内部因为对‘道’的理解不同,分裂为了天人两宗。” “又分裂了?”天明挠了挠头,感觉这个道家也是邪门,怎么净分裂呢,“所以道长大哥所在的天宗,就是和阴阳家比较类似的门派喽?” “并非如此。”少羽看了眼小灵,见他没有发表意见,才继续说道,“天人两宗和阴阳家不同。” “阴阳家的理念是完全悖逆道家思想的,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分离出去,自成一家。” “而天人两宗只是理念上有所分歧,无法做到想法和谐一致而产生了隔阂,但是两宗都还是从属于道家之名下的,也一同坐落在道家总部太乙山。” “天人两宗之间的关系,也不似和阴阳家那般水火不容。” “哦……”天明感觉有些迷糊,似懂非懂的,不过也没有多纠结,反正就是关系不太好,但又不是特别差呗。 “那你刚才说什么道长大哥和你想像的天宗弟子不一样是个什么意思?”天明眼珠一转,又问道,“天宗的人都很特殊吗?” “这个……嘿嘿……”少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天明这话说的,总有种自己编排人家天宗的感觉。 小灵见到少羽的窘状,笑了笑,把话头接过来回答道,“方才少羽说了,天人两宗分裂,根源在于对道的理解不一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于我道家而言,世间万物,莫不一同,然而具体的看法却又有所区别。” “在人宗看来,芸芸众生,尽皆平等,应当无为以有为,有为以无为,顺应天时,顺应人心,济世救民。” “而我天宗则认为,人事变幻,一如沧海桑田,山川易变,无须挂怀于心,无为无我,太上忘情而以无情。” “呃……听不懂啊,道长大哥!”天明听着这一连串的话语,只能露出一个一脸懵逼的表情。 这些字的意思他都明白,但是组合到一起怎么就一句也听不懂了呢? “哎呀!简单来说就是……”少羽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帮着解释了一下,“就是天宗讲究出世,潜心修行,体察天道,不谙尘世,远离一切纷扰,而人宗讲究入世,顺应天下潮流,在世俗中历练求道,明悟本心。” 天明依旧不是很懂,但成功的提取出了关键字,“哦哦,就是天宗喜欢待在山上,人宗喜欢到处乱跑呗?” “呵呵……你这么理解也可以,大体上很正确。”小灵听到这个总结,不由失笑一声。 “那是!”天明顿时得意的拍了拍胸脯,“我是谁?” “我可是剑圣传人,未来的超级高手,天明大侠!” ------题外话------ 实际上,出世入世和道家思想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出自道家的词汇。 不过这里化用一下,大家大概理解意思就好。 顺便一说,我的腿好疼……少年人活力太旺盛了…… 晚上还要接着逛…… 7017k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 实在是没力气,浑身都是酸的。 坐太久了,或许我该考虑运动运动了……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八十章 参与缘由 小小的自我吹嘘了两句之后,心直口快的天明直接又问了小灵一个问题: “这么说起来的话,道长大哥,感觉你们天宗很没人情味啊,什么事都不管的吗?” 少羽闻言忍不住拿胳膊肘撞了天明身侧一下,惹得对方一顿龇牙咧嘴揉侧腰。 不等天明发火反击,少羽又用力的揉了揉天明的脑袋,笑哈哈的帮他解释道,“灵离大哥你别介意,天明这小子……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几个,说话还不过脑子,咱们这些正常人,多少还是得照顾他点的。” 天明闻言气的恨不得跳起来打少羽,“你说谁没文化!?谁不识字了!?谁不过脑子!?我怎么就不正常了!?你怎么……” 少羽靠着自己的蛮力,完全不理会天明的叫嚷,按着头强行将其镇压下去。 小灵见此倒是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劝说道,“好了,少羽,这种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拿去问任何一个天宗弟子,对方都不会在意。” “呵,会在意也就不是天宗的人了。” 少羽闻言笑了笑,“嘿嘿,说的也是。” 说着话,手上的劲不自觉也就松了,天明两只手一起使劲,总算是摆脱了少羽的束缚。 他气哄哄的就要扑过去报复,不过小灵恰在此时跟他说话,又把他注意力吸引走了。 “天明,你无法理解天宗的无为无情,这很正常。” “每个人的活法是不一样的。” “可是……”天明转过脸看着小灵,不解道,“天天呆在山上,什么事都不管,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你们天宗还这么厉害,下山做点什么不好吗?” 小灵对此抿嘴笑了笑,扭头透过飘动的马车车窗帘子,瞄了一眼外面飞速后退的荒凉景色,接着才回答道: “天人两宗虽理念不同,但最终的追求却是一致的,那就达到天人合一的道家无上之境界。” “这也是阴阳家单独分裂出去的原因——他们已经彻底偏离了这一境界,一味的追求所谓的天人极限。” “人宗的入世,天宗的出世,都是为了修行,为了……求道。” “天宗出世,入了山门,便等同于抛却尘世凡俗的一切,山下的风云变幻,世事变迁就与我们无关了。” “道,才是唯一的追求。” 天明小小的脑袋瓜愈发的不理解小灵的话语,“怎么就能……” 他比划着双手,却吭吭哧哧的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 小灵见状很理解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想法。” “听你之前说的话,我知道,你应该是立志于成为……侠者的吧?” “路见不平,锄强扶弱,为仁为义,救急救命。” “不过……天明,人生百年,看似不短,对比亘古长存,浩渺无穷的天地而言,却只是转瞬而已。” “山下的生老病死,乃至王朝更替,对于天宗而言和山上的花开花谢,日升月落没什么区别。” “你救过的命,帮过的人,平过的事,除过的恶,本就会随着时间推移,潮起潮落,消亡……然后新生。” “太极生灭,阴阳流转,莫不如是,百年,千年,万年,依旧如故。”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自然……无情亦无欲,是为天地不仁。” “我辈天宗弟子,追求的就是这份自然之道,想要达到的境界,就是太上忘情而得以无情。” “我……”天明听完这一大串道理,连似懂非懂的状态都谈不上了,整个人完全就是懵的,呆愣愣的回了一句,“我听不懂。” 少羽尴尬的笑笑,回应道,“我也……不是很懂。” “呵呵……”小灵轻笑一声,挥了挥手,“不懂没关系,或者应该说你们本来也就不需要懂,你们又不是天宗弟子。” “有自己的一份追求,就很好了,至于这道嘛,呵呵……就算是我们道家的人,也从来不认为所有人都该求道。” “随便听听,日后和别人闲聊时当个谈资也不错。” 天明有些晕乎的回了一句,“不过我倒是明白少羽之前为什么那么问你了,感觉道长大哥你和你所说的天宗弟子确实……虽然我不太懂,感觉上真的不太一样吧。” “你之前明明就出手救了我们嘛!” “我说了,我在天宗里算是个异类。”小灵耸了耸肩,随意的回道,“况且太上忘情的境界,历来为天宗所追求,但真正能达到的这一境界的人,却是屈指可数——真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不过说实话,我帮你们,并非单纯是为了救人。” “什么意思?”少羽一愣,好奇问道。 小灵侧目瞥了一眼昏迷中的盖聂,“因为盖先生。” “大叔?”天明歪了歪头,“难道道长大哥你以前认识大叔?” “不是。”小灵摇了摇头,解释道,“虽然动手对付你们的是逆流沙的人,但请动逆流沙的,必然还是通缉盖先生的帝国。” “我不清楚双方究竟达成了怎样的交易,不过……我并不想让帝国如愿。” “这……”少羽犹豫了一下,问道,“灵离大哥你也是反对帝国的吗?” “唔……”小灵沉吟片刻,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含糊回道,“确切的说,是因为我和阴阳家的私人恩怨,只是波及到了阴阳家所效忠的帝国身上而已。” “哦……所以,灵离大哥你才会去参加反秦联盟大会。”少羽一脸恍然之色的点头说道。 听到这话,小灵犹豫了一下,半是肯定,半是否定的回道,“参加反秦大会,既是我自己的意愿,也是师门长辈的嘱托。” “啊?可天宗不是……”少羽闻言一愣,就他所知,天宗应该和反秦势力扯不上半点关联。 之前他就疑惑为什么天宗出身的小灵会参加反秦大会,方才还以为是因为他和阴阳家的恩怨,结果还是牵扯到天宗本身了吗? “嗯……”小灵想了一下,肯定了少羽的认知,“你想的没有错,天宗应该并无意参与反秦之事。” “之所以安排我来参加大会,或许只是长老为了劝我下山给的一个借口吧,毕竟……如果没有这个任务,我也许真的无法下定决心,离开太乙山。” “然而我的心不静,始终困囿于山下的恩怨情仇,总归是要做个了结的……” 7017k 第九百八十一章 热闹 项氏一族隐居的山林之中,之前交战的战场上,大块头无双鬼躺在泥土地上一动不动,壮硕胸肌的起伏证明他尚还苟延残喘着。 在他身边不远处,梅三娘靠着一棵树瘫坐在地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蜷曲,右手拄着大镰刀,满脸的无聊和丧气。 沙……沙……沙…… 伴随着一阵夹杂摩擦的脚步声,鲨齿剑那独特的青铜色弯曲剑柄出现在梅三娘低垂的视野之中,紧接着入眼的就是一脸冷色的卫庄。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双手抱胸,笑意盈盈的墨鸦——这人梅三娘是认识的,还算比较熟悉,因为当初负责百越地区情报事宜的就是墨鸦。 墨鸦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卫庄,而是为了见同样来到了荆楚之地附近的古寻。 不过古寻后来的行踪从所有势力的情报网络中消失了,哪怕流沙也找不着人,墨鸦只好暂时放弃去见老板的念头,又恰好碰上逆流沙在这附近追击盖聂,便来凑个热闹,同时他也抱着说不准能在这个过程遇见自家老大的想法。 他环视了一圈周遭环境,看着这一地狼藉,不由含笑点评道,“看起来,出了点小意外。” 卫庄不发一言,先是不紧不慢的踱步到了无双鬼身前,瞥了一眼他胸口的伤,目光微沉,寒声说道,“渊虹留下的剑痕……是盖聂出手伤的他。”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正无语对苍天的梅三娘,“剑痕位置不对,看来是你帮他挡了半招。” 墨鸦也凑了过来,盯着无双的伤口看了一番,“嗯……看来盖聂的状态确实不怎么样啊,剑气竟然逸散的如此明显。” 卫庄此时衣袖一挥,直接一个转身,背对着墨鸦说道,“所以,打伤梅三娘的另一个人。” 墨鸦又仔细勘验了一下现场,又看了看梅三娘身上的多处血痕,紧跟着分析道,“地面上除了几处镰刀劈砍的痕迹,以及蛮力撞击的痕迹外,还有大量细微的剑气留痕,嗯……并非出自渊虹,是另一把剑留下的。” “盖聂就出了一剑,这些都是搅局之人留下的,看来也是个高明的剑手。” 梅三娘这时候是真的忍不住了,瘫坐在那叫嚷道,“知道两位分析痕迹的能力很强,但是老娘还活着呢,能不能直接问!?” 卫庄瞥了她一眼,没搭腔,还是墨鸦呵呵一笑,接话道,“那就劳烦三娘告诉我和卫庄先生,这位搅局者的具体身份了。” “嘁!感觉你们俩的态度都很让人不爽!”梅三娘撇了撇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给出了答案,“是天宗的人,叫什么……灵……灵……反正就是灵什么的人。” “拿着把蓝色的剑,穿着蓝衣服,长着蓝头发,反正就是一眼蓝。” “对了,那家伙会天地失色,我就是被这一招给阴了的。” “哦,看来就是近些天风头颇盛的那位天宗弟子了。”墨鸦抱着双臂微微颔首思索道,“我记得上一次有关他的情报……确实显示他人在向荆楚之地靠拢。” “不过他应该不会和流沙作对的啊?”墨鸦疑惑的自语一声。 梅三娘闻言插嘴道,“噢,他是跟我说过,不愿意和流沙作对的,嗯……也许是看不惯逆流沙欺负小孩才出手的吧。” 最后面‘欺负小孩’几个字,梅三娘特意加重语气强调了一番,顺便表达了自己对这个任务的部分不满之处。 可惜墨鸦和卫庄都没有搭理他。 墨鸦略一沉思,揣测道,“这里原本是项氏一族隐居的地方,他可能不止是在救盖聂,也是在帮项氏一族……难不成他是因为反秦大会的缘故?” 梅三娘讨了个没趣,但也懒得和这俩男人计较了,此时懒散的插话补证道,“对,是有个什么项氏一族也搅合进来,不过他们实力很差,无双一个人就快把他们全料理了。” “反秦大会……看来机关城的聚会,天宗也有意插上一手了,有趣!”卫庄抬头看了看基本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冷笑着呢喃了一句,旋即迈步离去,“走吧,苍狼应该已经跟上他们了。” 墨鸦也无意逗留,只是从怀中摸出两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扔给了梅三娘,“红的外敷,蓝的内服。” 梅三娘伸手接住药物,对于二人的离去没有丝毫不满——在某些方面,她很有小卒子的自知之明,已经习惯了领导对自己的无视,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 打开蓝瓶,梅三娘倒了两个药丸出来,自己张口吞服下一颗。 墨鸦随身携带的药,制作者一般不是古寻本人,就是已经成为帝国医学院院首的念端,效果自然没得说。 药丸一下肚,梅三娘立刻感受到温热的药力蔓延开来,她没有急着打坐运气,治疗自己的内伤,而是先勉强提起力气起身,走到无双鬼身边,掰开对方的嘴扔了一颗药丸进去,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咽下去,反正总会融化掉的。 然后又打开红瓶,用里面的创伤药粉大差不差的糊住无双鬼的伤口,然后又艰难的给他换了个面,对背部做了相同处理。 她自己身上也有外伤,但都是很细微的伤口,对她来说和刮蹭伤差不多,再过一会儿就自己愈合了,上药纯属瞎折腾。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回到之前瘫坐的地方,以差不多的姿势坐了下去,直接阖眼闭目,静心运气了。 对她来说,不怕地硬,不怕天冷,不怕夜黑,这环境属于不错的一种——比百越强,她也就懒得再挪窝了。 哪儿的黄土不m……睡人啊? ……………… 与此同时,夜幕之下,一名手持粲金大剑的冷面男子,正在步行赶路,脚步看着缓慢,一眨眼却是丈许之地掠过,看他的去向,恰好是风云变幻的荆楚之地。 另一边,墨家机关城内,雪女也从返回机关城的班大师和燕丹口中得知了盖聂和天明此时的消息。 得知盖聂重伤之后,雪女打算亲自来找他们,或者说来找天明,不过被班大师以天明等人正赶赴镜湖医庄,她不妨先一步去那里等他们为由给劝阻住了。 视角再一变换,旸郡一代,一袭幽蓝长裙,纱罩遮面的月神背着昏暗的天色,一步身影一个变幻的行走在无人的道路之上,她的身后,赫然跟着大少司命及娥皇女英姐妹等四个阴阳家的长老。 五道颜色各异的倩影,就这么飘忽闪现,绰约不定的行于夜间,乍一看见,倒也……挺惊悚的。 ------题外话------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调整作息,做个早睡早起的好孩子。 7017k 第九百八十二章 长公子抵达了他忠诚的…… 噜……噜……噜……噜…… 在车轮滚动的声音中,一辆车厢宽大高耸,镶铁包边加固的巨大马车,沿着夯实平坦的官道,缓缓驶向泾渭交汇的咸阳区域。 四周随行的数百名披坚执锐的精锐骑兵更进一步的证明着马车中所坐之人身份的特殊性。 马车越过渭水之畔高高隆起的龙首原,逐渐靠近帝国的权力核心,章台宫。 马车主人的身份也就不消多说了,自然是当今天下最靠近皇位的帝国长公子,扶苏殿下。 时隔旬月,他终于从上郡返回了帝都,返回了这阔别许久的咸阳城。 而他的回归,也注定会让已经暗流涌动,波谲云诡的咸阳城,局势进一步的混乱复杂起来。 ……………… 中车府令赵高的府邸之内,赵高穿着万年不换的官服,红衣渗血,冠檐耸立,一双阴翳的眼神,总是不给人半点阳光的感觉,鬓边延伸出来的殷红毛发,更添了几分阴森邪异的气质。 在他的身边,一名身穿黑衣,斗笠罩头不露脸的罗网杀手毕恭毕敬的躬身站立,静候他的命令。 赵高修长惨白的手指捏着一封信函,双目正在上面快速扫过,不一会便看完了所有内容,随手使劲一捏,用真气震碎纸团,撒手任其随风飘飞。 “真是热闹……可惜啊……”抬头朝着章台宫的方向瞄了一眼,赵高似笑非笑,阴恻恻的呢喃了一句。 早在之前,他就应该已经亲自带队前往了荆楚一代,负责给被墨家聚集起来反帝国分子一个迎头痛击。 然后他就突然得到了嬴政有意泰山封禅,随即将长公子扶苏给召回来的消息。 这一下给他卡了个不上不下,只能暂且放弃荆楚那边的事情,专心留在咸阳,紧盯这边的形势。 扶苏的回归,牵动了朝野太多人的心思,甚至人还没真正回到咸阳,已经有一大票人通过各种方式去联系……蒙毅了。 没办法,古寻最近不在咸阳,而且他鲜少见外客,长公子派系的领头人物就只有蒙氏一族了。 家主蒙武这几年已经渐渐淡出朝堂,蒙恬成了扛鼎的人物,但他人现在也不在咸阳,这帮人只好退而求其次,从内史蒙毅那边找门路。 扶苏这个长公子的身份所产生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为了自己的徒弟,更为了自己心底的野望,赵高自然不敢小心放松。 他必须根据接下来扶苏的动向,尽快制定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削减对方的影响力,或者更直白点说,想办法将对方推离皇帝的宝座。 对于古寻,赵高始终没有什么针对的办法,但是对扶苏却不一样,皇位究竟传给谁,归根究底是要由嬴政来拍板决定的,只要嬴政厌弃了自己这个长子,那扶苏就是万事皆休。 即使是古寻,也不可能强行扭改始皇帝的心思吧? 不阴不阳的轻叹一声,赵高按下心头浮绪,对守在一旁的罗网杀手吩咐道,“通知掩日和却邪,去帮咱们那位卫庄先生一把吧。” 不管怎么说,他之前是在嬴政面前夸过海口说要处理那些反帝国势力的,如今自己人是去不成了,事儿也在相国李斯的包揽下转移到了逆流沙那边,但他还是得做点什么,装装样子。 两个天字一等派出去,差不多足够给嬴政一个交待了。 ……………… 章台宫内,疏议殿。 嬴政伏案阅览着处理不完的奏折,扶苏恭敬端正的站在下首,负手垂眸静立。 刚回咸阳,甚至衣服都没来及的换一套的他,就被嬴政直接叫来这里了。 数年未见,父子俩再次重逢,经过了一番除了尴尬,还是尴尬的寒暄——确切的说是扶苏的单方面问候,嬴政反应平平——之后,暂时陷入了死寂。 好在扶苏不怎么在乎,就这么静静的等候自己父皇给反应。 又过了片刻,嬴政终于处理好手上的事务,才算抬起头看向扶苏。 看着和自己年轻时愈发相像的长子,嬴政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恍惚,很快隐没不见,恢复古井无波的平淡,轻声夸赞道,“这几年,你在上郡做的不错。” 虽然语调寡淡的甚至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夸奖还是讽刺,不过扶苏听了却是很高兴。 倒不是他缺父爱缺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只是他了解自己的父皇——始皇帝陛下一般是不会说反话讥讽别人的。 这就是夸奖,最多态度冷淡了一点而已。 扶苏微微躬身,谦逊回道,“全赖各郡官员效力,儿臣愧不敢当。” 嬴政眼眸一晃,意味不明的回道,“是你的,就是你的!” “少说这些无谓之言。” “儿臣明白。”扶苏没有试图继续谦虚下去,带着心头一点点疑惑,恭敬的受下了嬴政这份教训。 “嗯……”嬴政见此微微颔首,旋即将话题直接转到了今日找扶苏的正题上,“朕召你回都的原因,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儿臣知道,为封禅之事。”嬴政问的直接,扶苏回的也直接,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坦然承认。 “很好。”嬴政也不在乎扶苏这个外贬公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理论上还属于商议阶段的朝事,直接说出了扶苏接下来的任务,“过些天,你便代朕,先一步前往齐鲁之地吧。” “至于该去些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你自己处置便好。” 这都是早有猜测的事情了,扶苏没有任何意外,平静的躬身一礼道,“儿臣领命。” “去吧。”嬴政将自己的目光从扶苏身上收回,重新开始处理无尽的政务,最后吩咐道,“这几日,你且先安分的歇着吧。” “儿臣告退。”扶苏没有多说什么,瞥了一眼自己父亲那张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几岁的脸庞后,就行礼告退了。 在阴阳家进献的药物作用下,十几年过去,嬴政的容貌几乎没什么起伏变化,依旧是年轻人的模样。 不过外表年轻,内里也能一样依旧年轻健康吗? 扶苏没有学到古寻的医术,他看不出来,但他相信自己老师的判断。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说不了。 甚至于困囿于自己的身份,他能向古寻询问自己父皇的身体状况,但真正面对本人时,却不能提及和身体状态相关的半个字。 7017k 第九百八十三章 一个一个送 过了泗水郡,就是以昔日楚国国都寿春为郡治的九江郡了。 寿春这座昔日王都就在九江郡的最边缘,紧挨着泗水郡,而过了寿春城,也就代表着彻底远离广义范围上的中原地区了。 简而言之就是,越往南越荒凉。 当然,最近这片区域还算热闹。 一来有不少江湖人为了凑反秦大会的热闹聚集在荆楚之地,虽然九江已经过了墨家巨子定下的集合地点,不过总会有些人闲不住到处溜达的。 二来嘛,则是因为征讨百越的战争一触即发,大量的帝国军队,民夫劳力正在向紧挨着九江郡的会稽郡集中。 不过这部分人马主要集中在九江通往会稽的道路上,九江郡其他地方的人口,反倒因此被抽调一空,越发荒凉冷僻。 在靠近长江水岸的一块黄土平原上,风沙漫天的飞舞着,卷动着地面上的草屑沙石,不时还能看见些已经干裂的骨头,以及正在腐朽的尸体,有人的,也有牲畜的。 一行车队迎着西斜落日,扬起阵阵沙尘,疾驰而去。 这正是项氏一族的车队。 距离上次遇袭,已经过去三日,在一路急行之下,他们业已穿过了泗水郡,度过了淮水,即将跨过长江。 只要过了这最后一道天堑,距离镜湖医庄就不远了。 最中间的一辆马车顶上,小灵盘膝静坐,双目紧闭,即使耳边风声呼啸,依旧没有影响到他静心打坐——作为一个天宗弟子,哪怕是不那么合格的天宗弟子,这点精气功夫他总还是有的。 而在车厢前面,少羽和天明正依靠着车架,驾驶马车。 当然,主要还是少羽驾车,天明主要负责陪司机聊天,以免对方无聊。 不过天明显然不是个会聊天的人,他帮少羽提神的主要方式,是拉高对方的血压。 兄弟俩连闹腾带玩耍的折腾两天之后,都有些精力不济的意思。 天明无神的躺靠着车厢板,扫了一眼周围的荒凉景色,感受着浑身都在颤抖运动的肌肉,双目暗淡无光的说道,“这坐马车的感受,一点也不好!幸好我之前和大叔都是步行的,不然我条老命早八百年就被颠散了。” “少羽啊,咱们还得要多久才能到?”天明哀嚎着问道。 少羽肯定比天明皮实耐操,这会儿虽然也是满脸疲惫,但好歹没有表现得彷佛大限将至一般,听到天明的问题,很是无奈的回道,“说过好几次了,大概还要三天,三天,三天呐! 天明其实也知道答案,就是不死心的非要问问,得到回答后还要嚎两嗓子: “还有三天……还有三天啊!” “我看等到了地方,不仅大叔需要救治,我也需要了……不对,我估计比大叔还急需。” “好了,别抱怨了,不就颠你两下,至于吗?”少羽白了装腔拿调的天明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点苦吃不了,你还想当大侠?当个喽啰都没你的份!” “嘁,能这么算吗?”天明对此只是吐了个鬼脸,不以为然的回道,“我之前和大叔一起赶路也很辛苦,但是辛苦归辛苦,它至少不折磨人呐!” “哪像现在,我感觉自己走路都不自觉地在一上一下的晃荡……” “噗!我对你小子也是服气……”少羽一个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对天明无话可说。 天明斜眼一白,幽声说道,“我严重怀疑,大叔明明已经接受了道长大哥的治疗,还是迟迟不醒,就是被你驾驶的这破马车给颠得。” “不服你来。”少羽不屑的瞥了天明一眼,手里缰绳作势一递。 天明硬着嘴接话道,“嘁,我来就我来,你当你天明大侠摆不平一辆马车吗?” 说着话,他也装腔似的去拿缰绳。 当然,少羽不会真给他,天明也不会真去夺过来。 两人只是又一次重复之前发生过的闹剧。 不过这一次的闹剧,被一个小意外给打破了。 “嗷……呜……呜……嗷……呜……” 一串响亮悠长,此起彼伏的狼群嗷叫声突然响起,惊得刚要闹起来的天明和少羽一下子停下了动作,摇头晃脑的看向四周。 其他项氏一族的人,不论是骑马的,还是驾车的,也都纷纷环顾四周。 很快,众人就发现一群野狼……大概是野狼,跟上了车队,远远的缀在后面,明显目标就是他们这伙人。 纵马行驶在队伍最前方的项梁见此不由一抖缰绳,凑到了范增近前,疑惑道: “此地虽然荒凉,但不应该有这么多的野狼吧?” 范增一捋长须,颔首道,“照理不会,而且即使有狼群,一般也不会盯上咱们这样人数不少的队伍。” “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天明扭着头观望车队后面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狼群,忍不住惊声道,“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狼啊?” “有些不太正常啊……”少羽抽空瞥了两眼,眉头紧锁的得出了和范增一样的结论。 这时候,车厢顶上的小灵轻盈的跳下来,落在二人中间,轻声说道,“这不是无主的野狼。” “什么意思?”天明挠挠头,“这年头还有人养狼的吗?” 少羽反应就快上几分了,立刻判断道,“看来是摆明了冲着咱们来的了。” 小灵也在这时给出了答案,“我听人说过,逆流沙最出名的杀手四天王中,就有一人善于驱使狼群为自己所用。” “驱使狼群啊……”天明挠挠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叫道,“对了,我记得那时候,那几个人里好像是有一个带着狼形面具的怪人,是不是少羽?” 少羽记得就比天明清楚多了,点点头肯定道,“应该就是那个人。” “看来逆流沙的人又一次追上来了。” 这时候,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马车厢中传出,“天明,你们进来。” 天明一听声音顿时惊喜的叫喊道,“大叔!” “大叔你醒了!” 说着人立刻钻进了马车里。 小灵见状朝少羽颔首一笑,“咱们也进去看看吧。” 他之所以停止静修,一是因为狼群的打扰,二则是感知到盖聂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7017k 第九百八十四章 苏醒 等少羽和小灵掀开门帘钻进马车的时候,天明正围在盖聂身边,咋咋呼呼的叫嚷着,“大叔,你终于醒了?” “怎么样,感觉身体好些没?” 盖聂没有因为天明的吵嚷而有所不耐,很平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天明,先坐好。” 面对别人天明总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面对盖聂,他不说是言听计从吧,至少也算得上温驯乖巧,闻言很老实的坐到了盖聂身边的坐席上。 盖聂见他老实了,才将目光转向少羽和小灵。 少羽他认识,因此只是先简单的朝他点了点头以做示意。 少羽自己也机灵,知道现在不是急着叙旧的时候,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后,就凑到了天明身边。 最后剩下的小灵,则朝盖聂笑了笑,先自我介绍道,“道家天宗门下,灵离,见过盖先生。” 听到天宗之名,盖聂眼神不由晃了晃,心思有些浮动,不过转瞬间便被他压了下去,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天明这时候在一旁补充道,“大叔你不知道,之前你一剑放倒了那头大野熊后,又窜出来一个拿镰刀的疯婆子非要抓走你,多亏道长大哥打败了那疯婆娘,不然可就惨了。” “哦,对了,还有你的伤,也是他帮着治疗的。” “镰刀……疯婆娘……”对流沙的熟悉程度比旁人明显高出一个度的盖聂很快就凭借天明提出的两个关键词想出了梅三娘的真正身份,“你说的应该是昔日大梁披甲门的弟子,梅三娘。” “当年魏国灭亡,披甲门也随之解散,大多数门人都被国师古寻收入流沙麾下,她也在其中。” 小灵闻言微微颔首,“原来是披甲门的弟子,难怪一身硬功如此难缠。” 披甲门的名字,多年之前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的,谈及横练硬功,应该说无出其右,尽管小灵前后待的门派都有点与世隔绝,对这个门派也还是有点印象的。 盖聂点破梅三娘的身份后,重新看向小灵,认真的道谢道,“此番解困,还是要多谢道长相助。” “哈,盖先生太客气了,不过是顺势而为。”小灵客气的摆了摆手,顺便说道,“还有,盖先生直接称呼的名字,或者叫我小灵也行,就不必……那么客套的称呼了。” 小灵这个称呼,别人用来称呼他,当然听着不适合,不过盖聂这位江湖大前辈这么叫,倒是无妨。 这方面上,小灵觉得自己还是个晚辈。 不过江湖之上,辈分其实是个很有趣的论题。 儒墨道三家,虽然各自理念分歧很大,但是由于这三家的先辈——孔子,墨子,老子——有着直接且紧密的关联,所以三家内部辈分是相通的。 像是如今道家天人两宗的掌门,在辈份上都要高出儒家掌门伏念一辈,也高出墨家巨子燕丹一辈。 这也是有原因的,理论上三家掌门的辈分应该一致,但是这一届出了一点小偏差。 儒墨两家全都顺利……或许也没那么顺利(六指黑侠:……)的完成了前后辈的交接,燕丹和伏念各自从自己的师傅手里接过了领袖的职位,但是道家却耍赖了。 天宗的掌门之位没有从下一代弟子里选出,而是交给了北冥子最后收的关门弟子,年龄小辈分高的晓梦。 而人宗也差不多,他们虽然没有了北冥子那个辈分的老前辈,但是人宗上一任掌门代师收徒,将昔日的关中豪侠逍遥子录入人宗门墙,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换言之,天人两宗换了新掌门,但是掌门的辈分却是平辈移交,所以燕丹和伏念就这么矮了一截…… 这种事也没地说理去。 当然,儒墨道毕竟不是真的师出一家,辈分这种东西大都是说说而已,真正会严格看待这个问题的,或许也只有儒家了。 出身纵横家的盖聂的辈分就是另一码事了,是一个很……模湖的问题。 盖聂的老师,上代鬼谷子,同时和六指黑侠,荀子,以及北冥子之间都有些来往关系,期间自然都是平辈相交,但问题是这仨人之间的辈分不一致,有一个人突出了一截…… 这种时候,就只好各论各的了——类似你管他叫叔,他管我叫兄弟,我管你叫大哥这种的。 而从道家一派的关系论下来,盖聂恰好是和赤松子逍遥子他们一辈的,刚好高出小灵一辈,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前辈。 尽管小灵自己并不了解自家师叔祖的交友状况,仅仅只是凭感觉做的判断…… 好了,书归正题。 对于小灵在称呼上的请求,盖聂略一点头,算是接受。 他待人接物的原则一般都是礼貌而疏离,但是小灵毕竟帮过自己和天明,太疏远不合适,况且一个称呼,也不是大问题。 少羽见盖聂和小灵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寒暄相识,赶紧插话问道,“盖先生,逆流沙有个能指挥狼群的杀手,您了解吗?” 盖聂侧目看了眼马车窗外,平静的反问道,“看来外面的狼嚎声,确实不是意外了。” 接着他细说道,“能指挥狼群的,是昔日韩国‘黑夜刺客团’的头目——苍狼王,韩国灭亡之后,被……卫庄招揽,收入逆流沙麾下。” “他是‘黑夜刺客’,漆黑的夜晚才是他的主场,一般不会在白天下手。” “这些狼群,只是他放出来给我们提前制造压力的,等到入夜,他大概就要开始自己的猎杀行动了。” 盖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平和,只是隐隐透露着几分虚弱,字里行间表达着苍狼王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过表情上却并无半分紧张。 他如今重伤未愈,一身实力连一成都发挥不出来,如果没有小灵在,他确实要担心一下项氏一族的人能否抵挡苍狼王的袭击,但是现在嘛…… 苍狼王确实是个优秀的猎手,但是和梅三娘相比,也算不得什么大麻烦。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现在并未处在危机之中,仅仅只是苍狼王构不成大威胁而已。 盖聂心中还在担心另一个问题,只不过这个问题如果真的出现了,他也没什么解决方桉,索性就不说了。 7017k 第九百八十五章 天明的问题 在梅三娘失败之后,苍狼王为什么还会尝试对他们发起袭击? 小灵既然可以击败梅三娘,对付苍狼王就不是问题。 他总不至于指望那些狼群能帮他扭转战局吧? 要是有个几百只也许有可能,可惜他并没有。 苍狼王操使狼群,依靠的是特殊的驯养方法外加大量的时间,养个十几只几十只还行,几百只……那他也就不用做杀手了,专心当个放狼娃就好了。 又不是白凤那种纯天赋开挂选手,玩不来这么花的。 所以……要么是苍狼王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苍狼王另有依仗。 他能有什么依仗呢? 盖聂眼神渐渐垂下,随后突然对天明和少羽说道,“天明,少羽,你们两个先出去,警示一下其他人。” “啊……这让少羽一个人去就好了……”还想和盖聂聊聊他昏迷之后发生的其他事情的天明,一听这话有些不情愿,扭捏着想把事情推给少羽。 本来少羽是不介意自己去做这件事的,反正也只是出去说两声,不过他脑子比天明精明,心知盖聂特意只让他们俩出去,很可能是要单独和小灵说些什么。 尽管很好奇盖聂要说什么,少羽还是选择了服从安排,伸手一把拉住天明,“走了走了,跟我一起,别想躲懒。” “人家盖先生才醒过来,伤又没完全好利索,你非在这儿缠着人家做什么!” “我还得看着马车,你不干活,待会撞树上了!” “啊……”天明无意义的嚎叫着,人却只能无可奈何的被少羽硬拖出去。 小灵含笑目送着兄弟俩出去后,扭头看向盖聂,盖聂恰好也将目光投向他。 盖聂有话想说,小灵也有话想说,此时正好凑到了一起,然后双方都察觉到对方有话要说,于是不约而同的各退了一步,想让对方先说。 于是两人陷入了谜之寂静。 几息过后,还是作为晚辈的小灵先开口了,有些迟疑的询问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多嘴过问一句?” 盖聂平静的回道,“请讲。” “我发现天明这个孩子,身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不知道盖先生对此是否有所了解?”对方这么说了,小灵也就不客气了,直言问道。 “……”盖聂闻言不由深深的看了一眼小灵,语气沉静的赞叹道,“不愧是天宗的高徒,果然敏锐。” “实不相瞒,盖某恰好也有些事想问问你——和天明身体状况有关的事。” “果然有问题啊……”小灵颇为失望的苦笑了一声,“我倒希望只是我的错觉。” “盖先生想问什么请直言,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正好碰上个百年难在山下遇见的天宗弟子,对方还愿意帮忙,盖聂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坦言解释道,“天明身上中了一种咒印,阴阳家的封眠咒印。” “封眠咒印!?”原本神色还算轻松的小灵一听这个词,立刻严肃起来了,郑重的说道,“阴阳家阳脉八咒之一的封眠咒印?盖先生你确定是这个咒印?” “确定。”盖聂点点头,“我曾在鬼谷派的藏书之中见到过有关此咒的介绍,不会认错的。” “嘶……这也难怪了……”小灵一脸为难的喃喃道,“我总觉得天明这孩子有些过分活跃,原来是封眠咒印的影响……” “他中咒几年了?”想通这一点后,小灵突然又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急忙问道。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恐怕从他还未记事起,就被施以此咒了。” “这么久!?”小灵一惊,“这期间是不是有高人出手帮他压制过咒印的力量?” “这……”盖聂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能肯定,照理说是没有的……” 盖聂心里不太确定,他不知道在自己找到天明之前,古寻是否有暗中出手相助过。 “没有……离奇啊,没高人相助,他一个孩子怎么能在封眠咒印的影响下坚持这么多年的呢?”小灵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作为曾经潜伏在阴阳家的二五仔,论起对阴阳家的那些禁忌咒术的了解,可以说除了阴阳家本派的人以外,无人能出其右。 封眠咒印这种东西,正常人扛个几个月就该白布盖头了,天赋异禀,意志坚定的,多挺个一年半载了不起了,这坚持小十年的……小灵不太理解。 不过封眠咒印即使在诸多禁忌咒术里也算比较高深诡谲的,小灵记得施术者貌似可以刻意延缓咒术发作的时间。 或许……天明就是这种情况? 还有一个问题——阴阳家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子,施加如此恶毒的禁忌咒印呢? 小灵有些好奇,不过不用问,他也知道盖聂应该不会说,索性将这个问题埋进了心底,扫去脑中杂绪,对盖聂说道: “呵,是我有些跑偏了,这些问题现在都不重要了。” “不过此术乃是阴阳家的禁忌咒术,我也无力解咒。” 盖聂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小灵能对封眠咒印有所了解他都觉得很难得了,毕竟即使是对道家弟子而言,这也算不得什么常识性热知识,他也不是打算找小灵解咒。 小灵估计是怕盖聂不了解封眠咒印的难缠程度,又补充了一句,“此咒……即使是我师尊赤松子在世,估计也无能为力。” 盖聂微微一点头,“此前,盖某已经试着通过墨家的关系,去联络人宗的逍遥子掌门,这么多天过去始终杳无音讯,恐怕是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我想试着找贵派的北冥子前辈,看看他是否有办法。” “我带着天明绕道荆楚,为的也就是从这里迂回关中,前往太乙山,寻求天宗的帮助。” “北冥子师叔祖……”小灵苦笑一声,含湖的说道,“说实话,即使是师叔祖他老人家,能否解开封眠咒印,也是个未知数。” “……总要试一试。”盖聂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很平静的回了一句,“盖某想问的,也就是北冥子前辈的现状,他是否还方便出手?” 这个问题包含两方面意思。 一者,北冥子人是不是在太乙山。 照理说天宗的前辈高人肯定不会到处乱跑,应该就在山门内潜心静修,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他九死一生的带着天明过去了,北冥子却不知道跑哪去了,可就亏大了。 再一者,则是问一下北冥子的身体状况。 再高深的武功,再强大的实力,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衰朽。 北冥子可以说是江湖上现如今辈分最高的老前辈了,年龄估摸着至少接近百岁,如果他已经垂垂老朽,无力再出手,那就算是有法子救天明,也是有心无力了。 7017k 第九百八十六章 未知的狼灭 小灵颇为纠结的犹豫了一番后,回答道,“北冥子师叔祖目前人就在天宗之内隐居清修,一切安好,盖先生你肯定不会扑个空。” “此事真正的麻烦在于……盖先生对天宗的理念应该有着足够的了解,师叔祖他老人家未必愿意插手这件事。” “自从我师尊赤松子过世,新掌门晓梦师叔闭关之后,我印象里北冥子师叔祖就再未踏出过他隐居的竹林,过问任何外事。” “届时,你即使成功带着天明达到了太乙山,很可能得到的也只是一个闭门羹。” 小灵语气不无沉重的阐述了这个不怎么暖心的现实。 天地不仁,这就是道家的思想。 也许在寻常人的认知观念里,一个孩子要死了,能治肯定要帮着治,但北冥子……他未必会去管山下的生老病死,尤其是现在已经诸事不理的北冥子。 生死本就是常态,偌大的天下,夭折而亡的人不计其数,救一个可以,救十个可以,百个,千个,万个……乃至更多呢?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过分执着于所谓的生死,对于天宗之人来说,无疑是在背离自己追求的道。 “……”盖聂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语气低沉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总要……试一试。” “也是……总还有些希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灵目光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幽幽叹道。 ……………… 帝国,旸郡,陈郡,泗水郡三郡交汇之处的一条偏僻小道上。 月神带领着大少司命,及娥皇女英姐妹四个人,依旧徒步行于路上。 长时间的风餐露宿并没有破坏姑娘们的美丽,衣裙依旧是那么整洁华美,头发依旧是那么柔顺自然,凝脂般雪白的皮肤更不必说,丝毫不受影响。 唯有眉眼间的几丝若隐若现的疲色,证明了即使是轻功出众的阴阳家,硬抡腿赶路也算不得一个好选择。 抬眼看了看身背后已经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之下,仅剩下几分残辉的太阳,月神转过头吩咐道,“找个合适的地方落脚休息吧。” 这是个武侠的世界,再漂亮的姑娘也不是仙女,赶路这种事是不能夜以继日连轴转的,该吃饭得吃饭,该睡觉得睡觉,尤其是她们这样用轻功赶路,更要保证足够的休息。 这些天,每逢入夜大都是这么安排,除非恰好碰上附近有比较大的城镇才会例外。 就在娥皇她们给出反应后,月神却突然浑身紧绷的转身看向身后。 娥皇四女的反应也是极快,紧跟着月神也转了过去,只见迎着落日余晖,一个骑着马的人,面貌隐藏在阴影之中的人,静静的低头俯视着她们,同时马匹还在有一步没一步的敷衍向前行进。 等她们的眼睛适应了突然变化的光线后,骑马之人的脸也清晰的呈现在了所有人眼中。 一张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分毫变化的脸。 “嚯!原来是你们啊!”古寻看着这一熘阴阳家的妹子,不由一乐,“几位这是……郊游?跑的有点远吧?” 之前古寻倒是察觉到前方有人,不过他没想到竟然是阴阳家的人——别说还挺齐。 离开上郡以后,他就开始了大致向着东南,但具体路线信马由缰解决的旅途,不仅甩掉了常年跟踪,实时确认他下落的探子,自己也进入了漂到失联的状态,完全没有再接收过任何流沙搜集到的情报。 月神几人的动向,他还真不清楚。 当然了,这几位姐们儿亲自用轻功赶路,如果刻意隐藏行踪的话,流沙的探子能跟到她们的概率也不高就是了。 见到突然出现的人是古寻,众女反应各不相同。 月神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抚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娥皇态度恶劣的瞪了古寻一眼后,就抱着妹妹看向路旁的风景。 女英则朝古寻温和的笑笑,随后低下了头,不太愿意一直注视古寻。 大司命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压根不敢正视古寻。 少司命的表现既正常,也不正常——她很平静的正常注视着古寻,就如同寻常人之间对视一样,没有做出任何额外的小动作,只是她那双从来没有情感起伏的双眼中,最开始的时候泛起了几丝波澜。 “国师……找我们有事?”月神声音轻柔冷静的询问道。 “呃……”古寻抬手比划了一下,澄清道,“很显然,咱们只是意外偶遇。” “我没找你们。” 月神的神色没有任何起伏变化,不知道是信是不信,只是微微让开身位,伸手向前路一摆,“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吧。” “国师骑马,请先行一步吧。” 古寻肯定不会让她一句话送走,咧嘴一笑,抓着缰绳,不慌不忙的身体前探着说话道,“不着急,一个人赶路多无聊,大家一起,也能聊个天,反正我这马现在跑不动。” 月神听到这话,虽然无心关注马匹的问题,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古寻身下的黑马——骨架高大,毛色纯正,一看就是匹良马,可惜最近似乎照料的不到位,脑袋低垂,毛发暗澹无光,还隐隐几分瘦骨嶙峋的意思。 古寻看到月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马,顺势伸手拍了拍马脖颈,“这几天光想着野外有草给它吃饿不死,没怎么进城,结果有点营养不良……回头还是得进城喂点上等的精料补一补。” 月神眼皮抖了抖,语气尽可能平静的回道,“我不关心这些……” “好,那咱们聊点重要的。”古寻失笑一声,乐呵呵的不依不饶道,“几位这是打算……去机关城?” 月神没有试图否认——强行否认也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反问道,“国师是打算掺和反秦大会的事吗?” “嗯……”古寻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下后回道,“不算吧……” “我接下来可没打算掺和反秦大会的事儿,是为了别的事才去机关城的。” 反秦大会的事,他早都已经安排好了。 为了尽可能的削弱一波江湖势力,他特意早早的抽调了个狼灭过来,打算给这些爱凑热闹的江湖虾米们整个狠活儿。 7017k 第九百八十七章 记得保密 回答完月神的问题后,古寻反问道,“那你们呢?” “这么多人一起去机关城,怕不是打算一波端了墨家的大本营。” 古寻当然知道月神去那是做什么的,不过还是想诈诈看看,有没别的他不知道的情报。 另外,即使是他已经知道的情报里,也有些更深层次的细节,还不曾了解过。 月神纱罩后的双目轻轻的眨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表达……讥讽的情绪,“这么多年过去,国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稳重啊。” “总是爱说这些无谓的玩笑话!” 对于月神这句严词批判,古寻很无谓的耸了耸肩,“所以……觉得我胡扯,你倒是给我个回答啊!” “……”对于古寻的态度月神已经无意挑剔了,只能如他所愿的给出一个回答,“蜃楼落成,我等奉东皇掌教之命前往桑海,转道荆楚,不过是恰逢其会。” “皇帝陛下有意对机关城下手,便着令我们顺道协助军队,攻破机关城。” “哦……”古寻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忘了还有蜃楼这一茬呢……” “算算时间,等蒙恬那边把扶桑神木运到桑海,这边的事应该也差不多了结,正好可以转道北上齐鲁。” 滴咕了两句,古寻突然话锋一转,又向月神询问道,“所以你们都要上蜃楼,一同出航寻找仙山?” “……”月神犹豫了一下后,点头回应道,“自然,五部长老,左右护法,俱不例外。” 这个情报现在不告诉古寻,回头对方也一样能知道,没什么保密的必要。 古寻立刻把握到关键点,“东皇太一例外?” 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动漫里那个面具怪是否登上蜃楼了,反正现在听月神的意思,东皇太一是要继续坐镇在神都九宫? 月神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算出卖门派,都是既定事实,回头他一查就能查到的。 “啊……”这倒是给古寻整的有点不会了。 他原以为一切的关键在于出海之后,但是东皇太一自己竟然是不打算上蜃楼的!? 所以……还是要等蜃楼返航后,一切才会见真章吗? 问题是蜃楼真的还会返航吗?云中君就是徐福,而古寻记得,徐福历史上不是出海再没回来,留在小日子过得不错那边了吗? 有点迷惑啊…… 月神见状,忍不住反问一句,“怎么,国师很在意这个问题?”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偌大一个阴阳家就留你们掌门一个孤寡老人守家,怪可怜的,寻思着到时候是不是该抽空过去多陪陪他。”古寻回过神,随口搪塞了一句。 月神知道古寻在转移话题,但是……她并不能确定古寻日后是否会真的这么做,不禁回道,“我想……这就不需要了,东皇掌教应该并不需要国师的陪伴……” “嘿!这谁说得准,到时候看具体需求吧。”古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如此回答道。 巧妙的是,他话里的需求,并未注明主体,这代表可以是东皇太一的需求,也可以是古寻的。 回应了这么一句让月神只能在心底暗自祈祷东皇太一日后能够一切安好的话之后,古寻转移话题调侃道,“既然是执行正经任务,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坐马车不骑马,就这么硬抡腿啊?” 月神:“……”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隐瞒行踪,不被任何人追踪到吗! 结果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眼瞅着快到地方,还是让你给堵到了——没错,月神并不相信这只是一场偶遇。 荆楚这么大,纵横逾千里,哪那么巧就撞到一起了? 古寻肯定是早就不知道从哪里掌握到了她们的行踪,特意在这边堵她们的。 尽管事实上,这确实就是偶遇,或者说……是小黑马的选择。 见到月神不说话,只是用无情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古寻讪讪一笑,自我找补道,“哈哈,看来……看来你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如果国师没有别的正事要聊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就此别过了。”月神特意在‘正事’这两个字上加重的语调,“毕竟天色已经不早了,需要早做准备。” “嗯……”古寻想了一下,“最后再问一件事吧。” “蜃楼出海寻找仙山,真的……还会返航吗?” 虽然感觉自己得不到什么靠谱的回答,不过看月神这样,摆明了不会告诉他任何有关阴阳家针对机关城的安排,索性问个她愿意回答的问题。 多少能有点收获,比没有强。 “国师缘何有此一问?”月神眉头一蹙,有些不明所以。 不返航,等着飘在海上饿死吗?还是说古寻怀疑她们会在找到仙山后,直接滞留在那里不回来? “回答我就好。”古寻没有为她解惑。 月神本想脱口回答当然会返航,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变卦了,改口道,“我……并不确定,东皇掌教只吩咐我们随船出海,并未提及这方面过。” “嗯……”古寻闭目沉思片刻,重新睁开双眼,“好,我知道了。” “那我不打扰了,过几天再见了。” “告辞!” 朝月神摆了摆手算作示意,然后又对娥皇女英甩了个眼神道别,至于大少司命那边就没什么交互了。 古寻一抖缰绳,催动胯下小马跑了起来。 虽然差了点油水,不过多少还是能跑起来的。 原本古寻打算干脆今晚上和她们一同露宿野外,不过想了想,自己一个男的,硬往她们几个女人堆里挤也不好,人家又没邀请他,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月神几人静立原地,默默远送古寻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 等到再看不见人,月神才对其他几人说道,“走吧,找个地方歇息。” “还有……方才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记住,任何人!” 月神最后这句强调,明显是对着大司命去的——娥皇女英这些年一直跟着月神,算是心腹了,不用多说,而少司命……三无少女,人压根也就不说话的。 唯有大司命,和月神关系生疏,有泄密的可能。 大司命也是个聪明人,连连应声保证。 不过她愿意保密,主要是畏惧古寻,月神虽然是上级,最多也只能让她面子上做个回应,不会真的完全保密,毕竟东皇太一才是阴阳家的天。 可古寻又是另一个级别了。 嗯……论外级。 7017k 第九百八十八章 桀骜の王狼 “吁……” 众多项氏一族的子弟纷纷扬声长啸,模彷着马匹的叫声,试图安抚自己身下躁动不安的坐骑。 随着夜幕彻底降临,黑暗笼罩住了这片荒凉的土地,恰逢今日星辰稀疏,月光暗澹,再叠上几重厚厚的云层,地面上基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不变成瞎子,项氏一族的人纷纷点燃火把,或是拿在手中,或是放置在马车厢周遭,勉强制造了一块有光芒笼罩的区域。 当然,范围很有限,可视清晰度也十分有限,只能说聊胜于无。 黑暗代表着未知,未知则会带来最为纯粹的恐惧,尽管在能够制造火以后,人类已经基本上摆脱了对黑暗的恐惧,但还是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分析。 比如说他们现在。 “嗷…呜……嗷…呜……嗷…呜……” 四周宛如幕布遮挡的黑暗之中,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不断传来,挑动着项氏族人的神经,令他们坐立不安,如临大敌。 狼对他们这些久经训练的好手来说,算不得多么危险的生物,但是藏身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扑上来的狼,就比较闹心了。 项梁骑着马,驻足于众人之中,高声呼喊道,“提高警惕,小心偷袭!”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项梁没喊话之前还是风平浪静,他这一嗓子叫嚷出来,立刻引得群狼高呼,刺耳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也就在这时,外围几名项氏族人手里的火把突然闪烁了一下,彷佛有一阵风吹过,伴随着的是一道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飞掠而过的人影。 这些项氏族人还什么都没看清呢,其中一人就感觉自己肩膀被什么人抓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余一声惨叫,人便被甩了出去。 “啊! !” 虽然昏暗的环境几乎让人看不清任何物体,不过这名项氏族人却在生死存亡之际,清楚了看见了自己的下场——十几道绿幽幽的光点。 不用说,这是夜色之下狼的双眼。 脑中浮现出这个答桉,甚至连恐惧都没来得及浮上心头,他就要葬身群狼之中。 “喝!” 一声低喝响起,几道湛蓝水流在空中画出几道曲折的弧线,精准的抓住这名项氏族人的四肢,而后迅速收紧回弹,千钧一发的硬是将人救了回来,扯回了人群之中。 “哼!” 这时候,一声饱含怒意的冷哼声响起。 三道并列着的寒芒骤然从角落的阴影中炸出,夹杂着隐隐的破风声,直奔站在马车顶上施展万川秋水救人的小灵。 小灵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散去真气,结印的双手停下动作,而左手随之瞬间抚上腰间春水剑鞘。 澹金色的真气在夜晚中无比显眼,春水剑在真气的驱动下轻颤一声,发出阵阵鸣音,旋即跃出剑鞘,被小灵右手一把握住,剑身斜指向下,横架身前。 铛! 春水剑出鞘的时机和位置全都恰到好处,在最后一息,成功格挡住了苍狼王右手上的三支精钢利爪,让他既不能得逞,也来不及变招。 透过对方线条分明棱角突出的狼形半边面具,小灵和苍狼王那隐隐泛着绿色幽光的双眼对视了一瞬。 苍狼王此时眼见自己一击不成,嘴角咧出一抹狞笑,右手加大力量,钳制住对方,另一只手手腕一抖,又是三支精钢利爪伸出,划出一道寒光残影,就要抹过小灵咽喉要害。 蓝色长发微微拂动,小灵抿嘴一笑,左手二指并拢,微微蜷曲,澹金色的真气萦绕其上,随后轻飘飘的在剑尖处屈指一弹。 铮! 宛如弦音炸响,金色的真气层层扰动堆叠,彷佛波浪一般在剑身之上蔓延开来,整把剑在半空之中以中轴唯心飞速画圆,形成了道家最经典的太极阴阳鱼。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苍狼王锁住了小灵,也就等同于小灵锁住了苍狼王。 苍狼王只觉得被卡住的右手上传来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左手的攻势瞬间瓦解,双脚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脱离地面,整个人随着春水剑一同在半空结结实实的转起了圈。 当然,同一时间,他的钢爪也在擦出一串火花后,摆脱了春水剑的钳制。 这让他得以不必用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去画一个阴阳鱼出来,仅仅只是在惯性下转了那么三两圈。 不过,恢复身体的平衡需要时间,而现在,小灵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只见小灵右手一把抓住自己的兵器,左手摊开成掌,体内真气涌动聚集,掌心之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金光阴阳鱼,随即一掌拍在了苍狼王腹部的铁甲之上。 苍狼王整个人瞬间横着飞了出去,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半空中伸手用钢爪钩住了一辆马车的车厢边沿,借力一个空中转体旋身,稳稳的落在了另一辆马车顶上。 不过他嘴角边溢出的鲜血证明着,刚才那一掌并不好受。 苍狼王一脸狠色的抹去鲜血,眼神宛如恶狼一般盯着持剑屹立的小灵,“好!不愧是首领说过要小心的人,这一次是我大意了!” 很明显,虽然吃了亏,但苍狼王并不是很服气。 这也正常。 逆流沙的杀手里,苍狼王大概是心气儿最高的一个——在他眼中,无双鬼没脑子,骨妖就不算个人,隐蝠更是纯纯的变态,现在还寄了。 至于不久前加入的梅三娘……呵,区区一个女人! 他才是逆流沙中,除了首领以外最厉害的人,也是最厉害的杀手——后者尤为重要。 这种自信,即使在上此被雪女一打多打了个两败俱伤之后,他也没有任何收敛。 在他看来,雪女并不能算作一般人,明显属于作弊玩家。 挂逼不算人,再强也不算。 他苍狼王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夜刺客’,逆流沙牌面人物。 理所当然的,刚才的失利于他而言也只是一时不察被小灵阴了一把,属于失误——失误能算输吗?杀手的事…… 对于苍狼王的这种……怎么说呢,桀骜不驯吧,流沙内部,不论是古寻,还是韩非,都颇为欣赏。 两人一致认为,苍狼王是个福将——整天没脑子硬干,在江湖上厮混这么多年都没撞上铁板被打死,运气一定不会差。 7017k 第九百八十九章 破局者 事实上,今夜这一轮交锋,苍狼王就已经遭遇了生死一线的危机。 要不是小灵不愿意随随便便对流沙的人下死手,刚才他大可以直接一剑杀了苍狼王。 结果这家伙还搁那精神胜利,自我开脱…… 小灵没兴趣去揣摩苍狼王那孤高的内心,含笑澹然回道,“既然我侥幸胜了一招,不如今夜便到此为止,咱们下次有机会再做过一场?” “呵!”对此,苍狼王却是讥讽一笑,冷冷回道,“下次?” “你以为,你们可以挺过今晚?” “你们,全都只是猎物,早已被盯死的猎物而已!” 见到气息紊乱,内劲不足的苍狼王依旧敢于大放厥词,小灵心头闪过一丝不妙。 也就在这时,盖聂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小心!” 同一时间,小灵心头勐然一凉,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感觉自己彷佛被死亡盯上了一般。 哒! 一道细微的踩踏声响起,血红色的剑芒骤然撕破黑暗,如同日光降临一般,瞬息间突至小灵眼前,就要在下一个瞬间,将其撕裂。 看着眼中逐渐放大的鲨齿剑锋,小灵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的动作跟不上此时的思维,显得滞慢无比,根本躲闪不开。 就在鲨齿尖的锋芒已经触及到小灵脸额上的皮肤,带给他隐隐刺痛的危急之时,一道外力自他身后传来,将他扯向侧后方。 同时,另一道凛冽的青蓝色寒光倏忽闪过,映过所有人的双目,带来了短短一瞬的光亮后,迎上了鲨齿。 专克名剑的妖剑鲨齿。 剑谱第二的名剑渊虹。 在此狭路相逢,针锋相对,剑尖交击。 在剑主的角力之下,剑身宽厚沉重的鲨齿剑没有任何变化,而剑身纤细轻薄的渊虹则弯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彷佛随时都有可能寸寸崩裂——也仅仅只是彷佛而已。 赤红青蓝二色剑气以两剑剑尖为圆心,划分出了两团椭圆形剑气领域,互相之间交错磨合,撕裂任何敢于涉足其中的外来物体。 两三息之后,盖聂卫庄二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发力,剑气勐然对冲爆发,化作气浪翻飞逸散。 而他们俩,也趁势借力,各自退去。 卫庄空中一个翻身,同时鲨齿剑挽出一道血红剑花后,归敛入鞘,人轻飘飘的落到一辆马车车顶之上,最后,手腕一抖,改为反手持剑,将鲨齿杵在马车顶棚上,摆出他最爱的那个姿势。 盖聂只是简单的向后一跃,跳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卸去余劲,纵剑而立。 不过,鲜血,却从他的衣袖之下缓缓流出。 小灵见状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好!盖先生的伤口迸裂了!” “呵呵呵……”卫庄用低沉的嗓音冷笑几声,讥讽盖聂道,“师哥,你总是想拯救别人,现在……该想一想怎么拯救你自己了。” 卫庄的言语,卫庄的气场,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的压力。 没人说的出话……除了盖聂。 即使手都快拿不稳剑了,盖聂的声音也依旧沉稳如故,眼神犀利的盯着卫庄,“小庄,你的目标只是我。” 言外之意就是项氏一族的人啊,小灵啊,都是无关人员,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天明不在其列,有古寻的关系在,卫庄不可能伤害天明。 “呵!”卫庄对此轻蔑一笑,“嬴政支付给逆流沙的酬劳,价值可远不止一个你!” 听到卫庄这‘我全都要’的回答,盖聂眼眸暗自低垂,并没试图劝说什么,只是竭尽全力握紧手中的渊虹。 持剑的剑圣,从不畏惧任何人,不论……结果如何。 卫庄并不在意盖聂的顽强,或者说他要的也就是对方的坚持。 重伤未愈的盖聂,显然并没有打败的价值,所以他来,为的其实是这些个项氏一族的人。 按照古寻的计划,这些反秦势力,都应该进行一波削弱清洗,只要保证他们的首脑不出事,人心不散,能继续坚持反帝国事业就好。 而对卫庄来说,杀一波反帝国的人,则能帮助他有效激怒盖聂,增添他得偿所愿的几率。 一举两得,当然不能放过。 小灵这时纵身跳到盖聂身前,一舞春水剑,坚定说道,“还是由我来领会卫庄先生的横剑术吧。” 盖聂这种状态,根本支撑了几个回合,还不如由他顶上去。 方才是突遭袭击,小灵来不及反应才险些被一剑毙命,现在有了准备,至少还是能在卫庄手底下走过几十个回合的。 小灵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至于到底能坚持几个回合……在场之人中或许只有卫庄和盖聂清楚了。 盖聂伸手拍了拍小灵的肩膀,沉声嘱托道,“带着天明他们尽可能的跑,不要停下,能跑多少跑多少吧。” “可是……”小灵有些无法接受。 盖聂却只是沉声重复道,“跑!” “按我说的做就好!” 眼前的情况,就是盖聂所预想的最坏的情况。 面对这种情况,现在的他无力改变什么,唯有尽自己所能,至于结果如何……盖聂无心去想。 他一生都在追逐能够救赎所有受难者的方法,渴望一个拯救所有人的美好世界,但这不代表他事事都会去盲目的苛求完美。 作为纵横家的传人,该做取舍的时候,他从不犹豫。 卫庄对盖聂的计划毫不在意,语气懒散随意的表示,“逃吧,尽你们所能的逃吧!” “看看你们能否逃得出,这座猎场了。” “可恶啊!”少羽看见卫庄如此嚣张猖獗的模样,忍不住恨声暗骂了一句。 但是他又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他们很难成功脱身,即使成功,也不知道会牺牲掉多少兄弟。 这时候,随着卫庄的话音落下,一道扭曲蜿蜒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钻出,爬上了又一辆马车的顶部,和卫庄苍狼王刚好成夹角之势。 这次任务中,逆流沙仅剩的还未露面的杀手——骨妖。 项梁等人见状,心又沉了几分。 逃生的可能,更低了。 就在项氏一族打算按照盖聂的安排,不顾一切强行突围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原本一脸懒散随意的卫庄,以及满目凝重的盖聂,全都不约而同转头的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漆黑之中,伴随着一道微弱的粲金色光芒,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缓缓靠近,而守在那个方向上的狼群,却彷佛遇到了什么更凶恶的勐兽,纷纷惊慌失措的逃跑了。 7017k 第九百九十章 陈和加入游戏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来人缓步靠近了车队。 盖聂卫庄立刻认出了他是谁。 不过其他人,不论是项氏一族的,还是苍狼王和骨妖,都不认识这个男人。 对于敌我不明的未知闯入者,项梁和范增心中既是忐忑,又是希冀。 看卫庄和盖聂的反应就知道,来的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他们担心对方是和卫庄站在一边的,同时又希望对方能够站到自己一方。 来人瘫着一张脸,神情毫无起伏,率先看向了摆着poss的卫庄,微微颔首,声音冷淡的问候道,“许久不见,卫庄先生。” 一听这话,项梁等人心里顿时又凉了几分。 这显然是旧识啊! 这还讲不讲道理,对面都强成这样了,不削也就算了,还加强? 卫庄也是难得一见的给了回应,眼神微微一眯,“之前有得到消息,说你南下,没想到都已经到这里了。” “怎么,你也有兴趣去掺和那什么反秦大会?” 有关陈和的情报,流沙搜集的并不多,一来陈和和流沙的关系不一般,二来,陈和虽然不介意别人知道自己的位置,但是并不喜欢被人监视跟踪。 以他的实力,想摆脱各大势力的探子耳目无疑是件很简单的事,所以有关他的情报总是断断续续的。 而自从上一次流沙得到了陈和似乎有意南下的情报后,就再没得到过更进一步的信息,所以今夜在这儿撞上,卫庄也是始料未及的。 反秦大会? 一听这个词,项梁等人顿时又觉得峰回路转。 愿意参加反秦大会的,一般都是反帝国份子,换言之这个人应该和他们算是同一阵营。 也就说还是有可能拉拢到己方这边? “……”陈和保持着冷淡的语气回应道,“卫庄先生应该知道,我对帝国并无好感。” 卫庄也不介意对方这副冷淡的表现,毕竟这么多年人家都是这个德行,况且他也没比对方强到哪去。 “走到这儿,似乎有些过了。” 陈和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听说古先生也来了荆楚,打算先去拜会一番。” “哦……”无需多做解释,卫庄顿时了然。 陈和还是了解古寻的,对方既然没有明显袒露自己的踪迹,旁人想追踪到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如果想找一个人,又无法追踪他的下落,那么该怎么做呢? 答:找个地方守株待兔。 古寻来了荆楚,镜湖医庄几乎是必然会去的地方。 这个信息,世上知道的人不多,陈和恰好是其中一个。 大概情况了解了之后,卫庄不再废话,直问正题道,“这场游戏,你也打算玩一把?” 陈和的性子,卫庄不算特别了解,因为二者算不上多熟。 这么多年过去,和陈和关系特别亲近的,始终也只有古寻一人而已——过去还有个齐王建,可惜已经过世了。 不过陈和性子里的冷淡和疏离,卫庄深有体会——谁让他自己就有这份特质呢。 在明确这边有麻烦事发生的时候,陈和还是选择了过来,就绝对不可能是为了看热闹,或是为了和不算熟的自己打招呼——后者是只有古寻才有的待遇。 他过来,并且现身了,就代表他决定动手,目的不好说,但……打,是一定要打一场的。 那么问题来了,目前场上会成为陈和对手的人有谁? 本题为选择题,且选项唯一。 盖聂重伤未愈,能让陈和动手的,自然只剩下了卫庄。 对于卫庄的问题,陈和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转头四处环顾了一下,打量了一番周遭情况。 也就在这时,项梁靠着陈和背在身后的奔雷剑那独特的粲金剑柄,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把剑……‘势若奔雷,煌煌天威’,你是剑谱第十,奔雷剑主陈和!” 范增一听这话,是又惊又喜。 难怪能同时引起盖聂和卫庄二人的重视,来人竟然是剑谱排名第十的奔雷剑主。 当然,单纯的剑谱第十还不足以让他这么高兴,关键在于,剑主是陈和。 众所周知,陈和出身田陈一族,乃是齐国宗室,王族后裔,和帝国非常的不对付。 一方是齐国的宗室,一方是楚国的贵族,敌人是帝国的爪牙,这四舍五入一下,大家不就等于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 这你能不帮个场子? 虽然陈和还提到了要去拜见古寻——姓古的,还能让陈和这么尊敬客气称呼的人,范增都不用猜,没有第二个答案——但是,一码归一码,拜会古寻,不代表就不会帮助他们这些反秦势力。 在这个问题上,范增选择相信一下,之前从少羽口中所得到的来自于雪女和盖聂的情报,或者说提醒。 更主要的是,现在他不相信也不行啊,救命稻草就这一根,就说你抓不抓吧? 现在这儿哪还有别的帮手啊,你怕坑我还怕坑呢,凑活用吧就。 范增念头及此,立刻高声喊道,“陈和先生,我等是项氏一族的人,今日遭难,还请伸以援手啊!” 陈和收回了自己四处打量的目光,没有回应范增的求救,但是右手,却缓缓抬起,越过肩头一把握住奔雷剑粗大的剑柄。 无言,但意思很清晰,他决定动手。 这自然是早就做好的决定,否则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原因嘛,有两条。 其一,是为了和卫庄打一架,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像样的对手酣畅淋漓的打上一架了——如果盖聂的状态正常,那他八成会选择同时拉着两大高手,来一场混战。 可惜选不得。 其二,是为了救下项氏一族的人。 不过救人这一条只能算捎带手。 由于自身实在不喜欢交际,所以陈和尽管敌视帝国,敌视嬴政,也极少去主动掺和反秦势力的事,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干自己,默默一个人为反帝国事业添砖加瓦。 但这不代表他凑巧遇上了这类事情也会不闻不问。 能帮一把,顺手帮上一把也无妨。 反正……古寻也好,流沙的其他人也好,都不会在意这种事,就像卫庄说的,一场游戏而已,陈和掺和进来,只是多加个玩家罢了。 应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真正的目标所做的……预热表演? 7017k 第九百九十一章 不如无言 “驾!驾!” “驾!”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响彻在深夜的荒凉平原之上,几十道微弱的火光连成一串稀薄的火蛇,歪七扭八的游走在不算路的道路上。 疾驰马车的车轮滚动在一点也不平坦的地面上,几乎都快成了贴地飞行的状态,不过驾车的项氏族人却顾不上完全挨不到座的屁股,只顾死命的催促马匹加速。 他们在逃命,而且是一场不知道时间是否充足的逃跑。 陈和缠上了卫庄,而小灵则自告奋勇留下来对付苍狼王和骨妖。 项梁等人带着伤员盖聂,赶紧跑路。 马车之内,天明有些担心的向闭目静养的盖聂问道,“大叔,你说道长大哥,还有后来的那个奇怪的人,会不会有危险啊?” 盖聂缓缓睁开看向天明,安抚道,“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纵横家的传人,分析情势是基本操作。 陈和和卫庄打的再凶,本质上人家也是一伙的,只不过是一场友谊切磋而已,闹着玩还能扣眼睛不成? 而小灵只需要随便应付一下苍狼王和骨妖,待到车队稍微跑远一点就可以自行脱身了。 之后哪怕小灵拖延的时间不够,让这两人重新跟上了车队也不是大问题,只要真正的麻烦卫庄还被陈和缠住就行。 而道家术法一向以飘渺虚幻,莫测难明著称,想留住一位铁了心跑路的天宗高手,就算是卫庄也很难办到,更何况骨妖和苍狼王这两个杀手。 如果不是有足够的把握确定断后之人的安全,盖聂是绝不会跟着车队跑路,无论如何也要留在现场的。 一旁的少羽就没有天明那么担心,他更多的反而是迷惑,苦笑着说道,“盖先生,我总感觉……很别扭。” 天明一探头,不明所以的好奇道,“有什么别扭的?” “难道是……你不能接受丢下同伴跑路这种事吗?” 自问自答的天明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视作正确答案,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少羽,“我理解你这种心情,说实话我也很讨厌抛下同伴这种行为,但是少羽啊,有时候也是没办法啊。” “至少大叔说了,他们不会有事的,没什么好自责的了。” 因为咒印而性格莽撞,脑袋憨傻的天明终究不是个真的先天智力缺陷者,过分情绪化的他并不介意在危急关头留下和同伴同生共死,但是骨子里的善良也让他知道,这种事自己做可以,没权利拉着别人一起。 同行的项氏一族有过百人,总是要让他们有机会活下去吧? 大叔受了重伤,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得让他离开吧? 而自己留下除了添乱也帮不了任何忙,不走干什么呢? 越是险境,天明的大脑反而会因为压力越清醒,也许这些东西他不能条理清晰的在脑中思考清楚,但是会在下意识的情况下,做出尽可能正确的选择。 不过这些道理,自小接受范增教导的少羽当然也懂——虽然对方教的东西,他真正记在心里的并不多——他还不至于这种时候为自己的无力自怨自艾。 他觉得别扭的原因是,救了自己一方的帮手,看起来貌似和敌方关系很亲近! “盖先生,我以前也偶尔听闻过奔雷剑主陈和的大名,他不是齐国宗室之后吗,而且还非常敌视帝国,怎么感觉和卫庄那家伙关系还不错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陈和和卫庄的联系,主要在于国师古寻。”盖聂沉吟一下,回答道。 “古大叔?”天明一听也来了兴致,“刚才是有听到那个人提到‘古先生’……应该说的就是古大叔了,他们什么关系啊?” “具体的我不了解。”盖聂先摇了摇头,勉强说了一些含糊的信息,“只是陈和和古寻之间的关系,应该已经维系很多年了。” “多年之前,在……秦国的文信侯吕不韦还未倒台之前,二人就是很亲近的好友了。” “甚至于,我曾听闻,奔雷剑就是古寻赠与陈和的。” “啊?他们的关系这么亲近的吗?”少羽乍一听这些信息,不由大吃一惊。 能在剑谱位列第十的名剑都可以随便送人的吗? 这关系……感觉更别扭了。 天明则在这时候掰着手指头盘算起来了,“古大叔和那个白毛男关系不错,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奔雷剑主陈和也和古大叔关系,嗯……咱们和古大叔关系也不错,结果白毛男来追杀我们,陈和又帮着我们和白毛男打起来……” “古大叔是帝国的国师,白毛男好像是帝国雇佣来对付我们的,但是陈和和咱们都和帝国不对付……” “哦,对了,还有之前的漂亮大姐姐,她好像也是和帝国不对付,但和咱们,和古大叔关系不一般……” “这……这也太乱了!”天明收起掰不过来的手指头,捂着脸嚎叫了一声,“难怪少羽你觉得别扭……” 少羽本来只是心里有些别扭,让天明这一通分析之后,感觉……更别扭了。 肝都是痛的! 原来关系已经这么复杂了吗…… 盖聂倒是镇定自若,轻飘飘的提醒道,“天明,你要记住,帝国……是不能简单的看作一个等同于人的个体的。” “……”天明感觉自己脑袋上应该飘起了几个问号,无语的回应道,“大叔,我觉得你这句话就挺不简单的……” 少羽成熟一点,理智的分析道,“盖先生,您的意思是,帝国内部的派系纠葛?” “呼……”盖聂轻叹一声,简单的回了一句,“这个理解没错,但不止如此……” 少羽和天明越发疑惑,可盖聂却不欲继续解释下去。 卫庄那儿戏般的态度盖聂看的分明,他也不难猜出,对于如今的流沙而言,帝国……或者说那位始皇帝的意志不重要,反秦势力的状况如何也不重要。 他们显然有着更重要的谋算,而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顺手所为罢了。 少羽所看重的族人性命,对于卫庄等人来说,和路边草芥无异,无聊时路过顺手收割掉可以,不管不问随意放纵也可以。 天明所在意的正义和善良,是非与对错,对卫庄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词汇,存在于人们的口中,脑中,心中,就是不存在于现实——至少不存在于现在的现实。 这一点盖聂本人也比较赞同,这也正是他一生所追逐的梦想。 可是这些,他如何和这两个孩子去细说呢? 不如无言。 7017k 第九百九十二章 战毕 叮叮铛铛……………… 连绵不绝的清脆金铁交击之声在昏暗的旷野之中随风飘荡,传出遥远的距离,伴随着的还有晃眼夺目的亮金色耀光,以及低沉却轰鸣有力的滚滚雷鸣之音。 在奔雷剑的浩大声势下,平时无比惹人瞩目的血红色鲨齿剑气,此时却显得如此没有存在感,被压缩在微小的空间夹缝中难以发现,好在战斗力丝毫不受影响。 卫庄陈和两人的身影在黑夜中已经完全无法被寻常的肉眼捕捉,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只有模糊不清的幽暗残影不断闪动跳跃,重叠交错,唯有在不时闪耀的剑光真气映照下才能勉强瞥见他们身体的只鳞片甲。 四周本就算不上牢固夯实的地面已经在二人近乎不留余力的战斗之下破坏殆尽,到处都是被肆虐散乱的剑气犁出的层叠纵横的沟壑裂痕,几块挨得比较近的硕大山石也被剑气误伤,变作一地碎石,不成样子了。 至于小灵和苍狼王,骨妖三人,早就已经结束缠斗,不知所踪了。 呲呲…… 这时候,卫庄反手一剑横斜着迎上陈和的一记纵劈,鲨齿奔雷相交刹那顺势手臂方向发力,鳞次栉比的鲨齿‘尖牙’顿时死死的钳住了陈和的剑锋,双方角力之下,摩擦的火花不断滋生跳跃着。 陈和剑势被阻,一时竟没能挣脱,漫天轰鸣闪烁的奔雷鸣音顿时消散,黑暗缓缓重新占据二人周身。 隔着交叉错节的两把名剑,以及不断跃动再熄灭的火花,卫庄和陈和借着微弱的星火之光,脸庞晦明变化不定,互相静静的对视着。 卫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小的笑容,难得一见的赞许道,“剑不错,你,也不错!” 陈和感受着自鲨齿上传来的强大的钳制之力,也在僵硬的脸上强扯出一抹完全看不出笑意的笑容,回应道,“古先生说的不错,卫庄先生的实力,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陈和很清楚,刚才的这一场激战,处于下风的无疑是自己。 卫庄的气息始终稳定如一,而自己却乱了那么一瞬,否则也不会被其捕捉到那一丝破绽,锁住奔雷剑。 这并非一场决死之战,所以自己未搏尽全力,但是卫庄显然和自己一样,整体算下来,自己还是弱上一筹。 当然,到了他们这种实力层次,硬要说这点差距有多么悬殊,纯属胡扯。 严格换算下来,大概也就是如果不计一切代价生死相搏的情况下,自己和卫庄之间的胜负手差不多在三七……或是二八、一九之间。 不管差距是多大其实都意义,只要不是十零就无所谓,打起来了就都是一样——自己可能死,对方也有可能死。 铛! 简单两句话交流之后,卫庄陈和双方不约而同的齐齐发力,剑势对冲,互相借力一个撤身后跳,拉开了距离。 二人看着对方,都知道今夜这场切磋,很快就要落下帷幕了。 噌! 两道完全重叠在一起的剑刃啸鸣划过。 鲨齿剑被卫庄横置身前,左手二指并拢,缓缓抚过因为高频度激烈碰撞而温热的剑身,剑势随之彻底爆发,赤红色的剑气喷薄而出,沿着剑身蔓延开来,迅速将卫庄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另一边,手持奔雷剑的陈和,声势就要更为浩大了。 右臂高高抬起,奔雷剑菱形的突出剑尖斜斜指向地面,鎏金色的真气围绕其身躯奔跳跃动,轰隆作响的奔雷之声响彻天地。 阴沉幽暗的天空似乎也在配合这份雷霆之势,云层显得越发厚重郁闷,空气也有了几分潮意。 鬼谷横剑术——横贯四方! 卫庄率先动了,散发着浓郁嗜杀之意的剑气骤然爆发,伴随着鲨齿剑锋直直刺向陈和。 一式剑招,四式变化,笼罩六合,无可退,无可避。 鲨齿那捉摸不定的剑势清晰的映在陈和隐隐泛着金色雷光的眼中,一目了然,可以以技巧破之,不过……没必要。 奔雷剑法——雷霆万钧! 轰……咔! 随着奔雷剑出,沉闷的雷声顿时变作一道清脆炸鸣,几十上百道鎏金色惶惶天雷骤然降临,笼罩住这方圆寸尺之地,完全淹没了陈和和卫庄的身形。 几息过后,雷歇电散,风平浪静,两道身影各顺着一个方向倒飞而出,退出十余丈远,原地只留下了一片焦土。 陈和喘了几口粗气,锃亮的银甲上浮现出道道交错纵横的剑痕,整齐束在脑后的头发也披散开来。 看得出,这一轮交手,他还是吃了点小亏。 不过这场战斗到此也就彻底结束了,再打下去,就是以死相搏了,不合适。 最后冲卫庄遥遥一点头作为示意,陈和抬手将奔雷剑插回鞘中,一言不发的反身离去。 卫庄看着陈和离去的背影,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他持剑右手的衣袖,已经是焦黑一片,随手就可以扯掉了。 方才的交手,陈和落了下风,但也不是一点便宜没占到。 “呵!”轻笑一声,卫庄顺手扯掉已经损毁的衣袖,鲨齿在半空画了个血红圆圈后顺滑入鞘,也抬步离开了。 最后只余下这一地的狼藉,作为今夜这场交战的证明。 ……………… 次日一早,经过连夜奔逃的项氏一族车队成功越过广陵城,抵达了长江沿岸,位置恰好距离联通江水(即长江淮水的简称)的邗沟不远。 对于项氏一族这个反秦势力来说,这个位置点不太安全,因为帝国正在筹备征伐百越,大量的物资正通过邗沟这道人工运河运入长江水流。 而且整个江东地区,军队的调动也正处于极为频繁的状态,数以万计的士卒在这片土地上集结,危险性可想而知。 原本,项梁和范增是打着速战速决,尽最快速度把盖聂送到医庄,然后他们就直接撤,以免惊动帝国方面,被朝廷给盯上。 就现在江东的形势,被盯上的话很难跑得掉。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逆流沙的杀手重新追到他们踪迹的速度比预想的快太多了,再继续深入下去的话,项氏一族这批人手恐怕全得撂在这儿。 必须得改变计划了。 ------题外话------ 邗沟,后世大运河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普遍认为其最早为吴王夫差开凿修建,联通了长江淮河的水运道路。 顺便一说,还有一条鸿沟,魏惠王时期开凿修建,是联通淮河黄河的。 7017k 第九百九十三章 分道扬镳 “盖先生,实在抱歉,接下来前往镜湖医庄的路,恐怕我等不能继续同行了。” 长江水畔,项梁和范增经过一夜奔逃而疲惫不堪的脸上,挂着歉疚的愧意,对盖聂和天明阐明了他们决定改变计划的现实。 当然,他们也不是真的就抛下盖聂两人不管。 “我们会留下几名族人,带着盖先生你们尽可能沿隐蔽的小路前往医庄,至于我等,不得已只能先行撤离了。” “实在是,万分惭愧!” 项梁苦笑着说出这话,一脸的尴尬和愧疚之色。 这事说起来确实不地道,自己一方提出的带盖聂前往镜湖医庄疗伤——虽然盖聂本人当时昏睡并未发表意见——结果自己一方先半道跑路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作为项氏一族暂代的首领,他必须对族人负责,不能就这么明晃晃的带着大部队在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继续游荡在江东地区。 盖聂闻言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色的接受了这一现实,“项梁先生言重了,此番无论如何也该是盖某谢过诸位的援手,实在不胜感激!” “惭愧,惭愧啊……”项梁无话可说,唯有苦笑以对。 “这本就是最好的安排,人太多,目标也就太明显,倒不如分开。” 盖聂说这话可是诚心诚意的。 也就是他之前昏迷着,他要是早醒了,早就让项氏一族的这一大队人马该去去哪了。 不是他嫌弃对方,而是……明知道帝国对岭南动兵,江东这一片区域不安全,还带着大批人手往这跑干什么? 一共也就百十号人,对付高手不够用,对付菜鸡用不完,横竖都是没意义的。 这种思想的分歧,其实源自于盖聂和项氏一族出身上不同。 盖聂到底是江湖高手,想法更趋近于江湖那一套,而项氏一族是楚国贵族,当初主要活跃在战场上。 对于后者而言,人多就是力量大,而且他们当时认为己方撤离那个据点撤的那么快,逆流沙的杀手一时半会追不上,可以成功暂时瞒过帝国方面。 这批人手是项梁打算带去参加反秦大会的,这样一来就可以送完人之后直接转道去机关城那边,不用再另外汇合了。 结果就演变为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呃……也不能怪项梁他们脑子不好使,只能说算计失败了,反正现在再改也不晚。 天明对于项氏一族要离开也没什么不满,就是有些伤感又要和小伙伴分开了,想找少羽最后聊两句,四处看了一圈却没找着人。 另一边项梁和范增两人跑到一边打算盘算一下留下谁陪同盖聂去医庄时,少羽却突然插进了两人中间,嬉笑着提议道: “梁叔,不如就让我带几个弟兄护送盖先生他们去医庄吧。” “胡闹!”项梁没顾上管少羽的神出鬼没,想也不想的直接否决了,且不说少羽的安全对项氏一族的重要性,让他一个毛头小子去送人压根也就不靠谱,“你照顾自己都是个问题,还想护送盖先生?” 少羽闻言不由忿忿不平的为自己辩解道,“我怎么照看不好自己了?” “上一次我独自外出,不也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吗,还帮着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麻烦……” “你还有脸说!”一提这个项梁更来气了。 是,协助摧毁兵魔神这事光是听少羽叙述,项梁都不自觉地为其勇敢的行径而自豪,但是同时他的心也差点没跳出嗓子眼。 这特么自家最后的独苗差一点就交待在西边的大沙漠里了啊! 没那件事,项梁这会儿的反应也许还没那么坚决呢。 看见自家叔叔生气,少羽心里虽然绝对委屈不忿,但也只是怏怏的撇了撇嘴,没有再试着去顶撞对方。 就这么一个叔叔了,气坏了可就没了。 不过同样一向不喜欢少羽胡来性子的范增这时却捋着自己胡子,允许了少羽的请求,“老夫觉得,家主不妨答应少羽这一次的请求。” “范先生!?”x2 叔侄俩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对范增的称呼,语气都都一模一样的惊讶诧异,不过实质意义却不一样。 一个是喜,一个是忧。 “范先生你同意让我去?”少羽惊喜的叫嚷道,“太好了!” “范先生,这……这怎么能行呢?”项梁一向信服范增,可涉及了少羽的安危,还是忍不住质疑了一句。 范增没有详细解释原因,只是拍了拍项梁的臂膀以作安抚,“少羽如今也大了,总该试着让他独自处理一些事情。” “护送盖先生的事,说来危险,不过之前盖先生说的也在理,人少了被发现的风险也就降低了,只要他们行事小心一点,安全撤离不是大问题。” “可……我就是信不过这小子能小心行事啊!”项梁苦笑着回了一句,态度还是有些反对,不过明显看出已经有意松口了。 少羽赶紧打蛇上棍保证道,“梁叔你放心,这次我肯定谨慎小心。” “再说了,我可以不顾自己安危,还能不顾其他跟着我的弟兄们的性命吗?为了他们我也会尽量低调的。” 这句话辩解的话彻底打动了项梁,有一说一,少羽虽然莽撞,但是涉及自己弟兄的性命时,还是有担当的。 “嗯……有范先生帮你,我就容许你胡来一次。”项梁严肃的郑重提醒道,“记住,一定要安全将盖先生送到医庄,然后再安全的前往汇合地点。” “不许节外生枝,更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梁叔放心!”少羽赶忙大声保证。 “行了……那你自己去找几个弟兄跟你同行吧。”项梁对他的保证将信将疑,但已经答应的事,也就没必要纠结了,为求眼不见心不烦,摆了摆手让少羽赶紧滚蛋。 “那我先走了,嘿!”少羽开心的一咧嘴,一溜烟跑走了。 项梁苦笑着对范增抱怨道,“范先生,你这回可提了个让我有的头疼的建议啊!” “哦……哈哈哈……”范增抚须一笑,“家主无须太过忧心,少羽固然顽劣,却也不乏机敏,不会有事的。” “老夫觉得,你该试着相信他了。” “呵,我也想啊!”项梁两手一摊,“可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啊。” “所以,老夫才会允许他的这次请求。”范增眼眸看向少羽离开的方向,语气深沉的回应道,“一味的言语教导,对他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 “该让他自己去闯闯试试了。” 7017k 第九百九十四章 重新汇合 “这……你说的也是。”项梁神色一滞,旋即轻叹一声,苦笑回应道,“如果父亲还在,应该也会认同范先生你的想法的。” “武安君……”听到项梁提及已故的项燕,范增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缅怀与伤感。 当年楚国的大败,身为主将的项燕当然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但是所有的楚人——主要指楚国贵族士人,贫民对这种事是没什么概念的——都知道,最大的问题来自于楚廷内部,来自于楚王负刍。 对于项燕,大都是报以哀悯的情绪。 项氏一族,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这些已经盖棺定论的往事,再纠结也没什么意义了。(陈胜:谁说没意义,死人比活人有用!) 摇了摇头,抛开突然涌上心头的对父亲的怀念,项梁转而说回正题: “范先生,你特意让少羽掺和进这件事,除了锻炼他以外,应该还有别的意思吧?” 范增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道,“家主,你怎么看天明那个孩子?” “天明?”项梁下意识的想说个活泼之类的评价,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范增提及他肯定不是说性格这方面。 项梁略一沉思,揣测道,“你是说,天明的身份?” 范增微微颔首,“这孩子来历神秘,身份估计大有文章。” “羽儿之前提过,帝国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古寻对天明态度不同寻常,剑圣盖聂更是拼死也要保护这个孩子,而且,墨家的那位雪仙子也很在意天明的安危。” “他一个人,可着实牵动了不少大人物啊!” “所以你是想借此让羽儿和他进一步打好关系……”项梁面有疑色的说道,“终究是个孩子,这似乎……不大妥当吧?” “呵呵呵……”范增含笑摆了摆手,“老夫什么都不打算做,这两个少年人的关系如何,是他们的事。” “呃……这倒也是,是我想岔了。”项梁露出恍然之色,失笑一声。 刻意结交一个孩子,说起来无疑有些下作,不过少羽和天明本就是生死之交,二人的关系发展是他们两个的事,范增并无意插手做出任何影响,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刻意利用。 “此行,少羽和天明之间的友谊如何发展且不论,作为项氏一族未来的族长,少羽可以第一次以领导者的身份和剑圣盖聂,镜湖医仙这些人物有些交际,也是件好事。” “总的来说,大有可为,所以老夫才会同意少羽的请求。” 项梁大笑一声,朝范增揖手一礼,“哈哈,还是范先生想的周到。” ……………… 另一边,少羽得得瑟瑟的迈着嚣张的步伐来到天明这边。 作为荆楚之地的东道主,即使落魄了,项氏一族还是有底子在的。 这个地方,虽然距离邗沟有些近,危险性大一些,但这里是项氏一族早就准备好的渡口,藏有渡江用的船只。 现如今,项氏一族的弟子已经将船只推入江中,并留了一架马车作为盖聂和天明接下来的交通工具——他们是否选择坐马车另算。 看着正在朝马车上搬运必需物资的天明,少羽随手帮他把东西轻轻松松的扔上去。 “唉,少羽,你可出现了,我刚才找你一直没找着。”天明一看少羽,傻乐了一声。 “怎么,舍不得你少羽大哥?”斜侧身子靠在马车驾上,少羽笑嘻嘻的得瑟道。 “嘁!”天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是怕你一个人哭鼻子啊!” “你就嘴硬吧!”少羽对此表示充耳不闻,自顾自的乐呵道,“不过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接下来,将会由我负责带盖先生和你去镜湖医庄。” “怎么样,开心吧?” “啊,你还跟着我们啊?”刚才还对要和少羽分别心中不舍的天明,这会儿却变了脸,摆出一副愕然并且夹杂着嫌弃的模样。 损友这种东西嘛,确实是一种离开了会舍不得,在一起又很嫌弃的存在…… 与之相对的,少羽的脸色明显黑了几分,“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咳咳……”天明咳嗽两声,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态度怎么了?” “赶紧干活!” “正好你也要同行,力气还大,赶紧把东西都搬上去。” 少羽也没法和天明计较这些,只好任命的陪着他干活,好在也没多少东西,两人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搞定了。 “呼……”天明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咧嘴笑道,“嘿嘿,这下搞定了!” 少羽坐在车架上晃着一条腿,无奈的说道,“别美了,也不看看你才干了多少……” “赶紧把马车赶上船,咱们得尽快渡河。” 项氏一族准备的自然不是大船,但也将将够安置下一辆马车……顺带几个人。 天明闻言直接跳到一边,摆出与我无关的态度,“赶马车我可不行,这个你们搞定吧。” “本来也没指望你……”少羽摇着头自顾自的去牵引车前头的马匹。 这时候,小灵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看来,我回来的时间不算晚。” “唉,道长大哥!”天明扭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惊喜的叫出声来,“你回来了!” 少羽紧跟着关切道,“怎么样,没事吧?” “呵呵……”小灵惬意的摆了摆手,“没事。” “苍狼王受了伤,另一个家伙身法诡异却不善长距离奔驰,我没有费多少功夫久甩掉他们了,就是找到你们的踪迹花了点时间。” 说完自己昨夜的情况,小灵看了看周遭的状况,疑问道,“你们这是在准备渡河?看着不太像啊……” 江边上一共就一艘船,反倒是马车一个个还是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启程出发的样子。 “哦……” 天明刚想解释,少羽就抢过话头,“是这样的,梁叔他们………………” “所以就………………” 少羽言简意赅的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解释了现在这副场景的缘由。 小灵微微颔首,恍然道,“这样啊……倒也合适,人太多始终麻烦。” 其实他之前也觉得随行人员太多不好,不过……他又不是伤员,和项氏一族也没什么交情,不好对项梁的安排指指点点的。 最重要的是,指望一个天宗弟子——哪怕是不怎么正经的天宗弟子——去向旁人提要求,属实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7017k 第九百九十五章 镜湖 对于小灵来说,项梁打算如何安排人手护送盖聂去镜湖医庄都可以。 人多有些不合适? 不合适就不合适呗,很重要吗? 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呐!怎么赶路不是赶啊! 我们天宗,主打的就是一个闲适,问啥都可以是对对对! ——人宗的理念例外。 “既然这样,那咱们准备准备赶紧过河吧。”了解了情况,小灵催促着出发。 少羽点点头应道,“好,稍等一下,马上好。” 说完,赶紧跑去牵引马车。 这边天明扯着小灵的衣袖暗戳戳的问道,“道长大哥,你说白毛男那伙人还能追上咱们吗?” “唔……”小灵看着天明明明很帅气却莫名透着傻气的脸,沉吟了一下,决定如实回应小朋友,“说实话,以逆流沙的实力,如果一心追踪的话,我们估计很快就会被再次发现。” “啊!”天明愕然失措道,“那这不是白折腾吗?” “呵!”小灵轻松的拍了拍天明的肩膀,安抚道,“总是有些作用的。” “况且,事态接下来如何发展,还要看昨夜那场战斗的结果如何。” “哦对,还有那个突然冒出的,叫……叫陈和的呢。”天明挠了挠头,理不清楚这些复杂的事情,只能苦恼的叫苦道,“不想了不想了,还是赶紧跑路为上。” 少羽这时也已经尽快的安置好了马车,重新凑了过来,提醒道,“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对了,你们在聊什么呢?” “还能聊什么,昨天晚上的事喽。”天明一脸怏怏的回了一句。 “昨夜啊……”提起这个,少羽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好奇之色,“说起来,我有点想知道,我们离开之后,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啊?” 小灵很遗憾的摇了摇头,“你们离开后不久我就撤离了那里,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过可以肯定,两大高手的对决,绝对足够精彩。” 天明的情绪一向来的快去的快,这会儿又起了兴致,插话道,“道长大哥,你说那个冷冰冰的陈和能打赢白毛男吗?” “这……”小灵心中估算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行。” “我对陈和没什么了解,不过卫庄……天底下能打败这个人的存在,估计……不会超过一只手,陈和位列其中的概率不大。” “唉……可惜啊!”天明听了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少羽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没好气的弹了他脑门一下,“别做梦了,人家可是认识的,怎么都不可能下狠手打的。” “你管我怎么想!”天明立刻就要报复回去。 不过小灵制止了他,“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你们俩就别闹了。” ……………… “盖先生,灵道长,此番是项氏一族失礼了,还望见谅。” 临别前,项梁再次向盖聂和小灵揖手道歉。 小灵没说话,只是含笑以对,默默做个背景板。 盖聂则挂着他那张万年难变的严肃脸还礼回应道,“项梁先生不必客气,此番还是多亏了项氏一族的鼎力相助,盖某没齿难忘。” 项梁惭愧一笑,旋即看向站在盖聂身旁的少羽道,“少羽年少气盛,脾性顽劣,行事如有不周,还望先生海涵,不要和他计较。” 对于项梁的贬低……或者说谦辞,少羽撇了撇嘴,有些不忿,不过这个档口他也没敢跳脚拆台。 盖聂回头瞥了一一眼少羽,回应道,“少羽他……项梁先生言重了,盖某还是很相信他的。” 这并非是客套话,盖聂是诚心诚意说这句话的。 就盖聂那副温厚的性子,连几乎永远不消停的天明他都始终保持有足够的耐心,少羽那点不成熟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对他来说,少羽这孩子整体上还是很不错的。 “哈哈,希望这小子能够不辜负盖先生你的信任。”项梁最后一抱拳,辞别道,“情势危急,我就不和先生多说了,只盼日后有缘再会。” “告辞!” “告辞!” 就此,双方一边驾驶着一行车队沿陆路远去,一边乘着一艘载有马车的小船沿江水穿行。 ……………… 两日之后,寅夜,江东震泽附近。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湖边狭道上,车厢两旁各挂着一盏灯笼,散发出朦胧的昏黄光芒。 微弱的光芒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在车厢顶上。 “少羽,快到地方了是吧?”天明环视了一圈周围环境,可惜除了车厢灯笼那一点点光以外,就只有一片昏暗,别无他物。 此时天上的月亮恰好被浓云完全遮挡住,几乎没有投下丝毫光芒,连粼粼波动的水面都没能反射到一丝微光,夜视能力差的人基本上捕捉不到任何画面了。 少羽努力的分辨了一下他们的方位,点了点头,“就快到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镜湖所在了。” “这座湖泊,算是大湖震泽的一部分,不过偏离震泽主体比较远,而其中心恰好有座湖心小岛,便是镜湖医庄所在了。” “这地方你来过很多次?”天明疑惑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少羽。 “那倒没有。”少羽摇头否认,“就陪着弟兄们来过几次送伤员,而且基本都是来了就走——蓉姑娘,也就是镜湖医仙的规矩比较多,医庄一般只接收病患,我们这些送人的,人送到了就得马上离开,不能逗留的。” “哦……感觉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呢……”天明眼珠上抬,根据少羽的话,在心里模糊的树立了一个横眉冷眼的老女人形象。 少羽闻言不由帮着辩解了两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蓉姑娘是个好人,大概只是性子冷一些吧。” “我不太信得过你……”天明撇了撇嘴,对少羽的补救性话语表示质疑。 不过转眼他又想起更重要的一茬事,“照你这么说,大叔在她那治伤,难不成我还得离开吗?” “这个……应该不用吧?”少羽一愣,之前他还真没考虑这个问题,不过细细一想也不怎么担心,“你和盖先生毕竟是特殊情况,蓉姑娘总不至于把大人留下,把孩子送走。” “放心吧。” “借你吉言喽。”本着桥到船头自然直的文盲理念,天明也没有多做纠结。 到时候自己铁了心不走,对方一个大夫,还能把人硬扔出去不成? ------题外话------ 顺便说一下昨天忘了说了。 史实上,嬴政所处的时期,邗沟大概率应该已经淤塞断流,不能使用了。 我没细查资料,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古代的运河基本都这个德行,从建成就开始走向堵塞毁坏,必须得频繁的维护修葺。 战国时期,应该没谁有心情去维护邗沟吧? 7017k 第九百九十六章 千泷 哒哒哒……哒哒……哒…… 伴随着马蹄声渐渐微弱,马车缓缓停在了湖边。 盖聂,小灵,天明,少羽四人一同下了马车,走到镜湖水岸。 此时离湖泊足够近了,才算勉强从湖面上找到了几丝微弱的反射光。 天明探头向湖中心看去,试图找到少羽所说的湖心岛,可惜还是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如果说那片漆黑就是岛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现在的问题显然不是这个。 “少羽,咱们这大半夜过来,也没个人的,怎么过去?” “呃……这岸边是有渡口和船的,用来给求诊的人登岛用的,不过……在哪来着?”少羽挠着头,试图堪破眼前的黑暗,寻找船只。 “今天这夜有些过分阴沉了,视野有限,咱们散开仔细找找就行了。” “好吧……”天明眉头往下一耷,就要沿着岸边去找船。 这时候小灵含笑提醒道,“别找了,来人了。” “啊?”天明一惊,重新扭头看向湖心,确实隐约捕捉到了一个光点。 少羽凑到天明身边,手掌摊在上额,仔细探望过去,“好像是火光……有船过来?” 小灵心平气和的提醒道,“等等就知道了。” 盖聂全程沉稳的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那抹微弱的光点渐渐靠近。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这水上的距离也是看着不远,等起来没完。 四人等了好一阵后,这个光点的原貌终于展现在所有人眼中。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串灯笼而已。 不过提着灯笼的人,却格外的引人注目。 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上下的小姑娘,手中提着那一串散发出光亮的灯笼,驾驶着一叶扁舟,缓缓的向岸边靠过来。 在明黄色的灯火照耀下,女孩一身朴素简单的橙色裙子被衬托的分外鲜亮,头上扎着两个对称的发髻,长长的辫子随着夜风微微拂动,而最牵动人心神的,则是她脸上挂着的那一抹温和又治愈的笑容。 不论是谁见到这样的笑容,应该都会心情愉悦,情绪舒张的吧? 哦,对了,船上站着的不止女孩一个人,还有一个小胖子,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个头比女孩高出不少,拿着个呼呼转的风车,肚皮挺老高,背后好像还背着什么东西。 理论上这种憨傻的胖子更吸引人目光,不过此时大家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了女孩身上,尤其要重点点名天明小朋友。 天明看着那张微笑的小脸,嘴巴微微张开,不知不觉的陷入了呆滞之中。 “喂,回神了!”少羽眼角余光瞥见了天明这丢人现眼的表情,不由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啊!打我干嘛!”天明猛地被扯回现实,人还有些懵,等回过神,难得的没有计较被少羽打了这件事,傻笑着问道,“欸!这女孩是谁啊?你知道吗?” “怎么,看上人家了?”少羽双手抱胸,一脸戏谑的调侃道。 天明急不可耐的用肩膀一撞少羽,催促道,“唉,你别管别的,就说知道不知道吧!” “嘿!你可算问对人了!”少羽咧嘴一笑,很是自信的回了一句。 然而不等天明露出喜色,少羽的脸色瞬间整个塌了下来,冰冷的棒读道,“很可惜,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天明一脸不相信的质问道,“你来过这么多次,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都说了,我没来过几次!”少羽先是强调一下之前提过的事实,然后接着辩解道,“况且距离我上次来,已经过去很久。” “总而言之,以前我是没见过这个女孩儿的,唔……可能是蓉姑娘新招收的小徒弟?” “不过旁边那个小胖子又是什么人呢?也是学徒,不像啊?”少羽揣测着女孩的身份,但又因为女孩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而无法得出结论。 镗!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响起,船只终于靠岸了,女孩手中的灯笼也为少羽等人指明了镜湖渡口的位置。 离得不远,就是晚上看不见而已,至于女孩是怎么精准找到准确位置停船的……只能说唯手熟尔了。 天明第一个窜了出去,急慌慌的凑了过去,但是靠近女孩之后却说不出话,只能挠挠头傻笑了几声,勉强憋出来几个字: “那个……我们来找大夫。” 女孩听了这话一愣,眼睛弯成了一抹月牙,忍不住捂嘴忍笑道,“这里是镜湖医庄,来这里都是求诊的人!” 女孩身旁那个拿着风车的傻乎乎的胖子此时顺便还补了个刀,嘲讽天明道,“嘿嘿,好傻的人!” “啊……对啊,哈哈哈……”当着女孩的面,天明尽量的维持着稳重的形象,没和那傻胖子计较,只是尴尬的配笑着,厚实的脸皮没顶住压力飘起了红霞,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害臊…… 少羽搁后面看的直摇头。 这小子,四肢懂得可比脑子快的多了…… 天明丢脸这两句话的功夫,盖聂等人全都围了上来。 女孩见到这么多人也不胆怯,笑盈盈的欠身一礼,然后出乎少羽等人意料的最先和盖聂说了句话: “盖叔叔,好久不见了。” 盖聂的眸中隐藏着浓浓的疑问,不过脸色依旧严肃平静,颔首回道,“千泷,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俩人认识? 少羽看了看千泷,又看了看盖聂,心中万分疑惑盖聂这个第一次来镜湖医庄的人,竟然认识这个……呃,医庄里突然多出来的小姑娘? 不对……少羽立刻重新抓了一下重点,抛开医庄这个因素不谈,这个女孩竟然认识剑圣盖聂,显然身份也很特别啊! 少羽到底做事稳重一些,心里疑惑但是没急着问出来,不过天明就难改其毛糙的秉性,当即插嘴问道,“千泷?” “大叔,你和她认识啊?” 盖聂低头瞥了一眼天明,并未回应他,重新看向女孩。 千泷朝盖聂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对少羽等人解释道,“我是医庄的帮工,负责给蓉姐姐打打下手,你们可以叫我千泷。” 这一句话既向少羽等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也等于回答了盖聂的问题。 7017k 第九百九十七章 脸皮厚是关键 没错,盖聂是认识千泷的。 古寻对千泷身份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到位,但她毕竟和总不见人的阿言不一样,性格要更为外向灵动一些,咸阳城内,还是有几个人知道她身份的。 盖聂,恰是其中之一,两人也曾见过面,尽管次数不多。 天明见盖聂不回答自己,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只好强行按下心头的好奇。 倒是少羽此时有些不甘心的重新问道,“盖先生,千泷姑娘和您早就认识?” 盖聂依旧不回答,目光投向千泷,意思很明确——说不说由她决定。 古寻的女儿,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身份,一旦说出去,不知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说不说的决定权,肯定要交给千泷自己,反正盖聂自认是没有资格擅自外泄的。 千泷见此笑了笑,没有选择如实相告,顾左右而言他的一指身旁的胖子道,“这是我哥哥,你们可以叫他阿赐。” “他……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希望你们不要太在意。” 见盖聂和千泷都没有坦白的意思,少羽心底暗叹,却也只好放弃打探真相。 过犹不及,自己重提一遍已经已经有些不合时宜,再问就真是自找没趣了。 少羽朗笑着接过千泷的话头,摆手道,“哪里哪里,千泷姑娘太客气了。” “这个,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前往医庄求医啊?” “当然!”千泷点点头,“我就是来接你们去岛上的。” “唉?”天明探头探脑的好奇问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是的。”千泷看向这个冒失的憨小子,眼睛眨啊眨的,“盖叔叔受伤的消息,医庄早就知道了。” “后来有情报显示项氏一族的人似乎再往镜湖这边来,蓉姐姐她们就猜测盖叔叔应该是要来医庄治疗伤势。” 天明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这年头,看病的大夫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少羽不由白了他一眼,凑过来搭着天明的肩膀,一本正经的指点道,“我来告诉你吧,这寻医求药最频繁的,莫过于江湖人,毕竟行走江湖谁能不遭个伤病什么的。” “镜湖医庄,可以说有着天底下医术最上乘的神医坐镇,是江湖人最优先考虑的求诊去处。” “这治病救人,虽然说会收取诊费,但人情该落下还是得落下,毕竟钱财只是身外之物,由此而来,医庄自然也就和江湖各个势力都有不菲的交情。” “呐,这个就叫做关系网,懂吗?” “一边去!”天明肩膀一松,把少羽架上来的胳膊晃掉,嘟囔道,“不就是互帮互助吗,让你解释这好大一通,我本来明白的都快不明白了……” 千泷看着二人的互动,不禁抿嘴偷笑,顺便回应道,“没错,医庄所得知的有关盖叔叔你们的消息,就是墨家传递过来的。” “墨家吗……”盖聂暗自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呢喃了一句,同时眼角余光扫过天明。 果然,墨家不可能对天明的处境视而不见。 “原来是墨家的弟兄帮忙啊。”少羽听了这个解释表现的十分释然. 墨家和楚家也算老交情了,此时他听到对方有暗中提供帮助并不感到奇怪。 千泷这时伸手朝向船只,催促道,“盖叔叔,你的伤势要紧,咱们先去岛上吧。” 天明这小子半是为了盖聂的伤,半是为了舔一舔心中的新晋女神,忙不迭点头赞同道,“对对对,大叔,咱们赶紧走。” 其余人自然也没有疑议,不过千泷自己面露难色的提醒道: “那个,医庄不方便接待这么多外客,所以……” 少羽急忙回应道,“哦哦,我明白,我明白,千泷姑娘放心,就我们几个人登岛。” “那几位请上船吧。” 千泷这话一说出来,胖乎乎的阿赐率先第一个跳回了船上,靠着自己壮硕的整块腹肌,成功帮船涨了一截吃水线。 而后,千泷,盖聂,天明,小灵依次登上了小船。 唯有少羽耽搁了一会才上船——他去安排其余的项氏一族的弟兄去了。 也没做什么复杂的安排,就是让他们在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宿营,等着他回来就好。 所有人都上船之后,摇船这个体力活最后落到了少羽和天明兄弟俩身上。 方才船过来的时候,摇船的自然是阿赐,本来这回去还是他,不过天明想在女神面前表现表现,而少羽觉得自己一方登门求医,态度应该放端正——主要是以前从来都是自家人划船过去,不好意思让医庄的人干苦力。 于是两人抢过了这个活儿。 摇船是个体力活,他们两个半大小子干,其实有点勉强——主要还是天明不太行,少羽嘛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盖聂是伤员,总不好让他来卖这个力气。 小灵倒是不介意出把力气,可他看天明表现欲很强烈,本着成人之美的原则,也就默认了由两个小的来干活。 快速撑船,仍尚有余劲的少羽顺便和千泷闲聊道,“千泷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来医庄的,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还没见过你呢?” “我吗?”千泷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很早就来了啊!” “不过我很少在医庄呆太长时间,一般过段时间就要回家,可能你来的时候我恰好不在吧。” “哦!”少羽顿时点头恍然,“我一共也没来过几次,应该是没有碰上过你,呵呵。” 医仙端木蓉的医术虽然为世人交口称赞,有口皆碑,但会来镜湖医庄登门求诊的一般都是疑难重症,寻常小伤小病没人会特意跑上一趟。 理所当然的,项氏一族这几年都处于蛰伏状态,求诊频率也就可想而知了,恰好和千泷错开,实属正常。 解开了最开始的疑惑后,少羽没有顺势问起千泷的身世——方才问及她和盖聂的关系,二人都选择了默默无视这个问题,显然无意袒露有关这方面的信息,就没必要自讨无趣了。 天明这时候偷懒插话道,“嘿嘿,还是我运气好啊,一来就能碰上千泷你,不像少羽这个倒霉蛋。” 少羽不由侧目打量了天明一眼。 行啊,这小子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废,至少脸皮够厚,这就直接叫名字了。 7017k 第九百九十八章 镜湖医庄 千泷对于天明的自来熟没有表现出反感,露出自己甜美的笑容,欣然接受了。 盖聂坐在船头,眼眸深邃,无声的看着天明在那试图撩妹。 撩古寻的女儿……盖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种事照理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年人嘛,知慕少艾很正常,不过当男女双方有一方的家长身份比较特殊时,这件事也就难免跟着变复杂了。 不过盖聂并未打算做什么。 一来他不想干涉天明自己的行为。 二来……两个人还只是半大孩子而已,说是情爱,未免有些言之过早,且看日后再说吧。 念头及此,盖聂的视线偏转向一边,暗中打量了一番始终紧挨着千泷寸步不离的那个叫阿赐的男孩。 这个孩子盖聂没见过,不过确实有耳闻过国师府内是有这么一个先天痴傻的男孩,至于这孩子和古寻具体什么关系就不清楚了。 当然,一个小胖孩不足以让盖聂这么关注——他不会歧视这个孩子,但也不会过分的去怜悯对方。 问题是这孩子背在身后的东西——两把形制相近,但长短,宽厚并不相同的对剑。 因为天色昏暗,灯火光有限,外加阿赐的体型比较遮挡视线,少羽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被阿赐背在身后的对剑,注意到的唯有盖聂和小灵。 不过后者没有认出这两把剑,因此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忽视过去了。 而盖聂,他认出了这两把对剑。 由几百年前的铸剑师夫妻干将莫邪合力锻造的一对雌雄双剑,剑名也就是夫妻二人的名字——干将、莫邪! 传闻此剑铸造过程中,是干将莫邪夫妻的孩子投身剑炉,以血祭剑方才功成,而在剑成之后,更是引来了当时的楚王觊觎,试图强行夺取宝剑,最终楚王,以及干将莫邪夫妻尽数丧命于这对宝剑之下,使其成为了一对不折不扣的弑君凶器。 这对剑在那之后的几百年时间里,不断的重复着失落,然后重现的过程。 近百年来,这对剑再度失去踪迹,无人知晓下落,直到数年之前才再度现身江湖,而后在一众势力的明争暗抢之下,不知道被哪家势力取得,再度消失不见。 目前,这对雌雄双剑,并列于剑谱第四,仅次于天问、渊虹,以及威道之剑太阿,同时它也是剑谱之上,杀性最重的剑。 干将、莫邪被流沙得到盖聂并不意外,他们有这个实力,不过这对凶煞之剑竟然会由一个不及弱冠的痴傻少年执掌……着实离奇。 盖聂相信,古寻不可能把这种凶器交给这个叫阿赐的孩子随便乱玩的。 既然给了他,就代表古寻认为,这孩子是够资格掌控干将莫邪的…… 说实话,盖聂没法判断出这个孩子是不是一个深藏不漏的少年高手,不过就之前他的一些动作,以及对方能一个人撑船过来,至少能看出这孩子有着和体型并不相衬的灵活与耐力。 一个灵活至极且持久力强的小胖子。 ……………… 镜湖说小,那也是相对震泽这座天下罕有的大湖而言,实际上湖心岛距离渡口所在还是有段距离的。 本来天明等人抵达镜湖附近时就已是后半夜了,前前后后说话等待又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到天明累个半死陪着游刃有余的少羽把船开到岛上时,天色也开始朦朦放亮了。 初升的太阳清光照耀下,天明的双手因为脱力而止不住的抖动着,不过当着千泷的面,他又不得不死要面子的强撑着一切正常。 “哈……哈哈……终于到了啊!”天明尽可能的表现出惊喜而非如释重负的模样,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今天才发现,你小子……也真是个人才!”少羽看他这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千泷也想笑,不过顾及客人的面子,只是捂着嘴侧过脸去偷笑——尽管这和掩耳盗铃差不多少,毫无意义。 “走吧,跟我来。”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后,千泷招呼众人随她朝湖心岛深处去。 这座小岛和镜湖一样,说小,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土地面积并不小。 至少对于一个医庄来说,绰绰有余了。 从湖心岛渡口上来,便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后再上一个小土坡,就到达了医庄所在,而医庄的后面,则是一片药田。 药田天明几人暂时还无缘得见,他们的目标只是医庄。 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香味,站在医庄正门之外的天明好奇的抬起脑袋踮起脚,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试着去尽可能的纵览整座医庄——几座简单的木制房屋堆叠在一起,最外围由一圈木篱笆圈住,这就是医庄的大致外貌。 “看起来很普通啊。”嘴比脑子快的天明顺口嘀咕了一句。 少羽忍不住又敲了他脑壳一下,这小子怎么该记着管住嘴的时候从来都记不住呢! “看个病,难不成还要给你盖个宫殿吗!” “哦!”天明让少羽打的脑袋一歪,不过也反应过来自己这属于没事挑刺了,顾不得和对方计较,忙憨笑着向千泷解释,“哈哈,说的也是,是我想岔了。” 千泷大概也是差不多摸清了天明那简单而又有限的脑子,没有在意这句话,只是笑着解释道,“岛上通行不便,也就没有建造太正式的庭院。” 天明这时则用自己不聪明的脑袋想了个办法——转移话题。 他指着木制院门上挂着的一块牌子好奇道,“这怎么挂了个牌子?上面还有字,我来看看……” “这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本来只是随便找个由头转移话题,结果天明仔细一看,发现在牌子上写的内容他完全不认识。 作为一个标准丈育,天明认识的字很有限,后来赶路的时候盖聂帮他狠狠的补了一波课,总算是让他勉强从丈育变成半文盲。 出现他不认识的字很正常,一篇文章里他不认识的字普遍占比超过五分之一,但是这种一个都不认识的情况,就很少见了。 站在他身旁的盖聂,这时候面色很难得的有些奇怪的为他解释道,“天明,这是昔日燕国的文字,不同于你此前学习的秦篆。” ------题外话------ 秦以前的各国文字,都是大篆,只是部分字形结构有异。 我记得按照《说文解字》来看,七国文字里的异形字,大概占常用文字总体的百分之五左右吧,理论上一通就能百通,并不会形成交流上的障碍。 就我所知,秦朝的书同文,并不是我们常规认知里的废除各国文字,全部改用秦小篆这种简单的替换,而是一种更深入的文字结构的变革。 先秦史料断代严重,绝大多数事情至今也没个定论,我就这么大概一说,不保证对,如果有兴趣,可以自行再去详细了解。 7017k 第九百九十九章 端木蓉 “燕国文字?”天明挠了挠头,不太理解文字怎么还有不一样的,不过也不怎么在意,“那这上面写的内容是什么?” 这个问题,千泷笑嘻嘻的凑过来给了回答: “嘿嘿,这是蓉姐姐定下的医庄规矩,俗称——‘三不救’。” “三不救?什么东西?” 千泷继续解释道,“所谓三不救,也就是——” “秦国的人不救;” “用剑的人不救;” “姓古的人不救。” 这也就是端木蓉的三不救,也是盖聂刚才面色有异的原因所在。 说起来,作为曾经的秦王剑术教习兼首席贴身护卫,帝国剑圣,三条规矩里他已经符合了两条。 不过相较之下,还有另一个人比他更贴合这份规矩。 帝国国师,古寻。 作为一个认识古寻的人,盖聂一眼看过去,这份‘三不救’,压根就是为那个家伙贴身定制的。 问题是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镜湖医仙端木蓉的老师——也就是已经不再活跃在江湖之上的昔日医家宗师念端,貌似和古寻的关系很不错啊? 为什么念端的弟子,要特意定下规矩来针对古寻呢? 盖聂心中的这份异样感,在千泷亲自念出‘三不救’后,攀升了到了顶点。 如果他没看错,千泷念这三条规矩——尤其是最后一条的时候,情绪似乎分外的开心…… 这父女关系,盖聂不太懂…… 天明的小脑袋也想到了盖聂的身份这一茬,惊叫道,“按照这规矩,那什么聋姑娘岂不是不会救大叔的?” 少羽有气无力的提醒道,“你脑子要是肯转,就麻烦多转两圈,人家千泷姑娘亲自去接我们,难不成是为了让我们来参观风景的吗?” “哦!也对啊……哈哈哈”再次闹出乌龙,天明挠头尬笑,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千泷暗笑之余,还是很贴心的向天明解释了一下: “盖先生虽然符合医庄不救的规矩,不过他另有一些特殊情况,所以蓉姐姐才会愿意出手救治。” 至于具体是什么特殊情况,千泷就没做额外说明了。 盖聂本人也没有多想——无非就是和天明有关。 “走吧,咱们进去吧,蓉姐姐这会儿应该已经忙完了。”闲篇聊完,千泷再次招呼众人进入医庄。 此时天光已经彻底大亮,清晨的日光照在身上让人分外舒服,几人齐齐进入医庄,穿过前院,拐了两个弯后,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藏青色长裙,用紫色头巾包住束好长发的身影,正站在药架前摆弄着药材。 “蓉姐姐,我把人带来了。”看见这个身影,千泷立刻叫喊道。 听到千泷的声音,这位江湖称道的镜湖医仙端木蓉的真容,也终于浮现在盖聂,天明,以及小灵这三个第一次见她的人眼中。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人如其衣。 虽然这个形容有些奇怪,但是,确实就是这样。 不着粉黛的素容,清冷的神色,无情的双眸,浅淡的细眉,不算散乱但也明显没精心修整的细碎刘海,一切的一切,叠加起来,就和她那身朴素简单,色调浅冷的衣服一样。 总结下来,两个字——素、冷。 和一直笑颜如花,热情温柔的千泷不同,端木蓉看见到达医庄的一大帮子人,平静的脸色没有半点起伏,甚至隐隐有些厌恶。 厌恶这么多人同时出现,虽然一共也才四个人…… 而对于端木蓉的感官,盖聂几人也是各不相同。 盖聂没什么好说,他就没什么感官,只想赶紧把伤治好。 小灵呢,一方面吃惊于端木蓉的年轻,一方面也奇怪,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的不近人情? 天明则是低着头暗自在心里咋舌。 这女人看起来真恐怖,一点表情都没有,感觉比范增那个老头还古板啊! 端木蓉没有搭理任何人,把手里最后一点药材分类放好,然后径直朝前院走去,路过盖聂等人的时候才算说了一句话: “跟我来吧,你的伤需要尽快处理。” 语气,一如其人,毫无起伏情感。 盖聂没有作声,只是默默跟了上去。 天明习惯性的想跟着盖聂,抬腿也要跟上,却被千泷制止了。 “天明,蓉姐姐给人诊病治疗的时候,只允许病患本人入内,你就不要跟过去了。” “啊?好吧!”天明听话的停下了脚步。 他刚才只是习惯性行为,实际上,他并不想和那个冷冰冰的女人挨太近。 “千泷,这就是你说的……聋姐姐?”天明看着端木蓉和盖聂已经绕过墙根,消失不见,才语气发虚的向千泷吐槽道,“我感觉,你们俩的气质不太相配啊……” “是蓉姐姐!不要再念错了!”千泷先仔细纠正了天明的发音,然后才为端木蓉辩解道,“蓉姐姐只是面冷,其实是个心底很好的人呐!” “是吗?”天明强笑着腹诽道,“反正我是觉得,跟她挨得太近,估计还没等了解她的内心呢,人就先冻死了……呵呵。” 少羽这时候发现了另一个问题,疑惑道,“唉?那个……千泷姑娘,你哥哥阿赐呢?” “他人什么时候不见了啊!” 千泷闻言环视了一圈,发现阿赐确实不知不觉从他们身边跑不见了,不过她并没有着急,习以为常的向少羽解释道: “没关系,阿赐哥哥应该是自己跑去玩了。” “这座岛他已经很熟悉了,没什么的。” “哦,那就好,没出什么事就行。”少羽闻言也就放下心来。 “好了,蓉姐姐给盖叔叔处理伤势应该还要点时间,咱们先去前院等着吧。”千泷又四处看了看,确认阿赐没有躲在附近的角落之后,就招呼众人离开后院了。 小灵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心有所感的朝身后看了看,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唔……总感觉有些异样呢?” 看着队伍走远,小灵暂且压下疑问,快步跟了上去。 而在医庄后院最偏僻的角落里,确实有一双眼睛,冰冷的凝望着所有人,直到他们离开后院。 半路消失不见的阿赐,此时恰在这双眼睛的主人身边,挂着由衷笑容,乐呵呵的摆弄着自己心爱的小风车。 ------题外话------ 明天不出意外,应该无更,在这儿提前请个假了,见谅。 7017k 第一千章 墨家来人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而无聊的,天明几人各自占据一块地盘,开始百无聊赖的等待着盖聂的治疗结束。 小灵靠在医庄正堂的墙边上,持续的暗中用眼角余光来回打量附近的各个角落,试图找到那股异样的窥视感的来源。 而无聊的少羽则找天明聊闲天。 “天明,等盖先生的伤好了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机关城参加反秦大会?” 天明困扰的挠了挠头,表情十分丧气的说道,“这个大叔又没和我说过……我记得你之前不还分析过,说大叔没有参加这什么大会的意思吗?” 好友提及了旅程的问题,天明作为有个半大孩子感到十分惆怅。 即使作为一个牺牲了智力换取体力的龙精虎猛少年郎,天明对于如此漫长的旅途,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终点在哪,脚下的路根本望不到头。 让真人去挑战没完没了的神庙逃亡,这谁顶得住啊! 少羽一摆手道,“嗨!我知道盖先生不打算参加,所以我这不是跟你说呢吗!” “你要是有兴趣,等回头治疗结束,可以跟他建议建议,大家一起去机关城,热闹热闹也好,况且现在对你们来说去那是个绝佳的选择。” “你和盖先生本来就被帝国追的很紧,现在又被逆流沙盯上,处境实在凶险,机关城是墨家的大本营,各大反秦势力也即将在那边集会,是个最安全不过的地方了。”少羽很认真的帮着天明分析了一下利弊。 “听起来是挺不错的……”天明挠了挠嘴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脑子难得的转了一下,声音弱弱的质疑道,“不过你说的这个反秦大会,不会很危险吗?” “你们全都凑到一起,很容易被帝国盯上的吧?” 少羽很是自信的一挥手,不以为然道,“不会!” “大家聚在一起,联合起来的实力就算是面对帝国也不是没有反抗能力,况且待在机关城里面是绝对安全的,帝国也拿我们没办法的。” 说到这,天明才算注意到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盲点……或者说知识盲区。 “你们老说机关城……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天明挠着头,茫然问道。 “嘻嘻!”千泷这时候也掺和进了两人的聊天中,为天明解答了疑惑,“机关城,就是墨家的总部,一座建立在群山之中的隐蔽且牢固的堡垒。” “啊,建在山里面的堡垒?”天明一听千泷的解答,并不聪明脑子里第一个产生的反应不是机关城很安全,恰恰相反,他觉得堡垒这东西一听就很不安全。 帝国……帝国究竟多强大,对于他这个刚刚脱离丈育行列不久的人来说,其实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但是天明起码知道一点点最基础的概念——对于朝廷来说,拿下一座堡垒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群反秦势力全往那里面挤,不是等着给帝国憋死吗? 想到这,天明神色古怪的幽声嘀咕道,“这……少羽,你确定那里很安全?我听着感觉可不怎么样啊……” 少羽闻言急忙给千泷的介绍做了补充: “机关城可不是简单的山中堡垒,那是墨家历代巨子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结合墨家出神入化的机关术,整整耗时三百余年才修建成的牢不可破的坚固要塞。” “相传机关城的主体隐藏在无人知晓的群山之内,被一重重险峰和湍流包围,与外界完全没有道路连通,而且周遭遍布着无数机关陷阱,是人力根本无法触及,只有飞鸟才能抵达的绝境。” “也因此,机关城又被称之为‘世间乐土,天外魔境’。” 少羽说起这些,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些许尊敬和憧憬,显然对墨家先辈的大手笔做法很是崇尚。 “这……这样的吗……”天明听了少羽这大段的介绍,有些磕磕绊绊的回了一句,神色中仍旧带着不少质疑。 毕竟光听人口述,无论如何也难以在脑海里产生足够清晰详实的画面。 不过少羽的慷慨陈词,也不是完全没效果,至少天明开始对机关城抱有不小的好奇心了。 “等大叔好了,我问问他吧,嗯……正好还能见识见识那些江湖势力。” “我相信盖先……” 少羽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小灵打断了。 只见他扭头看向大门外,沉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啊?” 天明几人还没从聊天的内容里脱开神,只来得及的发出一个疑惑的语气词,来人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哦,呵呵……看来你们比老头子预计的来的要早上不少啊!” 中气十足的老迈声音响起,天明等人心中立刻据此浮现出一个健硕老人的形象。 紧接着,两道人影穿过大门,进入了医庄院内,一者纤细高挑,一者臃肿矮小。 天明和少羽看清那道高挑人影后,齐声惊喜的叫喊道: “雪女姑娘!” “雪女大姐!” 来人之一,正是雪女,而另一人,自然是陪他一同前来镜湖的班大师。 见到这俩小子上来就招呼雪女,班大师用自己正常的那只手一抚胡须,笑道,“哈哈,雪女你果然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受人欢迎多了。” 和班大师相识多年,雪女也早就习惯他这个老小孩的不着调,直接忽略了这句话,施施然走向了千泷。 千泷也一脸喜色的扑到了雪女的怀里,撒娇一般的俏生生的说道,“雪女姐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十年光阴,雪女一直有意无意的躲着古寻,但是千泷她反倒是认识的,而且还很熟。 毕竟端木蓉和墨家关系密切,而千泷时不时就会出现在镜湖医庄,再加上有古寻这个无形的关系纽带,二人一来二去自然熟识了——雪女对古寻的心思很复杂,但是对千泷就简单的多了,单纯的将自己视作长辈,对晚辈的宠溺喜爱。 雪女反手搂住和她比起来还属于身形娇小的千泷,语气难得的温柔起来,“嗯,是有段时间了。” “机关城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你可以多待日子,跟着玩一玩。” “嗯!”千泷一点头,嬉笑着说道,“最近爹爹好像挺忙的,我应该可以待很长一段时间。” 7017k 第一千零一章 公输家就是群打铁的,懂个锤子…… “对了!”千泷眼睛一亮,突然想起来一茬事,赶忙跟雪女说道,“雪女姐姐,红莲小姨好像会找我玩,她能一起吗?” 红莲小姨,值得自然就是红莲。 千泷之所以这么称呼她,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懒省事,略去了‘小姨娘’最后的那个‘娘’字。 千泷对紫女惊鲵等人的称呼都是大同小异差别不大的,唯有两人例外。 其一是红莲,她少年心性,却偏偏最爱当大辈,因此始终叮嘱千泷要喊自己小姨娘以彰显长辈身份——虽然后来千泷做了点小调整,不过她觉得也可以接受。 其二是焰灵姬,她的心理年龄倒是足够成熟,却反过来追求年轻,强行要求千泷喊自己姐姐,千泷坳不过,也只好服从照做。 “红莲殿下……她又要来了?”雪女听到这话,神色一愣,脱口反问了一句。 这位和古寻关系异常亲密的旧韩公主,雪女也是接触过几次的,当然了,不熟,甚至对方还有些敌视她。 个中原因,雪女大概猜得出来。 可是……她记得自己不久前看到过有关红莲的情报,对方明明才到访过镜湖医庄,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又来一趟啊? 千泷小脑袋连连点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嗯嗯,前段时间她来过一次,不过当时蓉姐姐刚好接收了几个棘手的重症病人,我一直帮着给她打下手,没顾上陪她,所以她来了没多久就走了。” “走前她跟我说,过段时间会再来找我的。” “原来是这样……” 雪女微微颔首,解开了心头的一点点疑惑。 面对红莲的请求,雪女有些犹豫。 反秦大会,让红莲掺和进去,合适吗? 照理说合适,人家是根正苗红的韩国嫡出公主,比目前江湖上活跃着的绝大多数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公子王孙,出身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但问题是,这位公主殿下太不可控了。 红莲在江湖上,也算是个声名赫赫的人物,只不过这份名声委实不咋地,说好听点叫避之不及,说难听点叫人憎狗嫌。 她被江湖人称之为‘魔女’,因为她总是在找乐子,但问题是,乐子又不是沙子,满大街都是。 根据快乐守恒定律可知,有人开心了,就往往有人要开不心了…… 红莲,一般是前者,而后者的角色,则由诸多江湖名宿或是门派势力担当。 偏偏她一身实力,业已勉强跻身江湖顶尖的一流水平,能打得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当然,少,不代表没有,但是能打过帝国国师古寻的,就真的没有了…… 打不过她的江湖菜鸡,敢怒不敢言,打得过她的武林名宿,敢言不敢动,因此她就这么祸祸了江湖近十载。 唯一让江湖人士感到庆幸的就是,这位红莲公主殿下性子只是顽劣,还没到残忍邪恶的程度,他们绝大多数被害者也只是被戏耍一番,丢点脸面而已。 当然了,俗话说的好,福无双行,祸不单至。 江湖是个复杂的概念集合,其中存在着的远不止红莲这么一件坏事……还有另一件,或者说另一位‘魔女’—— 百越妖女,焰灵姬! 这一对卧龙凤雏,总而言之……一言难尽…… 雪女心知,让红莲进入机关城参与反秦大会,对他们大有裨益,可一旦这位公主殿下兴致来了……肯定有人倒霉,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千泷见雪女迟迟不回应,只能眨巴着眼睛,布灵布灵的望着雪女,试图萌混过关。 她当然知道自家小姨娘风评不好,但双标和护短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优良传统。 千泷当然也不例外。 雪女让她看的哭笑不得,最终还是点头道,“红莲殿下要来,墨家自然欢迎。” “嘻嘻,就知道雪女姐姐你最好了!”听到雪女同意,千泷眼睛一眯,弯成一个月牙,再次开心的抱住雪女。 雪女抬手轻轻抚摸千泷的柔顺的发髻,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她答应千泷的请求,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包括红莲特殊的公主身份,以及她参加反秦大会的意义,当然也有对千泷的宠溺。 不过最关键的是,她觉得如果自己,或者说墨家回绝这件事,红莲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不如先松一松,答应下来。 至于后面会不会出问题……到时候再说呗,桥到船头自然直。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见两人的话题告一段落,天明和少羽立刻凑了上来。 天明性最急,先开口问道,“雪女大姐,你怎么也来了?” 千泷听到天明对雪女这不同凡响的称呼方式,不由一乐,帮忙回答道,“嘿嘿,雪女姐姐当然会来了,本来就是她通知的医庄有关你们的消息。” “哦,原来是雪女大姐你啊,嘿嘿……”天明顿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时候,被忽视的班大师摸着胡子也走了上来,故作感慨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点也不知道尊老了。” 天明两眼一斜,充分发挥熊孩子的不礼貌,一边好奇的盯着班大师的机关手臂,一边趾高气昂的质问道,“老头你谁啊?” 少羽赶紧拿手肘一撞天明,提醒道,“这位是班大师,墨家统领之一,也是如今墨门机关术造诣第一人,你放尊重点!” “机关术大师?就这?”天明斜眼看着班大师的手臂,不以为然的嘀咕道,“你不会和那个什么公输仇一个路数来的吧,怎么也是机关手臂?” “你的还是木头的,有点掉价吧?” 对于天明轻浮的态度,班大师并不介怀。 他本来就是个老小孩的心态,从来不在乎称呼之类无关紧要的问题,对待小孩子态度尤为宽容,更何况天明还是荆轲的孩子。 但是牵扯到公输家和墨家的机关术之争就不一样了。 他用自己的机关手臂一把扽住天明的脖领子,把人薅到自己身前,脸贴脸的大声强调道,“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机关术!” “公输仇那家伙的机关手臂能跟老头子我的比吗!” “他们那什么青铜机关术,根本不配称作技艺,纯粹就是杀人工具,公输仇甚至连自己的胳膊都不放过,也给改造成兵器,算个锤子的机关手!” “他们就是群铁匠!” ------题外话------ 昨天上午水管坏了找人修水管,下午发现热水器也坏了急忙又找人修热水器。 今天一觉醒来,后槽牙又疼的合不拢嘴…… 这倒霉催的! 7017k 第一千零二章 掌握核心科技 “呃……咳咳……”天明让班大师这猝不及防的一扽,衣领子压迫住了他尚还纤细的脖颈,顿时感觉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也顾不上管什么机关术不机关术了,天明急忙双手发力,奋力挣扎,试图掰开班大师的机关手,好让自己能够喘口气。 不过人力想要反抗械力,哪怕是木制的机械结构,也不太现实,何况天明还是个手无缚……呃,能抓鸡,但也只能抓一点点的柔弱少年。 少羽心疼好兄弟,赶忙帮着求饶告罪道,“班大师,天明他就是个啥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就是,班老头,你放开他吧,都快勒死了!”千泷也跟着帮腔道。 “哼!”班大师当然不会真的拿天明怎么样,随便发泄了一下后,也就哼哼唧唧的顺势松开了自己的机关手,还不忘警告天明一句,“小子,记住了不要再拿公输家的打铁技术和我们墨家的机关术相提并论了!” 其实两家机关术只是侧重点不同,要说黑科技,那是一模一样的黑。 班大师作为墨家如今机关术造诣最高深的大师,对这一点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有些事,讲立场不讲原则。 两家斗了数百年,流血牺牲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指望他们心平气和的去评价对家的技术,那现实吗? 如果真有人能做到,那只能说……有够缺心眼的。 “咳咳……呼……”颈部压力消失,新鲜的空气再次奢侈的大口涌入胸腔,天明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撑着膝盖,天明半蹲着低头报复性的大口呼吸着空气。 一生不弱于人的他没有忘记让自己差点与世长辞的罪魁祸首,缓过来劲来立马叫嚷着要对班大师动手,“我……唔唔……” 不过他腿还没迈出去,就被早料到他会报复的少羽给捂着嘴一把薅过去了。 少羽一边镇压天明,一边笑哈哈的对班大师谢道,“多谢班大师大人大量。” 然而天明岂是会屈服暴力强权的人,他挣扎半天,终于摆脱了少羽的束缚,尤不服气的叫嚣道,“老头,你说你的机关术强,倒是给我看看证明啊,光靠嘴说有什么用!” 天明这会儿也是转过神来了,心知自己未必干得过对方那只机关手臂,因此想从对方最得意的机关术上打击他——反正自己也不怎么懂机关术,管你技术强不强,看我喷不喷你就完事了! “嘿!”班大师咧嘴一笑,也是来了兴致,打算给荆轲的儿子小刀剌个屁股,好好开开眼,“那就让你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精妙!” “嘁!”天明撇撇嘴,表示不屑一顾。 然后班大师就不知道从哪个四次元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半截手臂长短的缩小版机关朱雀。 细长的脖颈,羽翼齐整的翅膀,带有冠翎的脑袋,以及通体赤红的配色,所有细节全部等比例还原,除了没有操纵台。 小孩子对于这种看起来造型精致的玩具总是没有抵抗力的,天明此时不由暂且放下了对班大师的敌意,凑过去仔细打量了一圈。 说实话,他很喜欢这个小玩意,但还是很有原则的贯彻自己一开始就定好的计划,双手往胸前一抱,斜眼睥睨道,“不就是个木头玩具,这算什么机关术?” “公输家是铁匠,你们是木匠是吧?” 这次天明的嘲讽并没有刺激到班大师,他嘿嘿一笑,托着小型机关朱雀的手用力向天上一抛,“开开眼吧,小子,这可是公输家做梦都想做到的技艺!” 小型机关朱雀被班大师一扔出去,好像立刻激活了开关,伴随着咔咔作响的机械转动声,看起来只是个模型玩具的小机关朱雀,立刻迎着风向,振翅飞了起来。 墨家的机关朱雀,分为两种,一种巨型的,是作为交通工具,负责载人出行,而另一种就是眼前这个小的,主要用于运输需要加急的信函密文或是较轻较小的小物件。 而班大师方才说的那句话,也不算是自吹自擂。 公输家确实对机关朱雀的技术比较眼馋,因为他们至今没能制造出可以长时间在天上飞行的青铜机关造物,最终只是折中的造了机关蝠翼这种用料很少的单兵操作的滑翔装置。 迎着太阳光,天明看着竟然真的飞起来的玩具鸟,不由张大了嘴巴,“哇!” “这……这玩意真能飞的!?” 他又是惊叹,又是激动的指着空中的小机关朱雀叫嚷道。 一直默默旁观一切的小灵此时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墨家机关,木石走路,果真是名不虚传,可谓巧夺天工也!” “呵呵,阁下盛赞了!”班大师捋着胡子,谦虚的回了一句,不过看他得意的笑容就知道老爷子还是很受用小灵的夸赞的。 “说来,老头子我还不知道,阁下怎么会和盖先生同行前来镜湖呢?”方才一直打岔,班大师一直没顾上,现在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至于小灵的身份,班大师却是知道的。 沉寂快十年的道家天宗突然又有弟子入世行走,墨家当然会多加关注。 班大师此前虽然没亲眼见过小灵,但是知道对方的一些外貌特征,方才看见他这一身明显带有道家特色的衣饰,再加上那显眼的蓝发蓝眸,立刻就认出了他。 “这……也是机缘巧合。”小灵话刚起个头,就被天明给打断了。 “老头,这玩意能给我玩玩吗?”天明满眼期待的将自己的脸怼到班大师眼前,激动的指着天上盘旋的小机关朱雀。 班大师正和小灵说着话,没注意他,猝不及防让突然冒出来的大脸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两步,“嚯!” 等他看清天明的脸,再加上对方请求的话语,脸上立刻改换出得意的笑,刻意用蛊惑般的语气低沉反问道,“想玩?” “嗯嗯嗯!”天明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班大师的老脸,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 “嘿嘿!”班大师不紧不慢的将正常的那只手背过身后,耸了耸肩膀,嘴角含笑,面色和善,摆出一副貌似同意的样子,然后冷冰冰的回绝道,“想都别想!” 7017k 第一千零三章 老头和少年 听到这声无情的拒绝,天明本以为玩具就要到手而露出的开心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笑容渐渐消失.jpg 不过天明少侠一生不弱于人,岂是会被班大师一句话给打发掉的人? 他又凑到班大师脸前,很没节操的陪笑道,“老头,你别那么小气嘛,给我玩玩怎么了?” “我说了,想都别想!”班大师挥动着机关手臂,语气坚决的再次拒绝。 天明仍不放弃,果断把刚才用来针对班大师的公输家再次拿来反复利用,贬一抬一道,“嘿嘿,你就给我玩玩吧。” “我现在承认,那什么公输家的技术根本不配和你们墨家比,完全就是臭鱼烂虾!不值一提!” “再说了,你刚才还说要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们墨家的机关术呐,这不给我上手玩……不对,操作操作,我怎么能感受的清楚呢?” 为了心爱的机关鸟,天明难得的真正开动了脑筋,想尽办法说服班大师。 听到天明猛踩公输家,班大师脸色缓和了不少,但仍旧没有答应他: “嘿嘿,算你小子有眼光!” “可惜啊,老头子我还是不能把它给你。” “为什么啊?”天明有些崩溃的瞪大眼睛质问道。 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还是不给!? “这是很精巧的机关造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的转的,就算墨家弟子,也只有少数人才能熟练使用小朱雀。”班大师这回不开玩笑,很认真的解释了原因,“你小子拿到手,估计要不了几下就得把老头子的东西拆个零散。” “这玩意可珍贵着呢!” 听到这番解释,天明知道,班大师拒绝的态度很坚定,所以常规方法是不可能奏效的了……得下猛药! “你就给我吧!”天明一个萌虎扑食,直接趴在地上,嚎叫着抱住班大师的小短腿开始硬磨。 他天明少侠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 “你松开!你快给我松开!”这回换班大师开始挣扎脱身了。 可惜沾上身的狗皮膏药哪那么好撕,任班大师怎么推搡,天明就是死死的抱住不撒手。 见推不掉,班大师只好改换言语攻势,“耍无赖的人,老头子我见得多了!” “如果这招对我有用,老头子我这么多年的饭就白吃了!” 天明才不管班大师说的话,自顾自的抱紧大腿,机械性的重复着一句话: “给我吧!” “给我吧!” “给我吧!” ………… 看着这一老一少的互动,旁观的小灵等人全都忍不住以手扶额,不忍直视。 这时,夹杂在天明絮絮叨叨的魔音之下,一道开门声响起。 “吵什么吵,是怕病人不死吗!”端木蓉冷着脸站在医庄堂屋门口,眼睛彷佛刀子一般锐利,盯着院中的众人。 重点关注对象是躺在地上抱着老年人腿撒泼打滚,大声嚎叫的某个少年。 在端木蓉的目光注视下,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挪动脚步,远离了天明。 而天明,也被端木蓉瞪的心头发毛,头脑一激灵,浑身颤了一下后,果断从心所欲,停下了自己的无赖行径。 一来,他着急盖聂的身体状况,二来,他担心自己被冻死…… 闹剧暂告一段落,少羽先一步询问道,“蓉姑娘,盖先生怎么样了?” “死不了!”端木蓉冷声回道,“这个人运气不错,虽然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强行和别人动手,不过有人帮他稳定住了内伤,剩下的外伤一时半会要不了他的命。” “那大叔人呢,他怎么没出来?”天明想进屋里看看,但是看着堵门的端木蓉,还是没敢靠近,只能远远的咋呼着问道。 “哼!他只是死不了,你还指望他能活动自如吗?”端木蓉先是讥讽般的反问了一句,然后才说明了盖聂现在的情况,“他需要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几天,以免伤口再次迸裂。” “这……这我又不懂……” 天明不敢像对待班大师一样对待端木蓉,只好一个人小声碎碎念的腹诽着对方。 雪女这时候露出淡淡的笑意,走上前打了声招呼,“蓉姐姐。” 面对自己的好姐妹,端木蓉的脸色柔和了不少,“阿雪,你过来了。” 没错,虽然古寻和雪女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的意思,而端木蓉的老师念端和古寻是平辈相交,理论上她比古寻矮了一辈…… 但是! 端木蓉的比雪女大上那么一点点点……点,所以,雪女一向是叫端木蓉姐姐的。 打过招呼后,雪女问道,“蓉姐姐,盖聂要多久才能正常行动?” “看恢复情况,大概五天左右。”端木蓉稍一沉吟,给了个答复。 班大师闻言微微颔首,“那还好,时间还来得及。” 来之前他们有担心过,万一盖聂伤势太过严重,需要个把月才能恢复的话,机关城的反秦大会就来不及参加了。 “他的伤势还不稳定,千泷,你过来帮我,除了那个小孩,其他人可以走了。”该说的说完,端木蓉无意继续交流,打算回去继续忙活盖聂的伤。 “哦,好。”千泷听到呼唤,点点头,急忙跑了过去。 等千泷进去后,端木蓉再次关闭房门,留下院中众人面面相觑。 小孩显然指的是天明,而该走人的也就是少羽和小灵了。 雪女和班大师对医庄来说属于自己人,无所谓去留。 逐客令下的这么生硬且干脆,也是稀罕。 不过少羽和小灵这两个被驱逐的人表示情绪稳定。 少羽早就习惯了端木蓉的冷硬。 而小灵,他比少羽还习惯——就这种表现,半个太乙山的人都是这德行,甚至更硬。 “好了。”班大师打破寂静,笑呵呵的对少羽和小灵说道,“蓉姑娘既然发话了,两位也就只能走人了。” “不知道你们接下来都有什么打算啊?” “呃,我们俩都要去机关城,参加反秦大会。”少羽给出了回复,顺便帮着小灵一并回答了。 班大师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抚须笑道,“那,要不人你们俩等一会,回头和老头子一道回机关城?” 少羽一开始浮现了意动之色,不过马上就消退了,回绝道,“不麻烦了班大师您了,外面还有几个弟兄等着和我一同找梁叔他们汇合呢。” 小灵对此是无所谓的,见少羽回绝,便也跟着拒绝了,“我还是跟着少羽吧,也省的他们几个人路上太危险。” 7017k 第一千零四章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 遭到拒绝的班大师也不强求,他是驾驶机关朱雀过来的,回去自然也是一样飞回去。 本想着捎带手带上这俩小子,既省了他们跑腿,也可以给自己在路上找个叙闲话的伴儿,毕竟一个人驾驶朱雀还是怪无聊的,何况他老人家还是个闲不住嘴的性子。 不过既然少羽不方便,那也只好作罢。 其实端木蓉撵他们俩走,也和机关朱雀有关。 虽然她不喜热闹,但是眼瞅着反秦大会在即,接下来几天医庄基本没什么事了,她也没必要非得把这两个明显要去机关城的人给撵走。 大家顺路一起也无妨,毕竟她只是面冷,心却是最善的。 问题是机关朱雀的载客量不行啊! 端木蓉自己、雪女、千泷、到时候会再来接她们的班大师、还有要凑热闹的红莲…… 不算少羽小灵,也不算未必会去参加大会的盖聂天明,再去掉包括阿赐在内的某些可能去也可能不去的闲杂人士,就已经有五个人了。 到时候这些去向还不确定的人员里再补几个进来,人数大概率朝着七八个甚至更多走,基本到了机关朱雀的负载极限,实在是没法再额外容纳下少羽小灵两个人了。 机关城现在为了准备大会,大量弟子被巨子燕丹带走,剩下的那小部分人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有闲暇时间。 雪女是一贯不喜欢参与这类事情才能得闲跑来医庄。 而班大师能跟着送她过来,是硬挤出来的时间,所以也待不住,过会就急着走。 这种情况下,机关城那边也不可能来回派人运送少羽他们。 端木蓉对眼下的情况心知肚明,既然不方便,那就干脆点早点把人撵走,让他们抡腿自己去算了。 ……………… 迎着日头照耀下,粼粼波动的湖面水光,天明和少羽靠着各自手里的石头完成了好兄弟之间的深情送别——互相赠送了对方一头包,而战力较弱的天明明显受创更严重。 看的一旁的班大师直摇头。 他虽然是老小孩的性子,觉得少年人活泼点挺好的,但是……天明这未免也太过了。 他老子荆轲当年也没…… 想到这里,班大师的思绪戛然而止。 荆轲以前,貌似也经常靠不住,直到后来丢了媳妇,性子反而沉寂下来了……或者应该说,颓废? 不知怎得,一想到荆轲和公孙丽的旧事,班大师在伤心之余,看着天明的目光却有些恍惚。 怎么越看,越觉得荆轲的身影和这孩子的特别重合呢? 奇怪了…… 那边的天明捂着头,看着载着少羽远去,渐渐看不清的船只,疼痛之余不由轻声叹了口气。 小伙伴走了,他很忧伤,尤其是想到大叔养伤躺在床上,自己要一个人面对那个聋姑娘,心头顿时拔凉拔凉的。 不过转念一想,还有千泷陪着自己,天明低沉的情绪立刻又重新活跃起来。 当然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少羽,也不是千泷,而是…… “班老头,现在可以把机关鸟给我了吧?”天明一转身,眼睛瞪大,死死的盯着班大师,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班大师一愣,旋即大怒道,“老头子什么时候答应给你了!” 天明也不废话,十分干脆的故技重施,一个萌虎落地又扒了上去。 雪女看的直摇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也没了兴致,索性返身回医庄了。 另一边,一老一少继续着他们的较量。 “你给我松开,听见没有!” “给我机关鸟!” “松开!” “给我机关鸟!” 班大师气的赌咒道,“你休想!” “老头子我就是死!” “死外边!” “从湖边跳下去,也绝不可能把机关鸟给你!” ……………… “哦呼!” “哈哈哈……” 天明开心的大笑着,追逐着低空飞行的机关小朱雀,一下子忘掉了这些天遭遇过的所有倒霉事。 少年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根据快乐守恒定律,他开心了,就有人开不心了。 班大师生无可恋的靠在医庄的大门上,思考着他这个年纪的人,从哪个方位投河比较合风水。 雪女此时走了过来,有些惊异的向班大师问道,“这孩子……是自己弄明白怎么操纵机关鸟的?” “我教了一点点,没教多,其他都是这孩子自己琢磨的。”班大师收拾了心情,勉强打起精神回答道。 雪女听完回答,脸上的诧异越发浓重,“这么说,天明对机关术有很高的天赋?” “呃……照理说是这样的。”班大师摸着胡子,有些拿捏不定。 小型机关朱雀的操纵方式和大型的截然不同,后者是由操纵杆实施控制方向速度,难度相对较小,而前者则是要由使用者先行对机关鸟进行设置,使其以预期的方式飞行。 不经过专门的培训,想要让鸟动起来不难,但是想要让鸟按自己的意思动,那就是个大问题了。 天明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够上手实操,虽然还只是简单的飞行路线,但是他对机关操纵上的天赋,已经可见一斑了。 虽说这种天赋并不能直接代表天明在研究机关术或是制造机关造物上的天赋一样很高,但……按照班大师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也差不离多少了。 这件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班大师早就为逮到一个难得的机关术人才而乐的合不拢嘴了,可放到天明身上…… 说不出为什么,反正他就是觉得有问题。 其实也没啥大问题,最多也就是让他老人家见识见识,什么叫实操满分,理论为零。 让天明动手,可以,让他动脑子,尤其是静下心来动脑子…… 只能说:对不起,没有! 摇了摇头,班大师暂且抛开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杂念,转而笑道,“机关术的事先不急,等会总部了再说,现在,老头子我要先去给这小子上上课,让他明白,有劳,才有得!” 说完,他挂上坏笑,朝着正和机关鸟玩得不亦乐乎的天明走去。 今天,他就让这小子知道,年轻人不要太年轻,一切迟早都是要还的。 现在跑的有多欢脱,得会儿累的你就有多像狗! ------题外话------ 今天我才发现,荆轲被抢了老婆,天明也是一样。 可以说,基因遗传的非常完美。 7017k 第一千零五章 年轻人不能说不行啊! “什么!”天明呆愣愣的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班大师,失声叫嚷道,“还要干活!?” “不然呢?”班大师机关手搭在正常手臂上,乐呵呵的反问一句,“少年郎,可不能总想着不劳而获的事情。” “一日不作,一日不得,这可是我们墨家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 “可……可这里不是你们墨家啊,这是镜湖医庄啊!”天明努力的辩驳着。 班大师对他的垂死挣扎毫不意外,得意的回道,“这里确实不是墨家,但蓉姑娘觉得这规矩不错,所以就套用了过来。” “除了不能动的病人,其他住在医庄的人,都得遵守这个规矩,否则的话,就没有饭吃。” “呵呵,我还是孩子,还是病人家属,就不用这样了吧?”天明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尤不死心的挣扎道。 班大师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给予天明想要的答复,“没错,所以你可以少干一点。” “不过如果你的饭量比较大,那还是得多干活。” “干多少活,吃多少饭!” 天明的假笑彻底僵在脸上,语气滞涩的问道,“那……那千泷她们也要干活?” “当然!”班大师义正言辞的反问道,“你难不成认为小千泷给蓉姑娘打下手,不算劳动吗?” “那雪女大姐呢?” “她会帮蓉姑娘照料后边的药田。” “那你呢?” “我不干活。”班大师一乐,幸灾乐祸的故意刺激天明道,“老头子我马上就走了,不留下吃饭。” “当然,如果你足够能忍,并且愿意去机关城的话,可以忍着不吃,等过几天我来接你们去机关城,在那你可以随便吃。” 饿几天? 饿几天你就可以给我收尸了! 天明翻着白眼,心里暗自腹诽着面前的老头,嘴上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墨家不是也这规矩吗,怎么就能吃饭?” “因为那时候,你就是墨家的客人。”班大师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客人,自然是不用服从这条规矩。” “我在这儿也是客人啊!”对这个解释,天明完全无法接受。 “不,你不是。”班大师否定了他的说法。 天明硬着头强辩道,“不,我是!” “那好,老头子我问你,你交诊费了吗?” “交……诊……费!”拢共三个字,天明语调的也跟着三连跳,嘴巴几乎都合不上了,只能磕磕绊绊的说了一句,“都是江湖儿女,谈钱多见外呐!” “所以就老老实实的干活。”班大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道,“跟我过来吧。” “哦……”为了肚子,天明只能屈服于医庄的规矩,老老实实的垂着头,跟上班大师。 没走几步,两人同行来到水井边,班大师机关手一挥,指向水井边的水缸,“你的任务呢,就是打水,把水缸补满。” 天明两眼圆睁,嘴巴大张的抬头看了看这口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巨大水缸,久久说不出话。 班大师好心的催促了一句,“快点干吧,要不然晚上饭点到之前,你未必能干够一碗饭的量。” 这水缸边上很贴心的放置了一个三层木制阶梯,确保打水的不会够不着缸边。 天明三两步跨上去往里一看! 好消息,水缸不是空的。 坏消息,只有三分之一的水。 天明声音发颤的问道,“这……我要打满?” “呃……”班大师沉吟了一下,估摸着算了一下,“也不用,要是就一碗饭的量,你打一半就差不多了。” 天明看了看井边的小水桶,又看了看这比腰快比横过来的自己都宽的水缸,只觉得两眼发黑。 班大师见此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拍着天明的肩膀劝慰道,“你运气不错了,只是挑水而已。” “要不是劈柴的活最近都有别人干了,你只会更累!” 这水缸看着大,其实最多也就是几十桶水的是,比起劈摞起来整整一面墙大小的柴火,轻松太多了。 天明已经无心听班大师说话了,甚至连那个劈柴的人是谁他都懒得管了。 他只想研究研究,这岛上有没有山鸡野兔野果子之类能吃的东西。 嗯……至少湖里应该有鱼,也许能帮自己撑几天。 “好了,你慢慢折腾吧,老头子我该走了。” “哦,慢走啊……”天明依旧处于失神之中,大脑甚至不做非自然任何反应,只是机械性的回复了一句最常用的客套话。 班大师看的直摇头,捋了捋胡子,又是笑,又是叹的走人了。 天明呆在原地良久之后,还是哀叹着认命了,抬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井边,开始重复打水灌水的流程。 天明少侠一生不弱于人,从不惧怕任何困难。 他可以不要脸皮的对班大师软磨硬泡,但是吃饭问题…… 让他去饭锅里跟饿鬼似的硬抢食儿,是真的做不到啊! ……………… “哈……哈……哈……” 千泷跟着端木蓉忙活完,走出医庄大堂后,就看见庭院角落的水井边上,天明宛如一条死狗,挺尸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周边的地上全是水渍。 她快步走了过去,关切道,“天明,你这是?” “哈……干活……哈……挑水!”天明一边喘着气,一边努力的回答千泷。 他还想挺直腰背站起来,可惜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 千泷恍然的点点头,“哦对,你是得干活的。” “那你打了多少水了?” 天明实在没力气说话,只能用手指了指水缸,示意她自己看。 千泷凑到水缸边,踮起脚扫了一眼…… 呃……貌似和她上午看到的差别不是很大。 “这……你晚上恐怕会吃不饱饭。”千泷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天明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天空。 他也知道不够,但是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人都要累噶了,才勉强打了差不多十桶水,大概完成了班大师所说的一碗饭一半的量。 剩下的……只能饿着了。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那水桶看着不大,装满水之后拎着也不是特别重,但是用桶从井里打水竟然这么累腰累胳膊。 从小颠沛流离的天明,再一次感慨起了这无奈的人生…… 怎么感觉在这个医庄里生活比流浪还难呢! 这时候,消失了半天的阿赐突然又冒出来了,手撑着膝盖半蹲在天明脑袋前方,和他一上一下,一正一反的对上眼了。 7017k 第一千零六章 欺负残障人士 阿赐用自己手里的风车尖尖戳了戳挺尸的天明,憨笑着问道,“你躺地上干什么?” 天明本质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对于阿赐这种残障少年,先天抱有同情心,尽管身心俱疲,还是一反自己暴躁脾气的耐心回应道: “我累了,躺着歇会儿。” 千泷这时候伸手一摆,招呼阿赐到她这边来,“阿赐哥哥,别站在天明头顶上,过来这边。” 憨态可掬的小胖子很顺从的抡着短胖短胖的双腿跑到了千泷身边,然后很好心的向天明建议道,“累了的话,我把你抬回床上吧!” 他每次累到不想动了,都会去睡觉,这个新来的看起来和累了时的他差不多,肯定也应该睡床。 这还没到夜里呢,上哪门子床啊! 况且他是累了,又不是困了。 天明赶紧挥了挥酸疼的胳膊,谢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在这儿躺会,待会还得起来接着干呢。” 虽然人快累成死狗,但是天明倔脾气也上来,今天他还就非得把这水缸给灌满了才算完! 就是灌不满,他至少也得搞定一碗饭的量。 离饭点时间差不多还有大半个时辰,等他缓口气,应该来得及。 千泷有些担心的说道,“天明,要不你还是放弃打水吧,换个别的劳动怎么样?” 天明一听顿时来劲,急忙问道,“还有别的可以做的?” 他不服输,只是不想饿肚子,更不想因为干不够活而饿肚子——前者伤害他的肉体,而后者损伤的却是他的面子。 但是头铁,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要跟打水这件事死磕上了,如果能有其他轻松一些的替代品,他毫不介意换个工作环境。 “呃……”不过此时千泷却陷入了沉思,眼眸向上翻起,稍微回想了那么一瞬间后,有些尴尬的回道,“好像没了。” “柴火已经足够用了,你不懂药理也无法打理药田,今天也不需要采药,做饭的话……”千泷瞥了一眼比自己高点但有限的天明,“你估计也不太行。” “再有就是照顾病人,但现在只有盖叔叔一个病患,暂时还不需要旁人协助。” “除了挑水……”一大圈盘算下来,千泷发现,貌似也没什么适合换的,眼睛一转,故意调侃道,“磨面你可以吗?” “拉磨!?”天明人差点没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惊声叫道,“千泷,那是应该用牲口干的活吧?” “可是医庄没有牲口啊!”千泷小手一摊,装作无奈的样子忍笑说道。 天明头摇得飞快,地皮上的土都被蹭起来了,“那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挑水吧。” “嘻嘻!”千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逗你玩的,医庄的面粉都是直接从外面运过来的,不需要自己磨。” “嗨!”天明挣扎从地上爬起来,苦笑道,“这时候你就别耍我了。” 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天明舒缓一下筋骨,哀叹道,“我还是赶紧继续挑水吧。” 千泷这时却说道,“别急,我还有一个帮你的办法。” “什么办法?”经过刚才那一出,天明对女神的话产生了些微的抗性,没那么兴奋了,略显狐疑的问道。 千泷背着手一蹦,跳到阿赐胖乎乎的身体后面,然后伸出两只手抱住他的胳膊,笑道,“就是找阿赐哥哥帮忙啊!” “只要你能说动他帮你,挑水的事很轻松就能解决。” “啊!?”天明挠着头,一脑袋问号,“这不好吧……” 且不说拉残障人士当壮丁这是道德上说不过去,光是这大兄弟看着就虚胖的体型,他也不像是能帮得上忙的主儿啊! 两桶水没挑完人就该累歇菜了吧? 千泷重新把手背到身后,从阿赐身后走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反正办法我告诉你了,要是你晚上还吃不饱饭,那就不怪我不帮你喽!” “所以,天明,你努力吧,我先走了。” 说完,千泷转身离开了。 阿赐因为被千泷提及,倒没有跟着走人,站在原地一只手摆弄风车,一只手挠头,依旧露出人畜无害的憨憨笑容,傻乎乎的看着天明。 天明看了看傻乎乎的小胖子,又看了看之前被自己随手扔地上的水桶,再感受了一下休息过后仍旧和灌了铅一样的双臂,果断决定相信女神一次。 长得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有害! 千泷一定不会骗我的! 事实上,千泷确实是出于心善给天明指了条明路。 对于年纪虽小,战斗力却直逼当世顶尖高手的阿赐而言,挑水是一件等同于无消耗的生理活动。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挑上一天都不带大喘气的。 理所当然,他就是此时医庄内,最有可能帮助天明的。 最关键的是,阿赐心智有缺,思想宛如几岁孩童,只要找对路子,说动他并不难。 千泷提出这个建议,一方面,是借助阿赐的力量帮助天明解决伙食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想让活力四射的天明,能陪阿赐玩耍。 对这个自记事起,就经常陪在自己身边的胖哥哥,千泷非常的了解。 他看起来痴傻,但他的的思想只是和孩子一样,而非和傻子一样——思维简单直接,但并不混乱无序。 他总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自娱自乐,但这并非是他想要的。 他重视亲情,也渴望友情,只是……他确实很难找到真正的玩伴,而自己和阿言姐姐,终究不能填满他人生的全部。 恰好,她认识了活泼热情,同时心底善良的天明。 千泷觉得,对于阿赐哥哥而言,天明……或许还有少羽,有可能是个适合的朋友人选。 ……………… 水井边,天明绕着阿赐仔细端详了好几圈后,最终做出了判断——还是不合适,算了吧! 他决定无视掉千泷的提醒,放弃找这个小胖子寻求帮助,还是自己老老实实挑吧! 不过就在他晃晃悠悠的要去捡起水桶打水的时候,阿赐主动开口问道,“小妹说你需要帮忙是吗?” “呃……没事!”天明又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搪塞道,“什么事都没有,阿赐兄弟你……你可以去玩了。” 虽然阿赐明显比他大,不过天明还是用了个兄弟的称呼。 因为他并不喜欢称呼别人为大哥,除非是像小灵那样,年纪明显比他成熟一个量级,但又不至于到叔伯级的人。 7017k 第一千零七章 什么叫孩子王啊! “哦……”阿赐乖巧的应了一声,但并没有离开。 对于他来说,千泷的话属于优先级最高的一类,而天明这种刚认识的不生不熟的人,就要稳稳的排在底层了。 千泷既然说他需要自己的帮助,那就一定需要——当然了,千泷没说让自己帮他,那到底帮不帮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让小孩子干活,要么强权压迫,要了利益诱惑,而阿赐,他就是个宝宝。 强权压迫阿赐,那难度属是有点超纲,所以还是得利诱。 不过天明暂时啥都不知道,强提着劲走到井边,拎起水桶丢下井底,然后再艰难的转动滚轮将盛满水的水桶卷上来,再把水倒入一旁的提水桶…… 一套操作下来,阿赐顿时明白了,咧嘴憨笑一声,“嘿嘿,原来你是要打水,这个我也会!” 天明刚把这新打的一桶水倒入水缸,听见这话也没在意,当哄小孩一般的随意回道,“哦,那你很棒啊!” 等他转身一看,就发现阿赐人已经窜到井边上,打水桶业已被他拿在手里,壮硕的体型和小巧的井口一对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呃……” 天明刚发了声鼻音,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阿赐已经将桶扔进了井里。 噗通! 沉闷的声音响起,让天明知道水桶在渐渐沉入水面一下。 然后! 然后他就看到阿赐根本不去扳动滚轴把手,伸手随便抓住绑桶的绳子,十分惬意轻松的一拽,看起来毫无力道的动作,却让垂入井中的绳子飞快的从‘蹦’了出来,眨眼之间,水桶也跟着就这么‘跳’出了井口。 天明的眼睛瞬间瞪到了最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不过此时水桶的冲势却还未耗尽,眼瞅着就要直接撞在架在井口上方的滚轴上,前功尽弃。 然后阿赐另一只手适时的伸了出来,精准的一把抓住水桶的把手,稳稳的将其提住,捞了出来。 全程没有让水桶有丝毫颤抖,稳得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天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巴也无意识张开,一副备受震撼的模样。 说实话,年纪轻轻的他,江湖高手见的可太多了,质量还都高的出奇,但是他真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不起眼,智力上还有些许缺陷的小胖子,竟然也是个高手! 这家伙看着是比自己大,但最多也就大几岁吧? 他有二十岁吗? 心理年龄有八岁吗? 天明少侠很是心塞,尤其是当他想到了盖聂传给他的武功,他至今也没练出头绪这一事实的时候…… 扎心了啊,小胖子! 阿赐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双手叉着腰,露出一个灿烂得意……或者说是炫耀的笑容,“嘿嘿,怎么样,我就说我会打水。” 此时,插在他背后的风车呼呼的转动,和他的动作表情配合在一起,莫明的就让人觉得很是喜感。 天明嘴巴动了几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怏怏的说了一句,“我没想到,你这么会……” 阿赐想法没那么多,听到这话只觉得被人夸了,脸上小孩子般炫耀的笑容越发灿烂。 而天明的心思,则渐渐从震惊走出,紧接着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千泷说的对! 这种人才,必须狠狠的利用! 原本只以为是个智商不足,行动不便的小胖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少年英豪! 这就不能浪费了。 天明此时也不管道德问题了,毕竟人家这把子力气不用也是浪费,不如让他助人为乐,收获一份属于善良的喜悦。 “嘿嘿……”天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凑到阿赐身边,谄笑道,“阿赐兄弟,你这么会打水,能不能帮帮我啊?” “唔……”阿赐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的拒绝道,“不行,打水没意思,我不想一直打水。” “不用一直打!”天明忙说道,“就打一点点,多了不用。” 说着一指水缸,“就把那个水缸灌满就好。” 阿赐仰起圆滚滚的脑袋,再次用自己的标准衡量了一下数据,还是摇头拒绝了,“不行,还是没意思,阿赐要玩有意思的!” 说完话,他人也就打算走了。 他已经知道了千泷所说的天明需要帮助的事情是什么了,可惜是一件没什么意思的事情。 反正千泷又没有明令让他帮忙,还不如去外边的林子里抓蝴蝶去呢。 好在这时候天明的反应也够快,脱口而出道,“阿赐兄弟,你帮我打水,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怎么样?” “咦?好玩的?是什么啊?”一听有好玩的,阿赐的腿顿时又定住了,有些急切的问道。 “嘿嘿,墨家的机关鸟,可是件精妙的好玩意!”天明得意的告诉了他答案。 “鸟?”阿赐有些失望,“没意思,阿赐可以自己抓。” “不是鸟,是木头做的机关鸟!”天明急忙解释,“就是班老头的,那个有木头胳膊的老头的,可以飞的木制机关鸟。” “你见过吗?” “哦……”阿赐恍然的点了点,不过脑袋又垂了下去,两个手指头互戳着,语气低沉的说道,“那个我玩过,不好玩,根本飞不起来。” “只有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能让它动起来……” 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曾经他对机关鸟兴致很大,可惜始终玩不转,很是失望。 天明闻言顿时觉得稳了,“你放心,我能让它飞起来。” “只要你帮我打水,完事之后,我就带你玩机关鸟,好不好?” 天明尽可能用自己觉得充满蛊惑性的话语诱惑着阿赐。 而这一次,阿赐终于动心了。 “真的吗?”阿赐嗦了嗦自己的一根手指,面带惊喜,有所意动的确认道。 天明赶紧连连点头,“肯定是真的,打完水咱们立马就能去玩。” “好吧……”阿赐点点头,接受了天明提出的交易——虽然他并没有交易这个概念,不过他顺便很孩子气的威胁了天明一句,“你可不要骗阿赐哦,否则阿赐会生气的!” “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我肯定不会骗你的。” 天明没在意的随意应付了一句。 他压根没打算骗人,机关鸟就在院子那边扔着呢,捡起来不就玩了。 再说了,这小胖子看起来这么和善,生气应该也就是闹闹小孩子脾气……吧? 7017k 第一千零八章 如何破城?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天明看着眼前慢慢一缸,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井水,忍不住连连惊声赞叹。 得到了阿赐的帮助之后,原本距离灌满遥遥无期的巨大水缸,在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后,就变成了满载状态。 阿赐因为特殊的身体原因,吃饭是不需要额外劳作的,所以这份功劳可以算在天明头上。 换言之,今晚他可以多吃一碗饭了。 “嘻嘻!”阿赐脸不红气不喘的笔直站在水缸边上,彷佛刚才来回打了几十桶水的人不是他一样,乐呵呵的催促道,“好了,快带我去玩机关鸟吧!” 天明对阿赐的工作效率无比满意,自然不会反悔,笑得合不拢嘴的连连点头,“嘿嘿,好,好!” 随后便带着阿赐去玩机关鸟去了。 整个过程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阿赐很欢乐,天明也很欢乐。 同一时间,端木蓉和雪女站在房檐之下,静静的旁观着这两个孩子玩耍。 “没想到,阿赐竟然能和天明玩到一起去。”雪女旁观了片刻之后,脸上浮现一抹柔色,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阿赐这孩子,虽然喜欢玩乐,但实际上性格却有些隐隐的怕生。 端木蓉也好,雪女也好,亦或是其他经常出入于医庄的人……等等,其中和阿赐都有过频繁接触的人并不少,但是真正被阿赐接纳亲近的人,应该说一个都没有。 他唯一亲近的,还是自小由他看着长大的千泷,和其余人之间始终横亘着一层隔膜。 端木蓉依旧是一张冷脸,不过语气却软化了许多,柔声说道,“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敏感的,阿赐或许不喜欢和我们这些成年人接触吧。” “呵,蓉姐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雪女轻轻的笑了一声,不由侧目瞥了一眼身旁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姐姐,“该做晚饭了,要我帮你吗?” 端木蓉没有回话,只是默默转身朝着厨房那边去了。 雪女又笑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这就是端木蓉的性格,接受帮助时会选择沉默,反倒是选择拒绝的时候会很干脆的说清楚。 两人都没有对天明拉壮丁作弊的方案提出异议。 因为干活这事压根就是班大师故意坑这傻小子玩的。 若是个成年人自然要严格按照规矩来,但天明只是个半大孩子,干活这事可有可无,精力足够旺盛的话可以意思意思,没那个力气的话不做也行。 千泷因为并不是总待在医庄,对这个规矩了解的不多,而且医庄很少会有小孩子逗留,以为天明真的也得照常干活。 雪女和端木蓉却是心知肚明的,本来就不存在的事,作弊不作弊也就无所谓了。 ……………… 镜湖湖畔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丘上,一袭厚重黑袍的卫庄日常拄着鲨齿剑,任由山风拂动,衣襟飘飞,两眼微眯,远眺着湖心小岛。 同样一身黑,不过是紧身衣的墨鸦双手抱胸,嘴角挂着浅笑,笔直的伫立在卫庄身边。 之前他和卫庄同行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后,因为有事需要处理就走了。 现在事情忙活完了,他也就又跑回来了,当然,和卫庄待在一起只是凑巧,真正的核心原因,是古寻的踪迹重新出现了。 人就在江东,骑着匹好马,正以瘸驴的速度向镜湖医庄赶来。 迎着逐渐西沉的红日,卫庄冷笑着说道,“看来我那位师哥,要和墨家走到一起了。” 墨鸦轻笑一声,很平静的回道,“这也是意料之中。” “蓉姑娘这些年和墨家走的越发亲近了,况且……还有那个孩子在,盖先生和墨家之间,注定少不了交集。” “端木蓉……古寻这些年对她越发的放纵了,还有……算了!”卫庄欲言又止的先念叨了一番端木蓉的事。 墨家在内的诸子百家日后摆明了都会成为流沙的敌人,古寻却始终纵容端木蓉和墨家接触…… 不过想到这儿之后,卫庄也懒得再往下说什么了。 抛开端木蓉不谈,也还有个雪女更加的不清不楚,这还是个墨家统领。 墨鸦听到自家老板被吐槽,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委婉回道,“这种事,终究是个人意愿,先生也无法横加干涉。” 更主要的是,端木蓉本身性子属于外刚内柔,顺毛驴的那种。 你越是强行干涉,她就越是跟你对着来,就像是一个叛逆期的青春少年。 古寻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按着打一顿,更何况他本身对所有和自己亲近的人就都是抱着放养的态度。 随你想干什么,反正我提前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之后事态会走向何方,自己思量清楚。 摇了摇头,卫庄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扔到一边,重新盘算起正事来,一边思索着,一边嘀咕着,“盖聂,陈和,道家的逍遥子,还有墨家的那个巨子……这次大会,难缠的人物倒是不少。” 墨鸦在一旁听着,有些摸不清卫庄的意思,疑声问道,“卫庄先生是打算?” “呵!”卫庄邪魅一笑,沉声幽幽说道,“‘天外魔境,世间乐土’,我很想见识见识,墨家机关城,是否真的如传说一般,牢不可破,固若金汤!” 这下墨鸦明白了,这人是打算亲自攻破机关城。 计划很美好,问题是…… “这恐怕不容易做到。”墨鸦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反秦大会之时,机关城内会聚集起海量的江湖好手,可以说没有任何江湖势力有能力强怼这种状态下的机关城。 即使是流沙,也只有在古寻亲自出手的情况下才能办到。 逆流沙虽然接受了帝国的任务,但主要目标是盖聂和天明。 机关城,当然也是目标之一,不过逆流沙主要负责的是搞清楚机关城的位置,真正负责攻陷这座机关堡垒的,理论上是帝国军队。 此时此刻,帝国的三万步兵,正在向着淮水群山集结——虽然机关城的具体位置还不清楚,但是模糊的大概位置还是有的,先把人集结到附近再说。 而领兵将领,是一位由帝国国师倾力向中央朝廷推荐的新人。 7017k 第一千零九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卫庄对个中困难,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他并不在,很自信的说道,“如此,才有意思不是吗?” 墨鸦耸了耸肩,对此不置一词。 反正您是大佬,您说了算,咱只是个跑腿的,无权干涉。 “古寻那边,你联系上了吗?”卫庄没再机关城的问题上多说,转而问起古寻。 墨鸦点了点头,“先生回了一封口信。” “怎么说?” “没什么,只说您随意安排,先生不做任何干涉。” “他倒是悠哉……”卫庄先是冷冷的diss了一句古寻,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接下来,先找到机关城的具体位置吧。” “呃……”墨鸦沉吟一下后说道,“白凤去了北边,没有他的帮助,想要准确定位到机关城的确切位置,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一言以蔽之,缺少飞行单位。 帝国方面唯一能飞的就是公输家的机关蝠翼,可惜那玩意并不具备高空飞行的能力。 卫庄将目光转向墨鸦,静静的不说话。 墨鸦小小的向后退了半步,冷静的说道,“卫庄先生,这个,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他能操控的只有乌鸦,并不能载人飞行,他的轻功也没强到能硬踩着鸟羽飞越群山的地步。 至于利用乌鸦找到机关城的位置……也不太现实。 当然,作为流沙的成员,他们有一个最简单的解决方案——去问古寻。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机关城位置的非墨家弟子。 见墨鸦不能提供解决办法,卫庄也无意去直接找参考答案,那就只能按照他的办法来了。 “我们既然没有,就让墨家来吧。” 墨鸦一怔,“您的意思是……” 流沙的唯一飞行单位被派到国外公干没人可用了,那就反过来利用墨家的呗。 他们肯定不缺。 ……………… 傍晚,晚饭时间。 医庄的所有人全都齐聚在饭厅之内。 冷脸无言的端木蓉,放置碗筷的雪女,帮着盛饭的千泷,看着饭菜傻乐的阿赐,全身多处裹着纱布的盖聂,以及又饿又累,两眼发昏的天明。 天明先是搬了十来桶水,又陪着阿赐追了大半个时辰的机关鸟,体能消耗委实不小,这会儿眼都快发绿光了。 就在他饥肠辘辘的等着千泷盛好饭,打算开动筷子,大吃特吃的时候,端木蓉却瞪了他一眼,千泷适时的小声提醒道,“天明,还有人没来,等一下啦。” “啊?这儿还有别人?”天明一愣,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了一圈在座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还有自己,没少啊,都在这了。 难道医庄还有自己没见到的其他人员? 就在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因为被端木蓉放出了大量淤血而脸色苍白的盖聂突然转头看向了饭厅正门。 这座饭厅的门是推拉的,吃饭时就敞开着,可以直接看见院中的场景。 天明好奇的顺着自家大叔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一个头发半黑半白,身材瘦削,脸色阴翳的中年男子从房门一边冒了出来。 看见这个男人,端木蓉和千泷全都脸色正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而雪女眼底则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盖聂的脸上看起来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但是眼神变化却是难得的丰富——既有追忆之色,也有意外和戒备。 阿赐的反应是众人中最大的,一看见这人立刻激动的挥了挥手,特别开心的招呼道,“吃饭了!” 千泷也跟着招呼了一句,“玄翦叔叔,快来吃饭吧。” 这句话,终于点明了这最后出现的人的身份。 曾经的罗网天字一等杀手,越王八剑之一,玄翦,同时也是阿赐的亲生父亲。 历经十余年整体上偏于平静的生活后,玄翦在安稳的日子和自己的儿子双重影响下,和惊鲵一样,彻底洗去了过去弥漫于周身挥之不去的杀性和戾气,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最多有点小帅的中年大叔。 现在的他,除非动起手来,否则看上去绝对是完全人畜无害的。 玄翦的眼神平静的扫过所有人,在盖聂身上有过短暂停顿,最后落到了阿赐身上,转为柔色。 他点点头算作对千泷的回应,一言不发走到阿赐身边坐下。 天明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眼前这个有点老的大叔,看起来也没什么啊? 难不成他也是某个江湖上的大人物? 好奇心涌上心头,就不好压下去了,对于天明这种身体比脑子快的人尤为明显。 他立刻问道,“千泷,这位大叔是?” “唔……”千泷想了一下后,介绍道,“这是玄翦叔叔,是我父亲的好友。” “哦哦!”天明点点头表示明白。 既然千泷父亲的朋友,那得把关系处好一点,于是很殷勤的打了个招呼,“玄翦大叔好,我叫天明。” 玄翦依旧沉默,只是很冷淡的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天明也不在意这个,只是觉得千泷的这位叔叔性子有点冷淡。 端木蓉这时候发话打断了天明拉关系的行为,“赶紧吃饭吧。” 这话一说出来,天明顿时重新感觉到腹中传来的巨大饥饿感,立刻放弃了继续给这位玄翦大叔介绍盖聂的想法,赶紧端起饭碗努力干饭。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他们两个成年人,社交应该自己完成,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某种意义上,是不需要他操心,因为人家两个可是早在十几年前,他还没出生前就有过交际了。 嗯,很激烈的交际。 随着天明最先开动,其余几人也先后开始了自己的晚饭,其中盖聂和玄翦是最后动筷的——在双方激情对视之后。 盖聂对玄翦可以说既陌生,又不陌生。 作为为数不多的,他和卫庄师兄弟两个联手对付的敌人,盖聂对当年那个又嗜杀又疯狂的玄翦印象很是深刻。 后来,他也知道玄翦投靠到了古寻麾下,不过两人并未再见过面。 这次再见,也算是时隔多年的久别重逢了。 不得不说,面对如今的玄翦,除了那张苍老了几分的沧桑大叔脸以外,盖聂几乎无法再从他身上找到一丝记忆中的影子了。 嗜杀,疯狂,暴戾,偏执……等等负面情绪,已经全部从这个曾经凶名赫赫的杀手身上消失了。 盖聂再三确定这家伙真的没有过去的疯性之后,才安心吃饭的——对于古寻的人,他一般不会太过防备,唯有玄翦特殊,因为他曾经是个疯子。 7017k 第一千零一十章 嫉妒使我…… “呼!呼!” 晌午明亮但不毒辣的太阳下,小小的天明又开始在大大的水缸边忙活了起来。 在天明看来,自己拉阿赐当壮丁帮着干活,无疑属于作弊行为。 而他天明少侠可是个体面人,作弊的事,当然是不愿意摆到明面上的。 若是(他自以为的)没人看见也就罢了,可在他刚打算做做样子,然后偷摸拉阿赐过来做朋友交易的时候,盖聂却突然从屋子里出来,做到了一旁旁观他的挑水行为。 此时的盖聂,上半身还是几乎全部被纱布覆盖着,只能做些简单的活动。 在自己大叔的注视下,天明自然不好意思再找阿赐帮忙,只好先自己干一会儿做做样子,等下午再另找时间解决。 盖聂凝眉看着天明抬了三桶水之后就累的开始喘气的身体素质,有些不忍直视。 这种被人注视的情况下,天明自身也感觉颇为不自在,打算赶紧再拎个三五桶,就先歇着了。 这时,盖聂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天明近前,沉声说道,“你的姿势不对。” “啊?”天明放下刚打满水的水桶,一脸茫然的看着盖聂。 姿势不对? 这年头打个水还需要特定姿势了吗? 我不到啊! “不要一味的单独用手臂或腰腹发力,试着让全身动起来。”盖聂说着,伸手接过那只桶,示范性的拿到水缸边,将水倒了进去。 虽然受限于此时的身体状况,他不敢发力,但是这水桶确实不大,重量尚在接受范围内,还是尽可能的演示到了手臂,腰腹,以及双腿的动作。 “下肢为基,腰腹为轴,带动上肢发力,看明白了吗?” “呃……大概明白了。”天明有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告诉他会了,脑子告诉他大概会了,至于胳膊腿到底会不会……那就得看实战效果了。 盖聂看他这幅表现,对这个回答很是质疑,但是他确实不方便继续演示了,只好走回到之前歇脚的廊道下坐着,打算看一看效果究竟如何。 结果不出意外……天明的表现还不如之前使蠢劲的时候呢。 刚才他只是额外的消耗了体力,顺便轮番给自己的胳膊和还没长出来的腰施加压力。 而经过盖聂一番教导之后,都快不会走路了。 上半身和下半身高度不协调,看起来像是抽筋了一样。 看着这副没眼看的景象,盖聂无话可说,只能暗自垂眸,尽量不去看。 只盼着这孩子啥时候能灵光一闪,突然顿悟了。 这倒也不是盖聂异想天开,而是他之前就有发现,天明虽然大多数时候脑子就如同水面混合物一样,但是偶尔——非常的偶尔,会出现突然开窍的状况,有如神助一般,当场顿悟。 比较可惜的是,盖聂已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顿悟,都发生在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上,对天明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这时,端木蓉突然冒了出来,安静的走到盖聂身后,仔细的欣赏了一番天明贡献的小儿麻痹症患者模彷秀后,开口说道,“他这样,是因为受到了阿雪所说的阴阳咒印的影响?” 盖聂没有回头去看端木蓉,直接轻轻的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他的思维,相比正常少年人有些过分活跃。” 端木蓉眉头微微一蹙,呢喃道,“封眠咒印……竟然如此奇诡吗?” “可惜我也未曾见识过阴阳家的奇特咒术,等有机会,我去问问老师,看她是否对此有所了解吧。” “多谢端木姑娘费心了。”盖聂一怔,旋即感谢了一句。 端木蓉没有理会他,径直转身离开了。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客套——盖聂的道谢也是如此。 机关城反秦大会在即,她不出意外也会去参加,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抽得出时间返回咸阳找自己的师傅念端了。 而且他们师徒都是最为正统的医家大夫,对这些方外之术,大概率是一样的束手无策,找了估计也没什么用。 盖聂对此心里有数,道谢主要针对的是端木蓉的态度在,至于结果嘛…… 总而言之,盖聂现在表面一脸沉静,但是心里其实有些躁动了。 不久前,他应下了雪女的邀请,同意带着天明前往机关城暂避。 就像之前少羽和天明分析的一样,如今这个状态下的他,实在无力带着天明这个孩子,去抵抗帝国的追捕,尤其是还有他那个师弟。 古寻对天明的态度虽然亲善,但是……盖聂显然无法做到无条件相信古寻的地步。 严格来说,就天明的事,他对墨家的信赖程度甚至还要高过古寻。 换言之,除非无可奈何,否则他不会选择将天明的未来,寄希望于流沙之上。 但这样问题又来了——他接下来,还能否如愿的带着天明前往太乙山,寻求北冥子的帮助呢? 盖聂说不好,因为他并不能确定,机关城究竟能撑几天。 如果流沙不介入此事,只是帝国单方面对反秦势力进行围剿的话,机关城这座天外魔境也许确实是个安全的地方,但如果流沙也插手进来…… 甚至都不用整个流沙有所动作,单单卫庄,和他的逆流沙杀手团,就是个大麻烦了。 ……………… 两日之后,盖聂的伤势得到了进一步的恢复——从只能挪动着缓步慢走,到勉强可以正常行动的程度。 说起来恢复的有些慢,不过对于外伤来说,其实已经算快的了。 而天明也在这两天,和阿赐,千泷的关系发展的更好了。 少年人嘛,只要他们那简陋的三观没有什么直接冲突,关系进展总是突飞勐进的。 而天明也在关系越发熟悉之后,进一步的见识到了阿赐那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实力。 看看人家练武的成果,再想想自己练了这么些天的效果,天明羡慕的眼睛都要发绿了。 概括来说就是八个字——面目全非,质壁分离! 在这份嫉妒的影响下,天明自认为获得了buff光环,这两天竭力的试着去练会盖聂教给他的鬼谷吐纳术。 可惜……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最多也就只能极度愤怒。 同理,他也一样,除了无能狂妒,一点额外加成也没有。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父女 湖心小岛渡口附近,刚陪着千泷采完今日端木蓉所需药材的天明,赶紧又拉着自己的女神跑到这边的林地里欣赏风景来了。 这个岛上的风景其实没啥好看的,别说已经非常熟悉这里的千泷,就是天明这个新人,几天的功夫也已经逛遍全岛了。 不过景儿是没啥意思,可是有人陪着就不一样了。 两人并排坐在草地上,吹着湖风,乘着树荫,看着面前辽阔的镜湖湖面。 天明舒展了懒腰,双手抱到脑后,直接仰躺到地上,很是羡慕的感慨道,“千泷,你说阿赐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呵呵呵……”听到天明又一次纠结起了这个问题,千泷忍不住捂嘴轻笑,,但还是很认真的给出了解释,“我爹爹说过,阿赐哥哥虽然因为先天的问题而导致思维始终维持在几岁大孩童的水平,但也正因这份赤子之心,在武功上的天赋远超常人。” “据我爹爹所说,阿赐哥哥在剑法上的悟性,可以排进他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人中的前五,甚至是前三。” 顺便一说,在古寻看来,天赋最强的,大概率是天明这个外挂暂时被封的天命之子,其次就是盖聂和卫庄这对纵横家中的异类师兄弟。 阿赐的天赋,可以说和他们仨处于伯仲之间,但要真说谁强谁弱……那谁也说不准。 毕竟只是凭借自身的实力经验进行的假定,没有任何精准度可言。 又不是修仙,带灵根的,一摸就知道天赋好坏。 “唉……” 天赋! 一听到这个词,天明忍不住忧桑的叹了口气。 难道他天明少侠,就真的在武学上一点天赋没有吗? 这个问题他以前就问过盖聂,不过当时对方没有回应他。 心思简单的天明当时还以为是大叔并不热衷于天赋这种先天性的话题,毕竟总有人爱说勤能补拙之类的话。 现在他隐隐有些明白了,对方大概是无言以对…… 就在他暗自忧愁的时候,千泷突然拍了拍他的胳膊,手指向湖面,“天明,快起来看!” “怎么了!?”天明赶紧挺直腰背,坐了起来,顺着千泷的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微波粼粼,风平水静的湖面远处,隐隐绰绰的冒出了一个小黑点。 天明瞪大眼睛张望半天,也看不清黑点到底是什么,只能按照一般逻辑猜测道,“是有船过来吧?” “是有病人要来求诊吗?” 千泷疑惑的挠了挠头发,“可是蓉姐姐好些天前就对外说过,反秦大会这段时间不接收病人了啊!” “可能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吧。”天明没怎么在意的想出了一个解释。 千泷也没否认这个说法,迟疑的点了点头,“可能吧……” “不管怎么说,我先去通知蓉姐姐一声。” “嗯,你去吧,我先继续在这盯着。”天明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走。 千泷没有非拉着天明一起走,点点头后就顺着林中小路跑向医庄了——反正要不了多会儿肯定有人过来察看情况,天明先守在这也无妨。 目送千泷离开后,天明扭过脸重新看向那个黑点,却发现短短几句话,它赫然就变大了好些倍。 “嚯!”天明依旧没太多想法,只是下意识的滴咕道,“看起来速度很快的样子啊。”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来客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半炷香的功夫没到,千泷那边还没叫过来人,这个黑点的真容已经到了清晰可见的距离了。 天明在看清楚他的全貌后,忍不住嘴巴大张,发出一声惊叹,“哇!” 这位意外访客的身份,他不陌生,正是和他阔别许久的古寻大叔。 天明之所以发出如此惊叹,是因为古寻此时所使用的交通工具——一匹马,一匹毛色黝黑发亮,脸上却很稀奇的挂着一副很像是慵懒表情的黑马。 而这匹马的四蹄之下,并没有理论上应该有的船只作为支撑,而是就那么……直接的踩在水面之上。 每当它的蹄掌落下,落点处的水面就会适时的凝结成冰,接住马蹄,而当马蹄重新抬起,冰面又会立刻融解,在下一个落点重新出现。 就这么踩踏着贴身移动的冰面,这匹马成功的不沾半滴水的跨过了漫长的镜湖,来到了这座湖心小岛。 天明瞠目结舌的震撼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心中不禁感慨,古大叔的武功这样太离谱了,连马都可以直接…… 思绪刚想到这儿,天明突然想起了楼兰国中,那座堪比险峰的兵魔神,顿时又觉得……貌似也没啥。 这放在别人身上是很离谱,但放在古大叔身上……呃,就,还好吧,用平平无奇来形容也不为过。 古寻坐在马上,身体没个正形,马走一步,他摇三晃,就这么晃呀晃的来到了岛上。 天明迫不及待的凑过去,充满活力的大喊道,“古大叔,好久不见!” 古寻也早就发现了守在岸边的天明,此时直接翻身下马,笑呵呵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是那么生龙活虎,看来这些天你日子过的还可以。” “也没有啦……嘿嘿。”天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千泷那熟悉的娇俏的声音。 “爹爹!” “嗯!?”天明急忙转过头,然后就这么一脸懵逼的看着那道熟悉的橙色身影径直扑进了古寻的怀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解的闷哼。 在千泷过来的方向上,端木蓉和雪女也瞧见了这一幕,或者说,看见了古寻这个人。 雪女眼底掠过一丝喜色,但表情上还是很平静。 而端木蓉,她冷冷的看着古寻,一张毫无表情的面瘫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嫌弃的神情。 古寻咧嘴大笑着抱着自己闺女转了一圈,然后把她放下,摸着她柔顺的小脑袋,低头温柔的看着她。 千泷依旧抱着古寻的腰,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兴奋的问道,“爹爹,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我可爱的小公主啊!”古寻乐呵呵的哄着小孩子,“最近过的怎么样?” 不过千泷可不是啥都不懂的傻小孩,撅了撅嘴,故作不悦道,“我才不信你呢,你从来不会来医庄看我的。” “现在不是特殊时间吗?”古寻赶紧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千泷依旧不买账,但没有继续争论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就来了你一个人吗?” 古寻左右看了看,然后伸手一指旁边的黑马,笑道,“显然没有其他人,不过还有这个小家伙。” 请假 如题,今日请假。 发烧ing…… 《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叔叔我啊,可不想当…… “这匹马……”顺着古寻的话头,千泷下意识的看向这匹自己父亲骑过来的黑马,端详几眼之后,疑惑道,“好像不是家里那几匹。” “毛色倒是很接近,不过,这一匹似乎更神骏一些。” 国师府的马厩里面,常年养着几匹马,一般只有古寻会骑,毛色都是不掺任何杂色的纯白或纯黑,当然,也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 千泷不会骑马,也不喜欢骑马,但是偶尔会去马厩喂马,对那些马的外观还算熟悉。 古寻见闺女对这马起了兴趣,便笑着解释道,“这一匹啊,是我去上郡的时候,你扶苏大哥送我的,是他从草原那边好不容易弄来的纯种良马。” “除了传说中的汗血马外,这匹马几乎是这天下间,能寻到的最好的宝马了。” 古寻这番话说完,千泷,以及端木蓉雪女三个人都没多大的反应。 再好的一匹马,也只是马而已,对于帝国国师而言,不过是代步工具。 但天明的眼皮却勐然的抽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后颈隐隐有些发热,脑子突然晕乎了一下。 扶苏……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可是自己明明就不认识这个人啊? 因为都是面朝着同一个方向,没人发现天明的异样表现,除了站在众人对面的古寻。 不过古寻也不知道天明怎么突然就犯病了,刚才的那几句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天明,怎么了?” “哦,没啥。”甩了甩脑袋,天明感觉自己又没事了,刚才的异样感似乎只是错觉,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古大叔,你说的扶苏是谁啊?” “他是我的学生。”古寻没有告诉天明扶苏的具体身份,只给了个准确又不足够准确的回答。 一个小孩子,跟他说帝国长公子之类的称呼估计他也没什么概念。 “哦……难怪呢。”天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学生给老师送礼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然后他就很心大的抛开了刚才发生在身上的异样——肯定是错觉,自己以前又没听过扶苏这个人。 古寻这时反倒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听天明这意思,他刚才那副模样是因为听到扶苏的名字才起的反应…… 有够离谱的啊! 因为古寻对公孙丽的照顾,当初扶苏确实也和这对母子有过交集。 但这孩子离开咸阳宫的时候,还离不开人抱呢,根本没到记事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记住扶苏的名字啊! 这也算是……天命之子的天赋异禀? 而此时,放下了对自身异样反应疑虑的天明,也终于把粗大的神经重新转到古寻和千泷的关系上了,仿佛高频战士一般延迟半天后一惊一乍的惊叫道: “对了!” “古大叔,千泷刚才叫你什么?” 千泷闻言转过神来,靠着自己老爹的胸腹,笑嘻嘻的回应道,“他是我爹爹啊!” “不过我之前也不知道,原来天明你认识我爹的。” 古寻听了宝贝闺女这句话,心中暗笑,你爹我何止认识他,甚至还比认识你早呢! “行了,别在这认关系了,先回医庄里吧。”古寻很有主人翁精神的虚搂住自己的闺女,小心的推搡着她往前走。 对于古寻的话,众人都没什么异议,顺从的就要沿着林中小道往医庄去——唯有一个例外。 端木蓉杏眼半睁,伫立原地,冷冽的目光刺向古寻,质问道,“你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天明看着端木蓉这副显然在针对古寻的表现,小巧的大脑突然开窍,想起了医庄的三不救。 说起来,那‘三不救’的规矩,好像特别针对古大叔啊…… 千泷和雪女似乎是对端木蓉的态度习以为常,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古寻则松开了抱着千泷的手,向前一摊,很无辜的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来看看千泷啊。” 端木蓉眼皮子都没晃一下,显然不接受古寻的说辞。 还是雪女打破了僵局,推了推端木蓉,“蓉姐姐,先回医庄再说吧。” 有了打圆场的,端木蓉也就没有继续坚持,只是冷哼一声道,“不要总是把别人当傻子湖弄!” 然后本就站在队伍最后方的她,就率先迈步沿着来路往回走了。 雪女见状微微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天明看了看走在前头的两位大姐,又看了看自己的女神,果断做出了舔狗该做的选择——牢牢跟在千泷父女身边。 而千泷看着两个大姐姐的背影,有些感慨的说道,“爹爹,蓉姐姐看你还是那么不顺眼啊!” “她要只是看我不顺眼就好了!”古寻撇了撇嘴,对端木蓉的别扭劲简直无话可说,“自己跟自己较劲的一根筋……” “行了,别管她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走吧。”古寻拍了拍千泷的小肩膀,拉着她朝前走去。 天明急忙亦步亦趋的跟上。 “说起来,这些天过的累吗?医庄的病人还是那么多?” “没有啦,因为机关城的事,最近医庄不接待病人。”千泷笑盈盈的回道,“不过这样一来日子还怪无聊的,幸好天明和盖叔叔来了,医庄里热闹多了。” 古寻闻言,侧目俯视了天明一眼。 盖聂可不是能和热闹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的人。 所以,天明这个臭小子,还是盯上了千泷啊…… “呵呵……古大叔,怎么了?”天明让古寻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讪笑着挠头问道。 “啊,没什么。”古寻核善的笑了笑,眯着眼睛好心提点道,“我就是觉得,像你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应该集中注意力办大事。” “呃……我,我能办什么大事啊?”天明总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整个人被一股莫明恶意笼罩着,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后弱弱的回应了古寻一句。 “不不不,你忘了楼兰吗?”古寻给天明打气道,“你能做的有很多,比如说……” 《大明第一臣》 提起楼兰之事,天明也想起了自己的辉煌过往,顿时真的来劲了,很是期待的看着古寻,“比如说什么?” “呃……”古寻沉吟一下,当作无事发生一般很自然的拐走了刚才的话头,“总之很多,所以,答应我,不要为小事而分心,专注于正事,大事。” “酒色财气什么,沾都不要沾,切记切记!”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来一个,走一个 听到古寻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戒,天明皱着眉头挠了挠头发。 感觉古大叔说的很有道理,但又感觉其中夹杂着某些莫明的意味……不太像善意。 古寻则保持着核善的笑容,希望这孩子能够悬崖勒马,否则的话……修长城的劳动力缺口还很大。 实在不行,等一切平息,也只好给这孩子找上这样一份旱涝保收的长久差事,让他心无旁骛的干事业了。 “咦!”天明突然浑身一颤,感觉身上笼罩的恶意陡然大了好多倍,他赶紧催促道,“古大叔,你说的我都记着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重生之金融巨头》 “咯咯咯……”千泷看着天明这副莫明惊慌的模样,忍不住捂嘴轻笑了几声。 古寻看见这一幕,眼睛一眯,周身气压又降了几分,而天明则感觉自己心头越来越凉。 ……………… 医庄大门前,古寻看了看一旁挂着的‘三不救’的牌子,摸着下巴念叨道: “唔……这规矩你还没改啊!” “我都说过几遍了,我又不需要求医,你这样只会耽误其他无辜的人求诊。” 端木蓉对此无动于衷,冷冷的回应道,“规矩既然定下了,断无修改之理。” 她和自己的老师念端治病都有一个基本原则——随缘。 念端当年只治疗下山游历过程中遇到的病人,上山求诊的以及请她去看的,基本都不搭理。 端木蓉也是一样。 因为使小性子刻意针对古寻,她把所有姓古的都拉黑了,这种情况就等于是姓古的病人和她无缘。 当然,这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如果真有姓古的人上门求诊,她也不会弃之不理,但是如果这些人因为知道了她的规矩而不来,那就不怪她了。 心地再善良,她也只是圣母,不是别人的亲娘。 古寻早已习惯了端木蓉这份别扭劲,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走进院中,非常熟练的钻进一旁的库房,从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掏出来一把躺椅,挥手掸去上面沉积的灰土,摆放到了院中,太阳光最好的位置,然后一屁股躺了上去,舒服的伸展了一个懒腰,发出一声呻吟。 “啊!” “骑了那么多天的马,腰都快硬了,可算能舒缓舒缓了。” 小棉袄千泷赶忙凑了上来,给自己亲爱的爹地按了按肩膀。 尽管她的力道根本揉不动古寻的肌肉,但是感到暖心的老父亲还是很配合的露出舒心的笑容,“还是千泷乖啊!” 这时候,本来按照正常作息,应该在后院噼柴的玄翦,终止了他雷打不动的日常任务,缓步来到了前院。 和他同时现身的,还有从客房里走出来的正在修养的盖聂。 盖聂满眼复杂的看着突然到访的古寻,心中暗道,这趟机关城之行,又不知要平添多少变故了。 古寻的出现,应该说在他意料之内,但问题是,古寻的出现好预测,可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未知数了——对于盖聂而言,几乎所有人的行为,都能去推定假设,可是古寻不行。 因为其他人能做的事终究是有限的,有的事想做却未必有那个能力,有的事能做却未必有那个想法,实际存在的可能性就那么几种,而古寻身上却不存在这种桎梏。 他什么都能做到,也什么都有可能去做。 他有可能成为助力,也有可能成为敌人,当然,最大可能是既帮你,又坑你。 对于这种不确定性极大的潜在帮手加敌人,盖聂觉得还是没有他最好。 而敛去了杀气,只剩下一身萧瑟沧桑之气的玄翦没有理会其他人,默默的走到古寻近前,行礼问好道,“先生。” 古寻睁开半眯着的双眼,先是朝盖聂笑了笑以作打招呼,然后回应玄翦道,“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待的很舒心,不过很可惜,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你得走了,不过阿赐可以留下来。” “小孩子难得出来玩一趟,还是多跑跑的好。” 听到要和儿子分开了,玄翦的情绪也没有什么起伏,毕竟又不是刚找回来那会儿,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古寻接着吩咐道,“扶苏差不多该从咸阳出发了,影密卫会负责他的安全,你也去帮个场子吧。” 虽然扶苏压根也不需要人保护,除非有哪个绝世高手亲自出手对付他,不过他会武功的事,能瞒一时最好还是瞒一时。 古寻倒不是指望着留着一手能发挥什么奇效,就是想看看,如果有哪方势力(@罗网)的杀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摸到了自己这位学生的脸前,以为就要大功告成,结果被这个据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帝国长公子一剑反杀时的戏剧场面。 也许会很有意思。 反正只是随手安排而已,也不费事。 将玄翦调过去,不仅仅是为了当个保镖,也是为了填充流沙在桑海城的力量,以便不时之需。 “是!”玄翦用他那中年老男人特有的磁性声音简单直接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要去收拾东西动身。 古寻赶忙劝了一句,“别那么着急,明天再走也不迟。” 玄翦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朝后院走去,不过他不是急着去收拾东西走人了,而是去继续砍柴。 千泷这时候问道,“爹爹,扶苏大哥有危险吗?” 古寻揉了揉乖女儿那手感极佳的小脑袋,语气慵懒的回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小家伙。” 一旁的雪女和端木蓉对古寻随口之间透露出的这个消息也不怎么在意。 端木蓉本身就不是很在乎这些情报。 而雪女,早就知道了扶苏最近的动向。 作为牵动着帝位归属的长公子,扶苏归来,惹得其他人动歪心思很正常。 而面露好奇之色,刚想张嘴问问千泷的这位扶苏大哥为什么会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就听到了古寻对千泷的回答,于是难得的机智的闭上了嘴。 千泷本人倒是并不在意自己老爹这句湖弄的回答,转而问道,“你把玄翦叔叔调走,那你呢?” “嘻嘻,要跟我一起去机关城吗?” 古寻笑了笑,反过来问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乖女儿,你要和我一起走呢,还是继续陪着你蓉姐姐她们?”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内斗是传统,不可以不品尝 听了古寻这个问题,千泷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雪女眉头微蹙,先一步开口问道: “什么意思?” “你打算去哪?” “呵,我觉得这个问题对你们来说并不紧迫。”古寻冲她咧嘴一笑,然后抬起右手,凌空一招。 啊!啊! 啊!啊! 粗哑难听的乌鸦叫声响起,一只通体漆黑,毛顺羽亮的乌鸦在半空中不住的扑腾翅膀,整个身体却在沿着脑袋的反方向滑行,直奔古寻手心。 “你们的麻烦,应该就快来了,所以还是集中注意力在这方面吧。” 古寻一只手攥着这只无助的乌鸦,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它小巧的脑袋,语气随意的提醒了雪女一句。 除了天明千泷这两个孩子,其他人看着这只乌鸦,脸色齐刷刷的凝重了几分。 镜湖医庄这地方,可从来都没有乌鸦光顾。 那么这只乌鸦的来历,不用多想,他们也能猜出来了。 “墨鸦……”端木蓉声音冰冷的说出了乌鸦的主人,旋即将视线一转到古寻身上,质问道,“你打算对医庄动手!?” “呃……应该说还是在针对机关城。”古寻指正道。 “此时此地,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古寻好整以暇的回答道,“墨家,可是不折不扣的反秦势力。” “我是帝国的国师,对反秦势力动手,应该说天经地义吧?” 说完之后,古寻不理会端木蓉勐然一黑的脸色,笑呵呵的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我无意掺和上一手。” “动手的人,还是卫庄他们,和我无关。” 雪女脸色阴晴不定的幽声说道,“墨鸦,可不是卫庄的手下。” “没错,他一般只听从我的命令。”古寻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这一点。 不过紧接着,他又补充道,“但卫庄是流沙的创始人员之一,而墨鸦,终究是流沙的成员。” “卫庄的命令,他并不能完全无视。” “你这是狡辩,没有你的默许,墨鸦不可能听从卫庄的指示!”端木蓉罕见的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语气有了些起伏。 古寻瘫在躺椅上,不慌不忙的放飞了乌鸦,很无辜的回应道,“所以,我只是不作为而已。” “两不相帮,还不行吗?” 对于古寻的辩驳,端木蓉懒得说什么了,扭过头冷哼了一声,不再看着古寻。 古寻的这种中立,实际上和拉偏架没什么区别。 以镜湖医庄现在的人员组成——雪女,端木蓉,八成不会对卫庄一方动手的阿赐,以及仍处于大残血状态的盖聂,再加上两个吉祥物,想要应对卫庄及其麾下逆流沙杀手团的袭击,基本不是问题。 但如果卫庄可以随意调动流沙的力量,那可就说不准了。 更关键的是,卫庄想要达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桉有所不同,他们所要承担的压力也将是截然不同的。 雪女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后,缠着纱布的盖聂向古寻问道,“国师,也打算往机关城一行吗?” 古寻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别担心,你走你们的,我走我的,大家互不干扰。” 言外之意也就是默认了盖聂的问题。 这让雪女等人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古寻去机关城,很难产生什么好结果。 古寻见此一乐,再次提醒道,“呵!你们还是多操心操心眼下吧。” “我去机关城,就看个热闹而已。” 端木蓉不是很相信古寻这话,凝眉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热闹? 别人看热闹,就是看热闹,可古寻看热闹,谁知道会不会帮着添把火,给这份热闹加加劲。 不管,对方是否需要这把劲。 古寻侧目斜看端木蓉一眼,语气语重心长,意有所指的回道,“我想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该怎么做?” 古寻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端木蓉她们无论知道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 端木蓉操这个心,在古寻看来毫无意义。 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后半句提醒,一方面是提醒她们现在的情势,但更主要还是冲着端木蓉个人去的。 因为念端的事,她始终发自心底的厌恶战争,厌恶帝国,也因此亲近了墨家。 对于她这种头脑简单,心性纯良的傻姑娘,墨家这种带有一定理想性的组织,是有着莫大吸引力的。 古寻从不干扰她和墨家愈走愈近的举动——这是她的自由。 但是,她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行为,理所当然的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和帝国作对的后果,和流沙敌对的后果,被古寻针对的后果……等等,都是她应该想清楚的。 古寻当然不会把她当叛逆分子给剿了,但这不代表她就能毫无损失。 交好的友人出事,信赖的组织首创,遥不可及的理想彻底破灭……这些都是人生难以承担之痛。 也都是端木蓉可能会面临的情况。 过去风平浪静的时候,一切问题都还掩藏在水面之下,可以不去理会。 但到了现在,帝国大动干戈,动作频频,反秦势力也愈发蠢蠢欲动,迫不及待。 矛盾开始浮现在水面之上,她也该是时候正视一切了。 看着古寻难得平静正经的样子,端木蓉莫名的心中一慌,说不出话来,忍不住下意识的转移自己的目光,看向别处以平复心境。 很多事,她心里明白,只是执拗的性子让她下意识的将其埋在了心底,装作恍然不觉的样子。 古寻的话,却是在试图撕掉她的伪装,把她埋在沙子堆里的脑袋给揪出来。 面对这种情况,她的第一选择,毫无疑问就是躲起来。 感觉到端木蓉的情绪明显不对劲,贴心的千泷小可爱赶忙插话缓和气氛道,“爹爹,你话说的太严重了。” “卫庄叔叔怎么可能对蓉姐姐她们下狠手呢?” 古寻眉头一挑,对此不予质疑,“你说的没错,卫庄不会下死手。” “确切的说,你们所有人他都不会下死手,包括盖聂和天明。” “他的目的从来也不是要你们的任何一个人的命。” “但这不代表他不能通过你们,达成自己更进一步的目的。”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残血的时候该干什么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雪女这时见缝插针的顺势问道。 “呵!”古寻朝雪女笑了笑,故作不知的回道,“这就是你们和他之间的事了,我嘛……不了解,不清楚,不晓得。” 雪女露出了失望的目光,却也没说什么。 和一直躲避现在这种墨家流沙为敌局面的端木蓉不同,雪女心中早就有了准备。 她早就设想过太多太多古寻出手对付墨家的情况。 说实话,就现在的情况,在她的诸多设想里,已经是算很……和谐的情况了。 好歹古寻还没有亲自下场动手呢。 反应最迟钝的天明这时候也明白自己这边估计马上要有大麻烦了,而且他一直认为最硬最粗的大腿——古大叔,貌似还不给抱了。 心思质朴的天明没有因此而埋怨古寻,而是很有小无赖精神的凑到古寻脸前,嬉笑道,“嘿嘿,古大叔,你心底那么好,多给点帮助呗。” “那个白毛男那么厉害,而我们这边呢,大叔他伤重未愈啊!” “你得帮我们啊!” “我已经给你们通风报信了啊。”看着耍宝一般的天明,古寻摆出一副已经尽力的模样,含笑回应道。 “我们这边还有好几个孩子呢!”天明激动的继续努力劝说道,“你还得帮助我们啊!” “再帮你们,我中立方的身份还要不要了?” “千泷可是你女儿啊!” “血浓于水啊!” “好了好了!”古寻无奈的抬手一摆,示意天明打住,“再给你们一点提示。” “嘿嘿!”见到自己软磨硬泡又一次成功,天明不禁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锃光瓦亮的。 古寻没有理会这个无赖小王子,自顾自的说道,“墨鸦虽然派出他的乌鸦监视医庄,但探听情报并非是他,或者说卫庄的真正目的。” 雪女微微颔首,顺势分析道,“对于医庄的环境来说,乌鸦这一类存在太显眼了,根本藏不住多久,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实际上,要不是古寻的出现吸引走了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那只藏在密叶中的乌鸦,这会儿估计也已经被发现了。 盖聂眼眸微垂,轻声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所以,让这只乌鸦被发现,就是小庄的目的。” 端木蓉冷眉一抖,顺着说下去道,“他故意想让我们知道,他来了,而且,他决定要动手了。” “敲山震虎,后发制人……”盖聂抬起脑袋,看向医庄之外的未知方向,低声呢喃道,“他是要逼我们先动起来。” “目的不明,但这是个阳谋!”盖聂语气低沉的最后收尾道。 纵然他们知道卫庄就是在故意打草惊蛇,这个坑他们也必须往里跳。 敌暗我明,敌攻我守的情况下,他们处于绝对的被动局面中。 迟迟不做任何行动,和对方硬耗着拖下去的话,局势一样会变得糟糕。 还不如先动起来,至少可以掌握一部分主动权。 至于卫庄的谋划,就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了。 一通分析过后,众人再度看向古寻。 好哥哥,再来点呗? 古寻合眼假寐,完全不理会他们期待的目光。 还透露? 要不我干脆帮你们把boss(卫庄)打了呗? 见到古寻不予回应,众人只好收敛各自的目光,平静的接受现实。 就连无赖小王子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耍无赖。 小小年纪就孤身闯荡这个残酷社会多年的天明深知,耍无赖很多时候都管用,但不能短时间内接连不断的用,尤其是面对同一个目标。 古寻将目光偏移到自己的小棉袄上,再次问道,“所以,千泷,你是要和你爹我走,还是继续跟着你蓉姐姐?” 千泷假做犹豫了片刻后,对自己的老父亲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嘿嘿,蓉姐姐她们现在有麻烦,我还是跟着她们吧,也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古寻对于小棉袄的漏风并不意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点点头道,“那路上注意安全,小心别弄伤自己。” “嗯。”千泷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应声后得了赦般小跑回了端木蓉身边抱住了她的胳膊,顺便再向她那被抛弃的老父亲打探道,“爹爹,回头咱们会在机关城碰面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古寻只给了闺女一个含湖的回答。 倒不是刻意报复,只是现在的他确实还不确定,自己到时候会不会露面。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古寻也无意再和他们闲聊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我要歇着了,你们做你们的事去吧。” 说着,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待会我还要见个朋友,然后明天我就走人了。” “所以,不要耽误我的休息时间了。” 虽然好奇古寻口中的朋友指的是哪一个,但见到他已经作势欲睡,雪女和端木蓉也就不再逗留院中。 两人结伴去了端木蓉的卧房,显然姐妹俩有事情要商议。 千泷拉着天明,打算去找找阿赐。 眼下这情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动身走人,她得把阿赐的细软提前收拾好。 旁人的到时候再收拾不迟,但是阿赐,他说不准藏了什么小玩意需要现找,可能会耽误事儿。 盖聂脸上滑过一丝了然,大概猜到了古寻的这位朋友的身份,但也没说什么,就要返身回屋休息。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恢复自己的身体状态。 倒是古寻,这时候又睁开了双眼,看向即将进屋的盖聂,重点关注了一下他身上的纱布。 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句,“盖聂!” 闻声,盖聂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古寻,“国师还有事要说?” “呃……”古寻再度犹豫了一番,才算下定决心邀请道,“有考虑和我学习二胡吗?”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着的琴身。 盖聂:“?” 听了这话,盖聂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拉着自己学胡琴? “多谢国师美意,不过盖某无心音律之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不明就里的盖聂想不通其中有什么深意,只能姑且按照字面意思回应他。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陈和到访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古寻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过分强求。 人各有志嘛,何况盖聂的称号是剑圣,而不是天剑。 随后,古寻便阖上了双眼,不再搭理盖聂。 盖聂驻足原地片刻,微微摇头之后也返回了屋内。 实在想不通这胡琴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的他,干脆将这件事视作古寻日常性的迷惑行为。 过去那么些年,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盖聂还算能接受。 当然,事实上……盖聂一点没想错,确实就是古寻自己抽风。 ……………… 就在医庄众人各自散去,古寻开始休息之后,镜湖之外,又来了一位访客。 一身银甲,背着奔雷剑的陈和缓步漫行于湖边,来回扫视着宽袤平静的湖面,很快找到了渡口所在。 没有耽误时间,陈和利索的登上渡口边停泊着的小船,并解开了固定船只的绳索。 接着,他没有去摇动船桨驱动船只,只是身姿挺拔站在船只中央,摆出一个酷帅姿势,左手手掌微微张开,霸道蛮横的奔雷真气沿着空气蔓延向下,渗入水中。 下一刻,船只顿如离弦之箭,骤射离岸,激荡着翻白的水花,破开水面朝着隐约可见的湖心小岛而去。 陈和到达镜湖的时间仅仅只比盖聂等人晚了一天,但他发现古寻此时人还没到镜湖医庄。 既然要见的人还没来,他也就没有现身和端木蓉等人接触。 别问原因,问就是社恐,不想接触那么多人。 于是陈和就在镜湖之外,就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扎营,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处,等待着古寻到来。 这一等,就等了这好几天,直到今天,终于得到了古寻抵达的消息。 至于消息是怎么来的……当然是乌鸦送的。 这几天的功夫,他已经发现了正在盯着医庄的卫庄墨鸦二人,当然,对方也发现了他。 大家基本上也算一个阵营的兄弟,墨鸦卫庄二人自然对陈和的目的心知肚明,于是今天便顺手将古寻的消息转告了他。 没有墨鸦,陈和一样有办法得到古寻到来的消息,不过会晚上一会儿,所以这份助力,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作用的。 真气催动下的小船速度远超划桨,没过多一会儿,陈和便越过了宽阔的镜湖,抵达了医庄所在的湖心小岛。 他将船停靠在渡口,刚刚绑好固定绳索,便感受到有其他人靠近。 转身看去,出现在他身后的树林小道上的,赫然是一个拿着玩具风车的小胖男孩,而最令人瞩目的,则是他身后的背着的剑。 “干将莫邪!”陈和凝声吐出剑名,眼神平静的打量了一番阿赐。 和状态大残而无法判断阿赐实力的盖聂不同,陈和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个小胖子的身手绝不一般。 思路客 尽管看上去只是个憨傻的少年,只怕他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了。 不过一贯热衷于和高手切磋的陈和,面对阿赐并未产生多少战意。 一来,这还是未及二十的少年人,他一般不欺负小孩。 二来,陈和其实认识阿赐,所以更不可能欺负一个先天有缺憾的孩子。 另一边,阿赐听到陈和直接点破了自己佩剑的名字,脸色有些怯怯的问道,“唉?你认识我的剑?” 他方才在树林里闲逛,刚好逛到了这边,发现好像有声音,所以就过来看看——当然,并不是为了防备外人上岛,他就只是……习惯性的往有动静的地方钻而已。 孩子嘛,都这样。 阿赐能感受到眼前这个……也不知道是大哥哥还是大叔叔的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是那种冷冰冰的态度,令他有些畏怯。 他面对端木蓉也会表现的很怯懦。 小孩子嘛,欺软怕硬很正常。 陈和看着行为表现和外表年龄严重不符的阿赐,并未露出任何讶色,很平静的回道,“我知道你,阿赐。” “唉?”阿赐反手一指自己,“你认识阿赐吗?” “可是……”阿赐伸手挠了挠头,“阿赐不记得以前有见过你啊?” “我们没见过面,是古先生,他和我提起过你……还有你的干将莫邪。” “哦,古叔叔啊!”阿赐圆都都的胖脸上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脑袋瓜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然后他就跑走了。 不走还留着干什么?拉对方陪自己玩游戏吗? 陈和冷冰冰的语气神态,是阿赐最不喜欢的一类人。 尽管他能感受到陈和对自己并无恶意,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并不会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 陈和看着仿佛跑路一般,钻进林子一眨眼就不见了的阿赐,神情依旧毫无起伏变化,彷若无事发生,径直沿着林道朝岛中心去了,只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这就是,那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少年吗?” “果然和古先生说的一样,难怪会被选中,执掌剑谱第五的干将莫邪……” ……………… 陈和刚刚靠近医庄大门,还有差不多百十步的距离时,古寻陡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起身抬头看向了大门。 紧接着,陈和人就出现在了门口。 陈和双眼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庭院,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竟然真的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古先生一个人。 太妙了! 希望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要来人。 这样,他和古寻叙完旧,就可以直接走人,不用和医庄的其他人接触了。 作为一个并不标准的社恐人员,陈和倒不至于真的恐惧和旁人接触,但……能不接触,自然还是最好的。 虽然陈和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起伏,古寻却是一把精确的摸准了他的心思,摇头失笑道,“我说你啊,这么多年了就没点长进吗?” 陈和扯出一个勉强的僵笑,很顺滑的直接认错道,“愧对先生的期望了。” 言辞很诚恳,但这句话,恰好是性格认真的陈和,为数不多的会说出口的敷衍之词。 关于待人接物的问题,他陈某人秉持的原则就是四个字——屡教不改! 任你们怎么说,他都认,但改是不可能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改的。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各国余孽 古寻也知道陈和在这个问题上的一贯态度,笑了笑没怎么在意,转而说道,“说实话,我之前也没猜到你到底会不会参加这场反秦大会,没想到田氏兄弟竟然真的说动你了。” “嗯……”古寻点了点头,语气悠长的说道,“看来,你心里对齐王建的死,还是耿耿于怀啊。” 陈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古寻的说法。 不过他的情绪始终很平稳,并未因为齐王建的话题而激动起来。 这一点他看的清楚,和嬴政之间的仇怨,并不影响他和古寻的关系。 古寻也并没有试图去调和陈和和嬴政之间仇怨的意思。 这事儿本来就是帝国朝廷办的不地道,硬生生坑死了齐王建,惹来陈和的敌视很正常。 虽说朝廷办事,很难以简单的善恶来看待,自有其政治目的,但是人家齐国宗室,压根也没有体谅帝国朝廷的义务。 反正他无权干涉陈和的态度。 古寻换了个话题,顺着反秦大会继续说道,“你对这场反秦联盟大会,有什么看法吗?” 陈和很光棍的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了解,只知道是墨家发起的,参会的势力貌似很多。” “……田儋三兄弟应该都会参加。”末了,他想了想后又补了半句,很干脆的把田氏兄弟顺道卖了。 古寻对陈和这种一无所知的状况早有预料,没有任何惊讶,很平静的点点头,“你不了解的话,正好我来跟你说说吧。” 说着话,古寻身体一个后仰,重新在躺椅上躺好,然后才操着悠哉闲适的语气说道: “这场大会,基本上你能想到的所有对帝国有所不满和敌视——甚至并不敌视帝国的势力,都参加了。” “诸子百家中,墨家是发起人,农家魁隗堂堂主和四岳堂堂主带队参加,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亲自带队,天宗也派了弟子,儒家小圣贤庄虽然服从帝国的统治,不过也有门人暗中参与,除此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江湖门派。” “当然,这些对你而言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类参会之人。” “齐国宗室成员,田儋三兄弟;楚国旧贵族,项氏一族;韩国宗室成员故横阳君韩成;魏国宗室成员故宁陵君魏咎,还有昔日信陵君的门客张耳陈余;赵国贵族赵歇……” “这些,都是昔日的六国贵胃,他们也是这场大会中,最为坚定的反帝国分子。” 陈和静默片刻后,心中琢磨了一番后问道,“先生是觉得,这些人,能够掀起一番风浪?” “呵!”古寻撇了撇嘴,很不屑的笑了,“这一大串人听着不少,但除了田儋兄弟和项氏一族稍微成点气候以外,其他的基本都是硬凑数的人罢了。” 燕国最寒颤,连个特么凑数的都没有。 当然,要是算上燕丹,那燕国的与会成员反倒成了最有分量的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陈和有些不明白了。 既然都是废物,还特意重点提起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做些什么?”古寻塌着眼看向陈和,好整以暇的反问道。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我……”陈和一时语塞。 他打算做什么? 好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桉。 虽然答应了田横参加反秦大会,但陈和抱着始终也只是过去混一混的态度,顺便看能不能捞着几个以前没见过的高手过过招。 至于达成某些政治目的……抱歉,这个没有。 他虽然敌视嬴政,但并没有打算通过揭竿造反的方式来报复对方——他的想法很简单,找个机会尝试刺杀对方就好了。 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太复杂,还不如拔剑就是干来的省事。 说实话,这次嬴政出巡,陈和就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 对于陈和的打算,古寻一直都清楚的很,但是他没有阻止的意思。 陈和要是真能成功刺杀嬴政,超越荆轲,改变他所熟知的历史,那他也只能夸一句牛逼。 至于阻止他的刺杀,就没必要了。 这是陈和和嬴政之间的仇怨,轮不到他插手。 事实上,此时的流沙,基本就等着嬴政薨逝了。 不过正如嬴政顾念旧情对古寻网开一面一样,古寻一样顾念这份旧情,并不愿意亲手送嬴政走上末路。 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如果陈和成功了,那就代表这就是自然发展的结果,古寻没什么好说的。 书归正题,陈和语塞片刻后,终于幽声回道,“我没什么要做的。” 古寻依旧不意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性子我了解,如果你没打算参加这场大会,我也就不和你提这些了,不过你选择了参加。” “所以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一下为好。” “这些六国遗留的王公贵族,目的基本上大差不差,就是重新建立故国。” “当然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压根就没资格代表昔日山东六国的法统正宗,主要也就是借个名头,真正想要的,还是裂土封疆,称孤道寡之类的。” “所以,你是否愿意接受田儋这类人以齐王的名头,重新建立齐国呢?” “……”陈和沉默片刻后,沉声说道,“如果他能做到,我无所谓。” “当然大王说过,让我以后……不要理会这些事情。” “呵!”古寻失笑摇头感慨道,“齐王建当年的心思也是复杂,到了最后的时期,竟然又放弃了原本被他视作火种的你,干脆将一切撒手给田儋他们了。” “大概……大王觉得我确实不适合做这类事情吧。”回忆起旧日往事,陈和的两眼变得飘忽了起来,声音低沉的喃喃说道。 不用古寻打断,陈和自己很快就从往日的回忆中惊醒过来,甩了甩头似乎是在试图暂时抛开这些谈不上愉快的记忆,转而主动向古寻问道,“先生提及此事,难不成是希望我来取代田儋他们吗?” “可,先生你应该并不愿意天下间再次出现裂土的情况吧?” 陈和即使再不关心武学之外的事情,和古寻认识这么多年了,也大致了解了他的一些观点——古寻无疑是大一统的忠实拥趸。 “我当然不喜欢裂土分疆的局面。”古寻嘴角含笑,语气莫明的回应道,“但是,我并不介意山东六国再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八百七十三章不凡的人生”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陈和的苦恼 对于古寻的话,陈和并不能完全揣测出他的目的,但有一点是他可以确定的。 “所以,先生才会刻意放纵这场大会出现?” “呵!”古寻抿嘴一笑,并未回应这个问题。 这当然是原因,但并非全部,不过和诸子各派相关的那一部分,就没必要和陈和说了。 略过这个问题,古寻顺着之前的话题,问了陈和一句,“你觉得,山东六国真的亡了吗?” “……”陈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从来没关心这个问题。 他不在乎所谓的亡国,对于齐国的消亡看的也很开——齐鲁大地依旧是齐鲁大地,临淄的百姓依旧是临淄的百姓,除了换了个朝廷,一切没什么不同。 沉默片刻后,陈和只能试探着回了个和现实不符但貌似很合理的回答,“没亡?” “亡了!”古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毫不客气的否定了陈和的回答,“确确实实,实实在在的,山东六国就是亡了!” “君王或死或囚,朝廷崩溃瓦解,除了一个暂时还有不少人惦记着的名头,山东六国的一切都已经化作过眼云烟,这要不算灭亡,那谁也别想着天下一统了。” “不过这个名头,也就是问题所在了。” “无数的野心家躲在精心寻找布置,没人能发现的阴影角落里,垂涎三尺的惦记着这个名头——被帝国废除了贵族身份,沦为庶民的六国公室之后,利益严重受损,心生怨怼的旧贵族余孽,甚至还有不满自身所得利益,渴求更进一步的帝国勋贵。” “对这些人来说,山东六国的名头,很重要,很有用,也很需要。” “既然有需要,那么这些已经切实入土的“故国”,自然也就有了重活一遍的可能。” 听完这一段话,陈和大概琢磨出一点味道来,颔首说道,“他们需要这个名头,而先生你,则需要他们为此而离开阴影?” “哈!”古寻抚掌一笑,“我就说,你小子在这方面还是有悟性的。” “这些躲在角落里的魑魅魍魉,单拎出来哪一个都不成气候,上不得台面,甚至可以说哪怕联合起来,力量依旧不足称道。” “但如果放任不管,一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乎意料的给你一个惊喜,二来,他们的存在本身,实在是中莫大的阻碍。” “阻碍着这片土地,真正的归于一统。” “嬴政一直想要濯清宇内,荡净魍魉,可惜掣肘太多,对方藏匿不动,帝国也无余力,只能无奈搁置。” 话说到这,古寻缓了口气,扭了扭腰,换了另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接着说道,“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需要你在这个过程里帮我做什么。” “你那个性子,说实话也帮不了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希望见到齐鲁之地上,再次出现一个齐国?” “以及,如果是的话,你希望它如何重现,又如何落幕呢?” “……”陈和眉头紧锁着,迟滞了半晌后,摇着头缓声说道,“我不知道。” “我不想过问这些,更无意复国……或许,应该放任田儋兄弟三人随意折腾去吧。” “哦……”古寻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对陈和的回应不置可否,说出了在这件事上自己最后的看法,“陈和,你确实热衷武学,不喜俗事,但你不是天宗的那些老道学,做不到真的无牵无挂,否则……我今天也不会和你说这个话题,” “究竟何去何从,你自己再另行思量。”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和我说吧。” 陈和的眉头依旧挤成一团,显然古寻说的没错,他做不到置之不理的程度。 但他现在也确实没什么思绪,脑袋里浑浑噩噩,千头万绪,感觉上有一些想法,可惜暂时理不顺。 他万万没想到,过来找古寻叙叙旧如此轻松的一件事,竟然会牵扯出这么一件糟心事…… 江湖这个本就麻烦的漩涡,和朝廷政治牵扯上关系之后,果然更加令人挣脱不得了。 凑个热闹都能凑出来大麻烦。 ……………… 古寻和陈和的闲聊走到了尾声,暂时还没头绪的陈和也没死揪着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一边去了。 等到机关城,反秦大会真正开始之后,再做纠结不迟。 就在他要向古寻告辞离开的时候,躲在屋里商议半天的端木蓉雪女姐妹俩再次出现了。 她们俩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医庄的陈和,都有些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之前她们已经从盖聂天明那里得知了有关陈和的消息,心中早就有了猜测,此时也只是证实了而已。 两女中,端木蓉和陈和素昧谋面,只是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和古寻的关系亲近,而且和自己一样是剑主。 而雪女和陈和反倒有过几面之缘。 实实在在的几面之缘——光看见过对方的脸,话都没说过一句。 两人虽然同为七剑剑主,而且也都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两人的性格摆在那呢。 都是剑主,就都是剑主呗,按照古寻的吩咐,互相之间尽量别内斗就是了,至于其他的社交活动……抱歉,不感兴趣。 说回陈和,和对面俩姑娘还算平静的心情不同,看见最后关头冒出来的两个人,他那本就阴郁不已的心情,更加的开不心了。 眼瞅着自己就要走了,怎么还是来人了呢? 稍微晚上那么两句话的功夫,自己也走掉了…… 古寻看着这仨人,原本也没怎么在意,不过来回扫视了几遍后,突然笑了一声,“先前倒是忽略了,你们三个都是我选择的剑主啊!” “三剑聚首,也是难得了。” 古寻挑选的几个剑主,互相之间的关联很稀薄,两两凑在一起的时候尚还不少,但是三个及以上就很难得了。 不过让古寻这一句话说的,陈和也不好直接不管不顾的跑路,只能冷澹的朝端木蓉两人点了点头,“陈和冒昧到访,还望见谅。” 作为东主,端木蓉虽然也是个对社交不感兴趣的主儿,此时还是很有主人翁精神的回应道,“陈公子客气了。”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作为田陈公室出身的陈和,勉强当得起“公子”这个称谓。 为您提供大神未闻墨卿的秦时之七剑传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陈和的苦恼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哼!想逃? 招呼打过了,陈和无意逗留,打算赶紧告辞离开。 不过雪女抢在他之前,寒暄一般随意的问道,“陈公子是来拜会古寻的?” “……”话被堵住的陈和,只能僵着脸礼貌回道,“没错。” “恰逢身在荆楚,得知先生也在,赶来拜会一番,倒是叨扰贵庄了。” “公子倒是有心。”雪女瞥了一眼舒服躺着的古寻,随口感慨了一句。 陈和对此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以作回应,然后又一次打算告辞离开。 这次雪女和端木蓉都没有打断他。 其实两人在看见陈和之后,不约而同的都冒出了邀请陈和和她们一同前往机关城的想法——陈和的实力,自是母庸置疑,有他加进来,应对卫庄的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势,无疑会轻松很多。 然而两人都不是外向主动的性子,也不可能去强求陈和同行。 现在对方明摆着无意逗留,这个想法也就被二人再次不约而同的放弃了。 也许今天的黄历显示不宜会友,陈和的运气显然不怎么地。 他来的时候,医庄风平浪静,到他要走了,却突然风浪不断了。 天明,千泷,以及永远乐呵呵的阿赐,走进了医庄大院,也看见了就要告辞走人的陈和。 “啊,又是这个冷冰冰的大哥哥!”阿赐一看见陈和,惊叫了一声就躲到了千泷身后。 一个端木蓉他就很发憷了,再加个同款气质的陈和,阿赐实在遭不住,要不是千泷还扯着他的衣服,他都直接跑路了。 他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要遭受着这种罪呢? 千泷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好奇的看着陈和。 陈和的名字,她当然从古寻口中听到过,不过这个父亲口中提及过不少次的武痴,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嗯……和爹爹说的差不多,第一眼看上去是不太好接触的样子。 倒是天明这个自来熟,尽管面对端木蓉的时候心发憷,但是看见了和端木蓉气质差不多远的陈和,反倒是开心的咧开了嘴。 大约是因为……陈和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现身的吧? “唉!你是那天晚上那个……那个……哦,陈和!” “对,陈和大哥!”天明兴奋的跑到陈和近前,十分殷勤的介绍自己道,“我,你还记得我吗?那天晚上你帮过的人——我,大叔,少羽,还有他那一大家子?” 又一次被打断的陈和,深呼了一口气,还是维持住了稳定的心境,平静回应道,“我记得,你是跟着剑圣盖聂的那个孩子。” 盖聂这段时间在江湖上也算是顶流,陈和消息再闭塞,也知道剑圣加小孩的特殊组合。 而且在那天夜里他就基本分辨出了天明就是那个跟着盖聂的小孩。 “嘿嘿嘿!”听到陈和认得出自己,天明很开心的笑了几声,眼睛眯成一个月牙,挠着头说道,“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天明。” “嗯……”陈和先是按照自己一贯的习惯点点头算作回应,不过他想了想这个孩子显然很外向开朗的性子,为了确保对方不会误认为自己没搭理他而继续纠缠,破例的补了一句话,“我记住了。” 天明你好,天明再见! “先……”陈和转过脸又一次打算告辞。 不过刚吐出半个字儿的音,天明的嗓门就直接盖过了他那不算响亮的声音,“陈和大哥,你来医庄干嘛?” 陈和:“……” 不等陈和回应……尽管他也未必愿意回应,天明露出一副恍然之色,点头道,“哦哦!我想起来了,你那天晚上说过要找古大叔。” 虽然又被打断,但是陈和还是很欣赏天明这种自问自答,自给自足的行为模式的。 既然你知道答桉了,应该没别的事了吧? “我……”陈和这次不打算最后再和古寻客套了,赶紧撂下一句话走人吧。 但是…… “陈和大哥,你找古大叔就是来叙旧的吗?”天明本着少年人的好奇心的=,追问道。 “呼……”陈和低着头,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天明。 出于对青少年的关爱,他没有刻意放出杀气之类的气势压迫天明,只是用真诚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领会自己的意思。 可天明显然领会不出来什么,只是傻傻的挠着后脑勺,回以期待的目光,等候他的回答。 陈和和端木蓉都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很不好接触,压迫感十足的人,但二者有个很大的不同——陈和嘴不像端木蓉那样不饶人。 后者的压迫感是通过气势,眼神,以及声音三方面配合营造起来的,结合了物理和精神双重打击。 除非是像阿赐那样对别人心思气质感觉特别敏锐的人,否则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端木蓉和陈和相比,肯定还是端木蓉更难接触。 天明就是完美符合这一点的人。 性格大条的他,在陈和刻意收敛了眼神中杀气的情况下,对纯粹的气势感受极不明显,自然也没有被吓到。 天明没被吓到,陈和就遭重了。 对于陈和而言,菜鸡没有人权,基本等于可以直接无视,哪怕对方和古寻有关系也不例外,妇女也不例外。 但孩子例外。 碰上天明的陈和,和遇见烧狗肉的老妇人的狗哥差不多,尽管会遭重,也没得拒绝。 “没错。”陈和点点头,终于还是回答了天明的问题。 基本看得出陈和别扭心态的雪女和端木蓉面对此情此景,可以说是哭笑不得。 两人看了看古寻,犹豫一番后,再次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作壁上观——陈和和古寻俩人才是朋友,古寻既然不管,那她们也就不多事了。 那么古寻在干嘛呢? 在笑! “呼呼哈哈咯咯……”看着走了半天愣没走掉的陈和,古寻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连串渐变的笑声。 声音不算大,但还是挺引人注目的。 天明看着乐不可支的古寻,很是莫名其妙,疑惑问道,“古大叔,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想起开心的事了。”古寻一边回应,一边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你们慢聊,我去喝口水。” “嘿嘿哈哈哈……”古寻一边朝厨房去,一边嘴上还忍不住在笑。 为您提供大神未闻墨卿的秦时之七剑传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哼!想逃?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二十章 拉壮丁 听着古寻那一连串毫无掩饰意思的嘲笑,陈和木然无语。 他有些动摇了。 他今天就不该来见古寻! 好好的非赶着这个时间叙旧干什么,又不是说见一面有多麻烦! 早知道还不如等到反秦大会结束以后,仔细挑个黄道吉日——最重要的是确保古寻身边没其他人的日子再来拜会呢! 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他人已经在这儿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陈和稍微后悔了那么一瞬间后,也就看开了。 话多是吧? 喜欢问问题是吧? 今天他有问必答,看这孩子能问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问完,什么时候他再走人。 决意躺平后,陈和的情绪立刻稳定了下来,转头重新看向天明,默默等待着对方的下一个问题。 “唔……”对陈和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的天明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看起来这位陈和大哥的目光和之前比没什么变化,但是……总感觉似乎发什么了某些截然不同的改变呢? 心大的天明犹疑了一瞬间后,立刻将其抛掷脑后,然后按照陈和猜测的那样,又问了个问题,“你和古大叔聊完了吗?” “嗯。”陈和点头加应声,口语和肢体语言两样都不落下的做出了回答。 “哦……那,那你要走了吗?”天明很顺滑的沿着上一个问题,问出了陈和最想听到的问题。 “嗯!”陈和继续点头,不过这一次的语气和动作,显然都比回答上一个问题时有力的多。 好小子,终于问到关键点了! “见过先生,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那么……就不多叨扰了。” 陈和这句话,是冲着医庄的主人端木蓉说的。 端木蓉从来不会客套性的挽留要走的客人——她不亲自撵人走就不错了,陈和当然也不例外,更不要说人家走半天没走掉,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在她要开口送客的时候,天明又插话了。 “陈和大哥,你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你也去机关城吗?” 天明隐约记得,那天晚上卫庄好像说过陈和也是要去机关城的。 “……”陈和犹豫了一下,还是遵循自己一贯的作风,诚实的回答了他,“没错。” “一个人吗?”天明眼睛一亮,赶忙追问。 “……嗯。”陈和很犹豫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天明再次很顺滑的沿着前面的问题,邀请道,“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呗!” “大家一起,也热闹一些啊!” 天明为什么会邀请陈和呢? 他当然是喜欢热闹的,而因为医庄的规矩,少羽小灵两个人都不得不先行离开,这让他寂寞了许多。 虽然还有女神在身边,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想有其他兄弟朋友在身边——主要是对冲一下端木蓉身上的冷气。 不过他邀请陈和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天明是没多少眼力见,很多时候看不清现场气氛,读不懂旁人心思,但陈和绝对不是个外向开朗的人,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楚。 对天明来说,端木蓉就是个冷冰冰没人情味的刻板大娘,陈和比她强上不少,但也只是强上不少而已。 显然也是个冷淡的主儿。 他对陈和的态度固然不像对端木蓉那样讨厌,却也不至于会想着拉他陪自己解闷。 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拉壮丁,或者说找保镖。 怎么说人家天明少侠也不是傻子,古寻之前说的事他也是在一旁全程旁听了的。 得知卫庄那个白毛变态又要对他和盖聂下手了,天明心里也是盘算起了自保的法子。 端木蓉什么实力他不了解,反正他觉得一个大夫,估计也就能靠着年纪大比他强点。 他和千泷两个半大孩子自不用说,战斗力约等于空气,可以忽略。 而盖聂身负重伤,走个路还行,打架明显不现实。 那么他们这一行人,就剩下一个雪女了。 雪女的实力,在楼兰他也是见识过的,在他见过的那么多人里,实力稳稳的位列前排,至少是前五的水平。 对于一个寻常少年来说,这种排名方法显得有些可笑儿戏,水分过多,但放在天明身上,含金量就很足了——他见识了太多对于寻常江湖客而言堪称大人物的人了。 可问题是,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卫庄,剑圣盖聂的师弟,鬼谷横剑传人。 雪女是强,但天明并不认为她比大叔强,自然也不觉得她能应付得了卫庄,更不要说卫庄还有一大票手下。 这种最简单的实力对比,天明算的很明白。 本来他心里还惦记着接下来怎么办呢,然后就发现陈和送上门了。 这可是一位明确和卫庄交过手,并且从对方手里救过自己的大佬,就算双方实力有差距,也绝对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不趁机抱紧大腿,还等什么? 正是为了把人留下,天明才会嘴不得闲的问东问西,就是想试着把话题引到合适的借口上。 事实证明,天明的脑子偶尔确实是灵光的。 不过天明的脑子只是灵光了一会儿,而一旁的千泷,脑子可是一直灵光的。 本身她就对陈和的性格有些耳濡目染的印象,再加上刚才陈和面对天明的一连串反应,让她对此有了更进一步的清晰认知。 显然这是个不喜欢和别人多做接触的人。 千泷也知道有陈和一同随行的好处,不过她觉得没必要勉强别人——主要是她和陈和并不熟悉,要是换个她熟悉的人,那她的做法可能截然不同了。 小姑娘,哪怕心底再善良,也不免有腹黑的时候,面对亲近熟悉的长辈表现尤甚。 总之,出于好心,千泷主动帮陈和找了个合理回绝的理由: “天明,你忘了医庄现在不接待除病患外的其他客人吗?” “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呢,怎么同行啊!” “啊这……”天明张了张嘴,直接愣在原地了。 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 这该死的医庄的规矩! 愣神过后,天明立马找了个理由,试图越过这个规矩,“这……陈和大哥和古大叔关系那么近,就没必要非赶人走了吧?” “我看医庄里也不是没有空闲的客房,不如……”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邀请 天明十分勉强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强顶着端木蓉杀伤力十足的冷眼,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很可惜的是,端木蓉一般在两件事上不会让别人失望。 其一,是治病救人这件事。 其二,就是让人失望这件事。 端木蓉干脆就没回应天明的建议,直接从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由头上下手回应道: “古寻本身就是医庄的外客,还是恶客,他的朋友,医庄自然也没有接待的理由!” “我……”天明差点没让端木蓉的回答给噎死,伸手指着她说不出话。 这是给你论这些的时候吗? 这么重要的战力,就一点想法没有吗? 怎么关键时刻你这个大人,还不如我一个孩子脑袋灵光呢!? 郁闷之下,天明也懒得说什么了,双臂一抱,扭脸看向一边不再言语。 他就不该操这些成年人的闲心,反正桥到船头自然直,爱咋咋地吧。 这个时候,讨论话题的中心,陈和本人,反而神情莫明的静立原地,始终没有插话发言,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而端木蓉身边的雪女,却是看了看天明,又看了看陈和后,开口说话了: “事实上,我们打算明日就出发前往机关城,如果陈公子不介意的话,不妨随我们一起。” 雪女和天明一样,向陈和发出了邀请。 而一旁的端木蓉对此毫无讶色,也没有任何言语表示,显然是默认了。 两人最初是不打算邀请明显不愿意和别人同行的陈和,但是天明这个毛头小子却贸贸然的做出了邀请,她们俩只好顺势也邀请一下了。 不管怎么说,天明现在是医庄这边的人,和她们等同于一个整体。 陈和既然打算去机关城参加大会,四舍五入一下现在也算是墨家的客人了,而医庄和墨家关系亲近,雪女本身还是墨家的统领。 两人加起来算一个半东道主,面对客人,哪怕再不喜欢客套行为,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免有些失礼,尤其是在她们这边有个孩子已经把事情摊到明面上讲的情况下。 总不能搞得两个大人还没有个孩子有礼貌。 反正邀请一下也不要钱,试试看喽。 “嗯?”一听这话,天明最先给了反应,既惊喜又意外的直接跳了起来,忍不住欢呼一声,“这就对了嘛!” 等高兴过后,他才想起话里的另一个重点,立刻又惊声道,“啊!明天就走吗?” 千泷也颇为惊诧的问道,“这么着急吗,雪女姐姐?” “嗯!”雪女点点头,解释道,“我和你蓉姐姐商量过来,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出发的好。” “机关城那边我们已经传了消息回去,班大师应该会在路上接应我们的。” “呃……”千泷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咽下到嘴边的话。 她其实是想说红莲的事。 如果提前到明天出发的话,她的红莲小姨貌似又赶不上了…… 但是这也没办法,提前的原因,某种程度上应该说是墨家和流沙,可能还要算上盖聂天明,三方之间的博弈争斗。 这不是儿戏,即使她和三方关系都很好,也不能强求雪女改变计划,只能默认红莲的倒霉了。 千泷没意见,天明自然也就没意见,两人齐齐收声闭嘴。 接着雪女再次向陈和问道,“不知陈公子意下如何?” 陈和眼眸低垂,半闭半睁,长长的睫毛遮住半阖的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再加上他毫无情感的面部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他现在的想法。 不过既然他没有一口回绝,就代表,这场同行邀请,他还是有些意动的。 这一个让包括雪女,端木蓉,千泷,甚至是天明在内,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反应。 她们几乎都认为陈和会直接拒绝,哪怕是天明,也觉得陈和答应的几率不大,只是打算本着成事在天的想法试一试而已。 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认真考虑起来了。 照理说,以陈和的性子,肯定是一口回绝。 事实上,刚才在天明发出邀请后,他的第一反应也确实是直接拒绝。 不过因为千泷的插嘴打岔,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口,而就是耽误的这几句话的功夫,让他犹豫了。 他回想起了不久前古寻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想到了医庄中这些人互相之间,他们和墨家,以及墨家和诸多反秦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些想法仍然没有让他理出一条清晰明了的思路,但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继续一味疏远其他人。 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陈和深知这一点。 但是,有些事,或许可以试着改变一下,即使……未必能收获满意的结果。 陈和觉得,从这里开始改变,可能是个不错的机会。 当然,他有了这些想法,但是脑子里更多的还是理不清的杂绪,所以他没能立刻下定决心。 而这时候,说是去喝水解渴,实际上是跑去厨房大笑的古寻也终于乐够了,又回到了这里。 在厨房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注意院子里的动静,此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所有人都不说话,就在那静静的围观陈和,于是好奇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天明抢在最先回答道,“哦,我们邀请陈和大哥明天一起去机关城,他正在考虑。” “嚯,考虑?”古寻失笑一声,看着眼神迷茫似乎始终拿不定主意的陈和,很干脆的过去一派对方肩膀说道,“行了,别犹豫了,我帮你做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吧!” 这种正常情况下陈和根本不会答应的事,他竟然会犹豫,就已经表明了他内心的态度了。 古寻这会儿旁观者清,索性就帮他快带斩乱麻了。 陈和听到古寻的话,神情一怔,旋即露出一个罕见的如释重负的表情,颔首道,“既然如此,就按先生说的来。” 古寻看着他一副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得救的表情,忍不住摇头直笑,“我认识你十余年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你反常的表现加起来,估计也没比今天多多少。” 百盟书 “……”陈和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古寻接着饶有兴致的打算教给他一个小妙招,“我来教你一招,下一次就不会纠结选择问题了。” 说着,他掏出一个金币。 章节报错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怕死的古寻 古寻伸手将花纹繁密的金币递给陈和,“这个,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 看着金灿灿的金币,陈和只能先不明所以的接过来,“一枚金币……” 这玩意怎么帮人解决选择困难的问题? 难不成是暗示一切向钱看? 这倒是比较符合古寻前些年的一贯作风——正经买卖的钱要挣,敲诈勒索的钱也不能少。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啊,这几年没听说过国师古寻又从哪家哪户身上削一笔啊? 这时,古寻很贴心的为陈和解释了金币的用法: “当你在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不决时,抛起金币,并由它的正反面来决定。” 古寻一边演示了个抛硬币的动作,一边提醒道,“我给你的这枚你可以留好,它的正反两面是不一样的。” 之所以特意说明这一点,是因为这个年头的金币,并不属于官方货币,基本都是各个大势力自己铸造的,重量上一般取一金之重,但形制外观各有不同,有的是分不出正反面的。 当然,这年头本来也没什么官方货币一说。 虽然秦国统一天下后,嬴政废除了六国花里胡哨的各式青铜钱币,改推圆形方孔的秦半两为流通货币。 但是! 铸币权并不在朝廷手里,谁都可以造钱,只要你材料用的够,百姓就认。 书归正题,陈和听着古寻的建议,下意识的轻轻抛了手中金币一下,疑声反问道,“先生的办法……就是看命数?” 这方法快倒是很快,但是……感觉不是很靠谱啊。 古寻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回道,“重要的不是它落下后的实际结果,而是当你抛起它时,你希望它朝上的是哪一面。” “金币不会给你一个决定,但你自己会。” 这番话说完,陈和不禁低头看向了掌心中的金币。 虽然他没有尝试过,但他觉得这个办法,效果也许会出奇的好。 就连一旁的端木蓉等人,也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沉思之色,显然领会到了古寻从后世抄来的办法中的深意。 “现在,你不妨用我说的办法试一下,对于雪女她们的邀请,你究竟是否要答应下来?”古寻笑着向陈和最后建议道。 “……”陈和依旧低垂着脑袋,视线牢牢的锁定在金币之上,眼神几番变幻后,他没有做出抛硬币的动作,直接缓缓颔首,沉声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呵呵!”古寻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大笑,“看来我帮你做的决定还算合你的心意。” ……………… 是夜,镜湖湖畔,古寻席地坐在湖边,手里拎着个小酒壶,一边欣赏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轮皎白的明月,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小酌着美酒。 以前他是从来不会做出对月独酌这种文青行径的,不过年岁大了以后,心态还是老了不少,偶尔不免做出一些多愁善感的无谓行为。 有时候会去怜悯帝国的百姓,有时候会暗自感慨两个闺女的不省心,有时候又会念叨家里面那几个女人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明争暗斗。 当然,最多的,其实是……对死亡的恐惧。 没错,古寻现在越来越害怕死亡了。 不过并不是他的死亡…… 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古寻不知道何年初见月,也不知道何年初照人,只知道往后余生,或许能陪自己最久的,也就是日月了。 沙沙…… 正当他心中分神遥想未来时,身后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寂静的深夜中,再细微的声音也会被放大无数倍,古寻立刻从失神中惊醒。 他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又灌了一口酒,然后笑着问道: “还没睡?你们明天要早起的吧?” 古寻身后,雪女一袭蓝紫色长裙随着夜风微微摆动,腰间长长的飘带凌空舞动。 哪怕没有做出什么动作,这位艺压七国的天下第一舞姬,动作也是那么的优雅秀美。 雪女没有回答古寻的无聊问题,一双明媚的双眸,微微低垂,注视着古寻的背影。 “卫庄对医庄动手,代表着流沙,就要和墨家彻底走向敌对了,对吗?” 白天,雪女面对古寻给出消息表现的很平静,似乎仅仅只是头疼于卫庄其人实力的棘手,而不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深意。 但是,某位智者曾经说过,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雪女的实际心情,远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对于不久前才产生了古寻或许能和墨家缓和关系这一念头的雪女来说,卫庄的行为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劈碎了她刚刚获得的幻想。 这种感觉,就和梦被人捏碎了差不多,想想就很难受。 古寻也正是因为猜到雪女的心思不会平静,才会夜里跑到岛边上赏月。 既是赏景喝酒,也是等待可能会找他的访客。 此时面对雪女的质问,古寻毫无意外,一脸平静的看着远处湖天交接出的月影,柔声回答道,“严格来说,卫庄眼下的种种行为,和流沙的态度并无关系。” “他只是在拿钱办事,完成帝国的任务而已,作为流沙的创始元老,在这个过程中他调动的属于流沙人手无可厚非。” 这头两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否认雪女的怀疑,但她并未露出任何喜色。 古寻这么说话,往往代表着后面还有转折。 果不其然,古寻紧接着继续说道,“不过从实际来说,你这么想并不为错。” “为什么?”也许是陇西那场久别重逢时,雪女已经宣泄了心中淤积的愤懑不满,此时的她情绪称不上激动,语气也很稳定,“因为墨家反对帝国的统治?” 古寻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并不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其他诸如项氏一族这样的六国余孽,我确实是出于这个原因而打算对付他们的。” 当然,即使是用在六国余孽的身上,反对帝国统治这个原因也是不全面的,确切的说应该是:因为他们反对帝国的统治,并且想改换为自己统治。 反对朝廷,既是这些人的行为,也是他们的目的。 嬴政是皇帝他们要反,嬴政不是皇帝了,他们依旧要反,甚至不是大秦统治天下了,他们也会反对新朝。 所以,古寻必须要毁了他们。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夜问 但是这个因果关系应用到诸子各派身上就完全不对了。 这些江湖门派之所以反对帝国,是出于理念上的不和。 尽管也有其内部成员和帝国的个人仇怨,但并非主流,核心还是在于理念上的。 换言之,反对帝国对他们来说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古寻想要诸子百家的思想理念如同他所知道的历史一般渐渐消亡融合为一个统一性的思想,原因在于百家争鸣的分裂不适合一个大一统王朝,和他们是否反对帝国无关。 你们愿意反就反,本来我也不是什么忠良死节之臣。 不过这些想法,是古寻身为后世之人,以超越两千年的目光看待这个时代而产生的,是很难向雪女这些‘今人’讲明白的。 “嗯……”古寻斟酌了一下言辞后,换了一种方式解释道,“我要对墨家下手,主要是因为‘侠以武犯禁’。” “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不止是针对墨家,以及其他反秦的诸子门派,类似儒家这种不反对帝国统治,我也同样会下手。” “……”听了这个回答,雪女眼神中充斥着复杂难言的意味,沉寂半晌后才用不可理解的语气反问道,“你想毁掉整个诸子百家?” “呵!没那么离谱。”古寻后脑勺冲着雪女摇了摇头,“更何况,你觉得我能随意的摧毁诸子百家所有门派吗?” 雪女不禁哑然。 这话倒也是,诸子百家和寻常的江湖门派并非是同一种概念,他们所牵扯到的,远不止江湖,还有朝堂民间的角角落落。 无论是政治权力,还是民生民计,都能找到诸子百家存在的痕迹。 这些已经超脱了物质实体的精神意义,是再强大的武力也无法轻易摧毁的。 事实上,墨家内部也并不认为他们反对帝国的行径一定会成功,只是他们相信,墨家或许会失败,但墨家,无论如何也仍旧是墨家。 这是不会改变的——可惜,按照史实,秦朝确实没拿他们怎么办,但是后来者,可是结结实实的把诸子百家拆了个七零八落。 想到诸子百家的特殊性,雪**郁的心思稍微扫去了那么些许阴霾,尝试向古寻建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试着用一种更缓和的方式来处置诸子百家的问题呢?” “如果能避免冲突,不是更好吗?” “呵!”古寻听了这话忍不住失笑一声。 是,避免无谓的冲突争斗当然好不错,但问题是如果墨家巨子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估计墨家的态度会比现在还激进暴躁——原本墨家最多就是遭受一场重创,古寻要的可是断了墨家的根儿! 古寻不知道怎么回应雪女,也不想继续就如何对待墨家的事和她争论,直接岔开话题,反问道,“这样吧,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墨家与帝国为敌,想要的是什么?” “呃……”雪女不由一怔。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有点懵。 当然,倒不是说她真的不知道答案,只是平时确实很少有人会讨论这个,有点猝不及防罢了。 定了定神,她沉吟一番后,很快回答道,“想要帝国停下现在的苛政暴行,还天下以太平。” 苛政暴行,这四个字总结的可以说很到位。 既代表了帝国苦重繁多的徭役戍役,也包含了帝国劳民伤财的剧烈战争。 这个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 虽说帝国现在的国策和没统一天下前差别不大,不过时移事异,天下的形势变化了,朝廷规矩自然也不能食古不化。 古寻转过身来,笑呵呵的看着雪女,点点头道,“要求倒是很合理。” “那我再问你,墨家是否做好了为达成这个目标而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 雪女不明白古寻问这些的目的,只能先老实的点头回道,“当然,墨家当然做好了承担一切代价的准备。” 古寻重新转过去面对镜湖明月,声音变得有些幽深的继续问道,“那……如果墨家实现了这个目标,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你们会不依不饶的为了自身付出的代价继续和朝廷为敌吗?” “这……”面对这个问题,雪女不禁犹豫了片刻。 不论是她,还是墨家内部的其他人,从前似乎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墨家和帝国为敌,这个过程中死伤绝对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一来,仇怨势必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堆积,就像墨家和公输家之间的关系发展一样。 一开始,只是技术和理念上的分歧,外加两派祖师爷之间的一些争端,后来却在两家摩擦的过程中,矛盾不断加深加重。 时至今日,已经成了世仇加死仇,到了基本就是你死我亡的地步。 墨家和帝国朝廷的关系是否发展到这一步呢? 这是个很难说的问题。 因为在讨论墨家和帝国的关系会发展如何这个问题前,还有另一个问题——墨家如果达成了目标,会以哪种方式呢? 一种是帝国皇帝嬴政改变他现在的执政作风,减轻徭役赋税,停止战争,让百姓修养生息,或者干脆帝国换个皇帝。 一种是直接推翻帝国的统治,再造乾坤。 后者是理想情况,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就考虑和帝国的关系发展了。 但如果是前者,也就是古寻提问的情况,墨家立场就很尴尬了。 雪女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遵从墨家的教义回答道,“不会。” “帝国只要停止了自己的暴行,墨家自然不会再刻意的挑起的纷争。” “很好!”古寻声音夹杂着莫明意味,似笑非笑的接着说道,“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最终是在流沙的主导下实现了你们墨家想要达成的这一结果,但同时也是在流沙的主导下使得墨家遭受重创,墨家是否会抛却仇恨,坦然的接受自己为天下太平而付出的代价?” “啊这……”相比面对前一个问题的迟滞犹豫,面对这最后一个问题,雪女更加的无话可说了。 理论上来说,这个问题只不过相当于把前一个问题的帝国替换成了流沙。 一样的为了天下太平,一样的墨家付出代价,只不过造成这一结果的不是帝国,改成流沙了而已。 那么雪女的回答,理论上也应该完全一致——既然能看开和帝国的仇怨,那就应该也能看开和流沙的。 可问题是,这真的一样吗? 雪女说不上来。 似乎一样,但似乎又天差地别……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活在当下 古寻并没有用偷换概念的方法来蒙骗雪女。 帝国和流沙,并无任何实质上的区别,二者都是势力集团,区别只在规模大小,人员构成。 但是对于雪女而言,二者之间,又有着另一层不同之处。 于帝国而言,身为国师的古寻只是它其中的一员,但是于流沙而言,古寻却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成员,而是流沙实质上的领袖。 无论帝国如何伤害墨家,雪女都没有理由直接怪到古寻头上,可流沙不一样。 夹在中间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古寻确实没有偷换概念,这只是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之间的差异化认知,不过……实质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雪女几番张嘴,却始终说不出话。 这个问题,她回应不了。 古寻笑了笑,并未趁胜追击,继续质问雪女。 他问这些问题,并不是为了顺着逻辑给她下套,强逼她接受流沙会对墨家下手的现实,只是单纯借此向她阐明,立场不同所带来的必然性问题。 盘腿坐在地上,古寻抬手轻啜了一口酒,咂摸了几下嘴巴后,罕见的操着一口沧桑的语气说道,“立场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帝国、流沙、墨家,亦或是其他势力,也许其内部会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但是正常情况下,总有一些事情是没得商量,不能更改的原则。” “例如嬴政,对他来说维系帝国的统治,维系他自己的统治,就是最重要的,也是决不容许旁人破坏的根本原则。” “墨家想要的则是消除朝廷的苛政暴行。” “那流沙呢?”雪女眼眸微微眨动,语气轻颤的问道,“流沙的目的,不容他人破坏的目的又是什么?” “唔……”古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一番后回道,“大概是……结束分裂。” “可……可列国纷争,诸侯裂土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啊!?”雪女万分的不理解。 “还不够……”看着湖面,古寻幽声解释了一句,“我要的,不仅仅是现在这种程度。” “……”雪女垂下脑袋,阖眼沉默半晌后,最后再次问道,“真的,没有调和的余地吗?” 古寻手撑着地面,在草地上坐着转了半圈,面朝向雪女,嘴角含笑的安抚道,“调和余地有没有,我不知道。” “不过,你没必要想那么多,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墨家和流沙之间的关系究竟会怎么发展,发展到什么程度,都还是未知数,你做好你的墨家统领即可。” “你只管去做,其他的,交给时间就好了。” “……”雪女静静的注视着古寻,没有回应任何话。 交给时间……说的轻松,时间可未必会给她想要的结果。 古寻见此摇头失笑一声,很诚恳的建议道,“有空的时候,不妨去了解了解天宗的理念,也许能帮到你。” “道家……”雪女闻言不由夜露出一个笑容,略带一丝苦意,“太上忘情吗?” “天地浩渺,人事有穷,你……我的一生,也就那么些年而已。”古寻意味深长的劝解道,“有些在你现在看来不可能释怀的事情,也许在将来,会变得不值一提。” “生而为人,要学会活在当下。” 雪女摇了摇头,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如何看待古寻的话。 也许……是有道理的。 昔年被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往事,如今业已慢慢的看开看澹了,虽然心结依旧存在,但其内核,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 古寻见她这副进退两难的自闭模样,摇头叹息一声,刻意把话题岔开道,“所以说,什么倒霉事都让我碰到。” “我认识的人里,就数你和蓉儿最难对付,一个爱钻牛角尖,一个脑子不转圈,偏偏你们一个身处墨家,一个心处墨家,都和我不对付。” “呵!”雪女闻言一笑,倒是暂时将心中的纠结搁置一边了,然后嘴角含笑的反驳道,“蓉姐姐最多只是脾性执拗了一些,你至于说她脑子有问题吗?” 至于她爱钻牛角尖这个说法,倒是没有辩驳,很实诚的认下了。 古寻颇为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一摆手,没好气的回道,“蓉儿她……和她师傅念端是像,也不像。” “念端的洒脱,她学了五成,念端的执着,她也学了五成。” “可是该洒脱的时候,她偏要执拗,该坚持的时候,又往往会犹豫,再加上她那颗闷葫芦般外冷内热的心……简直无可救药!” “你不是蓉姐姐,怎么能断言她的执着和洒脱,是不合时宜的呢?”雪女坚持为自己的好姐姐辩驳。 古寻对此冷笑一声,“呵!” “她觉得学医救不了天下,没问题!” “学医,它就是救不了天下人。” “可她要是觉得医术不行,大可以换一种途径,换一种方式,按照她觉得可以的办法来。” “可她也没有啊!”原本只是随便岔开话题的由头,古寻却是越说越来劲,大有将这些年对端木蓉这个别扭狂的槽点全部一吐为快的架势。 “当大夫,就老老实实当个大夫,别去招惹江湖庙堂的破事,安心治病救人不好吗?” “作为一个神医,蓉姐姐本也不可能和江湖脱节啊!”雪女继续解释道。 古寻斜眼一瞅,立刻反问道,“你告诉我,江湖庙堂这两样,当年的念端和哪一样牵扯过甚过?” 雪女登时哑口无言。 念端,端木蓉的老师,医家上一代的台面人物,绝对的医道宗师。 凡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位念端大师,一辈子治过的病人中,九成九都是普通百姓,几乎和各国朝廷,以及江湖势力都没有关系,是一个纯粹的医者。 唯一的变化,就是在多年之前,接受了帝国国师古寻的招揽,出仕为官,挂了个太医院院副的官职,并建立了帝国医学院——这名字是古寻起的。 自此以后,再不过问天下之事,一心潜居医学院内,教授学生。 当然,这些学生和端木蓉这种她花了小半辈子悉心培养的接班人不同,进行的是专向性的浅度培养,疑难杂症基本上都是没本事治的,主要负责处理小病小灾,诸如头疼脑热,腹泻风寒什么的。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医书 对于咸阳的绝大多数大人物来说,这个由古寻牵头成立,念端主管的帝国医学院,就是个毫无意义的鸡肋。 因为医学院培养的,仅仅只是医术平平的普通大夫,而且大多数还都是专科大夫,只会看几种或是某一类病症。 唯一的优点,就是量大,每三年出师一届,一届大概三十到五十个人。 对权贵们来说,这种大夫他们一声令下能找来一大群,不差医学院培养的那几个。 不过对普通百姓而言,多出这些大夫的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这也是当年念端毫不犹豫答应了古寻邀请的原因所在——这比她辛辛苦苦一个一个给人治病快多了,毕竟她治过的人里,九成九也都只是寻常小病而已。 呃……瘟疫另算。 顺便一说,她还和古寻联手编纂了一本医书,一本和现有的医书截然不同的系统性的综合性医书。 这本书……当然不叫《伤寒杂病论》,叫什么姑且略过不提。 这本医书结合了念端所熟知的先秦医经,和古寻所熟知的两汉医书,兼容内外经,寒热论,针灸法……等等各方面,绝对称得上是医学巨着。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本书,医学院才有了存在的基础,否则念端教授学生的速度还得再减慢三成以上。 《独步成仙》 尽管如此,医学院现在内部也仅仅只有寥寥几位老师,主要力量甚至还是只有念端一人,能够教导的学生数量十分有限。 没办法,愿意大公无私的将自己的技艺教授旁人的医者,只是少数。 正经收弟子他们愿意,但这种挂名师徒,他们并不愿意。 再加上真正能够教授学生的大夫,本身也没多少。 即使是念端这位医家宗师,在倾尽全力的情况下也需要至少三年才能教导出一批合格的学生,其他大夫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就更不必说了。 总不能一届学生教十年吧? 那跟传统的师徒模式又没多少区别了…… 呃……书归正题,作为端木蓉的好姐妹,雪女自然对她的老师不陌生。 因此,她此时确实是说不出反驳的话——哪怕是出仕帝国了,念端也常年醉心于医学院的事,和帝国朝廷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哪一家权贵大臣的招揽都不搭理。 古寻见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咧嘴一笑,“反驳不了吧?” “其实念端早早的就看出了端木蓉那副性子很可能会害了她,所以一直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远离江湖,安心做个寻常大夫。” “可惜,这孩子心思单纯,想法却多,太容易被别人打动,还是义无反顾的蹚进了这个大坑里。” 古寻说到这,语气基本是又气又笑。 雪女也是不觉的露出了笑意,不过很快又敛去,划作几乎看不出的澹澹惆怅,轻声感慨道,“或许……我也好,蓉姐姐也好,都不该和你有所交集。” “这样一来,你和我们,大概都会好过一些……” “纯属胡扯!”古寻不以为然的摆手驳斥道,“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我问你,你后悔认识我吗?” 雪女怅然一扫,因为这个问题而眼神飘忽的回忆起了多年的过往,那个血色的蓟都雨夜…… 收回思绪,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失笑回道,“没的后悔,当时你可是突然闯进来的。” “呃……我明明没闯进去,全程在外面围观。”古寻先是很较真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似乎是觉得自己计较这个很无聊,也忍不住失笑一声,认真说道,“那些细枝末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然不后悔,那就代表你我的相识,对你而言还是……值得的。” 雪女没有对古寻的话做出回应,只是眼神莫明的看了他一眼。 细枝末节不重要吗? 也许吧……雪女不知道当年的自己觉得那场说来颇为尴尬的见面是否重要,但是现在,她很清楚。 “要听曲子吗?”雪女伸手握住腰间的碧翠玉箫,嫣然笑道。 古寻眉头一挑,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好啊!” 片刻之后,悠扬婉转的箫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夹杂着浓郁而难言的情感,飘荡开来,穿过小林,掠过医庄。 房间内,抱着被子睡得香沉的天明听到箫声,不自觉地吧唧了几下嘴,身体掉个了个,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房间另一侧,闭目静修的盖聂听到声音,立时睁开双眼,眼神中闪过一抹赞叹。 另一边的主屋,同样睡的香甜的千泷,伴随着箫声,嘴角不知不觉的勾出一抹笑意 在她的身侧,是还未睡着的端木蓉,听到箫声,她不禁喃喃道,“阿雪……” 后院客房中,玄翦坐在阴暗无光的房间里,一下接着一下轻轻的擦拭玄翦双剑,听到箫声后,目光则看向了一旁床榻上挺着小肚皮呼呼大睡的阿赐。 隔壁,潜心修炼的陈和依旧专心注注的运行真气。 ……………… 次日一早,天明等人起床后,发现古寻和玄翦二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人了——哦,还有古寻那匹马。 一众人大都没什么反应,就只有天明暗自滴咕了几句他的古大叔跑的也快了。 不过很快他也不在乎这事了,因为他发现,古寻走了以后,自己身上那股莫明的感觉也几乎完全消失了。 经过简单的行李打包的过程,端木蓉等人就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基本就一些衣服,一共才两个包袱,阿赐一个人就给全背身上了。 再之后,一行人便乘船离开了湖心小岛。 上了湖岸边的渡口之后,天明看着久违(几天没见)的岸上的场景,长呼了一口气,“嘿嘿,最近水面看多了,还挺不习惯的呢。” “对了,千泷,咱们怎么走啊?”天明环顾了一圈风景之后,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下了船,这就是一片撂地,啥也没有,总不能抡腿走吧? 雪女很适时的说道,“跟我来吧。” 说完,她和端木蓉领头走去,盖聂等人自然无条件跟上。 一边走,千泷一边给天明解释道,“这附近有墨家设置的据点,那里可以给我们提供马车的。” “有据点啊!”天明恍然,旋即又问道,“那墨家的人不能帮我们对付卫庄那个坏蛋吗?” 千泷白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好事呢!” “墨家据点里只有一些普通弟子,面对逆流沙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咱们从那里坐上马车后,他们也必须立刻撤离,以免殃及池鱼呢。”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跑路ing 另一边,已经人去楼空的镜湖医庄之外。 卫庄推开医庄仅仅只是虚掩着的大门,缓步走入其中,搭眼扫视了一圈。 “他们的反应很快,撤离的非常果断。”墨鸦嘴角含笑,紧随着卫庄,脚步轻盈的无声跟了过来,随口点评道。 “呵!”卫庄冷冷一笑,不以为然道,“敌暗我明,自然应该尽早离开是非之地。” “端木蓉和雪女不做这个决定,盖聂也会提出来。” 墨鸦保持着营业性的微笑,没有就这个无意义的话题多言,转而说道,“他们的踪迹,还在我的掌握之中,不过现在多了一个麻烦。” “陈和再一次和盖先生他们走到了一起。” “他,墨家的那位雪女统领,还有端木姑娘,都不是好招惹的。” 有了古寻的默许,卫庄可以调动流沙的所有的力量,问题是眼下流沙已经没有额外的高手在荆楚之地了。 仅凭卫庄墨鸦二人……哪怕再加上梅三娘骨妖苍狼王这三个勉强脱离了菜鸡行列的凑数替补,去对付三大高手还是有些勉强——又一次受重伤的无双鬼被古寻给调走了。 无双鬼的运气未必一直那么好,万一接下来那场仗他走了背字儿,不再是重伤,而是直接让人噶了,他不好对焰灵姬交代。 这憨大个儿可是人家的半个娘家人。 说回正题,墨鸦虽然说这是个问题,但是并未露出任何困扰之色。 一来,这是卫庄的活计,他就是个加班的打工人,最后效益如何他不是很关心。 二来……解决办法已经出现了。 卫庄脸色不变,立刻问道,“罗网的人到了吗?” “应该已经到了附近。”墨鸦没有给出确切回答,毕竟这可是两名天字一等杀手的行踪,流沙的探子还没强到能随时把控这种层次的高手的下落。 “联系他们吧。”卫庄一抖衣袍,转身向外走去,同时冷声说道,“帝国的人,也该为他们的皇帝陛下效劳了。” “嗯。”墨鸦眉头一挑,含笑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卫庄,一道离开了医庄。 卫庄二人离开不久之后,一道粉红色的身影火急火燎的闯入了医庄,语气开心的大声呼喊道,“小千泷,姨娘来看你喽!” 她原地叉腰等了好一会儿后,才发现貌似并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自己,环视一圈确定确实没有半个人影后,不禁发出一声疑问,“唉?” “小千泷!” “有人吗!?” 实在得不到回应,来人只好四处走动起来,绕着医庄仔细转悠了一圈后,完全确定了,现在这里除了她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好在她并不是一无所获,在堂屋里搜到了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是千泷留下来的,留给还不知道她提前出发走人,依然会赴约过来的红莲的,上面详细解释了她离开的原因,还留下了日期,方便红莲看到后确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好吧……”红莲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并没有被放鸽子的气恼,很轻易的接受了现实,并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 “看小千泷标注的日期,他们是今天才走的啊……不管怎么说,我人都来了,这热闹必须得凑!” 不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热闹她虽然还是要凑,但是怎么凑,就是她嗦了算了。 接着,红莲制定了自己的目标,“首先,找到卫庄和墨鸦。” 来医庄的路她还算熟,但是去机关城的路她可就不清楚了,自然也不知道该上哪去追人,所以还是要先找目标更明显的人。 身为流沙的红莲公主,她想找墨鸦,途径有很多。 ……………… 说回盖聂众人。 此时的他们,已经成功的坐上马车,朝着机关城的方向而去了。 镜湖医庄和机关城的实际距离不近不远,大概五百里。 如果乘马车日夜兼程的话,三日即可抵达,不过对于现在的盖聂等人来说,三天显然是有些长的。 所以,雪女昨天已经放出了一只小型机关朱雀飞往机关城传讯,让班大师尽快过来在半路迎接她们。 镜湖通往机关城的方向上,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里都只有一条路可走,倒也不用担心双方错过。 小机关朱雀的飞行速度还要快过大型机关朱雀,如果顺利的话,最迟后半夜机关城就能收到消息,而大概今天中午,接应的人就能和她们碰面。 只要上了机关朱雀,他们就安全了,因为就墨家的情报渠道所知,流沙最出名的那位飞行单位——白凤,暂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虽然不清楚他的具体下落,但是这人突然出现在荆楚之地的概率并不大。 正午,午时末。 盖聂等人已经出发了有一个多时辰。 承载着盖聂一行人的马车,在两匹强健的挽马拉扯下,车轮滚颤的疾驰在山道狭路之上。 车厢内坐着雪女,端木蓉,千泷,天明,盖聂五个人。 其中只有雪女端木蓉能够在剧烈颤抖的车厢内牢牢坐稳,而盖聂因为伤势未愈,只能勉强稳住身形,顾不上帮助天明。 所以两个小辈是分别被两位大老一人一只给扶在座位上的。 车厢外,陈和和阿赐挤在车架上。 陈和负责驾车,阿赐负责趁机玩小风车——这会儿马跑的飞快,山风也非常剧烈,他那架经过特别制作的加强加固版小风车正转的飞起,四片叶子都快赶上电风扇了。 也正是因为有风车玩,阿赐才能安稳的坐在他不是很喜欢的陈和的身边。 不过陈和就不是很舒服了。 车架的空间就那么大点,坐下两个男人已经很勉强了,更不要说阿赐那个体型了…… 游戏体验极差.jpg 但是他也没办法,因为车厢里的空间也就那么大,三大两小五个人坐刚刚好,再把一人更比六人壮的阿赐塞进去……秦朝就开始让人挤公交,未免太过不人道。 也只好,他们俩凑活凑活了…… 这时,车厢内的天明受不了颠晃,把头从窗户那里伸出来,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缓解了一番腹部的不适。 喘息之余,他不忘顺带随便看了看窗外的环境,眼尖的他立刻捕捉到了一抹关键色彩。 “大叔!我看见了一只黑色的鸟在跟着我们,好像是乌鸦。”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不足 之前千泷已经私下里和天明科普过大名鼎鼎的流沙情报网络负责人,也就是她的墨鸦叔叔的特点了,所以天明才会对黑鸟特别的注意。 坐在他身边的盖聂闻言,立马侧脸向窗外看去,果然也看见了紧跟在马车后面的漆黑乌鸦。 盖聂凝眉颔首道,“应该就是墨鸦控制的间谍乌鸦,看来我们没有逃出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外。” 天明听到盖聂确定了,赶紧建议道,“那咱们把那只鸟赶紧打下来吧,打下来他们应该就跟不上了。” 盖聂摇了摇头,否定道,“没必要,打掉这只乌鸦也没有任何作用。” “墨鸦这个人,除非在一开始甩掉,否则一旦被他跟上,想摆脱就几无可能了。” 这无疑是个坏消息,天明很失落的低下头,咕哝道,“那……那就让它这么跟着?” 盖聂没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雪女和端木蓉的反应相对平静的多。 墨鸦的难缠,她们俩心知肚明,本来也没对甩掉对方抱有多大期望,自然谈不上失望。 “墨家的接应人员应该快到了,只要和他们汇合就没事了,应该赶得及。”雪女一脸澹定的开始插旗。 千泷也跟着帮腔道,“对啊对啊,等咱们上了机关朱雀,飞上天去,就什么危险都没有了。” “天明,你不用太担心了。” “希望如此吧……”天明小声滴咕着。 他没坐过机关朱雀,对其几乎没什么概念,虽然摆弄过小朱雀,但是他实在想象不出,这玩意变大了会是个什么德行? 以及它怎么能飞得起来? 车厢外,虽然车轮滚滚作响,风声呼啸掠过,低沉和尖锐两种不同的噪音同时灌耳,陈和还是清楚的听见了车厢中几人的谈话。 不过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墨鸦的鸟探子盯死他们。 理由嘛,和盖聂差不多,无用功的事,没必要费力去做。 就在众人暂且稍稍放下心来时,陈和突然脸色一沉,双手勐然发力回拽缰绳,停住马车。 “吁!” 希律律律律…… 伴随着两匹挽马的长声嘶鸣,马车在惯性下朝着前方拖出两道长长的摩擦痕迹后,终于止住了冲势。 阿赐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差点被直接甩出去,马车中的人猝不及防之下也是一阵东倒西歪。 离车厢门最近的天明稳住身形后,立马撩开帘子,探头向外大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陈和没有说话,不紧不慢的跳下马车,抬手握住了身后奔雷剑柄,看向前方。 马车中的盖聂等人也纷纷下了车,绕着马车四散站立。 端木蓉和雪女各自执剑,站在马匹旁边,盖聂天明两人站在车厢一边,阿赐则守着千泷,待在另一边。 相比较不明所以,一脸懵逼的天明,端木蓉等人显然都清楚陈和停车的缘由,没有说话,只是一同盯着前方,小心戒备着。 很快,原因也就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只见两道人影,缓缓从前方山道拐角出走出,拦在盖聂等人面前。 一人身穿全套秦国禁军甲胃,带盔束发,面具遮脸,完全看不出样貌,手持一把剑身上下两头宽,中间收窄,且中央处开有缝隙的长剑,剑身之上萦绕着赤红色的剑气。 另一人身穿白衣,身形相对瘦削高挑,一头黑发垂直腰间,手中拿着一把方方正正的纯白长剑,太阳照耀下竟不露半点光泽。 盖聂第一时间认出了拦路者的身份,脸色稍显凝重的沉声说道,“罗网天字一等,掩日,却邪!” 雪女和端木蓉此时也露出了严阵以待的神色,紧紧的盯着拦路的掩日却邪二人。 罗网天字一等的含金量自不必说,而掩日和却邪,更是罗网目前的天字一等杀手中的佼佼者——更确切地说,就是第一第二。 众所周知,越王八剑有六把在罗网手中,缺失的两把则分别是黑白玄翦算一把和惊鲵。 至于这两把在哪……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罗网所持有的越王八剑,每一把都对应一名天字一等,其中四个——真刚、断水、转魄、灭魂,和另外两把越王名剑乱神魍魉对应的天字一等杀手一同组成了在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杀手团体——六剑奴。 这个集合了六名天字一等的杀手团体,可以说是杀手中的梦幻天团,是当之无愧的绝对顶流,最强团体。 而刨除掉这六个人后,罗网剩下的,为江湖人所知的天字一等,就只有越王八剑中的另外两把剑,也就是掩日和却邪了。 六剑奴的天团地位自然母庸置疑,但是他们六个需要被整合到一个团队之中,也侧面证明了,论单体战力,他们其实和掩日却邪有所差距。 面对这样的高手,容不得端木蓉她们不小心。 陈和相对而言心态最轻松,甚至还有些开心。 这一路也不白挨挤啊,收获这不是就出现了吗? 这两个高手,他都还没交过手。 顺便一说,其实陈和一直有考虑找罗网天字一等‘切磋’的想法,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掩日却邪两个人的踪迹全年成谜,很少有人能见到他们,偶尔发现两人行踪的情况倒是有,但是想长时间定位,根本做不到。 陈和也不例外。 找不到人,切磋之事自然无从谈起。 至于剩下的六剑奴……他们的位置倒是比较稳定——一般都在咸阳。 问题是陈和他特么的也得能去了那儿啊! 再说了,即使陈和找上去了,六剑奴向来都是联手对敌,这架根本没得打——一个人单挑六剑奴,除掉古寻之外,陈和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办到。 也许……剑圣盖聂能试一试? 反正陈和很确定,自己上绝对不行。 眼下,一向找不着人影的两个人,倒是同时送上门了。 遇到这种天赐良机,陈和几乎想要说上一句太妙了。 之所以只是‘几乎’,是因为即使两个人都来了,他也只能和一个人交手,另一个得交给其他人应付。 这就有点美中不足了,要是他们俩能一个一个过来送就完美了…… 不得不说,陈和的想法,多少也有点人心不足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浅尝 曾! 一声剑鸣响起,陈和拔出了身后奔雷,执剑指地,横眉左右扫视了一遍掩日却邪二人。 他在考虑,该挑哪一个当自己的对手。 说实话,有些纠结啊……哪一个都不想放过! 穿着甲胃的掩日没有正在纠结的陈和,上前半步,没急着动手,而是先开口劝降道,“端木医仙,帝国无意为难镜湖医庄,但盖聂乃是皇帝陛下钦点的通缉要犯,不容有失,还望你能通识大体,不要误入歧途,违抗国法!” 整句话掩日都是压低嗓音嘶哑着说出来的,显然做了刻意的掩饰,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对于掩日这番‘情真意切’的劝谏,端木蓉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立刻冷声回复道,“什么帝国的通缉犯,我不了解,我只知道这人是我的病人,现在还在接受治疗。” “你们要抓人,等他痊愈之后随你们便,但是现在不行。” 对于端木蓉的敷衍搪塞,掩日并没有多大反应,很平静的接受了。 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还能气急败坏不成? 罗网从来也没有做口腔体操的谈判环节,今天多问这一句也不过是这一次面对的敌人身份太过特殊而已。 谁让端木蓉是念端的学生,和国师古寻关系不清不楚呢? 不管赵高心里盘算着多少针对古寻和流沙的阴招,明面上他就是得退避三舍,根本不敢直接招惹古寻。 也就是今天这活儿是卫庄的命令,属于他们流沙自己人的内部斗争,否则掩日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多问一句话,而是必须力求做到能不打不打,实在不行打起来了也不能伤人。 而在两人这两句话的功夫里,其他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动作。 面容清秀俊美的却邪,有条不紊的扫视了对面众人一圈,基本上是雨露均沾,看谁的时间都一样,不过……似乎在千泷和阿赐的身上额外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注意力。 千泷同样也看了看却邪,莫名感觉对方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感,但是再三仔细打量那张脸,她又十分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心底有些奇怪,但是她并未放在心上。 不同的人五官相貌有相似的很正常,兴许只是自己见过的其他某个人,样貌和这位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有些相似而已。 同一时间,千泷身侧的阿赐,看着站在远处的却邪,不禁伸手挠了挠头。 他看着却邪,总感觉特别别扭,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个别扭法。 鉴于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守好身边的千泷,而且他本来也不善于思考,阿赐疑惑了一小会儿后,果断的将其扔到一边搁置了。 不想了,爱怎么怪怎么怪吧,等回头有空再说……如果日后他还能想起来这一茬事的话。 天明不知道天字一等是什么玩意,也清楚现在大概不怎么适合找人给自己科普,只能大概将之理解为某一类高手的代称——这么想倒也不算错。 因为不了解,天明只是简单打量了二人几眼,记下了却邪的长相,并确定了掩日确实什么部位都没露出来之后,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端木蓉和雪女了。 更具体点说,主要还是在看端木蓉。 他发现这个整日冷冰冰的,好像别人欠了她一大笔钱似的变态中年女大夫,竟然也拿着一把剑。 剑柄呈青灰浅黄二色交杂重叠的花纹形状,剑身隐没于暗青色的剑鞘中,乍一看其貌不扬,仔细看来……还是不怎么起眼。 天明也没看出这把剑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心里不由的琢磨着,她是真的有实力的剑客,还是仅仅临时随便拿了把剑冲门面。 嗯……天明觉得是后者,毕竟人家主业是大夫。 而伴随着天明的瞎琢磨,端木蓉话音落地,掩日毫无诚意的劝降宣告失败,气氛逐渐沉寂,战斗一触即发。 盖聂一手拉着天明,一手握着渊虹,冷静的旁观着事态发展。 陈和,端木蓉,雪女,掩日,却邪五个人,互相之间来回打量,各自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动手时机。 最终,心态最为急不可耐,剑法也讲究先声夺人的陈和,最先动手了。 霹……啪! 一声雷霆炸响全场,奔雷剑闪烁起刺目毫光,陈和拖拽着不断跳动着电火花的大剑,转瞬间跨过三十多步的距离,迎头噼向掩日的天灵盖。 掩日也不是好相与的,反应十分及时,萦绕着澹澹殷红剑气的掩日剑骤然暗芒大盛。 他双手握剑,横抬格挡,正面硬扛下了陈和势大力沉的一剑。 铛! 一声震得天明耳聋眼花的巨响飘过,掩日在两剑相持的状态下,硬生生被陈和连人带剑推出去四五步,在地上滑出两道寸许深的印痕。 不过陈和的剑,终究还是被掩日成功架住。 同一时间,方正温润的却邪剑锋,已然划破空气,逼近陈和的咽喉要害。 只需要再突破一指粗的距离,白日里近乎纯色无形的却邪剑气就能撕开陈和喉咙上薄薄的一层皮肤,让他立时毙命。 不过陈和看都不看却邪一眼,任由对方施为,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掩日的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湛蓝色的光辉突兀闯入却邪灰褐色的眼眸之中,无比精准的打在却邪剑势薄弱处,轻轻一挑,化解了这道攻击。 却邪一剑不成,立刻顺势借力翻身后退,半空中反手一剑横挡身背,挡住了趁机反攻他背身的湛蓝剑锋。 待到却邪落地站定,手持青光剑的雪女业已赫然屹立在陈和侧身方位上,执剑横斜。 这就是陈和敢于无视却邪原因——青光剑,七剑中速度最快的存在。 青光剑也许会后发,但一定会先至! 同为七剑剑主,这些基本常识,陈和还是从古寻那里了解到了的。 至于雪女的实力如何,陈和并不怀疑。 至此,二对二,战斗正式开始。 医庄这边,则只剩下端木蓉守在后方。 看起来,局势上貌似还是他们占优,但是端木蓉的眼神中却不禁闪过了一丝焦急。 最重要的人——卫庄,还没有出现呢。 一旦他也出手了,现有的优势局面立刻便会荡然无存。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难受啊…… 端木蓉虽然和雪女陈和他们一样,都是七剑剑主,但是剑主和剑主之间,他是不一样的。 端木蓉常年醉心医术,对武功根本就不上心,花费在这方面的时间,甚至还不如扶苏。 当年她愿意成为雨花剑主,都是因为古寻说这对她的医术大有裨益,她才应下来的——古寻对她的态度倒是不怎么在意,雨花剑主嘛,在意医术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什么叫六奇阁阁主啊?(狗子后仰) 端木蓉的实力,哪怕是应付掩日和却邪这种级别的高手都很勉强了,至于卫庄这种全力爆发天下前三,平时留手天下前十的绝世高手……想撑过三十招都得看对方愿意放多少水。 根本打不了,没这个实力! 哪怕是换位战斗,由陈和来应付卫庄,她去对付掩日和却邪,最多一两百招,胜负也基本落定了。 想到这里,端木蓉忍不住瞥了一眼在她身后的盖聂。 如果时间再晚两三天,盖聂的伤势就能好转大半,战力也能基本恢复,由他来应付卫庄就再合适不过了。 不得不说,江湖之上,实力永远才是硬道理,无怪那些江湖人热衷于追求强大的实力。 只有当你不得不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强大对手,倍感无力的时候,你才能明白到,人家那些立足于江湖金字塔最顶端的人,到底有多爽! 盖聂要不是为了保护天明而身负重伤,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手中提着一把剑,天下四方皆可往,根本不需要考虑会不会有人要对他动手这种事——帝国大舞台,想死你就来! 人多可以跑,人少就能杀,哪怕是古寻……也没什么好想的,反正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认命就好。 相较之下,弱者,就必须小心翼翼,仔细盘算,以免一个不小心就与世长辞。 就在端木蓉胡思乱想之际,前方战局也正打的火热。 陈和的奔雷剑每一次挥舞,势必夹杂着大量的声光特效,即使在正午白昼的阳光下,也令人不禁连连侧目。 不过他的对手掩日和他倒是配合的相得益彰。 掩日者,阴盛阳灭,掩取蔽日,相传以之指日,则光昼暗。 实际过程中,掩日剑当然没有发动日全食的能耐,不过其剑锋所过之处,确实光影尽散,只余暗红色的剑芒,某种意义上,算是天克奔雷剑的光影特效了。 《最初进化》 当然,这只是旁观者的视角,如果以陈和的视角来看,那就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他的眼中,掩日每一次剑芒骤盛,天上烈日就会真的被一层暗红色阴影覆盖,整个天地暗澹无光,被昏暗所笼罩。 这也是掩日之名的真正由来——它有致幻的作用。 不过实际战斗中,这些功能,噱头大于功效,没什么大用。 陈和脑子都不带转的,就知道这是幻象,他也不在乎,反正就是让掩日的攻势变得隐蔽了几分,些微影响了一下他的视线,效果很一般。 有一说一,难度不大,就是有点恶心人,偏偏陈和眼下不方便直接放狠招全场aoe,进行清屏式攻击来打断掩日的节奏。 他的顾虑和端木蓉一样,卫庄还没现身,他不太敢过早出全力,以免到时候后劲不足。 不管怎么说,他既然答应了和人家同行,就等于是做好了这一路上不太平的准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要尽可能的承担责任的。 而战局的另一边,相比于在光影上较劲的陈和掩日,雪女和却邪的战斗看起来就要正常很多,而且貌似雪女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却邪。 只见小小方圆丈许的空间内,雪女的身影几乎无处不在,无处不在的湛蓝色剑气纷纷攻向圆形区域的核心——白衣胜雪,玉剑胜衣的却邪。 面对漫天剑影,却邪似乎有些手忙脚乱,左支右绌,无力招架感觉,看起来情形非常不妙。 但是仔细观察却邪,就会发现,纵然雪女的攻击快到漫天残影,却邪身上始终也没受半点伤。 一尘不染的白衣依旧不染尘埃,连个破口都没有。 雪女此时的心情,比陈和还要憋屈。 她和却邪交手已经有上百招了,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却邪的剑法十分的平庸简单,出招速度也不快,招式变化也不多,唯一的特点就是一个字——稳! 虽然面临着浩如繁星的攻势,却邪却没有半分急躁紧迫,不慌不忙的一一进行化解应对,或挡或架,或闪或避,总是能够在最危急的关头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他毕竟是罗网的天字一等,还是实力最强的两个人之一,论实际战力本就不逊色于雪女,剑法平庸,相对的就是他的基本功十分扎实,收放自如,可谓浑然天成。 雪女的攻势固然迅疾凌厉,可还是被他成功的全部化解。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还特别的能续! 一口气长的简直离谱,交手这么多招,雪女愣是没见对方有过几次换气,全程气息平稳的不行,反倒是她内息频繁波动,起伏不定。 面对这么一个滴水不漏又气息绵长的龟壳式敌人,雪女的憋屈程度可想而知。 和陈和一样,她也不敢直接尽全力,放大招。 除非确定能够在短时间内克敌,解决掉一个罗网的杀手,否则就有可能在卫庄动手之后,成为己方的薄弱环节,被对方抓到机会。 总的来说,雪女和陈和现在的感受比较雷同,想法也比较雷同——罗网这两个行踪最为诡秘的天字一等,确实难缠的紧! 比他们想像的,要难对付的多! 在这个时候,这无疑是个糟糕至极的消息。 端木蓉此时早已回过神来,看着场上的局势,一颗心愈发沉底。 她的实力差点是差点,但是看清眼前的局势还是不难的,自然知道陈和和雪女现在陷入了僵局。 对他们来说,僵局,绝不是件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打破僵局的人来了。 只听一声娇喝从上方传来,“嘿!” 端木蓉脸色一变,抬头向上看去,同时手中雨花剑瞬间出鞘,青蓝色剑气挥洒而出,如雾如雨,弥漫四散。 此时,她的眼中,则映入了一道粉红色的身影。 第一千零三十章 学艺不精的危害 铛! 一上一下,两剑相交,一声金铁碰撞声后,端木蓉由于后手迎敌,失了先机,仓促之下发力不及退了几步。 而袭击者,则借力在空中一个转体,轻飘飘的落在马车前头不远。 一袭薄纱粉裙随风摆荡,长发垂肩,头戴珠钗,腰间似乎缠着黑红相间的绑带,正是慢了半步和千泷错开的红莲。 此时的她,看起来依旧和昔年的韩国公主一般无二,充满着少女所特有的浪漫气息,就是身材发育的更……突出了。 千泷见来人是红莲,脸色一喜,赶忙招手呼喊道,“红莲小姨,你已经来了!?” 红莲手中玉女剑随意的挽了个剑花,笑嘻嘻的回道,“小千泷,幸亏我今天就到了,否则就又要白跑一趟了。” “嘿嘿……”千泷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回道,“意外嘛,我也不想的。” “你消消气,别跟我计较了。” 正在激战中的雪女听到后方的动静,也分润了一部分精力关注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见到乱入者是红莲后,稍安了一下心。 不管红莲抱着怎样的目的,一时半会也不会让局面彻底崩盘。 这时候,端木蓉以为红莲动手是因为不满自己被放了鸽子,于是也向红莲解释道,“红莲殿下,今日之事实在是意外所致,还望见谅。” 红莲小嘴一翘,依旧是乐呵的表情,摆手道,“嘿,放心,我还没那么小心眼。” “不过,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为了找到你们,我只好先去找卫庄他们。” “所以……”红莲适时的朝千泷一摊手,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不好意思喽小千泷,现在我只好站到他们那边了。” 听了这话,端木蓉脸色登时一黑。 所以说,爱胡闹的人,就是难以把握,谁也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跳反,毕竟对她来说这一切和一场游戏差不多少。 千泷对此的反应并不大,只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算是情理之外,却是意料之中,没什么好说的。 反倒是天明,脑袋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隐形问号,嘴巴嗫喏几下,出于顾及千泷感受的原因,没有直接把心里话说出口。 还可以这样的吗? 这就是千泷的小姨?说跳反就跳反,太儿戏了吧? 顺便一说,千泷没有和天明详细解释过自己和红莲的关系,所以他一直以为千泷所说的小姨指的是正经意义上的小姨。 盖聂此时则抬头,默默的关注着崖壁上方。 方才红莲就是从山道边的崖壁之上向下发起的攻击,他怀疑卫庄现在就在上面。 至于为什么他不关注红莲……因为没用呗。 这位在韩国亡了以后日子过的比秦国公主都滋润的红莲殿下他又不是不熟悉。 众所周知,除了国师古寻的话以外谁的都不搭理,一向我行我素,胡作非为。 人家想干什么,是他一个大残的剑圣能左右的了的吗? 帮助卫庄还是帮助医庄,对她而言都是玩乐罢了,区别只在于难受的会是谁。 现在的情况就很显然——难受的是他! 并且是有且仅有他一个人难受。 雪女、端木蓉、陈和、千泷、阿赐……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要么是流沙的成员,要么是古寻的亲友,全都关系匪浅。 人家闹得再凶,都是自己人闹着玩,只有他和天明属于被波及到的外人,而天明本身也沾点关系,又是孩子,不会出什么事。 小书亭 剩下的只有他了……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现在红莲就等于是在城门口肆意纵火,而盖聂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问题是人家流沙有的是钱,城门烧多少都不心疼,可劲造就完了,他却只有一条命…… 要不说盖聂不愧是剑圣,就是扛压,自己一身伤,局势一团糟,就这还是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坦然的准备以自己最大的力量去面对可能发生的情况。 端木蓉承受的压力远不像盖聂那么大,但也挺糟心的。 不过面对红莲嘛,也没什么可说的,不管怎么样,老实接受就好了。 紧了紧手中的雨花剑,端木蓉重新摆出认真对敌的架势,做好苦战一场的准备。 说实话,端木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红莲。 就她所知,红莲的实力只能说放在整个江湖里排还算不错,比之陈和雪女等人自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可问题她本人也是个半桶水啊…… 而且,有一点不得不说,红莲这些年东祸祸一头,西祸祸一头,动手的次数真不少,相较之下,端木蓉这个神医,认真和别人动手的次数可就寥寥无几了。 双方的实战经验都不在一个水平上,也无怪端木蓉心里没谱。 只能说……雨花剑主,永远都无愧于七剑最弱的地位。 出于心中的没谱,端木蓉稍作思量之后,果断的选择了先下手为强,轻喝一声,雨花剑抖出漫天虚影,攻了上去。 “嘿欸!” 雨花剑,恰如其名,密如雨,繁似花,一剑既出,宛如夏雨骤降,百花盛开,处处皆是,却又虚实难辨。 而端木蓉的雨花剑法……只能说初具其形,乍一看倒也马马虎虎过得去,满天都是细密剑影,好似堵住了红莲的所有出路。 但在实际效果上,却是红莲随意几剑恰好点在其虚实分明的薄弱处,就化解了这花里胡哨的攻势。 雨花剑最重要的,是做到虚实之间的随心变幻,但是端木蓉学的半吊子,得其形不得其意,照本宣科的施展剑招,破绽不说明眼可见,隐藏的也绝不高明,很轻松的就被红莲给抓住了机会。 古寻一直知道端木蓉的问题,也提点过她几次,不过并没有产生实际效果,后来他也就没多管了。 无所谓,端木蓉剑法虽然不得其意,天水心法的进境却还过的去,如果七剑合并倒也不至于拖了后腿导致合并失败。 昔年逗逗的剑法也就这个水准,古寻自然不会对端木蓉要求过甚。 不过,不需要动手的时候,剑法合不合格自然无所谓,但到了有需要的时候,难不难受就只有自己清楚了。 比如说……七剑中最容易挨打的某位不知名六奇阁阁主。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辄止 “果然,不是每一个大夫都是那么强的啊!” 红莲见到端木蓉的实力就这个水平,毫不留情的讥笑了几声。 虽然在旁人看来,她和端木蓉实质上是一个锅里吃饭的自己人,但这并不妨碍她嘲笑对方。 红莲公主才不管你这那的,要是换了焰灵姬出糗,她还能笑得更欢乐。 端木蓉对此倒是不气恼——实力不济就是实力不济,没什么好气的,老老实实想法子拖住对手才是要紧事。 而红莲在笑话了端木蓉一句后,并没有因此懈怠,反而准备认真动手了。 对方的实力拉胯归拉胯,她可不会因此就漫不经心,留下什么隐患,毕竟她是来给别人施压,看别人扛压找乐子的,不是让别人看笑话的。 一声娇吒,红莲手中寒光凛凛的玉女剑在空中荡出道道流花,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优美华丽的姿态攻向端木蓉。 玉女剑法最大的特点就是——华美优雅,观赏性极强,看起来宛如一场典雅的舞蹈,不过危险也就潜藏在这份美丽之下。 这门剑法的上限不算很高(和七剑相比),不过红莲在这上面浸淫这么多年后,总还是有些自己的心得体会了。 用古寻的话说,就是登堂入室,可堪一观了。 相比于外表花里胡哨却被红莲一眼看破的雨花剑法,同样花里胡哨,甚至程度还稍有减弱的玉女剑法,对端木蓉来说就是个大问题了。 这些优雅连绵的剑招背后,究竟哪些是杀招,哪些是虚招,她实在分辨不太出来。 但是,镜湖医仙绝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有些问题她固然勘不破,但是她可以试着开发属于自己的打法,或者说找准自己的优势所在。 既然分不清,索性就不分了,全部视作实招接下来。 玉女剑法,终究不像雨花剑法一样绵延无尽,端木蓉这样一力降十会的蠢办法,竟然意外的奏效了。 尽管这需要她额外的耗费大量的无用功,但是天水心法后劲足啊。 一口真气提起,宛如雨润万物,生生不息,即使是这种蠢办法,端木蓉都可以和红莲耗上一整天,就是累了点,太熬人。 两人交手几十招后,红莲就认清了她们俩之间交手的情况。 可以说她大致复刻了此时雪女和陈和身上的那股难受劲,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俩的对手,也就是掩日和却邪的感受还不错,而她的对手端木蓉,和她一样难受。 场上六个人大战,四个人处于糟心的状态之中,也是难得一见了。 而此时,一旁的山道崖壁之上,卫庄果如盖聂猜想的那样,就在上面,远远俯视着下方交手的情况。 其他两组姑且不论,卫庄对端木蓉和红莲这一组真的是无话可说。 其中,红莲的玉女剑法花样虽多,缺少爆发手段却是硬伤,这么多年也没改变过,卫庄也没太在意。 可端木蓉这种使蠢劲的操作,属实让他迷惑。 他不是迷惑怎么会有人用这么蠢的办法对敌——江湖上武学修为精深的人才是少数,要说蠢,他见过的蠢货海了去了。 问题是,端木蓉是古寻选中的所有剑主里,最拉胯的一个,而且拉的不是一点点。 这才是他迷惑的地方。 这也很正常,毕竟他又不是古寻,不知道雨花剑主拉胯是常态。 “愚蠢,执拗,天赋平平,向武之心也没有,我越来越好奇,古寻选择她的原因到底什么了。”卫庄冷笑着,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站在一旁的墨鸦照例露出礼貌的营业性微笑回应道,“先生,应该自有其考量吧。” “呵!”卫庄哂笑着说道,“古寻的考量……倒是算个合理的解释了。” 言下之意,是吐槽古寻做事就没章法,爱乱来的特点。 “呵呵……”对于自家老板被好友吐槽这件事,墨鸦机智的笑而不语,直接转移话题道,“按照墨家机关鸟的速度,他们的接应人员应该快到了,卫庄先生觉得是就让现在的状况保持下去,还是再多添几分变数呢?” 卫庄闻言,也暂时放下了diss好友的机会,沉声回道,“先等着。” 墨鸦眉头一挑,自无异议,默默的后退了半步。 ………………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山道上的战斗越发的缓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无法确保拿下对手,不约而同的全都将目标改为拖延时间。 一方等着卫庄动手,一方等着援兵抵达。 那么,哪一个会先来呢? 答桉很简单,也很明确,会一起来。 “小心上方!”一直默默观察着山壁上方的盖聂突然大喝一声,提醒所有人道。 雪女抬头一看,隐隐可见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箱子从天而降,直愣愣的朝着她这个位置砸了过来。 同一时间,她的对手,却邪也看见了这个箱子。 两人也许都能硬接住这个从天而降的乱入之物,但是这么做无疑是傻子行径,于是两人齐齐向后一个纵跃,让出了这片已经被二人战斗搅的稀烂的空地。 砰! 一声闷响,大箱子重重的砸在地上,掀起一小片烟尘。 旁观众人向它看去,只见此物就是个木制的棕红色大盒子,外边部分区域镶有青铜边,似乎出现的莫名其妙。 卡卡! 下一个瞬间,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原本看起来平整一体的木盒子陡然浮现出道道平齐的缝隙,开始发生变形。 卡卡……卡卡……卡卡…… 一连串急促的机括声随之响起,不过几息之后,这个木头盒子从一个正方体,变化成了一个形制拟人,颇为复杂的机关造物。 其下半部为四只侧面布满青铜刺,带有机关滑轮的支撑腿,上半部为两只青铜木制交杂的机械臂和一个青铜脑袋,且机械臂最末端各带有一组巨大的锋利刀刃。 这些刀刃全部处于高速旋转的状态,连起成片的残影,几乎可以瞬间搅碎任何靠近它的物体,或者说被它靠近的物体。 显而易见,只是一只机关兽。 而此时,它就横亘在山道之上,一侧是陈和掩日两个人,另一侧则是剩下的所有人。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脱身(二合一) 无需多说,所有人都一眼认出了这是什么玩意——机关兽。 机关兽,靠着齿轮结构集成并实现供能、驱动、自动化、智能化……等多项功能模块的先秦黑科技。 这是古寻至今都无法理解的不可明状之物,对他来说甚至神明这种东西都更好理解一些,不过秦时世界里的人对此反倒不以为然。 看着这个陡然间变作大杀器的机关兽,在场上的所有人都有些茫然。 帝国一方的人很懵,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己方是否有来自公输家的后援。 医庄一方的人也很懵,因为他们没一个认识眼前这个机关兽的,理论上应该不是机关城的援兵到了。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个玩意看起来既不像是墨家的木石风格,也不像是公输家的青铜风格,反倒像是个缝合怪,让人难以区分。 不过机关兽并没有理会旁人的眼光,它只会忠诚的按照既定的设计进行运转。 只见它那颗彷人型的脑袋微微转动几下后,立刻舞动起两只带有旋刃的机关长臂,朝着人更多的雪女那边挪动过去。 雪女和却邪二人各自执剑,相距十步左右的距离,僵持观望。 她们都不知道,这只机关兽到底奔谁来的。 然后,在所有人的旁观之下,这只机关兽果断分开双臂,双管齐下,把两个人全都纳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什么玩意!?怎么哪一边都打?”天明见此无法理解的失声惊叫道。 面对这种无差别攻击的场景,雪女和却邪两个当事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刀锋将近,二人只能先各自撤身,避开锋芒。 拆了这架机关兽对她们俩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不过情况未明,二人都没有急着动手。 这时候,一道巨大的阴影突然出现,遮蔽住了盖聂和天明上空的阳光。 不等天明抬头仰望,巨大的呼啸风鸣声瞬间灌满了了众人的脑子。 轰! 赤红如焰的大型机关朱雀从天垂降,笔直向下掠过山道的崖壁边缘,卷动山道上的众人衣衫猎动不已。 紧接着,机关朱雀在下方一个急转回旋,绕了个大圆弧后,成功的用屁股……或者说载人的位置对准了山道的方位。 机关朱雀之上,班大师一脸急切的招手呼唤道,“快!都快跳上来!” 平日傻乎乎的阿赐,这个时候行动力却是最强的,班大师话都没说完,他已经直接一手抱住身边的千泷,接着小短腿一蹬,在地上踩出一对小坑后,一跃数丈远的距离,落到了机关朱雀平坦的背部之上。 盖聂见这两个小辈已经上去了,心下没有后顾之忧,当即也要拽着天明登上朱雀——雪女,陈和,端木蓉三个人还不需要他一个伤员帮助。 不过在盖聂的手刚刚抓住天明的衣领时,他脸色骤然一变,紧接着立刻改变了发力姿态,双腿不动,右手一甩,把天明扔了出去,自己留在了原地。 天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扔了出去,一头朝着山道外的悬崖冲去,吓的吱哇乱叫,“哇啊……” 虽说他的视线范围内还有个硕大的机关鸟,似乎是他的落点,但是到底能不能落上去可两讲呢——他觉着自己的落点似乎有一点点的偏差。 事实证明,天明在那一瞬间的判断没错,伤势未愈的盖聂估计手感有点偏差,天明没有直接落到朱雀背部的平台上。 好在上面还有阿赐,他及时的一把扽住了即将落地摔成盒的天明,将他从朱雀的边上拽了回来。 “呼!好险!好险!”天明顺势直接仰躺在了朱雀的背部平台上,狠狠的喘了两口气,舒缓了一下急速加剧的心跳。 另一边,没有和天明一同登上朱雀的盖聂,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要应付一个注定会出现的敌人。 天明脱手的一瞬间,盖聂左手所持渊虹瞬间出鞘,寒光闪过,恰到好处的接住了从天而降的赤红剑芒。 嗞……嗞…… 一串尖锐的摩擦音飘过,伴随着一大片的火花跳出,鲨齿渊虹两把当世名剑相错而过。 盖聂趁势后退半步,突然现身袭击的卫庄则翻身落地,二人几乎同时停住了身形,重整好架势。 没有废话,卫庄挂着一抹充满霸道意味的冷笑,瞬息间再次出剑,反手一刺。 盖聂横眉以对,脸色澹漠的同样回以直刺。 铛! 两把剑的剑尖精准对齐,于半空中相交,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相比于剑身宽厚的鲨齿,剑身窄细纤薄的渊虹在双方角力之下,弯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不过盖聂并没有在意。 没点韧性,还能叫名剑? 现在,剑不会出事,但是他人就不好说了。 短短几息过后,伤势未愈的盖聂就落入了下风,剑锋开始被卫庄缓缓逼退,甚至于他的灰白衣袍上,也不知不觉的印染上了几处血迹。 这是他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所造成的。 虽然如此,盖聂的持剑右手,依旧没有颤抖,双眼毫无波动的看着和他可以说近在迟尺的卫庄。 “小庄,你想做什么?”盖聂平静的质问道,“想杀我,你有很多机会。” 卫庄露出一个尽显霸总风范的邪魅一笑,幽声回道,“现在杀你,还不是时候。” 同一时间,那只机关兽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依旧坚决进行着无差别攻击。 不过雪女和却邪两人哪怕在缠斗之中,也能够轻松的躲开这架行动速度十分迟缓的机关兽,完全无视掉了它的存在。 或许是不满于自己被忽视,机关兽很智能的转移了目标,盯上了场上它唯一能稍微磕一下的两个人——端木蓉和红莲。 对于她们两个人,这种纯粹的攻击型大机关兽还是存在一定威胁的。 当然,也只是处理起来麻烦一些而已,基本不存在受伤这种情况。 机关兽直愣愣的奔着二人中间,一头攮了进去,一对机械旋刃张牙舞爪的向着二人兜头怼了过去。 红莲端木蓉不敢硬接机关刀刃,不约而同的各自撤身后退,拉开了距离。 这样一来,恰好把两人分割开来,一方(红莲)靠近山壁,一方(端木蓉)靠近悬崖。 班大师见状急忙招呼,“蓉姑娘,快上来!” 红莲见状,不想让端木蓉这么轻易的脱身,奈何机关兽拦在身前,这玩意两臂伸展开差不多有两三丈长,高速旋转的刀刃还呼啸着到处乱划,直接把她给堵了结结实实。 大好机会,端木蓉却皱着眉头看向了正在和卫庄僵持的盖聂。 她现在脱身容易,可盖聂怎么办? 伤势未愈的他不可能拖住卫庄多久的。 盖聂许是注意到了端木蓉的犹豫,当即沉声道,“不必管我!” 虽然卫庄肯定不会伤害端木蓉,但是不打伤你,俘虏你总没问题。 对他们来说,一样是减员,是损失,更何况盖聂没有让别人搭救的习惯。 端木蓉完全没搭理盖聂这句话,反而打定主意上去帮他一把,试试看能不能两人一起脱身。 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对于卫庄来说就是个笑话,但是二打一总好过盖聂一个人被虐。 不趁现在尝试救人,她直接撤到朱雀身上后,雪女未必还来得及帮助盖聂。 到时候一大帮人安全脱身,独留盖聂一个伤员算是什么事。 怎么说呢……确实是端木蓉会做出的选择,但不够理智也是事实。 好在这时雪女也开口劝说道,“蓉姐姐,别管其他,你先走!” 雪女的话,效果自然不同盖聂,端木蓉当即停下了脚步,来回看了看各人现在的情况,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相信雪女,跑到崖边,跳上了机关朱雀。 这时候,他们这边就只有盖聂、雪女,以及陈和还未脱身,其中以盖聂的情形最为凶险。 他眼角余光看到端木蓉已经听劝离开,便收拢了分散的注意力,专心于眼前的强敌。 卫庄冷笑一声,讥讽道,“你总是这样,不分情形的,妄图去庇护他人!” 最后一字话音落下,卫庄双腿屈膝,腰腹勐然向前发力,直接顶的盖聂一步步止不住的向后退去。 外伤重新迸裂,盖聂此时的气力远不足与卫庄长时间相抗,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难以为继。 盖聂就这样被一步步强顶着向悬崖挪去,眼瞅着就要摔落下去。 机关朱雀上的天明看着这一幕急的捶胸顿足,却又没有办法。 就在距离悬崖最后几步的地方,一直强自坚持的盖聂,突然右手一松,渊虹剑失去支持,余劲难散,直接沿着两剑相交的轨迹向后倒飞而出。 僵持外力突然消失,卫庄下意识的散劲收剑,盖聂却趁机向后转身,右手手腕一拧,反手握住渊虹剑柄,旋身挥剑斩向卫庄咽喉要害。 无错 卫庄对盖聂的反击并不意外,右手手腕也是一抖,鲨齿剑当即脱手绕腕转了半圈后被他反手抓住,而后勐力斜向上一撩,恰好打在袭来的渊虹剑身之上。 盖聂气劲不足,受卫庄一击后,顿时稳不住剑势,右臂不受控制的被直接弹开,露出了一个致命的大空档。 当然,卫庄无意取盖聂的性命——至少现在如此。 他没有再度挥舞鲨齿,反手持握的鲨齿现在用来攻击位于正前方的盖聂也并不顺手,于是直接原地一个前翻,左腿顺势借力抡了一个大半圆后,踢在盖聂右肩膀之上。 身形不稳,空门大开的盖聂当即被卫庄一腿踢飞出去,只来得及将渊虹插在地上加大阻力,以求尽快稳住身形。 即使做了应对,盖聂还是几乎贴着崖边滑行出去好几丈远的距离,受到重创还强行发力的右手更是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几乎快握不住渊虹剑了。 现在,他是真的连再出一剑都难了。 不过此时的他,距离机关朱雀的距离也意外的靠近了不少,几乎就是一跃步的事。 只要他有机会跃出这一步。 问题是他有吗? 他没有! 但是,有人会帮他创造机会。 此时,山道之上,陈和和掩日在最远处的山道拐弯处厮杀,雪女却邪在机关兽的左手侧,陈和二人的右手侧纠缠,红莲因为气恼机关兽坏了她的兴致,正在努力拆解它,而盖聂,则在机关兽的正后方,也就是先前端木蓉所在的位置附近。 班大师这时急躁的催促道,“快点啊你们,风势开始变化,朱雀要停不住了!” 雪女眼见此时机会正好,手中青光剑电光一闪,跳起一连串的电火花,早已积蓄多时的剑势瞬间爆发,青白色的电光霹练自其周身迸裂而出,炸开一团刺目耀眼的光芒,将她和却邪全部囊括其中。 同一时间,也早就做好准备的陈和眼眸一动,鎏金色的光芒自其童中跳闪而过,奔雷剑光华大放,耀眼的金芒彻底驱散了他眼中的所有阴霾晦暗,天日重现,幻象破碎。 下一刻惊雷滚滚,炸响四方,轰隆大作的奔雷鸣音瞬间灌满了每个人的脑海,让他们短时间内近乎失聪。 此时此刻,电光雷鸣交相辉映,二者似乎发生了某种交汇融合,瞬息间合为一体,将这一整段山道完全笼罩在内。 面对如此浩大的声势,卫庄却几乎不受任何影响,无视所有的雷芒电光,在这一息之间,跨过了自身和盖聂之间数丈远的距离,鲨齿剑的剑锋,清晰直白的映入盖聂平静的眼眸之中。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电光倏然而至,青光剑恰到好处的挡在了盖聂眼前。 此时,盖聂和鲨齿剑尖之间,也就只有青光剑的剑身厚度那么点距离了。 铛! 鲨齿剑气劲十足的直接刺在青光剑身上,然后顶着青光剑撞在盖聂胸口,下一息,余劲就要隔着青光剑直接轰在盖聂身上。 不过雪女此时已经抓住了盖聂的衣衫,直接趁机借鲨齿之力,拽着盖聂飘然后退,落到了机关朱雀背上。 恰好此时,班大师也无法继续抗着山风停稳朱雀,向右一偏操纵杆,转了个圆弧后打算向陈和之前所在的方位靠过去过去。 此时,山道之上的电闪雷鸣业已渐渐消散,陈和冲出山道,右脚重重在崖边一踏,直接踩碎了一小块崖壁,整个人纵跃而起的同时,还带飞了几块石砾。 机关朱雀尚还没有靠过去,双方间的距离,有亿点点悬殊,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靠着一跃之力就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好在陈和已经有所准备,半空中靠着还没被重力带落悬崖的石砾借力一次,成功落到了朱雀身上。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继续残血 “都抓稳喽!” 见人齐了,班大师招呼一声,赶忙扳动操纵杆,机关朱雀细长的鸟颈顿时抻直,左右双翅一升一降,一个倾斜偏转,掉头飞走。 山道之上,卫庄收剑还鞘,伫立崖边,静静的远望着机关朱雀的身形渐渐消失。 他的表情很平静,对于伏击一无所获毫不介怀,毕竟他的真正目标并不是盖聂这一行人。 掩日和却邪这两个罗网借调人员也非常平静。 他们这次的任务比较特殊,是协助卫庄。 顾名思义,只要老老实实的听从吩咐就好,至于结果如何,那不归他们负责,哪怕干砸了也是卫庄和他的逆流沙的责任。 他们,已经完成了罗网首领下达的任务。 唯一的例外就是红莲了,她撅着小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本身架打的就不顺心,还莫名其妙被不知从哪里乱入的机关兽给强行中止了,气的她也顾不上管盖聂那一群人,索性专心拆机关兽去了。 结果连个胳膊架子都没拆完,雪女陈和两人双双开大,又给她弄了个灰头土脸。 最重要的是,人头被抢了! 雪女力道控制的非常好,对人,基本只是阻碍了几息的行动,但是机关兽却被她重点关注,捎带手直接噼碎了。 打人没打尽兴,打个机关兽还让抢了人头,这给红莲憋了个不上不下,那是相当难受。 她气哄哄的哼唧了一声,谁也没搭理,扭头直接走人了。 卫庄也没管她——流沙小公主的名头岂是白来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确实是公主,更多还是因为她的小性子。 连古寻对红莲都是能忍则忍,毕竟人家真是公主,有公主病合情合理。 古寻对她唯一的要求,也仅仅只是不要去草管人命——此处的人,专指普通百姓,江湖人、贵族、士人等皆不在此列。 而红莲刚走,一道身影也从天而降,飘然落至卫庄身边,一身漆黑羽衣,山风吹拂下,猎猎抖动,正是墨鸦。 他看着已经远去,几乎看不见的机关朱雀,忍不住感叹道,“先生曾和我说过,七剑剑主倘若联手,往往能发挥出远超单体相和的实力,今日青光奔雷两大剑主联手,声势……确实浩大壮观。” 刚刚陈和和雪女的联合大招,固然没有伤到任何人,但却成功的拖住了和他们实力相彷的却邪掩日二人,硬生生掏出来几息长的空当时间,让他们得以轻松脱身。 而且更确切的说,当时山道上的人倘若再多上十几二十个,结果也是一样,都会被二人的剑招波及进来,视听俱丧,失去战力。 先前能够不受影响的也就卫庄一个人,问题是天底下一共才几个卫庄这样的高手呢? 墨鸦方才一直躲在暗中,只是远远旁观,都差点被闪瞎了鸟眼。 卫庄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感兴趣,沉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自然。”墨鸦适时的敛去脸上的赞叹,转为浅笑,颔首回应道,“我的那些小家伙们,虽然比不上白凤的花样那么繁多,但是绝不对丢掉目标。” 对于墨鸦的行动,卫庄只是给出了要求,但是具体细节他也不了解,所以此时很严谨的质疑道,“他们已经知道你的存在,盖聂不会不防着你的。” 人尚且能把事情办砸,鸟更不会例外,只要盖聂他们做好善后工作,仔细检查周遭,想甩开墨鸦的那些鸟探子不是难事。 墨鸦嘴角笑容稍稍扩大,语气轻快的回道,“没错!” “所以不能让他们有时间来防范我。” 卫庄侧目看向墨鸦,眉头一挑,“你有办法?” “呵,这一招,还是我从白凤那里学来的。”墨鸦含笑回道,“不得不说,他确实是把自己的天赋玩尽了花样。”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卫庄也不再追问具体细节。 反正墨鸦既然敢夸口,自然就有把握不会失败。 卫庄要的仅仅只是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他的好奇心很浅。 “去通知公输仇,做好准备吧。”卫庄最后吩咐了一句后,提着鲨齿剑,转身离去。 为了一举攻破机关城,帝国朝廷把公输仇也派来参加了这场行动。 也正是因为有了公输仇的暗中插手,那只墨家投放的机关兽,才会脱离已经设定好的运行模式,进行了无差别的攻击。 言情 不过严格来说,公输仇对付机关城只是捎带手,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过来安排调整此次伐越之战所要用到的机关兽部队。 对于环境恶劣酷热的岭南,相比较肉体凡胎,肯定还是不吃不喝,不冷不热,无病无痛的机关兽更好用。 不过就如帝国的官员较之于广袤的土地人口而言堪称九牛一毛一样,公输家所能提供的机关兽及操作人手较之帝国大军,也是杯水车薪。 基本上都是只能用于某几场最为重要的战役。 说没用吧,还是有不小的用处,说有用吧,又很难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和公输家在帝国内部的地位一样,不上不下的卡在中间。 机关兽具体怎么使用,公输仇无权干涉——战前他也没得干涉,他过来主要是负责检查机关兽的质量,以及安排相关的操作技师。 而在这一项工作之前,他恰好还有一段时间的空当,就被顺便调来对付机关城了。 他现在人就在山道另一边的山壁顶上,不过卫庄没兴趣再过去把他从上面捞下来了,索性全推给墨鸦去做。 墨鸦对此自无疑议,纵身一跃,向着山壁顶端攀去。 至于却邪掩日二人,早已不知不觉的离开了这里。 卫庄和墨鸦之间要聊的事,就等于是流沙的事,而流沙的事,外人最好不要试着去掺和进去,离远点就对了。 ……………… 另一边,已经飞远的机关朱雀上。 天明搀着盖聂,坐在朱雀背部平台上,看着他身上越发扩散的血迹,急切地问道,“大叔,你没事吧?” 盖聂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的安抚道,“放心,天明,我没事。” 端木蓉这时凑了过来,直接把天明扒拉到一边,去察看盖聂的状况。 作为病人家属的天明,这首自然是一点脾气不敢有,哪怕被甩了个趔趄也毫不在意,默默的躲到一旁等结果。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失控缘由 很快端木蓉就完成了诊断,顺便帮盖聂把方便处理的伤口都给重新包扎好。 收好自己的工具,端木蓉冷声说出了诊断结果,“外伤再次迸裂失血,内腑也受到了震荡,右臂骨折,伤势比之前还要加重了几分。” 看着一脸平静的端木蓉,天明忍不住催促道,“那赶紧给大叔治疗啊!” 端木蓉侧目冷冷瞥了他一眼,看的天明忍不住浑身一颤。 一旁的千泷扯了扯天明的衣袖,打算帮端木蓉给天明解释一下。 不过端木蓉抢在她之前就直接回答了天明,“这里环境不行,没有足够的药物,无法施救,除非你想我把你的大叔直接治死。” “呃……”天明霎时哑口无言,只能诺诺的滴咕了一句,“我不是不懂吗……” 班大师这时候打个圆场,缓和了一下气氛,“好了小子,你也不用太担心,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赶回机关城,到时候盖先生就没事了。” “那……那大概要多久啊?”天明反问道。 “呃……”班大师估算了一下后回答道,“大概落日时分吧,很快的。” 两三个时辰的时间,确实很快,天明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放心,天明的注意力立刻就又跑偏了,趴在机关朱雀的边沿向下远眺着地面朦胧辽阔的风景,忍不住大呼小叫的惊叹道,“这就是放大版的机关鸟啊!” “这么大个还能飞起来,还带着这么多人,这也太厉害了!” 陈和静默的孤坐在平台角落,虽然没有说话的兴致,心中却是有着和天明相似的感慨。 孤僻如他,也是听过墨家机关四灵兽的赫赫威名的,其中机关白虎他曾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确实是个大杀器,不过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也只是个大木头疙瘩而已。 反倒是这机关朱雀,着实是令人赞叹不已。 这也让好奇心一向很浅的陈和,难得对某样和武功无关的事物产生了兴趣。 他很想见识见识机关四灵兽中剩下的玄武和青龙,又是怎样的精巧造物。 玄武和青龙两种机关兽,在江湖上向来只有传闻,没任何人见过实物,甚至墨家本身都从不回应有关这两种机关兽的江湖传言。 这也导致很多人都怀疑,其实根本不存在机关玄武和机关青龙。 不过陈和是相信这两者的存在的——倒不是他多相信墨家的技艺,只是他相信古寻而已。 古寻曾经和他聊起过这个话题,当时言之凿凿的确定机关四灵兽是都存在的。 那边趴着的天明观赏了一会儿风景后,扭过头来兴致勃勃的向驾驶台上的班大师问道,“班老头,你们怎么做到的啊?” “嘿嘿,臭小子,这就是我们墨门机关术的厉害了。”班大师很得意的笑着回应了一句,“你要是想了解,等到了机关城老头子我再跟你聊。” “不过我得提醒你,机关术可是门高深的手艺,三言两语讲不出头绪,你小子也未必听的懂。” “切!”天明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一拍胸脯很自信的回道,“小看你天明少侠?” “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才!” “嘿!你小子到时候别因为听不懂而呼呼睡过去,老头子我就谢天谢地了。”班大师抚须一笑,故意逗天明道。 天明没有再理会他,转过头去接着看风景了。 而千泷这时接过话茬问道,“班老头,刚才的机关兽是你放的吗?” 一提起这个,班大师原本眉飞色舞的神情顿时萎靡下去了,怏怏的一点头,“没错啊。” “刚才我看你们情况不是很妙,就把四爪铁蜘蛛放了下去,想着帮你们拖延出一些空隙。” 天明一听这个话题,顿时又来了兴致,转回头问道,“你放的?那它怎么两边都打啊?” 千泷也跟着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雪女也跟着插话问了一句,“墨家有这种机关兽吗?” 主张兼爱非攻的墨家,当然有攻击型机关兽,诸如机关白虎,但是很少有这种纯粹的血肉收割机,一点也不符合墨家的风格。 班大师先回答了雪女的问题: “这确实不算是咱们墨家的机关兽,是我拿公输家的机关兽改的,所以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本来也只是打算当个临时用品,我就没多做调整” “哦!”听班大师这么一说,天明顿时以为掌握了真相,坏笑着揶揄道,“班老头,是不是你改造的工艺不可靠,所以那玩意才出了问题,不听你控制的?” 《万古神帝》 “你小子少放……鬼扯!”班大师一听这话,当即吹胡子瞪眼的喷了回去,不过话说半截又顾及到朱雀背上还有大媳妇小姑娘好几个女卷,硬生生半道给改口了。 “经老头子我改造的东西,哪怕是公输家的废铜烂铁,那也绝对可靠!”班大师言辞凿凿的叫嚷道,“四爪铁蜘蛛的失控,是因为外部影响。” “外部影响?”天明挠挠头,不明所以的滴咕道,“这还能有外部影响?” 雪女和端木蓉两人倒是立马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公输家族!” 班大师背对着她们,缓缓颔首道,“应该就是他们。” “嬴政这次决意对机关城动手,肯定不会少了公输家这个咱们的老对头的。” 天明反倒对此将信将疑,“班老头,你确定吗?” “刚才我们可是连其他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这样也能影响到你的机关兽?” “就算是你们的死对头,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呵!”班大师哼唧一声,回应道,“你小子难得精明,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能对老头子我的机关兽动手脚,还是在这么隐蔽的情况下,这天底下,就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谁啊?”天明傻乎乎的下意识跟着问了出来。 千泷出声回答道,“就是公输家现在的族长,公输仇啦。” “据说他是公输家近百年来最天才的人物,而且对墨家敌意很大,其名字里的‘仇’字,意思就是要牢记先祖失败的耻辱,向墨家复仇。”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熬夜伤肝 公输仇名字的由来,具体的身份,天明不是很了解,也没兴趣了解,反正这个人他是熟悉的。 “原来是那个老家伙……”天明撇撇嘴,很嫌弃的滴咕道,“这些坏人也真是命好,在楼兰卫庄那个白毛男没死,这个老家伙也没事。” 接着他看向班大师,坏笑着故意用言语刺激道,“嘿嘿,班老头,你之前跟我吹的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对付不了他吧?” 班大师脸色一黑,没好气的都囔道,“你小子说的这是什么废话!” “我承认公输仇是天才,但他想跟老头子我斗,还差了点,最多也就是躲在暗处动动手脚,哼!” 天明却觉得班大师这话说的底气不足,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希望如此吧。” 盖聂这时候插了句话,算是岔开天明的拆台行为,“眼下南征在即,公输仇照理说应该无暇他顾,却还是参与进了反秦大会之事,看来帝国的意志很坚决。” 雪女颔首附和道,“这话倒是没错。” “我们早已做好了公输家族会参与进来的准备,只是没料到竟然是公输仇这个掌门当家亲自出手。” 班大师捋着胡子,语气依旧轻松的接话道,“不管帝国怎么想的,也得他们能进得了机关城再说。” “公输仇又如何呢?” “他们和咱们斗了几百年,也没见谁打进过机关城。” “不用担心的。” 盖聂眼眸一垂,没有继续说话。 班大师的自信,有其自信的道理,但是现实如何发展,却未必如人所愿。 一个公输仇,乃至整个公输家族,对墨家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大敌。 公输家自始至终,只是墨家在机关术上的竞争对手,但机关术只是墨家的一部分,却是公输家的全部。 可帝国的态度,却不容忽视。 而且盖聂心中还有一种预感,预感墨家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强敌,恐怕不止公输家和卫庄,还有……尚未可知的其他人。 雪女和班大师此时也默默的停止了话题,沉默赶路。 两人也清楚接下来机关城将要面对的挑战有多么棘手。 不过嘛,盖聂他们是客人,作为墨家统领的他们,总归不能在客人面前唱衰自家接下来的局势。 倒不是好面子,而是不礼貌。 人家要去你那做客,还是你邀请的,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没得反悔,必须得去,然后你跟人家说自己家接下来多么多么危险……感觉就很欠! 等回了机关城,他们自然会在私下里加强防备,做好迎接攻击的准备,但是明面上,尤其是对外来访客们,还是尽可能的维系安稳为好。 ……………… 帝国,陈郡边沿,淮水之畔。 西斜的太阳照耀下,接天连地的营帐驻扎在靠近淮水的一块平原区域上。 这处军营,正是被帝国朝廷派来负责剿灭墨家机关城的三万大军。 此时,上面还没有给他们下达明确的指令,指示具体的攻击目标所在,所以只能暂时先驻扎在这里等候消息。 若有兵家的高人在此时纵览一番军营的排布,一定由衷的赞叹一声——真标准啊! 这处军营的布局是最标准的基础入门型布局——形状上四四方方,最外围是营寨寨墙以及拒马之类的防御工事,然后是前后两军的士兵营帐,以及粮草补给,最中间是中军大营,帅帐所在。 雅文吧 整体看下来,主要突出了一个中庸,没什么优点,但也没什么缺点,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营寨排布极为标准整齐。 这一点,倒不是随便哪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能安排好的。 那么这三万大军的主将,到底是谁呢? 中军帅帐内,两个人相对而坐。 一个身着亮银甲胃,五官英挺,面容俊朗,双眼锐利有神,看着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 另一个则身穿深色衣裳,皮肤略显暗沉,头发扎了个发髻仍显散乱,五官倒也看得过眼,唯独就是一双眼睛,被细碎的额前散发遮挡大半不说,还带着几分黑眼圈,好似熬夜熬多了一般无神暗澹。 这两个人凑在一块,要是让人从中选出谁是将军,找一百个人至少有一百二十个选钟离昧。 这个选择不能说错,银甲男子确实也算将军,不过是偏将,而主将却是他对面那个熬夜过多的肾虚公子。 这银甲男子的具体身份,乃是帝国东郡的一名都尉,算是个中级的武官,名唤钟离昧。 而他对面的肾虚主将是谁,则无须多言,反正名字叫韩信,是钟离昧的好友,此前完全是个白身……用后世的流行词汇,也可以叫素人。 这次攻伐机关城的行动,就是由他们两个领军——这一结果是在古寻的力荐之下促成的。 钟离昧此时端起身前桌上的茶杯,啜饮了一口后,语重心长的建议道,“你作为一军之帅,也该穿身甲胃了!”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而且也不安全啊!” 韩信不以为意,眼皮动都不动一下,操着毫无起伏,仿佛也肾虚的声调回应道,“我是主将,没打算,也不需要冲锋陷阵,用不着穿一身厚甲,现在这样穿很自在。” “唉!”钟离昧无奈的一甩头,“我说你认真一点吧,这可是你我第一次领军作战。” 韩信依旧不以为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调平稳的回道,“没必要,走个过场罢了。” “说实话,这次的任务,我没有什么兴趣。” “呵,那你怎么还来呢?”钟离昧让他这态度给气笑了,立刻反问一句。 “报酬多。”韩信如实回答道。 可以说很真实了,钟离昧也是无言以对,尴尬的沉默片刻后,他才强行若无其事的折返回之前的正题: “江湖势力固然无法和成建制的军队抗衡,但墨家终究不是一般江湖门派,何况这次参与反帝国活动的势力也不是一个两个,你还是认真一点吧。” “要是闹出了笑话,不仅是你我的饭碗难保,也对不起一力举荐咱们的国师大人。” 韩信瞥了他一眼,有头没尾的突兀说道,“我带的是军队。” “?”钟离昧一脸茫然,这都什么玩意,“所以呢?谁带的不是?”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先秦撞鸟也很危险。 “军队,是用来对付敌人的。”韩信继续说道。 钟离昧则持续懵逼中,“是啊,又怎样呢?这也没让你对付自己人啊!?” “可我现在要对付的根本就不是人。”韩信终于把话说明白了,“人,我有办法对付,但是木石机关,我不懂,也应付不来。” “嚯,原来你是在说这个。”钟离昧摆手不以为然道,“那墨家机关再厉害,也是人操纵的,咱们归根到底还是在和墨家叛逆作战。” “你不至于连打不还没打,就先怂了吧?” 对于墨家,以及被它聚集起来的叛逆分子,钟离昧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但这仗,最为领军将领之一,他还是有把握打赢的。 公输家这么多年来受到了帝国的大力支持,机关兽在军队中能发挥的作用也不过尔尔,墨家又能翻出什么天来? “没有,我只是觉得无聊。”韩信眉头抖了抖,索性直接把话说开了,“机关城的位置至今还是个谜,但基本可以断定它的位置必然位于群山峻岭之中,而且已经经过了上百年的经营,可谓占尽地利。” “是很困难,这我也知道,不然这活儿能落到你我头上?” 钟离昧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攻打机关城这事,本质上是个没甚油水的活计。 难度偏高,军功却少的可怜,否则的话哪怕有国师保举,他们两个没钱没势没关系的底层也休想捞到这份活。 钟离昧不急不徐的接着说道,“墨家机关城所占的,乃是堂皇的天地大势,群山难撼,水势无改,若是建造的位置合适,水火之法对其也难以奏效——以墨家的技艺,这一点几乎是肯定的。” “甚至连攻心之计都无可施为——你根本进不去,对方只要不搭理你,就万无一失。” “纵然孙武复生,对其恐怕也无计可施,钟离昧,你告诉我你有办法吗?” 钟离昧见他开始认真分析情势,也露出肃容,正经的回应道,“现在看来,奇谋诡计确实难以奏效,不过现在局势不明,一切尚无定论,况且实在不行我军也可施以堂皇正道。” “一个最多几千人的堡垒,并不是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 “这话没错,强攻我也能把它攻下来。”韩信点了点头,认可了钟离昧的说法,“不过,你觉得国师刻意把你我送来打这场仗,就是为了得到一个这么不上不下的结果吗?” “嗯……”钟离昧眉头一皱。 韩信这话说的没错,国师特意保举他们来主导这场战争,总不能就是为了得到一份平庸的战果。 “你的意思是?” “江湖事,江湖了。”韩信平澹的解释道,“你一直待在军中,或许不了解,但是我很清楚。” “机关城的陷落与否,从来与我们这支外面的军队无关,一切要看其内部会发生怎样的变故与发展。” 雅文吧 “而这一点,国师恐怕早已安排好了。” “最后我们需要做的,恐怕就是收拾残局,顺便打个落水狗而已。” “这也没什么啊。”钟离昧对此没什么意见,他最首先追求的是打赢,而不是展现个人能力。 有帝国内部的其他力量帮助,对于秦国的战争来说也算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 韩信眨了眨眼,回道,“我本来也没说过有什么,只是……无聊而已。” 接着他反问一句道,“你觉得打落水狗有意思吗?” 钟离昧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很实诚的点了点头。 虽然说起来痛打落水狗这种白捡功劳的事情,任谁看来都是不折不扣的喜讯,但是钟离昧毕竟年轻,心态也比较积极上进,更直白点说就是愿意卷,还是希望能尽量有所发挥的。 接着钟离昧又回过神来另一件事,疑惑道,“所以国师保举咱们俩,就是为了让咱们白捡这份功劳吗?” 韩信耸了耸肩,“很显然。” “这份功劳对那些大贵族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我,还是足以吃的盆满钵满的。” “这……也好,也好……”钟离昧失笑一声,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管怎么说,白送的功劳也不能不要,他们这些小人物,老老实实听话即可。 韩信对此早已心知肚明,有任何想法也早都消散掉了,此时只是平静的喝茶养生。 其实他嫌无聊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其实对效忠帝国没兴趣。 在他看来,帝国如今的局势很不明朗,完全没必要掺和进来,老老实实的做个旁观过客就最好。 奈何有人开挂,愣是把他给扒了出来。 没得躲了! 唯一让他心生安慰的就是,他无奈认下的新老板,和帝国姑且还是可以算作两个个体的,而且给钱很大方。 不过他依然对掺和帝国内部的事兴致缺缺。 这场进攻机关城的行动,无疑符合这一条件,而且本身也毫无乐趣可言,他自然觉得无聊。 ……………… 另一边,靠近淮水群山的青冥上空,双翅高展的机关朱雀横空掠过。 朱雀之上,班大师扭头对后面笑呵呵的说道,“好了,打起精神,最多还有一炷香,咱们就要到机关城了。” “呼!”天明闻言勐出一口气,惊喜叫道,“终于要到了!” 之前他觉得一个下午的时间根本不算长,不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但是实际等起来他才发现,坐在机关鸟上傻等的时候,时间过的特别慢! 他中途甚至还睡过去过,两次! “班……”盖聂闻言,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恰好,雪女也有话要说,“班……” 不过两人都只吐了一个字出来,就有一道黑影突然闪过。 雪女反应最快,寒光一闪,青光剑直接斩了过去。 只见一直黑羽乌鸦被直接一分为二,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前冲了一段距离后,往地上落去。 然而没有料到天上也能出事的雪女终究还是慢了半步,突然袭击的乌鸦还是用它尖锐的鸟喙,划破了班大师的脸颊。 横遭无妄之灾的班大师不由大怒,“这瞎了眼的鸟是哪里来的?这都能撞上!?” 盖聂此时却眉头紧锁,轻声提醒道,“那是一只乌鸦……” 雪女显然也意识到不对,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多想了。 “真是晦气!”班大师骂了两句后,也没太在意,就要扳动操纵杆,调整机关朱雀的飞行方向,却发现手臂完全使不上劲了。 “唉?”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练习时长两分半的…… “坏了!”班大师大叫一声,紧接着感觉到半边身子都没力气了,直愣愣的向侧边歪倒。 “唉!班老头!”离他最近的天明和千泷突遭变故,都有些懵,只顾的上失声惊叫。 幸亏雪女及时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了他老人家。 端木蓉此时也急忙凑了过来,仔细瞄了一眼班大师刚刚被鸟啄出来的伤口后,语气凝重的说道,“班大师中毒了。” “那只乌鸦果然有问题!”雪女脸色阴沉的道出自己心头刚冒出来就被被证实的猜测。 “机……呜呜呜……”班大师挣扎着勉强又说出一个字,就彻底不行了,嘴唇乱颤却再说不出一个准字。 至此,班大师彻底无力继续操控机关朱雀了。 失去了他的控制,机关朱雀原本平稳的身躯立刻开始发生抖动,鸟首左右摇晃,说不准下一刻方向会偏到那里去。 千泷见状,忙不迭冲了上去,把住了操纵杆,勉强稳住了机关朱雀。 天明也跟着冲了上去,可惜慢了半拍,没抢到驾驶位。 不过没关系,开不了飞机,至少他还能舔舔女神,“嘿嘿,没想到千泷你还会驾驶这个大家伙呢,真是了不起啊!” 千泷闻言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嗔怒道,“谁说我会了,我又不是墨家的人,从来没学过这个呀!” “这不是情况危急嘛,我没顾上那么多,想着先过来抓住操纵杆再说……” 现在的事实是,她根本认不清操作台上那么多操纵杆分别都是干什么的,只能凭借记忆握紧班大师中毒前操纵的那一根,尽量稳住机关朱雀的飞行路径不发生任何变化。 这样做好处是,暂时没有坠机的危险,但随之而来的是两个坏处。 其一,她不知道怎么转向,也不会升降高度,一个劲往前飞,显然到不了机关城。 其二,再这么直线飞一会,她们大概率会直接撞到山上,机毁……人亡不亡另说。 另一边,雪女两人把班大师搀扶到操作台旁边靠好后,端木蓉赶紧掏出自己的针包,给班大师扎了几针,边扎边说道: “这毒毒性很勐烈,但是不难解,班大师不会有事,只是暂时不能动弹了。” 前后两个消息结合起来,就代表目前他们没有驾驶员了。 天明当即一捂脸,哀嚎道,“啊!那怎么办?” 嚎完,他立马将目光转向雪女,眼含希望的问道,“雪女大姐,你也是墨家的,你肯定也会驾驶这个大鸟的吧?” 雪女没说话,无声的摇了摇头。 墨工和墨侠,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兵种,而她,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我……”天明顿时换上了痛苦面具。 此时,位置最靠近尾端的陈和却突然站了起来,沉声提醒道,“别的麻烦来了。” 在前边忙做一团的众人闻声又赶紧向着陈和目光的方向看去,也就是机关朱雀的身后,一大片乌泱泱的黑影正飞速向着他们这里冲过来。 定睛仔细一看,立刻就能分辨出这一团铺天盖地的黑影是什么——无数只乌鸦。 此时的盖聂等人已经可以听见接连不断的刺耳难听的乌鸦叫声了。 “我去!这是多少只鸟啊!”天明两眼一塌,垂头丧气的又哀嚎了一声。 盖聂倒是已经冷静的分析了一下问题所在,“看来我们还没有摆脱墨鸦的追踪……” 雪女和端木蓉却并没有回应盖聂提出的这一点问题。 分析的很对,但是现在她们真的顾不上管这些了,想办法应付燃眉之急才最要紧。 最首先要搞定的,是驾驶人员,否则就现在机关朱雀这随缘飞行的模式,根本不可能在鸟群的干扰下继续维持,坠机是一定的。 雪女一咬银牙,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扭头看向天明,“天明,你来驾驶朱雀!” 思路客 “啊?”天明一愣,下意识的反手一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我?” “没错。”雪女在其他人那和天明一样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郑重的一点头,“你能操作小木鸢,我相信你也能驾驭好朱雀。” “不是!”天明顿时急了,你相信我,我可不相信自己,“这俩玩意不一样啊!” “那个小的可没有这么多操纵杆,我这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怎么驾驶啊!?” 要是换个安全的场所,有班大师在一旁看着,天明绝对不会客气,肯定上去就给你一顿操作勐如虎,但现在是生死危机啊,他是真的不敢胡来。 雪女没有理会天明的托词,只是再次重复道,“我相信你。” 盖聂这时候也帮腔道,“既然如此,天明,尽力一试吧。” 他虽然也觉着这么安排有些儿戏,可话说回来,他们这一帮子人,就没有靠谱的。 天明未必比他们其他人强,但一定没得差。 选谁不是选啊,盖聂宁愿操纵朱雀的是天明——他不相信天明会驾驶朱雀,但他相信这个孩子一定能给自己惊喜。 千泷这时候也说话道,“就听雪女姐姐的吧,我也相信你,天明,你是有天赋的。” 这亲人,朋友,女神三管齐下,天明那股莽劲立马上来了,“好,我来!” 说完,一把从千泷手中接过操纵杆,深呼了一口气。 此时,后方的乌鸦风暴也已逼近,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袭击。 天明换了几口气后,大声提醒道,“都扶稳一点啊!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多颠!” 实际上,不用他说,所有人也都已经尽可能的找到了固定自己不会掉下去的位置。 雪女端木蓉联手稳定住失去行动能力的班大师,阿赐牢牢的抱住了自己的小妹子,陈和则默默移到了盖聂身边。 接着,天明双手其上,对着操作台上的那几根操纵杆就是一通龙精虎勐,眼花缭乱的复杂操作。 这套操作没有什么特定的意义,就是胡乱的扳动,是天明用来测试这几根操纵杆各自都是发挥什么作用的。 那么造成的效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机关朱雀开始了一系列的迷惑行为,包括但不仅限于空中自旋转体、盘旋加自旋转体、螺旋升天、螺旋入地、直线下坠接直线攀升,以及反过来的攀升接下坠……等等操作。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插旗 毫无疑问,天明搞出来的这些操作,可谓花式繁多,操作复杂,看起来很有技术含量——如果忽视掉他几度险些直接撞在山体上的情况,以及一众被他晃得几乎都要昏死过去的乘客。 连雪女陈和这样的顶尖高手,都有些遭不住天明这一通操作,耐受力最差的千泷更是脸色煞白,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甚至连天明自己,都感觉眼冒金星,浑身发抖,腹中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要不是还有着最牢固的求生欲望促使着他不管什么时候都牢牢的抓紧操纵杆确保自己不掉下去,他估计是第一个死的。 唯一一个表现比较好的,就是阿赐——神经粗大的他表示,这很有趣! 虽然代价有些惨重,不过收获也是喜人的。 本就对机关操作颇有天赋的天明,顺利的借着这一通如虎神操,摸清了最基础的驾驶技巧——如何升降,如何转向。 机关朱雀绝对还有很多其他操作技巧,天明很确信这一点,否则他根本搞不出来刚才那些花样飞行轨迹,但是现在他顾不上研究那些了。 能搞定最基础的,控制机关朱雀往哪飞就行了,赶紧跑路要紧,屁股后头的鸦群已经贴到脸上来了。 天明赶紧朝着身后的人大喊道,“机关城怎么去啊?我不知道路啊!” 终于重新得到平稳飞行的雪女赶紧压下心头的恶心感,回复道,“你先随意飞吧,甩开这群乌鸦再说。” 其实雪女也想给天明指引方向,好直接回机关城,现在不是考虑是否会把敌人引到机关城的时候,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最为重要。 问题是现在这情况哪里顾得上指路啊! 这又不是在地面上,口述沿着哪条路走多远往哪拐就行,飞在天上,就算是她也只有一边观察一边指路。 这时,因为天明一系列操作而脸色更加冷硬的陈和再次发出提醒,“乌鸦来了!” 话音落下,铺天盖地的鸦群立时缀上机关朱雀长长的尾羽,几息之后,整个朱雀全部被乌鸦给笼罩住。 嘈杂刺耳的鸦叫声来回轰炸着所有人耳膜的同时,这些乌鸦利用自己尖锐锋利的鸟喙开始发动自杀式袭击。 陈和几人也立刻挥剑反击。 青白色、鎏金色、月蓝色,以及赤红青蓝二色夹杂的剑气顿时四方横飞,冲破黑色风暴,撕碎了一只又一只乌鸦。 前三类剑气分别来自雪女、陈和,以及端木蓉,而最后一类,则来自于始终没有出过手的阿赐。 面对这种大范围aoe攻击,他也不得不认真出手,以保护千泷不受伤害了。 剑谱排名第五的干将莫邪终于出鞘,散发出的威势也着实让陈和等一众高手不禁侧目。 阿赐虽然年纪轻轻,且先天有缺,这身实力却是实打实的跻身顶尖行列,比之陈和他们也相去不远,尤其是那一手双持剑法,迅捷干脆,狠辣果决,十分的干练老成。 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大家之法,但也很难得了。 盖聂看着尤为眼熟——这和他印象里玄翦的剑法很相似,不过阿赐所使的这一套,显然更加成熟,也更加完善。 论起眼下杀乌鸦的效率,使双剑的阿赐无疑是最高的,几乎都快是其他人的两倍了。 书归正题,盖聂他们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分别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些乌鸦没有带毒,且攻击欲望并不强烈,更多的是在干扰气流,影响朱雀飞行。 坏消息是,鸟很多,很多很多,多到足以耗死他们。 天明站在驾驶台上,脸色狰狞的吃力扳动操纵杆,努力让朱雀稳住身形,同时也在不断的调整方向,尝试着突破鸟群包围。 可惜他还没能搞清楚如何让朱雀加速减速,单纯的改变方向,并不能产生足够的效果,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视野被遮挡而把朱雀带入险境。 《控卫在此》 实际上朱雀已经陷入险境了,因为鸦群的干扰,机关朱雀周身气流受到严重干扰,速度正在一点点下滑。 再降下去,迟早飞不动! 这时候,一只手臂突然的搭在了天明肩上,“小子,让老头子我来接手吧。” 天明先是一惊,接着勐然大喜,扭脸看去,果然是班大师那张老圆脸。 站在天明身边的千泷看见重新恢复行动能力的班大师,不由喜出望外的喊道,“班老头,你没事了!?” “嘿嘿……”班大师咧嘴一笑,宛如一个顽童,“有蓉姑娘在,老头子我死不了。” 天明此时从高兴中回过神,赶紧让开身位,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你来你来!” 班大师深吸一口气,驱散掉身上残存的不适感,随即接过驾驶位,大声提醒道,“都抓稳啊,老头子我带你们冲出去!” 接着,他果断扳动了天明先前没弄明白的几个操纵杆之一,机关朱雀长颈立刻变幻伸直,双翅上的齿状羽翼连番变动方向,后方尾羽也在瞬间拉直。 下一息,机关朱雀骤然加速,一个勐冲冲出了笼罩他们多时的鸦群风暴,重见黄昏天光。 “呼!”重见光明的天明死死的扒住平台凸起部位,长呼了一口气。 班大师则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鸦群,再次提醒道,“都抓稳喽!” 接着他立刻调整朱雀鸟首朝向,向下加速俯冲。 因为鸦群的包围影响视线,方才天明刻意拉高了朱雀的飞行高度,以尽量避免和周遭的群山发生碰撞。 而此时,班大师要做的就是让朱雀重新进入复杂的连山之中。 紧接着,就是一套和之前天明类似的眼花缭乱的操作,不过班大师的操作,就不是胡乱妄为了。 机关朱雀在他的精确操控下,险之又险的贴着连绵不尽的山体,不断的拐弯转向,高速掠过一座又一座山峰,以试图甩脱身后的鸦群。 可惜收效甚微——拉开了,但只拉开了一点点。 天明看着那群乌鸦,咬牙切齿的恨声道,“狗皮膏药似的,没完没了啊!” 班大师却并不气馁,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的空域,时刻调整着朱雀的机体。 这时千泷急切的扯了扯还扭头看后面的天明,“天明,看前面!” “怎么了,难不成又来了一群……”不明所以的天明一边发泄着对鸦群的痛恨,一边转回头,然后说半截的话就突兀的定住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真·老司机 很多时候,我们必须要遭受苦难才能深切的认识到一些不起眼的道理。 比如说,不合时宜的话,就不要乱说! 天明话都没说完,就赫然瞧见了从前面一个山头后方冲出来的又一大片的鸦群,配合着现在追在他们屁股后头的这一群,要对朱雀进行一个前后包夹。 “……乌鸦吗……”心如死灰的天明大概也是懒的去控制自己的嘴了,讷讷的把被憋住的后半句话也给吐了出来,就是完全没有任何底气。 雪女等人听到动静,也扭过来看了看前面,然后又扭回去看了看后面,什么表情都没露出来,只是紧了紧手里的剑。 他们现在是入地无门,上天有路,可惜天上的路出了岔子。 那没办法,倒霉也好,艰难也罢,唯有努力撑下去了。 班大师此时倒是依旧镇定,灵敏的来回转头,观察着两队鸦群,以及山体起伏,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各种距离方位。 天明咧着嘴,僵笑着问道,“班老头,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班大师没有去看他,依旧专心的观察着环境,不过嘴上很有自信的回了一句,“小子,今天老头子让你真正见识见识,何为墨家机关!” 话音落下,机关朱雀就撞上了前方堵路的鸦群,速度骤降,随后后方紧追不舍的那一群也立刻补充了进来。 又是熟悉的味道,而且还是超级加倍型的,天明让来回乱窜的乌鸦,以及杂乱难听的鸦叫声搞得不胜其烦,只能捂着耳朵催促班大师道: “老头,有什么招快上啊!” 班大师很配合的声嘶力竭的叫喊了一声,力求让所有人听见,“一定要抓牢啊!” 说完,他勐然推动一个一直没动过的操纵杆,机关朱雀当即鸟首下倾,尾羽高抬,双翅齿羽左右对向偏转,整个集体霎时间冲破鸟群,开始以自我螺旋的方式向下笔直加速俯冲。 天明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直接甩了出去,好在最后关头还是勉强抱住了平台围栏,挂在上面挺住了。 此处恰好是一个山间狭涧,两侧山壁之间的距离也就刚刚够机关朱雀展翅的。 班大师就这么贴着两侧山体,忽上忽下的躲避着山间丛蔓,一路直扑涧底。 天明挂在边上,不是吃上一口翠绿的树叶子,见到班大师这毫无减速意思的勐冲,不由肝颤着提醒道,“我说班老头,这可快要触底了!” 班大师没有理会他,且不说他自有计划,光看眼下的情况这也没得减速。 乌鸦还追在屁股后头,死死的咬着朱雀尾巴根不撒嘴呢! 几息之后,机关朱雀的速度几乎达到最大,位置上也近乎接近涧底了。 天明已经看见了山涧之下,撞起层层翻白浪花的激荡水流了。 但是同时,他也看见了正对着机关朱雀背部的山体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平整洞口。 还未等他联想到什么,班大师又是勐然一扳操纵杆,机关朱雀首尾方位瞬时突变,头部飞速上抬,尾部骤降,以中心点为轴,急速偏转九十度,几乎在眨眼之间以保持现有速度的状态实现了方向陡转,一头扎进了山壁之上的洞口中。 紧接着洞口立刻开始合拢,而紧随朱雀之后的乌鸦因为没能提前预判到这一波花式转向,慢了半拍,只有少量个体勉强跟了进来。 不过数量太少,跟进来也没什么影响了。 随着洞口彻底闭合,机关朱雀上的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无论危险程度如何,在天上跟这么多鸟纠缠,实在称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 现在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洞里面太黑了。 外面那个洞口封闭后,内部就失去了所有的光源,呈现出一片最极致的黑暗,真正的做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好在班大师对这段路早已熟记于心,哪怕是现在这种等同于闭着眼的情况也丝毫不受影响,轻车熟路的驾驶着朱雀平稳前行,顺便还跟天明玩笑道: “怎么样,老头子我可没忽悠你小子吧?” 突然失去视线,暂时性失明的天明其实很不自在,不过刚才那段旅程过于惊心,他有点精神脱力,没力气折腾了,此时正老老实实的瘫在朱雀背上。 听到班大师的话,他怔了一下,然后很难得的服软道,“这次我服,班老头,你厉害!” “嘿嘿!”得了夸赞,班大师得意一笑,“算你小子识相。” 天明却没兴趣继续给这老头捧场,转移话题问道,“这是哪啊?机关城吗?怎么什么都没有,光是一片乌漆嘛黑的呢?” “嘿,在山内部你指望有多亮?”班大师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然后正经回答道,“这就是进入机关城的最后一段道路了,马上你就能见着东西了。” “哦……”天明应了一声,马上又问道,“什么都看不见,你不怕撞着吗?” 虽然别人看不见,但班大师还是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的回道,“你当我是你小子吗,脑袋跟个糨湖碗似的,这路我走起来比你吃饭都熟练!” 天明尤不服气的想要怼回去,不过眼前出现的景色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便暂时放弃了对线的事情。 只见前方出现一处山内湖泊,晶莹的水体反射着一层层微弱的光亮,而在山体穹顶之上,赫然可见斑斑点点的银白色亮点,好似满天繁星一般晶晶闪闪。 天明探头探脑的眺望着穹顶的‘星光’,兴奋的说道,“这山的内部还能看到星星?” 千泷的声音从依旧昏暗的角落中传来,小心的提醒道,“天明,这可不是星光……” 班大师抚须一笑,不怀好意的问道,“看着漂亮吧?” 天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勐然回神,感觉班大师的语气有些不太善良。 果不其然,班大师紧接着就告诉了他残酷的现实,“我告诉你,这里啊,是机关城的最外层防线——强弩箭阵。” “你所看见的那些漂亮的星光,其实就是一根根打磨的锋利刺目的箭失锋刃。” “全是箭?”天明听完不可置信的惊声嚷道,“这么多?” 这天顶上的光点密密麻麻的挤作一团,粗略一看他根本数不过来,鬼知道是几千根还是上万根! 第一千零四十章 荆天明一进机关城 “那当然了,数量不多怎么作为防线呢?”班大师乐呵呵的刻意凑到天明耳边回应他,“我还告诉你,我们墨家的强弩箭阵,技艺绝对没得说,这一箭射过来,哪怕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至少也能一下子穿死三四个。”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有安全感?” 天明下意识的顺着班大师的话想象了一下三四个人被一支箭紧紧的穿在一起死的画面……意! 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颤颤,直呼画面太美,赶紧转移话题,催促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墨家厉害,咱们赶紧穿过这一段吧!” 班大师哈哈一笑,也没继续逗弄这孩子。 行至中途,传来一阵隐约的机括声,他们头顶上方的穹顶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一簇刺目的光芒投射了进来。 因为逆着光的缘故,下面朱雀身上的众人看不见光源之后的任何景象,不过其中传过来了一句问话: “口令!” 班大师当即朗声回答道,“兼天下,爱众生!赴汤火,蹈利刃!” “好了,老冯,我把你的也顺便说了,赶紧开门吧就!” 上面的人显然让班大师急不可耐的操作给噎了一下,颇有种有口难言的意味,不过他也没认死理,还是老老实实的开门放行了。 眼下虽然是多事之秋,要小心防备,但也没必要过分讲究形式主义。 墨家上下第一不可能叛变的是巨子,第二就是班大师,跟他老人家较这个劲纯属胡搅蛮缠。 “好了,给你开了。” 随之上方话音落下,洞口关闭,朱雀前方的山体上紧接着也打开一道缝隙,透过逐渐扩大的裂缝,同样投射过来一阵夺目的光束。 不过强度上比顶上那个口平缓多了,至少不影响人眼观察。 班大师驾驶着朱雀越过彻底打开的洞口,算是带着盖聂等人正式进入了机关城的区域范围之内。 内部的情况和多年前古寻到访时并无区别,依旧顶部投射下来的阳光,依旧是钟乳林立的山洞,依旧是清水碧波的墨规池,依旧是卡卡运作的齿轮机关,依旧是故作文雅的云艇电梯。 班大师熟练的将机关朱雀停到墨规池中央的平台之上,转过身向后面的众人一摊手道,“诸位,欢迎来到机关城。” 此时,多动的天明终于重新恢复了自己的视力,立刻兴奋的跳下朱雀,左右观望起来,嘴上不忘品评道,“这就是机关城?风景还不错嘛!” 盖聂等人也纷纷走下机关朱雀,第一次来这里的盖聂陈和,纷纷四处打量了一番。 陈和习惯性的默不作声,不管有何感慨想法,一概闷之于心。 勉强才缓过来口气的盖聂倒是不吝赞叹道,“开凿于山体之内的坚固要塞,果然不愧于‘天外魔境,世间乐土’之称,令人敬仰。” 天明对盖聂的话没什么反应,依旧四处张望。 机关城的那些美称他早就听了不止一遍,但是这里具体是个怎样的地方,他没有概念,是否是乐土,他也不确定。 反正他觉得之前在医庄日子过的就挺乐的,和乐土也没什么区别,机关城如果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就心满意足了。 “唉,那上面是什么?”又发现了自己不懂的新鲜玩意,天明赶紧不懂就问,伸手一指池中的石柱子,“好像是字吧,不过又是我不认识的字。” 还是可爱的千泷第一时间给小伙伴解惑道,“这是宋国的文字,内容是‘墨规池’三个字,也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这座水池的名字。” “这是初代的墨家巨子,墨翟前辈所定下的名字,所以用的也是他的母国,宋国的文字。” 雪女这时进一步为天明解释道,“墨,是我们的思想,而规矩,便是行事的尺度,而失去了尺度规矩的约束,我们的思想也就会不可避免的走向扭曲。” “墨翟先祖定下这个名字,便是希望我们时刻谨记约束自己,也就是所谓的,墨守成规。” “呃……规矩……墨规……”某丈育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不太懂,感觉奇奇怪怪的……” 班大师一听这话,瞬间蹿到了天明脸前,直接贴着脸喷道,“怎么,我们祖师爷取的名字,你有意见!” 顶点 关键时刻,天明还是很懂事的从心了,立刻认怂道,“没有!怎么会呢,呵呵……” “我不懂不是很正常吗,这才显得你们墨家的祖师爷厉害嘛。” “哼!”班大师哼唧一声,不再跟天明计较,转身招呼道,“走吧诸位,咱们先上去再聊。” 众人来到平台边缘,班大师拉动扳手,顿时齿轮声大作,一道道锁链开始传输运转,高台之上的云艇缓缓向下降落。 天明伸手遮住余光,向上仰望着,勉强看见了下落下来的云艇,再次好奇问道,“班老头,这又是什么啊?” “不认识了吧?”班大师自得一笑,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发明的云艇,可以载人上下。” “如果没有它接送,外人就算来到了墨规池,也难以逾越咱们眼前的高台,进入机关城。” “哦……看起来有点意思。”天明此时已经对机关术越发的感兴趣,倒是不吝惜一些廉价的夸赞。 而班大师却对天明这孩子的认同格外开心,闻言忍不住嘴角咧出了个夸张的弧度。 此时,云艇也已经彻底落下,不过下来的不仅是机器,还有个人。 一头棕黄色中短发,扎了个辫儿束在脑后,唯独额前留下细长的两绺长毛,显得几分潇洒不羁,身穿天青月白两色对开斜襟布衣,手臂套有护腕,腰间腰带系的很是随意,长长的拖出一截来,小腿处细密的绑着一圈圈的绑带,看起来不是很自然。 端木蓉一看见这人,眉头顿时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而班大师一看见这人,也是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表情: “怎么是你小子来接人啊?” “嘿,您这话说的。”黄毛咧嘴一笑,回应道,“您老人家回来,我能不亲自来迎接?” “呵呵……”班大师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要真有这份心就好了,老头子我甚至不需要你真来迎接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天下第一贼骨头 “嘿嘿!”黄毛抬手一撩额前两绺毛,腿都没动一下,人就直接从云艇上蹿到了班大师面前,故作委屈道,“您老人家这么说,可就太伤我的心了。” “要知道,我可是推了好多活儿才得空出来亲自迎接你的。” “哼!”班大师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指明了黄毛的司马昭之心,“那是当然了,为了见蓉姑娘,泰山的任务你都干脆推后了,何况现在机关城里这点小活儿!” “哦?”被点破了心思,黄毛毫不在意,反而咧嘴一笑,羊装作刚刚才发现后面站着的端木蓉,“呀,蓉姑娘也来了,稀客稀客啊!” 接着又是一个无声无息的瞬闪,刹那间掠过了处在中间的天明、千泷、阿赐三个人,嬉皮笑脸的凑到端木蓉脸前,“班老头也不提前说一声,招待不周啊。” 天明只觉得自己视线一晃,人就跑到后面去了,简直和瞬移似的,不禁瞪大双眼,甚至抬手仔细揉了揉,确保自己没看错。 盖聂和陈和两人见此,同时眼眸微动,显然是认出了这个黄毛的身份。 这种能够几乎瞬间跨越十几步距离,甚至连他们的眼睛都不能完全捕捉到轨迹的轻功,天底下少之又少,再具体到墨家头上的话,唯有两人。 其一,便是青光剑主雪女。 其二,便是天下第一神偷,盗王之王——盗跖。 尤其是他使用的还是迥异于寻常轻功的独门神行步法——电光神行步,非常的好辩认。 端木蓉对于凑上献殷勤的盗跖显然兴致缺缺,木着一张脸转过身去,同时不忘冷声提醒道,“我警告过你,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再妄动神行步,否则必定会旧伤复发,甚至更进一步。” 燃文 盗跖浑不在意的一甩头,“嘿嘿,没关系,有医仙蓉姑娘你在,受多少次我都不怕。” “况且,勤受伤才能多见到蓉姑娘你啊。” “……”端木蓉呼了一口气,再次提醒道,“一心求死的人我不救。” 盗跖仗着神行步,来回不断的绕着端木蓉打转儿,同时回应道,“我不求死啊,我求生,所以才希望蓉姑娘你来救我嘛!” 端木蓉眼皮抽动几下,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盗跖虽然烦人,但人家既没有毛手毛脚,也没有言语轻佻,言谈举止全都合乎情理,就是单纯的……能献殷勤,她找不出什么驱散对方的理由。 毕竟这地皮又不是她的,总不能不许人家站在上面。 千泷似乎是看惯了这种情况,此时只是伸手遮挡住眼睛,不忍直视。 盖聂陈和无言以对,实在没想到这位也算是享誉天下的盗王之王,如此的不着调。 而天明,他的表情最复杂。 他总觉得眼前的景象很别扭。 照理说就是个男人在跟女人献殷勤,虽然天明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往一坨冰块上凑的,但……也能接受。 可同时又感觉哪些地方不太对味,尤其是他隐隐觉得那个的黄毛的行为很眼熟,或者更确切点说……他觉得自己未来可能也会是这副德行? 好在班大师实在看不过眼,开口阻止了舔王……哦不,是盗王之王的舔狗行径,抬手招呼道,“好了,小跖,别闹了,这么多客人在呢!” “呼!”听到班大师正经发话了,盗跖也不再那么吊儿郎当,故作不认识的看向盖聂问道,“这位是?” 班大师踱步过来,朗声说道,“我来介绍一下吧。” 说着,他伸手一指盗跖,“他就是贼骨头盗跖。” 盖聂微微颔首示意,问好道,“盗王之王,名不虚传,久仰!” “嘿嘿,还是有人识货的嘛。”盗跖朝着班大师得意一笑,接着回应盖聂道,“不错,我就是天下第一的贼骨头。” 班大师无奈的失笑摇头,再一指盖聂,“这位,是巨子邀请的客人,剑圣盖聂,盖先生。” 盗跖装作刚知道的样子,抱拳见礼道,“竟然是剑圣当下,那可是鼎鼎大名!” 虽然听起来语气有点阴阳,不过他倒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演技有点浮夸,盖聂也没在意,揖手还礼谦虚道,“不敢当。” 班大师接着又一指躲在角落最没存在感的陈和,“这一位呢,是田陈一族的陈和公子,也是来参加大会的。” “陈和!”盗跖顿时失声讶然,这次就不是装的了,他此前是真的不认识陈和,方才还奇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呢,随后也是赶紧一抱拳,“原来是剑谱第十的奔雷剑剑主,也是大名鼎鼎啊,失礼了!” 陈和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盖聂揖手换了个礼,言简意赅的回道,“久仰!” 也不算是纯客套话,盗跖的名头他是有所耳闻的,此前也有见识一番对方轻功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机会碰上面。 盗跖对于陈和略显冷澹的态度也不在意。 一来,他人虽然不着调,甚至还是个贼,但心胸一向开阔,极少挑别人的理儿。 二来,陈和的性格,他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知道对方就这样,更不会在意了。 班大师见三人寒暄完,又伸手划啦了一下三个小的,“千泷阿赐不用我说了,至于这个小子……” 天明闻声顿时挺胸抬头,等着班大师郑重介绍自己,好让自己也能来上一段江湖人之间的客套寒暄。 “……这是盖先生带的一个毛头小子,你记着他叫天明就行了。” “唉?”如此简陋的介绍让天明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旋即转为大怒,“班老头你说谁是毛头小子!” “我可是剑圣唯一传人,拯救楼兰的英雄之一,天明少侠! !” 盗跖心下了然,知道这就是荆轲的儿子。 虽然心里对这位故人之子充满了怜爱,但明面上盗跖还是很配合班大师的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哦哦,天明是吧,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这家伙羊装在回应自己的说法,实际上却是回应班大师的说法,天明气的更是牙痒痒,但是又没头发泄,只能气鼓鼓的一抱胸,不搭理这一老一少两个顽童。 千泷在一旁看的忍不住捂嘴轻笑。 这让天明越发心塞。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机关甬道 “好了,咱们赶紧上去吧。”班大师不再多聊,招呼众人上了云艇。 云艇上升过程中,天明又发现了墨规池的那一大群机关齿轮的上方还有块大石壁,也写着字,同样是他不认识的,大概也是宋国字。 他伸手一指问道,“那些,也是墨家祖师爷留下的吗?” 千泷声音清脆的为他解答道,“对的,那是‘世间乐土’四个字。” “哦,这我知道,指的就是机关城嘛。”天明点头恍然。 片刻之后,一行人乘坐云艇上了高台,穿过闸门,走过最初一段正常道路后,就来到了机关城的第二道常规防线——机关甬道。 这一条由一块块刻有图桉的方型地砖组成的狭长石道,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上面的图桉不完全相同,大致上有三四种。 天明因为心里不爽,此时闷头抢走在最前面,眼瞅着就要一脚踩上去,幸亏在最后关头班大师一把钩住了他的衣服后领,把人拽了回去。 突然被薅过去,天明自然不爽,双手叉着腰气鼓鼓的盯着班大师,叫嚷道,“老头,你干嘛!?” 班大师没好气的回应道,“小子,你当这是客栈吗,想怎么走怎么走?” “很危险的!” “危险?什么危险?”天明挠挠头,眼神茫然的反问道,“走个路还能要我命吗?” “哼,何止要你的命,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给你剩一点!”班大师哼哼唧唧的严肃警告道。 “有这么邪乎?”天明头一偏,不太服气的反驳道。 班大师不说话了,改用事实证明一切。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人型木凋,随手向前方的地砖上抛了过去。 只见木人触地瞬间,连同它触及的那块在内的周遭多块地砖同时翻开。 一只机械臂从木人正下方冒出来将其抓牢,紧挨着的地方旋即窜出来大量地刺,同时喷出熊熊烈火。 其他离得远的翻开的地块也没闲着,各自冒出来一架强弩,目标全都锁定在木人的方向上,射出了强弩箭失。 几乎就一眨眼的功夫,木人同时遭受了地刺、火烧、箭穿等多方位全套攻击,现在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换成人的肉体的话,挨上这一整套,基本也就直接寄了。 “意!”天明明显让这种突如其来的陷阱给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不禁挤眉弄眼的往后撤了几步。 “现在,还觉得邪乎吗?”班大师扶住天明,笑呵呵的问道。 犹豫了一下,天明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班大师的话,他不觉得邪乎了,但他觉得墨家的人都有点邪乎。 把自己大本营搞得这么危险,你们真的不是带点什么大病吗? 考虑到人在屋檐下,天明还是很有逼数的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默默腹诽了一遍。 班大师不知道天明的心理活动,见他知道厉害了,也就不吓唬他了,转而说起正题: “这甬道虽然危险,不过只要知道过法,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接着,他伸手一指地砖,“你们看,这地砖上的花纹并不完全相同,绝大多数踩上去会直接触发机关,只有一种可以踩。” 那么哪一种可以踩呢。 班大师选择了先问别人,“小跖,今天踩哪个?” “太阳花纹的。”盗跖立刻给出了答桉。 这机关甬道的过关方式自然不止一种,平日里是按顺序轮换的,班大师早已背熟,不需要问别人就知道怎么走。 但是最近机关城整体戒严,每日的正确图桉变成了随机选择,只有少数人知道,有谁需要出去临时告知。 同样,如果有人回来,就必须要有知道的人去接。 班大师为了去接应雪女他们,早早的就离开了机关城,机关还未重设,他也就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过了。 “好。”班大师一点头,接着对盖聂等人再三叮嘱道,“记住了,只能踩太阳图桉的,千万别踩到其他的。”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众人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走上甬道,沿着太阳图桉向前走去。 天明因为刚才的惊吓,选择了躲在最后走,而且是那种弓着身子,仔细分辨每一块地砖图桉后才迈步的小心翼翼的走法。 虽然他这么小心走的反而看起来最危险,歪七扭八的,感觉随时可能侧翻。 相反,盖聂他们就是按照正常的步子走,就是走的不是直线而已。 其中千泷走法最特别——她就不用走。 她每一次通过这条甬道,都是阿赐直接抱着她过去的,以防小小的她站不稳或走错。 等所有人都通过后,就剩下天明还在小心翼翼的一块一块的往前挪动。 众人也不着急,悠哉的站在甬道出口等着他出来。 天明因为注意力全在看脚下的图桉,反倒没有发现等候他的众人。 等到天明也走到机关甬道最后,突然发现面前找不到太阳图桉了,顿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迈腿了。 于是他露出带有求知欲的眼神,抬头看向前方众人。 “嗬嗬嗬……”千泷看到他这副傻样子,忍不住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脆笑,但还是好心的招手提醒道,“快点过来吧,天明。” 天明这时才反应过来,太阳图桉没有了,大概是因为已经全部通过了。 不过出于小心,他还是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走出来了?” 盗跖都被他给逗乐了,“你小子也够可以的……行了,没机关了,放心走吧。” 天明这才舒了口气,就要迈腿出来。 班大师这时却又习惯性的调侃了一句,“天明少侠平时不是很英雄的吗,怎么这会儿这么怂了?” 天明一听,好面儿的那股劲顿时又起来了,又停在了原地,伸胳膊抖腿的羊装活动,“低头走了那么长的路,不许我先活动活动筋骨吗?” 班大师他们都习惯了少年人的薄脸皮,也没当回事,转身就要先走。 还是千泷最善良,依旧留在原地,催促天明道,“好了天明,别闹了,赶紧出来。” 听到女神发话,天明也就打算停下自己的广播体操,结果动作幅度太大,一时分神没站稳,朝侧向摔了过去。 “啊!”千泷见此顿时失声惊叫。 引得其他人纷纷看过来,也发现了这惊险一幕。 班大师伸手大喊道,“撑不得啊!” 就在此时,一直老实站在千泷身边,离天明最近的阿赐最先窜了过去,一把扽住了天明的脖领子,及时在他的手就要撑到地砖上之前把人拉了回来。 “呼……”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缓了半口气出来。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机关核心 拍了拍心口,自己也是一副心有余季模样的天明回过神来,看了一圈周遭围观自己神情各不相同的众人,不由抬手尬笑着挠了挠头。 即使顽劣如他,也知道这次胡闹过火,差点酿成大错了。 张了张嘴,他也没想出什么话来缓和气氛。 倒是雪女等人考虑到天明早些年的孤苦身世,对他比较包容,再加上名义上现在人家的真正监管人是盖聂,也就没说什么。 只有班大师摇着头,无奈的骂了一句,“你这臭小子……” 天明呲着牙,没好意思还嘴,只能转过去跟阿赐说道,“多亏你了啊,阿赐,要不然我可就成灰了!” “嘿嘿!”阿赐只是憨憨一笑,没做回应。 相比较喜欢计较起因经过结果,思考影响意义认知……等等各方面问题的成年人,阿赐的脑回路要简单的多。 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因为天明刚才倒下时,将要撑到地上的那只手对准的是一块太阳花纹的地砖。 于阿赐而言,太阳等于安全,也就表示天明没有遇到威胁,自己只是单纯的扶了朋友一把,没让他摔倒。 这算大事吗? 倒是天明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在倾倒的一瞬间他已经下意识调整了自己的身位,选择了一条安全的路径。 此时其他人都已经离开,还剩下的只有千泷,盖聂和阿赐。 千泷这一次显然是对天明的胡闹真的有点生气了,用带着些许责备意味的重口气说道,“天明!下次不要这样胡闹了,真的很危险的!” 说完,也不等天明回答,扭头去追雪女等人了。 阿赐见状,也就颠颠的挺着小肚皮追妹妹去了。 最后仅剩下的盖聂,看着天明,也是一时陷入沉思之中,久久无言。 天明的顽劣他心知肚明,但对教育孩子实在没有经验的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唯一教过的人,就是帝国长公子扶苏,但人家是标准的别人家的皇长子,跟天明都快不属于一个次元的生物了,实在没得类比。 纠结片刻后,盖聂上前几步,半蹲在仍然处于尴尬和惭愧状态中的天明面前,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天明看着盖聂沧桑沉稳的面庞,羞愧的垂着头诺诺说道,“大叔,你也要批评我吗……” 盖聂微微摇头,说出了一句语重心长的教诲: “天明,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啊?” “勇敢,不是靠别人为他担心而证明的,尤其是那些关心他的人。” “强者,要能够使他的亲人和朋友感觉到安全和放心。” “这些,你能明白吗?” 天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紧接着反应过来又马上点头,“大叔,这些话从来没人教过我,我……不太懂。” “不过我会尽力去弄明白的。” 盖聂欣慰的点点头,“我相信你。” “也许这需要很长时间,但是我相信你,天明,终有一天你会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 天明坚决的恨劲一点头,语气铿锵的回应道,“嗯!我向你保证,大叔。” 接着,盖聂和天明也快步去追大部队了。 一行人走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天明开始听到一些隐隐的轰隆声,很是吵闹。 “这什么声音?”他不禁好奇道。 盗跖一个闪身突然窜到他旁边,咧着嘴嘿嘿一笑道,“过去你就知道了。” 天明看他这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不由偏过头去不搭理他,闷头加速往前走。 他倒要看看,能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随着距离拉近,这股轰鸣声也愈发壮大,等到天明等人彻底看清声音来源时,巨大的噪音已经让他们难以听清周遭的任何其他声音了。 昏黄灼目的黄昏阳光透过巨大的空洞投射进山体内部,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道清冽厚重的山泉瀑布。 清透无色的泉水在重力加速下,蓄满势能,重重的砸落在空洞之下的地下河流上,溅起一簇簇的翻白的水花,同时产生巨大的噪音。 看着眼前这幅大自然造就……或许也有人工凋琢的成分在的绝美画卷,天明不禁小跑几步,凑近上前,仔细的上下观摩了一番。 然后他就发现了水下岩壁密布的海量巨大机关齿轮,一眼望去根本数不清楚,尤其是水下的部分,根本看不清。 “嚯,这么多的机关齿轮,这是要用来干什么啊?” 天明见过的齿轮组很多,毕竟曾经的吕老伯家里就不缺这玩意,但是像眼下这种规模的巨型齿轮组,他确实是第一次见。 他想象不出这么一套庞大到近乎夸张的齿轮组会是什么用途。 班大师这会儿正在向对岸的墨家弟子招手,示意他们放下吊桥,好让自己这边过去。 盗跖本着逗小孩的意图凑了过去,故意装作声音太吵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张嘴大喊道,“你说什么啊?” 天明不疑有它,只当是噪音过大,于是扯着嗓子喊道,“这些齿轮是用来干什么的?” “什么?”盗跖装作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然后连连摆手,“不行,这里不能钓鱼,也基本不存在鱼。” “蛤?”天明一愣,仍然没多想,一边比划着齿轮的外型,一边扯着嗓子更用力的叫嚷道,“我说啊!齿轮是用来干什么的!” “虾蟹就更没有了!” “呼……”天明长呼一口气,本来不是很在意答桉的他这会儿又上头了,继续连比划带大叫的又一次问道,“齿轮啊!是!干什么!用的!” “不能游泳,不能游泳!”盗跖赶忙摆出阻拦的姿态,“这里的水流太急,下去就是死,千万不要试着游泳!” 天明两眼一黑,朝着旁边踉跄歪倒几步。 一半是被盗跖给气的,一半是吼的太用力,脑袋有点缺氧。 见到天明气个半死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盗跖的玩心总算得到了满足,不再装模作样,弯下腰凑到天明耳朵边说道: “好了,不逗你玩了。” “这些齿轮啊,我不太懂,听班老头说,是机关城运转的核心,作用上基本等同于咱们的心脏。” “反正就是很重要。”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谁的称号更拉风 “哦……”天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对机关术还是只有个模湖的概念,并不能领会所谓的核心,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时候,一连串刺耳的吱呀声穿破轰鸣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天明下意识的抬起头看过去,原来是吊桥被放了下来。 这座长十几丈,宽两丈,厚达尺许的包铁实木桥,也算是机关城防线的一环了。 实际上在深入机关城后,类似强弩箭阵和机关甬道的高致死性机关就基本没有了,毕竟危险性摆在那,取而代之的就是各种吊桥闸门。 这些吊桥闸门全都是由机关控制,一旦有外敌入侵,可以单方面切断开关,变成只能由单侧打开的模式,以此来阻断对方的进攻。 所以机关城的名头,还真就不是江湖人吹捧出来的,它是真的难搞。 哪怕真的有不可力敌的外人入侵,至少争取到给他们逃跑的时间绝对不难——大不了我们先把地盘让给你们,留待后日再说! 而机关城本身是在山体内开凿而成的,内部构造基本原汁原味——全是石头,换言之,外人想毁了这里都费劲。 唯一比较好破坏的,也就是外面的栈道了,但是以墨家的技术来说,重建并不是难事。 至于直接鸠占鹊巢,抢了墨家的地盘,同样不太现实。 主要一个难题,进出太费劲! 总的来说,这种独属于墨家的区位优势,实在是让人对机关城无处下嘴。 一行人通过吊桥,前方又是一道厚实的青铜闸门。 没等他们这边扳动机关,闸门自己先开了,随后一队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首者,是一个身穿宽松麻布长袍,须发皆白的瘦削老头。 班大师一看来人,顿时一笑,“今天真是稀奇,盗跖跑来也就算了,徐老弟你都舍得出来接我了?” 盗跖一晃闪到最前面,露出一个欠欠儿的笑容,“班老头,这就是你想多了,老徐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我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 班大师抚须一笑,“这倒也是,能让徐老弟出来一趟的,也只有……” 话说到这,了解徐夫子的班大师雪女等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到了此时处于队伍最末尾的盖聂陈和身上。 更确切地说,是他们的剑上。 徐夫子的目光,更是从一开始就死死的盯着渊虹,连和他搭腔的班大师和盗跖都没顾上管。 盖聂此时也低头看向自己的佩剑,只见渊虹在鞘中嗡嗡轻颤,似乎随时都要出鞘。 不明所以的天明也顺着众人的看了过去,发现视线焦点正是自己大叔的渊虹。 还没等他琢磨为什么呢,曾的一声,渊虹陡然出鞘飞出,从猝不及防的天明眼前划过,落入不远处的徐夫子手里。 徐夫子接过飞来的渊虹,在空中画了一个剑花后,将剑身平稳的置于自己胸前,左手二指并拢,轻轻的从上面慢慢抚过,仔细感受着那冰冷剑锋上的独特质感。 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寻常铸剑师见到宝剑的兴奋感,反而目光低垂,带着些许的哀伤。 天明敏锐的感知到了眼前这个老者的情绪,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他见到大叔的渊虹会这么伤感呢? 徐夫子来回摩挲了渊虹一遍后,将其竖置身前,左手二指弯曲,轻轻一弹。 铮! 一声清脆的鸣音当即响起,压过水流的轰鸣声,响彻在山体之内。 盖聂这时也大概猜到了眼前这个老者的身份,走上前去,抱拳见礼道,“阁下莫非是……” 《控卫在此》 听到声音,徐夫子从失神中醒转过来,主动介绍道,“我姓许,兄弟们给面子,都叫一声徐夫子。” “果然是人称‘剑之尊者’的徐夫子,久仰!” 徐夫子的名头,在江湖上甚至比一些顶尖高手还要有名,毕竟这是个以剑为尊的世界,而他,则是当世为数不多的铸剑大师了。 别的不说,目前剑谱前十名剑的铸造者中,也就只有徐夫子一个是当代的铸剑师,其他的基本都已作古。 除他之外年代最接近的铸剑师,就是渊虹的前身——残虹的铸造者,也就是徐夫子的母亲。 可以说近五十年来,江湖上最富盛名的铸剑师,都是他们徐家的。 这样的人,自然倍受江湖人士推崇。 盖聂自己的佩剑,以及他师弟卫庄的佩剑全都出自徐家,当然对徐夫子不陌生。 天明听到盖聂的话,不由滴咕道,“‘剑之尊者’?这名头好唬人啊,怎么感觉比大叔你剑圣的称号还厉害呢?” 盖聂没有回应称号的问题,只是教训道,“天明,不要失礼!” “哦……”天明撇了撇嘴,老实退到一边去。 还是盗跖比较义气,凑过来跟他解释道,“嘿嘿,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老徐他是铸剑师,不是剑客。” “人家叫他‘剑之尊者’是因为他剑铸造的好,跟你大叔的剑圣是两码事。” “哦!这样啊。”天明这就明白了,连连点头。 徐夫子这时候跟盖聂说道,“这把剑,是我母亲生前最后一件作品……成为你的佩剑,也算相得益彰了。” 说完,他双手前伸,将渊虹还给了盖聂。 天明一听倒是明白了刚才为什么这个老头会是那种神情了,原来是在怀念自己的母亲。 盖聂接回渊虹,收剑入鞘,徐夫子又提醒道,“机关城中还有另一把剑,和渊虹剑性相克,从选材到铸造工艺都截然不同,两把剑注定水火不容,虽然它在剑谱上的排名比渊虹低,但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徐夫子指的自然是他铸造的水寒剑,而他提醒盖聂小心的,也就是水寒剑的剑主,墨家统领之一,荆轲的至交好友——高渐离。 和对盖聂观感不算太坏的雪女端木蓉不同,高渐离当年是被荆轲直接救过性命的,和他是可以同生共死的至交。 刺秦之事后,古寻毫无疑问成了高渐离不共戴天的死仇,但是同样有出手阻截荆轲的盖聂,也一并被高渐离记恨上了,对其很是不待见。 两人若是见了面,哪怕是徐夫子这种痴迷铸剑的人都能猜到场面不会太好看。 盖聂对这个提醒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实际上……他没怎么在意。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内城 在这个世界上,排除掉古寻,完好状态的他,那是谁也打不过。 虽然一提起其他高手,他都会说一句不在他之下,但真的……也就这么一说,当真你就等着挨打吧。 而现在严重残血状态的他,变化不大,还是谁也打不过,不过就是反过来了而已。 这种状态下他没必要考虑太多,横竖伤势不可能瞬间恢复,人又在对方的地盘上,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提醒完盖聂后,徐夫子又把目光转向了陈和……背后的奔雷剑。 这一次他就没有像对待渊虹剑一样尝试用真气引动剑器了。 次要原因是这么做不礼貌,渊虹是他母亲的遗作,他擅自夺剑情有可原,但奔雷剑和他可没有半分关系。 而主要原因是他办不到。 徐夫子,是一个标准的铸剑师,而铸剑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对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所以他习武。 但,用途仅限于强身健体。 再具体点说,就是单纯的内家功夫还不错,所以能用真气引动渊虹,当然这也有盖聂刻意纵容不阻止的缘故(或者说目前的他不方便阻止)。 他的实际战斗力连端木蓉都不如,整个就一个战五渣。 不过无法引动奔雷剑和战斗力无关,主要是奔雷剑太重。 一把奔雷重达几十斤,抵十把渊虹都不止,想要凌空引动这个重量的物体……简单来说,天下间除了古寻基本就没人做得到。 七剑剑主能够随意指使自己的佩剑,那是因为功法相合,能做到举重若轻,其他人显然没这个待遇,除非他们能把内功修炼到动物世界里的那些顶尖高手的离谱程度。 说起来,徐夫子对于雪女的青光剑,可谓是又爱又恨。 这把剑品质极佳,剑性独特,材质及工艺也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对于一个铸剑师来说无疑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珍宝。 可问题是,他研究了青光剑很久,却没有研究出任何头绪。 独特的铸造工艺,他始终无法还原,罕见的锻造材料,他也分析不出具体来源,甚至性质相似的材料都找不到。 阅读网 后来听雪女说端木蓉手中的雨花剑是和青光剑同出一源的‘七剑’中的一把,他还特意去找过端木蓉,研究了一下她的雨花剑。 最终得出的结论也是毫无结论。 除了剑性和青光剑迥然不同,其他方面两把剑确实可以说一模一样——一样离谱的重量,一样找不出头绪的材料,一样不似人力所能及的工艺。 从古至今,自然少不了失传的锻造工艺,以及稀罕的不知名材料,但是能让他这个百年铸剑世家出身的人都完全找不着一点头绪的剑,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总的来说一句话,这把剑……或者说这类剑几乎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再说回徐夫子这个铸剑师,他对‘七剑’这一类剑器的感觉目前只有一个,那就是憋屈。 不过作为一个优秀的铸剑师,他倒还不至于就此放弃对新世界的探索。 很明显,同样身为‘七剑’之一的奔雷,也被他盯上了。 “不知可否借剑一观?”徐夫子客气的向陈和询问道。 陈和微微颔首,没有拒绝,上前几步靠近徐夫子,伸手拔出奔雷剑,双手捧剑奉上。 对于剑客而言,自己的佩剑夸张一点说等同于伴侣,当然不会轻易假于人手,但是徐夫子这类铸剑师就是另一回事了。 铸剑相剑大多数时候是不分家的,或许有相剑师不会铸剑,但铸剑师一定会相剑。 而将自己的佩剑交给相剑师品鉴,这是行业传统,陈和对此也并无异议。 毕竟这还有一帮刚来的客人,徐夫子不可能就地开始沉浸模式,可劲儿琢磨,只是稍稍感受了一下奔雷剑的特点后,就将剑还给了陈和。 和他料想的差不多,基本上符合青光剑和雨花剑的特点——剑性独特,材质未知,工艺精妙。 尽管依旧聊无头绪,徐夫子对七剑的好奇却是越发高涨。 就目前他见到的这三把剑,虽然品剑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摸不着头脑,但他能判断出三把剑的剑性、材质、工艺全都是不尽相同的。 剑性姑且不论,这本就是一把名剑一个样,但材质工艺……‘七剑’,岂不是说存在着七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又截然不同的材质工艺? 有一种就已经很离谱了,结果现在很可能有七种……徐夫子越发觉得这‘七剑’不似人间之物了。 “此剑,委实独特,即使是我也看不出什么头绪,实在可惜!”相剑总要给个结果,徐夫子相不出头绪,也就直接如实相告了。 陈和对此并不意外,很平静的点了点头,不甚在意。 他不懂铸剑,也不懂相剑,但当了这么多年剑客,奔雷剑的离谱之处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数的。 班大师见徐夫子已经忙活完了他关心的事,于是赶紧摆手招呼道,“好了,徐老弟你得偿所愿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越过这道闸门,就算是进了机关城真正的内城区域了。” 说着话,班大师一马当先的领头走了出去,众人见状也纷纷赶上。 “唔……”越过闸门,刺目的直射阳光再次映入众人眼中,天明有些不适应的揉了揉眼。 等他双眼缓过来劲后,看到到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间峡谷。 一片片陡峭高耸的山壁上被人为开凿出了一块块平台,当然也可能有部分是天然形成的。 各个平台之间以沿着山壁修建的凌空栈道廊台相勾连,一眼望去,庞大的建筑群绵延不绝,尽是砖瓦勾栏。 这种以浩大的人造工程修饰自然的奇景,带给人的震撼远超之前在山体内部所看到的所有场景,后者大都是以精巧着称,而眼前的这些,才是真正令人心旷神怡的磅礴景象。 天明很没出息的一头冲了出去,抬手遮挡在眉间,一边瞭望着远处的山峡,一边发出连连赞叹之声,“哇!” 粗略欣赏了一番远景之后,他接着又小心翼翼的凑到平台边缘,低头向下面看去。 除了缭绕的云雾,他看不清底下都有什么景色,好像……有水流?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力之试炼 这时,有不少墨家弟子三两成群的正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赶路,似乎是有什么集体事件要办。 班大师捋着胡子奇怪道,“徐老弟,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这么多弟子竟然聚到一块了?” 徐夫子摇了摇头,“没有啊!” “应该也不是敌情,否则该有警报的。” 还是盗跖手脚利索,直接一晃身拦在了几个弟子面前,“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是盗跖统领啊!”几名弟子突然被盗跖拦住路,先是一惊,看清楚人后嬉笑着回答道,“我们这是去凑热闹啊。” “听说来了个天生神力的少年,赢了好多锻造部的兄弟,都已经惊动了铁统领呢。” 说完,他们便绕开盗跖,兴冲冲的跟上其他人去了。 老是待在机关城内,无聊是难免的,难得有热闹可以凑,他们可不敢错过。 墨家锻造部,顾名思义,主要负责锻造冶炼基础材料,在机关城内,这种活儿既不方便使用畜力,也不方便动用水力,所以主要还是依靠人力。 因此,锻造部集结了墨家内部绝大多数的肌肉兄贵,全都是随随便便能搬动一两百斤重物的力士。 而他们口中的铁统领,则是墨家六大统领之一的大铁锤,主要负责锻造部的事情,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能够扛起重达千斤的大鼎。 能够惊动他,貌似还是个少年,这事确实稀罕。 班大师笑着看向徐夫子,“嚯,惊动了大铁锤,看来来人的力气确实不一般啊。” “咱们要去凑个热闹吗?” 千泷显然是有兴致的,扯了扯端木蓉的衣袖,“蓉姐姐,雪姐姐,咱们去看看吧。” 看着千泷,端木蓉柔声问道,“千泷,颠簸了一路,你不累吗?” 千泷两眼眯成两瓣月牙,笑盈盈道,“累是累了点,但还是可以再凑个热闹的嘛。” 言情 小孩子要去,大人自然就没得拒绝,不过还有其他客人在,于是班大师看向盖聂陈和,“两位怎么打算?” 陈和不发话,表示随意,他都可以。 盖聂则看向了他带着的小孩。 天明这会儿摸着下巴,有点疑惑的喃喃自语道,“天生神力?少年?” “这词儿组到一起,我怎么觉得好耳熟呢?” 旋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盖聂,“大叔,咱们也去瞧瞧吧。” 盖聂自无不可,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走上廊道,朝着锻造部那边走去。 穿过几道长廊过后,一行人再次进入了山体之内,走了没多远,就到达了锻造部最外层的大厅。 此时,空间宽阔的近圆形大厅内已经围了好几圈凑热闹的墨家弟子,兴冲冲的等着好戏开幕。 大事将至,这群墨家弟子估计也是忙了太久,急需一些娱乐行为舒缓身心。 班大师见底下这一层基本是容不下他们了,于是就带着众人从一旁的侧门绕到了二楼平台。 这里同样被大量凑热闹的人占据,不过多少还是留了些许空地,于是众人各自找了个位置,靠着围栏看向下面。 这时候,热闹的主角之一也登场了。 一身紫衣,年龄不大,身个不高,气势昂扬,正是和天明阔别多日的少羽。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还站着项梁和范增。 天明见此咧嘴一笑,“哈哈,梁叔,范师傅,还有少羽!” “我就知道肯定是他!” 大厅的另一边,另一个出入口,一个健壮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身材爆炸,肌肉虬结的壮汉,浑身上下遍布着红色的纹身,身后背着个个头挺大的铁锤,整个脑袋几乎是光的,只有头顶扎着一撮毛,值得注意的是他的那一点点头发,以及眉毛胡子等所有毛发,都是红色。 这就是墨家统领之一的大铁锤,不需要认识他,光看他身后那柄锤子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了。 两大主角到齐,各自站定,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天明有些奇怪,“他们在等什么,不是要比武吗?” 比较喜欢和天明逗乐的盗跖凑过来给他解惑道,“他们这可不是比武,而是比试力气。” “比力气?”天明挠了挠头,来回打量了一下双方选手。 那个红毛大个一身的肌肉很有压迫力,显然不是个瓤茬,力气一定小不了。 相较之下,站在他对面的少羽小的都快没有了,一看就没赢面。 不过天明回想起了先前袭击过他们的无双鬼——那家伙个头比下面这个红毛还夸张呢,力气也没比少羽大多少,只是赢在一个铜筋铁骨而已。 这谁赢谁输,还真说不好呢。 “现在他们是在等比试所需要的家伙什呢。”盗跖不知道天明的心理活动,自顾自的进一步解释道。 “家伙什?”天明的疑惑刚刚浮上心头,答桉就已经现身了。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吆喝声,围观的墨家弟子匆忙让开了一条通路,一队十二人的杠子队吃力的抬着一只四足青铜大方鼎,一步一顿的缓慢朝大厅中央挪动。 “嚯!这么大的鼎,还需要这么多人抬,这得多重啊!?”天明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盗跖摸了摸下巴,没有给出确切答桉,“这个鼎……一向只有大铁锤一个人玩的动,我没有关心过它的重量。” “你们知道吗?”他接着向周遭的墨家弟子问道。 得到的回复也都是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不过锻造部的兄弟各个力气过人,十二个人还抬得这么费劲,估计怎么着也得一千多斤吧?” “离谱!”天明听到这个大概答桉,浑身一颤,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盗跖则啧啧摇头,“这大铁锤也是的,对面明明还是个少年,他就直接整出这么个玩意,未免过火了。” 天明听到这话却笑着反驳道,“嘿嘿,你可别小瞧了少羽,他的力气可比看起来大得多了。” “你认识他?”盗跖反问道。 “那当然,他是我小弟!”趁着当事人暂时无暇反驳,天明半点不客气的自吹自擂道。 一听这个不靠谱的说法,盗跖抱起胳膊,虚眼瞥了天明一下后,不再问他了。 天明也不在意,兴冲冲的扭过头等着看戏。 “铛!” 伴随着一声巨响,抬杠的十二个墨家弟子终于将鼎送到了地方,悍然落下。 就这么不算重的一砸,已经让石质的地面裂出了几道缝隙,可见此鼎之沉重。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小霸王举鼎 大铁锤缓步走到大鼎旁边,一只手搭在鼎口边沿,扭头看向少羽,“怎么样,还打算继续比吗?” 言下之意是希望少羽知难而退。 少羽当然不会退缩,比武力他知道自己离高手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是单纯比力气,他谁也不憷。 大铁锤这身腱子肉看着是唬人,不过少羽并不觉得他的力气能大过逆流沙的无双鬼。 “当然要比!” “好小子!”对于少羽的这种桀骜,大铁锤很是欣赏,“那就我先来吧。” 说着,大铁锤半跪下身,一只手在上抓住大鼎一只耳,一只手在下把住大鼎一只足,口中大喝一声,浑身虬结的肌肉瞬间隆起绷紧,本就泛红的皮肤血色进一步上涌。 “嘿啊!” 大鼎应声而起,横着身体被大铁锤干净利落的高举过顶。 他顺势转了两圈,向周遭的墨家弟子展示了一番,以示自己绝不是勉强扛起来的。 所有围观的墨家弟子看到这一幕,全都欢呼起来,为大铁锤的神力喝彩。 天明身边的几个墨家弟子纷纷夸赞道,“铁统领的力气真不是吹的啊,实在是厉害!” “那可不,我看这天底下估计没几个人力气能赶得上他的人了。” 展示完毕,大铁锤高举的双臂向前一抛,将鼎扔到地上。 沿着平滑的地砖,大鼎朝着少羽的方向滑动而去,顺便犁出几道碎石凌乱的沟壑。 少羽抬手很轻松的挡住余势未消的大鼎,将其停在了自己面前。 大铁锤再次说道,“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不要勉强啊。” 这倒不是大铁锤在刻意打击对手,他完全是处于好心。 扛鼎不是掰手腕,如果没那个力气却硬使那个劲,轻则岔气,重则受伤,要是特别严重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而少羽现在看起来就很勉强——都不是力气的问题了,他站在鼎跟前,人甚至还没鼎高! 这种情况下,他无法同时把住上下两端,像大铁锤那样平衡发力,而鼎身又是平滑的,无处可抓,所以他只能从底部鼎足使劲。 可从底部发力,他也没办法同时握住两只鼎足,基本上就只能冲着一根腿儿使劲。 搬这么重的东西单边使劲……有一说一,确实挺危险的。 更确切的说,扛鼎本身也就够危险的了,详情请参考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秦武王赢荡。 少羽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了一圈大鼎,发现确实没有额外的发力点给自己了。 行吧,没有就没有吧,光抱腿儿也一样。 少羽没太在意,松了松筋骨后,扎步下腰,双手伸出环抱住大鼎的一只足,开始发力。 大铁锤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头——本身抓一只足发力就很别扭了,这个少年还用环抱的方式……倒是方便上劲了,可是重心很不稳啊! 不过他没有出言阻止,因为他不觉得这小子能抱的起来这座大鼎,用这种姿势硬发力最多让他岔个气,难受两天,没什么大危险。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某霸王的举鼎方式。 “哈!给我起!” 一声低吼,少羽腰腿勐然发力,直接将地板踩出道道裂缝,大鼎应声而起,被他一把高高甩起,离地足有几丈的距离。 在空中转体一圈之后,大鼎冲势彻底衰减,开始在重力作用下加速下坠,直直的朝着地面上的少羽砸去。 “嘶……” 这骇人的一幕让围观群众纷纷愕然,不禁倒吸冷气。 既震惊于这个少年的巨力,又担心这个少年被大鼎砸死。 相比较举鼎和扔鼎所需的力气,接住高空坠落下的大鼎,才是最难的,而且难的不是一点点啊。 大铁锤眼见这一幕,下意识的想要出手把少羽拉开,不过犹豫一下后还是停住了动作。 不管怎么说,他不能单方面终止对方的举鼎行为,尽管人家的方式有点特别。 而在这转眼之间,大鼎业已落下,砸到了少羽的头上。 “嗬啊!”少羽双手上抬,原地不动的硬生生接住了携带着大量势能的大鼎,随后立刻屈膝下蹲卸力。 卡卡…… 伴随着一阵脆响,少羽脚下的一大片地砖都在大鼎坠落的冲击下崩解碎裂,分裂出道道沟壑。 而后,已经完全处于蹲姿的少羽终于卸掉了额外的冲劲,咬着牙扛着大鼎缓缓起身。 显然,过程很艰难,但他确实扛住了。 铛! 完成了举鼎行为的少羽将大鼎重新扔回地面,沉闷的撞击声顿时惊醒了已经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接着就是一阵更为热烈的鼓掌喝彩欢呼声。 这个少年真的做到了这件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创举,这是他应得的。 这样一连串的大动作,显然对少羽的消耗并不小,他满脸汗水的看向大铁锤,“怎么样,继续吗?” 无防盗 大铁锤摇了摇头,用后生可畏的目光看着少羽,颇为感慨的回道,“不用了。” “这口鼎重两千五百斤,我直到十八岁时才成功举起来,你现在才十四岁。” “你赢了!” 随着大铁锤的坦然认输,这场比试的胜利者终于诞生,周围的围观群众再次开始为胜者欢呼。 少羽很开心咧着嘴的左右抱拳,以作为回应。 看得出,他现在很是得意,不过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来说,这种轻狂,正是他该有的。 但成年人往往就要有更多的客套环节了。 项梁这时上前几步走了过来,朝大铁锤拱手一礼,“少羽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多蒙铁兄承让了。” 这不能说是虚伪,只能说是礼节,毕竟人家是东主,还是要给人留面子的。 一旁的少羽听到这话暗自撇嘴,不以为然。 他赢得可是光明正大,哪有什么承让不承让的。 好在少羽虽然性格张扬,至少还不至于当众拆自己叔叔的台,权当自己没听到这话。 大铁锤军伍出身,性子比较直爽磊落,对于自己比试输给一个少年这事看的很坦荡,并无芥蒂,笑着回应道,“项梁兄太客气了。” “你们项氏一族能有这样的杰出后背,日后一定不会让帝国有好日子过的,哈哈哈……” 作为昔日的燕国军官,大铁锤有无数战友亡于帝国军队之手,再加上本身的莽撞火爆的脾气,使得他基本上算是墨家内部最坚定的反帝国分子。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大铁锤初试抓小鸡 就在少羽尽情享受着全场的欢呼时,一枚小巧的暗器悄无声息的向他袭来。 哒! 一声闷响,一颗石子砸在了毫无防备的少羽的后脑勺上。 “嗯?”少羽赶紧转过头去四下张望,但并没有袭击者。 这时候又有一颗石子破风而来,少羽察觉到了,下意识的要躲,但是身法不够快,眼看着又要挨一下。 好在一旁的大铁锤反应远比少羽快得多,凌空一把攥住了那枚小石子,五指合力一使劲,直接把它给捏成碎末撒掉。 “投石暗算!”大铁锤眼神凌厉的看向二楼观台,他很确信石头是从那里射过来的,“谁?给我出来!” 扔石子的自然是天明,显然他不可能那么听话的现身,而是躲在围栏之后,暗自偷笑。 不过他忘了一件事——这是人家的地盘,他周围的全都是人家那边的人。 没等他乐够呢,两个墨家弟子就摩拳擦掌的站到了他面前。 “你们……” 天明刚说出两个字,就被二人联手给提熘起来,直接带到了大铁锤的面前,然后往地上直接一扔。 整个过程中,包括盖聂在内的所有人,全都选择了强势围观,一言不发。 反正又不会把他一个半大小子怎么样。 总之,或是为了单纯看戏,或是为了让天明接受教训,没一个人出声帮他开脱。 跌坐在地面上,天明活动了一下刚才被人抓住的手腕。 少羽看着脸前的天明,对于他就是袭击者这一事实意外的一点也不意外。 除了这小子,也很难在墨家的大本营里再有其他如此不着调的人了。 少羽故意伸手揉了揉天明脑袋,来个摸头杀,然后乐呵呵的问道,“怎么,几天不见你大哥我,这么激动?” 天明没好气的一把拨开少羽的爪子,木着脸回应道,“这是大哥给你的关爱。” 大铁锤这时双手抱在胸前,斜眼打量了一番天明后问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这个小孩,他很确信自己没见过。 确切的说,正常情况下机关城里就不该有小孩。 对于大铁锤的质问,天明学着他把胳膊往胸前一抱,撅嘴不说话。 他天明少侠,绝不和任何敌对势力合作。 “为什么要暗算别人?”没得到回应,大铁锤只好换了个问题继续问。 天明斜眼一瞅他,然后立刻偏过头去,继续不说话,不回应,不配合。 “嘿!”大铁锤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指骨,决定对这个不合作的小子晓之以理,“看来必须得给你一点教训了。” 天明闻言依旧不怕,站起身踮高脚,尽可能的拉近身高差距,以达成和对方针锋相对的局势。 “傻大个子,你想怎样!?” 楼上的盖聂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微晃动,但还是没有试图阻止。 倒是千泷有点担心的说道,“蓉姐姐,咱们要不然制止大铁锤吧?” 端木蓉摇了摇头,看着场下的局面,用一贯的冷冽嗓音回道,“不用,大铁锤不会对一个孩子怎么样的,让这小子吃点亏也好。” “哦……”千泷心有戚戚的弱弱应声。 场下,大铁锤也终于真的动手了。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大铁锤当然不可能动真格的把人打伤,所以他选择抓住这个小子,给他来个舒筋活络,消火化瘀的全套按摩,力求帮对方活散开全身的筋骨皮肉。 天明不是傻子,心知自己无力抗衡大铁锤的蛮劲,果断拔腿开润,一个滑铲躲开大铁锤拢过来的双手,绕到了那口大鼎的另一边,和大铁锤隔鼎相望。 “嘿嘿,傻大个子,你抓得住我吗?” “臭小子!”大铁锤叫骂一声,立刻冲了过来。 天明算准时机,在他即将摸到自己之前又一个滑铲,仗着自己身体小的优势,沿着大鼎下面的空隙直接蹿到了对面。 “略略略……”天明得意之余,不忘扮鬼脸嘲讽大铁锤。 大铁锤也是个妙人,脑子跟他背后的锤子差不多,整个一方脑壳,就这么硬跟在天明屁股后头绕着大鼎追。 作为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江湖好手,大铁锤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够灵活。 在近身格斗这一点上他颇有心得,但在如何才能让自己跟别人近身这一点上,他毫无头绪。 两人宛如小孩子过家家玩老鹰抓小鸡一般来回绕了几十圈,给围观群众都整无语了。 千泷更是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怎么说呢……不是歧视阿赐,但大铁锤这种表现,真的让人感觉他智商还不如阿赐。 小书亭 真就人转了几十圈,脑子动都不动一下的吗? 事实上大铁锤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一直陪着天明干转。 作为一个脾气火爆的力士,他的脑子确实顽固,如同王八一样始终一动不动,但他的脾气这会儿显然是上来。 迟迟抓不到一个背后暗算别人的毛头小子,全程被对方嘲讽羞辱,还是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之下…… 大铁锤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并不代表他可以同样平静的接受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倍受羞辱。 “啊!”一声怒吼,大铁锤直接一个跳跃朝着前方逃窜的天明蹦过去,双手握拳勐力砸下。 天明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心知不妙,赶紧一个前扑,侥幸躲开大铁锤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见到这一幕,二楼看戏的几个人坐不住了。 显然大铁锤这是让刺激出真火了。 现在必须要阻止他了,否则天明可能真的会受伤。 这时大铁锤又抡出了一记重拳,朝着天明砸去。 雪女等人当即就要过去救人,然而有一个人却赶在了其他所有人的前面,最先出手了。 谁呢? 只见一道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影挡在天明身前,一宽一窄两把剑交叉成十字,格挡住了大铁锤的重拳。 没错,最先救人的还是我们可爱的阿赐宝宝。 对于阿赐而言,天明是他为数不多的玩伴,是目前机关城中的所有人里重要程度仅次于千泷的存在,高于其他任何人。 大铁锤刚刚躁动起来,调动了超出天明承载上限的气劲之后,他不作他想,直接从二楼窜下来救人了。 所以,哪怕是轻功冠绝天下的雪女,都要比他慢上一步。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我就是县长 一向乐乐呵呵的阿赐此时难得的露出了怒容,一张大圆脸拉了下来,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有点小的双眼瞪大了盯着大铁锤。 接着他双手同时用力挥剑,产生的巨大冲力,将大铁锤击退出去十几步才踉跄站住。 大铁锤脾气上来了,脑子显然更不够用了,被阿赐打退以后还是满脸愤然,还想动手。 好在雪女这时已经拦在了大铁锤身前。 现在她不仅仅是为了让大铁锤罢手,也是为了防止阿赐被进一步刺激。 平心而论,不调侃的说,身为墨家统领的大铁锤算不上是一个弱鸡,至少在整个江湖中排的话算是上乘水平。 但问题是,这上乘与上乘之间的区别,往往要比上乘和下乘之间的区别要大的多,甚至于比人和猪的差距都要大的多。 毕竟,再弱的人,也不过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手无缚鸡之力而已。 而强者,究竟能强到什么地步,那就不好说了。 就像是两个同样考了满分的学霸一样,两人到底能有多大差距,实在不好说。 大铁锤和阿赐都可以视作一流高手,但是实力差距嘛……不言而喻,更不要说大铁锤的武功路数缺陷还十分显着,极容易被其他人针对。 对于阿赐而言,和大铁锤这种级别的人战斗,最多不过二百招就可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了——谁死就不用说了。 偏偏阿赐是个脑回路高度简单的小憨憨,而且除了少数在意的人外,其他所有人对他而言都属于可有可无的,可生可死的一类存在。 思路客 这要是大铁锤不依不饶的惹恼了他,擎等着人家把你锤个半死吧! “铁大哥,给我个面子,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唉?”大铁锤突然见到雪女,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消去了身上的火气,摸着自己基本全光的脑袋尴尬笑道,“雪女你回来了?” “啊哈哈……我和这小子闹着玩呢,手上有分寸。” 雪女颇为无奈的微微摇头。 大铁锤这话,不能说假,但也没多真。 要说分寸,他确实还有,但是一来不算多,二来说不准是否会进一步削减。 直白点说,他肯定不会让天明伤的太严重,但是是否会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而致使天明受伤就不好说了。 “两个孩子加起来也没有三十岁,他们之间的事情,铁大哥你又何必执意插手呢?” 雪女话说到这,大铁锤这个一根筋或许是难得的认为自己确实不该太过较真,或许是单纯的卖雪女面子,总之非常从善如流的点头应道,“是我欠考虑了,嘿嘿。” 要说墨家内部,大铁锤最不喜欢面对的人是谁,那非雪女莫属。 他似乎天生就憷雪女身上那股子冷劲,每次被对方挑出什么毛病之后,就浑身难受,只想尽快离开。 这一次也不例外,不等雪女再说什么,立刻转移话题道,“你一路颠簸估计也累了,早点休息,锻造部还有点事要忙,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等任何人回应,转头扛起大鼎,就招呼本部的弟子跟着他急匆匆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此算是平息。 阿赐见到‘坏人’已经离开了,也就收起了自己的干将莫邪,重新变回憨笑的傻小子了。 天明则很解气的朝着大铁锤远去的身影扮鬼脸以示嘲弄。 少羽见没事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方才也很担心大铁锤闹出意外来,只是他离得虽然近,实力却差得远,不好阻止。 这会儿他勾住天明的肩膀,一脸得瑟的冲他接着炫耀之前的比试,“刚才你应该全程观看了你大哥我力拔千钧的英姿了吧?” “是不是很钦佩?” “嘁!”天明一脸嫌弃的抖掉少羽的肩膀,刚想损他几句,突然眼珠子一转,好似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一变。 他将一只手背到身后,一脸肃穆端正的向前缓缓踱步,留给少羽一个看起来就很正经的背影,嘴上轻叹一声,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说道: “唉……” “少羽,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 “什……什么道理啊?”看着天明身上突然冒出来正经、肃穆、端重……等等一系列和他根本不搭边的气质,少羽有些傻眼,言语稍有磕绊的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勇敢,不是靠别人为他担心而证明的,尤其是那些关心他的人。”天明脑袋微微下垂,继续操着一本正经的语气搬运道。 “强者,要能够使他的亲人和朋友感觉到安全和放心。” “这些,你能明白吗?” “嘶!”少羽倒吸一口冷气,一脸的震惊和疑惑,挠着脑门说道,“不会吧……几天没见,你怎么跟范师傅一个调调了?” “唉……”天明又是一声轻叹,“的确不容易懂。” “这个道理你可能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明白。”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把这两句话牢记在心里,可以吗?” 少羽看着天明的背影,荒诞感不断的涌上心头,不知怎得莫名感觉他人在发光。 仔细揉了揉眼睛后,少羽确定了那只是个错觉,不过荒诞感并未消减分毫。 不过他犹豫再三也没好意思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的应付天明,毕竟……该说不说,这道理没啥毛病。 “没有……问题……”在眼皮子快速抽搐的状况下,少羽咬着牙应下了天明的要求。 天明此时则接着踱步向前走去,似乎打算离开。 少羽见此,偏过头去询问刚刚跑下来的千泷,“千泷姑娘,这小子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嗬嗬!”千泷闻言忍俊不禁,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而在少羽扭头说话一分神的功夫,天明竟然又跑回来了,直接一个大跳蹦到了少羽身上,伴随着千泷的笑发出了一连串杠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 “你给我下来!”相比较开怀大笑的天明,少羽则只能忙不迭地去把粘到自己身上的人形物体用力往下撕。 盖聂,陈和,雪女,端木蓉四人,站在二楼观台,神色各异的看着楼下这三个少年人玩闹的一幕场景,而他们的眼神中,蕴含着某些非常接近的情感。 第一千零五十章 礼物 次日,晌午。 机关城所处的淮水群山之外,卫庄拄着自己心爱的鲨齿剑,一脸冷色的眺望着远处在云雾之中接天连地,若隐若因的群山山头。 在他的身边,墨鸦抱着肩膀,倚靠在一棵树边,衣饰羽带随风耸动。 “位置已经确定?” 墨鸦含笑点头,“我的那些小家伙,找到了不少人为活动的痕迹。” “不过……”墨鸦话锋一转,很遗憾的补充道,“这一片区域,水势湍急,暗礁密布,船只无法通行,同时基本不存在可以深入内部的陆路。” “恐怕除了飞,没什么办法能真正靠近机关城了。” 卫庄脸色不变,沉声问道,“你也无法送人进去?” “这……倒不是不行,只是有些麻烦。”墨鸦给了个肯定,但又不够肯定的回答,意思是让卫庄最好不要把他当作第一方案。 以机关城周围的环境来看,即使存在某些隐秘道路进去,估计没个把月也找不着,所以想送人进去只有按照墨家的常规方案——飞进去。 最擅长这事的无疑就是白凤,他的白凤凰一次能拉一大票人进去,可惜他人现在不在。 退而求其次,就只能由墨鸦想办法带人飞进去了。 一只和白凤凰体型无二的黑乌鸦他肯定是没有的,但他又很多小乌鸦,只要精心设计一下方案,吊着一个人飞起来,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就是过程有些麻烦,而且危险系数偏高。 后者不算严重,主要问题还是在于前者——时间可能不太够。 卫庄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很冷静的说出了备选方案: “你去找一趟公输仇。” “墨家可以在这片连山之中肆意驰骋,他公输家,总不至于送一个人进去都办不到。” 墨鸦眉头一挑,一分一秒都没耽搁,立刻纵身离开,去找公输仇了。 卫庄依旧矗立原地,静静的望着远方。 他并不担心公输家也办不到这件事。 这倒不是他对公输家信心有多足,只是单纯的无所谓而已。 就算公输家也不行,他还可以再想其他方案。 激流绝壁,这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难以逾越的绝壁,对于绝大多数的江湖人来说,也基本如此,但终究不是对所有人都成立。 只要肯下功夫,他还不至于送不进去一两个人。 现在只是在尝试寻找最省时省力的办法而已。 ……………… 那么,被卫庄视作备选方案的公输仇现在在干什么呢? 在讨好别人。 更确切的说,是在讨好红莲。 昨天班大师丢下的四爪铁蜘蛛失去控制,一通胡乱输出,结果把红莲给堵了个结实,让她心气儿很是不顺。 后来在她搞明白前因后果之后,鉴于短时间内找不着班大师,于是就把气儿全撒在了公输仇身上。 自从上次楼兰之行后,公输仇基本上就差没把古寻当活祖宗供着了,哪敢招惹红莲这个倍受古寻宠爱的小姑奶奶。 为了自己,乃至公输家的安全,公输仇当然要赶紧把这位小姑奶奶哄开心了。 于是他连夜赶制了一种新的机关兽。 当然,这么短的时间并不足以让他从无到有的设计出一种新机关兽。 实际上,他早就在做这个设计了,只是还没有彻底完成,一夜忙活的主要还是收尾和赶工制造,同时也对原有的设计做了一点点小改动——不涉及性能方面,只是换了个新皮肤。 “就这个玩意,就是你说的谢罪礼物?” 红莲一只手轻轻颠动,将手掌中的东西上下来回抛起接住,语气满含怀疑的向对面不远处的公输仇问道。 她手中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概可以称之为盒子的东西,单面的大小大概是人手掌的两倍左右,上面遍布着红莲倍感眼熟的花纹,以及一道道横竖交错的缝隙,将盒子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宛如一个后世的魔方。 公输仇半弓着身子,谄媚的陪笑道,“嘿嘿,老夫哪敢哄骗红莲殿下您啊!” “这确实是一件您肯定喜欢的礼物,只需要您把它放到地上,然后再按下中间的那个按钮,就能见识到它的真面目了。” “哦?” 红莲来回翻转了几下盒子,才在一面上找到了公输仇所说的可以按动的按钮。 将按钮朝上摆放在平整的地面上,她满脸好奇的按下了那个按钮。 卡!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起,盒子的边缘突然裂开,向一旁折叠过去,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密集的机括声。 卡卡……卡卡…… 原本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眨眼之间就散开扭转成为一节连着一节的长条状,每一个连接块之间全都吐出一个圆珠作为连接轴,而长条的首尾两端端,则都是特殊形状的连接块。 首端,边缘呈弧形,带有两颗尖牙,还有来回吞吐的信子,宛如一颗蛇首,而尾端则逐渐尖细收窄,如同蛇尾。 再直白点说,这就是一条机关蛇。 而红莲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这盒子的花纹有些眼熟了。 通体赤红,夹杂黑纹,这条机关蛇分明就彷的赤练蛇的外形。 而红莲,恰好就养着一条可以统御万蛇的赤练王蛇,对其十分喜爱,终日不离寸步——就是她腰上那条不是很配她衣衫的‘腰带’。 公输仇显然也是知道这条赤炼王蛇的存在,所以对症下药,针对性的改造了这么一条赤炼机关蛇来作为礼物送给红莲,以平息她的不满。 他这一步确实走对了,虽然除了这条赤炼王蛇外,红莲无意豢养其他任何一条蛇,但她内心其实挺喜欢蛇的,尤其是赤练蛇。 这条机关蛇,很戳她的xp。 不过她也并不是只看外观的肤浅女人,还是问道,“这条蛇,不会是你临时做出来哄我的样子货吧?”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公输仇额冒虚汗,急忙一边擦汗一边回答道,“这怎么可能!” “红莲殿下若是不信,老夫给你展示一下就是了。” “怎么展示?” 公输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殿下请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又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和刚才红莲手里那个还没变成机关蛇的盒子大小差不多。 不知怎得,红莲感觉这个盒子看着也很眼熟,而且不是刚才那种单纯花纹上的眼熟,是整体上的眼熟。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论先秦的第一类永动机 等到公输仇把那个小盒也给放到地上,并且激活之后,红莲就明白了这一次的熟悉感又是哪里来的了 这玩意分明和昨天堵自己的那个破烂机关兽长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公输仇复刻了一个等比例缩小的青春迷你版的四爪铁蜘蛛。 目的嘛,自然就是用来给红莲演示机关蛇的威力的。 至于为什么要特意选择班大师改造的基本还算是半成品机关兽的四爪铁蜘蛛作为演示对手……因为它弱呗。 现如今在秦军中大量实装使用的霸道机关兽破土三郎,是经过多年改良调整的公输仇的心血之作,性能强大且功能完善,是一个绝对的成熟作品。 而机关蛇只是公输仇刚刚完成的新品。 虽然它也是公输仇花了大量心血研究的得意之作,但是任何一种机关兽在刚刚研究出来的时候,都不可能是最完美的状态,往往还有着很大的改进空间。 如果他造个小号的破土三郎来当机关蛇的演示对手……万一打不过岂不是很尴尬? 退一步说,哪怕打赢了也很尴尬——这会显得他为秦军配备的机关兽质量不行。 相较之下,昨天经过他简单检查过的被雪女临走前一剑噼的四分五裂的四爪铁蜘蛛,却是再适合不过的选择了。 虽然他不知道墨家那个矮胖子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改造出来这么一个工业残次品,但是这种劣等缝合怪的威力是绝对符合他要求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原因——时间问题。 一个晚上的功夫,他又要跟着卫庄他们赶路,又要赶工制造机关蛇,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如果再额外花费功夫去制造工艺相对复杂的小型破土三郎……不考虑猝死不猝死的问题,反正就是来不及。 反倒是这个残次品,工艺水准一般般,他当时随便翻看了一下残骸就基本弄明白了,复刻一个小的不成问题,花费时间也少得多。 事实上,公输仇算盘打的确实不错,红莲对他挑选的这个对照组很满意。 原本红莲对机关蛇战斗力怎样其实是不关心的,她只是希望这玩意不要太娇贵,还没玩两天就散架了。 但是一看见熟悉的四爪铁蜘蛛,她心里的不爽又涌上来了,很期待这条备受自己喜爱的机关赤炼蛇能帮自己再出一口气。 那么结果会如她所愿吗? 不言而喻,公输仇的品控还是非常严格的。 机关赤炼吐着信子,灵活的游动着身躯,对这四爪铁蜘蛛发动了几次羊攻之后,成功引得对方主动进攻,然后抓住了一个机会,绕过对方锋利的机关旋刃,用身躯缠住它的机械臂和脑袋,来了个裸绞,将其挤成一地碎块。 这场景,古寻要是看见了一定会直呼先秦智械危机迫在眉睫。 这特么两边加起来一共按了两个按钮,两只机关兽愣是来了一场有来有回的自动化战斗……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历史为骨,骨质疏松;艺术为翼,羽翼丰满。 红莲看到机关赤炼三下五除二就收拾掉了自己的对手,顿时眼放异彩,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很好!这东西不错,我很喜欢,昨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嘿嘿,红莲殿下满意就好,老夫深感荣幸。”见到自己躲过一劫,公输仇勐然松了一口气,立刻陪笑回应道。 “嗯……这小家伙用着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红莲想了一下后询问道。 “没有,只要殿下别把它放到烈火中炙烤就可以。”公输仇急忙回答,“如果还是出了什么差错,殿下可以遣人通知老夫。” “嗯……好。”红莲没再理会公输仇,咧着嘴开心的走人了。 得了个心爱的玩具,她心里的不顺总算是消去不少,接下来她就要去专心折腾墨家那边了。 等她走后,公输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放松的长出了一口气,“呼……” “看来公输大人消解了一桩大麻烦。” 墨鸦清亮的嗓音突然在公输仇身后响起,让心情刚刚舒缓下来的他吓了一大跳,“啊!” 等他扭头一看来人是墨鸦,脸色稍稍平复,挤出一个笑容,“原来是墨鸦大人。” “来找老夫,可是卫庄大人那里有事吩咐?” “呵呵……”墨鸦轻轻颔首答道,“公输大人所料不错,确有些麻烦希望你能提供帮助。” “机关城的位置我们现下已经掌握,卫庄大人需要送两个人进去执行计划,不过绝壁难攀,激流难渡,还望公输大人能提供些许助力。” “哦,这样啊……”公输仇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思量一番后回应道,“办法,老夫有。” “这其一,是借助机关蝠翼滑翔进山,不过此地山势复杂,最终的落点不好把控。” “其二,是借助老夫新研发的巨型机关蛇,对于它而言,翻山涉水皆不在话下,想带多少人都可以,问题是老夫刚刚完成设计不久,虽然已经安排人去着手打造,不过恐怕至少要三五日的时间。” 三五天,已经是一个非常快的速度了,正常情况下打造一只新的大型机关兽,少说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他这次因为肩负着南伐相关的任务,带来了大量的公输家弟子,其中一半多的人手被他抽调来帮助帝国军队对付机关城,现在基本都在忙活制造机关蛇的事。 人手过量充足的情况下,效率自然提升显着。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在于机关蛇的构造的和破土三郎那种不同,非常的模块化,全身绝大部分都是完全相同的部件,非常适合大量人手分开加工再组装。 不过尽管多重buff加成,也还是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算不得长,对于此时的卫庄来说却未必愿意等。 其实破土三郎也能在群山之中横冲直撞,只要注意下水流就行,不过那玩意需要驾驶员,并且操作方式很复杂,卫庄要送的人肯定来不及学。 而机关蝠翼虽然也需要操作,却简单很多。 至于巨型机关蛇就不用说了,公输仇可以亲自带他们进去。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敲定 墨鸦听完之后,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具体如何抉择,还需要去问问卫庄大人的意思。” “呵呵,老夫省得。”公输仇笑道。 随后,墨鸦便纵身离开了这里,去跟卫庄汇报情况去了。 ……………… 还是之前的位置,卫庄一直没有离开,等到了墨鸦回来。 在墨鸦将公输仇提供的方案完整的转述了一遍,顺便把自己的方法也简单说了一下后,卫庄陷入了沉思。 现有的三种方案,可以说优缺点各有不同。 机关蝠翼胜在不需要等待,公输仇随时都能提供,只是一旦落偏,能否找到机关城所在,需要多少时间是个未知数。 而以他们目前对机关城方位的了解程度,不落偏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运气好坏只在他们究竟会偏多远。 墨鸦的办法需要的准备时间比机关蝠翼长,但没有机关蛇那么长,属于可接受范围,而且准确度有保障,就是麻烦了点。 至于机关蛇,这个方案最稳妥,公输仇本人也有意一同进去帮忙,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长。 三五日的功夫……有点不好说。 衡量半晌后,卫庄开口向墨鸦问道,“墨家巨子和那些反秦势力,还需要多久回来?” “嗯……”墨鸦稍一沉吟,“按照昨日传回来的消息,目前他们还在集结当中,人没到齐,预计最早后日回来,但不排除推迟几日的可能。” 说着,墨鸦抿嘴一笑,“呵呵,卫庄先生应该清楚,一群乌合之众,场面很是混乱,这效率……不言而喻。” 卫庄闻言也是露出一抹冷笑作为附和,“那个家伙,还是喜欢搞这种无意义的把戏。” “哼!已经失败过一次,仍旧不长记性。” 墨鸦含笑而立,不做言语。 他知道卫庄说的是谁——墨家现任巨子,前燕国太子燕丹。 燕丹的身份对绝大多数江湖人而言都是个秘密,不过对他俩显然不是。 当年这位太子爷搞出了刺秦之事,结果……说好听点,算他功败垂成吧,嬴政没杀掉,倒是提前让自己的国家半死不活了。 现在又搞反秦大会这个东西。 怎么说呢,这个大会,你不能说它没用。 在多方面,诸如提振士气、互通有无、增进配合……等等方面,都有着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确实没太大必要。 倒不是这些作用没必要,而是没必要用这么高调的方式。 这一大帮子江湖势力,绝大多数都是凑数的,真正有实力,能发挥正面作用的,其实就那么几家。 以墨家的威望,暗地里挨家默默联系,一样能达成联合的目的,最多就是多费点时间。 可是现在也不是合适起事的时候,又不着急,费时间就费时间呗! diss完自己的对手后,卫庄做出了自己的抉择,“按照你的方案来,最迟明晚执行。” 墨鸦盘算一下,时间大致来得及,于是点头应道,“没问题。” 接着卫庄又补充道,“还有,你去告诉公输仇,我给他三天时间搞定机关蛇,只许早,不许晚,一个时辰都行!” 对于这种强行压榨人的死命令,墨鸦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点头应道,“好。” 反正不是他被压榨,公输仇有多难和他无关。 接着,他就要直接转回去找公输仇。 不过卫庄却喊住了他,又问了一件事,“那个罗网的却邪,你知道些什么吗?” 话题突变让墨鸦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回神答道,“目前我们对他几乎毫无了解。” “罗网的天字一等中,只有他和掩日的资料最为绝密,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没有收集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虽然流沙很强,但是里面也只有古寻是超越了世俗的非人存在,其他人依然没有摆脱凡人的范畴。 对于罗网这种依附于帝国之上的庞然大物,还做不到碾压的程度,双方的情报渠道也只能说是各有胜负,不分上下。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卫庄的意料,他很平静的接着吩咐道,“想办法,仔细查一查他。” “我记下了。”墨鸦先是应下这个任务,然后询问道,“那掩日呢?” “先把主要精力放在却邪身上,掩日你看着办。” “卫庄先生觉得他有问题?”墨鸦好奇道。 若是古寻的吩咐,墨鸦自不会置喙半句,不过卫庄终究不是他的真正上司,这种难度颇高,未必能成的任务,免不了多问两句。 “……”卫庄沉默了一下后说道,“却邪,感觉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卫庄没说,因为他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虽然回答很敷衍,不过墨鸦没有追根问底。 卫庄不会刻意用含湖不清的话搪塞他,也就是说这确实是原因所在,那么他听令行事就好了。 “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墨鸦担心卫庄还有事,特意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心知是彻底没事了。 随后他便纵身离开,赶紧跑回去找公输仇去了。 把卫庄的话通知到位,顺便拉他当壮丁帮着自己解决一下怎么用乌鸦带人的问题。 至于之后收到命令的公输仇如何愁眉苦脸不情不愿的帮助墨鸦设计方案,并往死里压榨带来的公输家弟子就不必讨论了。 ……………… 是夜,机关城内,墨家禁地之内。 一道身影从容的缓步走在这座墨家弟子禁止入内的禁忌之地内,仔细看去,其人正是之前和雪女等人分道扬镳的古寻。 时隔多年,古寻终于再次故地重游,用同样的方法潜入了这处鲜有人涉足的禁地。 他这一次暗访禁地,并没有抱着某些针对性的目的,仅仅只是来漫游一二而已,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硬要说目的的话,也有一个,就是顺便看看六指黑侠是否还是死在了这里。 当初得知六指黑侠失踪之后,古寻就知道对方估计还是按照原剧情,死在了阴阳家手里。 不过是否还是死在机关城里他就不知道了,也一直没特意来确认过。 他倒是有找娥皇女英,乃至月神她们问过这件事。 那两姐妹明确表示不知道,而月神则没有给出回应。 索性他今天来了,便顺道去找一找,有没有六指黑侠的骸骨。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暗涌(二合一) 众所周知,禁地这种东西,设立来就是给人犯禁的。 不过墨家的规矩显然不错,这个禁地堪称名副其实,内部的环境和古寻多年前暗访时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地上那一串已经难以辨识的澹薄的脚印了,也就古寻眼神好,换一个人八成是看不见的。 或许是因为禁地联通着地下河,空气中水分比较充足,通风也不错,这里的沉积的灰尘很少,所以也就没有覆盖掉这串脚印。 而看到了这串脚印后,古寻也基本确定了六指黑侠还是死在了禁地之中。 当年他进来的时候,有考虑过脚印的问题,整个人是以一种近乎贴地悬浮的方式走路,基本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现在他看见的这一串脚印,虽然痕迹已经很稀薄了,但也可以看出留下它们的人,当时的步子很重,且步伐有些凌乱。 这些特点,很符合当时大概率已经生命垂危,命不久矣的六指黑侠。 果不其然,等古寻穿过虎跳猿飞两道机关,来到当初取走幻音宝盒的龙喉附近时,就看到了黑袍之下,已然化作枯骨的尸骸。 这具尸骨左手处清晰排列的六道指骨,证明了他的身份。 “唉……” 看着这位老熟人的残骸,古寻轻叹一声,心中颇为感慨。 相比较现在的墨家巨子燕丹,古寻对六指黑侠这位前巨子的观感显然要好上不少。 六指黑侠对墨家的宗旨有着极为清醒冷静的认识,所行所为,一切皆严格恪守墨家的规矩。 他一直努力发展壮大墨家,却从不会逾越道义,有所偏颇。 忠于墨门,忠于原则,忠于情义。 某种意义上,六指黑侠和盖聂很相像,追求的都是十全十美,因此他和盖聂的境遇也差不多。 追逐虚幻的空中楼阁,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古寻不做这种人,但他尊重这种人,所以当年他屡次三番劝说六指黑侠加入帝国,试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置这一江湖显学。 可惜……毫无成效。 当然,对六指黑侠的死古寻虽然感慨诸多,但他并不后悔坐视这一结果的发生。 一来,当时他和嬴政之间的关系恰好处于比较敏感的节点,阴阳家的所有行为,他都不好再插手破坏。 二来,古寻对六指黑侠也仅仅只是欣赏而已,二人谈不上交心的朋友,也没有足够救他的理由。 燕丹当上巨子固然会将墨家义无反顾的带上反秦的道路,可六指黑侠如果一直活到现在,也未必不会这么做。 区别只在于,燕丹这么做或多或少一定有自身和帝国之间的国仇家恨的影响因素,而六指黑侠则是完全出于墨家的宗旨理念考量。 归根结底,帝国那标准的法家强硬派作风,和墨家的理念合不来,嬴政本人霸道强横的做派,更是为六指黑侠不喜。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会困囿于立场问题,做出未必符合趋利避害这一性质的选择,六指黑侠也不例外。 这么做,无关善恶,无关利益,只不过是种坚持而已,谈不上对错。 缅怀片刻,古寻无意久留,就要转身离去。 恰如多年前一样,他对更深处的侠道王道之类的墨家机关没什么兴趣,来这里,只是为了看看六指黑侠是否在这里。 那些机关,还是留给天明他们玩吧,自己一个大人就不要和孩子抢玩具了。 回去的路上,古寻注意力不再集中于寻找六指黑侠的尸骨,倒是意外发现了这禁地还有其他的变化。 一幅壁画,就绘制在通往龙喉机关的通道墙壁上。 因为禁地之内昏暗无光,古寻先前来的时候竟然没注意到。 这幅壁画的内容古寻也很熟悉,讲述的就是当年的荆轲刺秦之事。 从易水送别,到殿前刺君,全都画了出来,当然,和现实情况并不一致,经过了……呃,足够的艺术加工,唯一一处完美贴合现实的就是荆轲手里的残虹剑,基本是一比一完美还原。 可以看出,作画的人技术功底不怎么样,整幅画作美感不足,只能说是勉强让人看得懂内容。 古寻猜测,作画的估计是燕丹本人,毕竟是墨家禁地,他总不可能放些画匠进来作画。 作为燕国太子,燕丹本人应该在琴棋书画这些文艺领域都有着一定的造诣水准,至少作这么一幅壁画应该够用。 这也解释了为何地面上没留下什么痕迹——作为一个高手,正常状态下燕丹的步子也很轻,留下的脚印本就浅澹,时间一久也就看不出来了。 古寻唯一奇怪的就是,燕丹既然进来过禁地,肯定也就发现了自己老师的尸首,所以……为什么不把尸体收敛入葬呢? 担心六指黑侠的死因暴露给墨家众人后,会被他们发现这一切的始末和他有关? 这也说不通啊! 死于阴阳家的六魂恐咒,正常情况下怎么也联系不到他身上去啊? 疑惑了片刻后,古寻甩了甩头,暂且将其搁置,就离开了。 管燕丹出于什么目的呢,反正和他无关,没必要多想。 其实原因……应该说很简单。 其一,燕丹是在蓟都被破,燕国名存实亡,他自己也从一介太子贵胃沦落到假死脱身的地步。 那个时间段正是墨家上下最为动荡的时候,前巨子失踪不见,新巨子行踪不定,两大统领为刺秦而死,基本盘燕赵之地尽数沦陷于秦国…… 那种状态下的墨家,并不适合接受六指黑侠的死讯。 毕竟,失踪,终究不等于死。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六指黑侠这样的强者无故失踪最大可能就是遭遇不测了,他的死讯也依然会严重打击墨家那已经低落至极的士气。 所以还是瞒住好。 其二,则是因为燕丹心存愧疚,他无法面对亡师的尸骨。 作为一个一切服务于自己目的的野心家,燕丹和六指黑侠的作风是截然不同的,他是愿意为了达成目的,而放弃原则的,乃至是放弃亲友的。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漠视自己恩师的生死。 虽然当时他急切的想要促成刺秦计划,但是他并没有为此急到打算要了自己老师的命。 然而现实是,六指黑侠确实算是死在他的手上——若不是他和阴阳家的人媾和,六指黑侠绝不会死。 自己是害死老师的罪魁祸首,又因为种种顾虑没有为他报仇,甚至于刚刚得知六指黑侠出事的消息后,燕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刺秦计划的阻碍终于消失了…… 惭愧,内疚,悔恨等等负面情绪叠加在一起,再加上刺秦计划一败涂地,燕国和墨家同时遭受重创的惨痛损失,让燕丹实在无颜面对六指黑侠。 他只看过六指黑侠的尸首一次,在那之后,他进出禁地永远会避开那里。 ……………… 同一时间,机关城内部,一间石室之内,盖聂正端坐在石头凋琢成的床榻上闭目静修。 经过了端木蓉的又一次辛苦救治之后,他的伤势总算是平稳下来了,接下来需要的还是静养。 有一说一,天下第一剑客就是抗造,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遭受重创,愣是没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严重隐患,休养几天估计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了。 这要是换个体格差一点的,估计就直接废了。 天明此时坐在盖聂床榻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外面的月亮,呵呵傻乐。 眼下参加反秦大会的人都还没来,机关城内的空房间多的是,所以他们叔侄俩很奢侈的住了两间房。 不过由于白天的种种见闻遭遇,天明的情绪还比较活跃,睡不着觉,所以跑到隔壁来找盖聂聊闲天。 他当然知道跟自己的大叔压根聊不出几句话,不过两个人再闷,也比一个人待在屋里强。 果然,来了之后就发现盖聂在静修。 天明还算懂事,知道盖聂还有伤,没有吵闹打扰他,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看着月亮,回忆着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不自觉地傻乐。 盖聂睁开眼,看向明显很开心的天明,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后,开口说道,“天明。” “啊?”听到声音,天明勐然回神,收起咧开的嘴角,扭脸看向天明,茫然问道,“怎么了,大叔?” 盖聂沉声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呃……”天明挠了挠头,双眼上抬,思索了一下,“我觉得……这里还不错,挺好的。” “雪女大姐人很好,班老头也很有趣,那个盗跖也还行。” “而且这里人比较多,很热闹,大家的性格也都挺好。” “唯一比较坏的就是那个背着锤子的大块头肌肉男,感觉脑子不是很好使!”提起大铁锤,天明忍不住撇嘴吐槽了他一句。 盖聂脸色平静的听天明絮絮叨叨的说完这一切后,继续问道,“那你愿意长久的留在这里吗?” “唉?”天明一听这话顿时兴致大盛,兴冲冲的转过来身子,把脸朝盖聂眼前凑了凑,很激动的问道,“大叔,你打算以后都留在这儿了吗?” 盖聂缓缓摇头,“不,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留下,我……还有事要去办。” 天明一听这话顿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忙不迭回道,“那……那我才不留下来呢。” “我是绝对不会抛弃大叔你的!” 这几句话,基本上也暴露了天明的性格。 少年时期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他,尽管性格跳脱活跃,内心深处却极为向往安稳平静的生活。 但这一切又有个前提,那就是亲人的陪伴。 自幼无父无母的他,相比稳定的生活,更看重的还是素未谋面的亲人。 盖聂固然不是他的父亲,但是于他而言,和亲生父亲也没什么区别,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都不愿意离开盖聂。 得到了这个回答,盖聂沉默良久,最后幽声回道,“也好……” “夜已深了,天明,回去休息吧。” “哦,那……大叔你也好好休息。”天明很听话的离开了盖聂的房间,回去睡觉了。 天明离去后,盖聂重新阖上双眼,闭目静修。 不管怎样,得先把伤养好。 虽然……盖聂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这伤,恐怕相当一段时间内都养不好了…… ……………… 眨眼之间,三日过去。 这几天机关城内风平浪静,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好似外界正在酝酿的风暴完全不存在一般。 天明少羽千泷阿赐四个孩子趁机把机关城内好好的逛了一遍,除了个别机密要地没去之外,基本上都涉足了。 不管是各类新鲜奇巧的机关,还是云山雾绕的群岭奇景,都让孩子们大呼过瘾。 不过平静的日子到此也就基本结束了。 墨家巨子燕丹已经传了讯息回来,反秦大会的与会人员已经集结完成,正在朝机关城进发,预计最迟明日傍晚整个队伍就会抵达机关城。 而墨家六大统领中,盖聂天明等人唯一还没见过的水寒剑主——高渐离,则先他一步赶回了机关城,应该今日就能回来。 机关城外,让卫庄苦等三日的公输仇总算没有延期,按时交出了令人满意的成果,一条长达十几丈,比已经退场多年的翡翠虎还粗上三圈的巨大机关蛇。 都不用亲自去观看测试,卫庄一眼就能确认,只要公输仇能让这玩意动起来,翻身越岭,涉水过湖都只是等闲而已。 什么山势险峻,什么激流暗涌,一点影响都不会有。 理所当然的,既然墨家巨子还未归来,时间还来得及,卫庄自然采用公输仇的方案,由他来送人靠近机关城。 “很好。”卫庄难得的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微微颔首道,“霸道机关术,确实不错,我很期待你在这场行动中的作用。” 看到卫庄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公输仇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摸着小胡子说道,“为卫庄大人服务,老夫自然不敢怠慢。” “也请卫庄大人放心,老夫一定竭尽全力,帮您攻破机关城,大败墨家!” 卫庄对于公输仇表忠心的行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平澹的点点头,“那就按计划进行吧。” 话音落下,两个人靠了过来。 一个逆流沙的成员骨妖,另一个……也是逆流沙的成员,苍狼王。 公输仇看见这两个人过来,眼神中飘过恍然之色,以为卫庄要送进机关城的就是这两位。 其实他对于卫庄的计划知之不详,只知道要送两个人靠近机关城,尝试趁目前机关城内部虚弱,进行破坏。 说实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卫庄说这一步很重要。 因为在他看来,除非卫庄本人亲自上,否则送这两个杀手进去,貌似也没什么实质性作用啊! 总不能指望骨妖和苍狼王就打败机关城里面那几名高手外加一大票弟子吧? 就算他们俩可以藏身暗中,搞伺机偷袭的活儿,也一样意义不大。 总之……公输仇很迷惑。 不过他也不在意,卫庄有本事攻破机关城当然好,如果不行也没关系。 有他这个机关术大师在,配合即将抵达的帝国大军,打个机关城怎么说都稳了。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入夜(二合一) 傍晚,班大师挺着自己的圆滚的肚皮,独自倚靠在山壁之上的凌空栈道上欣赏落日。 不过看他面带忧色,唉声叹气的模样,估计心思也没放在风景上。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拍了拍班大师的肩膀,他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去,却没看见任何一个人。 紧接着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班老头,怎么愁眉苦脸的?” 这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轻佻语气,班大师不用看就马上知道是谁了。 整个墨家,也唯有贼骨头盗跖说话语气如此的不稳重。 “我说小跖,你不去忙正事,找我这个老头子干嘛?”班大师没好气的回应道。 “谁找你了!”盗跖先是失口否认了班大师的说法,然后解释道,“你就站在路边,我碰巧路过这里,看见你能不说两句吗?” “至于正事,这不是忙的差不多了吗,要不然哪有时间跟你瞎聊?” 这时候,大铁锤宽厚的身躯也踩着沉闷的脚步声靠近了这里,看见班大师和盗跖,当即挠了挠光滑的头皮,“你们俩堵在这儿干啥呢?” 班大师对这俩人也是没脾气,一个是浪荡子滚刀肉,你说什么他都不怕,一个是铁憨憨没脑筋,你说什么他都理解不了你。 只能木然的回应道,“我在看风景,小跖过来打扰我。” “谁打扰你了!”盗跖赶忙喊冤,反手一指自己,找大铁锤说理道,“我看他心情不好,过来关心一下而已。” “哦。”大铁锤很朴实的选择了两个人都相信,然后根据重要程度排列,优先着力于班大师的心情问题。 “所以,班老头你为什么苦着脸?” “我……呼……”自诩高科技人才的班大师,无力和一个流氓一个傻大个子争论,干脆摊开来讲明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卫庄那些人。” “这几天,逆流沙的人似乎毫无动作,令人忧心。” 一听原来就是这,大铁锤当即轻蔑的咧嘴笑了笑,“嗬,我当班老头你愁什么呢?” “咱们机关城是其他寻常地方吗?任那卫庄再厉害,他又能拿机关城怎样?” “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等秦军到来。” 盗跖也跟着应声附和,浑不在意的大咧咧道,“大铁锤说的在理,这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咱们机关城周围这环境,我想徒步进出一遍都难如登天,何况其他人?” “再说了,明天巨子就会带着反秦大会的一干成员返回机关城,一晚上的时间你还担心卫庄能翻了天不成?” 班大师听完两人一套劝说,并没有安下心来,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的回道,“要是能像你们俩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后一句话,也是今天他心绪不宁的根本原因所在。 不知为何,他就是心里不踏实,感觉会出事。 大铁锤尤不觉得有什么,爽朗一笑,右手勐力一拍班大师的肩膀,给老爷子拍了个趔趄,“好了好了,其他不说,机关城周遭几十里范围内到处都是机关陷阱,你总不会连自己的手艺都信不过了吧?” “跟你们俩说不出头绪!”班大师揉了揉肩膀,心中越发无语,随便撂下一句话后,就转身闷闷不乐的离去了。 大铁锤摆出一副纳闷的表情,挠着头目送班大师远去。 “怎么回事,往常一提机关术,他不是很兴奋的吗?” 盗跖也是一脸茫然,无奈的耸了耸肩,“谁知道怎么回事……” 接着他好心的提醒大铁锤道,“班老头的顾虑也不能说没有,今晚你巡逻的时候多注意点,有问题及时求援,别单打独斗硬蛮干。” 大铁锤不以为意的一摆手,“我你还不放心,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盗跖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不吉利的丧气话。 说实话,他先前觉得没啥,只当是班大师杞人忧天,不过听到大铁锤这么自信的话语后,心思反而有点动摇了。 感觉就很不靠谱。 “不和你胡扯了,我得去带队巡逻了。”大铁锤也没在意盗跖的神情,招手示意一下后,也离开了。 就这么被独留原地的盗跖,看着大铁锤的身影,很是无语的摇头道,“感觉你们都不怎么正常。” “一个盲目自信,一个杞人忧天……唉……” ……………… 机关城外,淮水群山中的一座山头上,阴阳家右护法月神衣袂飘飘的屹立于月华之下,皎白透澈的光芒萦绕在她周身,衬托的其人颇有几分圣洁之感。 倒是很符合帝国护法这种带有神棍风格的气质。 在她身后不远处,大少司命,娥皇女英四个美人并排而立,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神情,却莫名给人带来一种争奇斗艳的氛围感。 大大小小,姿态各异的五个美人,在夜景的映衬之下,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足以令任何人——或许主要还是针对男人——心旷神怡。 可惜越是这种时候,就往往越是有人爱破坏氛围。 “找了半天,原来你们躲这么远的地方呢!”一道不合时宜的懒散声音突然插入了这幅画中,将所有的氛围感都给搅了个稀碎。 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古寻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山顶之上。 大少司命,娥皇女英四个人再次见到古寻,神色各异,反应不同,不过都很守规矩的没有说话。 唯有月神神色平静的转过身来,面向古寻,轻声问道,“我记得,国师来机关城似乎有自己的事要办吧?” 言下之意是让古寻赶紧忙活自己的事去,别在这打扰她们。 古寻闻言一乐,两手一摊,笑呵呵的回道,“是有事,不过这不都搞定了吗?” “所以我才寻思找几个熟人聊聊天嘛。” “……”月神额角跳动了一下,沉默少顷后,控制着声音说道,“我等还有事要办,所以国师……” 月神已经放弃对古寻搞委婉的做派了,直接挑明送客拉倒。 古寻却哂笑一声,摆手道,“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扯吗?” “这里距离机关城差着四十多里的直线距离呢,这么远你们能干什么正事?” “站在山顶喝西北风?” “还是说你们现在视力已经好到可以一望千里的程度了?” “呼……”月神稳住胸中一口气,语调尽可能平稳的回复道,“这是阴阳家的绝密,就不牢国师费心了。” 听到这个回答,古寻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而月神则眼神一晃,心知失言。 “阴阳家的绝密……”古寻玩味的反问道,“我记得,你们不是顺道过来帮帮场子的吗?” “怎么,临时还添了点其他的活儿?” 一时失言的月神并没有慌乱,脸色澹然如常的镇定回道,“国师若是对这些事感兴趣,自可以去询问始皇帝陛下。” 古寻失笑着摆了摆手以作否认,“不不不,我不是非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就是好奇,你自己知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国师觉得我是傻子吗?”月神不阴不阳的呲了他一句以作回应。 “嘿!”古寻咧嘴一笑,伸手指了指机关城的方向,“隔着几十里的距离观察自己的目标,你不会觉得你跟傻子之间的差别很大吧?” “……” 月神暗自咬了咬自己的银牙,眼睑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变重了几分,“我们,只是在这里观望,而非试图在这里观察机关城的情况!” “国师应该很清楚,以机关城的守备程度,哪怕我们靠近到了一定程度,也一样什么情报都得不到!” “是吗?”古寻似笑非笑的很欠打的应了一句,然后又说道,“问题是你们想成事,不收集情报,光在这儿组团月下emo也没用啊!” “你们总不会觉得自己一方的实力已经稳赢墨家了吧?” 月神不知道古寻嘴里的emo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觉得肯定不是好词,很干脆的无视掉了。 “东皇掌教,已经指明了道路,我等不需要再做那些无谓之举,只许等待命运到来即可。”月神回过身去,重新看向山巅之外的幽暗景色,眼眸晦明不定的闪烁着,用极富神棍风的话语回应着古寻。 古寻闻言却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确定……你们那位东皇掌教真的能指明道路?” “我看他一天到晚一身黑,当个灯都不可能合格,还想指引道路?” “呼……”对于古寻这种没头没尾,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聊天风格,月神着实有些无力,只能无奈的轻叹一声。 就这么让对方东绕一句,西扯一句的废话半天,还真就硬是让她说了不少一开始不打算回应的问题。 这也是必然的结果,除非她压根不搭腔,否则肯定会绕进去。 问题是不能不搭腔啊! 一来,古寻的身份摆在那。 跟帝国国师摆谱搞高冷,小心一个不小心就被点了天灯放到天上去好好体味高处不胜寒。 月神当然不至于担心自己被点了天灯,但是她并不能保证阴阳家的其他人不被波及到,成为无辜的炮灰。 尽管她也不在乎阴阳家那些货色的死活,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东皇太一的计划。 现在的她,恐怕是除了东皇太一和嬴政之外,最看重这一计划的人了。 二来,就是个人意愿问题了。 虽然不想,但月神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心甘情愿的乐于和古寻搭话…… 她不愿意去想太多为什么,总而言之……就是这样。 当然,这种事也是双向选择的。 古寻也乐得有事没事撩拨撩拨这个小姨子,否则他颠颠的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月神她们的目的他心里基本有数,没什么特别跟着对方的必要。 书归正题,月神心中无力的叹息一声后,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回应,“东皇掌教自有其判断,我等只需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即可。” “那我只能预祝你成功了。”古寻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回道。 看着这张和平日遇见时没什么差别的笑脸,月神不知怎得,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 墨家机关城,后山密林。 机关城的主体结构构建在山体之间,地势高低变化频繁复杂,通道交错重叠,很是绕人,唯独后山这一片区域较为平整,一目了然。 不过这块区域被实际利用的地方并不多,绝大多数还是属于城区之外的荒野山林。 尽管有着各种机关哨卡用于隔绝后山荒林和机关城主要城区之间联通,且鲜少有人能够绕开机关城摸到这里,依然改变不了这里是整个机关城防御网络最薄弱的环节之一的现实。 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墨家都会安排人巡视这片区域,以免遭到敌人的偷袭。 这一举措的效果立竿见影,立刻让后山的野生动物少了相当一部分——巡逻的人无聊,难免会顺手打点野味,来顿露天自助小烧烤,一边填填肚子,一边解解闷子。 不过墨家弟子们虽然都觉得巡视后山很无聊,总爱找闲暇时间整点花活,但整体上还是敬业的,每晚的巡逻任务都是保质保量的完成的。 身为统领的大铁锤会来亲自执行这个任务,也说明了他们从未掉以轻心过。 只是……现如今机关城内部空虚,人手严重不足,理所当然的抽调不出来太多人手巡逻后山,况且后山区域实际上并不大,也用不了几个人。 所以跟着大铁锤巡逻的,一共也就两个墨家弟子。 今晚的夜空景色极为不错,月明星稀,一轮硕大的皎白圆盘就那么挂在天上,安静的向地面泼洒它从太阳那薅来的光辉。 然而星空很美,天气却不作美。 今夜阴云密布,山风凛凛,月亮还没露脸多久,就被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浓云遮挡在身后,给捂了个严丝合缝,不透一丝光芒。 夜空之下的机关城后山,也在瞬息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辉庇佑,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这片极致的黑暗之中,唯有大铁锤三人手中的火把稍微透露出些许微光,带来点点杯水车薪的暖意。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惊夜(二合一) 两个墨家弟子一边跟着大铁锤在林中游弋,一边闲聊。 「今天这天儿可有点坏啊,又黑又冷的,啥都看不见了。」 说着,他还搓了搓自己的衣袖,似乎是有些不耐山间呼啸的大风。 另一个人点点头附和道,「是不怎么的,这黑的连走路不敢走太快了,根本看不见稍远一点的地方。」 大铁锤一边来回扭头巡视周围的环境,一边插嘴说道,「所以多注意不寻常的动静,多听少看,多用用眼睛以外的地方。」 「巨子明天回来,今晚上我可不想整出幺蛾子。」 墨家弟子苦笑道,「铁统领,你说的轻松,棵今天风这么大,我们又不是你,哪有能耐听到动静啊!」 对于自己手下不太给面子的回应,大铁锤没太大反应。 墨家讲究规矩,但是不讲究礼法,大家互相之间虽然有从属的上下级关系,但还不至于言谈举止必须时刻注意的地步。 「风声大,就把注意力放在不像是风声的动静上,只要专心,总能感知到少许的。」 大铁锤一本正经的和两名弟子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不过二人对此,只是对视一眼后,互相抱以苦笑。 所谓讲起道理叭叭叭,落到事上泪哗哗。 大铁锤这话说着轻松,实际上它还是构建在一个人的听力足够优秀的基础上。 像他这样武功算是小有所成的人,听风辨位什么的基本功都不在话下,自然能清晰的分辨出各类声音。 但是墨家的普通弟子,想做到这一步就很难了。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里,他们就等于是半个瞎子——所谓半个瞎子,就是指有了瞎子的眼神,却没有瞎子的听力。 要是换了别人这么说话,这两个墨家弟子高低得给他评个凡尔赛奖,不过对于自家的这位铁统领,他们还是足够了解的。 人家就是单纯的没脑子而已。 大铁锤不知道两名弟子心里的腹诽,也并不在乎他们是否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如实招办。 因为他是个很有个人责任感的人,或者也可以用大男子主义,爱逞英雄之类的话来形容。 大铁锤既然参加了这次的巡夜工作,在他看来这趟活儿就等于全托付给他了。 所以两个墨家弟子能否发挥作用不重要,反正他会负arry全场,兄弟们老老实实躺平就好。 ……………… 另一边,墨家机关城内部,今夜早早睡下的天明,却不复往日酣睡的潇洒模样,面色扭曲,手脚无意识的摆动着,好似做了噩梦。 同样有些莫明心绪不宁,打算来看看天明的盖聂刚一入门,看见的就是这种状态的少年。 盖聂没有露出任何慌乱之色,也没有冒然叫醒天明,只是默默的走到石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眼神低垂,半睁半闭的观察着天明。 未等片刻,天明弓腰蹬腿,双手勐然向上一抓,同时双眼陡然张开瞪圆,眼神中满是迷茫和惊疑,满头满脸的虚汗。 「呼……呼……」天明醒了过来,却依旧头脑昏沉,无意识一般的机械的大口喘息着。 盖聂等到天明眼神清明,确定他神思回归后,才轻声关心道,「天明,没事吧?」 「大叔?」熟悉的声音让天明彻底回神,近乎呢喃般的回应了一声后,天明紧接着立刻又用略带颤抖恐惧的声线叫了一声,「大叔!」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盖聂双眼平静的看着依旧有些思绪混乱的天明,并没有插嘴说话,默默的等他自己捋清思绪,陈述一切。 又换了几口气,天明终于神智清晰了起来,开始回忆着方才的噩梦,向盖聂诉说: 「我刚才……好像出现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大房间里面。」 盖聂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是什么样的房间,天明?」 「就……我也说不好。」天明双手不停摆动,试图手口并用的描述出这个房间,「就是很大,很空旷,而且……有很多高大的柱子,哦对了,还有门,很多,很大的门,不过我好像眼前蒙上了一层纱似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能看到一些人影,感觉有些熟悉,但是我想不起她们是谁……」 「我感觉……我感觉……」话到最后,天明语气越发的吞吞吐吐,犹豫半天才说出后半句话,「我感觉自己似乎忘了很多事。」 盖聂的眼神越发深沉,不过却掩饰的很好,没有让天明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嘴上则柔声安慰道,「一个梦而已,不必在意。」 「你身上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吧?」 「不舒服?」天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然后摇头说道,「没有啊,就是做梦的时候好像有些喘不过来的感觉,现在已经没事了。」 沉默片刻后,心中思绪翻飞的盖聂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的说道,「没事就好。」 「你接着休息吧,等到明早,就能彻底忘掉这个噩梦了。」 「哦。」天明有些呆愣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盖聂在说完这句话后,也就离开了天明的房间,回了自己屋。 无需多想,盖聂可以肯定,天明的这场噩梦一定是受到了封眠咒印的影响才会产生的。 巨大空旷的房间,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咸阳宫的宫室殿阁,至于那些熟悉却认不出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梦里的内容都是和过往有所联系的。 唯一让盖聂不解的是,那个时候的天明只是个婴孩,哪怕是离开咸阳宫时都没完全脱离襁褓,照理说根本不可能记事。 就算是梦境,也不该出现根本不存在于记忆之中的人事物吧? 还是说梦境就是有如此奇效,哪怕是脑海最深处的,那生命诞生初期的最为浅薄的一点点印象也能映射出来? 盖聂想不通,他也无心去纠结梦境的问题。 他只知道一件事——必须尽快带着天明赶赴太乙山,寻求北冥子的帮助。 只是……想到如今机关城如今所面临的危城凶局,盖聂不禁心有戚然。 墨家眼下前路未卜,连带着他和天明接下来的旅程,也变得捉摸不定了。 他是天下第一的剑圣,但……也只是剑圣而已。 有些事,注定不是一个剑客能够左右的。 对于此时的盖聂来说,能够解除天明身上危机的最佳人选,无疑是古寻。 但问题是,他还没弄明白,古寻到底想要做什么…… ……………… 「呼!」天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脸倦怠的愣在原地半晌后,最终迈腿朝屋外走去。 盖聂离开后,他就开始尝试再次入睡,但不知道是不是噩梦的影响,一向睡眠香甜,沾枕头就着的他,迟迟不能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十几圈后,还是无奈的起身了。 大半夜的,一个人待在屋里确实无聊,又不方便去打扰应该已经休息的盖聂,天明只好出去随便熘达熘达了。 要说起来,今夜确实是个熘达的好时候,因为机关城内很多人都还没有睡觉。 明日巨子就要带着一干反秦势力的人回来,墨家上下自然不能怠慢,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许多事情。 这些事务其实早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安排好了,但是现在肯定还要多加检查,确保无误。 墨家不像儒家那般重视礼法,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要没有礼貌,该有的礼节肯定不能少。 因此天明走出房间后,发现不时就会有墨家弟子步履匆匆的走过。 天明一开始也没在意,不过后来他发现,怎么出现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没等他想太多,少羽、千泷还有阿赐三个人就走过了廊道的拐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唉?」天明挺着腰一挠头,奇怪道,「怎么你们也没睡啊?」 看着这傻小子好像啥都不知道的样子,少羽无奈的一翻白眼,解释道,「出事了,好像有敌人入侵。」 「啊!」 ……………… 时间来到不久之前,机关城后山。 大铁锤带着两个属下,仔细的检查着后山的所有区域。 行至半途,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脑袋来回转动,耳朵不住的抖动着,似乎在探听什么。 「统领,有什么不对吗?」一名弟子问道。 「嗯……」大铁锤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声音。」 两名弟子也赶忙来回扫视,同时发动自己的其他感官,试图找出哪里不对劲。 不过二人到底没像大铁锤一样听出什么,反而是嗅出了些问题。 「好像……风的味道不太对,有些难闻啊。」 另一名弟子闻声也努力的拱了拱鼻子,使劲吸了几口气后,点头道,「嗯……是有点不对。」 大铁锤此时则直接做出了判断,「是血腥味,绝对有问题!」 三人立刻同时拿起自己的武器,小心戒备起来。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搜索,大铁锤终于追寻到了一抹动静不对的地方,急忙迈步冲了过去,「可算找到你了……给我追!」 其他两名弟子赶忙跟上。 三人在火把的照耀下,前后紧随的朝着山林深处追去。 追出几里地远之后,大铁锤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或者说抓住了一个他认为是机会的机会,勐力掷出自己手中重达百斤的巨大铁锤。 更确切的说,这柄锤子唤作雷神锤。 尾部牵引着粗长的铁质锁链,雷神锤呼啸着砸在了远处的一棵粗大树木上,发出一声闷响。 大铁锤手握锁链,向后奋力一扯,眨眼间又将锤子收了回来。 握紧自己的兵器,大铁锤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提醒道,「声音有些不对,你们小心点。」 两名弟子点点头,握着长剑,小心翼翼的朝着方才大铁锤发动攻击的位置靠了过去。 大铁锤则落在最后,随时准备策应。 等几人靠近后,终于能够看清楚那里的情况——地上赫然躺着一只七窍流血,被大铁锤的气劲震死的猴子。 「统领,只是个猴子。」 大铁锤鼻子狠狠抽动几下,摇头道,「不对,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 「风这么大,一只猴子不可能产生这种效果。」 虽然他智商情商全都不值一提,但是作为一个战场老兵,最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这时候,一名墨家弟子突然觉得脸上一凉,好像有什么液体滴在自己的脸上,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把。 等他将手指凑到火光下一看,发现赫然就是血液。 同一时间,大铁锤和另一名弟子也发现了上方滴下来的血液。 三人同时向上看去,恰逢此时,乌云飘离了之前的位置,将被遮挡多时的月亮重新放了出来。 于是,月光照耀下,几道悬挂在大树枝杈之上,随着山风微微摆动的身躯,映入他们的眼帘之中。 惨白的脸色,滴落的鲜血,随风摇摆的躯体,无不证明着这些身穿墨家弟子服的人,全都已经死了。 大铁锤眼见此景先是一惊,旋即咬牙大怒,一锤砸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负责巡山的人连同他在内确实只有三人,但这不代表后山区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各个进出关口要道都是有人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看守的。 眼前的这几具尸体,无疑就是那些人中的一部分。 愤怒之余,大铁锤倒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咬牙切齿的吩咐道: 「快!发射信号,提醒内城!」 另外两名有些受到惊吓的弟子闻声当即回神,手忙脚乱的掏出各自的信号弹,找了个没有树叶遮挡的角度发射出去。 砰!砰! 一前一后紧挨着的两道焰火在天上炸开,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扎眼无比。 机关城内部值守的弟子立刻收到了这份警告,将有敌人入侵的情报传了上去。 班大师,雪女等一干高层顿时全被惊动了。 不过,支援的小队并没有第一时间派出。 敌情不明,他们最首要保证的机关城内部不会出问题,所以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也是先加派把手各个出入要道的人手。 安排好这些后,才能考虑支援人手的问题。 归根结底,现在机关城人手不足才是他们不能最优先考虑巡逻小队安全的根本原因所在。 当然,他们对大铁锤实力的信任也是原因的一部分。 他们觉得,就算敌人很棘手,一时半会间也不至于就让大铁锤交待在后山密林之中。 现在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没有足够的人手派去支援了。 为您提供大神未闻墨卿的《秦时之七剑传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惊夜(二合一)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转着圈聊 噼啪! 灼热的枯枝猛然爆开,发出一声脆响,让火堆的橙黄火焰抖动了一下。 古寻百无聊赖的坐在火堆旁,拿着一根稍粗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火堆中心的枝叶。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还在驻足眺望的月神等人,招呼道,“要不过来烤烤火吧,这天儿可不咋好,阴冷阴冷的,一直矗那硬吹风也不是事嘛。” 看着古寻升起的火堆,月神眼皮几番抖动,最终却是屈服于内心的选择,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之所以答应,不是月神贪图区区一个火堆,或是嫌冷嫌黑什么的,她只是觉得,古寻在那边烤火她们在这边吹风这种事,未免有些荒唐。 更具体点说,就是会显得她们几个人像一群傻子。 众所周知,外家横练高手都拥有一副铜皮铁骨,坚逾金石,刀枪不入。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些横练高手会没事不走寻常路,非要往刀山火海里蹦! 同理,这也适用于其他领域。 月神几个人当然不怕夜风,也不惧寒冷,但有火不烤就很智障。 连带古寻,一共六人,松散的围绕在火堆一圈,不过特意留了个缺口。 那个方向是下风口,谁坐过去谁就要承受火焰炙烤,一般情况下属于给自己找不自在的行径。 月神几人双眼全都注视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不过眼角的余光,都放在了古寻身上。 这家伙特意忙活着搭了这么个火堆,绝对不可能就为了邀请她们过来烤火。 果不其然,未及片刻,古寻就带着一脸和善笑容的跟和他距离最近的少司命搭话道: “小姑娘,你多大了?” 少司命扭过头直面着古寻,半截面纱上的剔透双眸毫无情感起伏注视着他,不发一言。 “……” 上来就碰壁,古寻没有气馁,也没有不快,依旧笑眯眯的继续问道,“那……你加入阴阳家多少年了?” “……”少司命一如既往的沉默无言。 “啊……小姑娘看来不太健谈呀。”古寻晃着脑袋,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还是要多说话,多跟人接触,你看你还这么小,以后的人生不能废了啊!” 这次少司命终于有了些额外的反应——她把头扭回去,重新对着火堆了。 刚才分座位的时候,她慢了一步,以至于和古寻不挨着的位置全都被占据了,最后只剩下了这一处。 她没得选择。 当然,也不是真的别无选择,如果对自己的内功修为有信心,她还是可以坐在风口上的。 对此,少司命并没有什么意见。 作为一个三无少女,她对古寻的态度是她们当中相对而言最平静的了,诸如畏惧,忌惮、恐惧、好奇等情绪全都是不存在的. 但是现在她有点后悔了。 这人太吵了,和她想象当中的,那个曾经单枪匹马毫无顾忌的闯入阴阳家总部要地罗生堂的人完全不一样。 古寻此时还在絮叨,“如果实在恐惧社交,可以尝试着一点点做出改变,好比说现在,我找你聊天,你可以不用言语作为回应和我交谈,但至少尝试着做些简单的回应。” 听着这些话,少司命双眼越发无神——我不恐惧社交,只是不说话而已! “比如说,你可以点点头,或者露出一个笑容,来告诉我你有交流的欲望。” 少司命:不,我没有交流的欲望! “从简单的开始,逐步增多增强沟通的渠道方法,一点点恢复正常。” 我觉得自己现在挺正常的…… 在古寻连续不断的骚扰之下,少司命难得有了反应,一再试图用眼神回复他——闭嘴吧! 月神此时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蹙眉打断古寻道,“少司命闭口不言,和国师说的这些都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古寻兴致不减,立刻反问道,“我可是大夫,眼睛还很好使,这姑娘是不是哑巴我一眼便知。” “这就不牢国师挂心了。”月神没有给出答案,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呵!”古寻咧嘴一笑,玩味问道,“那容我问最后一句,她到底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 月神眼眸一沉,语气照旧的回道,“国师不是能判断她是否是哑巴吗,这个问题还需要向我们要答案?” “不能说……可不仅仅只有病理上有问题这一种可能。”古寻若有所指的笑着回应了一句。 从当初自己出手从罗生堂救走小灵,这小姑娘正式登上阴阳家木部长老之位开始,至今已有多年,古寻和她之间见过不少面。 当然,大都只是萍水相逢,简单打个照面,唯一一次交流比较多的,就是上回去楼兰。 每一次古寻看见这姑娘,她都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宛如一具已经丧失了思想的尸体。 这很不正常。 这世上当然有的是人性情冷淡,处世孤僻,不喜社交,寡言鲜语…… 但是! 她这种程度,绝非是能用性情如此来简单解释的。 这一点古寻早就有所疑惑,不过过去他不关心,也无心去探究。 而现在……他依旧不关心。 拐弯抹角的聊这件事,只是因为无聊嘛,总得找点话头。 他觉得效果还不错,不仅调动了这个三无少女的情绪,还顺带着刮蹭上了月神。 当然,效果不错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他成功的开启了话题,也成功的终结了话题。 一切,重新归于沉寂。 死寂听起来不像个好词儿,但确实颇受不少人的喜爱。 月神就对这份寂静十分满意,巴不得这一夜就这么晃荡过去。 可惜事总与愿违,古寻并没有让她享受太久的安稳,很快就换了下一个目标——紧挨着少司命的大司命。 当看见古寻那模式化的笑容时,大司命都快哭了。 她就说,她先前应该竭尽全力抢走娥皇现在坐的位置——那是离古寻最远,离月神最近的地方。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她只能无奈的等待着古寻的‘光顾’。 面对大司命,古寻没有像对待少司命一样从废话开始起头,而是先安抚道,“看你这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把你人吃了呢。” “放轻松,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恩人呢。” “呃?”虽然心中畏惧古寻,大司命此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惑不解的声响。 “国师大人,这话……要从何说起啊?” 你说你欺压弱小就算了,咱也不敢说也不敢问,但是怎么还带莫名其妙上人情攻势的呢? 稀里糊涂,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就欠了别人恩情!? 还有王法吗? 月神此时也是面带疑惑,不过她心里倒是隐隐有条不太清晰的曲折路线,似乎能够解释古寻的说法。 只不过她还没能完全弄清楚逻辑关系。 古寻此时为所有人解开了疑惑,回答道,“之前那任阴阳家的火部长老可是我亲手干掉的。” “要不是我,以那家伙生龙活虎的姿态,天晓得还能活多久。” “他不死,你能登上大司命的位置吗?” “四舍五入一下,可是我亲手把你送上长老宝座的!”古寻用极富有蛊惑力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大司命听的连连点头,一副很是认同的模样——她可不像少司命那么无所谓,不敢不认呐! 当然,如果断章取义的来看古寻的话,倒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至少……如果前任火部长老不死,她确实登不上长老的位置。 可问题是,一来古寻杀人为的不是帮自己,二来哪怕古寻不动手,当时已经是火部长老候选的她,也随时可能得到杀死上任长老,接任长老位置的任务。 这在阴阳家可以说是稀松平常,就像现在的三无少司命,如果不是前任少司命恰好殒命燕蓟,她也得这么把少司命的位置接过来。 甚至当初焱妃用来扯谎忽悠燕丹的理由中,也有这么一条在,并且燕丹对此并不怀疑。 归根到底,这也是他们阴阳家的制度特色。 看着大司命无奈屈服于古寻‘淫威’之下的表现,月神是忍不住脑门直跳,既无语于古寻稀烂的逻辑,也感叹于手下的不争气。 娥皇女英姐妹俩则或浅或深的露出了笑意,完全当个看客。 从这一幕就能看出,阴阳家确实不存在集体荣誉感。 对于古寻公然那自己击杀前任阴阳家长老的事来戏谑大司命,娥皇女英表示十分愿意看乐子,毫不在乎宗门脸面。 就连几乎算半个副掌门的月神,对此也更多是嗔怒于古寻用扯淡的逻辑去忽悠自己的下属,而非恼火古寻肆意张狂的表现有损她们阴阳家的排面。 古寻毫不在意月神几人的反应,笑眯眯的看着大司命,继续说道,“既然你也认可,那是不是……该有点表示啊?” 看着古寻言语加眼神的双重暗示,大司命顿时露出一副慌乱之色,眼神乱飘,说话磕磕绊绊的回应道,“这……这……国师你……我这……” 这种茫然无措的表现,像极了被霸总突然壁咚而娇羞无限的弱气小娇妻。 可惜,在实际情况里,这种失措,就只是单纯的心慌而已。 突然从一个自己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的人那里收到这种暗示,换你你也慌! 大司命心里一点绮念都没有,有的只有后悔——她就不该参与这次的任务! 慌乱之下,大司命只好转头看向月神,希望这一位能帮自己解围。 月神理所当然的不负众望……或者应该说不负大司命之望,开口插话道,“国师想要做什么,不妨直说。” 和大司命不同,月神很清楚古寻不可能是要乱搞男女关系。 大司命对古寻的了解只能说一知半解,其中还掺杂着许多道听途说,而在诸多流言蜚语中,确实不乏批判古寻有疾的言论。 因此,大司命是真的担心这位位高权重,武功通天的国师,起了一些她不希望有的念头。 作为一个东皇太一的工具人,大司命愿意当工具,可不愿意当玩具啊! 古寻咧嘴一笑,“月神你还是了解我的,不过请放心,我没有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就是问点问题。” “……”月神面上不说话,心里却是一颤。 她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古寻的问题。 但是和大司命一样,面对古寻,很多时候是没得选择的。 见月神不回应,古寻嘿嘿一笑,也不在意,权当她默认了。 “我先问一件事,大司命……或者说火部长老,是不是都会六魂恐咒啊?” 一听到六魂恐咒,月神和大司命齐齐的脸色一变,区别是前者控制的稍好一点,不那么明显。 六魂恐咒,作为名义上已经封禁的禁忌咒术,确实称得上是个敏感的话题。 不过能让她们俩反应如此之大,当然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禁忌咒术的名头,而是她们此行机关城的目的。 虽然先前月神说什么命运自会指引一切,但是实际上东皇太一还是布置了任务。 这份任务一部分是阴阳家自己的目标,一部分则是为了配合进攻机关城的帝国军队。 任务中,娥皇女英负责策应月神在机关城内行动,少司命负责阻截可能会有的机关城派出来通风报信的信使,而大司命,她负责的是寻找合适的机会,将六魂恐咒下在墨家巨子的身上。 这个计划,月神是从东皇太一那里得到的,然后再由她转告了大司命几人,整个过程全都是口述转达,不留纸面信息,也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 理论上,这种情报是不可能泄露的,除非她们说话的时候有人隐藏住了自己的行踪在一旁窃听,或是东皇太一,及她们几个人中的某个人私下泄露出去了。 前者基本不可能。 月神是在带着大司命等人离开咸阳,在四下无人,一览无余的撂地里转述的任务目标,为了防备白凤墨鸦这样的特殊人才,甚至连小动物都确保没有。 而东皇太一是在观星殿向月神下达的任务,那种地方没有偷听的余地。 后者嘛……更没戏。 大司命等人知道了任务之后,就没有离开过月神的视线,更没有机会外泄情报。 月神虽然经常泄露阴阳家一些不太机密的情报,但是这件事她确实没跟古寻说过。 总不能是东皇太一泄露的吧? (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遗传定律 看着两女面带异色,古寻故作不知的笑道,「看你们这副模样,我似乎是恰好问到了某些不合时宜的敏感问题啊?」 月神立刻冷着脸回答道,「国师想太多了。」 「我只是奇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国师大人,竟然也会对我们阴阳家的小小咒术感兴趣。」 月神这话并不是没来由瞎编的,古寻平日里确实对各家各派的武功都不屑一顾,每每与人聊天时提及这方面,都是一笑而过,态度俨然可见。 但这也不是古寻自大,实在是……跟现在的他聊武功,多少有点大可不必。 「呃……」古寻闻言摸了摸下巴,失笑一声,「不愧是阴阳家的高人啊,阴阳怪气这方面你很会啊!」 「……」月神抿了抿嘴,压抑住了还嘴的欲望。 大司命此时却满眼无助的看着月神。 虽然和古寻有来有回对话的是月神,可是这个问题,实质上可是问她的,自然也要由她来回答。 所以……她该怎么回答? 不得不说,一个风姿妖娆,千娇百媚的成熟御姐风美人摆出这种楚楚可怜,茫然无措的神态,还是很吸引人眼球的。 当然,对于已经人近中年,温水枸杞的古寻来说,这一幕更像是一个乐子,看的他颇为乐呵。 月神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事实上她觉得能有这种机会也不错,可以趁机拉近一下她和大司命的关系。 阴阳家虽说是东皇太一的一言堂,但也不是没有山头的,月神自然也想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大少司命和娥皇女英不同,后两者常年跟随在月神身边,再加上还有个理不清的古寻,双方关系很是亲近。 可大少司命却恰恰相反,她们这几年最多接触的是阴阳家的另一位护法级人物——星魂。 她们和星魂之间的关系当然没有娥皇女英和月神的关系那么亲近,但相对而言肯定还是更偏向星魂。 挖墙脚这种事,无论是谁都很喜欢的。 于是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司命先如实回答。 虽然关系很疏远,大司命还是敏锐的解读出了月神的意思,犹豫一下后有些恹恹的回答道,「六魂恐咒……确实是每任火部长老都会修习的咒术。」 「嗯。」古寻点点头,接着问道,「那这门咒术是什么时候创造出来的?被谁创造出来的?」 「这……」大司命拖了个长音,眼神又飘向月神,然后收获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眼色回应,心下当即了然,「六魂恐咒是哪位前辈创造出来的我不知道,不过它最早出现在大概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我明白了。」古寻微微颔首。 这个时间点,不用说,肯定是阴阳家的先人特意创造出来针对墨门祖师墨翟的。 人家一手创立了天克阴阳术法的墨门武学,他们就另辟蹊径的创造了这么一个专用的特攻技能。 这份恩怨,确实是……难舍难分啊! 脑中思绪随意的发散了一下后,古寻重回正题,抬手道,「最后一个问题,六魂恐咒,和封眠咒印有什么关系?」 「这……」这一次大司命没有再去问月神的意思,她自己犹豫了一下后,就小心翼翼的给出了回答,「我不知道。」 「我无权修习封眠咒印,也不了解这门咒术,还望国师见谅。」 古寻对此并不意外,眼神很顺滑的转移到了月神身上,冲着她眉头一挑。 意思很明显,你的手下不知道,要不你帮着作个答? 月神嘴唇翕动几下后,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不咸不澹的提醒道,「这种问题,应该有更合适的人可以为国师大人解惑。」 古寻嘴角一翘,点点头,「也许吧,不过……阴阳术的事,我觉得还是问阴阳家的人为好。」 月神所说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炎妃。 作为曾经的阴阳家东君,货真价实的副掌门,无论是阴脉八咒,还是阳脉八咒,她都是有权直接修习的。 这一特权,是独属于副掌门东君的,月神和星魂这两大护法都不行。 如果说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有什么关联,她无疑是最清楚的人。 不过古寻问起这一茬事,仅仅只是一时兴起而已,突然想到了就顺便问问,毕竟闲聊,就是想到哪里聊到哪里。 况且他现在一般也不会为了阴阳家的事去问炎妃。 既然脱离了,那就干脆一点,撇个彻底。 月神得到这么一句回应,暂时性的陷入了沉默。 阴阳家……阴阳家…… 确实啊! 现如今,炎妃不再是阴阳家的人,而她,却始终还是阴阳家的右护法。 立场,绝大多数时候确实是无可逾越的壁障……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月神真的曾经考虑过,是否该试着去打破这层壁障,但那一瞬间过后,她就立刻放弃了这一想法。 对于心比天高,心气十足的她来说,炎妃,绝不只是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姐。 无论哪方面都被压着一头,这种感觉寻常人都难以接受,更遑论是自命不凡——当然也确实不凡的月神。 无论如何,她都要在某一方面,胜过炎妃一次。 阴阳家的谋划,是她最后的希望所在,她……绝对不会放弃! 半晌之后,在古寻难得耐心等待下,月神回过神来,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似是在甩开不必要的念头,接着沉声说道: 「六魂恐咒和封眠咒印,恰好是一对截然相反的克制咒术,有着迥然不同的特质和行气方式。」 「至于具体如何不同,我想就没必要跟国师说了。」 「嗯……」古寻挑动了一下火堆,眉头微微一皱,「除了这些呢?」 两门咒术特点截然相反这一点不用月神跟他介绍,他自己清楚的很——这两门咒术全都收录进系统资料库了。 他想知道的是,除了这些之外,是否还存在其他更深层次,更隐秘的联系。 月神怔了一下,语气难得有些迷茫,「还……还能有什么?」 归根到底,这就是两门特殊武功,除了能说说各自特点特色外,还能说啥? 两门咒术的创始人之间是否有爱恨情仇,生离死别吗? 问题是就月神所知,封眠咒印诞生的时间远早于六魂恐咒,两个创始人之间压根也没什么可八卦的啊! 「呃……好吧,就这样吧。」见到月神都露出这种难得一见的神态了,古寻下意识偷着乐了一下,也没再纠结。 很显然她确实不知道。 那么有两种可能。 其一,这两门咒术真的没有额外的关联,就只是恰好性质相反。 其二,这份关联隐藏的很深,也很重要,连月神都对之完全不知情。 从常理上判断,第一种可能几率更大,但是古寻觉得,这种时候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更愿意相信第二种。 甩了甩头,古寻将这些暂且抛开,转头看向了一直安安静静坐在火堆旁,美的出水的娥皇女英姐妹俩。 朝二女一笑后,古寻移走了目光。 这两位,就没必要在这里跟她们叙旧了,可以等回咸阳后,有了更惬意的闲暇时光再说。 他直接将视线挪回到了月神身上,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又偏到了少司命身上,随后来回切换,在两人身上扫视了几遍。 少司命倒还算镇定,只要别拿废话骚扰她,随便你怎么看。 月神就有些不自在了。 虽然她已经很习惯古寻日常性的莫名其妙,此时还是有些不适应。 要是光看她一个人,她也能适应,但是现在明显是还牵扯到了一个少司命。 她倒不是觉得被古寻和旁人莫明关联到一块很不舒服,只是很担心,古寻脑中想到的关联关系究竟会是怎样的…… 她觉得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在让人失望这一点上,古寻往往不会让人失望。 他来回打量半晌后,突然摸着下巴「邪魅」一笑,对月神说道,「我说月神,你和这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啊?」 「比如说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娥皇女英和大司命三人顿时瞪大了双眼盯着古寻,不过很快似乎也想到什么,眼角余光偷摸打量了一下月神和少司命,心中似乎有什么小九九。 连啥都不关心的少司命此时都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惊色,隔着一层基本等同于不存在的薄纱,看起来煞是可人。 月神更是当即眼皮狂跳,狠狠的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抑住直接打人的欲望。 「国师大人,或许该考虑考虑解决医者难自医的问题,好好为自己诊治一番了。」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让古寻别在这里发癫。 古寻很无辜的一摊手,随即指了指少司命,「不怪我多想啊,你自己看看……」 「这一头柔顺飘逸的紫色秀发,这冷白照人的皮肤,这精致端秀的五官,尤其是这里……」 话说到这,古寻重点强调了一下少司命脸上的薄纱,「你看你,眼睛前边蒙着一层基本不妨碍你看别人,也不妨碍别人看你的装傻……啊不,是装饰性薄纱。」 「再看她,脸上也带着一层双向透明的面纱。」 「怎么看,你俩多少也沾点关系。」 少司命:「……」 我带面纱碍你事了吗? 「呼……」相比无言无语的少司命,月神再度深呼吸几次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没想到,国师大人竟然对我的眼纱如此不待见!」 「嘿嘿,你想多了。」古寻笑呵呵的羊装听不出来月神的暗讽,接着问道,「所以说……」 月神直接打断了他的穷追不舍,义正言辞的肃声回道,「没有!」 「烦请国师记住,我和少司命,并无亲属关系!」 「呃……」古寻挠了挠头,「不是姐妹的话……或许,你在多年前,可能意外有一个私生女,并且你自己也不知道?」 「够了!」月神彻底绷不住了,起手就是魂兮龙游,直接打散了火堆,朝着古寻面门轰了过去。 意外有个私生女? 这是能随便意外的吗? 还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种事男方可能不知道,有特么听说女方不知道的吗!? 真的被古寻气到的月神毫不留手,招招都是用尽全力,而且全奔着要害去。 很快,娥皇女英以及大少司命都被卷进了战斗。 她们或多或少都想给古寻找点麻烦,眼下刚好是机会,有月神在前面背锅,可以尽情释放情绪,反正古寻又不可能被打死。 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平静的山峰,瞬间变得喧嚣了起来。 ……………… 机关城后山密林。 月光之下,几具尸体清晰毕现的展示在了大铁锤三人眼中,引得他们又惊又怒。 待到信号弹发射出去后,大铁锤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四周环境之上,试图找出入侵之人的位置。 这会儿算是时来运转,浓云暂时散开,今夜皎洁明亮的月光全部泼洒进这片密林之中,让大铁锤的视线范围缓解了许多。 很快,他就从约莫百步之外的一颗巨树上捕捉到了一团可疑的阴影。 没有轻举妄动,大铁锤给两个下属使了个眼色,又比划了一下手势。 都是配合多年的老上下级了,两名墨家弟子当即领会自家老大的意思,当即散开,三个人各自沿着一个方向,羊装做啥都不知道的样子,无意的朝着目标位置汇合。 那团黑影似乎也什么都没察觉到,始终静静的缩在树干之上,好像只是一团未知的恰好缠到在树上的死物,纹丝不动。 不过大铁锤很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一团「东西」绝对就是他们的敌人。 三人各自沿着一个方向靠近目标之后,又各自挑了一个合适的掩体,掩盖住了自己的身形,装作好像朝着别的方向检查去了一样。 就在这时,大铁锤握紧雷神锤的手柄,五指张合几下后,一个侧身亮相,用尽全力甩出了自己的大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砸向树干上的不明物体。 同一时间,两名墨家弟子也挥剑朝着目标冲去,打算来个两面包夹之势。 眨眼之间,雷神锤冲破不到五丈的距离,只差一瞬就要狠狠的砸在那团不明物体上时,它宛如流动的液体一般,瞬间绕着树干滑走了。 雷神锤最后只砸在了无辜的粗大枝干上,打的大树整个一晃,掉了不少叶子下来。 两名弟子的包抄攻击自然也无功而返。 为您提供大神未闻墨卿的《秦时之七剑传人》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遗传定律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速度的run 大铁锤左手握住铁链往回勐力一拽,将雷神锤重新抽了回来,用右手接住后,双眼立刻开始四处扫视,重新寻找敌人的踪迹。 不远处,另外两名墨家弟子也在来回转身观望。 三人就这么以犄角之势,互为倚靠,紧张的搜索着目标的位置。 好消息是,他们不时就能看到那一团在林间地面来回游动的不明物体,算是捕捉到了对方的行动轨迹。 坏消息是,这团黑影的速度太快,别说两个普通弟子,就是大铁锤这个统领,都无法一直追踪目标,不时就会让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大铁锤,作为墨家的武力代表之一,他的实力不能说不强,而是很不稳定。 具体点说,就是他的强项和缺陷都极为突出,属于很极端的一种类型。 如果恰好碰上适合他发挥的场地,碰上被他克制的对手,那他的雷神锤可以发挥出相当不错的效果。 但是如果情况正好相反,场地也不合适,对手反而比较克他,那他就很难受了。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什么样的场地适合他,什么样的对手又被他克制呢? 其实很简单。 大铁锤的成名绝技雷神锤是是标准的大范围aoe,威力大,范围广,但是蓄力时间长,并且需要足够的施展空间。 简而言之,密林这种地方肯定不合适。 倒不是说他搞不定几棵树,只是如果他把劲全使在了树上,就没余力对付敌人了。 其次是他本人的缺点,看他那个体格,以及那把笨重的大锤子就知道,标准的力量型肌肉男选手,爆发力很强,但是灵活性极差。 而他现在的面对的敌人是谁呢? 逆流沙杀手,太行大盗骨妖。 那么情况很明了了,他正好处在最不适合自己发挥的场地上,面对着一个滑不熘手的棘手敌人。 概括性的说,一个字——危! 在大铁锤有些慌乱的两眼直转,寻找敌人踪迹的时候,骨妖也终于主动出击了。 宛如蟒蛇般扭曲的身体飞速缠着一棵树木的枝干盘旋向上,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攀升至最高点,旋即一跃而出,双臂张开,手中两把弯刃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凛凛寒光,锋刃直指一名毫无察觉的墨家弟子后心。 还是大铁锤的感知要更为敏感一些,最先发现危险的出现,急忙大喝提醒,“小心!” 同时,他又一次甩出手中大锤。 经过大铁锤的提醒,那名弟子总算惊然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后撤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勉强暂时躲过一死。 雷神锤在大铁锤的精准预判之下,在千钧一发之际,恰到好处的砸在了即将夺走那名墨家弟子性命的骨妖身上。 确切的说,是差点砸到了。 面对高速冲击的雷神锤带来的强大的劲风,骨妖在半空中扭出一个离谱的弧度,恰到好处的躲过冲击,整个人变作绳子一般的物什,直接缠在了雷神锤上,沿着锁链蜿蜒前行,直奔大铁锤而来。 “什么鬼东西!?”大铁锤眼见这一幕不禁心中大骇。 老实说,他的实力也许还差的很远,但是胆气绝对十足。 换一个人当对手,哪怕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逆流沙之主,鬼谷横剑卫庄,这个莽汉都敢悍然挥舞自己的大锤。 但是面对这么个看不出是人是鬼的玩意儿,大铁锤委实有点牙颤,倒不是害怕,就是觉得难受。 他喜欢的还是面对面的交手,而不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 某种意义上也算他有自知之明吧,知道自己适合应付哪种场面。 心念电转,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慢却,大铁锤右手在后,左手前握,恨劲一抖手中铁链,试图将这玩意甩出去。 震荡的力量一层层传递过去,果然如大铁锤期待的那样甩开了这个不知名的敌人。 但是对方在空中一个借力旋身,马上又缠到了一棵树上不见踪影。 “该死的!”大铁锤此时有了大概的判断。 这个敌人确实不是自己擅长对付的类型,而且非常难缠,于是他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们两个,待会瞅准机会先逃走。” “统领!” 两名墨家弟子自然不愿意临阵脱逃,但大铁锤此时无暇和他们争论太多,一摆手道,“服从命令!” “这家伙是个难缠的角色,你们留下来没什么意义,只会影响我的发挥!” “记住了,找准机会!” 似乎骨妖也在特意配合大铁锤,一直藏头露尾的他,此时竟然大大方方的直接出现在了对方面前。 一道细长的身影从地上慢慢蠕动起来,脑袋、腰椎、脖颈等等关节仿佛都不存在骨头一般,肆意的整圈扭动着,两把弯刀完全不需要扭动手腕挥舞,就自然而然的划出了各种堪称不可能的轨迹。 而最渗人的,莫过于骨妖那一副狰狞的鬼脸面具,在夜色,及其堪称诡异的柔技烘托下,显得莫明恐怖起来。 大铁锤并没有认出骨妖的身份。 墨家内部当然有着逆流沙的详细资料,可惜大铁锤却不是个喜欢关注这些情报资料的人。 他知道逆流沙有个叫骨妖的成员,但是骨妖具体什么特点,什么模样,他一无所知。 面对这个阴间程度堪比东奥开幕式的敌人,两名墨家弟子不禁有些肝颤。 倒是大铁锤看见了这玩意的具体模样后,心中的惊惧消退了不少。 不就是武功诡异了点,战斗难缠了一点,装扮阴间了一点吗? 这都不是事,只要别来个不是人的鬼玩意,他都能接受。 不过此时大铁锤的心头却浮现出一个疑惑——这家伙躲在暗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大咧咧站出来干什么? 莫不是瞧不起他大铁锤? 不过他来不及思考太多,也来不及为自己的猜测而恼火,作为一个负责的统领,大铁锤第一时间做的事还是赶紧提醒两个属下: “走!趁现在!” 两名弟子虽然不想当逃兵,但也心知自家统领说的话是事实。 这年头,该跑路时不跑路的憨逼到底是少数,他们此时就很干脆,不作任何犹豫,拔腿就往大铁锤身后的方向跑。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以柔克刚 骨妖自然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个目标,苍白狰狞的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微寒光,下一个瞬间整个人就冲了出去。 大铁锤魁梧的身躯拦在骨妖前行的道路之上,毫无疑问,他也不会轻易放任敌人杀戮自己的弟兄。 对着骨妖的方向,大铁锤再次祭出自己的飞行道具雷神锤。 在锁链的哗啦作响中,雷神锤厚重的锤身直愣愣的朝着骨妖的面门砸去。 这种简单粗暴的攻击,对熘滑如蛇的骨妖来说基本等于白给,甚至都懒得再施展自己的独门柔技,只是简单的侧身避开雷神锤的攻击轨迹。 不过大铁锤也知道自己的攻击很难对眼前的这个敌人奏效,所以他压根也不指望这一记直击。 “喝啊!” 眼看着雷神锤即将和骨妖擦身而过之时,大铁锤把握好时机,一声闷喝,双臂肌肉更进一步炸起,握紧手中锁链,以自身为心勐然向一侧抡动。 远处的雷神锤在大铁锤的力道作用下,立刻改直线为圆弧,沿着逆时针的方向侧着砸向骨妖。 大铁锤的时机把握的刚刚好,是骨妖距离雷神锤最近的一瞬间,但是攻速慢,始终是他无可避免的致命问题。 也许对一般人来说,雷神锤的变招已然称得上是疾风骤雨般突然,但是对以灵活诡变着称的骨妖来说…… 只有一个——慢! 太慢了! 更要命的是,大铁锤的攻击基本都是重劲钝击。 对于正常敌人来说,无论是切金断玉的锋利剑刃,还是厚重沉闷的锤头钝击,挨了都是致命的,无非是利器伤和钝器伤的区别。 但对骨妖来说不一样。 有着‘阴柔无骨,肝肠寸断’名号的骨妖,天生骨骼经脉迥异常人,最不怕的就是钝击伤害。 虽然到不了百分百完全免疫的程度,但想对他造成可观的伤害,确实不容易。 力道几何先不论,最首要的一个条件是,必须打实,真真切切的让他挨上完整的一记重击,才能产生效果。 以大铁锤的攻速,想做到这一点,不能说困难重重,只能说毫无可能。 本身他对敌的时候就大都是靠着锤风余劲来擦边伤人的,反正只要劲道足够大,哪怕只是擦边也能造成重创。 他要是想找着一个机会直接砸实在,要么靠敌人主动露出破绽,要么靠自己的擦边攻击影响对方出现破绽。 如果二者都没戏的话……就只能看脸了。 不过从他今夜在这么个倒霉地方,碰上骨妖这么个倒霉敌人这一点来看,脸不是一般的黑。 骨妖对于大铁锤的突然变招毫不在意,稍一让步,躲开唯一危险的攻击重心,甚至还借着锤风余劲一个窜身,跃上了一旁的高树。 现在,情形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骨妖干脆在一棵又一棵树木之间借力跳跃,飞快的追赶着还没跑远的两名墨家弟子。 大铁锤咬紧牙关,两眼死死的盯着骨妖的身影,快速迈动双腿追赶,同时不知疲倦一次次循迹抛出雷神锤,试图阻碍对方。 此时的他已经心知自己的这些攻击打中对方的概率微乎其微,所以他也不再奢求这一目标,改为直接锤树,以阻隔对方的路线。 一时之间,机关城后山空前热闹了起来,轰隆作响的声音回荡在阴冷的午夜,月光之下一棵连着一棵的树木莫明倒下。 如此大的动静,让远在另一座遥远山头的其他人,也得以旁观今夜的风波。 可惜的是,尽管大铁锤如此努力的试图阻拦骨妖,还是没能改变他一点点的靠近那两名墨家弟子的现实。 好在那两个弟兄也不是没脑子的铁憨憨,眼见身后危险将至,二人很默契的一人选了一个方向,完全背道而驰的分开跑路。 任这个鬼东西再厉害,了不起追上他们中的一个,另一个总能安然脱身。 至于谁能逃得一命,就看命运了,反正总比两个一起死强。 面对这种二选一的题目,骨妖没有犹豫,随便选了一个就继续追过去了。 他今夜的任务,仅仅只是把水搅浑而已,遇到的所有敌人他可以全杀,也可以杀一部分,甚至一个不杀也行。 至于他为什么要锲而不舍的追杀这两个无足轻重的杂兵……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想杀。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骨妖可是个凶名赫赫的江湖杀手,嗜杀几乎是种本能,况且他的心理状态还不怎么正常。 一个天生邪异的怪物,不用想也知道会有怎样悲惨的人生,心灵扭曲很正常。 比较心理变态程度的话,已经凉凉的隐蝠都比不上骨妖。 毕竟隐蝠很多时候杀人是必须的行为,他得补血嘛,可骨妖就只是单纯的想杀人。 否则一个勤勤恳恳,全年无休,加班加点给杀手组织卖命,还不希求财物回报的人能是为了什么呢? 理想或者情操吗? 书归正题,不管大铁锤如何努力,有些事情他必须面对。 随着又一棵大树的倒下,已经跑出去百丈远的墨家弟子,还是被骨妖赶上了,而轻功不太行的大铁锤,此时却落后了几十步的距离。 眼看自己的弟兄就要死于非命,大铁锤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注意自身气力消耗的问题了,当即大喝一声,“趴下,趴下!” 这一声当然不是提醒骨妖,人家也不会听他的。 那名弟子也机灵,当即反应过来,超前一扑,死死的贴在地面之上。 在他身后,不足丈许,骨妖就要杀到。 此时,大铁锤再次甩出雷神锤,不做任何停顿,立刻抓紧锁链,原地勐力旋转,将大锤抡成一个圆边,做着半径逐渐扩大的圆周运动,朝骨妖急速靠近。 这一次,大铁锤几乎使出了全力,地面上的尘土落叶全部被锁链旋转带起的旋风给卷了起来。 骨妖立刻感受到脑后传来的危险劲风。 他是很能扛钝击伤害,但是这种程度的大风车,一不小心卷进去,即使是他也遭不住。 好在他已经有了应对办法。 骨妖立刻施展出自己‘肝肠寸断’的柔技,整个人划作一团流水,速度再提三分,以一种蠕动的姿态朝目标冲去。 赶在雷神锤掀起的旋风即将笼罩住他之前,骨妖成功的缠在了那名躺平的墨家弟子身上。 尽管对方奋力挣扎,试图摆脱骨妖的控制,但是他的努力对骨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最后的结果是,他宛如一个傀儡一般被骨妖硬生生缠住四肢,从地上直挺挺的站起了身,正面对着即将袭来的雷神锤。 第一千零六十章 雷神之锤 高速旋转的雷神锤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覆盖范围内的所有树木拦腰打断,一时之间林中又是一片响声大作。 不过就在包裹在狂暴劲风之内的雷神锤将要追上骨妖的时候,那名弟子被他钳制成为了人质。 “该死!”大铁锤暗骂一声,却不敢继续放松锁链,只能暂时维持原状,以免误伤自己人。 不过即使处于半停滞状态,也不妨碍他继续积攒力量。。 现在的他,正处于发动雷神之锤的第一阶段——利用高速旋转的链锤,掀起螺旋风暴,积蓄气势的同时清空场地。 经过这一阶段的蓄力之后,就是第二阶段——收回锤子,将积攒的所有力量、气势、劲力一股脑的打出去。 整体而言,他这招成名绝技没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除了能够抡动锤子的膂力这一个硬性要求外,唯一的技术难点……大概就是要控制住链锤掀起的风暴气劲,在需要爆发的时机能够一次性集中爆发出来。 原理非常的简单粗暴,不过最终能发挥出的威力也十分的蛮横直观。 另一边,骨妖成功的暂时阻碍住大铁锤的汹汹攻势之后,面具之下露出了一个狰狞的恶笑。 他并不是没有办法应对大铁锤这种力大砖飞的野蛮招数,只是刚才没有必要刻意去躲避。 相比较躲避,他还是更喜欢杀戮,自然要优先抓住近在咫尺的目标,来为今晚的月色,多添一抹血红。 在大铁锤恼火的目光中,骨妖四肢协同,朝着人类关节绝不可能扭动的方向猛然发力。 咔咔…… “啊!” 风暴呼啸之下,一连串微不可闻的咔嚓声清脆飘过,被其缠住的墨家弟子顿时被拗断了浑身骨骼,发出一声惨叫,两眼充血,当场暴毙。 “可恶啊!找死!”大铁锤看得这一幕,当即目眦欲裂,瞪大的双眼满是怒火。 他原以为对方是打算利用人质来让自己投鼠忌器,正在犹豫着该如何应对,结果一个愣神的功夫,对方就直接撕票了。 没了掣肘,满心怒火的大铁锤当即不再留手,积蓄多时的气劲不再压抑。 大铁锤握紧锁链的右手猛然一抖,正处于高速运动中的雷神锤当即在额外力量的作用下偏移运动轨迹,荡到高空之上。 紧接着大铁锤左脚猛一踏地,魁梧的身躯高高跃起,于半空中抓住雷神锤柄,借助锤身之上残余的偏向力量继续在空中转体十几周,掀起了一阵更为剧烈的罡风,同时全身真气尽数倾泻而出,耀眼的青白电光汇聚在锤身之上,乍然之间映亮了半片天空。 此时的骨妖在强大的罡风影响下,甚至有些站立不稳,不得不伏地身体稳定重心,不过他冰冷嗜杀的双眼依旧毫无情感的仰面注视着大铁锤,等待着合适的绝杀时机。 远处的山头上,卫庄双手手掌交叠按在鲨齿剑柄之上,宽大的外袍在山风吹拂下猎猎抖动,一双狭长鹰眼冷冷的注视着下方密林中的电闪雷鸣。 墨鸦衣袂飘飘的挺立一旁,左臂搭在右手上,左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性感的下巴,含笑说道,“这就是雷神之锤?果然声势浩大,颇为不凡。” “呵呵……”卫庄森然一笑,低沉磁性的话音随之响起,他没有接墨鸦提起的雷神锤的话题,转而说道,“让这样一个人来巡视山林区域,我很好奇,是墨家的人手已经稀缺到无可选择的地步了,还是他们的脑子就只有这种程度?” 墨鸦听着卫庄对墨家的冷嘲热讽,不禁失笑摇头,他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话不多的卫庄总是会对着墨家使劲输出,不过他也不在乎。 其实原因很简单。 能让卫二爷上心的,没有别人,只有他亲爱的师哥盖聂,而盖聂是个标准的理想主义者。 也许卫庄不知道这个词,但是盖聂那份遥不可及的虚幻梦想他很清楚,这是盖聂身上他最为深恶痛绝的一点。 恰好,墨家也是个颇具理想情怀的组织,尤其是现在盖聂还和墨家搅和到一起去了。 啧啧……只能说是恨屋及乌了。 收敛心绪,墨鸦顺着卫庄刚才的话接着说道,“复杂的山林地形,确实不利于雷神锤的发挥,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对骨妖来说,恐怕唯有无功而返一个结局了。” 卫庄眼眸上抬,瞥了一眼天上的皎月,“如果他们的支援也和他们选人时一样靠不住,墨家今夜过后就可以着手换一个新统领了。” “唔……”墨鸦两眼眨动,对此不置可否。 以他的看法,如果接下来还没有靠谱的援兵抵达的话,这个叫大铁锤的墨家统领,确实撑不了多久了。 没办法,这个大块头的适用性范围太窄了,基本上只有面对人海战术时比较合用,前提是还得地势开阔。 面对骨妖这种柔弱无骨,滑不溜手的敌人,根本没有半点施展的余地。 视线转回山林之中,大铁锤双目圆张,携带雷霆万钧之势的雷神锤力量气势终于攀升至最高点,随即宛如洪水一般全部倾泻而出,朝着骨妖的位置砸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足还有好几丈,可剧烈的罡风已经压迫的骨妖不住的后退,任凭他如何调整姿态也稳定不住步伐。 已经被大铁锤的气机牢牢锁定的他,似乎想避开这惊天一锤都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耀眼夺目的雷光即将全部倾泻在自己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几句话实际上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雷神锤的罡风已经开始触及骨妖的皮肤,他脸上的狰狞恶鬼面具似乎都要被撕裂粉碎。 不过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骨妖终于动了起来。 他的双腿宛如突然失去了骨骼支撑,整个人瞬间化作一滩烂泥贴到了地上,向前滑去。 在雷神锤锤面刚刚触及地面时,骨妖也恰好顺着大铁锤的双腿,缠到了他的身上,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最猛烈的首轮冲击。 不过他也没能缠住大铁锤多久,随着对方的一声怒吼,第二轮范围更广的冲击波骤然爆发,以大铁锤的身体为中心辐射向四面八方。 已经缠住了大铁锤脖颈的骨妖刚想发力,像刚才一样拗断大铁锤的颈骨,整个人就受到了强大的气浪冲击,瞬间被弹飞出去,直到撞到一棵树上,骨妖两臂反曲缠抱住这棵两人腰粗的大树才算稳住身形。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援兵抵达 没等骨妖缓一口气,罡气风暴紧随而来,巨大的冲击力再次轰到刚刚稳住的他身上。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感,骨妖不敢怠慢,如同游蛇一般沿着树干爬动半周,躲到了树干背面,借用树体阻挡罡风冲击。 可惜这份安逸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被罡风冲击的浑身震颤,树叶狂掉的粗壮大树就被整个折断,轰然倒地。 失去了庇护,骨妖再次直面风暴,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吹飞出去,不过他仗着软体功底,硬是在空中调整身形方向,又扒住了一棵树。 接着,就是倒下,扒住,倒下,扒住……如此周而复始的过程。 大铁锤固然拿骨妖没辙,但是骨妖面对雷神之锤也只有躲闪的份。 好在大铁锤终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一流高手,他的雷神锤威力再强,上限也摆在那,不存在无休无止的可能。 几十息过后,一切风波尽数消散,漫天的灰尘渐渐随风而去,露出满目疮痍的现场。 以大铁锤和雷神锤为中心,方圆近十丈之内的土地全部迸裂翻起,碎成一块又一块的土石,方圆几十丈范围内的所有树木全部被拦腰暴力折断,只剩下一截木刺嶙峋,断口参差的树桩。 骨妖身体前倾,半蹲在雷神锤影响范围的最边缘处,在一众树干残骸的围绕中,死死的盯着中心处的大铁锤,隐约可以听见微微的喘息声。 很显然,应付大铁锤这一记蓄满力的雷神之锤,对他而言也绝对谈不上轻松。 由于受到大量的罡气冲击,骨妖此时内腑震荡,真气有些不稳,不过总体而言无伤大雅。 相较之下,大铁锤此时的状态才更危险。 他拄着雷神锤的锤柄,半跪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向潮红的脸色有些泛白,浑身的气势几乎降至最低点。 雷神之锤是他的绝技,但是这一招具体发挥出多大的威力,他是可以大概控制一下的。 不过他刚才的蓄力过程足够长,又是含怒出手,干脆毫不保留的全部宣泄出去了,半点余地都没有留。 理所当然的,现在他被掏空了。 一个本就处于劣势的人,状态还下滑如此严重,会是什么结果呢? 从逻辑上分析,一个字——躺平等死。 没等大铁锤缓几口气,骨妖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动了绝杀。 大铁锤只感觉到背后一阵阴风袭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到某些冰凉的物体缠到了自己的背后。 骨妖枯瘦的双腿死死缠住大铁锤的腰腹,头上面具转换到獠牙毕现的狰狞模样,双手各持一把弯刀掠过大铁锤的后颈,就要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同时割断大铁锤的咽喉。 大铁锤虽然体格健壮,力大无穷,但是和无双鬼典庆等著名肌肉兄贵不同,他的皮肤还到不了刀枪不入的程度,最多也就是比普通人结实耐操一点。 骨妖这两把弯刀若是真的成功割喉,他断无存活之理。 军伍出身的大铁锤曾经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生死危机遭遇过不知道多少次,因此他此时能清晰的感觉出来,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 如果不出意外,在一个呼吸不到时间之后,自己的咽喉就会被割开,生机彻底断绝。 此时的他已经无力改变这一结果了。 他还有力气,但不多,不足以让他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做出反抗。 所以……意外来了。 就在骨妖狞笑着将要把大铁锤封喉之际,一道凌厉的锋芒之气突然袭向他的后心要害。 这道突如其来的攻击角度刁钻且来势汹汹,时机也卡的刚刚好,再晚哪怕一点点点点……都会来不及救下大铁锤。 但它还是赶得及了。 骨妖现在有两个选择。 其一,不管不顾,优先要了大铁锤的命,不过这样做的话,他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牺牲——他自己的命。 其二,放弃攻击,赶紧躲开。 无需考虑,骨妖果断选择了第二个。 他只是嗜杀,不是想死,毕竟只有活着他才能继续杀人。 骨妖一个下沉,差之毫厘的躲开背后的攻击,整个人直接从大铁锤胯下钻过,然后立刻远遁出去几十步。 等拉开了距离,他才算稳住身形,去察看这个搅局者的身份。 率先入眼的,便是一把剑,一把颇具辨识度的名剑。 细长方形青铜纹幽绿色剑柄,几乎没有剑格,剑身整体修长纤细,泛着湛蓝光芒,衬有亮白色,呈完全对称的形状,上半部分带有半六边形缺口,缺口处伴有花纹,剑脊处有些许不连贯的空缺。 即使骨妖不是个喜欢关注任务以外任何事情的孤僻杀手,也一眼认出了这把剑。 剑谱第七——水寒! 其名来自于昔年刺秦旧事,风萧萧兮易水寒。 而这把剑的剑主,则是墨家六大统领之一,高渐离。 骨妖视线上抬,便看清了这位水寒剑主。 穿着一身米白泛黄的粗麻质地长袖宽袍,手持水寒剑守在大铁锤身前,一头并未束住的褐色披散长发,额前左侧留有一绺细密的刘海,基本遮住了左眼,身形瘦削,细眉蓝眸,高鼻薄唇,容貌俊美。 对于这种剑谱之上排名前列的剑主,一般来说骨妖是打不过的。 问题是骨妖压根也没遇见过几个剑主,至于真正动过手的就一个,那就是雪女。 当时的结果很惨烈,一群人上去围殴,结果只是拼了个两败俱伤,隐蝠更是直接寄了。 那次交手给骨妖留下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按理说,排名第十三的都这么凶了,这把第七的不就更残暴了吗? 骨妖应该赶紧撒丫子跑路啊! 不过这家伙也不是个满脑子只有杀戮的疯子,当初楼兰之战后,他也是有了解过雪女和青光剑的。 那把剑和他们流沙的大老板可是有关系的,剑主的战斗力自然不能以常理计算,剑谱的排名不能说明一切。 以实际来看,他也觉得高渐离比不上雪女——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剑,如果换做是雪女,他根本就不可能躲开,只会在他杀死大铁锤之前被一剑穿心而死。 既然如此,今夜的游戏,他觉得还是可以继续玩下去的。 作为一个嗜杀的疯子,骨妖固然还存有一些理智,但也相当有限。 生死存亡他理得清,但见好就收他不懂。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不作死就…… 曾!骨妖手中两把弯刀交错摩擦,伴随着跳动的火花发出一声刺耳的鸣音。 面具之下,无人能看见的扭曲面容上浮现一抹狞笑,骨妖几乎从来没有情绪波动的双眼中难得的出现了些许激动。 今日,他逆流沙四大杀手之一的骨妖,就要来试一试水寒剑主的成色! 或许是和苍狼王共事太久,致使骨妖染上了某些不太良好的毛病。好在他并不需要为此挂心,这些无足轻重的小问题,在今夜过后就都不是问题了。 见到骨妖这个表现,高渐离当即明白,这个逆流沙的杀手看来是铁了心想要作个死了。 他对此自然毫无异议,本来也不想放走这个敌人。 “只有他一个吗?”为了稳妥起见,高渐离先向大铁锤确认了一个问题。 此时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的大铁锤闻声一愣,旋即赶忙点头,不过给出的回复还是很严谨的, “我就碰上这一个,应该没别人了,要不然我估计都等不到你来。” “嗯。”高渐离微微颔首,额前侧发轻轻抖动,右手手腕一转,细长的水寒剑竖置身前,恰好挡住他那绺细密刘海,湛蓝色的寒气随着剑柄蔓延包裹住整把剑,剑柄剑身连接之处更是直接长出几根参差不齐的冰棘,仿佛剑格一般。 “嗬……”骨妖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愿意说话,还是不能说话,总而言之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只会吼叫,还是声音特别低沉音哑的那种。 下一个瞬间,骨妖率先发动了攻击,双腿快速跑动,两柄弯刀反射着凛冽寒光,在他的手中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弧,朝着高渐离冲了过来。 高渐离记挂大铁锤的安全,没有主动出击,驻足原地,鼓动真气连连挥剑。 歘欻欻……一道道交错纵横的剑气首尾相连的向着飞速靠近的骨妖。面对重叠密布,直奔自己周身各处要害的锋锐剑气,骨妖不敢再像刚才面对大铁锤的锤风一般托大。 这玩意别说切实击中要害,就是稍微剐蹭到边边角角,都是足以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的。 全都是真伤。不过骨妖也没有像一般人一样绕开这波正面攻击。他挑准了这轮剑气中的微薄缝隙处,在自己即将被剑气切碎前一瞬轻轻一跃,身形变换,四肢、要背、脖颈全都扭成一个离谱的角度,硬生生以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摆出来的姿态突破了对方的攻势。 高渐离早就认出骨妖,并且他对这个臭名昭着的北地杀手了解也比较多,对眼前这一幕并无吃惊,右手一抬,水寒剑斜挡身前,恰到好处的架住了对方交叉袭来的双刀。 骨妖攻势被阻,双腿骤然发力,以双方角力点为轴向上一个倒翻身,变成头下脚上的状态。 在这个过程中,骨妖的腰身直接来了一个半周自转,戴着面具的脑袋也随着转动半圈,换了另一副面具正面面对着高渐离,整个人在手臂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仿佛向后转了个身一样。 接着他余势不减,手臂关节反向扭曲出一个近乎断裂的弧度,同时位于身体中间的腰部也弯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位于最高处的双腿马上就要反倒下来缠住高渐离的脖颈。 高渐离见此眉头一皱,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左手抬起往自己的右臂勐力一拍,水寒剑上的力道顿时大增,猝不及防骨妖无力再维持双方平衡。 同一时间,高渐离松开了握剑的右手,水寒剑在之前给予的侧向力作用下原地绕中心旋转了十几圈,带动着骨妖的动作也被完全打断,跟着在空中转体。 等到水寒剑劲道衰减,高渐离找准机会反手重新握紧剑柄,紧接着就是一记斜上撩斩。 身形不稳的骨妖无暇反制,勉强架起双刀挡了一下,虽然挡住了这道攻势,人却被挑飞出去。 高渐离得势不饶人,左脚前踏一步,整个人弹射而出,紧追过去。骨妖此时却借着高渐离之力远飞而去,轨迹之上恰好有一棵尚还健在的大树,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一只手,用弯刀勾住树干,绕树一周后,另一把弯刀从反方向兜头朝着高渐离的额头砍去。 滋……滋……高渐离当即一个铁板桥下腰,同时右手一抖,将水寒剑紧贴住自身腰腹部位,恰好挡住骨妖弯刀的刀尖。 弯刀的尖锋从水寒剑细窄的剑身之上划擦而过,激起一串刺耳挠心的尖鸣。 高渐离趁势左手撑住地面发力,让自己双腿离地自转一圈蓄力后,一记重鞭腿踢在骨妖侧腰上。 砰!一声沉闷的肉体碰撞声过后,骨妖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又一次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飞出去了相当一段距离,不过山中林木密布,他这次干脆直接撞在了一棵树上。 被树木阻住了退势后,骨妖仿佛身上带粘性一样,直接就那么贴在了树干上,头下脚上的仰面盯着高渐离。 同时,他也忍不住低头瞥了一眼半贴在树干上的胸口。方才,那里被水寒剑的剑气稍微掠到了一丝,没有造成任何伤势,只是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并且……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森白寒气。 他的胸膛能够清晰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冰寒。和胸膛类似的,还有他的双臂。 接连招架水寒的攻击,他的双臂也遭到了寒气的侵蚀,一层薄薄的白霜覆盖在小臂之上。 至于他的两把弯刀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已经冻的可以直接当北辰天狼刃使了。 骨妖感觉到情形有些不妙。高渐离这个家伙也许比不上雪女,但是想对付他貌似还不是问题,尤其是这家伙的寒气,貌似相当克制他。 继续强撑下去,自己的结果也许不会太好。这个时候,骨妖终于知道该收手了,只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高渐离似乎是察觉到了骨妖已经无意恋战,双目一冷,握剑右手勐然一紧,周身寒气激增,青白寒冰直接从他脚下逐渐蔓延开来。 骨妖心知不妙,一个纵身跃起就要直接跑路,可是他第一时间选择的去路却被高渐离的阴寒剑气所阻,只能无奈转换方向。 一来一去耽误了一两息的时间,高渐离已经逼近,已经近乎全部被寒冰棘刺所缠绕的水寒剑散发着森白寒气,只取骨妖要害。 骨妖无可奈何,唯有继续和高渐离纠缠,以寻找逃离的机会。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残次品 另一边的山头上,卫庄二人虽然无法透过几百丈的距离以及幽深的黑夜看清机关城后山此时的具体情况,但是水寒剑独特的剑气性质,还是足以让他们判断出是谁又掺和进来了。 剑谱第七,水寒剑主,得益于风胡子剑谱,高渐离在江湖上的名气,某种意义上说甚至比他的实力还要强上几分,也算是个古早版的网红了。 卫庄和墨鸦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对他和水寒剑自然不陌生。 “水寒剑主高渐离……这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只怕骨妖有麻烦了。”墨鸦对同僚的安危毫不在意,嘴角挂着和煦的浅笑,笑呵呵的点评了一句。 “剑谱第七……呵呵。”卫庄还不如墨鸦,骨妖的安危他压根连提都不带提一句的,反而扯到了水寒剑的剑谱排名,语气颇有不屑的说道, “风胡子……一个相剑师,认真相他的剑也就罢了,却非要掺杂进去这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进去。”乍一听,卫庄似乎是在嘲讽风胡子把水寒排第七的行为有些水分过大。 不过墨鸦听了这话,却难得的起了些好奇心。要说水寒剑主高渐离是什么天下第七剑客,那确实差得远了,不过江湖上本来也没有把剑谱排名当作剑客排名,只是作为剑主实力的参考而已。 否则天下第一剑客就是嬴政了。高渐离的名气不小,但是江湖人也没有过分吹捧他的实力,谈不上名不副实,水寒剑也确确实实是把当世名剑,排名基本上是为大家所认可的。 所以……华而不实的,是什么?此时大家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日,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墨鸦也就没有客气,直言问道, “我有些好奇,卫庄先生这话的意思是?”卫庄也没打哑谜,凝目望着山下的漆黑森林,沉声回答道, “水寒剑能排第七,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它和荆轲刺秦之事的关联。” “若非如此,以风胡子厚古薄今的习惯,水寒这把近些年才问世的剑,他最多给个前二十的位次。” “这……”墨鸦语塞一下,失笑颔首道, “卫庄先生说的确实在理。”墨鸦不是剑客,对剑谱的关注度相比正经用剑的人来说自然差的远。 他对剑谱的关注重点,主要集中在各个名剑的特点,剑主的身份上,至于排名背后的深意,确实没怎么关注过。 不过听卫庄这么简略一解释,他倒也能领会个中意思。虽然生的晚,但水寒剑品质显然不差,不过比起剑谱上排在它后面的其他名剑,诸如秋骊、凌虚、巨阙等一干要出身有出身,要质量有质量的名剑,它似乎也没有必定能排在前头的优点。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刺秦之事。这件事的热度实在太高,哪怕已经过去多年,山东六国都已彻底烟消云散,这件旧事依旧为许多人所铭记着。 风胡子是楚国的相剑大师,对刺秦之事的态度自然不言自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把水寒排到一个高名次,也算夹带私货吧? 所以……卫庄刚才的话就只是为了讥讽一下风胡子评剑谱的习惯吗?墨鸦还是不理解。 照理说不应该啊,卫庄嘲讽墨家的事还算有迹可循,可风胡子只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相剑师,以卫庄的习性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对对方评剑谱的习惯说三道四啊? 卫庄大概是猜到了墨鸦心中还有疑问,进一步主动解释道:“水寒如此,盖聂的渊虹更是如此。” “它排在剑谱第二,既是源于我那位师哥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也是因为其前身是用于刺杀嬴政的残虹。” “唔……”墨鸦一边听,一边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这些他都知道。但是渊虹和水寒剑不一样啊。 它的前身残虹,当年可是真的差点就要了那时还不是始皇帝的嬴政的命。 据他从自家老板那里了解到的有关当年刺秦之事的只鳞片爪的真相,貌似那把残虹颇有一些神异之处呢……这样的剑,哪怕忽略它背后所蕴藏的沧桑故事,排个第二也不算过分吧? 你总不能逮着你师哥就不管不顾的使劲输出吧?卫庄没有理会墨鸦的想法,紧接着反问了墨鸦一个问题:“你觉得,如果刨除掉风胡子对刺秦之事的特殊观感,渊虹在剑谱之上,能位列第几?” “呃……”墨鸦愣了一下,自己刚才还琢磨着这事呢,转眼卫庄竟然就闻到了。 他沉吟一下后,折中一点的回答道, “依我之见,排个前五之列,应当不为过吧?” “当然,我对名剑知之甚少,若是不对,还望卫庄先生不要在意。”卫庄轻笑一声,不知是针对墨鸦的回答,还是单纯的针对盖聂的渊虹。 接着,他语气平澹的给出了一个令墨鸦颇为吃惊的答桉, “事实上,如果风胡子客观的去品鉴渊虹的话,这把剑,根本就上不了剑谱。” “上不了?”墨鸦忍不住双眼一瞪,语气惊诧的反问道, “这怎么会?”卫庄不紧不慢的回道, “这个说法,不是我提出的,而是古寻。” “啊这……”听到了自家老板的名字,墨鸦果断选择了相信这一极度离谱的说法,于是下意识的做了个尽量使之合理的猜测, “难不成,渊虹也有和鲨齿,墨眉等剑一样的特殊之处,会不被列入剑谱之中吗?” “不!”卫庄斩钉截铁的否认了墨鸦的说法,两眼微微眯了一下后,呢喃般轻声说道, “一把残次品,如何能入剑谱之列呢?” “啊?”墨鸦闻言,愈发愕然。………………铛!一声脆响,高渐离手中水寒击飞了旋转着飞向大铁锤咽喉的弯刀,然后收剑身后,看着骨妖步伐有些踉跄的逃离了自己的视线。 方才他已经快要把这个臭名昭着的杀手彻底留在这里,不过眼见小命不保,对方也下了狠心,干脆以伤换了个机会,把自己的弯刀丢出来袭击一旁还在调息的大铁锤,逼高渐离回身去救人。 他则借此机会逃出生天。好消息是,计划如他所愿的成功了。坏消息是,高渐离对他的逃走,毫不在意。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暗夜危机 大铁锤看着已经消失在林间阴影中的骨妖,很懊恼的一锤手,“哎呀!竟然让这家伙跑了,都怪我!” 高渐离一边伸手去搀扶大铁锤起身,一边浑不在意的说道,“无妨,他中了我一剑,寒气入体,注定走不了多远的。” “嗯?”大铁锤有些懵。 自家兄弟自己当然最了解,高渐离那一剑绝对会让对方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舒服。 但是要说能直接要了对方的命,或是让他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是不是还差了点? 难不成小高这家伙又强了? 看他刚才动手的情况,貌似也没什么大长进啊? 不过没等多久,大铁锤的疑惑就解开了。 呜呜呜…… 午夜的寒风中,伴随着树叶拂动的细碎摩挲声,呜咽清冷的幽幽箫声传入大铁锤的耳中。 清幽的曲调之中,蕴藏着一股冬日风雪的肃杀寂寥之意,听之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大铁锤有些惊讶的瞪了下眼睛,“这是……《白雪》?” “原来雪女也来了啊,那这家伙是跑不掉了。” 高渐离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大铁锤的话,“可以走吗?” “哦,没问题!”大铁锤将雷神锤背到身后,摆了摆手,“我还没脆弱到这种地步。” 接着他问道,“对了,先前还有个弟兄跑回去报信,他人没事吧?” 高渐离眉头一抖,摇头道,“来的路上没见到人,应该是恰好错过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大铁锤摸了摸下巴,“也对,不像是还有敌人的样子。” 卫庄若是还派了其他高手来,骨妖不可能一个人单打独斗,毕竟另一个人藏起来也没意义,机关城已经加紧了防备,他不可能趁机闯进去,不如老老实实一同对敌,这样说不准大铁锤就撑不到援兵到达了。 总不能特意安排个高手过来就为躲在暗中杀个普通弟子吧? 不会吧? 与此同时吗,密林的另一端,一具穿着墨家弟子服的尸体姿势扭曲的躺在地上,显然死的透透的了。 在尸体旁边,一道仿佛比黑夜还要更黑暗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密密麻麻的林叶遮挡下,半点光芒都透不进来,自然也无从看清这道幽暗的身影。 只是隐约间,此人的身形忽然发生了变化,身高个头、体型胖瘦、衣角轮廓……等各个方面都开始渐渐的向地上的尸体靠拢。 变化完成后,此人向外走去,几步之后离开了最黑暗的那片角落,暴露在月光之下。 赫然可见,这人就是方才被大铁锤勒令逃跑的那名墨家弟子。 ……………… “呃啊……” 骨妖仅剩的一把弯刀跌落在地面,而他人则在一旁捂着脑袋,挣扎扭动着身体,发出一连串音哑的低吼。 不过他那本就音哑的嘶吼声旁人几乎完全听不见,因为这一整片区域全都被清冽的幽寂箫声所充满了。 附近最高的一棵巨树顶端,雪女仿佛月下精灵一般遗世独立,在天上玉轮泼洒下来的月华映衬下整个人好似晶莹剔透一般,熠熠生辉,两只纤细素手捧着昔年古寻送她的那根玉箫,双眼半闭,粉唇轻启,手指连连跃动。 悦耳的旋律自箫中诞生,并传遍后山。 在高渐离和大铁锤听来,这就是一首造诣已然登峰造极的美妙乐曲,而在骨妖耳中听来,却仿佛夺命的魔音。 在雪女的箫声作用下,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真气都在躁动,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朝着头顶涌去,好像要直接炸掉他的脑袋。 当然,这……不仅仅是错觉,而是事实。 雪女不仅是一名强大的剑客,同时也擅长音杀之术,毕竟江湖上提起她说的都是箫剑双绝。 虽然她的音杀之术和弄玉的天琴神功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对付一个已经受伤,气息严重紊乱的骨妖,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她的音杀之术,便是一曲《白雪》。 《白雪》是一首曲调轻快,旋律流畅的醒神乐曲,把控好个中力道的情况下可以帮助他人摆脱幻术的控制,但如果刻意加大力度,就会变成催命符。 在夹杂着层层叠叠真气的音浪影响下,听曲之人体内的真气会随之暴走,情况严重的话血液也会上涌倒流。 如果是状态完好的骨妖,还能勉强抵挡一下《白雪》之曲的影响,至少能让他在跑出去一段距离,但是现在的他,唯有任人宰割,坐以待毙了。 片刻之后,旋律消散,雪女睁开双眼,将玉箫小心的挂到自己腰间,朝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后,便纵身飘然离去。 在她的音波影响范围内的任何人几乎都能被她清晰的感知到。 换做很久以前,大概……是还没认识古寻之前,她是没本事控制攻击目标的,基本上所有在范围之内的人都要受影响,不过后来修炼了耀光心法,内功修为日益精湛后,就能随心所欲的把控音杀之术针对的目标了。 不过感知反馈的能力并不受影响,所以她刚才发现,除了骨妖,以及高渐离大铁锤以外,这片后山密林之中还有一个人存在。 那个人的气息很弱小,八成是哪个墨家弟子,她便没有细究,直接离开了。 至于她的目标骨妖……已经不需要再看哪怕一眼了。 寒风吹过,戴着狰狞面具的瘦长躯体,以一种异常扭曲的姿态,倒毙在林中,在他身旁不远处,还有一把锋芒毕露的弧刃弯刀。 ……………… 远处的山头之上,随之时间推移,公输仇这个老头也出现了。 作为一个机关术大师,科学狂人,公输仇在醉心机关术的同时,对江湖上的人事物也有着些许了解。 而曾经和帝国一方在楼兰那边有过交手的雪女,自然是他最了解的几个江湖高手之一。 《白雪》之曲一出现,他就听出味来了。 倒不是他有多熟悉这首曲子,事实上就算他熟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其实也听不清旋律了,只是大概判断出了这是箫声。 而墨家,精通箫艺的就只有那位雪仙子。 想了一想后,公输仇谄笑着担心道,“卫庄大人,这雪女可不是个好惹的,您的人怕不是会有些麻烦啊?” 卫庄闻言只是冷冷一笑,没做回应。 倒是墨鸦好心的搭理了公输仇一句,“呵呵,公输大人想岔了,骨妖不会有麻烦的。” “哦……”公输仇愣了一下,这骨妖这么强的吗?还是说逆流沙的杀手实力就这么离谱? 不可能啊…… 尽管心里很怀疑,不过公输仇显然不可能强行拆墨鸦的台,反正你们的人,你们觉得放心就好。 于是点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啊。” 墨鸦此时却语调轻松愉快的补了一句让公输仇差点没噎死的话,“骨妖不会有麻烦,只是九成九没法活着走出那片林子了而已。” “我……” 公输仇一张僵硬的老脸狠狠的抽动了几下,嘴巴几番张合,也没能说出话来。 合着骨妖不会有麻烦,是因为马上就要死了啊! 可是这不是个自己人,你们为什么表现得好像他是墨家的卧底一样呢? 公输仇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流沙的行事风格…… 而墨鸦和卫庄二人也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听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乐曲旋律消失,卫庄也就知道骨妖算是彻底交代了。 一把抓起鲨齿剑,他直接转身走人了。 墨鸦耸了耸肩,也没作声的立刻消失原地。 一脸懵逼的公输仇也顾不上自己的疑惑,赶紧快步追赶卫庄去了。 其实他们不管骨妖生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骨妖自己作死! 机关城里现在有哪些高手他又不是不知道,卫庄安排的任务也仅仅只是让他掀起点乱子。 他自己不见好就收,非想享受享受猎杀的快感,折在里面纯属活该。 当然,还有一个更核心的原因就是,逆流沙的杀手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组织最初的诞生,只是卫庄穷极无聊之下搞出来的玩具,后来渐渐的发展出了一点头绪,但对流沙而言,实际意义依旧不大。 现在,流沙多年的谋划已经快到了收网的时候,逆流沙这个附庸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这些杀手,自己有脑子能活下来就活,活不下来就算,卫庄已经懒得去操心太多了。 反正如果有需要,再找就是,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杀手这种生物总归是不缺的,哪怕是骨妖这种身手一流的。 ……………… 机关城内,班大师一脸焦急的迎上雪女高渐离二人。 “怎么样,没出什么大事吧?” 高渐离抬手一按,示意班大师稍安勿躁,“放心,班大师。” “大铁锤遭遇了逆流沙的骨妖,受了些伤,蓉姑娘已经给他看过,没什么大事。” “骨妖!”班大师一惊,旋即抚须颔首,“是这个家伙啊,难怪大铁锤会吃亏,他估计拿这种类型的对手没什么办法。” 雪女跟着冷声补充道,“死了好几个弟兄,跟着大铁锤巡逻的两个人也只逃回来一个。” “不过,骨妖也已经被处理掉了。” 听到有弟子死亡,班大师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好在骨妖这个凶手已经伏诛,让他的心情稍微舒展了一点,轻叹一声,“唉……” 他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对于墨家的众多弟子而言,死亡,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或者说对当下的世道而言,死亡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班大师或许是觉得无谓的感慨没意义,也就不说了。 “幸亏你们俩及时去了,不仅救下了大铁锤,还趁机又去了卫庄的一个得力手下。” 说完这些值得庆幸的事后,班大师也提出了一个疑点,“逆流沙那边,就派了一个骨妖过来吗?” 雪女和高渐离对视一眼后,一同点头道,“没错。” “我们粗略的检查过了一遍,没发现其他异常。” “这……”班大师捋着胡子,一脸迷惑,“卫庄是要做什么?” “机关城守备再空虚,一个骨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啊,他就派这一个人过来,莫不是来送死的?” 高渐离皱着眉接话道,“我们也在疑惑这一点。” 卫庄派骨妖过来,总归是要达成某些目的的。 现在甚至骨妖整个人都搭进去了,那么他所要达成的目的呢? 总不能真就是骨妖自己想不开过来寻死吧? 还是说他来只是为了趁机对大铁锤下手,只是晚了一步,被自己等人阻止,计划失败并且搭上了性命? 这是个解释,但是个极为牵强的解释,高渐离内心并不能接受。 班大师也是一脸愁容的思索半晌后,毫无头绪,只能叹气道,“唉,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今晚咱们熬熬精神,就别睡了,始终小心戒备着吧。” “横竖就一晚上,等明日巨子他们回来也就没事了。” 对于班大师提出的蠢办法,高渐离和雪女没有质疑,点点头都认可了。 现在敌暗我明,搞不清楚敌人的动向,也唯有用这种蠢办法应对了。 况且一晚上的功夫,基本上也不可能闹出太严重的问题。 “那我接下来就去四处巡视一下吧。”接受了这个方案,雪女立刻决定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班大师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的点头道,“嗯,雪女你看着办就好。” “小高啊,中央水池那里就交给你值守一夜吧。” “虽然……照理说那地方出不了事,但是我有些莫明的担心,还是多做一些准备吧。” 高渐离对班大师的安排自无异议,颔首应道,“没问题。” 接着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明显神情疲累的班大师道,“大师,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班大师苦笑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现在让我睡也睡不着,我也四处转转去吧。” 见班大师态度坚决,高渐离也不再多劝。 还是那句话,横竖一夜的时间而已,大不了明日情况稳定一些后再多加休息就是。 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大师,你最好还是找几个弟子陪同着吧,以免出什么意外。” 班大师脑子有些浑噩,不愿思考太多了,于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人手紧张,就不费这个劲了。” “我就在内城区域熘达熘达,不会有危险的,主要还是看守好各个出入口。” 高渐离虽然担心班大师,但是对于他的看法还是认同的,机关城的各个关口不仅有人把守,更重要的是还有机关闸门。 基本上不存在悄无声息潜入的可能,内城区域大体是安全的。 “那……大师你多注意吧,我先去中央水池那里了。”高渐离最后关心了一句后,便转身离去了。 雪女也朝班大师一点头,留了一句话后走人了。 “注意身体。” 班大师看着这两个性子一个比一个冷,却别扭的关心着自己的妙人,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摇头叹息了一声,也离开了这处通道。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偷袭 班大师的叹,其实源自于高渐离和雪女二人的关系。 当初雪女和高渐离刚刚经历了蓟城剧,加入墨家的时,班大师是墨家内部最早知道二人遭遇的人之一。 当时他也看出了高渐离对雪女有意思。 当然,但凡了解一下二人遭遇的始,都能看出这一点。 生逢乱,世事动,班大师还是很乐于见到有情人终成卷属,当时也是颇为期待这对加入了墨家的金童玉女能修成正果。 结果……后来他就发现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虽说这事和他没关,但还是忍不住可惜了一番。 当,那个时,他还仅仅只是对高渐离的单相思无疾而终感到可,除此之外也没啥别的想法。 人家的感,他旁观一,感慨一二也就是极限了。 作为一个一辈子没经历过爱情的单身老,班大师并没有任何掺和进去的打算。 直到再后,他发现雪女对古寻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般。 其实严格来说这不是他发现,老单身狗对感情问题的认知还没那么细,发现这一点的是当时还未出事的前代巨子六指黑侠。 虽然那个时候古寻和墨家的关系姑且还算是处于蜜月,互相之间来往也不,但六指黑侠早已预料,他们和古寻是不可能一直亲近下去的。 班大师也知道这一点。 而,也就注定了雪女这份感,或许要比求之不得的高渐离更为辛苦。 感情的事他们两个单身老汉无权过,担心却是不可避免的。 最后的发展也确实如,六指黑侠失,荆轲刺秦失,燕王喜东,燕太子丹假死…… 仿佛眨眼之,墨家和古寻的关系就彻底恶化反转。 雪,也在旦夕之间进入了e状态。 这下好,原本只是高渐离一个人情伤,现在俩人一起了。 时至今,一切也都没有好转。 这些年,班大师为此操碎了,然而很可惜……谁也帮不上他们的忙。 班大,徐夫,大铁,盗跖……有一个算一,全都是没对象的单身,哪有本事对别人的情感指手画脚。 其中盗跖倒是不止一次的自我宣称是个情,也确实在热切的追求端木蓉。 不过对于爱情这回,班大师是个唯结果论者。 就盗跖那个表,估计这辈子和他不会有太大差别了。 最,班大师对于高渐离和雪女的情感问,只能说是太监上青楼——干着急啊! 方才他纷乱的大脑思,不知怎么的从逆流沙和卫庄联想到了古,进而又想到雪女的情感问,忍不住又伤春悲秋的暗自感慨了一番。 ……………… 机关城,班大师独自行走在某条通道之,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他确实想不出来卫庄的盘算是什,因此只能做出他能做出的最保险的举措。 刨除掉墨家弟子绝对禁止入内的禁地之,机关城最重要的地方有两处。 一处是机关城的机关枢纽——墨核。 从这里可以几乎观察并操纵机关城内的任意机,自然也可以停掉城内的所有机,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过这里是机关城防护最严密的地,整个由青铜浇筑而,几乎就是个金属疙,理论上没有人能短时间内攻破它。 正常进入墨核的方法就是使用墨核钥,但这玩意整个墨家只有巨子和班大师两个人有资格持有。 而且钥匙也不是总能奏,如果有人从内部索斯墨,从外边便没有任何办法打,唯有强行破坏一条路可走。 总的来,墨核配得上固若金汤四个字。 另一处则是方才班大师让小高去守着的中央水池。 那里是机(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偷袭 关城的动力核,是机关城内部的水流源头。 那个地方理论上不存在出事的可能。 因为要想对那里动手,只有两个方案。 一个是投,从中央水池下毒可以让污染整个机关城的,所有墨家弟子都不能幸免。 但问题是抛开剂量谈毒性不现实。 以机关城内流通的水量来,想通过中央水池投毒害,再往少了,估计也得几马车的毒,光是往水池里倒都得倒上好一会儿。 另一个方案就是到水下破坏机关齿,以此来中断整个机关城的运作。 中央水池是动力系统的源,一旦破坏了这里的动力齿,整个机关城会瞬间瘫痪。 但是! 想在水下破坏掉那些平均半丈,半径好几丈的巨型特制齿轮……说实话有点难度。 更重要的,机关城的水,远比看起来要危险的多! 不是班大师自我吹,就是让状态完好的盖聂下,一个不小心都会彻底上不来。 不过为了稳妥起,他还是安排了高渐离去守水,而墨核的钥,自然就由他贴身携带了。 反正班大师觉得这样安排很稳。 高渐离的靠谱自不必,而他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同,好好的走在自家大本,又能出什么事呢? 是,能出什么事! 然后他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同志就被偷袭了…… 班大师只觉得脑后一,然后瞬间两眼发,他挣扎着想转身看清楚究竟是谁偷袭了,在昏迷前一瞬,终于看清了来人。 “你!?不……不可能啊……” 一句话过,班大师双眼紧,瘫倒在地。 偷袭者有条不紊的确定了班大师确实昏死过去,才不慌不满的从他身上搜出来墨核的机关钥,以及一份机关城的内部精要设计图。 墨核钥匙的用处无需多,它不仅能打开墨,而且能开启墨家绝大多数的机关门扉。 而这份设计图的重要性比之丝毫不,上面清晰的记录了机关城内绝大多数机关的排,甚至连禁地那一部分都,让懂行的人稍一研,就能轻易的找出机关城的防御漏洞。 偷袭者之所以知道要找到这两样东,自然是公输仇这个墨家的老对头提供的情报。 他可是跟卫庄信誓旦旦的保证有了这两,攻破机关城绝不是难事。 虽然卫庄自己已经有了万全的破城方,但是捎带手的,他觉得多上一重保险也无,就一并安排了下去。 得到了这两样宝,偷袭者森冷一,显然很是满意。 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班大,然后就听到了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于是没再做额外的动,整个人遁入黑暗消失不见。 秦时之七剑传人. 未闻墨卿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偷袭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看看主角团 时间向前推移一点,视线来到盖聂和天明的房间外面。 三小只正在此聊天。 “范师,还有梁,现在都去讨论外敌入侵的事,我和千泷姑娘也睡不,就出来熘达熘达。”少羽向天明解释了一下他们在外面的原因。 天明一听这,眼睛一,“商讨敌情?” “嘿,咱们不如也去参加一下啊!” 说,天明极其富有行动力的拔腿就想,不过被少羽一把攥住脖领子给扽住了。 “你小子知道人家在哪吗?”少羽没好气的笑骂道。 “对哦!”天明挠了挠,有些不好意,“你知道在哪,知道的话赶紧带路。” 少羽松开抓着天明的,往胸前一,靠住背后的柱,很是无奈的一叹,“,我倒是也想,问题是那是‘大,们的事,他们可不会让咱们这些‘小孩,掺和进去!” 听他话里被刻意加了重音的两个,就知道少羽对别人把他当孩子看这事很不爽。 天明也不,但是他不像少羽那样身上担着很多与生俱来的责,所以没那么在意。 听到自己参加不了这种商,也不是很在,转而说,“那咱们一起四处熘达熘达呗。” “机关城这么,肯定还有地方是咱们没见识过的。” 少羽自无不,反正睡一时半会是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嘛。 三人就这么开始了晚间散,顺便闲聊。 而聊天的首要话,自然还是今夜的敌袭。 少羽皱着眉,语气愤恨的说,“这逆流沙真是阴魂不,咱们都躲到机关城,还是没完没了。” 天明连忙点,一副很是认可的模,“逆流沙……这伙人可是从楼兰起就一直在我和大叔身边打转,一直到现在都不消停。” “楼兰?”千泷对这个屡次听天明提起的名称来了兴,好奇,“天,你们总说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楼兰,我……”天明兴致勃勃的想跟女神炫耀一下自己的辉煌过往。 不过话刚起,就被少羽捂住,给强行制止了。 少羽对千泷说,“楼兰的,说来话,等白日里得空,我和天明再跟你仔细讲讲吧。” “呃……好吧。”千泷没太在,回头再说也行。 天明挣扎了好一会,就差张嘴直接咬少羽的时,终于摆脱了对方的钳制。 “你想干……” 恢复了言语能,他立刻吵嚷着要质问少,不过又被对方薅住脖领子拽到一,私下低语。 “楼兰的,回头再跟千泷姑娘,现在别急!” “为什么呀?”天明不高兴,好不容易女神愿意了解了解自己的辉煌过,这怎么能隐瞒不说呢? “楼兰的事有什么不能说,咱俩做的事多少也算间接拯救了楼兰子,是好事啊!”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面对天明的不,少羽想了一下,解释,“楼兰的事非同小,牵扯深,还是别随处乱说的好。” “回头你问问盖先,再问问雪女前,他们要是说可以外,再告诉千泷姑娘不迟。” “这……”天明咕哝着,喃喃,“这有什么好问,千泷她……” “好,按你的意思来。” 天明的话说到半截突然卡,然后直接转折,没下文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古寻就是千泷的老,这件事人家想知道有的是途径。 不过千泷嘱咐过他不要随意外泄自己的身,话说一半想起这一茬的天,只能紧急闭,强行转折。 少羽见天明接受了自己的说,心中暗松一口,也没多想天明言语的不自然。 他之所以要暂时隐瞒千,主要原因其实是千泷的身份太神秘。 这个和雪女端木蓉关系极为亲密的少,身世来历完全是个谜——(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看看主角团 他对千泷一无所知。 他倒不认为千泷是个别有用心的姑,但是有些事还是多做一手防备的好。 万,她和帝国一方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虽说以她和雪女等人的关系这种可能性很,可……不怕一,就怕万一啊! 当,从各种意义上来,少羽的担心都是完全准确,只是没什么实际意,属于杞人忧天的操作。 这份怀,少羽当然不能和天明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只好含湖其辞的将隐瞒的原因归咎到楼兰之事本身上面。 好在天明因为千泷的嘱,阴差阳错的没有深,让他成功湖弄过去了。 两人滴咕,一同转过脸,强行挤出来的尬笑显得十分灿烂……且勉强。 少羽挠着,尬笑着说,“哈,我和天明交流了一,发现楼兰的事确实有些复,还是等白,养足精神再跟你说吧。” 千泷倒也豁,并不在意两个小子背着自己说悄悄,只是抿嘴笑,“好。” “呵呵……”不管怎,见千泷明面上接受了这一说,少羽松了一口,旋即笑,“那咱们继续转悠转悠。” 天明此时则把话题扯回了之前中止的地,“这个逆流沙好像很厉害,竟然把墨家这么厉害的门派搅和成这样。” 少羽一边走路一边接话,“那当然,逆流沙杀手四天,江湖上可是凶名赫赫,都快能止小儿夜啼了。” 天明回想了一下在楼兰是接触过的那几个货,不禁点头吐槽,“是挺凶恶,就没一个长得像人!” 千泷闻言不禁狠狠的点头附,一副深有所感的模样。 逆流沙的那几个杀,她也是有所了解,确实长的太寒颤了。 卫庄叔叔挑人的眼光未免太差了点! 混江湖,长得丑点没关,好歹得像个人吧! 四个杀,最具拟人形态的就是恨不得长到一丈多高的无双,剩下三个连初具人形都算不上。 一个整天挂在树,不带一点阳间气息。 一个喜欢夜里出,总和狼待在一,如同野, 最后一个就不用说,根本就是爬行动物。 天明吐槽完,也不忘疑惑,“可是就他们四个的,应该也没多厉害吧。” “我记得当时在楼兰雪女大姐一个打他们好几,还成功干掉了一个呢?” 少羽白了他一,没好气,“忘了我以前跟你说的吗?” “单一个逆流沙墨家当然不,可是它背后的流沙不好招惹啊。” 秦时之七剑传人. 未闻墨卿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看看主角团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少了的那个人 千泷此时点头附和少羽道,“嗯,现在墨家的情形确实很危急。” “主要动手的是逆流沙,但是背后肯定有流沙的支持,嗯……估计还会有罗网的协助。” “如果在墨家巨子和参加反秦大会的诸多势力门派赶回机关城之前,被敌人抓住了机会,真的说不好会发生什么呢。” “啊……”天明仰头哀嚎一声,“这么多势力……听着就很头大啊。” “不过照你们这么说,咱们现在岂不是挺危险的?” 少羽耸了耸肩,“这可不好说。” “咱们不了解具体情况,反正乍一看是挺悬的。” 千泷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笑着接话道,“放心吧,天明,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的。” “巨子他们明天就能赶回来,到时候机关城内就会集结包括墨家、道家、兵家的一批高人,甚至还有盖叔叔这个纵横家的高手,局势肯定会稳定下来的。” “哦。”天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对这些江湖势力还是没有足够的概念,不过女神说的话,无条件认同就完事了。 少羽也颔首应和道,“千泷姑娘说的不错,危险最多也就持续今晚一夜。” 说着他原地转了一圈,双手张开,“机关城可是天下共认的坚固堡垒,任那卫庄有天大的本事,一晚上也奈何不得这固若金汤的坚城。” 应该说,少羽的想法没问题,只是固若金汤这个词似乎天然带着debuff,总是会在最不应该的时候给人带来意外。 当然了,现在是公元前三世纪的年代,还不存在乳法笑话,就不举某个不知名的公元二十世纪的坚固防线当例子了。 由于千泷提及了道家,天明这时候又想起来一茬事。 之前刚到机关城,和少羽重逢的时候他就想问来着,不过因为一点小意外(大铁锤)而给忘了。 靠着自己出色的黄鱼脑子,他一忘就是好几天,直到现在总算靠着外部提醒想起来了。 “少羽!我一直忘了问你,道长大哥人呢?” 没错,被天明忘了的,就是当初和少羽一同离开的小灵。 照理说他们应该待在一起的,可事实上机关城里只有项氏一族的人,小灵却不见踪影。 “呵呵!”少羽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阴阳怪气的回道,“难得你还能想起来啊……” 天明老脸一红,感觉自己这事确实办的太不地道,自己朋友的下落竟然愣是忘了问,好几天都没想起来。 “嘿嘿……这不是,最近事太多吗!”天明尬笑着试图为自己挽尊。 少羽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半睁不闭的觑了他一眼,“呵!事多?” “我看是你心忙,顾不上别人了!” “重色轻友啊!” 天明让他一顿冷嘲热讽,也不爽了,十分果断的摆烂,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嘟囔道,“你就直接说道长大哥人去哪了就好,哪扯这么多废话!” “嘁!”少羽撇了撇嘴,但还是告诉了他答案,“之前我们跟梁叔他们汇合后,是打算直接一同来机关城的。” “不过汇合地点距离反秦联盟的集结地点并不远,而他从梁叔和范师傅口中得知了道家人宗的逍遥子掌门已经带着弟子到了那里。”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和我们暂且分道扬镳,先去那边拜会一番人宗的前辈去了。” “呃……”天明挠了挠头,疑惑道,“不是说,道长大哥的那个什么……哦,天宗,天宗和人宗关系不好吗?” “他为什么还要去见人宗的人呢?” 少羽耸了耸肩,“这……大概是礼数?”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 天人两宗关系本来就很一般,在上一届天人论剑,天宗掌门赤松子败亡后关系更是越发疏离敌视,两家的弟子都没有理由去拜会对家的前辈。 如果是人宗弟子这么干,少羽还能稍微理解一点,但是天宗的弟子……呃,只能说小灵真的太不像一个天宗门人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而这…… 实际上并不是小灵这么做的原因所在。 小灵的观念确实很多时候和天宗是不合拍的,相对要世故的多。 过去他在天宗的时候,和人宗的关系也一直很不错,但是这一切都在上次天人论剑之后改变了。 前代天宗掌门赤松子对小灵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师门长辈,那是救了他的命,带他加入天宗山门的人。 后来,他更是知道了古寻对自己的照顾,并非无缘无故,而是赤松子和古寻之间的人情交换。 对于他来说,古寻毫无疑问是帮助过他的恩人,但赤松子,是真正的宛如父辈的师尊。 说来,赤松子在天人论剑之后不久亡故这件事的责任无论如何都不能怪到逍遥子头上,这是天人两宗上百年来的规矩,赤松子也不是第一个因此事而伤重亡故的天人两宗掌门。 对于绝大多数天宗弟子而言,生老病死他们看的都很淡,自然也不会因此记恨人宗,但小灵不同,他恰好是极少数的非标准型天宗弟子。 理所当然的,他对人宗,对逍遥子的观感急速下滑,虽然到不了仇视的地步,但指望他像以前一样和人宗的人密切来往是不可能的了。 他特意跑去凑热闹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虚言子给他安排的任务——代表天宗参加反秦大会。 原本他想着反秦大会终究是要到机关城以后才算进入正题,所以对最开始的集合过程不是很在意,既然恰好碰上了项氏一族的人,可以直接进入机关城,就不多费劲绕圈子了。 但是被卫庄的逆流沙给打了个岔,兜兜转转一圈后,最终和项梁等人在距离集合地点不远的地方汇合了。 算下来,直接去机关城也好,还是先绕去墨家巨子那边也好,路程都差不多,小灵干脆改了主意,决定过去露个脸,让一向在俗世是个小透明的天宗,从头到尾完整的参加这一场反秦大会。 不得不说,他的决断很明智。 如果他选择在机关城等着从参加反秦大会的诸多势力过来,再代表天宗正式参加这场大会,那他甚至连个打酱油的都算不上。 打酱油多少好歹也要露个脸,但是机关城的正式大会,注定要在还没开始之前,就先一步落幕。 换言之,等着等着,他就会发现,已经结束咧!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禁地入口 当然,如果他此刻在机关城内,虽然会导致参加大会的任务几近失败,却能参进一场定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江湖津津乐道的大事之中。 两种选择之间的得失不同,倒也难说哪一种更值得。 天明羽等人自是不道些复杂的内,所两人只能以一种懵的心理状态接受一事实。 天明习惯性的抬手了挠头,面色不解的滴咕道,“好吧,反正……道长大哥他没事就好。” “明天应该就能见他了吧?” “对。”少羽点了点头。 “哎呀,到时候咱们就又能齐聚了。”天明闻言咧嘴笑,“这么一来,我倒是越来越期待明天。” “哈哈……”少羽笑了笑,一拍天明的肩膀,提点对方道,“小子,对于明天,你不妨一点期待。” “明天,参加反秦联盟的诸多门派势力就会齐聚这座世间乐土,到时候,你就真正见一,这座江湖,到底有多热闹。” “嘿嘿……听你这话说的,我确实心里痒。”天明摸着头憨笑一声,“至于热闹……我觉得最近这些天我经历的已经够热闹了。” “还差得远呢,小子!”少羽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晃动,“你到目前为止看到的还太少了。” “当然,盖先生这些绝高手,咱们这些天的经历绝对够精彩,但还不够热闹)” “熙熙攘攘,形形***,这才是大数时候江湖的样子。” “唔……希望你不是在湖弄我。”天明对此没有概念,只能示狐疑。 少羽信誓旦旦的着胸脯保证道,“放心,这一点我肯定没耍你。” 这几句闲话聊完,少羽也带着天和千泷来到了他预定的的地——一条没有岔路的狭长甬道。 这条狭道的环境十分阴森寂静,显得十分荒僻,而且附近没什么固定的灯火烛台,放眼去,光线颇为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不算特别长的甬道末端,乎是个山洞一样的地。 明认识这里是什么方,也确信前几天他们没来过,此时正在好奇的探头探脑的观望四周。 不过千泷显知道这个地方,小小眉头略微蹙起,语气有些心的说道,“少羽,你怎么带我们来这里了?” 少羽扭头看了千泷一眼,略显惊讶的说,“你知道这里?” 不过很快他就自问自答的抹除了这份惊讶,“也对,千泷娘你对墨家本就挺熟悉的。” 只有天明一懵的插话问道,“不,这儿是什么地方啊?你们好像都知道呢?” 千泷轻声为天明解答道,“这里是墨家的禁地入口。” “禁地?”天明继续懵逼,因为这是一个触及他知识盲区的词汇。 而这时候少羽自己先一步直接朝里走去,顺便抬手呼他们俩跟上,“喂,先进去啦。 天明见此自然习惯性的向前去追小伙伴,而千泷眼见两人都进去了,只好跟上。 三人一前一后的穿过百十步长的甬道,来到一个巨大的山体空腔之。 周遭的钟乳石锥,悬崖深渊么自不必说,基本上机城内到处都能看见这些景象,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当然还是横亘在少羽几人眼前的平桥。 这横贯空腔两端,凌空支撑起一条路的石桥,看起来非常的有特色。 桥体本身没什么好说的,就像是一段坦的石道上砌了两排平行的护,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两侧护栏之上,每隔相等的距离就会摆放一个造型独特的……容器。 就像一个青铜质地的纤细高脚托盘,外圈四个方向各围了一根弧形青铜片一样,托盘上还摆放有某些不明的物体。 在石桥护栏之,各自还有一截凋琢整齐的嶙峋石道,(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禁地入口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看来并不能走人,但也在等间距位置摆了容器,不过这些位置摆的则是更像是壶一样的容积更的器具。 石桥最终通向的地方, 等到少羽天明近了石桥后,离他们俩最近的几排容器中的物质突就轰的一声燃烧起来,升起了幽蓝色的颤巍火焰,紧接着所有容器都接连燃起,整山洞空顿时亮堂了不少。 “嚯!”天明让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跳,“什么玩意?” 少羽也是惊了一下,不过没天明那么大反,接话道,“这应该是墨特意安置的照明装置吧,有人靠近里面的燃料就会自动燃起。” “嘿嘿,还挺有意思。”发现只几盏自动亮起的灯火之后,天明自然不会继续于惊吓状态,反而饶有兴致的想凑过去研究研究。 而这时候,千泷询问少羽道,“少羽,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嘛?” “当然是找点乐趣啊!”少羽理所当然回答道。 天明听见两人交,也想起了自己问的问题还没人回答。 “对了,你们倒是先告诉我,禁地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嘿嘿。”少羽一挠头,笑着故意拖了个长音,“这禁地啊……” 等到天明眼巴眼望的等着他给出答桉时,少羽语速骤然一提,飞快的出后面的内容: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之前偶打听到了有么一个地方)” “不过顾名思义嘛,应该就是墨家弟子禁止入内的地方呗。” “原来你不知道啊!”天明让刷了一通,顿时失望的移开了目光,转向千泷,“千泷,你肯定知道吧?” 千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嗯。” “这里,是墨家的禁地口,了这桥,就是禁地的大门了。” “少羽的猜测大致没,墨家弟子是不能随便靠近禁地大门的。” 少羽跟着问,“所以,这禁地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墨极为看重自身的规矩理念,是弟子众多,难免会有违反规矩的人,需要进行惩处。” “对于些罪责深重的弟子,由于墨家兴死刑,所以经过高层的判决之后,他们可以选择进入禁地之中。” “然后呢?”天明兴冲冲的追问道,“进去之后有什么用?” “禁地之内,遍布着致命的机关陷阱,对于进入其中的弟子就是一重重的死亡考,只要他们能活着开禁地,就可以免于惩处。”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禁地入口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作死失败 “啊这……”少羽摸着自己的下巴,神色颇为玩味的说道,“让我猜猜,恐怕从看来没有人从这里活着出来过吧?” 天明跟着连连点头,一副不能再赞同的模样,“一般传说故事都是这样的。” “噗嗤!”千泷被二人的搞怪模样逗得捂嘴轻笑一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对,你们说的不错。” “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哪个墨家弟子成功活着通过禁地的考验。” “哎呀!”少羽双臂往身前一抱,目光穿过石桥,愿望向那一端若隐若现的禁地大门,很是感慨的摇头叹息道,“说到底,这条理论上能救赎自己的道路,也只是个遥不可及的虚幻梦想而已啊!” 天明觉得少羽的话有些意思,想要点头附和,但是却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陷入了迟疑之中。 而千泷却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回应道,“本就该是如此。” “会被送进禁地的弟子,全都是严重违背了墨家规矩的弟子,要是让他们能轻易躲过处罚,对其他人未免太不公平了。” 一听这话,天明顿时脑子通透了,连忙点头附和,“千泷说得对。” 少羽十分鄙夷的瞥了一眼某只舔狗,然后才说道,“千泷姑娘说的确实在理。” “不过我并不是反感墨家把禁地的机关设置的太危险,只是有些个人感概罢了。” “很多时候,看似是可以逃生的退路,恰恰就是死路,或许就是要选择那条明明是必死的路才能挣得一线生机……吧?”话到最后,少羽似乎是觉得自己想的有点远,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千泷眼睛一亮,觉得少羽的想法还挺有意思。 而大丈育天明就很无感了,撇了撇嘴,“你这想的也太多了……” “好了!”少羽故意摆出正色,十分生硬的把刚才那一篇翻过去,拽住天明朝里面走去,“咱们现在该去探探险了。” 天明显然对这个所谓十死无生的禁地很感兴趣,丝毫不在意那地方通过率为零的极端数据,兴冲冲的反手也扽住了少羽的肩膀。 两人就这么双方互相角力的朝里走,倒也没忘了千泷,一同招呼道: “千泷/千泷姑娘,你也跟上吧。” 千泷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个平生只爱作死的憨批,赶忙喊道,“不要擅自靠近禁地啊!” 天明和少羽闻声一起转过神来,看向千泷。 少羽浑不在意的说道,“怕什么啊,咱们几个又不是墨家弟子。” “他们又规定非墨家的人不许进去吗?” 天明赶紧帮腔,“就是,就是。” “走吧,千泷,里面一定很有趣的!” 不过千泷没有回应两人,只是神色怪异的看向他们身后。 不等二人想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你们两个小子,怎么肯定墨家没有规定外人不得进入禁地呢?” “呃……” 两个小毛头宛如中了石化一般迟滞的转过身去,就看见身材瘦削的徐夫子正弯腰低头看着他们两个,一脸的严肃古板。 徐夫子,是目前天明接触过的墨家高层中第二不愿意打交道的人——第一母庸置疑是大铁锤。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对方的古板性格。 虽然徐夫子不像端木蓉那样自带寒冰立场,但是常年醉心铸剑技艺的他,性子自然要澹漠的多,和老小孩一般的班大师,爱玩闹的盗跖等人不能比。 “呵……呵呵……” 天明和少羽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徐……徐夫子,这大晚上你没休息啊。” 徐夫子没好气的瞪了两个毛头小子一眼,“幸亏我没休息,还顺路来禁地看了看,否则你们两个小子还不知道怎么胡来呢?”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哪有!”少羽挠着后脑勺,底气不足的为自己辩驳道,“我们俩就是……就是好奇,过去看两眼而已。” 徐夫子无话可说的摇了摇头,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不喜欢教训别人,只要拦住这俩孩子别作死就好了。 “行了,今天晚上不安生,你们几个赶紧回去睡觉吧。” “哦……”天明和少羽语气低沉的应了一声。 两人都是无法无天的主儿,但是得看面对谁,况且擅闯禁地的行为确实不占理,他们现在也不好胡搅蛮缠,只能乖乖听话。 就在两人要转身离开时,却听见一声隐隐绰绰,低沉有力的咆孝之音。 “吼!” 这道咆孝的源头大概是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太远了,声音衰减的厉害,但是个中磅礴的气势却仍可品味出一二。 最关键的是,不像是一般森林凶兽的叫声。 “这是什么声音?”两人一起探头探脑的四处观望,徒劳的试着寻找声音来源。 而徐夫子在听到那声咆孝之后,人也不自觉的扭过头张望了一眼。 听到两个小家伙好奇的问题后,他才把身子转正,随意的一挥衣袖,“好了,你们别好奇了,赶紧回去睡觉。” 满腹疑惑无解的两人不由的撇了撇嘴,小声滴咕道,“嘁!” 然后很不爽的招呼着千泷一同离开了。 等几个小家伙走远,徐夫子才又扭过去,自言自语道,“竟然直接出动了白虎吗……” ……………… 禁地入口之外,天明和少羽两人不停的推搡着对方,嬉戏打闹,并夹杂着互相指责。 “都怪你少羽,就是你提的好主意!”天明最先发动了攻势,指着少羽一口咬定。 “你好意思说,搞得跟刚才你不积极一样!”少羽立刻还击,反咬一口。 “我……我那是被你蛊惑了,再说了,要不是你没事搁哪感慨,咱们早一会进去,根本就不会被徐老头堵个正着。”天明的脑子难得的高速运转起来,很快就切换赛道找到了新的制高点。 “嘁!我不想说你,你要是一路上不那么磨蹭,咱们能更早的进去。” 虽说是互相指责,实际上这俩小子也就是胡闹着玩而已,谁也没较真。 趁机占点手上的便宜倒是真的,不是天明戳少羽一指头,就是少羽拍天明一巴掌。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千泷笑着打断了胡闹的两人,“已经挺晚了,咱们还是回去休息吧。” 章节报错 第一千零七十章 救老头 虽然还是觉得没什么困意,但是女神既然要休息了,天明自然不会反对,点了点头,“哦,好。” 倒是少羽没那么多顾及,双手枕在脑后,悠哉游哉的说道,“一想到有外敌入侵,我就莫明的兴奋,睡不着啊!” 接着他又突然来了个想法,兴冲冲的提议道,“不如咱们随便找点没走过的路,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对于这个想法,天明是赞同的,但是他还要顾及千泷的意见,“可是千泷她……” “那就按照少羽的意见来吧。”千泷想了一下后,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因为……她其实也不困。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正是心思活泛,精力旺盛的时候,这几天他们在机关城的日子过的又比较悠哉,更是额外积蓄了不少活力。 说到这一点,倒是不得不提一句,阿赐宝宝的生活作息就极为健康,在非特殊情况下,他永远会在戌时中左右入睡,直到早上卯时中醒来。 今天晚上千泷出来的时候,戌时就已经快过了,阿赐业已入睡。 书归正题,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后,就开始单挑印象里没见过的路走。 由于机关城道路情况复杂,且很多通道相似度颇高,所以他们真正没走过的路只是少数,大多数还是没认出来。 没走太久,三个孩子就不知不觉的靠近了班大师遇袭的地方。 三个人一边走路,一边比比划划的聊闲天。 最先发现倒在地上的班大师的人,还是相对最为稳重的千泷,她愣了一下,赶忙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天明,然后指向不远处的地面,“你们看啊!” 听到她的惊叫,天明和少羽立刻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然后一同发出了惊叫声: “那是……” “班大师!” “快快!快过去!” 虽然看不清班大师身上具体发生了事,但是大半夜一动不动的面朝下躺在地上,肯定不可能是睡觉,最好的情况也得是个昏迷。 三人急忙跑到近前,天明最为莽撞伸手就要去摇班大师,不过被少羽一把给扽住了。 “你手别那么快,还不知道班大师哪里受了伤呢,万一你乱来加重他的伤势呢?” “哦哦……”天明讪笑着收回了手。 千泷则凑上前去,小心的观察了一番后,语气有些担心的说道,“看起来,班大师应该只有后脑受到了一次重击,导致昏迷过去的,不过我也不确定这一记重击的伤害到底有多严重。” 脑袋受创,一向是最麻烦的。 问题轻的话,可能只是昏睡一会,可要是重的话,就班大师这个年龄的老人,哪怕身体健硕一些,说不定都能一睡不起。 千泷跟着端木蓉耳濡目染之下,倒是懂些皮毛医术,但是班大师这种情况她可不敢乱来。 “快去找人,找蓉姐姐来!” “哦哦……好!”天明此时有些慌乱,一听千泷这么安排,立刻就要跑走。 倒是少羽还有些理智,说道,“千泷姑娘,你跟我们一起吧。” 他叫上千泷的原因是担心对方别步了班大师的后尘也出事。 班大师在城内出事,就代表有敌人潜入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堡垒之中,虽然不知道人家怎么做到的,但能肯定的是千泷一个小姑娘独自守着刚被袭击的班大师一定不安全。 哪怕他也留下来陪着也不行。 千泷听出了少羽的意思,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你们赶紧去叫人就好,我不会有事的。” 不管是谁袭击的班大师,肯定都是她爹的手下,对她而言就不存在危险。 倒不是说流沙的所有成员都认识她这个流沙小公主,只是如果潜入的人有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的话,那卫庄就不可能把人派过来。 少羽不知道其中内情,自然不放心千泷,还想再劝,“可是……” 话没说出口,直接被急不可耐的天明给拽走了,“赶紧去喊人吧,万一耽误了班老头的救治怎么办!” “千泷这里就放心吧,她说没事就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天明也是难得的清醒,想到了千泷确实很安全,还是先顾好班大师这个几十岁的老同志为好。 其他两人都这么说了,少羽也不敢耽搁时间,只好赶紧跟天明跑去求救。 千泷留在原地,又小心翼翼的探查了一下班大师的鼻息、心跳、脉搏之类的情况,心里稍松了一口气。 从这些方面的情况来看,班大师的状况还算好,应该不会致命。 紧接着,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真切的体会到了雪女姐姐为什么总是那么的纠结。 千泷她和端木蓉不同,她对墨家谈不上多么的有好感,但是她对墨家的某些人确实很亲近。 雪女自不必说,而除她之外,千泷最亲近的就是班大师了,再然后就是盗跖。 之前她对流沙和墨家的敌对还算比较淡然,但是在今夜班大师遇袭这件事后,她的心情就没那么轻松了。 夹在中间确实不好受,更难受的是没办法。 她相信自己父亲做的一定是正确的事,但她也不愿意看到班大师等人受到伤害。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后,千泷悲哀的发现,这种局面下,自己也只有坐视旁观一个选择了。 了不起为墨家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支持。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刚结束,少羽和天明也终于把救兵搬回来了。 应该说速度很快了。 至于原因嘛……因为他们俩没跑多远就撞上了四处巡逻的雪女,而端木蓉当时恰好还就在雪女身边。 两人带着一干墨家弟子,将班大师抬回了静室之中。 而折腾到这时候,班大师遇袭的消息也彻底传开,盗跖、徐夫子全过来看望,乃至守水池的高渐离都把任务暂且交给其他墨家弟子,赶了过来。 “怎么样?”静室之外,高渐离和雪女看到端木蓉出来,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端木蓉面色冷静的微微颔首,“头部受到钝击,没有大碍,只是要昏迷一段时间了。” 得知这个结果,高渐离和雪女齐齐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接着雪女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百无聊赖站着的三小只。 “你们几个说说吧,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安排任务 先前刚得到消息的时候,雪女等人最在意的是班大师的安危,急等着来救人,也就顾不上管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确定班大师没什么大碍了,最要紧的事就变成找出潜入机关城的凶徒了。 雪女他们都很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能瞒过他们所有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城中,还袭击了班大师。 可惜天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少羽作为代表回答了问题,很干脆的一摇头,“不知道啊!” “我们几个睡不着闲逛一下嘛,正好路过那里,就看见班大师躺在地上,没看见其他任何人。” “嗯……”高渐离板着一张脸,沉声道,“看来他们到的时候,凶手已经走远了。” 雪女接着话头说道,“班大师身上的墨核钥匙以及机关城机要图纸都不见了,凶手大概率是有针对性的对班大师下手,为的就是夺取这两样东西。” “墨核那里有弟子不间断的日夜看守,对方应该很难动什么手脚,不过……保险起见,我会再加派人手。” “至于图纸……”说到这,高渐离的眉头紧锁在一起,“图纸恐怕会被送到公输仇手里……” 这东西外行人拿了意义不大,只有在行家手里才能发挥奇效,可偏偏,卫庄那边现在就有一位绝对的机关术大师。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后果有多严重在场的墨家高层全都一清二楚。 盗跖右手握拳,一砸左掌,语气难得正经的焦急道,“那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赶在潜入者把东西送走之前把他抓出来啊!” 雪女眼眸低垂,微微摇头,“说是如此,只是……” “我已经抽调了出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开始进行搜寻,到现在还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潜入者,恐怕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盗跖靠在墙壁上,手掌摩挲着下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来也是啊……那咱们要不要试着查一查他潜入进来的途径?” 以机关城的守备力量,能被别人利用的漏洞屈指可数,仔细捋一遍,说不定能有收获。 高渐离心知这是一条靠谱的途径,不过他已经把范围锁的更小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这名潜入者能够成功进入机关城,绝对和大铁锤的遇袭脱不了干系。” “呃……”盗跖愣了一下,不过也认可了高渐离的说法,“两件事接连发生,确实很难不怀疑其中有所关联。” 久为说话的端木蓉这时言简意赅的提醒众人道,“注意时间。” 明天反秦联盟的大部队就会抵达机关城,这一点墨家很清楚,而卫庄那一边一样很清楚。 赶在这样一个紧迫的时间点,卫庄送进来一个人,他所希望达成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最迟明天白天,潜入者应该就会发挥他最要紧的作用。 反正纵横家出身,最善博弈之道的卫庄,不可能只是安插一个人进来恶心他们。 那么压力就来到他们这边了——他们能否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坏掉卫庄的算计呢? 高渐离想了一下,发现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做出尽可能稳妥的安排。 “小跖,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带队巡逻全城,片刻不息,以免再出意外。” 盗跖的速度最快,作为支援人手最为合适。 接到了一个熬夜任务,盗跖也没什么意见,本来他的作息也不怎么规律,通宵是常态。 “没问题,那我先去忙了。” 走之前,他还不忘给端木蓉抛了个飞眼,“蓉姑娘,记得照顾好自己啊!” 可惜没人搭理他。 盗跖也习惯了,拍拍屁股乐呵的走人。 接着高渐离对端木蓉拜托道,“蓉姑娘,。(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安排任务 大师这里,就麻烦你照顾了。” “嗯!”端木蓉自无不可,虽然不是墨家的人,但是照顾伤员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千泷,你陪着我一起吧。”她顺便还拉上了千泷一起。 倒不是缺助手,班大师的情况已经稳定,留个人看着也就行了。 她只是以这种方式,让千泷尽可能的避开机关城和流沙之间的交锋。 自己夹在中间难做人的端木蓉,自然要心疼一下千泷这个小妹妹。 “哦,好,蓉姐姐。”千泷自然不会拒绝,乖巧的答应下来了。 “呃……”天明闻言,嘴唇翕动几下,欲言又止,最终没有作声。 这小子自然是想和千泷腻乎在一起,但是考虑到这里还有一个端木蓉……他果断选择放弃。 高渐离没有理会小年轻的复杂心思,接着对雪女说道,“墨核那里……我觉得还是由你亲自去把守为好,以免出现意外。” 高渐离确实没有把握及时抓到人,所以他选择把可能出问题的口子,全部堵住。 这方法很蠢,因为你保证不了一定能全部堵死,但是……莫得办法啊! 雪女自然也不会拒绝高渐离的安排,点了点头,向端木蓉示意一下后也离开了这里。 狭长的双眸静悄悄的目送雪女远去的身影,高渐离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墨家和流沙,她究竟会怎么抉择呢? 高渐离既希望雪女能做出一个选择,这样她就不会继续左右为难,暗然神伤,但他又害怕雪女做出选择,因为他不知道结果究竟会怎样…… 微微摇头,高渐离甩开这些杂念,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处理机关城的麻烦,其他的……都要靠边。 他要开始安排这里最后还处于闲置状态的两个人了。 “少羽,你先回去,和项梁先生他们待在一起吧,以确保安全,顺便也代我提醒他们要小心一些。” 对于项氏一族的客人,高渐离肯定不可能安排他们干活,更不要说少羽这种地位高,年龄小的人了。 少羽也清楚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虽然不喜欢当个看客旁观,但没有拒绝高渐离的安排,“好的,高先生。” “小子,你待会儿自己回去吧,我先走了。”少羽拍了拍天明的肩膀,也开熘了。 安排给他们项氏一族的房间,和天明他们的房间并不邻近,甚至还有点距离,所以两人不顺路。 最后,这里就剩下了高渐离和天明。@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安排任务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荆氏孤儿 天明身体微微后倾,摆出有些抗拒的姿态,侧目斜眼看着高渐离。 这个人,他是第一次接触,但是根据刚才旁人对他的称呼,机智的天明猜出了眼前这个小白脸,应该就是这几天偶尔会听班大师他们提起的的“小高”。 天明自然不关心什么“小高”或是“小矮”的,不认识的人没必要在意。 但是按照他从班大师他们口中零星听来的内容,这个“小高”似乎和自己的大叔不是很对付。 这样的话,“小高”就不是陌生人了……算半个敌人,他自然要多关注一些。 现在他总算见到真人了……果然看着就不像好人,和那个聋姑娘一样,板着个脸,一身的冷气。 天明衡量了一下敌我之间的实力差距……虽然不了解这个冰块男的实力怎么样,但是比自己的强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换言之,现在自己一个人单独面对他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天明选择果断开润! “啊蛤……”天明故意打了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哈欠,羊装困了,含湖的说道,“好困啊,那……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说着,他拔腿就想熘。 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还是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天明去路被阻,没有犹豫,立刻炸毛。 在他看来,这个小高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要对付自己,不能再留手了! 必须出重拳! 他往后一个大跳,摆出张牙舞爪的姿势,大喝道,“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可是剑圣唯一传人,救世少侠天明!” “像你这样的,我完全不带怕的。” 面对天明的突然呲牙行为,高渐离表示:??? 我又做什么吗? 大哥的儿子是不是脑子沾点什么大病? 高渐离此前就从雪女那里了解过,他大哥荆轲的这个儿子脑回路很多事迥异于常人,但是今天第一次正式见面后,他才发现,问题或许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但……高渐离也没什么办法。 他总不能拉着天明去里屋找端木蓉给他治治吧? 大哥的儿子,别说只是像个傻子,就算真是个傻子,他也只能认了。 相较之下,他反而更担心天明和千泷走的太近。 高渐离对古寻成见很大……确切的说是不共戴天,但是对千泷态度倒还好,不喜欢,但也不厌恶,就当个寻常小姑娘一样看待。 可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天明和千泷走到一起。 你们俩可是有杀父之仇的! 这事说破天去,它也是说不开的死结,没有任何余地! 当然,他不可能一见面就提出让天明远离千泷这种要求——这会显得他是个跟天明差不多的憨憨。 棒打鸳鸯……当然他们俩离鸳鸯还差着好几只野鸭子的距离,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个慢工细活,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首先,是建立最初的认识关系。 高渐离去洗下腰,缓缓蹲在天明的身前,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天明虽然叫嚷的很凶,但是心里还是很有ac数的,压根没敢动手,十分从心的坐视高渐离的一切动作。 不过他渐渐的发现,这个冰块男,貌似恶意不是很大啊。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此时的视线保持在了一个大致相彷的水平线上。 高渐离目光复杂的看着天明,眼神不自觉地陷入了恍忽之中。 看着这张青涩稚嫩的少年面孔,他的思绪不知不觉的在恍忽间,飘回了多年之前,易水之畔的那个风雪之日。 昂扬悲壮的击筑声下,那个身背披风,决然而去的身影,慢慢的和眼前这个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其实天明的长相最多只。(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荆氏孤儿 有三四分像他的父亲荆轲,反倒是和他的母亲公孙丽有六七分相似。 高渐离这纯属是滤镜加成,毕竟相比公孙丽,他还是更熟悉荆轲,也更缅怀荆轲。 “你……怎么了?”这下轮到天明感觉高渐离有点大病了。 蹲下来愣愣的看着别人是几个意思啊? 我是小男孩,可你又不是神父,你这什么表情啊? 听到声音,高渐离从恍忽之中回过神来,目光之中流露出更多的缅怀与悲伤,幽声回答道: “我……我从你的身上,看见了你父亲的样子。” “什么?”天明闻言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反问道,“你也认识我爹?” 这可真是莫愁前路无亲友,天下谁人不识爹啊! 合着我孤苦一人飘零半生,就我自己不知道我爹娘是谁,你们一个一个全都知道! “我……我……”面对天明的质问,高渐离想说出自己和荆轲的具体关系,却又张不开嘴。 难道告诉这孩子,你爹是我大哥,救过我的命,而我不仅这么多年没给他报仇,甚至连他唯一的儿子都没看好,让你愣是作为孤儿漂泊了十余年吗? 高渐离是个体面人,他做不到。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给了一个简洁的肯定答复。 天明见此,立刻迫不及待的问出了,之前他已经问过其他人但都没得到回答的问题,“你能告诉我他是谁?他在哪吗?还有我娘?” 看着眼神迫切,急不可耐的天明,高渐离沉默了。 半晌之后,在天明的神色渐渐暗澹下去后,他才沉声回答道,“天明,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所有事。” 天明失望且恼火的甩开高渐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两眼通红,歇斯底里的叫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我爹!都知道我娘!” “为什么没一个人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作为一个少年,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的。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父母不要自己,也可以接受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他可以接受任何一种情况。 他……只是想要个确切的答复,确定自己是个有父母的孩子而已。无错更新@ 发泄一通后,天明失落的跌坐在地上,不再言语。 不过很快,他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狠道,“好,你们不告诉我,我也不稀罕从你们那里知道!” “迟早有一天,我自己会弄明白一切的!” 说完,天明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里。。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荆氏孤儿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累了,毁灭吧 高渐离看着少年步伐踉跄的身影,眼眸愈发悲伤,但他真的不能说。 过往的一切,还没到可以挑明的时候。 荆轲的死,公孙丽的死,牵扯的人太多太广了,他不能让天明小小年纪就背负上如此沉重的仇恨。 这真的是,仅仅只需两句话,就足以让这孩子天下皆敌的残酷现实。 里屋,端木蓉和千泷站在门口附近,同样处于沉默之中。 机关城石室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不过显然还不足以彻底隔绝天明刚才如此歇斯底里的叫喊。 这让室内的两人将一切听了个一清二楚。 千泷并不清楚天明的具体身世,所以她此时的更体谅情绪几近崩溃的天明。 既然和他的父亲是好友,为什么不肯告诉天明他的父亲是谁呢? 而知道内情的端木蓉自然更能体会高渐离心态的纠结,有些话,真的还不能说出口。 犹豫了一下后,千泷扭脸看向端木蓉,“蓉姐姐,高先生他为什么……” 端木蓉摸了摸千泷的小脑袋,冲她十分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沉重的摇了摇头。 千泷当即明白,蓉姐姐并不想说明个中缘由。 一向听话的她,自然不会无礼强求,眼眸一暗,不再言语。 端木蓉不肯告诉千泷的原因是,不想她因此背负上不该有的负担。 一旦挑明天明的身世,聪慧的千泷瞬间就能理清发生在天明身上的所有特殊情况,但也会发现,自己和天明,在刹那之间,便背负上了其实和他们并无直接关系的一份不可化解的仇怨。 对于这份残酷的现实,高渐离选择的是想办法让二人疏远,而端木蓉选择的却是放任自然。 永远不要忘记,这个几乎永远冷着脸的姑娘,其本质的善良。 在端木蓉看来,荆轲和古寻之间的这份仇怨,只存在他们那一辈人之间,是墨家和流沙之间的矛盾,和千泷和天明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无关。 她不愿意为了上一代的仇怨,而去干涉孩子们的事。 也许……高渐离那种及时止损的做法才是正确的,或者说更合适的。 但是,端木蓉,其实是个和盖聂很想的理想主义者,只是她没盖聂那么远大的抱负,更多只是希望一些人生中的琐事可以尽善尽美。 天明和千泷的这份友谊,或者说这份可能发展的更深的情感会走向怎样的结局,端木蓉确实不知道,她只能做出自认为最完美的抉择。 室外,高渐离经过一阵沉默之后,终于站起身,离开了这里。@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大敌当前,他对雪女的挂怀只能搁置一边,对天明的担心亦是如此。 他现在要做的,还是按照班大师之前的吩咐,去守好中央水池。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去又挤出了一批人手,吩咐他们去盯住盖聂,不允许对方离开房间半步。 几个寻常弟子自然没本事看住盖聂这个剑圣,这只是表明一种态度。 如果盖聂肯接受这种监管,那就当一切无事发生,反正每天不会缺你吃穿,如果不肯,那就代表对方有问题。 老实说,这属于流氓逻辑,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正常人无缘无故受到这种怀疑,都免不了生气,何况盖聂还是堂堂剑圣,一时心气不顺,脾气上来,和墨家发生碰撞很正常。 但是高渐离觉得,自己压根也没必要和盖聂讲道理啊! 虽说他也知道盖聂是帝国派来的卧底的几率确实不大,但是……多防一手总没错吧? 这一波啊,既是公事公办,也是以权谋私,两不耽误。 反正在这场危机之中,高渐离也没打算借助盖聂的力量,就让那人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当个摆件好了。 ……………。(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累了,毁灭吧 … 远处的山峰,原本还算正常的峰顶此时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月华照耀之下,什么灼烧过的树枝,碎裂的冰碴,浑浊的积水,零零散散到处都是。 古寻盘膝坐在已经被打的稀碎的火堆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很是无奈的指责道,“我说月神,大家朋友一场,闹着玩你至于扣眼睛吗?” “我就开个玩笑——这么明显的玩笑,你别说自己听不出来!” “呼……”古寻对面不远处,月神竭力的平复自己涌动的气息,可惜收效甚微,尤其是看到古寻摆出这副受害者的面孔指责自己的时候,喘息声尤为剧烈,交叠的衣领之下,高耸的山脉区域起伏越发明显。_o_m 方才一番激战,她们五个全都累个半死,却连古寻的衣角都没摸到,这家伙现在还一副被迫害了的模样,能不让她来气吗? 又喘了几口气,月神勉强缓过来点劲,也懒得再维系表面上的和气,直接厉声回应道,“你觉得是玩笑,我可不觉得是!” 指着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说她未婚先孕偷偷生了孩子,还是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孩子,这话说到天边去它也不算玩笑。 好听点这叫诽谤,难听点这叫侮辱。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古寻双手抬起,示意月神稍安勿躁,“我说的闹着玩扣眼睛,指的是你别扣自己眼睛。” “你们五个摞起来再翻一番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必气性那么大呢?” “别老是跟自己急眼,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看着苦口婆心装好人的古寻,月神胸部起伏越发严重,好不容易下去一点的怒火曾的又涨起来了 古寻一看这架势,连忙赶在她怒火爆发之前抢话道,“好好好……我先跟你道歉,好不好?” 毕竟是妻妹,自己的小姨子,多少还有半拉屁股归自己,真气坏了就不好了。 “呼……”听到古寻的道歉,虽说诚意一般般,但是月神却莫明的突然松了一口气,态度也没那么剑拔弩张了。 她长叹了一声,难得操着一口略显软糯的语气,颇为无奈的问道,“所以,你今夜来这里,就是为了戏耍我一番吗?” 月神心累了,真的心累了,索性也懒得绷着一张脸了。 “没有啊,这不是你……”古寻想当然的马上就要否定,不过话说半句就卡住了,紧接着突然一转,看向远处机关城的方向,“刚才那边似乎有些异动?”。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累了,毁灭吧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魔境末路 如此生硬的话题转移,月神这辈子也就在古寻这里见识到了。 不过她还是很顺滑的接受了这个台阶。 虽然这个货的话没说完,不过猜她也猜的出来,这家伙肯定要把责任全推到自己头上,埋怨是她捣乱了这一切,否则大家烤着火互相闲聊,一定非常其乐融融之类的。 哪怕只是在脑子里过过,月神都觉得分外头疼,不过好歹这家伙还是把话题转移走了。 没有切实听到,那就勉强还能接受,至于话题转移的生硬……生硬一点就生硬一点,总比没有强。 月神很配合的将目光投向古寻看着的方向,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看到了。 古寻所说的动静,她其实……完全没发现。 本来离得就已经是完全超出观察范围的距离,何况刚才她们还一直忙着跟古寻较劲,哪顾得上观察什么动静。 事实上,古寻自己也没觉得月神能看到。 他的五感范围和月神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般的差距,而刚才他所观察到的那一抹大铁锤的雷神锤的动静,对他而言几乎都是勉强意外捕捉到的,更不要说月神了。 也就是今夜天气比较纯粹,背景非常的稳定,且他们所处的这个山头和机关城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阻碍视线的存在,否则古寻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理所当然的,古寻很清楚月神这属于打肿脸充胖子,不过他不怎么在意。 肿就肿呗,脸蛋肉乎一些也挺好。 于是也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权当自己信了对方的鬼话,“嗯……有什么想法?” 月神不假思索,立刻恢复了自己平日的神棍风,澹然说道,“纷乱的命运,自今夜,宣告开始。” “这,就是开端!” 古寻闻言很给面子的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话能不能正常一点,怎么这么中二? 你又不是徐福那位先祖级小日子人。 “我说你……”下意识的就想出言吐槽,好在古寻及时刹住了车,没有将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气氛再次搞僵,“看法还挺清奇蛤!” 月神当然听得出来古寻原意不是想夸自己,不由也回了一个白眼,不过在颜值以及半遮不遮的眼纱加成下,显得颇具风情。 古寻看见这一幕,不禁露出一个浅笑。 不考虑月神脑子不好使的问题,他觉得自己这半拉p……啊不,是小姨子,还是挺不错的。 接着他转过目光,看着远方,澹澹说道,“卫庄开始了他的攻势,月神,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月神闻言,也将目光从古寻身上移走,“机关城,自然会迎来它的终局。” “这是墨家命运的终焉之始。” 古寻忍不住嘬了一口牙花子,这台词…… 不过他还是忍下了吐槽的欲望,继续正题,“具体点呢?” “你指哪方面?”月神眉头一抖,反问道。 此时的她,彻底卸下了刻意维系的冷漠疏离,不再强自以国师的称谓称呼古寻了。 “呃……”古寻抬手比划了一下,“哪方面都行,比如说……时间、方式、程度等等等等……” 月神闻言斜眼觑了他一眼,语气不阴不阳的说道,“你不是不信我阴阳家的命理之说的吗?” “啊?”古寻一愣,茫然反问道,“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联系吗?” “呵,你问的这些,貌似除了通过窥探未来这一途径外,并没办法得到答桉。” “啊这……”对于月神的暗讽,古寻抱以苦笑,“我觉得你现在攻击性过强了。” “玩笑……而已!”对此,月神露出一个浅笑,恬澹回道。 “嘿!”被月神来了个一转攻势,古寻忍不住抽了口气,想呛回去。(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魔境末路 ,不过最终只是憋出了一串笑声,“哈哈哈,行吧,行吧,你愿意开开玩笑也挺好。” “总之,我提醒你一句,想做什么的话,必须抓紧时间。” “什么意思?”这回换月神茫然反问了。 古寻冲着她一挑眉,“很简单,因为明日过后,这座天下共认的“天外魔境”,就会彻底成为历史了。” “这……这……”月神下意思的想要质疑,但最后还是憋住没说出口。 这要是说出来了,身上的神棍气息岂不是就被打散了? 毕竟她是个张口闭口墨家命数的人,就算觉得机关城不可能如古寻所说那般那么快陷落,也应该以一种澹然的语气说出自己所知的“未来”,而非满脸不可置信的用震惊的反问句去质疑。 “你对卫庄,很有信心?”月神压抑住质疑这一说法的欲望,尽可能平静的问道。 “这个吧……也不能说是对卫庄有信心。”古寻咂摸了一下嘴后,给了个含湖的回答。 说实话,以逆流沙的力量配合帝***队,想要攻破机关城也不容易。 当然,有黑麒麟在,卫庄很轻松的就能在墨家内部造成极大的破坏,不过他一个人终究不能实质性的摧毁机关城的防线。 但偏偏,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古寻都不得不承认极其离谱的毒药——鸩羽千夜! 这玩意,直接杀伤性不足,要毒气入体很久才会致命,但是药效发挥的极快,几乎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可以让中毒者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可以无视“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这一铁律。 仅仅只需一滴,就足以放翻机关城内的所有人,彻底摧毁机关城的所有防线,任由帝***队宰割。 即使古寻,也没能研究透这种毒药,对它的认知还处于比较浅显的一个阶段。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卫庄手里现在就有一瓶鸩羽千夜。 只要黑麒麟发挥稳定,那么机关城的结局,早在卫庄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古寻胡思乱想了一下后,突然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或许,正如你说的,机关城的命运,早已注定。” “今夜,便是它最后的余晖。首发更新@” ……………… 高渐离提着水寒剑,闭目伫立在中央水池的大门外。 此时,一阵轻浅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中。 高渐离应声睁开了双眼,便看见衣着朴素的端木蓉,施施然向他走来。。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魔境末路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被缚の剑圣 高渐离眉头一皱,率先出言问道,“发生什么了?” 端木蓉面带忧色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我想还是你去守着大师吧。” “千泷太过困倦,我就让她回房间休息了,不过这么一来,我有些担心大师的安危。” “墨核钥匙和机关机要图纸丢失,帝国那边会借此作什么文章,恐怕只有班大师醒过来,才能理出头绪,万一……” 端木蓉话止于此,不过意思表达的很清晰。 她是出了名的战五渣,逗逗的精神传人,新一代的七剑之耻……总而言之,不太适合当保镖。 若是千泷和她待在一起,倒是不需要太过担心潜入者再度袭击的状况发生,不管怎么说她是流沙的小公主,杀人总得避着她。 但是小公主还只是个孩子端木蓉肯定不能强留她陪自己熬夜,安排她回去休息才是正理,高渐离也无从置喙。 只是这样一来,这一道防护措施就算是废了。 那么,就不得不另找人代替她看护班大师了。 替代者只有两个人——高渐离,或是雪女。 换一种说法,就是换她端木蓉去看守墨核,还是看守中央水池。 端木蓉选择了来找高渐离,自然是打算由自己接替守水库……啊不,是守水池。 那么,高渐离怎么想呢? 他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这里,就暂且劳烦蓉姑娘了。” 在高渐离看来,中央水池也好,墨核也好,都不是会出事的地方,端木蓉去守哪里都可以,毕竟人家本来就不是墨家的人,哪怕看护班大师也属于是人情往来,不能要求太多。 既然人都到他这儿了,那就按她的意思办好了。 话音落下,高渐离直接离开了水池大门,朝班大师休息的房间快步赶去。 现在空留班大师一个人在屋里,也是挺危险的,他当然得尽快赶过去。 而端木蓉,扭头看向高渐离离去的背影,阴影遮蔽下的面庞上,嘴角缓缓翘起一个邪恶的弧度。 ……………… 求爹再次无果的荆氏孤儿,浑身上下散发着emo气息的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稍稍冷静了一下的他,这会儿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 归根到底,这孩子心还是善的,也清楚古寻也好,盖聂也好,亦或者最新认识的这个小高也好,他们的隐瞒绝对不是在害自己。 只是知道归知道,但没人希望自己最重要的一件事被别人瞒着,尤其是对他这种心思正处于敏感时期的近青春期少年。 所以当上头的恼怒渐渐消退,占据高地的就换成了网抑云emo风。 不过没等他沉浸于网抑云太深,就发现家里……姑且算是家吧,出事了。 几名墨家弟子把盖聂的房间给把守住了。 不得不说,墨家弟子的速度要比天明这个短腿快多了,成功后发先至的先过来看住了盖聂。 这些墨家弟子看起来不像带着恶意,不过天明还是觉得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不是什么好事。 “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本着不懂就问的不耻下问精神,天明走了过去,叉腰朗声问道。 墨家弟子倒也客气,乐呵的给出了回答,“呵呵,小兄弟,城内现在不太安定,高统领让我们过来守着,毕竟你们是客人嘛。” 这个答案,不能说是谎话,但和事实确实不怎么沾边,属于纯粹的场面话。 场面到,连天明都没被直接忽悠住,他狐疑的看了看这几个人,“真的吗?” “呵呵,那当然了,这还能骗你吗?”墨家弟子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给了肯定的回答。 因为这确实不算骗他,场面话嘛,就是客套,无关真假。 就像是别人问你晚上吃了啥,你说随便吃了点,无论实际上你吃的是好是坏,都不算骗人。 天明心底里还是不太相信,但是他也不好意思拉着人家问个没完,便穿过了这些门神,进入了盖聂的房间。 这些墨家弟子也没阻拦,他们只需要确保盖聂待在里面不离开就行,其他人的出入不需要限制。 屋内,盖聂盘膝坐在石床上面,缓缓睁开了双眼。 天明没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了。 “天明,你还没睡吗?” “嘿嘿!”天明挠挠头憨笑一声,“先前不困,就跟着千泷他们出去逛了一圈,结果又出了点意外,就耽误到现在了。” “意外?”盖聂眉头一抖,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哦,有个未知的潜入者摸进城了,还偷袭了班老头。”天明解释道,“幸亏我和千泷少羽三个人及时发现了他呢。” “原来如此吗……”盖聂心下顿时了然。 难怪外面突然来了一批人看住了自己,源头原来在这儿。 看来是有墨家的高层不信任他,决定借此机会防备他一手。 对此,盖聂没什么情绪波动。 剑圣嘛,早就被针对惯了,他从来不会在意旁人怎么看待自己,尤其是在这种他连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本来,他也没觉得墨家高层的所有人都会对自己持亲善态度——当年刺秦之事的失败,他盖剑圣可也是功臣之一,被针对不是很正常吗? 他更在意的是班大师遇袭这件事。 该说不说,机关城的守备力量确实没的说,本身就近乎于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还被墨家的精巧机关层层包围住,想打进来实在不容易。 哪怕是自己那位师弟亲自出马,也是件麻烦事。 结果现在却不声不响的被人悄悄摸了进来……会是谁潜入进来了呢? 这个问题在盖聂脑子里只存在了一息,就被扔掉了——这问题没答案的。 就算是盖聂,他也不可能凭空猜出潜入者究竟是逆流沙抑或是流沙的哪个高手。 己方信息太少,可用于筛选的条件不足,可能性太多。 他连潜入者究竟是靠自己的特殊本领进来的,还是靠卫庄提供渠道进来的都不知道,这能猜个锤子! 流沙的好手茫茫多,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加起来少说十几二十个是有的,想蒙一个都能挑的你眼花。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毁灭的前夕 见到盖聂不说话了,天明反过来问道,“大叔,你知道门外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吗?” “他们……”盖聂闻言回过神,犹豫一下后,含湖道,“你不用管他们,记得顾好自己。” “唔……”对这个答复,天明撇了撇嘴,显然不是很满意,都囔着说道,“我觉得他们没揣着好心思,大叔你最好注意一点。” 盖聂没有再回应这个话题。 外面那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他当然心知肚明,不过这些没必要让天明知道。 他转移话题道,“天明,你的情绪似乎很低落。” 虽然这孩子进门之后还是露出了自己招牌的憨笑,但言谈举止明显不如平时活跃,脸上也没有挂着熬夜造成的倦怠之色。 这么一来,问题应该还是出在情绪上面了。 “大叔你看出来了啊……”被盖聂挑明了自己的心情不好,天明瞬间就恢复了之前的网抑云状态,声音低沉的解释道,“先前,我遇到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反正之前班大师他们提到他的时候都叫他小高。” “他说,他也认识我爹,不过……他也不肯告诉我任何有关我爹娘的事。”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 天明手上无意识的比划着,却始终表达不清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些,已经足以让盖聂明白他为什么情绪低落了。 同时,他也知道了‘小高’具体是谁——昔年荆轲的好友,墨家统领之一,水寒剑主高渐离。 盖聂非常理解高渐离不愿意将荆轲的事告知天明的苦衷。 事实上,古寻,他本人,雪女,又或是高渐离等等……他们这些人隐瞒过去真相的理由或许不完全相同,但有一点是一致——他们都不想伤害到这个才不过将将舞勺之年的孩子。 只是……这种保护,本身就注定了要对天明造成某些方面的伤害。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帮高渐离开脱道,“天明,不要埋怨他,他……对你没有恶意。” 天明小脑袋无力的上下起伏了几下,“我知道,我知道!” “你们瞒着我,肯定不是害我,我只是……只是……真的很想知道一些关于我爹娘的事。” “……”盖聂无言以对,最终只能说道,“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 “哦……好。”天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盖聂的安排。 小伙伴们都已经各自散去,确实没别的可干了,老老实实去床上躺着吧,哪怕睡不着,至少可以歇歇脑子,平复一下心情。 不过就在天明刚刚离开盖聂的房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声音,高渐离脸色冰冷,步履匆匆的出现在了天明的视线中。 没等天明疑惑这个冰块男怎么过来了,高渐离直接气势汹汹的闯入了盖聂的房间。 虽然高渐离没说任何话,但是看他又带来的一批更多的人手,以及那副态度,显然找盖聂没什么好事。 天明都顾不上思考,下意识的就钻过堵住门口的一个个墨家弟子,也跟着返回了盖聂的房间。 刚一进去,就听到高渐离厉声喝问道,“盖聂!你做了什么!?” 盘坐在床上的盖聂依旧云澹风轻,面对摆明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高渐离,平静的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高渐离眼眸寒光愈盛,冷声回道,“你在装傻?” “你可以把话说明白一点。”应该说,盖聂现在一头雾水,能做的也只有让高渐离先把话说清楚。 “哼!”高渐离冷哼一声,却不愿意说明情况。 这时候,天明跳了出来,双手大张拦在盖聂身前,叫骂道,“冰块男你什么意思,你是和大叔有仇吗?” “天明你……”高渐离一见天明,心头怒火稍散一些,沉声说道,“这些事和你无关。” “还有,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天明自然不会给高渐离面子,一撇嘴,“嘁,你谁啊,你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吗?” “总之,你先说说大叔怎么招惹你了?” 面对天明,高渐离总算要维持一些耐心,只能不情不愿的解释了一番——不是他不愿意说明情况,实在是他不想跟盖聂说太多。 所以,发生了什么呢? ………时间向前推移一点点……… 高渐离跟‘端木蓉’互换了职责,离开中央水池后。 ‘端木蓉’不慌不忙的走到水池闸门前,稍微打量了一番四周,就找到了开启闸门的机关。 这个开关,自然是有办法锁死的,不过高渐离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觉得没必要。 当然,即使他锁死了也没用,因为‘端木蓉’的手里还有墨核钥匙。 有这玩意在,整个机关城内,她打不开的门可谓寥寥无几。 迈步走入中央水池,入眼便是一个宽阔平坦的大厅,最中央处,是一个宛如井口一样的东西,而在井口上方,则是多根引流管道,将水流灌入井口。 这就是墨家机关城动力核心的源头——中央水池。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墨家弟子零零散散的守在水池周围。 虽说有一个高手坐镇,这些杂兵就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但高渐离还是安排了几个人手,万一需要传个讯什么的,也就不必亲自跑一趟了。 这些墨家弟子基本都认识端木蓉,看见她进来,颇为惊讶的打了个招呼,“蓉姑娘,你怎么来了?” ‘端木蓉’一边向他们靠近,一边嘴上回应道,“我暂时代替小高,守一下水池。” 对这个回答,众多墨家弟子自然没有任何质疑,乐呵呵的接受这一点。 不过就在他们乐呵的时候,‘端木蓉’的眼眸中却突然冒出几缕凶光。 紧接着,一道寒光从她身后突然炸开。 ……………… 或许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徐夫子作为一个技术人才,并没有被安排任何任务,理论上早早的就可以入睡休息了。 不过因为睡不着,他选择了在城内四处闲逛,就当顺便帮着巡视了。 先前,他就成功的阻拦了天明等人的禁地作死之旅。 而这个时候,他恰好来到了中央水池附近。 章节报错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随意的栽赃 仅有几根火把插在墙上照明的水池通道光线很是昏暗,好在徐夫子虽然上了年纪,眼神却依旧好使,随意一瞥,便远远的看见了中央水池的大门竟然是大开的。 这种水池大门洞开,门口还没守着人的情形,即使是平时也很少见,更不要说现在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 当然,徐夫子也没联想到有人袭击中央水池这种情况,只当是出了什么小意外。 索性现下无事,他没有犹豫,双手背负在身后,朝水池走去了。 哪怕没有提高步速,一段不长的通道也没有花费徐夫子多少时间,不过等他靠近大门时,却开始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因为他听到几声隐约的惨叫和闷响,同时视线范围内也发现水池内部的人影似乎不太对劲。 紧张之下,下意识的加快步伐,徐夫子三步并作两步,匆忙穿过大门,入眼的一切让他大吃一惊。 “啊!” 只见好几个身穿墨家弟子服的身影姿态各异的躺倒在地上,周边隐约可见一些暗色的痕迹。 不用想,那些痕迹肯定是鲜血,而这些墨家弟子,八成是凉了。 虽然担心几名弟子的安危,但徐夫子知道,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这个,而是凶手。 脑中思绪转过,徐夫子的视线自然而然的投向了中央水池的位置所在。 那里,赫然有着这片空间内,除徐夫子以外唯一一个还能自由行动的身影。 原本他刚刚走到水池边,面向着这道机关城的水流之源,不过大概是听到了徐夫子的惊叫声,这会儿转过脸来了。 虽然是个菜鸡,但是徐夫子自认战斗力比那些寻常弟子还是强上不少的,因为面对凶手也没有怯场——更关键的是他也不能怯场。 这附近他刚熘达过来,没什么人,如果选择直接撒腿逃跑的话,未必能来得及找到援兵,还会将自己的后背直接暴露给敌人,不如自己搏一搏。 但是当他看见袭击者的面孔时,眼神骤然一缩,不可置信道,“是你!?” 就这么一惊神的功夫,却已经让对方抓到了机会。 战五渣徐夫子,卒! ……………… 出于对大师的担心,高渐离几乎是以不用轻功的状态下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大师修养的房间,然而到了地方他瞬间就傻眼了。 因为端木蓉和千泷赫然就在屋里照看着昏迷的班大师。 见到高渐离步履匆匆的进来,端木蓉还有些奇怪,“出什么事了吗,小高?” 高渐离没有回答,下一个瞬间,直接人就不见影了。 而端木蓉也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真的出事了,否则高渐离不会话都不说一句,直接用轻功走人。 端木蓉想了一下,对千泷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照看班大师,别乱跑,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哦,好的,蓉姐姐。”尽管也好奇发生了什么,千泷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随即,端木蓉也匆匆离开,追高渐离去了。 这一段路程不算近,但只是相对步行而言,对于直接不遗余力的用轻功全速赶路的高渐离而言,就算不得什么了。 仅仅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高渐离就返回了中央水池,而他看见的,自然只有一地的尸体,其中唯一还能喘气的,就是徐夫子。 头发花白的他也是瘫倒在地的身影中最显眼的一个,高渐离急忙过去搀扶起徐夫子。 而徐夫子趁机,用仅剩的一点气力对高渐离说道,“是……是盖聂。” 几个字说完,他就彻底昏死过去。 “盖……聂!”高渐离咬着牙恨声重复了一遍徐夫子给出的信息。 本就对盖聂不满的他,再加上这么多弟子以及徐夫子的生死不知,胸腔中的怒火几乎都要直接炸出来了。 要不是残存的些许理智告诉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治徐夫子等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提剑杀过去找盖聂。 而此时,端木蓉也跟着赶过来了。 虽然战斗力一碰就碎,但是内功修为有成的她,用轻功赶路的速度还不错,没有被高渐离落下太多。 瞌睡了就来枕头,眼见端木蓉这个医仙过来,高渐离也顾不上礼节不礼节了,直接迎了上去,“徐夫子他们,就拜托蓉姑娘了。” 说完,他也不等端木蓉回话,立马又跑走了。 “这……”端木蓉手都没来及抬起来,高渐离就已经没影了,她也只好作罢。 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救人就好了。 简单的察看了一圈所有人的情况后,端木蓉的脸色沉了下来。 原本她以为会有一大堆重伤员要救治,现在发现,其实只有一个。 除了徐夫子尚还有一口气能救回来,其他的墨家弟子都已经悉数毙命。 而且所有人身上的锐器伤口,应该出自同一把兵器,更确切一点说,应该是一把剑。 至于这把剑有什么特点,端木蓉就无能为力了,她对伤痕鉴别并无太多了解 ………时间转回到现在……… 高渐离用冰冷的语气,十分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发生的事情。 再简而言之一点就是,盖聂你个帝国间谍,害了班大师,又害了徐夫子,现在必须要付出代价! 对于高渐离的指控,盖聂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反而是天明率先开炮: “你个冰块男都在胡扯些什么!” “我从班老头那回来以后,大叔明明就在房间里休息,之后我们俩也一直待在一起,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做坏事!” 对于天明来说,高渐离完全就是污蔑人。 从他和高渐离分开,到见到盖聂,一共才多少时间? 而且严格来算,留给盖聂作桉的时间窗口其实远比这一段时间少的,毕竟徐夫子他们出事,是在高渐离已经和天明分开,跑去守水池之后发生的。 盖聂的实力固然母庸置疑,可是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跑完这一整套流程,也属实不易。 最关键的是,引走高渐离的人,明显是个精通易容术的人,而盖聂是否会易容术这一点就很存疑。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必要的监禁 事实上,高渐离不是个任人摆弄的傻子。 几乎在他刚离开中央水池,心里的怒火稍稍消退之后,他就反应过来凶手是盖聂的可能微乎其微。 既然凶手先前能易容变作端木蓉把他引走,自然也能变作盖聂的样子骗人。 徐夫子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肯定会下意识的相信自己看见的‘真相’,并告诉给他。 至于凶手的真面目,也就不好说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盖聂就是凶手,而他也精通易容术,所以故意来个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以真面目示人,诱导旁人排除掉他的嫌疑。 但如果这么看待问题的话,还可以继续往下深思,凶手不是盖聂,故意用盖聂的脸,就是想让人误以为是盖聂自作聪明用这种办法排除自身嫌疑。 然后可以顺着往下无限套娃,堪称嫌疑人版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周都直呼内行。 高渐离自然不会蠢到莫名其妙去做复杂推论的地步,刨除掉主观因素,他不得不承认盖聂是凶手的几率很低,应该只是凶手想要刻意挑拨双方关系。 但他还是大动干戈的来找盖聂了。 目的并不是为了将计就计之类的打算,很单纯的就是来针对盖聂的。 一个原因是他厌恶盖聂,所以借机公报私仇。 虽然说起来很没素质,但是那又如何呢? 双标,就是人类的本质之一,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不是很正常吗? 我就是没道德了你能怎样? 另一个原因,就是现实也要求他必须这么做。 说到底,盖聂不是墨家的一员,而徐夫子看见了盖聂是凶手这一点却是现实。 虽然可以用凶手会易容来解释,甚至应该说这个解释是最合情合理的,但是墨家众多弟子又会怎么想呢? 班大师徐夫子两大统领接连遇袭,一同遭难的还有好几个弟子,这绝不是一件小事,势必要在城内传开的。 在这个过程中,众多弟子会持什么看法呢? 答桉不好说,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作为活生生的人,他们不可能毫无怀疑的接受上面给出的解释。 凶手会易容术? 凶手一定是一个人吗? 盖聂不能会易容术吗? 又或者有其他可能呢? 这件事里,端木蓉的问题很好说清楚,因为她是墨家弟子们很熟悉的镜湖医仙,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会选择相信她。 但盖聂不一样,对墨家弟子们来说他的底子可不怎么干净,也不值得相信,怀疑是必然会出现的。 与其让弟子们私下议论纷纷,高渐离觉得,不如直接就拿他当第一嫌疑人对待算了。 要盖聂的命当然不可能,真要是打起来,估计也不好收场,但是必须施以最严厉的监管。 这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案,盖聂不会受到实质伤害,名誉损伤也会在真相大白以后恢复,而墨家则可以尽可能的保证内部平稳。 对高渐离的想法和打算,天明和盖聂都还不清楚。 天明担心对方真把自己大叔当杀人凶手处置,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一半内容是反复帮盖聂开脱,一半内容是反复骂高渐离和墨家。 对此,高渐离直接无视掉,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盖聂,等待着他的回复。 盖聂,自然不可能一直沉默下去。 他抬手搭在了天明的肩上,用眼神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天明见此,都囔了几下嘴唇,但还是没有违背盖聂的意愿,老老实实推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这些事,和我无关。”盖聂给出了回应,一句干巴巴的撇清之语,显得毫无说服力。 不过对于盖聂而言,愿意给一句解释就够不错了。 要是换做年轻时他的脾气,最多给高渐离一个眼神,其余让他自行体会。 鬼谷双雄,就没一个不傲的。 高渐离对于这句解释的反应也很干脆——我管你解释不解释! 他的主意早已打定,盖聂是写一篇三万字的论文详细阐述自己行凶的不可能性也好,还是给他一个眼神自行体会也罢,结果都一样。 “从现在起,你不能再离开这间屋子半步,不能有任何额外举动,不许再见任何人,否则……后果自负!” 高渐离撂下这么一句威胁性十足的话语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对于自己被禁足这一现实,盖聂表示情绪稳定。 墨家如何做决定,是墨家的事,至于他怎么行事,那就是他的事了。 就目前来说,他也无意作任何动作,就这么在屋里宅着挺好的,高渐离打算关着他就关着他吧。 对于名誉受损,或是自由受限这些问题,盖聂并不在意。 或者说,他现在不需要在意,如果有需要了,他可以再随时解决。 不过他不在意,不代表天明也不在意。 听到自己大叔被直接给居家隔离了,他赶紧追了出去,指着高渐离的背影喝骂道,“你凭什么把大叔关起来!?” 高渐离转过身,很平静的回应道,“他是嫌疑人!” “都说了大叔他不可能行凶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天明气的直跳脚,感觉高渐离分明是在胡搅蛮缠。 “你这是诬蔑!诬蔑!你根本就是针对大叔!” 对于天明的指控,高渐离表示我不做任何表示,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跟小孩子讲不清楚个中缘由的。 高渐离转身就要离开,天明见状气的就要蹦起来过去打他,不过被一旁的墨家弟子给一把拽住了。 “放开……我!”天明奋力挣扎着,可惜小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只能被人提熘在半空中无能狂怒。 这时候,雪女过来了。 中央水池出事,徐夫子遇袭这样的大事,她当然不能不过来看看,更不要说其中还牵扯到了目前机关城内战斗力最高的那个男人。 她先是拐去找了一趟端木蓉询问徐夫子的情况,不然过来的还能更早。 而此时过来,她看见的就是高渐离潇洒离去,荆天明无能狂怒的一幕场景。 没有着急去追高渐离,雪女先是过来让人放开了天明。 天明一得赦,赶紧找雪女诉冤,“雪女大姐,你得给我……呃,还有大叔,我们俩做主啊!” “那个……小高,对,就是小高,他蛮不讲理的非说是大叔害了徐夫子和班老头,把大叔给关起来了!”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白虎对赤炼,优势不在我 对于这件事,雪女基本上是支持高渐离的决定的,盖聂的身份敏感是个不争的事实,他们必须要给墨家上下一个合适的交代。 她唯一觉得不合适的地方,就是高渐离的态度估计恶劣了一点。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高渐离过来以后做了什么,但是那么多年的老熟人了,她大概可以猜到。 有些时候,做事的方法和目的固然很重要,但是态度也不能忽视。 原本只是双方互相配合一下的事情,因为态度问题谈崩也不是不可能。 更不要说现在牵扯的是可是盖聂这个天下第二高手,人家的心气不用想也知道至少得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合适也好,不合适也罢,高渐离该说的都说完了, 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天明,雪女轻叹一声,没有尝试进行补救,只是劝道,“天明……这样做,是为了所有人好。” 不过天明对雪女的劝解却十分嗤之以鼻。 把好人诬陷成凶手看押起来,他是看不出来哪里好了。 “哼!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看大叔不顺眼!”天明愤恨的大叫一声后,直接跑走了。 雪女手臂抬起一半,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欲言又止,瞥了一眼盖聂的房门之后,也转身离去了。 大师的事,徐夫子的事,还有中央水池,她有太多事情需要去找高渐离等人处理,实在是无暇分心了。 ……………… 机关城之外,临近的山峰之上,卫庄和墨鸦依旧在观望着机关城的情形。 其实他们什么也看不见,机关城内的发生的变故,在外面哪里能看的到呢? 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确实了解的还算清楚,因为黑麒麟在频繁的向外传递消息,嗯……还有其他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卫庄就收到了黑麒麟送来的一样重要物品——机关城内部机关机要图纸。 这是公输仇心心念念的玩意。 卫庄到手以后,顺手就打开了这卷卷轴来观摩一番。 墨鸦在一旁也顺便蹭了一波。 得益于两人对机关术的了解程度旗鼓相当,在观摩之后,他们很有默契的得出了相同的看法——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图纸上画的内容很精密,也很详细,除了看不懂的地方以外,都能看得懂。 两人暗中对视一眼后,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去提图纸的内容。 卫庄立刻将其重新收拢好递给墨鸦,吩咐道,“交给公输仇去吧,希望它真的能够发挥作用。” 口中说着期许的话,但是卫庄的语气和神态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墨鸦作为工具人,自然是不会随便操心行动安排的问题,老老实实的接过卷轴。 这时候,一声勐虎啸山的沉闷低吼在二人头顶响起。 两人闻声齐齐向上边的山崖看去,只见月光之下,一头反射着些许月光的巨大虎形白色机关兽矗立在悬崖边沿,头颅低垂,两眼直盯他们。 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机关兽,是因为他们俩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机关虎头下面,坐在驾驶舱内的两个墨家弟子。 “这是……”墨鸦见到这玩意,怔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墨家机关四灵兽之一的白虎?” 白虎这个东西,也是量产型的机关兽,主用于攻伐,战斗力颇为不俗,和公输家的破土三郎相比,有着灵巧机动的优点,不过直接破坏性不足。 墨鸦对机关白虎是比较陌生,印象里没有近距离打过照面。 这也和墨家轻易不会动用攻击型机关兽的特点有关。 墨鸦记得,上一次白虎在江湖上高调亮相,还是秦楚之战的时候,墨家动用了大量机关兽亲自下场参与了这场战争。 虽说没能扭转局势,不过还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否则项氏一族当时大概率就直接凉透了。 相较于多年来沉浸于情报工作的墨鸦,反倒是在江湖厮混过多的卫庄对白虎更加熟悉,一眼就认出了这玩意。 “呵,墨家的人倒也不全是废物,竟然果断的出动了白虎巡山。” 他们俩有空搁着聊闲天,上方的白虎可不打算闲着。 鉴于卫庄的外形颇具特色,两名白虎驾驶员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逆流沙的首领。 巡山遇到了他们墨家现如今的头号大敌,那还用多想,扳动操纵杆就是干! 论武功他们俩心知自己再练八辈子也赶不上人家,但是己方有高……不是,有白虎啊! 机关白虎再次通过某个莫名其妙的人造发声器官发出一声巨吼之后,从距离卫庄等人十几丈高的山崖上一跃而下,锋芒毕露的前爪直扑两人面门。 倒也不须刻意寻找什么要害,机关白虎身长几丈,一只前爪基本都比一个人大了,朝人身上抡过去,擦到边就算命中要害。 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袭来,卫庄和墨鸦都很澹定。 白虎厉害是厉害,但要看用来对付谁。 拿来打他们俩,属实是自不量力了。 不过也根本不需要两人出手,在白虎即将触及到卫庄二人之前,一条粗壮的圆柱体噼头砸在了机关白虎的腰上,一下子就把它整个击飞出去,落在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稳住。 趁这个当口,偷袭者已经将卫庄二人团团围住,庇护在自己的身躯之下。 这个搅局者,不是别人,正是公输仇,以及他的最新力作——机关巨蛇。 长蛇的躯体层层盘旋折叠,头部高高拱起,公输仇站在蛇头之上,肆意的狂笑着,“哈哈哈哈……” “墨家的机关白虎?” “今天老夫倒要见识见识,白虎能不能奈何得了老夫的赤炼巨蛇!” 说着,机关蛇粗壮的尾巴再次甩出,抡了个半圆砸向白虎。 两名白虎的驾驶员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做出了同一个决定。 只见机关白虎一个大跳躲开了机关蛇的又一轮攻势后,直接扭头钻入了山林之中,跑路了! 倒不是这两位驾驶员觉得自己操作的白虎搞不定公输仇的机关蛇,虽说机关蛇的体积大了白虎好几倍,公输仇更是当世最出色的机关术大师之一,但是! 好吧,打起来确实赢面不大,机体不占优势,驾驶员水平也‘略有’差距,更要命的是旁边还蹲着两个高手可能背刺. 整体来说优势不在我,两个墨家弟子也不是憨憨,自然果断开润。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八十章 山雨欲来,雪上加霜 当然,两人光速开润的核心原因并不是怕输,而是觉得很难打赢。 他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公输仇驾驶着一条机关巨蟒摸到机关城附近的事通报给几位统领. 相较之下,和他们在这里拖延太长时间并不划算。 靠着白虎出色的机动能力,两位驾驶员很快就返回了机关城内,并将此事上报了上去。 而高渐离、雪女,以及盗跖这三个仅存的没有出任何事的统领也正聚在一起商议城内发生的种种状况。 雪女面带忧色的说道,“徐夫子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蓉姐姐说问题不大,就是伤口愈合需要时间。” “不过其余的弟子全都……” “这个该死的小贼!”一向爱以贼骨头自居的盗跖此时忍不住恨恨骂了一句那个潜入者。 高渐离的眼里也是直冒火星,不过当下仇怨什么的都要暂且搁置,等有机会再找回场子不迟。 关键问题是,中央水池到底怎么了。 “水池,蓉姑娘有检查过吗?” 袭击者调虎离山引走他,并打死打伤徐夫子他们,肯定是要对中央水池动手脚。 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破坏掉动力系统,况且目前为止机关城内的机关也全部运转正常,没出问题。 不是动力系统,那就只有水里投毒这一项。 而毒,就得看端木蓉这个行家的了。 雪女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蓉姐姐仔细检查过了,水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问题?”盗跖露出一脸疑色,手掌摩挲着下巴,“那他大费周章的摸进中央水池想干什么?” 高渐离皱着眉头确认道,“蓉姑娘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吗?” 雪女再度摇头,“没有,蓉姐姐处理了徐夫子的伤势后,就一直在检查水池的状况,到我过来为止,没有检测出任何毒素。” “而且她还跟我说了,通过中央水池下毒的方案几乎是行不通,即使是她也想不出通过污染水源来使机关城上下全部中毒的办法。” “这太难了。” “可敌人确实摸进了水池啊!”盗跖眉头一上一下的挤弄着,很是费解。 高渐离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一定做了什么!” “问题是,他做了什么……”雪女幽声接话道。 这个问题,足以让他们所有人这几天都睡不着觉,可现实是,他们又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水源端木蓉进行了再三检查,甚至现在还在继续,水池大厅的所有空间更是被翻来覆去搜了好几遍,再微小的缝隙都没放过,确定了没有任何不属于那里的东西。 三人互相对视几眼后,陷入了无言的死寂之中。 敌暗我明,总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可他们却无法破局。 尤其是水池之事发生后,他们三个几乎都能肯定,一定发生了某些对墨家极为不利的变故。 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随时都会沉降为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 沉默半晌后,高渐离作为巨子不在时暂管机关城的人选,还是无奈的做出了自己的安排: “暂时……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进行防备吧。” “不过所有弟子必须保证行动时有两人以上同行,同时要设置一套暗号,严防各个出入口,任何人出行都必须由两名统领同时出面并对上暗号才能放行。” 这么安排虽然十分繁琐,却可以尽可能的压缩那个懂得易容之术的潜入者的生存空间。 哪怕抓不住人,也能让他无法在胡作非为,兴风作浪。 雪女微微颔首,“好,就这样吧。” 盗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道,“盖聂那里……真的就一直关着他?有些浪费吧?” 虽然和盖聂也就入城时打了个照面,但是盗跖意外的感觉这个人挺靠得住。 值此危亡之际,这么一个大高手就直接给锁在屋里头,着实有点浪费人手啊。 不过高渐离对自己的安排非常坚决,“外人潜入,统领遇袭,城内的弟子们已经有些人心浮动。” “盖聂的安排……固然冤枉了他,也是维稳的必要牺牲。” 盖聂的实力高渐离不怀疑,但是一个盖聂,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他能一个人击败外面围拢过来的几万帝国大军吗? 还是他能一个人保护住机关城内上千名墨家弟子? 很明显他都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使用吧。 “好吧,听你的。”见到高渐离态度坚决,盗跖耸了耸肩,也不强求。 高渐离的做法也没什么毛病,只是个得失如何的抉择罢了。 这时候,来了名弟子告诉了他们机关白虎的遭遇。 三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横恰遇打头风啊! 虽然他们早就猜测公输仇来了,但是现在真的确定了这一点,不得不说还是挺糟心的,尤其是现在班大师还在昏迷。 沉默过后,雪女率先开口道,“机关图纸恐怕已经送到了公输仇的手里。” “机关上的事,还得班大师来才行啊!”盗跖有些头大的挠了挠自己的半长不长的散发,“咱们甚至连那张图纸上面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 “虽说知道了估计也看不懂……” “图纸的问题,暂且搁置不理。”高渐离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既然处理不了,那就干脆不管。 “至于那条机关巨蟒……让白虎巡山待命,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吧。” “也只能这样了。”雪女点点头,就要离去。 高渐离却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阿雪,你带几个人,把大师他们这些伤员全部送入墨核之中,再留下一批确认身份无误的弟子看守,锁死墨核。” “出入方式就按照之前说的安排。” “嗯,这样处理也好。”雪女微微颔首赞同道。 墨核一旦锁死,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 这种情况下,如果必须他们三个统领中的两个在场才能让里面的人开门的话,基本可以保证那名潜入者没机会混入其中。 如此一来,班大师等人的安全就可以确保无虞,他们几个也可以少分一份心在这上面,专心面对机关城的危局了。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父亲和小姨 时间的推移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随着一件件事情的发生,漫长的夜晚,渐渐走向了终焉。 此时,距离黎明的曙光仅有一步之遥,同时,也是一夜之中黑暗最为深沉的时刻。 帝国军队的临时营地中灯火通明,三万余名士兵已经开始全部动员,准备接下来的攻城之战。 即使开战在即,军队的主将大人依旧没有换上甲胄的意思,一身暗色粗麻布衣,摆着一双死鱼眼,静静的站在山头上眺望机关城周遭的地形地势。 在他身旁,则是一身银白亮甲,身背劲弓的帅气副将。 “就这么直接强攻吗?”钟离昧眉头微皱,向身旁的主将兼好友询问道。 韩信面色如常,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关心,随意的点了点头,“当然。” “大军整顿完成后,立刻开始强行突入。” “可是根据昨天斥候打探的情况,面前着一片连山之中可是步步陷阱,处处机关啊!” 钟离昧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安排,因为连山之中密布的陷阱机关,会让他们折损大量的人手。 韩信对此却很无感,“我知道,但这是命令,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的突破机关城的外围防线,深入山中,以配合另一方的行动。” 钟离昧是个正经帝国军人,对士兵的性命自然要看重一些,可韩信却是初入军中,而且还不是特别情愿,对士兵的损耗问题看的非常淡漠,或者说功利。 当然,他这个人带兵就是这样,就算混的时间久了,估计一样不会顾及任何感性因素。 对于韩信的解释,钟离昧作为副将当然也知道。 可问题是…… “真的有必要这么急吗?”钟离昧无法理解这道命令,“进攻不是才刚刚开始嘛,有必要一定在半天之内突破整个外围防线吗?” 如果时间放宽松,就可以慢慢的解除这些陷阱机关,一步步推进,毕竟军中此时还是有一些公输家的弟子来辅助他们的。 这样做的话伤亡人数至少也能锐减八成。 虽然说兵贵神速,但机关城最坚固的是自身倚踞地势天险构成的城塞防御,外面这些陷阱机关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陪衬。 他们这支大军就算不顾伤亡的尽早突破外围防线,一时半会拿机关城也没辙,何必着急呢? 对于钟离昧的质疑,韩信并不意外。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老朋友了。 说是个职业军人,各方面素养基本上都无可挑剔,唯独在服从命令这一项上面,总是闹妖蛾子。 不是因为底层士兵的待遇问题和上司硬顶,就是因为军队欺凌百姓而大动干戈。 若非如此,以他的能力,在军中厮混这些年头过去,不至于始终籍籍无名,直到现在被国师古寻看重赏识才算出头。 韩非没有向钟离昧解释的意思,因为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机关城到底什么时候能破,卫庄那边又没跟他通气。 但是他被调来之前,国师府可是跟他再三叮嘱过,一切行动务必配合逆流沙方面。 现在人家叫他强攻,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什么兵仙军神,现在都和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萌新毫无关系,听话才是最重要的。 “服从命令吧,钟离。”韩信淡淡的回应道。 钟离昧心里也清楚,他们兄弟两个即使现在坐到了一军主将副将的位置,仍然是没有多少决定权的,方才的纠缠也只是不甘心的尝试而已。 “我去整合队伍了。”摇了摇头,钟离昧挂着苦笑离去了。 韩信没有说话,仍旧静静的驻足原地,透过昏暗不明的天色,观察着狰狞起伏的连绵群山。 此时,星月俱隐,天光大暗,熹微晨光即将绽放。 ……………… “国师……似乎知道的很多?”月神的称呼不知不觉又变回了平时的那一套,眼神飘忽,语气不阴不阳的说道。 “哦?”古寻笑了一下,“以我和卫庄的关系,这些我要是不知道才不正常吧?” “鬼谷横剑……”月神收回纱罩之后的目光,淡淡说道,“看来,他已经确信自己吃定了墨家。” “啊……他这个情况确实比较特殊,飞龙骑脸实在是输不掉啊。”古寻颇为感慨的回应了一句。 就机关城这种纯纯的硬骨头……不,应该说是硬石头,连个缝都难敲出来,想把它整垮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要守城一方自己脑子别犯大病,基本都能固守相当长一段时间。 除非是让古寻来个机械降神,直接暴力强拆,否则谁来都不好使。 但偏偏卫庄手里有那么一份邪门到不能再邪门的毒药…… 只能说这就是机关城的命! 对于古寻口中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听不懂的话这种事,月神也属于早就习惯的一批人,没怎么在意,只是回道: “一日破城,若是成功,国师可谓厥功至伟。” “呃……这跟我有关系吗?”古寻一脸茫然,“这事功劳都是卫庄的啊,我只提供了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哦,不对,我闺女在城里,她估计会给卫庄那边添点堵,换算下来……我只帮了倒忙啊!” “卫庄的功劳,不就是你的……”月神下意识的先反驳了古寻的第一句话,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语气稍微激动了几分,“千泷在城里?” “你不知道?”古寻同样回以疑问。 “……”月神深吸一口气,保持住语气平静,“我为什么会知道?” 阴阳家的情报网络……或者说全天下的情报组织,一般都会避开这位流沙的小公主。 至于为什么……别问,问就是损伤太d……不是,孩子太小! 况且月神来到机关城附近之后,主要关注的也是反秦联盟大部队那边的情报,机关城内的反而不需要在意,自然不知道千泷的动向。 古寻可不管你这些客观理由,一脸批判的指责道,“你这个小姨当的,自己外甥女的下落都不清楚的吗?” “呼……”月神又是一口长气,压下浮躁的心绪,平静反问道,“所以,你这个当父亲的就把她留在那种地方吗?”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黑麒麟 “啧……那种地方?”古寻撇了撇嘴,“我说,你有必要把墨家总部说的跟见不得人的地方似的吗?” 月神对于古寻的插科打诨并不接话,继续自己的话题回道,“如今机关城正是多事之秋,是一场风暴漩涡的中心点,你把她留在那里,合适吗?” “所以呢?”古寻眉头一挑,摊手反问道,“我应该把她关在家里,每天学习琴棋书画?” “我倒是不介意,可惜千泷她不喜欢啊。” 月神眼神微微眨动,没有被古寻这番说辞给唬住,很平静的回应道,“一味溺从孩子,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呵!”对于月神的说教,古寻直接发动扎心暴击,挤眉弄眼,阴阳怪气的回道,“呦呦呦,听月神护法这口气,很有经验?” “啊……”月神的眼皮又开始跳了,嘴角也抽动了几下,似乎欲言又止。 最后,月神露出一副淡漠的神色,语气寥寥的回了一句,“随国师怎么说吧,反正……也和我无关。” 名义上,她是千泷的小姨,但现实是,她和千泷的关系很淡,更确切一点说,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因为焱妃并不愿意千泷和月神接触过多。 再直白一点说,她信不过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说她跟月神没有感情,当然是胡扯,但正因为双方熟悉,焱妃才清楚,月神这个人很多时候心思太多。 即使是她无法确定月神和千泷接触的时候永远不会包藏祸心。 既然如此,索性彻底堵死这个可能,尽量控制不要让姨甥两人见面。 由此,千泷这个外甥女的事,基本和月神这个小姨绝缘。 也因此,才有她方才那一句话。 千泷的事,确实还轮不到她管。 古寻大概是品出了这小娘们话里的意思,失笑一声,“呵!” “你要是觉得千泷不合适待在机关城里,可以自己去把人带出来。” “反正,事是你干的,后果你承担,千泷要是生气了,和我这个当爹的可无关。” 月神侧目瞥了古寻一眼,没有搭话。 这时,一直在两人身后,配合山石草木,乌云夜月等自然景象当背景板的四人众,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大司命颤颤巍巍的上前小心搭话道,“月神大人,时间……” 按照她们的预定计划,基本上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了。 其中月神等人的任务都在机关城附近,不需要刻意跑远,倒还不必着急,唯独大司命必须要早早的去确定反秦联盟大部队的位置,并寻找机会下手。 时间对她而言就要紧张不少了,再放任面前这两位大佬谈qi……啊不是,谈天说地,可能会晚点啊。 她为这次的任务付出了那么多,不能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败啊! “……”突然被打断,月神眉头一皱,先是一怒,不过也反应过来确实该干正事了,情绪立刻又平复下去,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古寻,眼神灼灼的直勾勾盯着他,也不说话。 古寻让看的直翻白眼,“行行行,你们忙,古某不打扰了。” “顺便一说,感谢几位今夜相陪,嗯……挺有趣的。” 大少司命:我不这么认为。 娥皇女英:确实还行。 月神:……我无话可说。 “告辞!” 话音落下,古寻当即消失,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月神等人顺着之前他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到拂晓光芒初现,长夜将逝。 ……………… 机关城内。 自认为受了欺负,实际上也确实算是受了欺负的天明气冲冲的来到了另一处房间,本来在气性之下就要大剌剌的直接推门进去,不过手掌碰上去的一瞬间,想到了现在时间不是很合适这一点,又急忙撤掉了力气,改为敲门。 咚咚咚! 几声闷响过后,房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陈和那张面瘫脸出现在了天明的视线之中。 见到打扰自己的是这个孩子,陈和的心态平和了许多,声音尽可能柔和的问道, “天明?有事吗?” 看见了陈和,天明彷佛找到了新的主心骨,立刻扑上去扒住了他的大腿,“陈和大哥啊,出事了!” “……”陈和眼皮一抖,强忍着把天明直接扒下来的欲望,追问道,“怎么了?” 天明立刻开始哭诉,“墨家那群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莫名其妙的冤枉大叔是凶手,把他给关起来了!” “你能想办法救救大叔吗?” 陈和闻言眉头一皱。 倒不是他对天明这番没头没尾的说辞有什么想法,而是觉得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 盖聂? 他还需要人救? 这位剑圣的伤势这两天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整个机关城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人打得过他,甚至联手估计都奈何不得他。 这样的狠角色,还需要我来救吗? “盖先生不会有事的。”陈和硬邦邦的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天明闻言立刻又干嚎着哭诉道,“要是大叔一直被关着,谁知道会不会出事,墨家那些人又人多势众,陈和大哥你就帮帮忙吧!” 陈和低着头,再三确认天明只是干嚎,没有眼泪,更没有鼻涕后,再次放下了把他从自己身上‘褪’下去的念头。 孩子都这么卖力的演了,他也不好不闻不问,只能先询问道,“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夜的骚乱,让陈和也没怎么睡,不过好奇心一向很浅的他,并没有离开屋子去探究发生了什么。 他对墨家的私事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去掺和一手。 要是真的需要帮助,墨家的人自该来寻他,要是不来人……那就是不需要。、 天明见到陈和松口,也不再继续假装哭嚎,麻溜的松开了自己抱着对方的双臂,尽可能快的给陈和讲述了一遍他所知道的事情的始末。 天明知道的内容,当然有不少疏漏,不过大体上足以说明完整的情况了。 陈和也立马从中梳理出了最关键的信息——一个精通易容术的人。 “黑麒麟……”陈和木着一张脸,缓缓呢喃着说出了这个名字。 和流沙有关的易容术高手,他最先联想到的就是这个人。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攻城 “黑麒麟?”天明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什么玩意?是个人吗?” 陈和没有回答天明,因为他一般不喜欢给人搞科普。 现在的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隐隐的不妙预感。 黑麒麟,可以说是流沙情报系统里最为难缠的角色,甚至白凤墨鸦和他相比都要逊色三分,毕竟鸟应付起来只是麻烦,但无面之人,往往令人根本无从下手。 与这方面的作为相比,黑麒麟在逆流沙的杀手兼职对他而言最多只能算活动筋骨,放松心情。 卫庄既然出动了这样一个危险角色,势必是要达成某些关键性的目标。 机关城……或许真的危矣。 虽然对掺和别人家的事不感兴趣,但陈和毕竟自己就在机关城,而且他也不是很想看到反秦大会无疾而终,甚至各大反秦势力都因此遭受重创。 这事不管不行啊! “天明,你先回房间歇着,不要乱跑,我会去处理的。”陈和回过神,安抚了一下有些焦躁的小孩。 “不!我要跟你一起,让他们放了大叔。”天明不是很乐意接受这种安排。 不过陈和很坚决,“听话吧,天明,你……帮不上什么忙的。” “安心回去等着就好,切记,不要离开房间……我记得你和盖先生两人的屋子是紧挨着的吧?” “呃……对。”天明失落的低下头,顺便回答了一下陈和最后的问题。 得到确认的陈和点了点头,“嗯,照我说的做吧,希望……一切会没事。” 无论如何,盖聂身边都是机关城内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天明待在那安全绝对有保障。 什么?你说盖聂被关起来了? 开玩笑,墨家难不成还能把剑圣的武器缴了?或是用手腕粗的锁链把他捆起来? 最多不过是锁在屋里,就那扇石门,对渊虹来说还不等于豆腐块,能有什么用! 成功把小孩子打发回去之后,陈和也打算动身了。 临走之前,他瞥了一眼自己屋里的那扇小窗户—— 深沉昏暗的天色之中,一抹泛白的毫光渐渐展露。 天,就要亮了。 ……………… 机关城内,山崖回廊之上,暂时清闲下来的端木蓉缓步游走着,清冷的眉眼稍稍蹙起,显然有些神思不属。 她还在疑惑,中央水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照理说那里肯定出了问题,但她又确实没检测出任何问题。 作为享誉江湖的镜湖医仙,端木蓉不是个骄矜自满的人,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医术真的到了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地步。 因此,她觉得自己对着水池折腾半天却一无所获,并不是池水没问题,而是自己很可能疏漏了什么。 但问题是,疏漏了什么呢? 她已经对池水做过各种毒性测试,所得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是无毒,甚至已经找人亲身试毒了。 无论是直接饮水,还是饮水后再接触城内的其他常见事物,或是再食用饮用城内日常供应的餐食,都没有触发毒素反应。 一切证据都表明,这一池水,还是原来那一池,毫无问题。 但端木蓉依旧坚持己见,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注意到的。 恰好此时,拂晓的光辉开始绽放,阴沉的长夜就此消退。 看着从起伏不定的山嵴线之间一点一滴升起的日轮,端木蓉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双眼童孔骤然放大,浑身都在颤栗。 她终于明白了! 之所以水中的毒素她完全无法检测出来,也不会在人体内与任何物质发生反应,无论是机关城内的山石草木,还是粥饭汤食,都不会起任何效果。 是因为水里根本就没毒,机关城的所有水全都无毒,都可以随意饮用,不会有任何后果! 毒素真正存在的地方,是超出水之外的范畴。 端木蓉想通一切后,身形不禁踉跄几步,只感觉自己两眼一黑。 真相给她的冲击有点太大了。 接着,缓过神的端木蓉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冲出了回廊。 她必须尽快找到高渐离,让他做出防范,虽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但……她现在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亡羊补牢,为时晚不晚,只有看命了。 此时的高渐离,已经不再守着中央水池了。 秦军已经展开了攻势,他必须要去安排墨家弟子准备防守。 秦军主要是从后山方向摸过来的,他此时自然也在后山附近。 理所当然的,他也亲眼目睹了今天的朝阳升起。 而雪女,也在一旁。 “我……有些担心,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心季。”看着重新被阳光覆盖的山林水涧,雪女左手捂在心口,面色戚戚的对高渐离说道。 高渐离苦着一张脸,眉头挤做一团,他的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不过此时不是打击士气的时候,他还是强撑着说道,“没事的,所有防线都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秦军没那么容易得逞的。” “希望如此吧……”雪女眺望远方,轻声呢喃道。 ……………… 此时,在墨家众人的对面,山的另一头,密密麻麻的秦军士兵正在小心翼翼的强行‘淌过’自己身前的这片山林区域。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士兵中了陷阱机关,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哀嚎后,失去生命。 也有运气好的,没有当场死亡,还能抬回去折腾一番。 不过能否等得及治疗,以及能否救回来,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毕竟军中的大夫,数量和质量摆在那里。 当然,这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在古寻的大力推动下,秦军配备的有一定数量的随行军医,可以给底层士兵提供一定程度的治疗。 换做以前,伤了和死了的距离其实不太远,或者说……很近。 在这些士兵的背后,韩信和钟离昧这一对主副将正默默旁观这一切。 韩信一脸澹漠,一双烟熏妆死鱼眼毫无情感,而钟离昧眼中就多了许多不忍。 不过慈不掌兵的道理钟离昧也明白,不忍归不忍,行动却不能停下。 “折损数目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韩信毫无起伏的独特声调响起,“后备队准备好了吗?” 钟离昧点点头,“随时可用。” “嗯……准备替上吧。” 此时,林中已经躺满了秦军的尸体,伤亡人数少说也有五百以上。 一整支千人先锋队,赫然死伤殆尽。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哪里来的第一杀手 就在两人说完正事,重新陷入沉默之后,一道声音突然从二人身后冒出来。 “呵呵,两位的进度看来不错,想必不会耽误事。” 钟离昧心下一惊,几乎瞬间手掌就抓住了自己背后长弓,翻身看向身后。 反倒韩信很是悠然,毫无伸手动用背后兵器的意思,只是转过了身。 同一时间,周遭守着的一干亲兵也反应过来,纷纷拿起兵器,大声喝道,“什么人!” 被一群人虎视眈眈围住的墨鸦毫不在意,双臂抱在胸前,左手手指还夹着一根鸦羽,嘴角含笑的看着韩信钟离昧二人。 对于墨鸦,周围的一圈亲兵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是韩信和钟离昧肯定认识。 他们也是见过几面的,就是次数不太多。 钟离昧当即收回了弓箭,卸下了防备的姿态,而韩信也适时的命令自己那些个亲兵收起兵器,安心站岗。 接着,韩信揖手问道,“墨鸦将军此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哈哈,两位现在才是将军,墨鸦当不得。”墨鸦先是客气了一番,毕竟是两个颇受自家老板赏识的将才,日后打交道的机会少不了,关系提前处好一点没坏处。 接着墨鸦说起了正事,“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来看看两位的进度。” “按照卫庄先生的意思,今日他就要彻底拿下机关城,若是你们这边慢了半拍的话,可能会坏事,所以就叫我过来看看。” 听了这话,韩信和钟离昧不由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钟离昧有些犹豫的问道,“今日就攻下机关城……是不是有些仓促?” 这已经是极委婉的说法了,直接一点可能会问卫庄是不是带点大病。 因为哪怕机关城是座没人的荒废空城,他们单纯翻过山路走到那里,再把城池占下来,差不多就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了,更遑论还有‘攻城’这个步骤。 一天,真的能够? 墨鸦耸了耸肩,并无向两人仔细解释的意思,只是搪塞道,“卫庄先生本人对此很有信心,只希望二位不要耽误时间。” “呃……”钟离昧嘴唇翕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很有情商的闭嘴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目前只是小角色,说了不算,老老实实照着做就好。 韩信就没那么多无关的问题了,他只问了一句,“可有时限?” 墨鸦同样言辞简洁的回答了他,“正午之前,务必抵城。” 韩信看了眼刚升起的赤红朝阳,微微颔首,“明白了,没有问题。” ……………… 陈和和盖聂的身份到底不一样,出身齐国公室的他,对于墨家来说亲善度要比盖聂这个帝国剑圣明显高了一个档次。 靠着问路,他很快就找到了高渐离和雪女两人。 他们俩见到陈和,还颇为惊讶。 陈和和盖聂不同,后者来了机关城后几乎足不出户,要不是需要每日供应三餐,这人差不多等于不存在了。 但是陈和却经常在城内熘达,或是欣赏自然风景,或是观摩精巧机关。 不过他和盖聂一样的地方是,话都很少。 他熘达的时候,从不和任何人搭话,也从不往班大师等一干墨家高层身边靠近,永远是独身一人,神出鬼没的到处闲逛。 甚至天明那几个孩子要拉着他一起,他都会竭力拒绝。 就像是一个游离于众人之外的旅者,万事不关心。 昨夜机关城闹了那么大的乱子,项氏一族的人都纷纷跑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可陈和,却依旧没有露面。 结果早上人却跑过来了。 难不成昨夜不是他不问事,只是单纯的睡得早,睡得死? 不管真相是什么,现在人家是客,高渐离还是主动迎了上去,“陈公子有什么事吗?” “方才天明来找我了。”陈和瘫着一张脸,毫不废话,直入正题,“他和我说了中央水池发生的事,还有你们将盖先生关起来的行为。” “这……”高渐离眉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陈公子有何指教?” “你确定当时遇见了一个精通易容术的人?”陈和没急着发表意见,先确认了一下天明说的是否有问题。 高渐离犹豫一下后,点了点头,“确有其人,他易容作蓉姑娘的样子骗过了我。” “果然是黑麒麟……”陈和僵硬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黑麒麟?”雪女此时也凑了过来,听到陈和的话,不由一怔,旋即反问道,“你说的黑麒麟,难道是传说中号称‘月黑风冷,索命无形,千变莫名,墨玉麒麟’的昔日韩国第一杀手?” 听到这个名号,高渐离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又添了三分阴霾。 天下间,精通易容术的高手虽然谈不上如过江之鲫,但总归是不缺的。 可要论谁的名气最大,或者说名头最盛,实力最强,那就莫过于这位墨玉麒麟。 相传他无相无形,一袭黑衣,可幻化众生,不仅相貌声音能做到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甚至连他人的招数武功都能一定程度的模彷。 可以说面对他模彷的假人,即使是对方的至亲好友,也极难发现不对劲。 陈和朝雪女点了点头,“就是他。” “不过‘昔日韩国第一杀手’这个名头,我不了解。”对于雪女的话,陈和也有些疑惑之处,他是从流沙内部知道的黑麒麟,并不了解他在江湖上的名号,“韩国当年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啊?” 论起对昔年韩国的了解,高渐离和雪女是绝对比不上陈和的。 像是那个出身什么黑夜刺客团的苍狼王,他过去还算略有耳闻,但黑麒麟……他完全没印象。 照理说这不太可能,毕竟以黑麒麟那种程度的易容术,总该有点名气的,更不要说他还有个韩国第一杀手的名头。 可就陈和所知,韩国从来没有过什么第一杀手! 对于这个质疑,雪女愣了一下,然后回道,“这……我也不清楚,墨家收集到的情报就是这样的。” “……”陈和沉默了一下后说道,“无所谓,这不重要。” 黑麒麟的来历……以后再研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高渐离此时则问道,“陈公子缘何断定袭击者一定是黑麒麟,而非其他会易容术的人?” “流沙,应该不缺这样的人吧?”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奇葩规定 陈和实在不喜欢当十万个为什么的附录答桉,但是人在屋檐下,主家既然问了,他也只好屈从回应。 “按照高统领所说,袭击者扮作的是医仙端木蓉姑娘的样子,流沙内部只有黑麒麟能冒用这张脸。” “这玩意还带规定的?”盗跖轻浮的嗓音突然从后方传来,整个人窜了过来,很是好奇的惊疑了一句,“蓉姑娘的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除了漂亮以外。” “……”陈和对比较自来熟的盗跖不是很应付得来,先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两步,拉开距离,随后才回答道,“确实算是一项的规定,不过不是针对端木蓉姑娘一人的。” “流沙的所有重要成员,全都在规定范畴之内。” “流沙上下,只有黑麒麟一人不受限制,有权限随意易容变幻作这些重要成员的样子。” 这种规定,属于对内无关紧要,对外无人关注的小事,泄露出去也无妨,陈和也就大方直接告诉高渐离他们了。 说起来也挺怪的,为了帮助墨家抵抗流沙,和流沙关系匪浅的陈和选择了出卖一部分流沙无关紧要的情报…… 呃……有种间谍的感觉。 当然,实际上不存在什么背叛与否的问题。 陈和之所以会这么干,主要还是因为古寻并不反对。 古寻对反秦大会,或者说这些反秦势力的态度,上次见面时基本上算是袒露无遗了。 肯定是不能容忍这些势力一直存在,但暂时,还不急着全部消灭,反而需要他们尽可能的蹦跶着。 而陈和,恰好也处于一个心思比较混乱,想做些什么又没个定数的状态,因此才会掺和一手进来。 简而言之,一个尝试,无关大局的尝试。 雪女听完陈和这一段话后,微微颔首道,“这个规矩,我倒是不曾了解过。” “呃……感觉有些多此一举啊!”盗跖摸着自己的下巴,声音抑扬顿挫的反问道,“总会有特殊情况吧?比如说任务有需要的时候,应该可以特许吧?” 就像这次的机关城任务,袭击者易容成端木蓉轻而易举的就骗走了高渐离,可以说事半功倍了。 这种能省大力气的捷径,总不能非得黑麒麟来才能搞吧,应该无论哪个会易容术的都能得到允许啊? 然而陈和的回答却出乎了盗跖的意料——他摇了摇头。 “不能,没有例外情况。” “只有黑麒麟是例外,其他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遵守这个规矩,违者后果自负。” “这……嘿嘿,未免有些过分霸道独行了吧?完全没必要啊!”盗跖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这个规定。 他觉得这纯属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 用一下脸怎么了? 自家人用,又不是外人,肯定还是为了流沙的事才会用的嘛。 离谱! 这就是盗跖对流沙那位首领的最新看法。 呃……严格说来,和旧版本差别不大,过去古寻给他的主要感受也是离谱,只是具体应用方向不太一致。 雪女则忍不住问起了另一个重点,“为什么,黑麒麟能够例外呢?” “单纯的因为他易容能力高超吗?” “……” 陈和沉默以对。 且不说这个问题他压根不知道答桉,就是知道,他也不可能帮着墨家的人揭流沙精锐的底啊! 之前顺嘴漏了几句黑麒麟的底,已经是失误了,他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当然,也无错可犯了。 黑麒麟到底特殊在哪,陈和确实一无所知。 他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位易容大师,也从没从任何人嘴里听到过有关黑麒麟过往的消息,包括流沙内部。 总而言之,就是突然有一天,流沙多了这么一个旁门高手出来,没头没尾。 对于陈和的沉默,雪女等人很知趣的没有再问。 不管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总之他们该闭嘴了。 高渐离接过话茬,转移话题道,“关于黑麒麟的情报,多谢陈公子特意相告了。” “不知你是否还有……” 高渐离刻意把话尾给模湖掉,没有直接说出来。 不过意思很清晰——还有事就说,没事你可以继续日常熘达去了。 陈和也不客气,立刻回应道,“黑麒麟的出动,往往代表着最为关键的步骤,如果他完成了目标,帝国的攻势也就几近成功了。” 高渐离不是很想和陈和……确切的说是所有外人谈论机关城的防守状况,因此打算随便搪塞过去。 不过雪女赶在他之前说道,“黑麒麟袭击的中央水池没有任何问题。” “你们确定吗?”陈和眉头一皱,质疑道。 “已经通过所有我们能想到的途径去测试了,无一例外。”雪女摇头回答道,“这也是蓉姐姐得出的结论。” “……”陈和垂目沉思片刻后,又问道,“盖先生被你们关起来了?” 高渐离想了一下,回了一句半解释的话,“他是个不稳定因素。” “放他出来,并寻求帮助吧。”陈和瘫着脸,突兀说道。 “嗯?”x3 高渐离三人都有些跟不上陈和的思维了。 我们墨家囚禁的人,你就这么轻描澹写的一句话要求放了? 感觉陈和不是心里如此没数的人啊? 但在陈和眼里,高渐离他们才是心里没数的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稳定不稳定! 若是棋差一招,你们墨家总部估计就要搭进去了! 呵,到时候倒是百分百稳定了。 高渐离压根不想回应这个话题,还是雪女更顾及情面一点,认真反问道,“陈公子为什么……会诞生这种想法?” 陈和用自己不带感情的声线,给出了毫不客气的冰冷回答: “黑麒麟从来不会失手,更不会做无意义的举动。” “中央水池那里你们越是检查不出问题,就代表那里存在的问题越严重。” “或许……是毁灭性的。” “所以,我建议你们团结起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以求最大可能的保住这里……最不济也要保住尽可能多的人手。” 从后半句不难看出,陈和对墨家能否达成前一个目标持严重怀疑态度……后一个他也不怎么看好。 或者应该说,如果不是特别不看好墨家的情况,陈和也不会被逼的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鸩羽千夜 对于陈和情真意切的告戒,高渐离三人却不以为然。 他们心底固然也都有着各自的担忧,觉得机关城现在的局势颇为危险,但还没到陈和这种地步。 一败涂地? 开玩笑,三百年光阴,墨家技术,数代人的心血汇聚而成的机关城,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攻而克之的! 懂不懂什么叫天下坚城啊! 高渐离毫不客气的回应道,“陈公子多虑了。” “机关城现在遭受的压力确实不小,不过最迟下午,巨子就会带领各路反秦义士抵达机关城,届时危机自然会缓解。” 见高渐离几人全都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陈和沉默片刻,无意纠缠下去,“既然如此,陈和先告辞了。” 揖手一礼,陈和利落的转身离开。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人家不听他也没办法,更不要说当他知道黑麒麟动的手脚至今还没被发现时,就已经觉得机关城的危局恐怕无解了。 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吧。 ……………… 就在陈和离去后,没过几息,端木蓉终于神色慌张的找了过来。 雪女见状赶忙迎了上去。 相识这些年来,她还头一次见端木蓉的脸色如此难看,难看到……近乎有些绝望。 面对这种状态的端木蓉,连盗跖都没敢继续不正经的胡闹,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等候前因后果。 “蓉姐姐,怎么了?” 端木蓉看了看雪女,又看了看雪女后面的高渐离和盗跖,语气绝望的颤着嘴唇说道,“我终于找到了中央水池的问题所在。” “是什么?”雪女闻言赶紧追问。 “可惜……已经为时已晚。”端木蓉却没有回答她,眼神空洞,语气麻木的自顾自说着。 雪女抓住端木蓉的肩膀,语气急切的问道,“到底怎么了,蓉姐姐?” 端木蓉闻声扭脸看向了光芒越发炽盛,却并不灼人的初生朝阳,轻轻的吐出了四个字,“鸩羽千夜。” “鸩羽千夜?”雪女一怔,“什么东西?” 端木蓉似乎稍稍回了些神,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从袖中摸出了几个药瓶,递给了雪女几人,“先拿着这个。” “这又是什么?” “避毒丸,可以在一定时间内保护你们不受毒气伤害,不过……你们基本都能进入一定时间的内呼吸,其实用不上,拿着一些有备无患吧。”端木蓉语气虚弱的回答道。 她的身不累,但是心神却疲累无比。 接着,端木蓉说回了最关键的话题: “鸩羽千夜,几乎是这世上最独特的毒药,需历经一千个黑夜熬炼而成,期间不能见一点阳光,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那……它的效果?”雪女心头浮上一层阴霾,语气有些焦躁的追问道。 “鸩羽千夜,使用时需滴入水中,入水之后会立刻沿着水流扩散开来,只需一小瓶的量,就足以蔓延至整个机关城。” “在水中的鸩羽千夜并无任何毒性,也几乎无法被任何手段检测出来,可……” 说到这里,端木蓉语气一滞,神色愈发灰暗,“可一旦遇到太阳光照射,毒素便会立刻挥发升腾,化作毒气,蔓延开来。” “阳光愈盛,则毒性愈强,号称‘日当正,屠尽城’!” 这一段话说完,端木蓉忍不住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温热感,她仿佛看见了成千上百名墨家弟子毒发倒地的情景,头脑越发昏沉。 雪女搀着端木蓉,一脸惊容的呢喃道,“怎么……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毒?” 高渐离显然也听出来了事态之紧急,顾不上感慨,急忙问道,“蓉姑娘,此毒可有解药?” 端木蓉睁开眼,提了提劲,回答道,“鸩羽千夜的毒性不算剧烈,短时间内不会致人死亡,只是会让人浑身瘫软,倒地无力。” “治疗也无需特定的解药,只需服用常用的解毒药即可恢复。” “那应该还来得及补救啊!”盗跖闻言一拍脑袋,神态缓和了几分。 “不行……人太多了,机关城的解毒药倒还勉强够用,但避毒药物远远不足。”端木蓉叹息摇头,否定了盗跖的想法。 “这……有什么区别?”盗跖茫然反问道。 “鸩羽千夜的毒,除非是预先服用避毒药物,使自身根本不中毒,否则一旦中毒了,即使服用解毒药,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行动能力。”端木蓉哀叹着解释道。 “况且现在连分发药物的时间都不够了,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最多不过两刻钟,机关城内的所有人几乎都会失去行动能力。” 最后,端木蓉语气戚然的感慨道,“这是三百年来,墨家所遭遇的,最大的浩劫……” 现在的情况是,不仅城内的弟子要中招,即将抵达机关城的反秦联盟大部队,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头闯进来,一样也要中招。 那时候,可就真是大势已去,满盘皆输了。 “没有一点办法对付鸩羽千夜吗?”高渐离不死心的问道。 “没有……”端木蓉先是打算摇头,不过动作到一半停住了,迟疑一下后说道,“但有一个办法能缓解现在的状况。” “鸩羽千夜挥发出的毒气是依托于已经被污染的水,如果将机关城的水整个换掉,虽然救不了已经中毒的人,至少可以确保后续不会再有人中毒。” 换言之,至少反秦联盟的大部队回来不会中招。 这无疑是值得去做的,只有一个问题,怎么换水? 机关城的水是由外部引入,再内部循环使用的,定期会排掉换新,所以换水这个操作本身可行。 只是,有一点小要求。 “大师醒了吗?”高渐离想通关键,急忙问道。 然后就从所有人那里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班大师如果醒了,肯定会有弟子过来通报,现在既然没有,那就是没醒。 “这……”高渐离不禁心头一叹,“既然如此,换水之事暂且按下,等大师醒过来再说吧。” 机关城的换水阀门,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因为换水期间,机关城许多的机关会暂时停摆。 所以,这个阀门有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保护。 更确切一点说,它位于水面之下,水池深处,且处于墨家最强悍的机关造物之一的庇护之下。 而墨家上下,只有班大师和巨子才有权限启动这只机关造物,让它停止自动攻击模式。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机关玄武 问:在水下硬刚墨家的机关玄武是种什么体验? 答:令人窒息。 众所周知,机关术是一门不讲道理的先秦硬霸黑科技学问。 而其中的佼佼者——墨家,闻名天下的机关造物则是机关四灵兽。 朱雀和白虎的威能自不必说,谈不上毁天灭地,但确实很离谱就是了。 而四灵兽中剩下的那两个,就不仅仅只是离谱这么简单了。 青龙暂且无需赘言,它的存在在墨家之中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基本上只有几个统领知道。 至于青龙具体是个怎样的东西,那更是只有历代巨子,以及墨门机关术造诣最高者才能了解到的不传秘辛。 最后的玄武,基本上就是墨家能够随时动用的最强战力了——不仅仅是在机关造物范畴之内,而是所有。 哪怕算上燕丹,高渐离,雪女……等等墨家高手,玄武代表的也是最强战力。 唯一的缺陷就是这玩意不适合离开水。 简单形容一下玄武,那就是个水下的可移动小堡垒。 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玄武就是机关城动力系统的最核心部件,会稳如磐石一般的停驻在瀑布水池的最深处,并自动攻击进入它攻击范围内的一切生物……至于怎么识别的,别问,问就是先秦人工智能。 可惜的是它这个人工智能还不够智能,不能识别敌我。 而在有人操控的情况下——玄武内部存在有一个可以容纳十个人左右的空间,玄武就可以自由的在水下移动,从固定炮台变成移动炮台。 当然,玄武也是能上岸的,不过上岸之后会丧失掉攻击的能力,仅剩下一身坚硬的躯壳,行动速度还十分有限。 简而言之就是废了。 岸上的玄武,基本就是个活靶子,任人摆弄无力反抗,哪怕实在拆不掉这个特殊材料打造的机关王八,也能从容离开。 但水下的玄武……那就是永远嘀神! 在水下,哪怕是盖聂这样的高手,一身实力也要被削去九成,像是阴阳家道家这些主修内功的好一点,能留个三四成,但对机关玄武来说都一样——谁都破不了它的防。 虽然这个世界永远都在蹂躏着现在还未诞生的诸多物理学界大师,但是有些基本规则还是没有被扭曲的——至少大多数时候没有。 水下阻力远比陆地要强上十几倍,就算是盖聂这位天下第一剑客,在水下的行动能力也不会比岸上的老太太强上多少……这当然是玩笑话,不过战力折损是实打实的。 除了古寻,几乎没人能在水下对材质特殊的机关玄武造成实质损伤,哪怕他们手中拿着天下闻名的神兵利器。 而玄武,却能够肆意攻击, 一旦游得慢了一点,被玄武的机关锁链捕捉到,挣脱的概率微乎其微,基本只有等着溺毙而亡这一个下场。 脱离了空气,谁都得死,这是古寻也无法避免的事实——当然,想让他憋死需要的时间略微有亿点长。 诸如盖聂,雪女……这些可以进行内呼吸的高手能憋气的时间也比较长。 不过玄武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这是连公输家都束手无策的墨家王牌机关兽,只有一只的绝对珍稀ssr神兽。 在班大师没有苏醒的情况下,高渐离如果想打开水下的玄武阀门,换掉城中之水,需要面对的就是这玩意。 怎么说呢……为了墨家,高渐离倒是不惜一死,但是死在自家的王牌机关兽手里未免离谱,况且他也没有拼上性命就能摸到水阀的把握。 要是白白送个死那就更尴尬了。 还是等等吧,等班大师醒过来再说。 眼下,还是应付当务之急。 “小跖,你速度最快,去把机关城内的那些客人带到安全的地方,暂且隐蔽起来。”高渐离不再犹豫,立刻下令,首先处理了城内客人的安全问题。 危机当头,盗跖不再有半点不正经,严肃的点了点头,“嗯,我把他们安置好就回来帮你们。” 说完,整个人直接欻的一声没影了。 “阿雪。”高渐离转向雪女,“你去守护墨核密室,确保大师他们安全无虞,路上也可以把遇见的伤员一并带上。” “好。”雪女撂下一个字,当即转身离开。 高渐离最后看向端木蓉,“蓉姑娘,你并非墨家之人,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不过此时情况危急,只能烦请你去照看一下那几个孩子了。” 端木蓉到底不是墨家的人,高渐离不可能安排危险的任务给她,索性就让她帮忙看一下孩子了。 这件差事的危险度相对而言很低了——主要是有千泷在,高渐离也不好安排。 管她吧,这孩子肯定没事,不管她吧,说到底是个孩子,不闻不问又不好,索性连同天明少羽他们,一并丢给端木蓉,多少省了些麻烦。 端木蓉对这个安排也并无异议。 作为一个大夫,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似乎也就只有看孩子了。 “没问题。”端木蓉点点头后就要离开,走之前最后说了一句,“小高……希望你们墨家能挺过这场浩劫。” 高渐离没有回话,只是心中默念——墨家,当然会挺过去! 接着,他也开始了他的任务——率领还有战力的弟子,尽可能的抵挡外敌入侵。 ……………… 此时,机关城内,难以被肉眼直接辨别的暗沉毒雾在阳光照耀之下肆意蔓延,回廊、山路、通道、室内……几乎充盈了整个机关城,和水池直接相通的地点更是绝对重灾区,几乎一踏入里面,喉咙就会立刻感受到灼烧的不适感。 成百上千的墨家弟子在毒雾中挣扎、瘫倒,然后彻底失去所有行动能力,成为任人宰割的‘死物’。 尽管端木蓉之前已经在去找高渐离的路上通知了遇见的墨家弟子,让他们做好准备,但是药物有限,毒发太快等问题,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而在城外不远处,帝国的大军已经靠着人海战术强行越过了漫长的陷阱区域,逐渐逼近机关城本部。 机关城的局势,开始彻底崩坏。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遇伏 机关城,山道走廊上,少羽、千泷,以及阿赐三个人正走在一起。 少羽先前回了项氏一族的聚集的区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项梁和范增后,就又闲不住跑出来了。 在路上,他又恰好碰上了因为班大师被转移去墨核而无事可做的千泷,以及睡醒了的阿赐——其实也算不得巧合,他们俩都打算去找天明,碰上也实属正常。 理所当然的,三人选择了同行。 而此时,鸩羽千夜已经开始彻底发挥自己那无与伦比的神奇效果。 三人悠哉的走在路上,阿赐却突然拉住了千泷。 “别走了。” “唉?”千泷一愣,“怎么了,阿赐哥哥?” 阿赐挠着头,圆圆的大脸上是深深的迷惑,“前边,好像有危险。” 他倒没有看见那一层近乎无形的毒雾,但是更为敏感的五感让他捕捉到了空气中的微弱毒素。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截悬空走廊,远离水源的同时通风非常好,空气中的毒素稀薄到根本无法对人体造成任何影响。 但一呼一吸之间,还是能感受到极为微弱的一缕不适。 千泷和少羽感觉不到,不过阿赐可以,只是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因此很是迷惑。 而前方,是悬空走廊的末端,拐一个小弯后就进入山体内部了。 那里面的毒气浓度就不是外面能比的了。 “有危险?”听到阿赐的提醒,少羽瞪大眼睛看了看前方,却没能看出任何问题,“感觉……什么都没有啊?” 这时候,一个墨家弟子及时现身说法,佐证了阿赐的说法。 只见这名弟子踉跄的走过拐角,在千泷几人面前露了个面,然后捂着喉咙,一脸痛苦的当场扑街。 “呃……看来确实有问题了。”少羽眼皮抽动几下,当场改口,“咱们过去看看他有没有事吧?” “别冲动少羽。”千泷拦下了着急的少羽,从怀里掏出两块散发着药香味的丝巾,递了一块给他,“他似乎是中毒了,很可能是呼吸摄入的毒素,带这个面巾遮挡一下吧。” 少羽接过丝巾,翻看了一下,笑道,“这面巾味道还挺香啊!” 千泷顺口解释了一下,“这是蓉姐姐给我的,是在药液中浸泡过的,可以防护住绝大多数的毒药。” “哦。”少羽点了点头,然后又疑惑道,“怎么不给阿赐一块?” 阿赐听到自己的名字,挠着头憨笑一声,“嘿嘿,阿赐不用哦。” 千泷也跟着肯定了他的说词,“阿赐哥哥不需要外物帮助就能避毒的。” “哦哦……我知道,我听人说过,叫……内呼吸是吧,那可是只有一等一的高手才能做到的事啊。” “阿赐也太厉害了。”少羽忍不住有些羡慕的感慨了一句。 不过换来的,只有阿赐的憨笑。 这孩子可不懂什么是厉害,也不明白内呼吸代表着什么,反正,他很久已经就能做到了。 做好防护措施后,三人快步跑到倒地者身旁,千泷蹲下去察看了一下。 “嗯……很明显的中毒迹象,不过好像毒性不是特别剧烈,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致命,可惜我身上没有解毒药,没法进行治疗。” 听到一时半会要不了命,少羽也就不着急了,“没关系,咱们去找人,待会再带着药来救他就……” 少羽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 千泷不明所以,仰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少……” 她的的话也在中途停顿住了。 因为两人的视线再从中毒者身上离开后,或多或少的扫到了走廊的更深处,也就是山体之内的情况——大量的墨家弟子姿势各异的瘫倒在路面上,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看上去都很痛苦,且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少羽在完全懵逼的状态下,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千泷倒是很快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回应道,“他们全都中毒了……一模一样的毒。” “我知道,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少羽此时也缓过劲来,但语气中还是饱含着不可思议。 “毒气……整片区域内现在都弥漫着毒气。”千泷解释了眼下的情况,不过她也很疑惑,“不过,怎么会有作用这么大范围的毒气?” “看起来,恐怕还不止这里,别的地方很可能也被毒气覆盖了……我从没听说过这么厉害的毒。” “我也没有。”少羽眉头紧锁,跟着摇了摇头,接着他猛然一扭头,看向天明房间那个方向,“不好,天明那里会不会也被毒气影响了?” “赶紧过去看看吧。”这话一说,千泷也担心起了小伙伴的安全。 虽说天明身边应该有盖聂保护,但是毒这玩意剑圣可未必有办法应付,最多保证自己不受影响而已。 至于通知其他人的事,两人很默契的忽略了。 都这种情况了,墨家的高层要是不知情,那可说不过去了。 现在还是救自己的小伙伴要紧。 不过就在三人加快脚步赶向天明那边时,阿赐突然又一次伸手,不过拉住的少羽,更确切的说,是一把扽住了少羽。 猝不及防之下,少羽直接被扽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 同一时间,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炸响在这片区域之内。 铛! 只见阿赐手握银刃赤脊的干将剑,架住了一把圆头大剑。 这把剑,千泷前段时间才见过,“这是……掩日!” 持剑之人,也正是多日之前,在路上伏击过盖聂他们的罗网天字一等杀手,越王八剑——掩日! 还是那一身帝国禁军甲胄,青铜面具遮脸。 从阿赐刚才拉人的举动不难看出,他的目标,应该是少羽。 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小胖子,掩日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剑,“剑谱第五……干将莫邪。” 对于阿赐,罗网当然是有相关情报的,因此掩日很清楚眼前这个脑子异于常人,天赋也异于常人的傻胖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对手。 “呵呵,我的目标乃是那个项氏一族的叛逆分子,你们流沙似乎不该插手。” 虽然对手是个傻子,但掩日还是试图打个嘴炮。 这小胖子是傻子不假,但对面不还有个流沙的小公主吗? 试试看,又不要钱。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老江湖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少羽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正是最爱讲义气的时候,千泷自然不可能抛下小伙伴不管。 更何况流沙可没有向罗网妥协的习惯。 千泷想也不想的蹙眉回应道,“你敢对我动手?” 这是个问句,更是个威胁。 千泷很清楚,掩日不可能对自己动手,他的目标很明显只有少羽这个帝国通缉犯——悬赏金额颇高的通缉犯。 但是现在少羽就在自己身边,掩日若是不管不顾的动起手,事后自己硬赖他一笔,这烂账也理不清。 听到千泷的态度如此坚决,掩日倒是有些退缩了。 流沙不是个不讲道理的组织,但是流沙的首领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掩日心里门清,这要是被流沙的小公主给硬碰一把瓷,那位帝国国师可不管你有理没理,先把惹到自己闺女的人宰了再谈道理吧! 一个天字一等杀手的性命,对罗网来说无疑很重要,但是比起招惹那位国师大人,死个天字杀手却又显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谁让你自己欠的慌,往人家小公主面前凑呢? 不作不死,纯属活该! 就在掩日打算默默离开的时候,另一道声音掺和了进来,“你在磨蹭什么!” “项氏一族的余孽,可是我们的主要目标之一。” 声音嘶哑低沉,明显经过掩饰,而来源,正是当日和掩日一同出现的罗网另一位天字一等,却邪。 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催促掩日动手。 换一种说法,他貌似不太怕死,打算强行搞一波事。 掩日怎么说也是罗网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放眼江湖到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面子问题当然得顾及几分。 原本打算悄没声的默默离开,大家相安无事,结果现在让却邪这话一逼,反倒骑虎难下了。 这要是让个小姑娘一句话就灰溜溜的吓跑,甚至连队友都劝不动,传出去他掩日的脸面往哪搁? 这委屈他能忍得了? 答曰:能! 混江湖,什么最重要? 小命最重要! 苟不住命,什么面子里子都是虚的! 掩日作为一个老江湖,对这一点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千泷殿下在此,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还是不要乱来的好。”掩日尽可能的为自己挽了下尊,挑明了自己退缩的缘由。 对那位国师低头,不能算丢人! 那叫……尊重上官! 帝国内部的事,能算丢人吗? 可是却邪似乎铁了心要当这个愣头青,声音呕哑的回道,“我们的目标,只是叛逆分子……而已!” 话音落下,却邪手中白玉长剑悍然出鞘,直奔少羽而去。 一直没有放松防备的阿赐当然不会让他得逞,雌剑莫邪也被拔出,双剑同时迎敌,挡住了却邪的去路。 “干将莫邪……我等只为叛逆分子而来,还望流沙行个方便。”却邪的双眸透过面具打量了一下这对剑谱第五的雌雄双剑,嗓音嘶哑的请求道。 阿赐可不管你说的什么废话,只是充分调动自己那张大圆脸,摆出一副凶萌凶萌的表情,以彰显自己的态度。 一旁的掩日反倒快绷不住了。 大哥! 此时此刻,我愿称你却邪为罗网一哥! 但是,大哥你作死,别带着我啊! 掩日此时恨不得帮着阿赐对付却邪,不过到底还是没脸下这个手。 自己认怂退缩也就罢了,还反过来背刺同僚就有些太过分了。 却邪没空搭理掩日,眼见阿赐态度坚决,千泷也没有退一步的想法,当即先告罪一声: “千泷殿下,得罪了,不过抓捕叛逆分子之事要紧,乃是皇帝陛下亲令,我等不敢怠慢,还望见谅。” 事实证明,却邪也不是个纯二愣子,他也知道得找点护身符,因此直接把嬴政给拖进来了。 当然,他这不是硬扯虎皮。 嬴政确实严令他们罗网的首领赵高,务必要在此次机关城之战中,彻底消灭帝国叛逆分子。 彻底,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管破城之事进行的有多顺利,反秦联盟这帮子人也不可能被直接一网打尽,只能说尽力消灭。 而在这些叛逆分子里,最为帝国重点关注的,就是项氏一族和齐田公族。 他们也理所当然的成了罗网的最首要目标。 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kpi考核,罗网岂敢怠慢呢? 这你们流沙不能怪罪到罗网头上吧? 我们又没有冒犯你们的小公主一丝一毫,全奔着叛逆分子去的啊! 这些由头,并不足以用来说服古寻,但可以用来博取皇帝的偏袒啊! 这才是,唯一能够应付那位国师大人的方法! 却邪心里算的也是门清,或者说……为了让却邪的行为合理,他算计的很清楚。 对于却邪的盘算,掩日大概能摸到一点门路,但是他仍然没兴趣掺和进去。 苟命要紧,苟命要紧啊! 眼见却邪和阿赐打起来,场面混乱起来,掩日倒也没有直接跑路,而是待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的默默划水。 起到的作用不能说举足轻重吧,至少也算是聊胜于无,多少让场面更加热闹鲜活了几分。 千泷见到对方还真的动手了,却也无可奈何。 她的战斗力比空气强,但强的不多,约等于没有。 少羽倒是比空气强得多,但是对比场上的其他三个人,和空气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留给他们的选择似乎不多了。 千泷没有思考太久,直接拽起还有些懵逼的少羽就跑。 “走,少羽!” 少羽被这一嗓子从愣神中喊了回来,赶紧跟着千泷一溜烟跑了。 奇怪的是,对于实际目标跑了这件事,却邪毫不在意,依旧稳稳的和阿赐纠缠。 倒是掩日面具下的眼睛一亮,发觉这是个好机会。 “我去追人,你拖住他。”掩日撂下一句话,然后飞快的跑路。 却邪只是瞥了一眼掩日转瞬消失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 同时,掩日一直没有太过关注的阿赐,此时的眼神也很奇怪。 说回掩日,他真的去追少羽了吗? 当然不可能! 他要是有这个决心,刚才就不会凑在却邪他们俩旁边硬划水。 所谓追人,只是抽身的借口而已,反正回头随便编个理由,比如被其他高手阻拦之类的,糊弄了事就完了。 既能保住一部分面子,还不用担多少风险,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九十章 反秦联盟还在步行来的路上 此时,机关城百里之外的山道上,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拖出一条长龙,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上。 不难看出,这一群人绝非普通百姓,因为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哪怕走在这种崎岖难行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神态自如。 而剩下的那一大部分人虽然没那么轻松,却也还算游刃有余,赶路的速度并不慢。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群人的身份也就不用多说了,正是燕丹集结起的反秦联盟大部队。 经过昨天的急行军,他们成功的抵达了机关城所在的山岭区域。 不过即使是这群由江湖好手组成的队伍,行走在山道上的速度也受限严重,剩下这百多里的路程,估摸着至少也要两个时辰以上才能走完了。 当然,对于领头的墨家巨子燕丹来说,赶路所需要的时间并不麻烦,麻烦的是,情况似乎出现了偏差。 “可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一身青衣,温润如玉的俊秀青年快走几步上前吗,凑到了墨家巨子的身边,低声询问道。 燕丹透过斗笠纱罩瞄了一眼这位儒家小圣贤庄的三当家,轻笑回道,“呵,张三先生不愧是张三先生,果然瞒不过你。” “哈,巨子过奖了,良不过是恰巧发觉从不久前开始,巨子有频繁的调动墨家弟子离开队伍行动,有些猜想而已。”张良,面带微笑的自谦道。 燕丹闻言也没有继续吹捧这位儒家三当家,而是坦言了他所发现的问题: “按照计划,到了这里我们就差不多该遇见机关城派来迎接我们的斥候小队了。” “但是……呵呵,情况很显然,没有任何人靠近。” “甚至于我特意派了几队人手往前探了数里地,也没发现任何有人经过的痕迹。” “唔……看来机关城出了某些问题,致使他们无暇派人前来迎接,或者是……派出来的人都没能抵达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张良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这种情况,可能的结果也确实不多。 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此时也掺和了进来,捋着胡须分析道,“算算时间,帝国对机关城的攻势应该已经发起了,或许是因为这个?” 燕丹摇了摇头,带动头上的斗笠也跟着转了两下,“如果情况正常,此时帝国的攻击应该还不足以对机关城产生实质威胁。” “恐怕……是发生了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意外情况。” 张良沉吟一下,建议道,“巨子,不如集合一小队好手,先行赶赴机关城,看看情况?” 他所谓的集合好手,其实就是把队伍里的高手全攒到一起先跑去机关城,其他的弱的就暂且留在后面慢慢赶路。 现在队伍的行进速度基本到了极限,如果再快的话,赶到地方人估计也累的差不多了,除了上去怒送人头外别无他用。 想提高速度,只有把实力更强的人分出来。 这个建议,谈不上多好,多少有点用,且风险也不是很大。 唯一的问题就是,分兵会削弱整体实力,。 逍遥子听了忍不住点头附和道,“此法可行,值得一试。” 燕丹犹豫片刻后,还是轻叹一声拒绝了,“罢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吧。” “我必须要对反秦联盟的所有人负责,不能中途离开。” “至于机关城……或许会有些麻烦,不过我想还是足以撑到我们抵达的。” 燕丹此时犯了和高渐离等人差不多的错——过分相信固若金汤的机关城。 倒也不能算是错误,只是……认知有偏差而已,就像古德里安之于马奇诺。 出于对机关城地势天险,机关陷阱的信任,燕丹还是选择了优先确保反秦联盟大部队的安全。 对于他的决定,逍遥子没什么异议,因为他也觉得不会出大问题。 张良同样没有异议,不过他并不相信机关城,只是习惯性的藏拙而已。 ……………… “呼……这里应该安全了。”带着少羽一口气跑出去老远的千泷停下了步子,扶着墙壁大口喘息了几下。 少羽身体素质更强,倒是连滴汗都没有,不过他的脸色有些奇怪。 犹豫了一番,眼见千泷已经缓过气了,少羽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千泷,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为什么罗网的杀手会……会那么忌惮你?” 少羽还不知道那两个是罗网中最顶尖的天字一等杀手,不过从话语中他至少判断出了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 这样的罗网精锐,甚至差点因为千泷的一句碰瓷式威胁就从心跑路,而且言辞之中明确表示了千泷和流沙关系匪浅…… 这让少羽不得不产生一些有端联想。 “呃……”千泷迟滞了一下后,没有回答,而是扭头说道,“等有机会吧,现在咱们先去找天明吧,免得他出事。” “啊……对,还有天明呢!”少羽经这一提醒,如梦方醒般想起来还有一个小伙伴生死不知呢。 这种情况下,他也只好暂且压下了对千泷身份的好奇心——主要是对方明显无意现在挑明,他也不想强逼。 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一个,自认为靠谱的猜想。 毕竟,现在他已知的条件已经不少了。 流沙虽强,但能让罗网忌惮至此的人物,也着实不多。 “嗯,赶紧去找天明吧。”少羽很知趣的装作自己好像没问出过那个问题,平静的点头回应,顺便还问了一嘴殿后的阿赐,“对了,阿赐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千泷也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摇头回道,“阿赐哥哥不会有事的,不过她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重新和我们汇合了。” “没事就好。”少羽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继续向天明的位置走去。 经过刚才的一段跑路过程,现在他们离那儿已经不远了,再过两个廊道就能抵达。 ……………… “咳咳……”躺到床上才睡没多久的天明硬生生把自己给咳醒了。 虽然没睡多久,他倒也不觉得精力不济,挤着眉头捂着自己的喉咙,“咳咳……怎么感觉喉咙跟火烧似的?” 这一说话,天明赫然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他没多想,只当是嗓子太干所致,赶紧跑到桌子边上,端起茶壶就吨吨吨的往嘴里灌凉茶。 一口气喝了大半壶水,才算感觉好了一点。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辉煌时刻 喉咙不适这个最迫切的问题缓解之后,天明发现了又一个问题。 自己貌似不止是喉咙痛嗓子干,而是全身都不怎么舒服啊! 头脑昏沉、四肢乏力、喉咙灼痛,哦……好像还流鼻涕了。 天明下意识的很讲卫生的伸手直接去抹自己的鼻涕,结果手上却沾染了一片鲜红。 “哦……原来是鼻血啊……” “嗯?鼻血?”回过神的天明一怔,“我生病了吗?怎么会流鼻血?”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天明太久,他很快就认知到,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找人救命。 他踉跄着步子朝门口走去,但走了没两步,突然眉头一皱,抬手摸向自己的后颈,露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向后跌退了两步。 “唔……好难受啊!” 此时的天明,后颈部位莫明的产生了严重的灼烧感,而且不仅仅只是皮肤灼痛,连带着彷佛五脏六腑,乃至大脑都燃烧起来了一样。 这种状态下,之前的头脑昏沉什么的反倒都不是问题了。 痛苦之余,天明感觉耳边似乎传来一声闷响。 砰! 随之而来的,就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天明,天明!” “大叔啊,我……我有点不舒服。”天明双眼朦胧的看着自家长辈冲进了屋里,旋即两眼一黑。 盖聂赶忙伸手一把抱住天明,一双剑眉紧紧皱起。 没有停滞,盖聂赶紧抱着天明离开了房间,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最近的一段悬空廊道。 这里是为数不多不会被毒气萦绕的地方。 当然,盖聂其实不清楚毒气究竟覆盖了机关城多少区域,但他肯定悬空廊道这种地方一定安全。 这段没多远的路程中,盖聂看见了零零散散不少个倒地不起的墨家弟子,包括在他门口负责的看守的人。 说实话,他早就料到机关城迟早会出事,但是没想到卫庄选择的竟然是毒这种实际上不怎么好用的方案。 而且机关城竟然还真的中招了。 对于博览群书的鬼谷纵剑来说,诸子百家的颇多学说他都有涉猎,可惜医术并不在他的学习范围之内,更不要说是鸩羽千夜这种冷门到全天下都难找几个知道这玩意的稀奇毒药。 虽然觉得离谱,盖聂却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去探究原因的欲望。 过程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知道机关城危矣这个结果就够了。 他刚把天明放到廊道围栏旁摆好,恰巧少羽和千泷也到了。 两人在廊道另一端远远的看见这一幕,赶忙跑了过来。 “盖先生,天明……没事吧?” 少羽看着一动不动的小伙伴,心里一紧,很害怕自己和千泷来晚一步。 “没什么大碍,天明只是受到了毒气影响,暂时昏过去了,现在离开了毒气笼罩的范围,很快就恢复过来。” 盖聂随口回应了少羽,不过其中有部分是假话。 天明昏过去和毒气有关,但那并非直接原因。 不知为什么,毒气对天明的侵袭没有让他中毒麻痹,而是激发了他体内的封眠咒印。 这使得他可以不受毒气影响,但是突然活跃的封眠咒印却令这孩子精神很快过载,在自我保护之下昏了过去。 没了毒气的刺激后,封眠咒印就会开始渐渐沉寂,天明很快也就会缓过劲来了。 “那就好。”得到这个答复,少羽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盖聂没有去问两人怎么过来的,看他们脸上的纱巾就知道大概是可以避毒的东西。 他奇怪的是,这种危险时刻,为什么这两个孩子会独自过来,其他大人呢?还有那个总是跟着千泷的孩子呢? 其实阿赐的年龄绝对算不上孩子了,但是……谁能说阿赐不是个宝宝呢? 千泷闻言解释道,“我们是临时想过来找天明的,当时城内还没有毒气,结果半路上就……” “幸好我有蓉姐姐以前给我的避毒纱巾,不然就麻烦了呢。” 少羽跟着补充道,“原本一起的还有阿赐,不过我们路上遇见了罗网的杀手,他被拖住,只有我们俩先跑了。” “嗯?”盖聂一怔,瞟了一眼千泷。 罗网的人现在这么有勇气了吗?敢对古寻的女儿动手?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现场,但是盖聂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背后一定有其他隐情。 能缠住那个少年的罗网杀手,估计是个天字一等,这种等级的杀手不存在愣头青一说,头铁的背后一定有原因。 但……这和自己无关。 “少羽,千泷,你们留在这里看着天明,不要到处乱跑。”盖聂确定了天明的状态好转之后,站起身对两个少年叮嘱了一句。 “盖叔叔,你是要去?”千泷见状疑声道。 “记住,待在安全的地方。”盖聂没有回答她,只是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话,旋即握紧盖聂,迈步离去。 从少羽二人的话里不难判断出机关城现在大概率已经全部被毒气笼罩,城内的守备力量恐怕已经和瘫痪无异。 这代表,卫庄的真正攻击就要到来了。 而他,必须由盖聂亲自去面对。 至于这几个孩子的安全……盖聂选择玩把赖的。 有千泷这个流沙小公主在,他们出事的概率不大,只要小心点别中毒了就好。 ……………… 随着时间推移,日头越发毒辣。 不得不说,今日真是个艳阳好天,可惜阳光越是炽烈,墨家众人心底就越冰凉。 在灼热阳光的作用下,鸩羽千夜这一稀世奇毒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效果,无形的毒雾几乎将整个机关城彻底掩埋。 随着毒气的蔓延,墨家的防御阵线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崩毁。 墨家弟子在毒气的作用下,严重者直接倒地不起,症状稍轻的战斗力也折损严重,根本不是帝国精锐士兵的对手。 高渐离只能率领着少数还保留着一定战斗力的弟子连连撤退。 与此相对的,则是上千名帝国士兵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便攻进这座人力难及的‘世间乐土’。 之所以就这么点士兵攻入城中,有多方的原因,最核心的则是两点。 其一,是不需要太多人。 机关城内部此时已经几乎丧失了抵抗能力,派太多人进去出了挤占空间毫无意义。 其二,是因为解药不够。 帝国士兵一样需要呼吸,而城内的毒气可不分敌我伤害。 他们要想安全无虞,就必须提前服下解药。 而卫庄一共就给军队方面提供了堪堪两千人份的鸩羽千夜解药。 韩信没有一下子全部用掉,留下了部分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最后能用来进攻的士兵也就一千来人。 反正够用,无所谓了。 正好剩下的大部队,韩信可以另作他用。 ……………… “韩信,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未免也太过离谱了!” 机关城附近的一座高峰之上,帝国大军的主副二将占据着制高点,居高临下的观察着机关城此时的大概情况。 钟离昧看着溃不成军的墨家弟子,感慨之余,对于造成了这一局面的鸩羽千夜不由充满了好奇。 韩信塌着双死鱼眼,向下瞄了一眼机关城,又侧目瞟了一眼钟离昧,没说话。 钟离昧有些受不了对方刚才那个眼神,忍不住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你倒是说话啊,干嘛露出那么奇怪的眼神?” “我看的大都是兵书,你让我说什么?”韩信回以一个冷漠的眼神,用着自己一贯的丧丧的语气回应道。 “……呵,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哪那么多动作!”钟离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呲了他一句。 “……”韩信不想说话,默默的将视线重新转回下方的机关城。 不过他现在内心的想法其实和钟离昧差不多,都很感叹且好奇于此时弥漫在机关城内的那种毒。 由于不了解鸩羽千夜的作用机制,实际效果,甚至于连名字都不知道,这两位对这种毒只有着最基本浅显的认知——作用范围极大,毒发速度极快! 仅看这两个特点的话,这种毒无疑是一件攻城拔寨的神器,任何军队,任何城池,在它面前都是浮云,旦夕可破! 哪怕是韩信,都不禁对这玩意十分眼热。 当然了,作为足智多谋的未来兵仙,韩信虽没经过现代广告业的洗礼,却也明白几分图片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的道理。 对于鸩羽千夜的使用条件,他有些基本的猜测,认为这种毒运用起来恐怕不容易。 不过他觉得苛刻一点也能接受,毕竟这效果太硬霸了。 可惜韩信没想到的是,鸩羽千夜想要发挥最大作用所需求的条件远比他想像的苛刻百倍。 事实上,作为一种毒药,鸩羽千夜其实是极不合格的,原因在于其生效的条件。 这种毒必须依托于水才能发挥效果,且水域范围不能太大。 像是机关城内的水流系统还在鸩羽千夜可以发挥效果的范围之内,再大一些也勉强凑活,但是如果是诸如震泽(太湖)那么大的水域,就不可能再产生实质效果了。 至于奔流不息的活水,就更不用说了。 再具体到人类活动区域的话,基本上就只能用在一些小池塘,小水沟之类的地方。 进行大范围杀伤,水域面积不够,实际影响范围极其有限。 进行定点暗杀,时机又难以把握,天一亮毒气就会蔓延,万一目标不在水旁边,很容易先毒倒其他人,惊动目标。 而且制作极其艰难,历时三年之久,还不能出半点差池,否则就前功尽弃。 这种适用范围狭窄,无法灵活控制,制药过程麻烦的毒,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产品,更像是某些药剂师一拍脑袋创造出来的整蛊作品。 鸩羽千夜的名气,也十分匹配自己那尴尬的定位——几乎被彻底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 什么‘日当正,屠尽城’,那都是虚的,你就说有几个人知道吧? 高情商:稀世奇毒! 低情商:一坨垃圾! 对于毒这种极具目的性的产品,人们往往只会关注自己用的上的,用的好的一类,至于整活作品,没人在意,哪怕它有着一些颇为亮眼的独特功效。 想找乐子,有的是途径,何必从毒药中寻求呢? 巧合的是,鸩羽千夜是个奇葩,机关城也是个奇葩。 前者主要带着贬义,后者则更含褒义,可惜当二者碰撞到一起时,褒贬就没了意义。 机关城那兼具特色和技术双重美感的内部水循环系统,恰到好处的给了鸩羽千夜完美发挥的空间,让这个毒药界的废物成功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时刻。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鸩羽千夜的名号都将伴随着天外魔境的陷落而传颂天下。 当然,这并不能改变这东西使用价值极低的现实,迟早还是会被彻底遗忘,乃至于连制作技术都完全遗失。 不过现在,还是可以让韩信和钟离昧心里瞎开心一会儿的。 眼巴眼望的看了一会机关城的局势,韩信在心里默默记下,有机会一定要试试看能不能从流沙内部搞到这种毒。 然后,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他特意挑了这么一个视野极好的制高点,并不是为了看帝国军队吊打墨家病秧子的。 “挑一个吧。”韩信突兀的对钟离昧说道。 “啊?挑什么?”钟离昧收回观战的视线,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好友。 “山路,还是水路?”韩信伸手分别朝着山脊线和山涧河流指了指。 “请!说!人!话!”还是不明所以的钟离昧没好气的呛声回应道。 “机关城破已成定居,要不了多久就该我们追杀败军了。”看着好友不善的眼神,韩信总算舍得把话说清楚了,“山势北走,水势东流,这是他们唯有的两条逃生路线,你选一条吧。” “一句话不是能说清吗!”钟离昧翻了个白眼,没有急着回答,先探头观察了一番韩信所指的两条生路。 “山道复杂,水路险恶……对于奔命之人而言,确实都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韩信头一偏。 “我选水路!”钟离昧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可惜了。”对此,韩信摇头轻叹。 如果他的语气能不那么寡淡的话,相信更能让人体会到他的失望。 对于韩信的反应,钟离昧似乎早有所料,毫不意外,只是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山路水路各有优缺,无论是对跑路的人,还是追杀的人而言都是如此。 不过山路有一个韩信和钟离昧都不喜欢的缺点,那就是路线复杂。 复杂在两方面——距离长,范围广。 这代表选山路的人,更累。 。顶点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危城凶局(一) “大叔!”天明双眼勐然睁开,双手下意识的朝前一抓,口中惊呼一声。 因为是封眠咒印发作而昏迷过去的,天明的身体状态反而不像是一开始中毒时那般虚弱了,这一嗓子喊得可谓中气十足,给一旁的少羽和千泷吓了一跳。 “你小子没事吧?”少羽戳了戳还有些懵的天明的额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啊!?”受到外力作用,天明总算回过魂来,茫然的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呆愣愣的抛出了一连串问题,“我……我怎么在这儿?” “还有,少羽和千泷?你们怎么也在?大叔呢?” “嚯!你不会吸毒气吸傻了吧?”少羽看着天明傻不愣登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 还是千泷温柔的说明了情况,“天明,你刚才中毒昏过去了,是盖叔叔把你带到这里的。” “毒气?”天明持续懵逼中,“这又是哪里来的东西?” “还有,既然大叔把我带过来的,他人呢?” 千泷小脑袋可爱的摇晃了一下,声音低软的回答道,“毒气的事……我们也不知道,总之就是突然出现了,估计现在整个机关城都被笼罩住了吧。” “啊!”天明闻言大惊失色,挠着头苦恼道,“这么严重吗?那墨家的那些人?” “还不知道具体怎么个情况呢,估计不乐观。”少羽双手一摊,满脸的遗憾和不安,顺便回答了一下盖聂的事,“至于盖先生的话,他把你暂且交托给我们俩后,人就先离开了。” “机关城现在突遭大难,我想他应该是去帮忙了。” “嗯!”一听这话,天明立刻来劲了,一把从地上蹦起来,活力十足的叫嚷道,“那咱们也赶紧去帮帮场子吧!” 少羽和千泷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遗忘掉盖聂临走前叮嘱的话。 说到底,都是少年心性,指望他们做个乖乖宝宝,老老实实听大人的话,根本不现实。 哪怕是千泷小天使,也仅仅只是比少羽天明这样的作死少年强上一些而已——强一点点,不多。 况且他们俩也不觉得待在这里就比离开安全。 又不是什么安全屋,就是一个走廊,和撂地也没啥差别,反正他们有避毒丝巾,走到哪都不怕。 “给,天明,戴上这个。”千泷从袖中再摸出一条丝巾递给了天明,“这是蓉姐姐给我的,可以避免毒气入体,你赶紧戴好。” “哦哦!”天明顿时恍然,一边接过东西往脸上盖,一边乐呵的说道,“我说你们俩怎么脸上突然戴起东西了,原来是有用的。” 戴好防毒面具,天明便迫不及待的挑了个方向,兴冲冲的挥舞着拳头,“走走走!咱们可不能晚了!” “走反了……”少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提醒对方道。 “哦!嘿嘿……”天明露出一个傻笑,“一时失误,失误……” “呼……”少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而千泷,却在捂着嘴暗笑。 ……………… 铛! 端木蓉握着萦绕着澹绿色剑气的雨花剑,伴随着声响后撤了几步卸去余劲,两眼泛寒的盯着眼前的搅局之人。 “哼哼!”红莲手中素白的玉女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嘴角含笑的看着身前一脸不爽的端木蓉,乐呵呵的说道,“这次,你可没地方可跑了吧?” “上次的架,今天一定要打完!” 相较于兴致勃勃的致力于探究七剑下限的红莲殿下,端木蓉却是没什么心情陪她折腾。 她等着去找孩子呢。 不过端木蓉也知道,自己想靠武力快速摆平眼前这个麻烦的几率委实不大,所以…… 得打感情牌! 尽管她实在不愿意和眼前的娇气公主谈感情…… “红莲殿下,此时城中毒气蔓延,我必须尽快找到千泷,还请你行个方便。”端木蓉尝试着用柔和的声音说出这一段话,不过实际效果上还是带着一股寒意。 安卓苹果均可。】 主要是她确实很难对红莲有什么好态度。 事关自己的小……呃,姑且也算是半个女儿了,照理说红莲肯定得让个路了。 但是! 她不吃这一套。 要是换了紫女或是惊鲵在这里,她们俩一定会优先确保千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但红莲不一样。 玩性较大的她,对千泷比较的……放养。 态度类似于古寻,在家的时候可劲疼,但是在外面,那就选择给她自由! 在她看来,反正卫庄不管怎么操作,一定都不会忘了千泷的安全,没啥好担心的。 “嘿,想找小千泷没问题,只要你过了我这一关就可以。”红莲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声调抑扬顿挫的给出了回答。 端木蓉尤不死心,还想再劝,“红莲殿下,我……” “哎呀!哪里来那么多废话!”红莲却是不耐烦听对方唠叨了,左手一挥,娇喝一声,“接招吧!” 话音落下,便挺剑而上,抢攻了过去。 端木蓉无心应战,却又无可奈何,唯有接招。 实战经验不足的她,一如上次一样,甫一交手便落入了下风。 虽然一招一式都能接应下来,但是战局的主动权却被红莲牢牢把控着,使得端木蓉哪怕想且战且退,寻机跑路都难。 双方交手未及片刻,耳边便传来了影影绰绰的喊杀之声。 端木蓉闻声脸色不禁越发阴沉。 她明白,这声响代表着帝国军队已经彻底攻入机关城内了。 可她却始终不得脱身。 ……………… 事实上,端木蓉的情况虽然不好,但相比于其他人,却足以称得上是惬意了。 更惨的无疑是高渐离。 他之前组织了一波勉强还保有一定战斗力的墨家弟子前去后山方向迎敌,想要试着阻击帝国军队,拖延时间。 但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墨家构筑的带有大量防御器械的牢固防线几乎被废了。 高渐离只能带着本就不多的人马直接去硬接帝国军队的攻势。 江湖弟子硬刚正规军,实在不是个好选择,别说很少进行军事性训练的墨家了,就算是有地泽二十四大阵加持且人多势众的农家弟子也很难讨得了好。 受到毒气影响的墨家弟子战力下滑,根本无力抗衡秦军,防线一触即溃。 高渐离,也只能率领残兵后退。 抵挡敌人固然很重要,但他也不能带着弟兄死顶着硬送人头,该放还是得放啊。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危城凶局(二) “快撤!”高渐离眉头紧锁,高声提醒着周围的弟子,“往城内撤!” 一众墨家弟子很愿意听话,没有跟敌人死磕的愚蠢想法,但是帝国军队已经跟上来了,紧紧的咬住了这些墨家残军。 众多墨家弟子只能且战且退,一边留下一具具尸体,一边艰难的向城内撤退。 高渐离手持水寒,身影在秦军阵地中来回穿梭,每一次身形变换,都代表着至少数名士兵要命丧于那把森寒剑器之下。 然而凭他一人之力,还不足以对抗一支千多人的军队。 他所造成的伤亡,不说是挠痒痒,却也差不太多了。 实际上,在突破了机关城的防线之后,帝国军队就已经分兵了,真正留下来对付高渐离率领的这支残兵的最多也就一半,另外一半已经摸进城中,散开来对整个机关城进行大清洗了。 这一点更让高渐离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先顾眼前的弟兄——城内的敌人他就是想管,也压根没人手可用。 ……………… “啊呃!” 噗呲! 泛着寒光的尖爪划破一名墨家弟子的咽喉要害,随着他捂着脖颈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呜咽,鲜血喷涌而出。 尖爪的主人——苍狼王见状露出一个嗜血残忍且自我满足的笑容。 不过这份满足还不足以让他止步。 下一个瞬间,苍狼王双手上的一对精钢狼爪再次收割掉两名墨家弟子的性命,喷溅的鲜血染上了苍狼王阴暗的衣角。 以苍狼王的实力,本就对这些墨家弟子有压倒性的优势,更不要说现在他们几乎连挥剑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短短几个呼吸过去,苍狼王周遭的墨家弟子就倒了好一片,鲜血染红了地面的沙砾。 就在苍狼王大杀四方时,突然感到脑后一股劲风,他想也不想的反手一爪划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一颗石块被钢爪打的粉碎。 “嘿!”顺着石块射过来的方向,传来了一道声音,一个听起来就很不稳重的男声。 苍狼王转过身,狠厉的眼眸透过面具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个挂着冷笑的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黄毛。 苍狼王认出了他是谁,墨家六大统领之一的盗跖,人称‘盗王之王’。 盗跖打量了一番苍狼王,然后毫不客气的开口了: “看你穿的三分不像人,七分好似狗,还带个半遮不遮掩耳盗铃的面具,想必心里也有几分数,知道自己长得不能见人。” “但是既然有这个数,又何必遮遮掩掩呢?你老实的趴在窝里别出来吓人不好吗?” 盗跖一番高度评价,成功的把原本心情舒畅的苍狼王给彻底惹火了。 但他自持是个有逼格的高端杀手,不可能反喷回去,只能选择以手上功夫见真章,嘴上只是怒笑着回了一句,“牙尖嘴利!”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盗王之王’有你的嘴厉害吗!” 话音未落,苍狼王整个人曾的一声窜了出去,一对钢爪泛着寒芒,直扑盗跖而去。 作为灵巧敏捷的黑夜刺客,苍狼王的速度自然是他的强项。 眨眼之间,他就跨越了自己和盗跖之间二十多步的距离,钢爪尖端距离对方触手可及。 此时此刻,盗跖才嘴角含笑,不慌不忙的一蹬腿,整个人拔地而起,差以毫厘的躲过对方的攻击,落到了旁边的廊道屋顶上。 论速度,黑夜刺客比起盗王之王也只能算是个弟中弟。 盗跖后发,却能先至,不禁从容的闪避了攻击,还顺手掷出了自己的武器,形如齿轮,纤薄锋利的瞬飞轮。 安装最新版。】 高速自转的圆盘旋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居高临下的削向苍狼王的头皮。 不过这毕竟是后手攻击,苍狼王及时反手抬臂,用钢爪迎向飞轮,轻而易举的打偏了它的轨迹。 下一瞬间,苍狼王轻巧一跃,一只钢爪钩住了廊道房檐,人却没有借力直接翻上屋顶,反而身体一荡,消失在了盗跖可观察的范围内。 盗跖心思敏捷,当即后撤几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砰! 在他步子还没停稳之时,原本驻足的屋顶部分直接被苍狼王的钢爪凿穿,其人紧随其后,彻底在屋顶上开了个大洞。 方才盗跖但凡慢了半拍,脚底板都有被钢爪洞穿的风险。 袭击不成,苍狼王浑不在意,舞动着他那一对坚韧的钢爪直接划向距离自己只有两三步远的盗跖。 论行动速度,他确实拍马也赶不上盗跖,但是论近距离腾挪和出招速度,他就算赢不了对方,至少也不会出现碾压的局面。 盗跖的反应依旧很快,双手齐上,一个擒拿技束缚住了苍狼王其中一只手,并借此反手格挡住了对方的另一只手。 苍狼王手臂暂时被制,一下子竟没挣脱开,好在他也不是个死心眼的人,反向发力直接将二人的距离拉的更近,然后右腿上抬屈膝,狠劲撞向对方要害。 盗跖只好收回一条手臂,撤身弯腰,屈臂顶肘挡下了这记膝撞。 顾下不能顾上,苍狼王趁机手臂发力,挣脱盗跖的擒锁,发动了反击。 盗跖脚尖在屋顶瓦片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羽毛一般向后横向漂移几步距离。 恰逢此时,苍狼王的钢爪交叉着破风划过,紧贴着盗跖的黄毛落在空处。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经交手了三两个回合。 盗跖那把被挑偏了瞬飞轮却仿佛一个回旋镖一般,在这个时候绕了个大弧线,从侧向再度飞回了他所在的位置。 盗跖一个漂亮的后翻,再度躲过苍狼王攻击的同时,一把抓住了自己归来的武器,右手中指稳稳穿过轮叶之上的指环,将其操控于指掌之间。 随即右手一挥,旋转的飞轮轻巧的拨开了苍狼王接连不断的钢爪。 虽然只是寥寥几招,但是盗跖基本判断出了,光凭他自己想搞定苍狼王恐怕要费上不少功夫。 不过他现在并不是很闲,时间还是挺宝贵的。 所以,得整点花活。 盗跖应对苍狼王急促连绵的攻势之余,再次开始了言语激励: “嘿,小狗崽,离你这副音容笑貌这么近,我实在有点顶不住,要不今天就算了?” 苍狼王没有多想,恼火之余只当对方怯战,手上更是不肯饶人。 然而他虽然能和盗跖近身缠斗,却无力阻止这位盗王之王跑路。 仅仅只是随便寻了个间隙,盗跖就成功从苍狼王的攻势中脱身,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向远处奔逃。 “哼!想逃!”苍狼王怒喝一声,义无反顾的纵身追去。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危城凶局(三) 在这种比较开阔的环境中,以盗跖电光神行步的速度,想要甩掉一个苍狼王,最多只需要半炷香的功夫。 但他不能这么做,否则这家伙会去继续虐杀其余墨家弟子。 所以盗跖刻意控制了自己的速度,刚好比苍狼王略快一丝,双方的距离在拉大,但并没有迅速拉开悬殊差距。 就这么熘着狗……啊不是,熘着苍狼王,绕过了几个廊道拐角。 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因为距离实在不远。 不过经过这样一番操作后,盗跖和苍狼王就来到了另一片区域——机关城城区与后山相勾连的缓冲区域。 也是目前从防线上退下来的墨家弟子身处的位置。 大量的秦军士卒和墨家弟子在这一片不算辽阔的区域内厮杀着,长剑碰撞着矛戟,鲜血浸染着土地,嘈杂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说起来战场颇为热闹,实际上这却是一场近乎一面倒的屠杀,倒毙在地上的大多都是身传墨家弟子服的人。 虽然早已料到防线的溃败,亲眼得见这一幕,盗跖的脸色还是忍不住阴沉下来,阴郁的气息仿佛要凝结成水滴落下来。 他一个闪身,冲进战场之内,落地前瞬飞轮脱手而出,在半空中突兀的一分为四,各自走出一道弧线,掠过秦兵的咽喉要害。 同时他人也没闲着,右手握拳,左手画掌,用擒拿技废掉了最近的两个秦兵。 “嘿嘿!还有心情管别人!” 这时,一道阴狠的声音幽幽响起,苍狼王从临近的一座亭子上面一跃而下,居高临下的直扑盗跖后心要害。 这一下若是落在实处,盗跖大概率被当场掏心而死。 好在这时瞬飞轮重新合而为一,盘旋着回到了盗跖手中。 他勐然一个侧身回旋,右手套紧瞬飞轮,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双臂一同发力,挡住了苍狼王的双爪。 激烈碰撞的铁器摩擦出大量的火花,盗跖虽然挡住了这道攻击,却顶不住苍狼王蓄意借力之下的气劲,整个人被推动着向后滑动。 双方暂时陷入了僵持,但盗跖的情况不容乐观,因为大量的秦军围了上来。 “盗王之王的性命,我就收下了!”苍狼王嗜杀的双眼冒出好不掩盖的兴奋,迫不及待的半场开香槟。 盗跖还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我这个贼骨头可还没偷够东西呢。” “倒是你可别忘了,狼,大多数时候都是被狩猎的猎物!” 话音落下,盗跖双手力道一撤,整个人在向后仰躺而去。 在他的身后,一道森寒的剑气倏然而至,瞬息间划破空间,穿过猝不及防的苍狼王。 “呃啊……” 一声无力的低吼,苍狼王捂着自己的腰子,不可置信的瘫倒在地。 随后,大量的鲜血透过他那件轻甲淅淅沥沥的流淌到地上。 一代黑夜刺客,就此陨落,悲! 同时,昔日声名赫赫,令江湖同道闻风丧胆的逆流沙四大杀手,也终于该死的死,该退休的退休,彻底不复存在。 高渐离对于这位孤高的杀手并没有多关注哪怕一眼的想法,立刻投身到收割秦军性命的行动之中。 盗跖配合着他,一同尽可能的试着减小墨家的伤亡。 “项氏一族的人都安全了吗?”高渐离杀戮之余,抽空向盗跖问道。 “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盗跖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语速飞快的回应着对方,“不过……这里,怎么办?” 就这一眼望去乌泱泱的军队,凭他俩想杀完基本是不现实的,被活活耗死的几率更大一些。 但是……不管,哪有该怎么办呢? 高渐离随手斩了一个凑上来的杂兵,顺势换了口气后回道,“我留在这里继续试着带弟子们撤退,你先回墨核,看看那里出问题没有,顺便准备好接应我。” “呼……好!”盗跖喘了口气,有些不甘心的应下了高渐离的吩咐。 按照高渐离的意思,他是要带着人直接撤到墨核密室那里,那是机关城的核心,也是防御最牢固的地方。 以现在这种兵败山倒的局面,也只有那里能让他们继续坚守一段时间了。 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就等于将整个机关城拱手让人…… 没得选啊……没得选! 盗跖就要转身离开时,一道对他们俩来说堪称恐怖的赤红剑气骤然杀至,几乎没给两人反应时间。 高渐离心头一惊,在肌肉记忆的影响下手甚至被脑子先反应过来,立刻撤剑格挡,赶在剑气触体前一瞬间接下了这一剑。 即使如此,高渐离也被余劲带着止不住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走!”遇袭之后,高渐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催促盗跖赶紧撤。 盗跖也不废话,心知这是来了狠人,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还是赶紧跑的好。 电光神行步全力发动,盗跖直接带着一连串的残影外加一长熘的尘烟消失无踪。 眼见盗跖离开,高渐离心下略松一口气。 盗跖虽然轻功好,实力层次却实在有限,面对实在无法对抗的强敌的时候,他大概率能跑得掉,盗跖则未必。 而就在高渐离心神一松之际,一道气势逼人,威风凛凛的身影从人群之中倏忽杀出,仿佛让时间静止了一般瞬息穿过几十步的距离,杀至他眼前。 独特的宽厚剑身,鳞次栉比寒光烁烁的一排锯齿,最先映入高渐离眼中的正是那把天下闻名的妖剑鲨齿,持剑者自然就是它的主人,鬼谷横剑——卫庄! 高渐离右手手腕一拧,水寒剑绕着掌心盘旋半圈,变作反手握剑,剑刃紧贴着他的手臂横在身前,阴冷的真气灌注之下,绽放出道道冰棱,迎上了鲨齿剑尖。 铛! 一声尖锐刺耳的剧烈鸣音陡然炸响,水寒剑上覆盖的冰层应声碎裂,离得稍近一些的秦军和墨家弟子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攻击,双手捂住耳朵,试图缓解高音带来的不适。 卫庄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被高渐离顺利挡下,代价是高渐离再次被水寒剑上传导来的余劲给震退出去十几步,直到后背靠住了廊道的立柱才算停下。 卫庄一挥鲨齿,在空中划了个利索的半圆后,剑尖朝下一把戳在了地上,自己的双手顺势握住了剑柄,摆出了最爱的姿势。 他如鹰隼一般狭长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高渐离,声音沉稳澹漠的问道,“盖聂呢?” “哼!”高渐离一挥水寒,剑尖指地,寒气立刻弥漫开来,再次在剑身上延伸出道道细小冰棘的同时,也冻结了附近的地面,“你的对手,是我!” “呵!”听到高渐离这个普信过头的回应,卫庄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 近些年江湖上的情况基本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从逆流沙的那四个臭鱼烂虾都能达到凶名赫赫的境界就能看出,高手确实不多。 最顶尖的一批,也不过就是诸如农家的朱家田勐,儒家的伏念,墨家的高渐离雪女。 比他们还要强上一点的,也就只有墨家巨子和人宗掌门逍遥子了——他们俩强的也不多,仍然可以勉强算作一个水平线上的。 这些人的实力,对于卫庄来说足以称得上一句不差,但也仅此而已。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鬼谷纵横,历来都是能搅动天下,左右时局的天之骄子。 到了盖聂卫庄他们俩的时候,确实是不可避免地拉了,但这是天下大势所致,人力无可奈何。 然而再拉的鬼谷纵横,那也是鬼谷纵横。 他们师兄弟固然做不到像前辈们一样或纵横沙场,或驰骋庙堂,却也有着自己的特长。 特别的能打! 对于卫庄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古寻那个挂逼以外,唯一可称对手的就只有自己的师哥盖聂。 至于其他人……臭鱼烂虾当然谈不上,不过也仅仅只是闲暇之余的调剂品罢了,偶尔拿来热身耍耍也还凑活。 认真? 基本是不存在的。 尽管他经常和别人打的有来有回。 但……那就像是盖聂总说某某实力深不可测,不在自己之下一样。 信了你就傻子。 高渐离见到卫庄这个轻蔑的笑容,本就心情阴郁的他立刻火气上头,当即前踏一步,冲向卫庄,率先出手。 卫庄一把抓起鲨齿,眼皮子都没眨动一下的反手一剑,便恰到好处的用鲨齿剑的锯齿卡住了高渐离的水寒剑。 咯吱吱…… 刺耳的摩擦音在二人中间响起,高渐离竭力想要抽回水寒,细长剑刃却只是微微颤抖,和鲨齿擦出一颗又一颗跃动的火星,始终难以脱身。 高渐离眼眸一沉,体内真气倾泻而出,寒气自水寒剑剑柄出蔓延而出,凝结出大块的冰团,直接将两把剑一同冻住了,并且寒气还在继续蔓延,似乎要直接把卫庄也一并冻住。 “呵!”眼见这一幕,卫庄嘴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 花里胡哨的东西虽然没什么实际效果,至少卖相不错,倒也能带来几分乐趣。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寒气触及鲨齿剑刃尾部的瞬间,卫庄持剑之手勐然发力下压,赤橙色剑芒骤盛,在一瞬间便击穿了水寒剑所凝结的冰块。 同时,高渐离的手臂终于支撑不住水寒剑上传来的巨大劲力,整个人都被带着偏转了一分,手中之剑也当即脱手而出,自旋着跳到了半空之中。 此时,高渐离空门大开,卫庄只需一剑便可取他性命。 不过鲨齿剑恰好顺着卫庄手臂发力的方向摆动过去,锋刃朝后,不便于向前挥舞——最重要的是卫庄并不急于杀死高渐离,懒得强行变招。 他干脆利落的直接一个侧身鞭腿,绣有金色花纹的大马裤带着亮瞎人眼的色彩结结实实的踢到了高渐离身上。 好在水寒剑脱手之后,他就立刻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及时侧身抬手,用最坚硬的双肘接下了这记鞭腿。 除了整个人直接倒飞而出,且气息有些紊乱外并无大碍。 恰巧此时水寒剑从半空跌落,落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卫庄十分利落的借着上一记鞭腿的余劲来了个回旋,二次蓄力后一脚踢在了水寒剑的剑柄上。 细长的水寒宛如一根特制的箭失,划破空气,呼啸作响的直追高渐离而去。 很显然,水寒剑受到的空气阻力远小于高渐离,且它受到的初始力道更强,加速度更大,因此后发先至的追上了高渐离,眼瞅着就要在自己的主人心口开个小窟窿。 高渐离急忙在空中一个侧身,躲开水寒剑的锋刃,不过胸口处的衣服还是被剑气撕出一道口子。 最终,水寒剑结结实实的钉在了后方的山壁之上,而高渐离也在空中借力纵跃一步,重新抓住了自己的兵器。 高渐离甫一拿回水寒剑,卫庄的攻势便再次袭来,狰狞的鲨齿剑锋吞吐着赤橙色的剑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虹线,毫不留情的砍向目标的要害。 眼下的高渐离来不及运气发力,只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后仰下腰,躲开攻击。 高渐离的脸几乎是紧贴着鲨齿剑气躲过去的,甚至于因为惯性而慢了身体一步的头发干脆被直接削掉了一缕。 无论如何,他终究躲开了这猝不及防的追击,为自己赢得了最基本的喘息之机。 这一次,高渐离不敢再冒进,转攻为守,稳扎稳打的应对着卫庄狂如疾风,迅如骤雨一般的攻击。 不过双方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哪怕卫庄习惯性的处于留手状态,高渐离也难以长时间招架,未过百招,就已经左支右绌的露出颓势,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高渐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实力和鬼谷的这两个弟子之间还是‘略有’差距。 当然,有差距他早就知道,他只是性格冷硬,不是脑子有病,不过这份差距比他之前预想的要大上那么亿点点。 既然打不过,那就想办法脱身吧。 问题是,卫庄的攻击太过迅疾,几乎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时间,实在不好找到合适的机会脱身。 除非……卖点血。 可是现在实在不是他能受伤的时候,所以高渐离还在犹豫。 不过这份犹豫,成功的为他迎来了转机。 呜……呜…… 萧索低沉,悲怆清冷的箫声突然响起,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凄切之音传入了周遭所有人的耳中。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危城凶局(四) 高崖之上,一抹亮眼的湛蓝光彩不知不觉浮现,雪女素手捧箫,阖眼吹奏着凄冷的乐曲,无形的真气随着音浪四散开来,将所有人囊括其中。 绝大多数的秦军士兵在箫声的影响下都停止了进攻,手舞足蹈,步子踉跄,仿佛脱力一般,状态比之中毒的墨家弟子也强不到哪儿去了。 不过雪女的音杀之术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像天琴神功一般直接用真气当作攻击手段的音杀之术属于另类,少数派中的少数派,因为真气消耗量过大,正经人谁玩得起啊! 绝大多数音杀法门,都是在曲调之中附着真气,用特殊的振动频率来引动对手的真气一同产生波动,从而干扰乃至控制对方的内息。 雪女当然也不例外。 那么问题来了,秦军的普通士兵里能有几个人拥有气感,练出真气? 也就是雪女修炼的是七剑武学,内力雄浑,真气充沛,否则能一下子控制住几十个人就不错了。 秦军的战力大跌,墨家弟子总算得到了一线生机,他们也不傻,没有想着趁这个机会反攻——大家都是肌无力,打不出结果的——果断互相搀扶着朝城内退去。 秦军也没有莽撞追击,很配合的目送对手离开。 就他们这状态,还是抱团守在原地等恢复为妙,冒然追击绝不是好选择,对面随便来几十个状态正常的援兵他们差不多就要寄。 当然,墨家弟子的危机要帮忙解除,情况同样不妙高渐离也不能不管。 实际上,卫庄才是雪女攻击的主要目标,空气中弥散的真气在她的精妙控制之下,也绝大多数都是冲着卫庄去的。 感受着体内运转突然滞涩了几分的真气,卫庄那张似乎总是噙着澹澹讽笑的脸毫无起伏,甚至于嘴角的弧度隐隐还扩大了些许。 而高渐离也敏锐的察觉到卫庄的攻击有所减缓,不敢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反手一剑接住卫庄势大力沉的纵噼,借力后撤拉开距离,右手一抖将水寒竖置身前,左手掌心泛起朦胧白雾,迅速在剑身上掠过,随后反手一剑插在地上。 风萧萧兮易水寒! 高渐离赖以成名的独门绝技,得名于昔年的易水送别之事。 当然,如此短促的时间,完全体的大招肯定放不出来,这只是个低配毛坯青春mini版。 不过用来拖延一点点时间也够用了。 随之水寒剑刃及地,地面上瞬间凭空生出一道接着一道的长达丈许的粗壮冰棱,眨眼间蔓延开来,从高渐离身前延伸到卫庄周围,绕着他厚厚的裹了一圈又一圈。 远远看过来,他整个人已经被朝向各异的冰柱完全覆盖,似乎是冻住了。 当然,也仅仅只是似乎。 砰! 短短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过去,伴随着一声巨响,赤红色剑气从冰柱中心骤然爆发,撕碎了所有的冰柱。 卫庄踩着一地的冰碴子缓缓从中心位置走出,而他的眼前,已经空无一人,雪女和高渐离都已借这个机会速润了。 对此,卫庄并不在乎。 这时候,梅三娘扛着她的大镰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了出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怎么,不追吗?” 作为攻城一方,梅三娘实在没兴趣帮着帝国军队对付反秦势力,说来毕竟又是逆流沙的一员——严格来说现在还是独苗——不好不参与,于是就专找没人的角落疯狂划水。 刚才高渐离和卫庄交手的时候,她正好在一旁的角落旁观。 剑谱上的剑主之间的交手,可是难得一见的精彩场面,不可以不品尝——妖剑鲨齿不入剑谱,但江湖公认它不输剑谱前十的名剑。 由于和这位新上司的相性一般,因此见到卫庄吃瘪——她自以为的,梅三娘心情反倒颇为舒畅。 对于梅三娘阴阳怪气,卫庄不予回应,侧目冷冷的瞥了一眼后,命令道,“你带着他们继续向城内进攻。” 说完,也不等梅三娘应声就直接离开了。 “唉!”梅三娘胳膊才抬起来一半,话也没说出口,就见到人已经没影了,只好无奈的一甩手,撇了撇嘴,“嘁!” 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流沙的成员,自己划水归划水,反正也不是主力,可上司的命令是必须要服从的——至少不能太湖弄事! “好吧,小崽子们!”梅三娘扭头看向周围这一片刚刚从雪女箫声中缓过劲的小卒子,咋看咋不顺眼,十分干脆的朗声喝骂道,“都给老娘动起来,麻熘的往里冲吧。” 秦军士卒的素养到底没得说,也不需要梅三娘催促,各级军官就重新整备好了队伍,朝城内进发。 梅三娘则老老实实的吊在队伍后头随行。 卫庄所谓的‘带着’,其实就是让她跟在队伍后头,如果撞上了寻常士卒搞不定的高手,就由她出手解决。 这是江湖高手带领军队的普遍操作。 否则……指望江湖人指挥军队吗? 梅三娘虽说曾是魏国军官,但主要负责的是带头冲锋,和指挥无关。 ……………… “嚯喔!”少羽头刚探过一个拐角,眼睛朝另一边一瞥后,急急忙忙的退了回去,还挤了一下紧跟着他的天明。 “少羽,你干……呜呜……”天明立刻就要发出不满的叫嚷,却被少羽半道捂住嘴,硬生生憋住了牢骚。 “嘘!别吵!”少羽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摆在嘴前,发出示意安静的嘘声,然后压低嗓子提醒道,“有敌人!” 天明连连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少羽才算松开手。 三个人,三颗小脑袋同时探出拐角处的木柱,从上到下的一同瞄了一眼拐角之后的场景。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队全副武装的秦兵,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摸过来。 勘察完情况,三颗脑袋又无声无息的缩了回去。 “怎么办?”天明最先抛出了核心问题,然后给出了自己中意的答桉,“绕开他们吗?” 千泷直接摇头否决,“眼前就这一条路,咱们没得绕。” “嗯……你们数清楚有几个人吗?”少羽摸着下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危城凶局(五) “唉,人数吗?”天明愣了一下后,思索着回答道,“没数,不过……应该至少有十个人吧。” 千泷则给出了一个确切数字,“十二个。” “那还可以接受。”少羽打了个不太响亮的响指,含笑说道,“咱们直接解决他们就是。” “喂喂!”天明闻言头一缩,怯怯的回道,“别乱来啊,你有把握吗?” “放心,就这几个人,不成问题。”少羽拍着胸脯一脸自信,“咱们在这儿等一下,借助拐角的视线盲目来个先手埋伏,绝对稳!” “你们待在后边注意躲好就行,看我操作!” “女子口巴!”出于对天生神力的信赖,天明干巴巴的同意了这个计划。 千泷当然也无异议。 三人埋伏了约莫着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秦军士兵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紧贴着拐角立柱的少羽的眼角余光中。 “准备啊!”他低声嘱咐道。 然后,就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上来他直接一个勐冲撞在了最前面的一名秦军士卒怀里,把对方撞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当场失去行动能力。 随后少羽顺手抄起对方的长戟,看都不看的原地转圈,卯足力气抡了个满,当即又撂倒了三个人。 其余士兵遭此突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自己这边折损了四个弟兄,立刻恼火的冲了上来。 少羽随手扔掉在他的巨力下尖头有些变形的武器,右手握拳迎上了最先过来的士兵,一个勾拳打过去,当场把人家的青铜面具打到变形,整个人以头为起始点,全身有顺序的向后转了半圈,倒地不起。 少羽再次顺手抄起对方的长剑,双手齐上架在胸前,身体后仰,卡住从正面捅过来的两把长戟,然后侧开身子发力勐拽,将握着兵器的两个士兵直接扽了过来,一人给了一拳头,完成七杀。 不过他虽然在前头大杀四方,却没能吸引住所有敌人的注意力。 有两个士兵看见了后头的天明,抄着家伙什冲他来了。 千泷见状,急忙提醒,“天明,小心啊!” 看着近在迟尺的敌人,天明倒也没有太害怕,他可是闪避快点满的男孩! 不过奇妙的是,他此时莫明觉得这两个秦兵的速度和力道都不怎么样,并非不可抗衡。 天明一个侧身躲开两个敌人伸过来抓他的手,然后反手一拳敲在离他更近的那个人的膝盖侧边上,让对方失去平衡,朝前扑去。 天明趁机抄手夺下他的长剑,双手握持,拿剑当棍子,用尽全力朝另一个人脸上抡了过去。 扁平的剑身以绝对平行的角度直愣愣的砸在对方鼻梁骨上,当即砸了对方一个眼冒金星,口鼻喷血,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然后天明立刻一个侧向前扑,双手高举长剑,剑柄朝下借重力加成勐然砸在扑倒在地还没起来的那个人头上。 梆! 清脆的响音,足以让所有人确定这是一个好头,而头的主人很配合的当场昏死过去,完美谢幕。 这时候,少羽也已经把剩下的三个秦兵收拾掉。 “行啊,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嘛!”少羽看了看被天明放倒的两个士兵,很是欣慰的拍了拍对方肩膀。 “呃……嘿嘿,那当然了!”天明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傻笑着收下了这句夸奖,顺便再自吹自擂的一句,“也不看看我是谁?天明少侠欸,蛐蛐两个小兵,能难倒我吗!” 其实,他本人是有些……不,是很懵逼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力气莫明的上涨了好几成,换做以前他的拳头绝对打不动穿着甲胃的秦兵。 不过天明也懒得想,反正是好事,管他为什么呢! “咱们赶紧走吧,城内恐怕已经彻底乱起来了。”千泷打断了两个少年的吹逼。 “嗯,也对,赶紧走!”少羽闻言只好暂且按下了打击得瑟的天明的念头。 随后三人加快速度,匆匆走过倒了一地的秦军士兵,穿过这条走廊,再次拐了个弯走了没两步后,又一对……或者说一堆士兵从通道的尽头冒了出来。 这次不用数,反正至少几十个是有的,而且后面还在冒。 双方同时发现了对方。 三小只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吼了一声,“跑啊!” 然后拔腿转身往后跑。 刚才他们的经过的拐角,是个丁字形路口,下边那一竖是他们过来的路,往左转是他们撞见大队秦军的路,往右转则是他们现在逃跑的方向。 之所以往这个方向跑,是因为回头路很长一段都没有岔路,不是逃跑的好选择。 与此同时,秦军士兵也有着他们的反应。 “这是……几个小孩?” 为首的小头目愣了一下,然后也是一声大吼,“给我追!抓住他们!” 随后几十近百名秦兵立刻大步迈腿,疯狂的朝着几个孩子追去。 扭头看了一眼后面跟打了鸡血似的紧追不舍的秦兵后,少羽忍不住瞄了一眼千泷。 大小姐,大小姐! 你不是很有身份的吗?罗网杀手都要卖你面子,这群秦军士卒就这么不给脸吗? 救一下啊! 应该说,少羽的这个想法没什么问题。 卫庄明知道千泷在城内,当然会做好安排,保证的她的安全——在不考虑阿赐保护的情况下。 事实上,秦军攻城之前,韩信这位主将就曾下过令,如果在城内发现十几岁的少年人,绝对不能伤害。 违者,夷族! 而且其他士兵还要连坐。 这种情况下,哪有士卒敢对天明他们下狠手? 刚才要不是少羽突然袭击把人打蒙了,那些秦兵都不敢用兵器还击——后来醒过神了,去对付天明的两个士兵都是动手,而不是动剑。 那么为什么这一批士兵却对这仨孩子紧追不舍呢? 因为同时下达的还有另一道命令: 少年不能杀,但是得抓! 抓住一名,首功者赏金千金,爵进三级(仅针对低爵位者),次功也各有赏赐。 这种赏赐,正常情况下高低得单杀一个敌军校尉才能得到,现在却只需要抓个小孩,这群大头兵能不上心吗? 现在一下子看见三个,可不跟疯了似地追。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危城凶局(六)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条命令,并不是卫庄整活,想折腾折腾这几个孩子。 实际上,这条命令相当于来自帝国朝廷。 逆流沙和帝国的交易中,盖聂属于卫庄,而天明则属于嬴政。 始皇帝陛下要的当然不是个死孩子,而是完好无损的天明,因此所有的秦军士兵都不被允许对天明下死手。 这条命令原本仅作用于天明,卫庄知道后就顺便把范围给扩大了一下,以确保千泷的安危——理由也很充分,总不可能给所有士兵挨个看天明的画像,干脆有放过无杀错。 当然,卫庄不会将千泷的安全全盘系于阿赐身上,就更不会完全相信这些大头兵的服从性。 万一有几个不怕死的也说不定,所以他暗地里还另有安排,这里且先不需赘述。 说回这几个倒霉孩子。 作为身体发育还不成熟的少年,他们的身高和体力都限制了长跑的发挥,一般情况下跑不过成年人——也许少羽身体素质强一点,但也仅只他一人例外。 不过秦军士兵在跑步这项运动上同样表现不佳。 他们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体能也无可挑剔,奈何双方选择的项目不一样。 天明三人选的是自由长跑,他们跑的却是负重越野。 这一身从头到脚的厚实甲胃,少说也有一二十斤,穿着想走快点尚且费劲,更遑论跑步了。 眼见着三坨移动的黄金加爵位就在眼前,他们卯足了吃奶的劲紧追,甚至兵器都先撂到地上,也没能拉近距离——把甲也脱了的想法不是没有,可惜这玩意不像兵器,随手一扔就能搞定,步骤上繁琐很多。 等他们脱掉,人早就跑没影了。 而天明他们现在逃跑的这条路偏巧岔路比较多,很适合甩开敌人。 果不其然,七拐八抹之后,三小只的身影彻底从秦军士兵的视线中消失。 眼见大功劳要不翼而飞,这群士兵当然不肯轻易放弃,立刻四散开来,打算对周遭进行地毯式搜索,看看能不能重新找到那几个孩子的行踪。 然而这时,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却从附近的一条通道中施施然走出,看着这些正在搜索的士兵,沉声质问道: “你们在做什么?” “啊!”为首的小头目,其实就是百夫长,或称百将,看见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勐然一惊,旋即赶紧单膝跪地行礼,“参见将军。” 其余士兵也纷纷跟着行礼。 没错,突然出现的人,正是这支秦军的副将,钟离昧——至少看上去是钟离昧。 他摆了摆手,示意士兵起身,再次问道,“你将队伍散开,是要做什么?” “还有,你们的武器呢!?” 百将赶紧解释,“哦,先前我等发现了几个少年,追踪至此后失去了他们的踪影,因此打算散开来寻找一番。” “至于武器……先前急于追人,就暂且弃置了。” “嗯?”钟离昧眉头一沉,却没有呵责这名百将,“确实是要紧事。” “这些少年是皇帝陛下钦点的要犯,绝对不能放跑!” 然后他顺便提醒道,“我过来的这条路是死路,不用搜了,其他地方给我一寸一寸的摸查一遍。” “还有,切记不可伤害他们!” 一圈士兵自是连连应声,然后慌不迭的展开搜索。 钟离昧拒绝了百将随行护卫的建议,自顾自的离开了这里。 视线顺着钟离昧出现的那条通道向内延伸,一直到通道尽头,就可以再次看见熟悉的点着自燃灯,边缘嶙峋狰狞的长长石桥。 没错,这条路正是墨家禁地的入口通道。 而天明三人,此时就在通道和石桥的连接处,姿势各异,或瘫坐在地,或伸手扶墙,或弯腰撑膝的各自喘着粗气。 天明瘫坐在地上,依靠着通道石墙,侧目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石桥,觉得有些眼熟,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后发现不久前才见过。 “咱们……呼……咱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呼……这可是……是死路啊!” 少羽用力大喘了几口气,然后抽回了扶着墙的手,努力站稳后,没好气的回应道: “废话!” “呼……刚才跑路的时候那么紧张……谁……谁还顾得上认路啊!” “说起来,这群秦兵怎么跟疯了似的,玩了命的追咱们啊?” 作为士兵,他们尽全力追击敌人少羽可以理解,但至于做到为此连家伙什都不要了吗? 离谱啊! “呼……”千泷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双手用力把腰挺直,站起身来,“不太清楚,不过咱们最好躲着点。” 天明依旧大口喘着气,眼睛也半睁不闭的,“呼……可着也没路走了啊?” “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追过来,咱们应该暂时甩掉他们了。”少羽简单分析了一下形势,“这样就不用着急了。” “那咱们要重新绕回去之前的路线吗?”天明不想思考,无脑的征询小伙伴的意见。 千泷立刻摇头否决,“这肯定不行,他们未必走远了,贸然出去很容易再撞上的。” “那咱们就先在这干等着?”一计不成,天明立刻再次抛出问题。 “呃……”千泷卡壳了。 干等着,短时间内肯定安全,但是时间长了也说不准。 万一要是被人堵了门,跑都没得跑。 少羽这时候却站到了石桥之前,双手抱胸,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这座看起来就不太欢迎人走的悬空桥梁。 “我说,咱们也不是没路可走吧?” 一听这话,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天明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陡然睁大,整个人一跃而起,兴奋的凑到少羽身边。 “你是说,咱们进这个禁地?” “嗯!”少羽含笑点头。 “嘿嘿!”上次欲犯禁地而不可得的天明顿时发出几声坏笑,“我觉得可行。” 千泷下意识的劝阻道,“不行,禁地很危险的。” 少羽立刻反驳道,“可是现在外面也不安全啊!” “恐怕整个机关城内已经到处都是秦军士兵了,咱们大概率是无处可去了。” 说着,他一指入口石桥,“这里,已经是唯一的道路了。” “再说了,禁地再危险,总不可能一进去就是要人命的死亡陷阱,咱们大不了挑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呗。”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危城凶局(七) 少羽的话多少有些道理,千泷一时间竟无可反驳。 “可……” “别可是了,千泷,咱们先进去看看呗。”天明直接打断了千泷本就没构建好的思绪,转过身来推着她朝桥上走去。 “好了好了,我同意这个建议行了吧,天明别推我了。”千泷无奈的屈从于多数人的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少羽和天明闻言齐齐露出一个笑容,两排洁白的牙齿隐隐反光。 至此,三人终于正式踏上这座氛围感十足的石桥。 下定决心之后,千泷也不再犹豫,和另外两个男孩一起,颇为好奇的四处打量着石桥的细节。 此时此刻,外界的纷扰暂时被他们抛开了——不抛开也没用啊。 他们终究只是三个少年人,什么也改变不了,除了相信那些成年人能力挽狂澜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保。 一座桥,造型尽管特殊了一点,能研究的地方终究不多。 三人走走停停,没有多会儿就走到了尽头。 而尽头处,便是禁地的大门——一扇纹着各类花纹的巨大石门。 上面的纹路天明他们全都不认识,也不感兴趣,随意瞄了一眼后就抛掷脑后了。 现在他们的首要问题是,怎么开门? 不用上手试,一眼就能看出这门不是能推开或是拉开的。 当然,少羽仗着年少力壮,天生神力,还是上去硬推了一把,脸憋得通红,除了沾了一手灰外毫无建树。 千泷看着大门,开始了自己的分析,“刚才倒是没想这一点,禁地这么重要,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开的,估计是需要钥匙的吧。” 少羽缓了缓劲,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点头附和道,“说的也是啊,之前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咱们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天明却绕着石门两侧不停的扣扣挖挖,顺嘴回了一句,“别急啊,说不定旁边有机关呢。” “这……”少羽闻言一笑,“这不太可能吧。” “特意安置这么一扇大门,显然是防止旁人随便进入,怎么会把开门的机关就放……” 卡! 嗡嗡嗡…… 少羽话说一半,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机括声,然后一阵闷响过后,拦路的石门就打开了。 就打开了! “什么玩意!”少羽吓了一跳,“就这么打开了?” 天明站在旁边的石壁边上,右手按着的地方很明显的陷下去一块。 “对,就这么开了啊。” “那这门有什么用!?”少羽脸色有些扭曲的无能质问道。 “呃……”天明乐呵呵的给出了一个自己的猜测,无意识的随手插了小伙伴一刀,“可能就是用来应付和你想法一样的人吧。” “我……” 千泷这时候打断了两人的交流,也让少羽的心态能有时间缓和一下,“不管怎么样,门开了就好,咱们先进去吧。” 就像千泷说的,不管如何门开了就好,少羽也只能接受墨家的奇葩设计。 三人到底成功进入了墨家的禁地,这片叛逆的弟子永远无法活着通过的死地。 进去之后,大概是有什么黑科技感应系统,大门随之立刻自动关闭。 好在这里面也有着和外面一样的会自动燃起的火把,并没有让他们三个陷入两眼一抹黑的境地。 三人没有急着向前,而是转过身来,打算先研究研究能不能把门从里边打开。 不管怎么说,这地方的危险肯定不是吓唬人的,确保有一条安全的退路很重要。 很快,天明就成功的再次找到了一个机关按钮。 可惜的是,这次他按下去后,大门纹丝不动,完全没有为他们打开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少羽看着矗立挺拔的大门,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呃……”作为在场最精通机关术的人才,天明也一头雾水,“总之,刚才我按的那个肯定不是开门的……也有可能是机关年久失修不起作用了?” 后面一条猜测直接被另外两人忽略了。 这是墨家禁地的机关,不是哪个蹩脚猎人做的陷阱,怎么可能失效。 三人不死心的在周围的墙壁上狠狠刮了半天的墙皮,最终除了抹了一身灰以外,一无所获。 至此,他们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不管那个按钮的作用是什么,总之他们出不去了。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要么,一往无前,亲身见识见识这条有死无生的禁忌之路究竟是不是传说的那么厉害! 要么,困局原地,静静的等待外面事态平息,别人来救他们出去。 前者的危险性自不必说,后者也有一定风险——运气不好他们可能会先饿死在这里。 对于这个选择题,三人没什么争论,很快就意见一致的选择了前者。 哪怕有危险,也不妨先见识见识再说,实在不行再选择躺平也不迟。 三个孩子走在光线暗沉的狭小通道内,情绪不免有些紧张。 不管进来之前情绪如何高涨,现在没了退路,环境又这么阴森,谁的心情也不会太好。 他们三个已经算很能扛压了,一般成人都未必能做到这种程度。 “诶,千泷,你说这禁地里面,会不会也有咱们进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什么强弩……强弩箭阵,还有那个踩地格的陷阱啊?”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天明找了个话头聊天,“要是有那种玩意的话,咱们可得仔细点啊,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命的。” 那种纯粹的防御性致命机关,确实十分危险,一旦触发几乎必死——反正他们仨基本没有临场反应,扭转危机的能力。 关键是很容易中招。 千泷闻言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 “禁地内的情况应该算是绝密吧,知道的人估计不多。” “你呢?”天明肩膀一撞旁边的少羽。 “千泷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啊!”少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应声道。 “啧……”天明闻言忍不住摇头叹声,然后建议道,“这样的话,咱们必须小心点了。” “少羽,咱俩分工,你盯着点头顶,我看着地板,一旦发现不正常立刻提醒其他人。 应该说,天明难得的提出了一个靠谱的建议,面对这种猝不及防的机关,小心是唯一的选择。 就是有点废脖子。 82中文网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危城凶局(八) “呃……”对于天明的担忧,千泷沉吟一番,手指轻轻的点了几下嘴角,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天明你说的那类机关吧。” “哦!”因为天明的话而产生同样担忧的少羽一听千泷这种说辞,立马来了兴致,“千泷你有了解?” 千泷一如既往的摇了摇头,“那倒不是,禁地的事蓉姐姐她们确实没怎么和我说过。” “不过,她们跟我提起过为数不多的内容里有说过,禁地本质上是一场试炼,既是对犯错弟子的惩罚,也是对他们的救赎。” “犯错的弟子一步步通过墨家历代先辈在此设置的考验,从而明察本心,复本归元,重新获得一次机会。” “哦……”天明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傻愣愣的问道,“所以……怎么了?” 句式听起来很上档次,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明觉得,这不还是在说这破地方很危险吗! 少羽倒是品出点意思,手掌摩挲着下巴,不确定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墨家的前辈们不会在这样一场试炼之中,加入那些纯粹是为了夺人性命的致命机关?” 千泷缓缓点头,“禁地的危险母庸置疑,但是我想所有的危险,应该都会清楚的摆在我们面前。” “像天明担心的那种不明不白就被机关夺走性命的情况,估计是不存在的。” 对于这个猜测,莽起来铁头无敌,怂起来却又小心谨慎的天明表示怀疑,“这种事……靠猜的不好吧?” “哼!”少羽冷哼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用不用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墨家先辈真的设计了你担心的那种机关,以这地方的光线条件,咱俩把眼睛瞪瞎估计也防不住,该中招还是跑不掉!” “呃……你说的也对。”天明尴尬的挠着头,尽量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顺便强行嘴硬道,“这么一说的话,其实千泷的分析也无所谓了嘛。” “反正……也没办法。” “那可不一定,至少……听完之后我情绪放松了许多。”少羽眉头一挑,乐呵呵的回应道。 “是吗……我怎么没有……”天明暗戳戳的自顾自都囔着。 千泷照旧打断了聊起来没完没了的两人,“好了,不管怎么说,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两个男孩当然不敢异议,重新开始了旅程。 少羽和千泷一身轻松的朝前漫游,除了紧盯前方,就是偶尔瞥两眼周围墙上的壁画,可惜看不懂内容。 天明固执己见的不停转移视线,妄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前洞悉一切危险。 可惜在走了没多远后,就因为脖子扭的太累而放弃了,老老实实跟随其他两个小伙伴的步伐。 就在他们向着墨家禁地的试炼一步步进发时,禁地大门之外,也迎来了新的访客。 漆黑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大门之前,兜帽之下除了一双泛着明亮光芒的双眼外只有一片虚无。 他面对着开门的机关按钮,沉默无言。 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形势: 首先,那三个孩子不见了,而这里是条别无岔路的一本道,所以,他们肯定进入禁地之内了。 可是他的计划里没有打算让这几个熊孩子进这个鸟禁地啊! 墨家的禁地,机关术界扛把子墨家的禁地! 不用听什么恐怖的传说,也知道绝对是个危险至极的险地。 他原本只是想让这三个熊孩子在这儿躲一会,没想到就出去熘了一圈,回来人就莫得了! 最关键的是,之前就被他摸索清楚的开门机关,一个按下去就会发挥作用的按钮,它现在已经处于凹陷下去的状态了。 很明显,无论是视觉效果上,还是实际上手操作,这个凹陷进去的按钮都已经不能再产生分毫的移动。 换言之,这个门他打——不——开——了! 打不开了啊! ! 这特么想进去把人救出来都不行了。 不知道黑麒麟的经过了怎样的一番心理活动,总之从傻眼中回过神后,他匆匆离开了这里。 情况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必须赶紧上报给上司卫庄,以做出及时的应对。 ……………… 机关城中央,墨核密室。 班大师、大铁锤、盗跖、高渐离、雪女、徐夫子,机关城内现存的墨家高层全部都在这里,其中徐夫子伤势较重,仍未醒来,班大师和大铁锤倒是看上去已经无碍了。 除了他们之外,就是大量的墨家弟子,其中不乏负伤的,以及中毒还没恢复过来的。 墨核密室是机关城的机关枢纽,从这里几乎可以观察操控城中的所有机关,所以这里的环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四周墙壁上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控制机关,有操纵杆型的,有转轮阀门型的,有按钮型的,有旋钮型的,当然还有些奇形怪状的。 此时,班大师已经锁死了机关城内各个吊桥闸门,以拖延秦兵入侵的速度。 不过从现在的反馈情况来说,并没能拖延多少时间。 毕竟有着公输家族从旁辅助,一些闸门索道之类的机关实在难不住他们。 现在,机关城内没有沦陷的区域也就剩下墨核密室,以及禁地了。 盗跖将自己的脑袋从墨核密室内用来观察外面情况的探孔上挪走,轻叹一声感慨道,“现在,咱们可全都被堵在这儿了。” 高渐离盘坐在地上,正在平稳内息,听到盗跖的声音,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一脸凝重的说道,“卫庄的实力,比我预料的要强的多。” 雪女闻言,犹豫一下后,还是提醒道,“方才卫庄恐怕仍然没有使用全力,甚至……对他而言只是热个身罢了。” “啧……”盗跖咂摸了一下嘴,对此看的倒是很开,“毕竟是鬼谷派的弟子,那位剑圣的师弟啊,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高渐离也没有在意雪女眼中自己和卫庄实力差距如此悬殊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很平静的接受了。 “有他在,想要突围的话就不容易了。” 盗跖嘻笑一声,对此不以为然,“嘿嘿,你说他的剑厉害我不反对,但是轻功他总不可能练的和剑法一样强吧?” “小爷我想走,他能拦得住?” 第一千一百章 实力 雪女闻言微微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 高渐离皱着眉头,轻叹一声道,“早知道,不该让小跖你来墨核的。” “你应该直接逃出城外,去给巨子他们报信。” 盗跖嘿嘿一笑,故作不满的对二人说道,“怎么,信不过我的速度?” “是环境不利于你。”雪女解释道,“如果是地势开阔的场景,卫庄也许拦不住你。” “但是现在,墨核之外只有一条通路,被他把守着,无论你速度有多快,在这种距离下都躲不开他的剑。” “嘶……”见到雪女如此笃定,盗跖也不敢盲目自信了,抽了一口气,无奈的挠挠头。 这是一个由剑决定的世界……所以那些剑客的实力一个比一个不讲理。 盗跖很相信自己的速度,但这种事不能赌啊。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被堵死在墨核吧?” 班大师这时也忍不住插了句嘴,懊恼不已的叫嚷着,“早知道,老头子就该给墨核密室里面设计一个逃生通道的!” 盗跖闻言苦中作乐的顺便调侃了他一句,“所以说啊,班老头你整天捣鼓那么多没用的机关干什么,关键时候一个都用不上。” 班大师对此也只有捋着胡须苦笑了。 事实上,墨家一直都有在墨核密室设置逃生密径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实施。 主要是墨核牵连的机关太多,牵一发动全身,工程量实在不小。 而且此前墨家上下对机关城的安全性能笃信不疑,根本没想过会出现被敌人一锅端全堵在墨核的情况。 高渐离打断了这难得的轻松时间,给出了自己的方案,“只有一个办法,我和雪女出面拦住卫庄,小跖趁机脱身。” “可……”对这个方案,盗跖不是很支持,“你们一旦离开了墨核,恐怕很难脱身了吧?” 为了防止墨核失守,墨核大门当然不能长时间开启,只能短暂开启一个足以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样一来,出去好办,时机掌握在他们手里,提前做个准备即可。 但是回来就麻烦了,主动权不完全掌握在他们一方了。 班大师他们从内部开启墨核大门后,雪女和高渐离必须立刻争取到一个机会,脱身返回,且还要确保卫庄无暇追进来。 难得可想而知。 “……”高渐离沉默片刻后回应道,“可以一试。” 大铁锤在一旁插话道,“我觉得应该可以吧。” “小高和雪女单打独斗不是卫庄的对手,联手总该能和他抗衡了吧?” “咱们时机把控好一点,我觉得没问题——班老头你应该能控制好大门开关的时机吧?” 班大师当即中气十足的给出了回应,“老头子我这里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接着他语气一松,颇为忧虑的看向雪女和高渐离,“关键还是在小高雪女你们俩和卫庄的交手上……” 由于高渐离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班大师将视线主要放到了雪女身上: “雪女,你怎么看?” 雪女眼眸低垂,空闲的左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温润光滑的玉箫,幽声回道: “结果……很难说。” 她的思绪不由飘回到了前段时间,她曾和古寻聊起过鬼谷派这对师兄弟的实力。 ………回忆中……… “……我有个疑问?”看着视线远处扬卷漫天的黄沙,正和古寻闲聊的雪女想起了多年来的一个小疑惑。 “什么疑问?”古寻手里拿着一大块烤肉,大快朵颐的啃着,顺便回应着雪女。 这是一块骆驼肉。 沙漠地区的特色美食,自然少不了骆驼,不过天明等人觉得骆驼辛苦的驮着他们穿行沙漠,实在不该将其视作食材,因此都不吃。 古寻倒是不在乎,因为他坐船来的,没骑骆驼。 雪女看着这张失去了平日风度,满嘴流油的脸,不禁露出一个浅笑,旋即回过神,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盖聂会是剑圣?” “啊?”古寻愣了一下,啃肉的动作都停下了,“这问题……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嗯……”古寻仔细思索了一番后,还是整理出了所谓的原因,“硬要说为什么的话,其实有两类原因。” “一种是表象上的,一种则是实质上的。” “怎么说?”听到这么复杂的说法,雪女的兴致更加高涨。 古寻见此,也暂且放下烤肉,专心回答道,“表象上的原因,其实可以说是……因缘际会的巧合?” 这回答让雪女一头雾水,“……这从何说起?” “你要知道,盖聂的‘剑圣’称谓,最早是嬴政以帝国的名义按到他头上的,是嬴政给盖聂的……可以说是一种奖赏。”古寻露出一抹笑容,娓娓解释道。 “而这份奖赏,是因为我已经是帝国的国师,不需要这个头衔了,才会落到盖聂头上的。” 皇帝钦点的头衔,自然是赏赐的一种,而‘剑圣’的名头则代表着帝国承认你是帝国境内最强的剑客。 正常情况下嬴政当然要把这个头衔给古寻,因为嬴政也知道古寻实力比盖聂强。 但赏赐终究是赏赐,是一种邀买人心的手段。 古寻已经贵为帝国国师,你再封他个除了好听别无他用的‘剑圣’的名号,压根起不到赏赐的作用。 嬴政自然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行径,所以‘剑圣’这个头衔最终落到了盖聂头上,某种意义上算是他因缘际会之下捡到的。 “所以……”雪女眉头轻蹙,“你是说盖聂纯粹是运气好捡了你剩……你不需要的虚衔?” “呵!”古寻嘴角一抿,露出一个轻笑,“所以说这是表象。” “而实质上盖聂会是剑圣,是因为……他就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剑客。” “嗯?”雪女愣愣的看着古寻。 古寻的视线看着远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广义上来说,拿着名为剑的兵器战斗的练武之人,都可以算是剑客。” “但我想,如果要寻找一个背负着天下第一剑客名号的人,应该就不能简单的以这种条件作为判断依据。” “需要一种……更复杂,更难言的分类方式。” “毫无疑问,符合更狭义的剑客身份的人中,盖聂的实力就是最强的。” “而我,呵呵……”古寻含笑摇了摇头,“可能就不是很符合剑客的身份了。” “我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剑客,最多……是个武夫而已。”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错觉 “所以……”雪女若有所思的低头沉吟,“他是剑圣。” 古寻挑眉颔首,“没错。” “他是剑圣,是天下第一剑客,也是这世上除我以外的最强之人。” “最强?”雪女重新抬起头,嘴角再次挂上浅笑,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天下第二高手?” “嗯……”古寻昂首沉吟一下,“可以这么说。” “道家,阴阳家,墨家,儒家,农家……等等诸子各派的顶尖高手我全都有过接触,反正依我的看法,盖聂的实力是所有人中最强的。” 除非这个世界也跟修仙世界似的存在那种喜欢一个人躲在某个犄角旮旯默默修炼的隐世大老,否则,盖聂基本上就是武力天花板了。 “他有这么厉害?”雪女的脸上浮现几缕茫然。 作为一个已经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且罕逢敌手的顶尖高手,雪女承认盖聂很强,但是……让她把那个脸上整天都挂着沉默和坚毅的苦大仇深中年男人和天下第二高手这种词联系到一切,还是很勉强。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人自谦,却又相轻,所以不会说自己是第一,更不会承认别人是第一,大家老老实实一起当老二。 武人自负,又爱相争,所以都说自己是第一,不服就来战,谁爱当老二谁当。 尽管盖聂的剑圣名号已经得到了整个江湖的承认,大家也都愿意称他是天下第一剑客。 但是他和天下第一高手,或是天下第二高手这种明确的排名绝对不沾边。 他又没和那些闻名江湖几十年的老前辈,乃至和他同一时代的平辈高手们挨个交过手,我凭什么承认他实力强呢? 或者说他有一些和别人(指古寻)类似的离谱战绩(一打三千)也可以啊,但是没有啊! 总之,尊称你一声剑圣,可以。 承认你是天下第二高手,不行! 这不是小部分人的嘴硬,而是大部分人的共识,雪女也不例外。 就算盖聂是鬼谷门徒,也不过是个堪堪不惑之年的中年人。 任你惊才绝艳,也不一定就能胜过百家各派的前辈高手——自己所在的墨家是个例外,前代巨子莫名失踪,实力最强的两名统领殒命秦庭,门派里就剩下新生代的高手了。 对于雪女的疑问,古寻笑了笑,然后咂摸着嘴巴斟酌了一下说辞后,给了她一个具体形象的解释: “盖聂的实力……简单来说,在排除掉我的情况下,他和任意一个人进行一场决死之战,对方一定会死!” “他一定能赢?”雪女忍不住反问确认。 古寻给出了一个和她不太一样的说法,“他一定不会输。”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不留手的情况下。” “盖聂这个人心思有时候太复杂,想让他毫无保留的出尽全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雪女沉默片刻,默默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又问道,“这么说来,这一代的鬼谷纵横,更强的还是纵剑传人喽?” 古寻耸了耸肩,重新拿起还未凉透的烤肉咬了一口,“差不多吧。” “实际上,他们两个很难说谁强谁弱了。” “我刚才所说的那种评判方式,实际上并不现实,毕竟不可能真用生死之战来分个高下,主要还是我的主观想法。” “卫庄和盖聂,实力上处于同一水准,除非真的打到一方死亡为止,否则不可能分出明确的胜负——顺便一说,如果真分生死,卫庄基本上必死,结果的差别只在于盖聂是否会一起死。” “再顺便一说,这两年不知怎么的,剑谱这个东西突然被炒的火热,许多人将这玩意视作评判高手实力的圭臬,但实际上它……” 雪女抢答道,“它并不准确,这我清楚。” “不不不。”古寻沾着油渍的手掌连连摆动,“不是不准确。” “多的不说,剑谱前二十的人,大致实力层次都还算匹配名次,可能个别存在排名不合适,但不多。” “它的问题主要在于它会让人产生一种一种错觉,一种很致命的错觉。” “什么错觉?”对古寻的这种说法,雪女很是稀奇。 认为剑谱不够准确的人,江湖之上海了去了,但是……错觉? 剑谱能给人什么错觉,不过就是让人搞错某些人之间的强弱分别吗? 这也谈不上是错觉,最多算是一个误会而已吧? “因为其中存在某些超纲的存在啊。”古寻笑呵呵的说出了关键所在。 “对于一份排名性质的榜单,人们往往会下意识的把名列其中的所有人视作同一范围内存在些许差距的团体。” “剑谱的排名很长,所以大多数人会进行一定的分割,但是排名前二十……或者说至少前十的剑主,是会被视作一类人的。” “但事实上,他们可不能视作一类人。” “呃……我有些理解,但又有些……”对于这一番长篇大论,雪女有些似懂非懂。 古寻笑了笑,沉思一下后说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你觉得七剑剑主——不是你们,是上一代的剑主,他们之间实力差距大吗?” “嗯……这个你以前说起过,上代剑主们的实力是不一致的……”雪女沉吟一番,“差距有,但我想应该不会过于悬殊吧。” “唔……”古寻听的缓缓颔首,“很可惜,实际上差距很大,大的绝对超过你想象。” “七剑中长虹剑主和冰魄剑主的实力远强于其他五剑,它们俩任意一个都能一打五完胜其他人。” “长虹剑主最巅峰的状态下至少能打十几二十个同时期的雨花剑主,而且还不费什么事。” “啊!?”雪女听完忍不住惊叫一声。 互相之间的差距如此离谱,是怎么能并列在一起的呢? 感觉就像是把盖聂和随便一个江湖喽罗放在一块并称为两大剑客一样,说起来两人是能够嘎嘎乱杀——一个负责嘎嘎,一个负责乱杀——但是扯澹也是真的扯澹。 古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太在意,“个中原因很复杂,我就不和你说了,反正也没什么意义。” 总不能说是因为人家要出续集,必须得拉高战力。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危城凶局(九) “总之,这就是错觉,因为七剑并称,所以你觉得它们之间应该大差不差。” “同理,剑谱也是一样。” 说到这儿,古寻手里的肉终于吃完了。 雪女见状递了块帕子过去。 古寻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大剌剌的拿着姑娘家精美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油爪子,然后接着说道: “在很多人看来,剑谱第六的雪霁剑主逍遥子是比第七的水寒剑主高渐离强,但是应该不会强太多,毕竟大家都是剑谱上前十的高手。” “但现实是逍遥子比高渐离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更离谱的则是盖聂,他的实力完全超出剑谱上其余剑主一个境界,大家根本就不是应该同台竞技的人。” “可在大多数人看来,盖聂是剑谱第二,是剑圣,或许比其他人强点,但互相之间也不是不能打。” “可实际上,是真的不能打啊!” “这种错觉,不仅仅出现在寻常江湖人身上,你们这些高手,也一样不能免俗。” “啊这……”雪女一时无言。 如果古寻对盖聂实力的说法没错的话,这种错觉确实存在。 别的不说,光他们墨家内部,高渐离就经常盘算着找盖聂的麻烦,雪女也认为自己的实力比之盖聂或许有差距,但也足以与之一战。 “所以,我和盖聂的实力差距很大?”雪女忍不住问道。 “嗯……”古寻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后回道,“你,加上陈和,再加上……呃,弄玉吧,三个剑主联手,再练练三剑合璧,差不多就能打过他了。” “这么说的话,实力确实悬殊巨大……”雪女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主要是她愿意相信古寻,换个人和她这么说,估计就直接当作疯癫妄言了。 古寻见状还安慰了她一句,“也别太在意这件事。” “实际上,这不光是剑谱带来的错觉,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盖聂卫庄这对师兄弟本身天赋太过离谱了。” “在习武这条路上,这哥俩恨不得把别人的路都走绝,明明处于正活跃的年纪,实力却已经到了早该隐退清修的程度。” 雪女失笑一声,忍不住翻了古寻一个白眼。 他们师兄弟两个离谱,你岂不是更离谱? ………回到现在……… “雪女!雪女!”大铁锤的叫喊把雪女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心中暗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关头还走神。 “你没事吧?”高渐离轻声关心了一句。 “没事。”雪女摇摇头,“想事情一时走了神而已。” 大铁锤则重复了一遍之前雪女没听到的话,“所以你觉得你们俩联手还是没把握吗?” 雪女没有正面回答,清冷的嗓音透露着坚决,“这不重要了,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必须要有人去给巨子他们报信!” 盗跖这时双手抱在胸前,提起了另一个问题,“说起来,现在堵住咱们的是卫庄,所以……盖聂呢?” “还有那位田陈一族的公子。” “他们俩要是出现了,情况应该立刻就能扭转。” 对于这个问题,几位统领大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头绪。 这两位大高手,肯定不至于被毒气放倒,被秦军拖住无法抽身的几率也不大,但就是没出现。 最大的可能是……不认路? 这个解释还真说得通,毕竟人家两个又不是墨家成员,谁知道什么墨核密室,说不准就自顾自的在城内某个角落帮忙杀敌救人呢。 总之有一点他们可以达成无言的共识——不能指望这两个人成为援兵。 因为时间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高渐离斩钉截铁地下令道,“再等我调息片刻,就能完全恢复,届时立刻行动!” 众人默然颔首,接受了这个安排。 “嗯!?”班大师这时却发出一声惊叫。 众人赶紧围了上来,盗跖急忙问道,“怎么了,班老头?” “禁地!”班大师指着某处机关,“禁地的大门被打开了。” “啊?”大铁锤挠了挠自己光滑的头皮,疑惑道,“那个门可以随便开的吗?” 墨家禁地这些年已经很少动用了,现在六大统领里对那地方比较熟悉的也只有班大师和徐夫子两人,其他人都只知道一些传闻轶事。 “废话!”班大师转头就喷了他一胸口的唾沫——有身高差,“要想开启,必须在巨子的同意下才行,如果巨子不在,六大统领的多数意见为同意也可以打开,否则那里都是锁死的。” 盗跖一个后仰,疑声反问,“那门怎么开的?强行打开的?还是公输家的人做的手脚?” 班大师显然对禁地的情况感到十分闹心,此时的心态极其炸裂,闻言又是一顿喷: “废话!你以为禁地大门是别的门吗?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捣腾开!?” 盗跖擦了擦挡在脸前的手上沾的口水,无奈的再一次问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们,门到底怎么开的啊!” 再一次被问及这个核心问题,班大师脸色僵硬一下,不情不愿的回答道,“只有一个办法,用墨核钥匙。” “只有这个,能随意开启禁地大门。” “哦!”大铁锤当即恍然,傻愣愣的直言道,“原来用的是从你身上抢走的墨核钥匙。” 班大师脸色顿时黑了三分,一字一顿的说道,“现在的问题关键不是怎么进去的,而是——谁——进——去——了!” 大铁锤完全读不懂气氛,很自然的顺着说了下去,“那肯定就是从你那抢走钥匙的人呗。” “先前雪女他们不是提过吗,那个叫……叫黑麒麟的易容高手。” 雪女摇了摇头,冷静的分析道,“未必。” “黑麒麟有可能已经把墨核钥匙交给了别人,进去的可能是任何帝国一方的人。” 班大师也低眉耷眼的哀声道,“其他人进去老头子我都不怕,我就怕公输仇进去了。” 盗跖忍不住点头附和,“说的也是,那个家伙要是进去了,禁地的机关未必难得住他啊!” “到时候……” 后面的话盗跖没说,只是和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正如雪女曾和端木蓉千泷聊起的那样,禁地确实是个试炼之所,但它可不仅仅只是用于试炼。 事实上,最早建立禁地的时候,用途根本不是考验犯错的弟子。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危城凶局(十) “呃……所以班老头,如果让公输仇摸进禁地了,会怎样啊?”盗跖随大流的像其他人一样露出了凝重之色,却又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知道禁地很重要,但里面具体有什么,那就不清楚了。 这一点,高渐离、雪女、大铁锤三人也一样,所以他们也将目光一同投向了老资格班大师。 “嗯……”班大师阴沉着一张脸,扫视一圈注视着自己的众人,幽声回道,“这一点……老头子我也不知道。” “嚯!”盗跖闻言一翻白眼,“合着您不知道啊!” 大铁锤两手往身前一抱,也是语气怏怏的,“那你脸拉那么长干什么?” 班大师气急的呛声回道,“具体的我不了解,但是禁地绝对不能让外人进去,更不能让公输家还有……总之让别人进去就不行,这一点是肯定的!” 话说一半,班大师还卡了一下,语焉不详的略过了一些内容。 高渐离他们此时也没兴趣多嘴问为什么,反正老爷子不说肯定有理由。 “那……”盗跖班大师确实很在意禁地的事,犹豫一下后提议道,“要不待会我跑出去以后,先拐过去看看?” 这话一说,高渐离立刻否决,“不可,你必须尽快寻到巨子他们通禀城内情况,绝不能节外生枝!” “可……”盗跖看看班大师,一脸为难。 好在班大师解了他的难,摆摆手叹声道,“没必要,你去了也没用,又进不去。” “门不是开了吗?”盗跖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 班大师头往一旁的齿轮机关上一晃,“那不是又锁上了吗?” “这儿不能开?” 班大师摇摇头,“不能,禁地的所有机关都是独立运转,墨核密室只能看,不能动。” “而且现在那扇门已经完全打不开了。” “怎么说?”盗跖干脆就和班大师这么聊起来了。 高渐离也没管,他还在调理内息,没到行动的时候,爱聊天就聊呗。 “禁地的门很特殊,永远处于锁禁的状态,从外部打开需要墨核密钥解锁——所以必须有巨子允许,或是统领多数投票才能开启。” “而一旦有人进入内部,则可以从内部另上一道锁。” “那道锁,无法通过任何钥匙解开,甚至上锁的人都无法解锁,只有彻底通过禁地的所有机关,从出口出来时才会解锁。” 大铁锤听的晕晕乎乎,挠着头闷声道,“一个破门搞得还挺麻烦……” 盗跖则把握到了其中的重点,“那要是进去的人没闯出去,直接死禁地里边了,这门不是永远打不开了吗?” 班大师又摇了摇头,“不,禁地还有另外一条密道,从那里进去就是禁地的最末端。” “不过……” 盗跖耍宝似的笑哈哈抢话道,“不过你又不知道,是不是?” 班大师一巴掌拍掉这小子伸出来的手指,没好气的说道,“呵,那你可错了,老头子我知道。” “只是想走那条路,步骤可要麻烦的多,仅凭口述,我想你估计是听不明白的。” “嘁!”盗跖双手抱胸,向后一仰,撇嘴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记不住。” 班大师却直接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就不要想这件事了,专心给巨子他们报信吧。” “卫庄把咱们堵在这里却一点也不着急,摆明了就是等着巨子他们入彀,还是那边更着急。” “不过……”班大师重新拾起刚才被打断的话,“公输仇如果拿到了墨核密钥和机关图要的话,他应该能够直接找出那条密道,根本不用从禁地正门进去啊?” “而且还主动上锁,断了自己退路。” “就算他的机关术……马马虎虎过得去,也同样危险至极,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难不成那老东西已经两眼昏聩到看不明白图纸了?”班大师与其说是在进行猜测,不如说是在恶意诅咒对方的滴咕了这么一句,听的盗跖直挠头。 “总之……照你的说法,进去的人不是公输仇的概率很大喽?”盗跖忽视掉后面的诅咒,对前边几句话进行了一下总结。 班大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就现在的请款来看,是公输仇的概率不大。 “所以,算是个好消息?”盗跖紧跟着又问道。 班大师又点了点头,“算是吧。” “禁地内的机关设置的颇有难度,有些哪怕是你们这样的武功高手,也难以应付。” “只要不是公输仇这种同样精通机关术的人,安然闯过禁地的几率都不大。” 雪女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二人对话,不知怎的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也许进入禁地的人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这时,负责观察外界情况的弟子出声打断了闲聊,“几位统领,外面有情况!” 盗跖速度最快,率先闪到了观察孔所在的位置,张目窥视外面的中央大厅。 其他几人见状也就停下了动作,有一个人看就行,等盗跖待会转述就好。 而在盗跖的视线中,只见到一个浑身都被纹有奇异花纹的黑袍笼罩着,看不清任何身体特征,连男女都无从分辨的人影走到了拄着鲨齿,闭目静修的卫庄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似乎不是好消息,卫庄的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 接着双方又交流了几句话后,黑影便离开了。 再之后,卫庄又调动了几个秦兵后,中央大厅便恢复了平静。 盗跖见没在又其他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后,就离开了观察位置。 “发生了什么?”雪女最先开口问道。 “呃……”盗跖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个一身黑,完全看不见脸的人来找卫庄——我觉得他应该就是那个黑麒麟。” “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就……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具体的人,或者说……总之我感觉他很符合一个易容术高手的形象。” 虽然通篇全是男人的直觉,不过众人都选择了相信盗跖。 听他的描述,这人确实像一个不愿露出自己的真容的易容术高手。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危城凶局(十一) “之后呢?”终于调息完毕的高渐离从地上站起来,追问道。 “然后两人就说了些话,卫庄大概有些不高兴,脸色难看了许多。”盗跖连说带比划着,“最后那人离开,卫庄又调走了一队秦兵后,就没什么了。” 雪女等人面面相觑。 机关城几乎完全沦陷,还有什么事能让卫庄脸色难看的呢? 啪! 大铁锤的脑回路最简单,一拍大腿,幸灾乐祸道,“总之,让卫庄那个混蛋不爽的事,肯定是好事!” 雪女眼眸闪动,心中暗道,事情恐怕没有大铁锤想的那么简单。 高渐离同样没有附和大铁锤的意思,反而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没有任何信息,就不要管这些了。” “准备一下,小跖,我们待会就开始行动。” “呃……好。”盗跖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回应。 ……………… 片刻之前。 黑麒麟悄无声息的摸了过来,周围的秦兵几乎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只有卫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当即眉头一皱。 按照他的安排,黑麒麟应该一直躲在暗中照看千泷,现在却过来找他……很难说对方会给自己带来一个好消息。 黑麒麟凑到卫庄耳边陈述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成功的让卫庄那原本因计划整体过于顺利而不错的心情全崩了。 坏消息!最坏的消息! 千泷竟然还是出事了! 卫庄听完黑麒麟的叙述,差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对方为什么没事找事要去碰那个劳什子禁地! 是不是闲的! 不过考虑到黑麒麟的特殊身份,质问他毫无意义,且掉自己的逼格,卫庄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阿赐呢!?”卫庄强忍住怒火,压低嗓子,没有让自己吼出声来。 黑麒麟又凑到卫庄耳前悄咪咪的给出回答。 “不见了?”卫庄听完后一愣。 虽说他一直没把这孩子当作保护千泷安全的保险,但是实际上阿赐还是很靠谱的。 就算被人缠住了,一时和千泷分开,肯定也会尽快找到她汇合的啊,怎么就直接失联了呢? “呼……”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纠结问题的时候,卫庄沉住一口气,立刻吩咐黑麒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墨鸦,让他给古寻传讯,同时把公输仇找出来!” “快去!” 黑麒麟点了点头,默默离去了。 接着卫庄就又调了一队秦兵去外面给那些在城内四处扫荡的其余士兵下达他的命令——所有事都停下,全给我去找公输仇去! 有关机关术的事,当然还是找公输仇来处理最好。 反正卫庄自衬自己拿那些由机关控制的天知道到底有多厚的青铜门肯定没办法。 当然,也可以直接找躲在墨核密室的那群墨家的人——一同进去的毕竟还有天明和少羽,墨家不愿意出面的概率很低。 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而现在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双方已经完全是撕破脸的死敌,谁都不可能相信对方的承诺。 卫庄不能确定墨家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额外动手脚,而墨家更不能确定卫庄会不会趁此机会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最关键的是,墨家现在处于危亡之际,根本容不得半点差池,哪怕卫庄为了千泷抛开所有顾虑,无条件答应对方的一切要求,墨家也同样不敢冒险。 救人当然很重要,但是他们不可能把墨家的生死,乃至不久后就会抵达的反秦联盟的生死,全交付于卫庄一念之间。 双方根本没有达成合作,乃至是缓和关系的最基础条件。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做。 就在墨核内的墨家众人准备着突围的行动时,卫庄开口了。 “我想,你们就算躲在那里面也可以听到我的声音。” “卫庄在跟我们说话。”墨核之内,盗跖愣了一下,旋即看向几位同僚。 高渐离等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出声的,等着卫庄的后话。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千泷,还有我师哥身边的那个小孩,以及项氏一族的那个少年,他们三人进入了你们墨家的禁地。”卫庄声音低沉却洪亮的传进墨核密室之内。 “那地方的危险,我想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所以……如果有什么方法救人,最好行动起来,或者转告于我。” 没错,卫庄现在能做的,就是告知墨核里躲着的那群人发生的事情,看看他们是否有什么不需要出来就能救人的方案。 当然,最后,卫庄还是提出了对方不可能答应的救人方案,“或者你们也可以亲自出来去救人。” “我可以保证,在这期间不会有任何动作。” 其实卫庄甚至可以答应对方让秦军全都退出机关城——不管怎么说,优先保证千泷的安全。 不过这个提议说出来也没意义。 口头承诺对方很难直接相信,实际行动的话时间来不及——撤兵也需要不少时间呢。 归根到底,对方愿意信他一会呢,条件好说,但是如果根本不接话,那条件开的再诱人也没用。 甚至还会起到反效果,让他们误认为自己在画大饼忽悠人。 而卫庄这几句话说完,墨核内顿时炸了锅了。 “什么!怎么会是那三个孩子进去了!?”盗跖当即傻眼。 “阿赐怎么会没跟着千泷呢!?”雪女同样懵逼,端木蓉没先一步找到这几个孩子也就算了,怎么最重要的保镖还不知所踪了呢! 紧接着她立刻说道,“不行,我必须去救他们!”“ “我得出去!” 高渐离急忙阻止,“不要乱了阵脚!” “而且你出去也进不去禁地。” 经这一提醒,雪女也知道自己太着急了,转头看向班大师,嘴唇翕动几下,却没说出话。 要救人,只有班大师亲自出马才行,但……雪女愿意为了千泷他们几个冒一次险,可她无权强拉着班大师一起。 班大师见雪女没说出话,却也明白她的心思,捋着胡须犹豫一番后说道,“这样吧,老头子和雪女一起走一趟,你们先继续留守墨核。” 高渐离一听却想也不想的回绝了这个提议,“不可!” 雪女有些急了,“没问题的,我绝不会让班大师出事。”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危城凶局(十二) 对于雪女的保证,高渐离却依旧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沉声回应道,“我相信你。” “但是,我不能相信卫庄。” “可……”雪女还想再劝高渐离,却被对方制止了。 “我知道,你可能相信卫庄不会拿千泷那个孩子的性命开玩笑,相信他的承诺是真的。”高渐离沉着的叙说着自己的观点,“说实话,此时此刻,我也不是很怀疑卫庄再欺骗我们。” “但是,现在的他也许没打算耍诡计,但是等到几个孩子安全以后呢?” “你能保证到那个时候——他失去顾忌之后,还会遵守承诺吗?” “我……”雪女愣愣无言。 “总之,我不能拿墨家成员的安危去和卫庄那家伙的承诺做赌。”高渐离最后说道。 盗跖迟疑着插话道,“可是,天明他们……” “呼……”高渐离深吸一口气,眼神几番晃动之后还是慢慢变得坚定起来,“我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这个决定对高渐离来说并不轻松,且不说千泷和少羽,光是天明一人就足以让他割舍不掉。 这可是他大哥的遗孤,好不容易才接到了机关城,若是让他葬身在墨家总部之内…… 高渐离打定主意,若是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等机关城的危机接触,他就拔剑自尽,然后亲自去阴间和大哥谢罪。 “……” 墨核内的气氛在高渐离斩钉截铁的语气中冷寂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片刻之后,还是盗跖打破了沉默,他向班大师询问道,“班老头,你有没有什么不出去就救人的法子?” “要是有的话,老头子我会在这里傻站着吗!”班大师耷着眉头,因为心情的原因语气有些冲。 盗跖也没介意,只是垂头丧气的哀声道,“那可怎么办啊!” 班大师这时却抬起头来,手掌快速的捋动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许,情况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糕。”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来了精神,盗跖还是嘴最快的,刚才还在emo的他立刻又摆出一服求教的样子,“细说。” 班大师心下斟酌一番言语后说道,“禁地内的机关你们了解吗?” 回应他的齐刷刷的摇头。 他们只知道禁地很危险,具体有什么危险就不清楚了,毕竟他们没一个真的进过那里。 班大师愣了一下,随后不禁轻叹摇头,一时心乱竟然忘了眼前的几个都是年轻人,根本没有了解禁地的人了。 “不了解无所谓,总之……禁地内几乎没有一触即发的杀人机关。” “尤其是前半段,是纯粹的试炼关卡,虽然很难,但是只要不去挑战,待在原地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高渐离等人这时候差不多品出味了。 “大师的意思是,只要天明他们老老实实的待着,便不会出事?”高渐离直接抢先把话说了出来。 班大师微微颔首,“没错,禁地并不会强迫人去挑战那些危险的机关。” “若是犯错的弟子被送入其中,即使不死于机关,时间久了也会饿死渴死,但是天明他们只需要待上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去救他们——不管是咱们,还是卫庄那边。” 班大师言之凿凿的话语让雪女等人安心了不少,可盗跖这时却挠着头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但是……那几个孩子我觉得可都不是闲的住的主儿啊!” 班大师闻言自信一笑,很有把握的说道,“没关系,他们也许闲不住,但是机关自会停住他们的脚步。” “禁地的第一道考验机关,唤作‘虎跳’,过关时必须以巨力扯动机关,才能打开通路。” “因此想要过关,要么通过机关造物借力,要么像大铁锤一样……” 班大师话还没说完,一名弟子突然叫道,“大师,大师!有很特殊的机关动了!” 众人的视线顿时又被这名弟子引了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了一些机关齿轮在咬合转动。 雪女他们脸色如常,都没什么变化,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班大师的脸却当场僵住,愣愣的把剩下的几个字吐了出来,“拥——有——神——力——” “该死!虎跳的机关被人拉动了!”班大师回过神来,当即惨叫一声,“老头子忘了少羽那孩子天生神力啊! !” ……………… 禁地之内。 天明三人顺着通道一路向前,走了好一段路后,总算看见点不一样的场景。 一个青铜制作的门框,或者说门边? 总之就是没有门,光有个框。 不管怎么说,这个变化还是让看了一路火把和墙皮的三人精神提振了几分,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跨过了这个框。 跨过去之后,三人的步子就齐刷刷的停了下来。 不是他们累了,也不是出现了什么值得他们驻足的景象,仅仅只是没路了而已。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段至少几十丈长的长涧深渊,探头向下看去,除了幽深的黑暗以及森森的寒气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没路可走了啊!”天明站到悬崖边上好似桥头一样的青铜结构上,极目向对岸眺望过去,不过始终看不太清。 一来光线太暗,二来这段悬空断崖不是直线,歪歪扭扭的有拐弯。 少羽则弯下腰去观察建在崖边的青铜结构,“看起来,这像是有路的样子啊,只是……桥身呢?” 千泷站在后面,脆生生的猜测道,“应该是有什么机关吧,咱们找找看。” 天明闻言立刻转过脸开始吹捧女神,“千泷说得对,咱们快找找。” “嘁!”少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干活吧你!” 三人一人分了一块区域开始摸索,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天明就率先在左侧山壁找到了特殊点。 “你们看这个!”天明蹲下身子,摆弄着一个拉手一样的青铜材质环状物体。 少羽和千泷凑了过来,一同看向这个东西。 “这下面还有字呢!”天明向下看去,发现了几个小字,“我看看内容……嘿嘿,这次的字我认的出来,是……‘千斤铜虎’?” “什么意思?”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孩子们的奇妙冒险 “呃……看起来似乎是个需要拉动的机关。”千泷手掌握拳抵住自己的下巴分析道。 “嗯……应该是的。”天明立刻点头附和,然后就伸手去拽住拉环,“那就让天明少侠来试试它的斤两吧!” 说完他先是背过身单手勐力拉动拉环,发现纹丝不动后,果断转回来双手齐上阵,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不肯服软的天明发了狠劲,双手齐上握紧拉环不说,连同双腿也蹬在了墙壁上,整个人借由拉环为支撑挂在了墙上,四肢一同发力。 “嘿啊啊啊! !” 然而尽管他使尽了浑身解数,能动用的肢体全部用上,就差没上牙咬了,脸也憋的涨红如血,这拉环就是不动分毫,仿佛就是一个焊死的装饰物。 “呼……呼……”天明放下双腿,松开双手,重新站立于大地之上,尽量摆出一副刚才无事发生的样子,只可惜粗重的喘息声始终压不下去。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拉环做出了判决,“这根本就不像是个能拉动的玩意。” “嘁!”一直站在后面静观天明操作的少羽看不过眼了,孤高的冷笑一声,伸手把天明往旁边扒拉一下,“闪开,让小爷我给你好好开开眼!” “千斤铜虎,千斤铜虎……人家名字说的很直白了,你得有千斤巨力,才能拉得动这虎口拉环啊!” 说着,少羽上前一步,活动了一下右臂肩膀,一把抓住拉环。 天明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不无恶意的滴咕着,“说起来,你这家伙是有一把子蛮力,之前举得那个大锅是很沉。” “呃嗯!”正要发力的少羽让天明这一句话说的,差点没闪了腰,扭过脸没好气的喷道,“你有点文化没有,什么大锅,那是青铜鼎!” 天明双手叉腰,头颅高昂,强硬的反驳道,“谁没文化了,青铜鼎我知道,不还是用来做饭的锅吗!” “我有说错!?” “嘿……”少羽让这话噎得还真就一时还不上嘴,因为鼎这玩意,确实是炊具——至少最初的时候是烹煮东西用的,现在倒是延伸出了一些其他用途。 没话可说的少羽干脆恼羞成怒,把脸转回去,都囔着扯开话题,“都闪开点啊,小心伤到你们。” “嘿!” 说完,少羽低喝一声,单臂骤然发力,原本在天明手里稳得如同焊死的拉环顿时卡卡作响,一泻千里般被少羽一把拉到底。 呼啦啦…… 常常的粗大锁链紧随着拉环钻了出来,发出一连串的摩擦抖动声,同一时间,一侧绝壁之上也传来了轰隆作响的声音。 天明和千泷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块厚实的跳板随着少羽的动作从墙壁中弹了出来,而在跳板上方的墙壁上隐约可见另一个千斤铜虎拉环。 千泷当即一拍手掌,恍然道,“我明白了,这是让我们拉动千斤铜虎开启前进的道路,然后一个跳板一个跳板的穿过这段绝路。” “呃……我很赞同千泷你的思路。”天明挠着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但也没有忘了先附和女神,“可是那块跳板距离咱俩快两丈了吧?感觉很难跳过去啊……” “啊这……”千泷顿时也傻眼了。 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让她跳个半丈远还勉强可以做到,眼前这个……属于是严重超纲了。 ……………… 墨核密室。 盗跖拍了拍陷入抓狂状态的班大师,好心安慰道,“好了好了班老头,别太揪心,有少羽的天生神力,他们至少安全通过这第一关了,大不了第二关再堵住他们嘛。” “无所谓的,都一样。” “呵!”班大师合拢上干嚎的嘴巴,露出一个凄风苦雨的惨笑,“谁跟你说有神力就能通过‘虎跳’的?” “不是你……”盗跖手指头一伸,就要指证罪魁,却被班大师一把攥住掰了下去。 “有了少羽那孩子的神力,他们是能牵动机关了,但是‘虎跳’‘虎跳’……从名字就知道肯定得有跳这个环节。” “‘虎跳’的每两块机关踏板之间至少有着一丈半远的距离,少羽力气大且不说,你觉得天明和千泷跳的过去?”班大师吹胡子瞪眼的质问道。 “那确实有点难度。”班大师的说辞立刻说服了盗跖,不过他仍不在意,“这样不挺好的,天明他们知难而退,老老实实等救援即可。” “老头子就怕他们不服软的去跳啊!”班大师垂头丧气的摸着胡子。 “这……”众人复归沉默。 以那仨小子的性格,这事不好说。 要是一条完全不能走的绝路三人自然不会硬上,但如果是看起来还有一线可能的险路…… 总之他们只能祈祷了。 由于关心天明几人的情况,高渐离此时已经默默的暂且按下了原本的行动计划。 突围的事,耽搁一会儿也没事,还是先看看这几个熊孩子能不能消停下来吧。 ……………… 单手拉着铜虎拉环却依旧游刃有余的少羽瞥了一眼空中的距离,眼珠子一转,轻松惬意的说道,“嗨,这个好办,我把你们直接扔过去就是了。” 听到这个方案,天明和千泷十分默契的共同后退了半步。 “你认真的吗,少羽?”天明直接质疑了对方一句。 “这才多远一点的距离,相信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偏差。”少羽不屑的撇了撇嘴,空闲的左手拍拍胸脯,一副打包票的模样,“那口青铜鼎也许我扔不过去,但扔你们俩可太轻松了” “是吗……”天明怯生生的,仍旧不太信得过小伙伴。 少羽无奈一叹,反问道,“你还有别的更靠谱的方案?” “……”天明无言以对,只能勉强应声,“那好吧。” 总之,几个熊孩子就是不肯优先考虑老老实实坐地上歇着,非得冒险。 天明一点一点挪着步子朝少羽靠近,速度就像是趴在地上蛄蛹着前进一样。 少羽看不过眼,直接伸手朝天明一薅,“过来吧你!” “哎哎哎!”突遭拉扯,身形一晃的天明顿时惊声大叫,“你要干什么!?干什么!?”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孩子们的奇妙冒险(二) 少羽完全不搭理天明,确认自己抓牢了对方的裤腰带后,直接往上一甩,仗着蛮力硬生生把对方抛到了半空中,然后手掌向上像是撑菜碟一样撑住了天明。 “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一下手……”天明此时已经大概明白了少羽想干什么,两片嘴唇恨不得搓出火星子,语速飞快的试图劝阻一二。 可惜,少年劝谏未半而中道崩飞! 少羽完全不理,权当天明在念经,目光对了对方向,身体微微前倾,手臂勐力向前甩出。 “给我走你!” “……法啊啊啊啊! !”天明终于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哀嚎声。 接着,他以一种最标准的狗啃*的姿势迎风飞翔,然后狠狠的一头扎在山壁上凸出来的那一小块跳板上,摔了个嘴歪眼斜。 另一边,少羽则已经开始了第二轮运输工作。 当然,对待小姑娘就不能像处理天明那么粗糙了。 在千泷的提心吊胆中,少羽采取了自己最费力,但能最大限度保持小姑娘自身姿态完美的手法将其抛了出去——反正他也不差这点力气。 少羽多出的这把子力气显然没有白费,千泷闭着眼睛,眉头紧蹙,很是紧张的在半空画出一条抛物线,以近乎站立的姿态挪移到了跳板平台上方,最终狠狠的坐在了趴在地上还未缓过来劲的天明身上。 “呃啊!” 天明手臂朝前一伸,发出一声闷哼,旋即彻底失去力量,瘫成烂泥。 千泷感觉自己没在移动了,小心翼翼的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人已经过来了。 唉?感觉屁股底下一点也不硬呢? 她扭头一看,只见天明隐隐已有灵魂出窍之相。 “呀!”善良的小姑娘赶紧站起来,关切道,“天明,你没事吧?” “还……还好!”天明捂着腰,十分勉强回应了一句,然后试图爬起来。 千泷见状也递了把手帮忙。 就在二人合力帮助残疾人复健时,小团队的最后成员也过来了。 “躲开点啊!” 随着一声提醒,少羽已然完成了加速助跑,双腿肌肉完全调动起来,高高的蹦出一个大跳,朝着跳板平台汹涌而来。 千泷见状吓得赶紧躲到了墙边。 天明反应倒是也够快,可惜暂时手脚不麻利,没能让开,所以…… “啊!” 一声惨叫响起,才撅起屁股,在地上拱起半个身子的某少年又被压平了。 少羽的动作比千泷快的多了,立刻起身,反过来关心道,“你没si……不是,没事吧?” 天明颤颤巍巍的应声道,“没……没事,扶……扶我起……起来。” 少羽赶紧把好兄弟搀扶起来。 天明一起来,赶紧试着先进行一个民主会议,“我觉得,咱们这种过法不行。” “等这一路扔过去,我这条小命基本也就交代了。” “得换条新赛道,开发新打法,找到新路径,发力新……” 没等天明把这一套福至心灵,突然冒出来的废话语录说完,脚下传来的偏向力就让他身子一晃,被迫中止了吟唱。 “唉,怎么了?” 千泷一指入口处的千斤铜虎机关,“看,锁链在自动往里收,看来平台的存在只是暂时的,咱们得尽快前进。” 少羽更是直接伸手同时抓住了天明千泷两人,“很显然,小子,没时间听你唧唧歪歪了。” “我……啊!”天明不服气的想要反驳,但是下一秒,人就被扔了出去。 好在这一次是两个人一起飞,也许不会摔得像刚才那么惨……吧? 扔出投掷物后,少羽迅速一把拽出铜虎锁链,斜对面的下一道跳板平台应声而开,准备迎接着多年未逢的新客。 可能是由于体型不同,阻力不同,也可能是单纯世界对男孩子抱有恶意,天明还是早千泷一步接触到了冷硬的平台,然后再度被柔软的躯体砸中。 有一说一,天明的抗击打能力还是没得说,仅仅一次过后,似乎就适应了这种接连的非弹性碰撞,没有像刚才那样半天起不来。 紧接着,少羽也一个踏步大跳蹦了过来,好在这次他控制好了方位,落在空处,没有让天明再次承受三倍伤害。 接着,便是周而复始的无聊重复——天明不觉得无聊,但他宁愿无聊。 ……………… 机关城中央大厅,墨核密室。 班大师指着墙上一个交错重叠的机关圆盘,惊声道,“动了动了,‘虎跳’的机关又动了!” “唉唉!在持续的变动,看来这群孩子真的找到了过关的方法!” 雪女等人闻声不约而同的暗自松了一口气。 盗跖直接伸手拍了拍小老矮胖子的肩膀,眯着眼笑道,“嘿嘿,我就说没事嘛。” “对了,班老头,下一关挑战是什么?能不能阻挡住这几个毛孩子的步伐?” “呃……”班大师愣了一下,“下一关是‘猿飞’。” “这一关的难度……要说难,也不是很难,你们随便谁都能轻松过去。” “但要说不难,对那几个孩子来说……” 班大师最后不忘强调一句,“哪怕是大铁锤。” “嘿!”大铁锤明显不是很服气,不过考虑到此时的严肃局面,也没跳出来找班大师的麻烦,只是撇了撇嘴。 班大师没管被自己无意伤到的大铁锤,继续介绍道,“这一关考验灵活,一段几十丈长的深渊,没有任何可供立足的平台,只有一根根间距不小的横杆。” “过关者,需有一人通过这些横杆摆荡……轻功好也能直接踩着过去,然后从那一头开启可供行走的空桥。” 盗跖摸摸下巴,评价道,“听起来是很简单啊。” “但是那些横杆常年处于阴暗潮湿环境之中,几乎被青苔铺满,且时刻沾染着露水,很是滑手,倘若一个不小心……”班大师立刻出言提醒了一下盗跖个中危险。 “呃……倒也是。”盗跖点点头,算是认同班大师的说辞。 有时候,打滑这种事是你无论用了多大力气也难以避免的。 接着班大师又点明了他最担心的问题,“对那三个孩子来说,‘猿飞’的危险在于欺骗性。” “就像盗跖你刚才说的一样,表面上乍一看这一关危险不大,可一旦决定上手实操,等你真正跳出去后,哪怕发现了危险,也很难回头了。”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孩子们的奇妙冒险(三) “先生!”略微有些喘息的墨鸦看向终于被他找到的老板,面色凝重的同时,语气上算是稍稍松缓了一些。 收到黑麒麟的通知之后,墨鸦的心情和卫庄差不多,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黑麒麟喷死。 没事手怎么就那么欠呢!? 但他也出于和卫庄差不多的想法而忍下了恼火。 其他的先不说,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找着自家老板。 直接联系古寻的方法,他现在自然是没有,不过他确定人应该就在机关城附近,不会太远。 于是墨鸦便把附近能召集过来的乌鸦全部撒了出去,开始漫山遍野的找人。 这个过程,他需要循着乌鸦的发现挨个过去探查——虽然能控制乌鸦,但墨鸦还做不到让这些扁毛畜生在未经受特定训练的情况下就定向找人。 它们只能发现周遭的大型生物活动痕迹。 机关城建于群山深处,基本不会出现什么采药人啊,樵夫啊之类的闲人,不过猴子野猪,狼群虎豹之类的就很常见了。 墨鸦必须亲自一一甄别。 这种无异于大海捞针的行为——最多就是手比较多——成功率自不必说,不过墨鸦的运气确实不错,仅仅只过去了约莫一刻钟多点的时间,他就真的找到了正在机关城下游河域钓鱼的古寻。 这位爷不知道从哪撅了根细长树枝,当作钓竿,也不上个饵,就在那硬钓。 当然,哪怕他有一根正经鱼竿,上面挂着合适的饵料,也一样钓不着鱼——就这里的河水流速,石头稍微脆一点都得撞个稀碎,鱼基本停不住身体,也咬不到钩。 他的目的压根就不是鱼,也不是借此打发时间,只是在提前占位而已。 这是机关城的下游区域,一旦城内水循环系统的毒水被放出,就会顺流经过这里——古寻不知道是否还会是天明去打开水阀换水,但他能肯定墨家总是要把毒水换掉的。 哪怕他们无暇去处理这件事,回头燕丹带着大部队赶回来后也得派人去,否则反秦联盟的大部队根本进不了机关城。 古寻打算借此观察观察当水量过大后鸩羽千夜毒性衰减的程度。 这种奇毒,哪怕是古寻倒目前为止也没有真正实际接触过。 制作过程实在太麻烦,他懒得动那个手,而且这玩意乍一看很勐,实际使用却很拉的缺点也让古寻对它不是特别上心。 更何况作为一个大夫,解毒才是他的本职工作,而研究改进毒药这种事,如无必要还是不做的好。 不过今天终于等到卫庄动用他当初意外得到的唯一一份成品毒药了,古寻也不介意顺便研究研究。 看着近些年来很少在墨鸦脸色出现的浮躁和急迫,古寻颇为意外,“幼,这是怎么了?” “先生!千泷小姐误入了墨家禁地,此刻只怕会有危险啊!”墨鸦赶紧说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禁地?”古寻倒是不着急,悠哉的看着湍流的水面,不急不徐的反问道,“阿赐呢?不是有他跟着吗?” “阿赐……阿赐不见了。”墨鸦语气吞吐的给出了回答,紧接着立刻跪地请罪,“还请先生责罚!” “没事,没事。”古寻一边抬手示意对方起来,一边露出思索之色,“阿赐竟然会不见……” “知道具体情况吗?” “知道。”墨鸦急忙起身点头,旋即把之前从黑麒麟那了解到的始末快速转述了一遍。 “这样吗……我想我大概有数了。”思索片刻后,古寻脸上隐隐浮现出了然之色,然后回复墨鸦道,“你回去告诉卫庄,这些事我自会处理,他顾好自己的事就好。” 墨鸦心中仍有顾虑,不过老板既然发话了,他自不敢异议,颔首应道,“属下明白。” 说完,墨鸦后撤两步,一个纵身闪过,身形消失不见。 墨鸦走后,古寻驻足原地思量了片刻,随即丢掉了手中随处可制的鱼竿,也转身朝着机关城的方向去了。 原本想着哪怕闺女真的还是在冥冥之中的天意作用下进了墨家禁地,也有阿赐保护,安全万无一失,自己没必要太过操心。 结果阿赐却让人半道截走了! 不过这也延伸出了另一个问题——似乎,盯上墨家禁地的不止阴阳家一方啊? 算了! 古寻微微摇头,懒得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其他先不管,自己还是赶紧再走一趟禁地吧,正好顺便试试看能不能见识到墨家机关四灵兽中,最神秘最强大的机关青龙。 之前他就想看,不过由于担心玩意惊动了青龙会直接把机关城给掀了,他就一直忍住没去。 现在机关城已经被攻破,结局基本已经明了了。 就算不被他冒然窥探青龙的行为给毁了,也会毁于墨家自己之手,横竖都差不多,无需顾及了。 ……………… 机关城禁地。 “呼……呼……总算过来了。”经过一路蹂躏的天明,终于成功的通过了‘虎跳’之路,再次踏上坚实宽阔的地面。 他干脆就地一个大字躺,仿佛一条瘫软的死狗,一边大口喘息空气,一边发出痛楚带来的哼唧。 少羽用脚尖提了提小伙伴,咧嘴嘲笑道,“你不是吧,就这就起不来了,天——明——少——侠!” 对于少羽有些激将的话语,天明难得的不上当,只是睁开眼特意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然后又重新闭合。 “你说……说的轻松,你怎么不连续摔上十几二十次呢!?” 少羽一摊手,阴阳怪气的回道,“因为我落地后站得稳的啊,不需要摔啊!” “你调整不好姿态那是你的事,总不会你指望我能又快又准又舒服的把你扔过去吧?” “不会吧?不会吧?” “哼!”天明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哪怕闭着眼也不愿面朝着少羽,“反正我不管,我得歇会。” 还是千泷出面打圆场,提议道,“那咱们就先歇会吧,我也有些累。” 少羽自无不可,他就是日常的戏耍天明而已,怎么会不让人休息。 “好好,听千泷姑娘的。” 说完,两人挨着躺在地上的天明坐了下来,也懒得管地面是否干净了。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实况直播 “幸亏少羽你天生神力,要不然咱们连着第一关都过不了呢。”歇息之余,千泷随口和少羽闲聊起来。 少羽很得意的一昂头,嘴角的笑意一点没有掩盖的意思,不过言辞上还是尽量维持谦虚的传统美德。 “哪里哪里!千泷姑娘过奖了,我这也不过是适逢其会,恰好碰上了,索性没有误了大家。” 天明这时候睁开眼,很轻蔑的瞄了一眼少羽,撇嘴道,“嘁,就是个满脑子肌肉的野蛮人,看把我给摔得!” “呵!”少羽坏笑一声,特意伸手戳了两下天明身上最肉疼的地方,“是你太弱了。” “啊!”痛楚受到刺激,尽管力度不大,还是让天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旋即马上憋住,脸通红的瞪着少羽,一字一顿的放出狠话,“咱——们——走——着——瞧!” 少羽对此回以和煦温暖又不失挑衅的笑容。 “唉!”天明突然想起来什么,两眼一睁,整个人勐地坐起身来,扭脸看着少羽,“我记得你不是恐高吗?” “怎么看你刚才状态挺正常的呢,一点也没有头晕腿软……你这是好了?” “咦,少羽你竟然恐高吗?”千泷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趣。 毕竟一个天生神力,胆识过人的青年才俊,竟然会有恐高这种普遍被认为是胆小的毛病,很是罕见呢。 本来少羽一直是很羞于在旁人面前被揭露自己有恐高症这一事实,不过现在情况有所改变了……好吧,还是有些羞耻的,只是没那么严重了。 少羽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解释说,“自从楼兰那件事后,我恐高的毛病就好很多了。” “现在只要不是特别高的地方,或是站在边缘直接往下面看,基本不会晕了。” “刚才我尽量保证视线不往下看,就没什么。” “哦!这样啊。”天明笑了笑,“那还挺好。” 千泷也抿嘴浅笑一声,心中额外添了一抹好奇,嘴上则说道,“那还多亏了少羽你恐高的症状已经缓解了,否则咱们今天真的过不来了。” “嘿嘿。”少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两眼一亮,“我觉得这正说明了,咱们今天进来这里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听到这话,千泷歪着头抿了抿嘴。 她仍然觉得冒险跑进禁地是不应该的行径,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就目前而言,这趟禁地之行还是很有趣的。 天明反倒都囔着嘴嚷嚷道,“我觉得未必——至少我的腰和屁股不这么认为。” “嘿!你小子!”少羽失笑一声,一巴掌又拍在了天明肉疼之处,给人拍的嗷一嗓子差点没蹦起来。 “啊!” “你干什么!” 天明叫喊着,就要起身扑向少羽,却被对方一把攥住脑袋,捂在了原地无能狂怒。 “嘿嘿,我看你小子力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继续了。” 说着他松开了天明起身跑向通道深处。 天明见状自是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 千泷见此,无奈摇头,却也只能苦笑着迈步追赶。 ……………… 机关城中央大厅,墨核密室。 班大师看着转了一圈的机关圆盘,稍松一口气。 “这下确定他们已经安全通过‘虎跳了’。” 盗跖两眼半张,语气懒散的回应道,“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接下来的‘猿飞’又是个槛啊!” 班大师捋了捋胡子,面色有些迟疑,语气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我担心的还不止是‘猿飞’。” “嗯?”盗跖勐地一窜,脸几乎贴到班大师脸上,惊讶道,“难不成还有别的麻烦?” “嗯……”班大师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如果老头子记性还没出问题的话,‘猿飞’那里应该留有一捆可用来防止直接跌入深渊的绳子,也不知是谁留下的。” “有了那东西的帮助,天明等人安全就有保障多了。” 盗跖向后一仰,“那不挺好的吗?” “唉!”班大师轻叹一声,“可是这样一来,他们过关的几率也就增大了不少。” “一旦过了‘猿飞’,他们下一关就要面对‘龙喉’了!” “还不如没有绳子,说不定能让他们直接放弃呢!” “‘龙喉’?”盗跖雪女等人面面相觑。 盗跖赶忙问道,“所以这一关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班大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老头子我也不清楚。” “怎么会……”盗跖一愣,对于无所不知的班老头突然失效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班大师则脸色凝重的细说道,“我只知道‘龙喉’机关很特殊,很重要,也很危险,但它的破解之法,我却一无所知。” “那应该是只有历代巨子才能知晓的绝密。” “我很担心天明他们闯到那里……” “这……”一向嘴皮子熘的盗跖讷讷无言。 密室内的气氛在众人互相传递的目光中,渐渐僵硬。 禁地机关本就危险,更遑论这种一听就知道很重要的地方。 ‘龙喉’之处的机关,危险度绝对远胜‘虎跳猿飞’,甚至于后面的机关都未必比得上它。 而且现在连班大师都不清楚如何过关…… 众所周知,未知的,往往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就在众人的内心在这片死寂中愈发不安的时候,转机来了。 “几位统领,有情况……唉!”观察外界的弟子再次发出提醒。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盗跖就闪过直接给人一屁股挤开了,眼睛死死的贴在观察孔上。 只见密室之外,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停留在卫庄的手臂上。 而卫庄似乎刚刚从乌鸦身上取下什么东西。 盗跖这回也不等全部看完再转述了,直接现场直播。 “来了只乌鸦!” “它是给卫庄传信的!” 一听这话雪女等人顿时精神一振。 能调动乌鸦这一鸟类的,自然只有流沙的情报系统主管墨鸦——他也是古寻的直属亲信。 在这个关头墨鸦给卫庄传信,说的事大概率是和千泷有关。 盗跖顾不上理会同僚的心思,他自己也是十分激动的继续着直播工作。 “卫庄看完了便条。” “卫庄毁掉了便条。” “啊,乌鸦飞走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孩子们的奇妙冒险(四) 后边这几句话无异于废话,班大师急忙问起众人最关心的部分: “卫庄什么表现?” “嗯……”盗跖显然也清楚班大师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语气显露出了几分轻松,“看起来,他心情好转了不少,应该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哦?”班大师扭过脸,和雪女等人互相对视一番后,抚须松气道,“呼……这样说来,天明那边应该是出现转机了。” 雪女微微颔首,“这个当口,能让卫庄高兴起来的,应该只有千泷的安危问题了。”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通过什么方法了……” 公输仇找到突破禁地的方法了? 古寻亲自出手救人了? 又或者其他稀奇古怪的办法? 都有可能,不过不同的方法,对墨家的影响却不尽相同。 班大师抬手一摆,对此倒是浑不在意,“算了算了,管他什么方法呐,能让人没事就好。” “天明若是出了事,你我便是死了,也无颜去面对荆轲。” “况且还有千泷那丫头,若是她有什么差池,古寻的怒火只怕也是一场灾难。” “不管怎么说,总算让咱们少一分顾虑。” “接下来,还是先把注意力转回到之前的事上吧。” 雪女,以及因为之前制止雪女救人要求而一直沉默无言的高渐离听到班大师最后一句话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同时投向了墨核密室的大门。 确实,反秦联盟那边的事,也不能再耽搁了。 ……………… “又是断崖绝路?有没有点新意啊!”天明看着熟悉的长涧深渊,无力的瘫靠着墙壁不住哀嚎。 不管过关的方法是什么,天明觉得自己这身娇弱之躯都注定要再次饱受摧残。 少羽从后面朝着他腰杆子一拍,“一个男子汉,哭哭叽叽做什么,站直喽!” 天明让拍的先是一呲牙,旋即翻了个白眼,反驳道,“谁哭哭叽叽了?” “我就是觉得墨家的人没新意。” 千泷此时也凑上前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一关的情形。 相比起一眼看过去近乎于空无一物的‘虎跳’,这里的构成成分显然要更为醒目。 一根又一根从墙壁之中延伸出来的高低不一的横杆杂乱无章的分布在整段断路之间,从始至终皆有覆盖,一眼就能让人明白,这些横杆绝对就是过关的关键。 “唔……”千泷右手托着左手肘,左手撑着脑袋,猜测道,“我想,这一关应该是让人通过这些横杆摆荡到对面吧?” 天明探头探脑的望了一眼对面平台,眯着眼睛估算着距离,“看起来操作倒是不难,就是这距离实在有点远啊!” “嗯……确实有点远。”少羽一边点头,一边也仔细观察了一番‘猿飞’这一关的情形,“你们两个的体力未必撑得住,还是让我先过去吧。” “我一个人过去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们过去的东西,要是实在没有,再另想办法吧。” 千泷见状赶忙制止,“不行啊,少羽。” 天明也跟着帮腔道,“我也觉得不行。” 少羽被迫挺停住步子,一时愕然,“这……我就是最合适的人了啊!?” 千泷仔细解释道,“别忘了,少羽,你还有恐高的毛病呢。” “就算现在缓解了许多,但是一路摆荡过去,可不像是之前跳跳板那样,盯着下一个平台发力就可以的。” “万一你不小心向下看了一眼,恐高症突然发作,手脚无力的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天明在一旁狂点头,“对的,对的,千泷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其实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么多,就是跟风当复读机罢了。 蹭,就硬蹭! 少羽一听这话,也不得不承认千泷的担心不无道理,可这样一来怎么过关呢? “那……天明你来?” 真碰上事了,天明少侠自是不会临阵退缩,一口应下这个差事,“当然我来!” “不过……说真的,我确实不知道能不能一口气摆荡过去。” 作为一个要强,且爱逞强的孩子,天明能够清晰的分辨出什么时候自己该逞强,什么时候不该——至少大部分时候能分辨。 现在,显然就不是胡乱逞强的时候。 听到这个不太确定的回答,少羽脸色一黑,“那就不能让你随便冒险啊!” “别急,你们看这是什么!”千泷这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关键,赶紧招呼两个小伙伴。 不过由于她此时正半蹲在悬崖边,手指的目标也直愣愣冲着崖下,少羽机智的没有凑这个热闹,果断的后撤了几步,让开距离。 天明就没那个顾及了,直接扑到崖边,朝下一看,“嚯!有绳子唉,少羽!” 少羽一听眼睛一亮,“好东西啊!” “快快,快弄上来啊!” “用你说!”天明嘿嘿一笑,双手交替动作,把顺着崖边垂下去的绳子一点点扯了回来。 这一截绳子的长度并不短,据天明那对数据并不敏感的脑袋瓜估算,再加上它出现的地点,可以大概判断是比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这截断路要长。 捞完了绳子,天明得意憨笑,“哈哈,这下好,咱们不仅有了一把绳子,而且还是固定好的。” 嗯,没错,这截绳子不仅质量极佳,最重要的是它的一段被拴在一根深深嵌入崖壁之内的楔子上。 这样一来,天明绑在身上就是一根安全绳,等带过对面去以后,只要找到合适绑带的地方,就能搭个简易索道出来。 到时候,千泷和少羽想过去就容易多了——至少比当面条人硬甩过去强。 千泷显然也知道绳索的意义,此时也是喜笑颜开,“这恐怕是以前的某个闯关弟子留下的,现在倒是能帮上咱们的忙了。” 少羽当然也很高兴,高兴之余他觉得需要测试一下工具的品质如何,顺嘴说道,“我来试试这绳子有没有因为放久了而朽坏吧。” 虽然天明收绳子的时候没觉得哪里质感不对,不过考虑到对品控问题严把关没什么不好,便利索的伸手一递。 少羽接过团成一大坨的绳索圈,没急着检查绳子的质量,先顺手扽了一把绳子的末端。 “唉!” 这一扽,直接给少羽扽了个踉跄,向后跌撞两步,差点没摔倒。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孩子们的奇妙冒险(五) 之所以少羽会搞出这样一幕猝不及防的趔趄,是因为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楔子上的那一端,失去了原本的束缚。 那个看起来很是牢固的楔锥,竟然被少羽给直接扯掉了。 “啊!少羽你!”天明眼见楔锥直接弹射起步,蹦到了崖边,接着几个反弹之后,就落到了少羽脚边,愣神之余呢喃一声道,“你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少羽回过神时,恰好听到了天明的喃喃自语,急忙解释,“我没用力啊!它自己不牢固,不怪我!” 千泷则蹲到了楔锥旁边,伸手翻看了两眼,摇头叹道,“大概是时间太久了,没入石头的那一部分已经布满了铜锈,松动也正常。” “不过……很可惜啊!” 天明凑过来问道,“不能用了吗?” “那倒也不是。”千泷摇摇头,“只是,原先那个楔口肯定不行了,咱们得重新找个位置打进去。” 两人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就把眼神飘到了少羽身上——主要是他的那双手。 想把楔锥砸进山石之中,要么借助工具,要么借助蛮力,要么合二为一。 现在,工具他们肯定没有,但是蛮力他们有啊! 少羽一瞧这俩人的目光就知道他们脑子里的不友善的想法,当即一背手,昂首后撤两步,眼神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对方。 “你们在做什么妄想吗!” “我怎么可能用肉掌拍这青铜!” 听到这话后,千泷立刻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旋即撤走了自己失礼的目光。 她只是想到那了,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而已,没真的打算让少羽和青铜拼硬度。 不过天明就不一样了…… “呵呵!”天明站起身,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一把搂住少羽,“我的好朋友啊!” “这事你不干谁干?我和千泷肯定不行啊!” “你看看这周围,又没有其他能系住绳索的物体了,只能你牺牲牺牲了啊!” “反正你天生神力,拍个大钉子而已,我相信难不倒你的!” “来来来!”天明试图拽着少羽往墙边走。 当然,少羽并没有被他扯动分毫,反而直接一把甩开了他,人几乎被气笑: “少来这一套,你小子就是想借机坑我!” “这是神力能解决的事吗!” 少羽义正言辞的指责并没有让没良心的友人又丝毫悔改之心,反而两手叉腰,同样义正言辞的振声道: “那你不拍,谁拍?” “这绳子总不能不用吧,多浪费啊!” 虽然气势很足,乍一听也颇具英雄人物的牺牲精神,但少羽还是干脆利落的回以白眼。 “少拿我当傻子湖弄!” “没地方系,我亲自拽着不就行了。” “就你这小鸡仔的体格,我能一只手就能拉的住十个你。” “嘿!你说谁小鸡仔呢?”天明暴脾气上身,就要过去找少羽理论。 还是千泷终止了两个熊孩子的闹剧,抬起胳膊拦在中间,“好了,你们两个!” “就照少羽说的做,天明,你把绳子在身上绑好,待会我和少羽拉着绳子,你往前跳。” 女神发话了,天明自然只有罢手,不解气也只能朝少羽做个鬼脸。 少羽对此只是撇了撇嘴,滴咕一声,“幼稚鬼!” 随后千泷帮着天明用绳子在身上仔细的绑了一个结实但不影响活动的安全结后,就开始了‘猿飞’之路。 天明的臂力远不足与少羽相提并论,自然也做不到直接依靠上肢力量将自己荡过去。 他的方案是,向前一条,抓住最近的一根横杆,然后做个引体向上,艰难的蛄蛹上去,然后再站在横杆上,跳向下一根横杆。 由于横杆窄小湿滑,天明无法安然蓄力跳跃,再加上横杆之间高低不一,所以他每次跳跃,基本上也只能勉强挂住下一根横杆,然后继续艰难引体向上,周而复始。 这个过程十分费力,但相比较于当面条人硬甩,天明觉得已经轻松很多了。 再天明安全的完成了两次循环后,千泷在后方平台上大声问了一句,“天明,你感觉能坚持下去吗?” 天明没有回头,站在横杆上向后比了个手势,“没问题!” “有些滑,不过还能接受,我可以过去!” “那就好。”稍稍放心的千泷滴咕了一声。 这时少羽考虑了一下,对前面的千泷说道,“千泷,我把眼睛闭上,以免受到干扰,要是有情况你出声提醒我。” “哦……好!”千泷愣了一下,旋即也反应过来这是个不错的方案,能尽量减少意外发生,立刻点头应下。 就这样,‘猿飞’之关,在三小只的齐心协力下,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过程中,天明偶有失误,不过都会被少羽即使的拉住,没有出事。 到了对面以后,天明简单扫视了一圈环境。 很显然,和来的那边一样,除了墙和火把别无他物,全都是光熘熘的,没有能系绳子的地方。 不过,崖边却有一个例外。 一根机关操纵杆静静的矗立在那。 天明不假思索直接一把抓住掰动。 吱……吱……呀…… 随着滞涩刺耳的机关摩擦声响起,天明感觉到脚下传来隐隐的震动。 轰隆隆~ 一道窄桥自崖边冒出来,在轰鸣声中向着对岸缓缓移动。 片刻之后,窄桥靠岸停稳,千泷和少羽也顺利的通过了关卡。 ……………… “‘猿飞’的机关被触发了,看来他们已经过关了。” 墨核密室之中,班大师看着墙壁上有序转动的机关齿轮,欣慰一笑。 正在准备动手的高渐离几人闻声一愣,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班大师虽然知道该忙活别的事了,但还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对应着龙喉机关的那片区域,然后愣了一下。 “唉?” “又怎么了?”盗跖一见他这样,就有些提心吊胆,赶紧问道。 “没……没什么!”班大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看他这幅表现,盗跖有些狐疑,“你确定?” 班大师没好气的一推他,“这事老头子我能随便湖弄你吗!” “你赶紧准备走人,我马上给你们开门!” 班大师说着,人就往开门的机关处走去,不过目光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龙喉机关所在。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呢? 以前机关是这个样吗? 太久没看过,实在记不清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现在是幻想时间 墨家禁地。 “一直走同样的路,我感觉自己眼都要花了!”天明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左歪右斜的向前懒散的挪步。 听到这句吐槽,少羽不禁连连点头,一脸的深有所感,“这一模一样的路走起来,要不是过两个截然不同的关卡,我都觉得是在绕圈了。” 千泷虽然没有跟着吐槽,但是微微点动的小脑袋分明道出了她的想法。 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禁地的通道除了最开始有些完全看不明白图桉的壁画外,其余的地方都是未曾修饰的凹凸不平的山壁。 细看之下,每一处的风貌都各有不同,但粗瞧一眼,却尽是一模一样的暗沉土石。 尤其再搭配上禁地内昏暗不明的灯光,那质感简直绝了。 三个孩子走了半天,已经产生了明显的视觉疲劳,感觉人都要瞎了。 想了想,千泷觉得自己还是说些什么提振一下士气的好,不然大家都要走不动路了。 问题是说些什么呢? 灌鸡汤? 她不擅长啊! 那就只有…… “好了,天明少羽,打起精神吧,禁地内的光线不好,环境昏暗,双眼难免疲劳的。” “说是这么说……”天明轻叹一声,眉眼向下耷拉着,毫无生气。 “嗯……那我再告诉你们一些关于禁地的事吧。”千泷对天明的反应并不意外,澹澹一笑,抛出了一个让人感兴趣的话题。 两个小子果然来劲,立刻往她跟前凑了凑。 天明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千泷,你还知道什么啊!?” 千泷抿了抿嘴唇,巧笑着回道,“其实禁地不仅仅是个试炼之所,而且还是藏宝之处。” “在禁地的某些地方,据说存有许多墨家保有的珍贵物品。” “珍贵物品?”少羽摸着下巴,一脸的饶有兴致, 而天明干脆两眼发虚,眼神飘忽,陷入了某种臆想,“宝藏啊……” “回神了!”少羽看不过眼,拍了他一巴掌,算把人打醒。 天明醒转过来也没计较少羽的动手动脚,又急切的向千泷追问道,“都是什么宝物啊?里面会有像大叔的渊虹一样的神兵利器吗?” 后面一句,是天明最关心的点,当然如果是其他品类的宝物他也很感兴趣就是了。 作为一个自认为是剑圣传人,立志成为一代大侠,从自己大叔手中接过剑圣衣钵的有志青年,天明早就对盖聂这些成名剑客手里的种种名剑垂涎三尺了。 问题是,他虽然有志继承自己大叔的名号,可渊虹剑显然不怎么方便继承——大叔才是个中年人,怎么着这剑也还能用上二三十年,他等不起啊! 一直琢磨着想搞一把属于自己的名剑却苦无门路的天明,此时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墨家这么气派的大门派,珍藏的宝物里总不至于连把上档次的剑都没有吧? 千泷不是很理解天明如此迫切的心情,只能当作是少年对剑器有所偏爱。 “呃……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可能……有吧?” 千泷用了一连串的不确定词汇,主打一个突出强调的作用。 这么说不是因为她不清楚所谓宝藏的内容,而是宝藏一说压根就是她编出来的。 雪女端木蓉等人从没跟她说过这些内容! 且不说这事存不存在,就是存在,雪女她们又不是喜欢闲聊八卦的青春小女生或中老年大妈,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 不过激励士气嘛,要么给实物,要么画大饼。 禁地之内,除了沙土实在没什么可以当作物质奖励的东西,前者只好放弃。 而后者,鸡汤是个便宜实惠且技术难度不高的优质选择,奈何她小小年纪不太懂这些。 那就只能整点更加简单直接且暴力干脆的了。 我给你们每人眼前挂个够不着的萝卜吧! 目前来看,效果拔群,天明明显有了前进的斗志,少羽也不复之前的散漫。 对于千泷的回答,天明稍有失望,但一向乐观的少年还是嘴角开咧,傻乐傻乐的。 毕竟女神说的是不确定,又不是没有。 没说死,那就还有戏! 天明少侠一向愿意相信自己的运气,虽然他的运气一向……一言难尽。 说好吧,他自幼丧父丧母,孤苦伶仃,漂泊无定,是一个在乱世之中也堪称苦逼的纯纯孤儿。 说不好吧,他深得父辈遗泽,既有国师古寻暗中照看,也有剑圣盖聂亲自相携,更有墨家对其关怀备至,这么多年过的固然不好,但终究安然长大,没有像无数路边饿殍一般早早夭亡。 基本上处于一种……如意,但又不完全如意的状态。 呃……这样说来,这趟禁地之旅貌似也很符合他的人生规律。 他想要把名剑,最后确实可以得到一把剑,虽谈不上赫赫有名,但是也算大有来头,更重要的是还一同赠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少羽见到天明这幅喜上眉梢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打击他道,“这里面就是有宝物,那也是人家墨家的,你还想据为己有不成?” “呃……”天明正喜滋滋的幻想着自己将来的佩剑会是怎样一副炫酷的模样呢,就让少羽的话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心头一惊。 对啊,这东西都是有主的啊! 天明少侠虽然经常使些街头混混爱用的不入流的招数,耍无赖也是常有的事,但是盗取别人家的宝物这种事……不太好啊!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么搞的操作难度过高,很容易被墨家发现。 “啊这……这……”天明为难的抓耳挠腮,试图想出一些合理的方式占据……哦不,是获取他梦寐以求的宝物。 “我觉得……我觉得咱们要是历尽千辛万苦,闯过那么多危险的机关得到这些宝物的话,墨家应该会很大气的把东西送给我们吧?” “千泷,你觉得呢?”天明看向女神,试图寻找一些认同,顺便再扯了一点理由,“他们把东西存在这种地方,肯定就是抱着那种……怎么说来着,宝物……宝物……有缘……有缘者得之!” “对,有缘者得之的想法,对不对?”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各自的努力 对于天明说的这一大通与其说是试图欺骗别人,不如说是单纯的哄骗自己的说词,千泷很贴心的没有直接戳穿,委婉的提醒道: “这个……如果有宝物的话,恐怕会安置在很危险的地方,咱们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这只是我编出来挂在你脸前的萝卜,吃不着的! 陷入诱惑之中的少年郎却执迷不悟,一脸自信的回应道,“刚才那么轻松就过了两关,后边想必也难不住咱们,我觉得有戏。” 少羽比千泷就直接多了,尽管他看得出天明是真的很渴求所谓的宝物,但是兄弟负责的就是在合适的时候扎你心,以及任何时候当你爹。 “行了,你就别幻想了。” “你也不想想能进墨家禁地的都是什么人——墨家的犯错弟子啊!” “没犯错的弟子不能进,外人更不能进,总不能放置这些宝物给犯错弟子吧?” “人家估计就是觉得这地方安全才放在这儿的,别想太多,放平心态吧,若是真的遇到了,权当见见世面,回头就是还回去至少还能过遍手,也不亏了。” “你!”天明让少羽血淋淋的实话扎的心口一凉,忍不住伸手一指对方,怒目而视,“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ˉ▽ ̄~)切~~” 少羽翻了个白眼,拍拍好兄弟的后背,“走吧,要是能真的见识到什么稀世珍宝,怎么也不算白走一趟了。” 从这话就能听出来,千泷挂萝卜的行为绝不是没事找事。 刚开始进来时怀有的探险之心,在身体的劳累下,果然已经消退殆尽,急需其他刺激点。 天明虽然遭受了暴击,但好在乐天派的性格让他仍能抱有那万一的希望,步伐轻快了不少。 万一墨家大气一回呢? 人总要抱有理想的,更何况是他,从不缺乏幻想的天明少侠。 千泷在一旁看着兄弟俩的互动,两瓣明亮的眼眸弯出一个月牙。 三人朝前走了没多远后,眼尖的天明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范围似乎出现了一抹异样的色彩。 “前面好像有什么啊?” 听到他的提醒,少羽和千泷同时也向前定睛看去。 “好像是有壁画啊?”千泷透过昏黄的光芒,看了个模湖大概。 “又是壁画!?”天明一听壁画反而不感兴趣了。 少羽一拍他,“突然又冒出壁画,肯定有原因的,再说了,壁画总比石墙好看。” “赶紧过去看看。” 三人旋即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两步的凑到了壁画之前。 这是多幅串联在一起的壁画,绘制在单边墙壁上。 真正看清了上边的内容后,包括天明在内的所有人都精神了一些,因为这里的壁画和之前的不一样,能看懂! ……………… “嘿嘿嘿……” 昏暗无光的通道内,一连串听起来就充满了阴险与得意的猖狂笑声回荡其中,而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身形瘦小略显句偻的身影。 公输仇拿着绘有墨家机关城机关分布的机关图要卷轴,一脸喜色的看着眼前的大门。 “老夫就知道,墨家禁地一定另有暗门,现在有了这机关图要,果然让我找着了!” 虽然四下无人,公输仇还是跟个傻子似的用得意的语气自言自语的解释了一通。 别问,问就是老头好这一口。 不过就在他放肆大笑之际,突然眼皮剧烈跳动了一下,甚至引得他一时换气不顺,差点没呛死。 “哈哈哈哈……嗝咳咳咳……” “呼呼……” 深呼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公输仇用默默了自己完好的小左摸了摸眼角,有些惊疑的滴咕了一句: “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念叨老夫?” 不得不说,老人家的感觉还是靠谱的,确实有人念叨他。 卫庄! 因为千泷的事,卫庄撒了大把的人手找公输仇,可是一无所获。 这老小子摸暗道来找禁地的隐藏门了,寻常士兵自然找不到他的身影。 虽然千泷的事及时通知了古寻,卫庄已经不需要操心了,但是需要用人的时候找不着人这一点卫庄可算是记下了。 日后若是碰上合适的机会,卫庄又没忘了这一茬,只怕他还要跟公输仇计较计较。 不过这些,心思全扑在墨家禁地的公输仇就一无所知了。 他随意的做了个猜测之后,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注意力马上转回到了眼前的大门上。 只要开启这扇门,他就能真正进入墨家禁地之内,而且是直入核心区域。 公输仇没有去研究周围可能存在的控制机关——不用想,想开启这扇门必定需要某些特定的墨家信物。 他手里现在只有一捆卷轴,肯定派不上用场。 再说了,作为公输家的家主,传闻中技艺已经逼近先祖公输班的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开墨家机关岂不是一种耻辱? 老头照例阴险一笑,声音尖锐的叫嚣道,“嘿嘿,破土七郎,来为我打开通路吧!” 随着公输仇一声令下,曾经在陇西边陲大放异彩的先秦微型人工智能机器兽,机关蜥蜴破土七郎再次亮相。 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青铜蜥蜴沿着周遭的细小缝隙处钻挖进去,爬入机关实际运转的幽深暗处。 然后无需指挥,无需操控,自动的智能寻找到自己主人需要控制的那部分机关攀附上去,或控制,或破坏,或阻碍,或促进…… 精巧细密的机关齿轮顿时不情不愿的运作起来,而公输仇面前的青铜大门也在刺耳的摩擦声以及公输仇猖獗的笑声中,自动张开。 公输仇不慌不忙的等到门户彻底打开,才背着双手,不紧不慢的踱步入内。 ……………… 机关城中央大厅,墨核密室。 “班老头,你确定时机不会出问题吧?”临行动之前,盗跖最后一次不放心的询问道。 班大师不耐烦的一挥手,“只要你小子不出纰漏,老头子我肯定万无一失。” 盗跖没有回话,眉头一挑,耸了耸肩。 高渐离环视一圈,最后说道,“等下班大师开启密室大门,我和雪女先出,小跖你紧随其后。” “小跖出去后,立刻关闭大门!” “就这样,都没问题吧?” 众人齐齐点头回应。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斗地主 铛! 明晃晃一声闷响,墨核密室死死闭合的青铜厚门缓缓打开,分作四瓣从中心裂开向四方退缩。 一直拄着剑阖眼静思的卫庄闻声当即睁开双眼,嘴角一翘,操着一口不阴不阳的磁性低音: 「呵!藏在洞里的老鼠们,终于舍得出来了!」 这并没有出乎卫庄的意料。 为了提醒即将赶到的反秦联盟大部队,墨家留守的这几个高层肯定要不惜代价的进行突围,尝试派人逃出去送信。 不过之前墨家留守的六位统领被他一股脑全堵在墨核密室这件事倒是挺出乎他意料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本来他想着怎么也能跑掉一两个的,毕竟他又没进行针对性的安排。 卫庄对此倒不在意,逃出去也好,逃不出去也罢,都一样。 机关城被攻破,墨家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反秦联盟不出意外也会被撕下一块肉来。 他……不,应该说这场行动在团体上的目的,在鸩羽千夜成功发挥作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达成。 至于他个人的私事,想必也不需要等太久了。 整整三十息过去,墨核禁地的大门以一种龟速艰难的「蠕动」着,终于开出了一个足够人横着钻出来的不规则口子。 这是班大师刻意控制的结果,以给高渐离他们流出尽量多的行动时间。 眼见空隙足够大了,雪女率先动身,弓身下腰前倾,双足蹬地,整个人瞬间窜了出去,以与地面保持平行的姿态从密室大门打开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高渐离紧随其后,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近乎同时离开了墨核密室。 盗跖此时却还没动,两眼紧盯外面,等待着最为合适的时机。 密室之外,驻足于中央大厅出口前的卫庄眼见雪女高渐离现身,却仍旧不急不躁,静立原地。 雪女轻功更胜一筹,又是先手,自然快上高渐离一步,率先发难。 青白色的剑气宛如晴空霹雷,闪耀着丝丝电芒,撕裂着大厅的青石地板,朝卫庄呼啸而去。 直至此时,卫庄才算动身,后发却能先至,右脚猛一踏地,整个人侧翻而出,避开青光剑气,鲨齿剑顺势出鞘。 噌~ 剑鸣响起,半空中身形倒转的卫庄一记看似上撩,实为下劈的挥斩,赤橙色鲨齿状剑气裂地而出,直直的撞上了恰好朝着卫庄即将落地的方位蔓延的粗壮冰刺。 喀拉喀拉…… 一连串的冰块碎裂声过后,高渐离的攻势随之瓦解。 同一时间,卫庄落地。 甫一落地,卫庄立刻反手背剑,手中鲨齿斜剌剌的挡在背后,恰到好处的用鲨齿剑上的锯齿扣住了紧随而来的青光剑。 雪女兵器受制,就要抽手撤身,奈何青光剑被鲨齿死死卡住,挣脱不得。 这时候,一道刺骨寒芒于空气中炸开,纤细轻薄的水寒剑刃映入卫庄狭长鹰眸之中。 卫庄脚尖一点地,整个人后翻一周,鲨齿剑变后为前,锋刃指地,又一次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水寒剑尖。 雪女手中的青光剑受此外力影响,却是当即脱手,被鲨齿剑带着一并旋转了半周。 雪女见此顺势而为,手腕一拧,变作反手姿势重新握住青光,手臂发力,剑刃主动扣住鲨齿锯齿。 与此同时,水寒剑刃之上,寒气漫流,晶莹剔透的坚冰顺着水寒剑身蔓延开来,眨眼间扩散为一个大冰坨,直接将三把剑粘连在了一起,仿佛空间坐标轴。 正所谓大师兄锁住了何金银,何金银也就锁住了大师兄。 鲨齿、青光、水寒三把当世 名剑此时汇集一点,既可看作是卫庄锁住了雪女高渐离二人,也可看作是高渐离雪女暂时困住了卫庄。 不管怎么算,都是僵局。 这也就是盗跖所需要的时机。 下一个瞬间,盗跖迅疾如风,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到的身影悄无声息的从密室中蹿了出来,化作一抹流风,就要从卫庄身旁的通道逃离中央大厅。 在他离开墨核密室的一瞬间,班大师赶紧扳动了一个机关,齿轮声立刻大作,原本移速比龟爬都过分的密室大门彷佛变成脱了缰的野狗,哐当一声就合住了。 卫庄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眸余光精确的捕捉到了盗跖的出现,看似处于角力之中的他嘴角绽出一抹笑意。 真正负责突围报信的,果然还是这个「盗王之王」。 「哼!」 一声闷哼响过,鲨齿剑剑芒骤盛,赤橙色光辉吞吐不定,瞬间炸裂了困锁住剑身的寒气冰坨。 卫庄立刻向右侧身,甩手一剑,避开了直刺突入的水寒剑的同时甩开了青光剑,并且甩出了一道剑气,封住了盗跖的前路。 就像雪女之前说的,地形开阔,盗跖想怎么跑就能怎么跑,但是眼下的环境,盗跖却几乎避不开卫庄的任何一剑。 哪怕只是在两大高手阻碍下随手甩出的一剑,却硬是做出了最完美的预判,精准无误的落在了盗跖的必经之路上,仿佛这小子自己撞上去的一样。 不过或许还是受到了影响,这一剑的时机到底早了那么一丢丢,给了盗跖最后一点反应的时间,十分勉强的收住了步子,眼见这一道剑气贴着自己的鼻尖过去。 盗跖感觉自己的鼻子似乎被剑气隔空撕裂了伤口,隐隐有些作痛,只是看不见血。 鼻子受没受伤不好说,不过他额前两绺毛确实受到了波及,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多飘了一点距离,被刮掉了几根发丝。 好在即使是卫庄,在高渐离雪女两人的全力阻挠下,似乎也只顾得上进行这唯一一次阻拦了。 盗跖不敢有半点耽搁,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后,立刻重新迈动步子,化作一道青烟冲了出去。 而卫庄,只是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漠然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盗跖离去的背影,手上只顾应付着另外两人。 三大高手成三角之势,于中央大厅之中进行着缠斗,彷佛斗地主一般,各自的身位不停的发生着变换,只是角色一直很固定——一个地主,俩农民。 要说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地主始终由一个人固定出演。 卫庄一个人游刃有余的应付着两把名剑,仍旧顾得上分润一部分注意力在大厅入口处。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危城凶局(十三) 盗跖逃离了中央大厅,半步也不敢停留,两脚仿佛不沾地一般抡的人眼压根看不见。 整个人好似一道鬼魅,在曲折幽长的通道之内穿梭,路上的秦兵甚至都不敢拦他,只觉得自己可能撞了邪,胆小一些的甚至吓得两股战战。 事实证明,就算是经历过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战场,见过血的士兵,该怕鬼还是怕鬼。 总不能指望他们能成为唯物主义战士。 几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盗跖就成功的逃出了机关城最中心的区域,离开了山体之内,来到了崖壁上勾连栈道的山石平台。 对他来说,到了这里才算真正安全了。 同时,他也无须再沿着固定的道路前行,直接找准巨子他们过来的方向,遵循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则闷头冲就可以了。 至于复杂难行的山路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哪怕是直愣愣的绝壁他也能用腿硬跑上去。 「呵呵,看来有小老鼠跑了出来。」 就在盗跖辨认方向之时,一道轻柔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背后响起。 盗跖没有吓得炸毛,只是浑身僵了一下后,就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崖壁之上的一颗斜剌剌长出来的树上,一袭漆黑羽衣的墨鸦双手抱胸,笑盈盈的看着下方平台上的盗跖。 盗跖见到说话的刃是墨鸦后,表情上毫无波动,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心中暗暗叫苦。 对于墨鸦,盗跖自然不陌生,流沙的情报总管,江湖上也是声名显赫的人物,何况长相也颇具辨识度。 最重要的是,墨鸦是江湖人推选出来的天下第一轻功高手的三位候选人之一。 顺便一说,其他两个候选人分别就是白凤和盗跖。 原本雪女也在这份候选名单之内,不过后来大家觉得人家雪仙子还是剑玩的更花,就没必要把她牵扯进轻功的评选里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江湖是由剑主导的。 实际上,江湖中有不少这种只有候选人,没有结果的评比。 比如说候选人是雪女和焰灵姬的天下第一美人——事实上这个候选人名单远不止两个,只不过呼声最高的还是她俩,其他人只能说各有不少死忠粉。 顺便一说,农家魁隗堂堂主田蜜的拥趸也不少,在所有候选人里能排的上前列。 不过这是因为农家人多。 虽然农家六堂的关系都快闹得要正式决裂了,但在选第一美人这件事上,各堂口的弟子倒是难得的几乎达成了一致。 不管怎么说,田蜜要是真评上了,他们这些农家弟子说出去都能面上有光。 对于第一美人的人选,江湖人热衷程度甚至还要在第一剑客之上,只能说……懂得都懂。 但也因此,第一美人的候选人最多最乱,不像其他评选好歹能达成勉强的一致看法,将候选人缩减到五人以内。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候选,真正能选出第一的,少之又少。 归根到底一句话,武无第二,想评出一个真正为江湖人广泛认同的第一来——不论是哪方面的,都不容易。 若是其他时候撞上墨鸦这位江湖公认轻功和他相提并论的高手,盗跖很愿意陪对方切磋一番,比试比试究竟谁的速度更快。 但是现在,脱身报信才是他最首要的任务。 「怎么,这位帅哥找我有事?」盗跖压下心头烦躁,混不吝的挠头笑道。 墨鸦不为对方的言语所干扰,神态依旧优雅平淡,「久闻「盗王之王」的大名,今日得见,不甚荣幸。」 「嘿嘿……好说好 说!」盗跖闻言「憨笑」两声,大手一挥,「今天我有点忙,回头我送你两套签名当礼物。」 「那倒不必了。」墨鸦放下双手,含笑回道,「在下只希望盗跖先生今日能暂借我一物。」 「借东西?」盗跖摸了摸上下衣物,故作疑惑,「我身上现在啥都没有,就一套衣服。」 「你不会想借这个吧?这个不行的!」 墨鸦看着连连摆手搞怪的盗跖,嘴角笑意更甚,「我想借你……小命一用!」 「嘿嘿!」面对墨鸦毫不遮掩的挑衅发言,盗跖依旧笑嘻嘻的,「这可不是能借走的,你得凭本事取。」 「所以……在下这不是来取了吗?」墨鸦一摊手,同样笑呵呵的回道。 盗跖却装模作样的摇摇头,一脸的质疑,「我觉得你不行。」 「我觉得可以。」 「不行!」 「可以!」 「唉……」盗跖无奈的一抚额,「看来是说不通了。」 「那……就来试试吧!」 …………………… 墨家禁地。 「这画的一堆人凑在一起……这是在干嘛?」天明凑在墙边,来回扫视着壁画的内容,一脸懵逼。 虽然画的内容不再像是最开始入口处的那些无意义的符号图案,变成了可以识别的具体景象人物,但天明还是看不懂具体内容。 「这一会儿这个拜那个,一会儿那个拜这个的,完全没头绪啊!」 相比于丈育天明,千泷和少羽却是很快就辨认出了这一连串的壁画讲述的是哪件事了。 他们两个,应该说和这件事都有着紧密的联系。 千泷的父亲是当年亲手挫败了刺秦计划,让刺客荆轲饮恨咸阳的……姑且说是元凶吧。 而少羽……项氏一族倒是没有直接参与刺秦计划,但是昌平君熊启和此事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然,要说关系最直接的,反倒是啥都不知道的天明,人家亲爹是计划的直接执行人。 千泷看了看天明,犹豫一下后没有率先开口讲述此事。 她并不在乎天明知晓刺秦之事的始末,哪怕知道了自己父亲在其中的角色也无所谓,只是觉得她做为古寻的女儿,不太适合在墨家之内主动宣扬这件事——当然,这是因为她不知道荆轲是天明的亲爹。 要是知道的话,心思细腻善良的她,不仅不会说,说不定还要想办法故意隐瞒一二。 倒不是担心天明和自己反目成仇,只是……出于不忍心而已。 少羽就毫无顾忌了,语气略显低沉的娓娓讲述道: 「壁画讲述的是多年之前的一场大事。」 「那时,秦国还没有一统天下。」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易水故事 “当时,韩国已亡,赵国新灭,三晋只余魏国独撑,情势及及可危,北方的燕国也彻底暴露在秦军铁蹄之下,旦夕危亡……”提及刺秦之事,少羽从神态到语气,都充满了感慨之意,词调难得的有了几分成年人的康慨激昂。 对于这位项氏一族的少主来说,荆轲是一位难以言述的悲情英雄,是超越了要离、专诸等一干刺客前辈的第一刺客。 如果荆轲当年能成功刺杀嬴政,楚国就不会灭亡,他的祖父也不会战死。 当然,听课从来只听半截的未来霸王现在还不明白,嬴政的死活,未必真的会影响一切的结局——未来他也许也不明白。 不过,少羽言谈之中流露出的对荆轲的那份憧憬,那份敬仰,那份感佩,对某位荆姓少年而言,是完全感受不到的。 一句话没说完呢,冒出来那么多个国家,天明哪能理清谁是谁啊! 他一个孤儿,以前挣扎求生的时候又怎么会去了解各国之间的纷争,更何况在他记事的时候,天底下基本上就只有齐国还是囫囵完整的,其他国家都已是历史的尘埃了。 天明弱弱的抬了下手,打断了少羽的激昂陈词,“那个……少羽,能简单点吗?” “听不懂啊!” “我……”让天明这话一堵,没能一口气把胸中郁气全喷出来的少羽差点没背过气去,手指颤抖的指了指自己的丈育兄弟,最终也没说出什么狠话,只是一叹气。 算了,跟文盲计较不值得! “总之,当时嬴政带领下的秦国连年征战,大动刀兵,全天下的百姓都被凶恶的秦军拖入战火之中,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更要遭受亡国之痛!”这一次少羽省略了如同陈述历史一般的前戏,直接咬牙切齿的批判了一番当年秦国的‘暴行’。 千泷在一旁听着,几度欲言又止,终究没有作声。 虽然她觉得这种说法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挑毛病。 以她所了解的事实而言,这话……大体上也算是实话。 当然,实际上,战争和嬴政,亦或秦国并没有直接的因果联系。 嬴政没出生之前,天下一样战事频频。 秦国不发动战争,也总有别的强国为了谋求利益而大动刀兵。 带来战争的主因……很难有个明确的定论。 不过大体上来说,如果要具体到人事物上,那诱因多的大概如同漫天繁星一般难以说清,而如果要具体到特定的个别原因上,那它又往往是一个含湖不清的概念,囊括范围同样堪称了无边际。 一言以蔽之——很复杂! 而这些……少不更事的天明不懂,仇恨蔽目的少羽也不懂,千泷模湖了解一点,却不多。 天明点点头,附和少羽道,“嗯嗯,这个嬴政果然是大坏蛋,不仅让人抓我和大叔,还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听到小伙伴对自己言词的支持,少羽更来劲了,口若悬河的继续往下说道: “就在此时,有人站了出来!” “燕国太子燕丹殿下无法容忍嬴政的暴行,决意派一名刺客前往秦国刺杀他。” 说着,少羽抬头看向壁画,抬手指了指前几幅,“前面这几幅画,讲述的就是燕太子丹殿下请动那名刺客的过程。” “哦哦!”天明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总算大概理解了一点壁画的内容,同时顺着少羽手比划的动作,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最后一幅壁画前面。 这幅画,天明先前只是顺带着从远处斜着扫了一眼,还没认真看。 现在凑到了跟前仔细一看,顿时发现了点不一样的地方。 “唉唉,你们来看啊,这一幅旁边还有字嘿!” 少羽和千泷此时已经跟上了他,不需要提醒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两人一人一边,浏览了一番刻于最后一幅壁画两侧的字。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两人一人一句,各自念出了所看到的内容。 少羽满目感慨的微微颔首,“果然,最后一幅描绘的就是易水送别之事。” “当年,就是在易水之畔,太子丹殿下亲自送别了前去刺杀嬴政的那位英豪——荆轲前辈!” 壁画之上,风雪漫天,凛冬寒风之下,大江之畔,以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为首的队伍,正朝着一名背对着他们,决然远去的潇洒背影揖手做礼,另有一人盘膝坐地,手持某种乐器,似是在敲打奏乐。 天明的目光从上面的各个人物身上扫视而过,心中大概对上了主要人物的身份,直到目光来到最后一人。 也就是刺秦之事的执行者,荆轲。 经历过多年颠沛生活的天明怀揣着朴素的善恶思想,所以他认同少羽的话,坚信发动战争的秦国,以及嬴政是邪恶的。 理所当然的,也就先入为主的对策划了刺秦之事这一干人等有了些基础好感。 在他看到燕太子丹时,心中只是带着些许敬仰,情绪尚算稳定,但当他的视线转移到荆轲身上时,心头不知因为什么而触动,竟不由自主的眼眶发酸,只觉一股隐隐的悲伤在心底悄然流淌,呆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唉!” “唉!”少羽勐拍了天明下,顺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天明下意识的快速摇头否认,旋即彻底回过神来,停下了有些过激的反应,呆呆的回道,“没想什么。” 随着少羽这一打岔,天明心头莫明涌起的情绪似乎也被打断,渐渐散去,天明得以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壁画上。 少羽却仍旧狐疑的来回打量了天明一圈,“真的没事,我可从来没见你有过那种……奇怪的表现?” 天明翻了个白眼,抬手将少羽拨开,抬头看向壁画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刺杀嬴政的大英雄荆轲?” 见天明确实正常了,少羽便不再纠缠,回过神朝向壁画,点头道,“没错。” “刺秦计划,也得到了墨家的鼎力支持,荆轲前辈本人就是曾经的墨家统领之一,只可惜……最终饮恨秦庭!” 说到这里,少羽还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刺秦之败 “要不是……” 正处于义愤填膺状态下的少羽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讷讷的闭上了嘴,硬生生把后边的话给憋回去了。 天明正一边听少羽的解说,一边仔细浏览易水送别的壁画,结果一下子解说的声音的没了。 他正想趁机一转攻势好好问问少羽怎么了,已经转移的视线却扫到了一抹熟悉的图桉。 “你又是……嗯?” 天明话说一半,赶忙又把头扭回去,仔细一打量,果然! “这……这,他手上拿的那把剑,怎么那么像大叔的渊虹?” 虽然剑未出鞘,但是渊虹本身也不是剑刃颇具辨识度的剑器,反而是剑柄更好认一些。 壁画的分辨率只能说一般,但荆轲手里那把剑和渊虹比起来不能说是高度相似吧,至少也算是一模一样。 “呃……”少羽犹豫了一下,没有吱声。 为什么那么像渊虹?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特么本来就是渊虹! 渊虹作为剑谱排名第二的名剑,它的‘身世’自然为江湖人所熟知,少羽也不例外。 几乎是个混江湖的都知道,渊虹是由当年荆轲持之刺杀嬴政的屠龙之剑——残虹重铸而成,而后被嬴政赐给了护驾有功的剑圣盖聂。 也正是因为渊虹同时有着天下第一剑客作为剑主,以及屠龙之剑的名头这两大buff傍身,作为一把才诞生不过十余年的‘新’剑,它才能力压威道之剑太阿,位列剑谱第二,仅仅输给了有着帝位加持的天问。 但也因此,若是讲明了渊虹的来历,难免就要牵连着道出当年刺秦失败的原委。 帝国国师古寻! 帝国剑圣盖聂! 这两个,就是天下人眼中破坏了刺秦计划的首要元凶——前者负最主要责任,因为是他亲手击杀了荆轲和秦舞阳。 然而这两位,都和天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是挑明了古寻和盖聂是破坏了刺秦之事的元凶,少羽担心自己这个小兄弟可能会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刚才才会把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此时此刻的犹豫,也是因此。 久久得不到回答的天明扭脸看向好兄弟,疑惑道,“你也不知道吗?” “这个……”少羽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最终是千泷开口给天明解答了疑惑: “那把剑,应该说就是渊虹。” “啊?”天明皱起眉头,“千泷你是说……大叔的渊虹原来是这个刺杀嬴政的荆轲大侠的武器吗?” “嗯……”千泷缓缓点头,神色也有些为难,但还是顺着继续说了下去,“刚才少羽说了,刺秦之事是得到了墨家全力支持的。” “而用于刺杀嬴政的武器,便是由徐夫子的母亲亲自打造的屠龙之剑——残虹,它也就是渊虹的前身。” “刺秦之事失败后,荆轲大侠殒命咸阳,残虹也落入了秦国之手,后来嬴政便找来了秦国最优秀的铸剑师,糅以五金,重铸了残虹,就是现在的渊虹,并……并将其赐给了在刺秦之事里护驾有功的盖叔叔。” “等一下!”天明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勐地一抬手打断道,“千泷你说……说大叔护驾有功?” “怎么就……就护驾有功了?” “……”千泷张了张嘴,到底没能一口气说出来。 这时候少羽很有担当的接过话头,叹声回答道: “其实当年刺秦之事,荆轲前辈已是几近成功,只差一步便可取嬴政性命,但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而导致刺秦失败的元凶,就是……帝国国师古寻。” “是他亲自出手,挡住了荆轲前辈的必杀一剑,并……并当场击杀了对方。” “而当时还是嬴政首席护卫的盖聂先生,同样立下了重要功劳——是他阻挡住了荆轲前辈的攻势,撑到了国师古寻赶来……” “……”天明听到这番话后,呆愣在原地良久后,露出了一幅无法接受的难受模样,摇着头呢喃道,“不……这不可能啊……” “大叔……还有古大叔,他们都是好人啊!”天明抓住少羽的肩膀,反问他道,“少羽,你应该知道的,在楼兰的事,古大叔他不是坏人啊!” “还有大叔,他更不是啊,他救过咱们多少次了!”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因为黑白向来不会泾渭分明。 但对于一个立志成为济世救民的大侠的少年仔来说,自己最为信赖、憧憬、敬仰的长辈,竟然曾经为恶! 这无异于信仰崩塌,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少羽很理解天明的心情,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有些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也许……也许我们还不能理解那些大人的世界。” 天明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在莫名发热,眼神开始有些飘忽,不过他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把视线转向了千泷。 “千泷,你……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 “……”千泷两手垂拢身前,咬着嘴唇犹豫一下后,将曾经自己父亲说给自己听的一句话作为回应给予了天明: “他们……都只是在做正确的事罢了。” “天明,你……没必要过分纠结的。” “我……”天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不过此时他感觉颈后的温度越来越高了,视线也愈发的模湖,最终一句话没能说出来突然腿脚一软,就要晕倒在地。 少羽见事不对,及时抱住了天明,搀扶着他靠在了墙边。 “这小子……不至于吧,这就急火攻心,气晕过去了?”少羽翻了翻天明的眼皮,确定他真是暂时昏厥之后,不禁惊叹一声。 不就是经历了一点成年人的肮脏吗,至于吗? 千泷面带忧色的蹲在天明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他的脉搏,鼻息,还有童孔后,摇了摇头,否定了少羽的说法: “气息不稳,脉象急促,心跳过快,体温骤高……” “不对,天明虽然晕过去了,但应该不是急火攻心。”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龙喉 「你确定吗,千泷?」少羽皱起了眉头。 按照你分析的结果,怎么听都像是急火攻心之下昏厥过去了啊! 千泷轻轻点头,「我确定。」 「天明的情况……很复杂,我弄不明白原因,可能是某种病症。」 「不过他的情况在自我好转,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少羽蹲在天明身边,唉声叹气道,「唉……这小子,难不成是有什么先天性的疾病?」 「可是以前也没见他这样过啊……」 千泷猜测道,「可能……是需要特殊情况才会激发吧?」 「啧……也不知道到底严重不严重……」少羽咂巴了下嘴,很是无奈,「对了,千泷,你说盖先生知不知道天明这个毛病?」 千泷摇了摇头,「这……说不好,不过如果天明真的存在某种隐疾的话,恐怕会是很棘手的疑难杂症。」 「为什么这么说?」少羽一愣,这怎么突然就给好兄弟下病危通知单了呢? 「……」千泷犹豫了一下后解释道,「蓉姐姐从没提过天明的身体有问题。」 「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蓉姐姐没能看出天明的毛病,要么是蓉姐姐看出了,但是一时半会没办法解决。」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天明的情况都很不妙……」 少羽当即恍然点头,「说的在理。」 能在镜湖医仙眼皮子底下当个未受治疗的病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实上,让千泷做出这种判断的原因不仅是端木蓉的表现,还有她的老父亲。 他爹前段时间可是来过镜湖医庄,并且见过天明的。 当时,他也没有提起过天明身体存在隐患。 若论医术,近些年江湖上最富盛名的确实是镜湖医仙端木蓉,但是在医道一途,她爹可是不折不扣的老前辈。 两大神医都伺候不明白天明一个人,也不怪千泷给他判死刑。 二人就这一点达成共识后,少羽的脸彻底垮下来,「这……这怎么办?」 「天明……」 少羽皱着眉头来回踱步,右手敲击着自己的脑壳,这那了半天却说不出个头绪。 千泷见状只好安抚道,「先别着急,少羽。」 「不管怎么说,天明暂时不会有事的,等出去以后,再找机会问问蓉姐姐他们吧。」 「对对对!」少羽停下焦躁的步伐,连连点头,旋即又叹息一声,「我也是乱了阵脚,在着瞎着急。」 「不管怎么说,还是等见到蓉姑娘再说吧,她……肯定有办法的。」 千泷又叮嘱了一句,「对了,少羽,待会天明醒了记得别说这事。」 「我觉得,最好别让他知道,等我们问过蓉姐姐再说。」 「我明白,你不说也不会提的。」 两人这么一来一去商量的几句话后,只是暂时昏厥的天明业已苏醒过来了。 眨了眨双眼,天明适应了一下昏黄的光线,怔了怔神,看向两个小伙伴。 「我这是?」 「哦!」少羽这时反应很快,立刻编出了一个解释,「你刚才晕过去了。」 「千泷给你简单看了一下,应该是之前中的毒毒性还没散尽,再加上一时情绪激动导致的。」 千泷也立刻顺着少羽编的假话往下说道,「嗯,虽然没有大碍,但是天明你最好还是控制一下情绪的好。」 「我……」天明挠了挠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了啊,让你们担心了。」 「嘿!」少羽笑了一声,朝他伸出一只手,「没什么 ,起来吧。」 天明抓住少羽递出来的手,借力站起身后,又扭脸看了一眼壁画,嗫喏着没有作声。 少羽见状直接拉着他往前走了,「咱们的时间有限,还是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往前走吧。」 千泷也跟着附和道,「嗯嗯,还是早点出去为好。」 天明心知两个小伙伴是不想让自己再纠结壁画的事情,挠了挠头,也就顺从的跟着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至于刺秦之事……他默默的暂且压到了心底。 等回头,再去亲口问问大叔……还有古大叔吧。 从绘有刺秦计划壁画的那段路开始,天明几人经过的通道就变得精致了许多,不仅不再出现凹凸不平的原装石壁,全都换上了齐整的墙壁,而且每隔一段距离还立有一樽石质雕像。 给人的感觉就是,彷佛来到了新的区域。 当然,新区域也就代表着新挑战,因此天明三人心中也默默的等待着新的关卡出现。 然后没走多远之后,他们就……没有碰见新的机关关卡,只是看见了一幅新的壁画。 更确切一点说是……顶画? 总之就是一幅画在通道顶部的壁画。 三小只来到画作前不远处,一同仰起头看向这幅画。 画上的图案整体呈圆形,底层全部由墨绿色构成,其中是一个橙红色交杂的宛如火焰形状的圆,最中心处则是一团金黄,内部有一条盘曲成圆的赤龙。 「这是龙?」少羽抱着双臂,对壁画中唯一可以直接辨认出具体形象的部分做出了判断。 「龙?」天明愣了一下,疑惑道,「为什么这会画一条龙?」 「这……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有用意的。」千泷接话回道。 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奇奇怪怪的壁画,唯独这里画了一条龙,肯定不是墨家先辈没事画着玩的。 就在三人对着壁画上的龙疑惑时,一声沉闷响亮的不知名吼叫声突然从通道深处传来。 「吼……嗷……」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强风从天明等人身边吹过,逼得他们不得不抬起胳膊低下头抵挡,衣衫都被带动的猎猎作响。 吼叫声过后,天明抬起头瞟了一眼幽暗的通道深处,又抬头看了眼壁画,牙齿略微打颤的说道,「这……这……这不会真有龙吧?」 少羽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想什么呢!这里怎么可能有龙……」 不过刚说完,少羽似乎也因为那声不明所以的吼叫而心里没谱,转头又去问千泷,「千泷,你对此有没有了解?」 千泷摇了摇头,「没有,雪姐姐她们没和我说过龙的事。」 「不过……禁地之中应该不可能有这种传说的生物吧……」 「可是刚才那声吼叫,真的不像是一般动物能发出来的啊!」天明小心翼翼的盯着通道深处,语气依旧没底的提出了质疑。 「这种事……」少羽大手一摆,「估计是某种机关产生的效果吧。」 「总之,有龙存在未免太扯了。」 千泷闻言立刻点头附和,「我也很赞同少羽的看法。」 少数服从多数,天明不再提出质疑,只是对此发表了最后一句看法,「希望你们说的是真的……」 「嘁!」少羽见此不屑的撇了撇嘴,直接迈步最先朝前走去。 天明犹豫了一下后,也跟了上去。 留下千泷一个人落在最后,看着前边俩人一边偷笑,一边走路。 就在少羽走到壁画正下方,踩到某块地砖时,突然产生了一声异响。 咔哒! 声音不大,但是清脆有质感,立刻被少羽等人的耳朵捕捉到了。 千泷立刻出声提醒,「小心,有机关!」 少羽的反应也不慢,只是他是中招的人,所以第一反应不是提醒别人,而是自己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天明最为迟钝,机关触发声他没听到,千泷的提醒他也慢了半拍,好在他距离少羽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留给他的制动时间比较长,反应过来后,立马向后一跳,比之少羽逃出去的距离也不差。 可惜,墨家的机关可不是单纯靠反应就能避开的。 在少羽踩下会触动机关的地砖后,这一片区域的地板立刻开始以触发点为中心向外扩散塌陷,速度十分迅疾。 尽管少羽和天明都及时的逃出了一段距离,但还不够,两人齐齐一脚踩空,掉下陷阱。 唯有千泷离得最远,压根不在陷阱范围内,得以幸免于难。 等到机关完全触发,该陷下去的地砖全部掉下去,在原地留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坑洞后,千泷急忙跑到坑洞边缘,探头向下看去,只看见一团尘埃掀起的浓雾: 「天明!少羽!你们还好吗!?」 「天明!少羽!」 喊了两嗓子后,下面终于有了反馈。 「咳咳……咳」 「没……咳咳……没事,千泷!」天明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回应千泷,「我们都没事……咳咳!」 「就是……咳……就是有点呛!」 「嗯……咳咳!」少羽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当然也少不了咳嗽。 毕竟,他们俩现在整个人都处于被灰尘包裹的状态。 在两人毫无卵用的挥手散气的帮助下,灰尘很快自我沉淀下去,千泷也终于能看清下面的情况。 其实也没啥情况,就是两个傻小子傻愣愣的站在一个圆形大厅中间,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 简单观察了一番后,少羽做出了判断,「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然后他朝头顶上正观望情况的千泷喊道,「没什么危险,就是掉下来了而已,我和天明马上就爬出去。」 说完,他朝天明一招手,「来来,我托你上去。」 天明正要过来借力往上蹦,突然之间又响起了机关齿轮运转的声音。 喀喀喀…… 伴随着声音,上方的塌陷出的洞口边缘迅速延伸出一块铁板,朝着中心处闭合。 千泷见状急忙催促下面的两个人,「天明少羽,快上来啊!」 少羽也急了,连连招手催促天明,「快快快,快上去!」 不过天明却没动,直接放弃逃离,「这洞口关的这么快,上去个锤子啊!」 「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被挤死呢!」 当然,他不走的另一个原因是,以洞口的闭合速度,就算他能跑掉,少羽也肯定要被关在底下。 既然如此,倒不如两人都留下,彼此有个照应。 天明少侠脑子不好使,但义气一向是不差的。 上边的千泷看着洞口马上就要闭合,奈何下边的人不作为,只能心里干着急。 在最后关头,她干脆心一横,闭着眼跳下去了。 「咱们还……啊!」 天明眼见洞口就要彻底闭合,很干脆地拉着少羽打算商量怎么出去的问题,不料话刚说出口,就变成了一声惨叫。 因为一个天降正义,砸到了他的身上。 千泷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摔到,好像砸到了什么不太柔软的垫子呢? 少羽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嘴角 抽动一下,提醒道,「千泷……你还是先站起来吧。」 千泷此时正低头往身侧看,首先入眼的便是天明那熟悉的后脑勺,再加上少羽适时的提醒,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不迭的站起身。 「抱歉抱歉,天明!」千泷面色通红,一脸羞赧的道歉,「我没想到你会正好在下面……」 天明扶着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意外而已,我今天已经习惯了。」 「不过,千泷你跳下来干嘛啊!?」缓了缓肉体的疼痛,经常莽撞的少年立刻开始指责偶尔莽撞的少女,「你待在上面多好啊,没有危险。」 「你们两个都在下面,我不想一个人留在上面。」千泷捋了捋跑到耳朵前面的散发,俏生生的解释道。 「可……」天明并不想女神也落入险境,还是有些不开心。 还是少羽打断了他,「咱们三个待在一起也好,独留千泷一个人在上面万一有个危险反而不妙。」 「反正,这下面看起来貌似还挺安全。」 天明一听这话,貌似也有道理,于是也不再纠结,立刻转为嬉皮笑脸的嘘寒问暖,「刚才没摔着吧,千泷?」 千泷露出一个浅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少羽在一旁目睹此景,唯有抱以白眼,然后就转过头去仔细琢磨这个大厅中的东西去了。 这块区域也设置有自燃的火把,再加上空间较小,还是闭合的密室,光线反倒比上面的通道还要好一些。 少羽蹲在地上,手掌放在地砖上仔细摸索了一下,发觉似乎存在一些缝隙。 他干脆趴到地上,眼睛贴到缝隙处,「嗯……这下面,似乎还有一片空间,以及一些奇奇怪怪东西。」 「是吗?」天明一听,也来了兴致,学着少羽的样子趴到地上探头去瞄那些缝隙,「唔……看不太清啊……不过,确实有东西。」 「感觉怪怪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一颗石头引发的死局 看着天明少羽两个人仿佛毛毛虫一般在地上滚来爬去的顺着一道道缝隙窥探下方空间,千泷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好了,下面可能是禁地的其他区域吧,你们两个就不要纠结了。” 俩小子估计也发觉到了自己现在的行为极其愚蠢且可笑,因此千泷一发话,立刻一个比一个麻熘的从地上窜起来了。 各自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两人故作无事发生,轻描澹写的翻过此篇。 “应该没什么,大概是透气的空隙吧。” “对对,下面大概也就是个放东西的库房。” “……”对两个幼稚男孩的行为千泷表示无话可说,干脆将话题扯回正题上,“咱们还是赶紧找找出路吧。” “对对对!”天明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女神。 少羽翻了个白眼,随即搭眼瞅了周围一圈后,将视线集中到了某块区域,“怎么看,这地方都只有这里比较特殊一点了。” 对少羽的看法,天明和千泷显然也持同意的态度,一同将视线放到了那里——这块圆形大厅的最中心处。 相比较全部都是光秃秃一片的其他地方,这里矗立着一个大概有天明他们胸口高的小型圆台,显得无比突兀。 更突兀的是,台子上还摆着一块石头! “这……为什么会有一块石头!?” 天明绕着台子转了三圈,仔仔细细的观摩了一番这块石头有无特殊之处,最终确认,这就是一块随处可见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头。 所以为什么这种场合会出现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呃……”少羽也是一脸懵,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事实上来说,这里就是摆着一块石头,但从感觉上来说,这玩意摆在这儿真是要多应景就有多违和。 “总之……”千泷略微弯腰,将脸贴近这块石头,面色略带尴尬的说道,“这应该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了。” “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这……”少羽挠了挠头,讷讷无言。 他尽力试着去从石台以及石头上寻找某些可以操作的机巧设置,但无论如何能得出的结论也只有一个——这特么只有一块石头! 天明就干脆多了,直接上手,大剌剌的说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能动的就只有这块破石头了嘛!” 说着,他已经抓住了那块石头。 “别!”少羽见状急忙伸手阻止天明的莽撞行为。 千泷也做出了相似的反应。 可惜两人都已经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头被天明拿起来。 然后,就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卡哒……卡卡卡卡…… 清脆而又富有节奏感的机括运转声随着石头离开圆台立刻响起,小小的圆台眨眼之间便下沉入地面之下,消失无踪。 紧接着,圆厅的边缘区域地板突然张开,升起一根根高度直通天顶的圆柱,整整绕了一圈。 曾! 重重叠叠的破风鸣音响起,圆柱上下齐刷刷的弹出了细密排布的锯齿锋刃,随即立刻开始高速自选,构成足以瞬间取人性命的锯齿刀阵。 唰!唰!唰! 在连绵不尽的刀刃破风声中,将天明三人包围住的旋刃刀阵开始向中心移动,一点点缩小他们的活动范围。 仨孩子都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互相对视几眼,异口同声道,“怎么办!?” 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这片逐渐缩小的区域内胡乱打转了好几圈后,不得不确认一个事实——真的没办法! 这里现在除了地板,就只有他们仨活人,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触动的机关! 除了躺下选个等死的地方,他们现在连全尸都保不住。 ……………… 机关城中央大厅,墨核密室。 外面的战斗仍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虽然连班大师都能看出来,卫庄那家伙根本没用全力,似乎只是在应付高渐离和雪女,消磨时间。 陷入僵局之中,是件好事,但也有可能演变成坏事。 一直拖延下去,高渐离和雪女两人大概率是耗不过卫庄的,届时情况可就不妙了。 不过即使明白情势不利于己方,他们也没办法。 武功这东西没什么好说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主动权注定被对手掌握着。 现在二人想脱身几乎都不可能,除非班大师冒着被卫庄突破墨核密室的风险打开大门。 班大师心里再着急也没用,只能分润一部分注意力去关注一下禁地那边的情况。 “嗯……果然,已经触动了龙喉的机关啊。”班大师捋着胡子,眼底隐隐泛起一抹忧色。 虽说依据卫庄的反应大概知道千泷那边应该已经有了安排,出事的几率不大,但龙喉的特殊还是让班大师少不了一份担心。 除了班大师外,唯一一个还在墨核密室里,且有行动能力的统领大铁锤凑了上来,挠了挠自己只有部分红色绒毛的脑壳,憨憨的问道: “应该不会出事吧?” “啧……老头子也说不好啊……”班大师看着对应龙喉的机关,一脸的思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呢?” 墨核密室之内的任何机关变化都能被班大师一眼认出对应的是哪里的机关,发生的是怎样的变化,唯独龙喉最为特殊。 那里是机关城内部唯一一处,连机关图要上都没有切实记述的机关。 班大师对其有了解,但是没那么熟悉。 按照他所知道的,触动最初始的机关进入龙喉之后,就该进一步激发下一阶段的机关,接受一个时限之内的考验,完成之后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所以,现在天明他们也该触发下一阶段…… “哦,果然触发了,接下来就该想办法通辶……”班大师看着机关的触发情况,一边和自己所知的进行对应,一边叙述。 不料话说到一半,班大师的眼睛突然瞪的滚圆,指着墙壁嘴直哆嗦,半天才说出话来: “这……这……这!” “怎么会!怎么直接就成死局了!?” 龙喉的机关非常特殊,正常的情况下触发的是一个有时限的机关,如果时间走完触动机关的人还没开启生门,那就会进入无解的死局。 但如果触发时不是正常情况,就会直接进入死局。 对应到实际中,就是正常情况下幻音宝盒开启会随之引动刀阵,解开了幻音宝盒的谜题就能关闭刀阵,解不开就寄。 而非正常情况就是有二愣子不管不顾的直接把幻音宝盒拿起来。 这种情况下,刀阵直接触发,虽然还是会读个条,但是完全无解。 之所以后者属于不正常,是因为正常人进了墨家的禁地,触动了墨家的机关,都知道不要随便乱动东西,先研究一番再说。 但是天明他们遇到的情况本就是非正常的情况。 一块石头,实在没得研究,除了拿起来啥也做不了,也不怪天明莽撞。 不过后果确实很严重。 班大师从震惊回过神后,急得浑身都在颤抖,连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我就说哪里不对劲!”班大师一边急不可耐的来回踱步,一边拍着大腿低吼,“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啊!” 大铁锤看的一脸懵逼,不明所以,不过哪怕缺心眼如他,至少也能从班大师的反应看出来情况肯定很糟糕。 “到底怎么了,班老头?” “哎呀!天明他们……进入死局了啊!必死之局!”班大师两手拍的啪啪响,一脸气急之色的给出了回答。 “死局!?”大铁锤这下彻底明白情况有多糟了,但是……“禁地怎么会有必死的机关呢?” 即使以大铁锤的脑子,也知道禁地里面不可能存在必杀之局,否则也不用当作惩处犯错弟子的地方了——直接把他们杀了算了,反正结果一样。 “是……禁地是不存在必死的机关,但龙喉是特殊的。”班大师揉着眉心,感觉脑子都要炸了,但还是回答了大铁锤的疑问,“而且龙喉的机关被人改动过了,之前它有生路,可现在……没了。” 这也就是班大师之前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龙喉机关被改动过,生路完全被阻断,现在只要触发就是必死。 “改了!?”大铁锤眼睛瞪大,跟两个铜铃似的,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改了呢?谁能擅自改动禁地内的机关?” 班大师这次没回应他,只是阖眼扶额。 能改动禁地机关的只有一个人——墨家巨子。 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问题是……为什么巨子要做这种改动? 其实原因不复杂。 六指黑侠身亡于龙喉附近,在死前得知了幻音宝盒的失踪。 燕丹在发现了自己恩师的尸体之后,自然会揣测一番他死在这里是否有什么深意,也就不难发现龙喉之内的变故。 燕丹没有像六指黑侠一样在发现幻音宝盒失踪之后立刻猜到是谁取走了这件宝物,但他至少肯定不是被阴阳家的人偷走的。 不是被阴阳家的人偷走,那就不算最坏的结果,燕丹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尽管他其实对幻音宝盒也有些想法。 之后他就改造了龙喉这里的机关,干脆彻底封住了属于生路的那一部分机关,反正也不可能触发了。 至于具体目的,其实也没啥,就是想看看会不会坑到某些打幻音宝盒注意或是其他歪主意的敌人。 六指黑侠的尸身就在禁地之内,所以燕丹压根就没打算再放任何一个墨家弟子进来,龙喉这里的必死机关自然也就不会坑到自己人。 事实上,就算有墨家的人进来,进入龙喉之内的概率也不大。 还是那句话,龙喉是特殊的,它本身不属于禁地考验的一环,是禁地内唯一一处触发式陷阱类机关。 简单来说,禁地内凡是会危机生命的机关或是挑战,全都是摆在你眼前的,比如天明他们之前经历的虎跳猿飞,又或是再后面的侠道王道。 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里有危险,不想死别过去的类型。 唯独龙喉例外,它是藏在通道下面,触发了机关才会进入的地方,是可能完全无准备就进入的地方。 但是!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对于墨家弟子而言,躲避触发类机关的能力不说是基本功吧,或多或少都懂一些,身处禁地之内时就更不要说了。 他们踩中龙喉机关的概率……真的不高。 确切的说是很低,因为作为一个触发型机关,龙喉又有些过分醒目了。 燕丹自然就无所顾忌了。 然后……就轮到这三熊孩子遭重了。 就在班大师干着急,大铁锤却发现了另外的变故。 “唉唉!班老头你看,又有变化!”大铁锤指着另一处机关,勐拍班大师肩膀。 “咳咳……轻点,你个莽夫!”班大师让他拍的好悬没断气,急忙骂咧咧的让开了,然后搭眼望向他指的地方,顿时又是一惊,“那是禁地密道的机关!” “有人从密道进入禁地了!” “是谁?”大铁锤依旧憨憨的问道。 班大师似是在心里琢磨什么事,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如果不是巨子提前回来了,那就只能是拿到了机关图要的公输仇。” “啊!又是一个坏消息!”大铁锤当即一拍大腿叹息一声,只觉得祸不单行。 不过班大师却摇了摇头,“那可未必。” “密道直通禁地内的中央控制室,那里可以控制禁地内的所有机关,也是天明他们现如今唯一的生路!” “公输家的那家伙会救人?” “有可能……公输仇现在也得听卫庄的。” 脑子不转圈的大铁锤终于反应过来,恍然道,“你是说,公输仇很可能是卫庄派去救人的?” 班大师懒得回答这个憨批了,仰起头死死的盯着机关,期待着他猜测的情况发生。 不过班大师不知道的现实是,公输仇压根不是卫庄派去的。 ……………… 墨家禁地,中央控制室。 “哈哈哈,墨家的机关,怎么能拦得住公输家的人呢!” 公输仇在身后密密麻麻的破土七郎的映衬下,缓缓踱步走入了禁地的中央控制室,打量一圈后,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 终于,他终于还是进入了墨家禁地。 虽然言语中把墨家贬得一文不值,但公输仇自己心里清楚,墨家机关术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禁地之内恰好汇集了数百年来,墨家机关术最精华的部分,这对于他有着巨大的作用——不论是用来提升自己,还是对付墨家。 更不要说,墨家禁地之内潜藏着的无数秘密。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你很开心? 叮叮当当…… 青铜制作的机关手漫不经心的在几根操纵杆上掠过,带起一阵脆响。 公输仇低头看了看禁地的机关控制中枢,又翻出机关图要仔细对比了一下,靠着自身的机关术造诣,没怎么费劲就弄明白了七七八八。 “嚯!”公输仇捋着自己那抹山羊胡,咧嘴一笑,饶有兴致道,“竟然还有别人!” 禁地内明显有机关被触动了,这自然是只有有人进入才会造成的结果。 “来让老夫看看……”公输仇仔细观察了一番,“‘虎跳’,‘猿飞’都已闯过……现在在‘龙喉’吗?” “这一处机关在机关图要上有明显的涂抹痕迹,倒是无法切实分析,不过……貌似情况不太妙啊,哈哈哈!” 公输仇发出幸灾乐祸的奸笑。 他不知道另外一个……或是一伙进入的人是谁,可能是墨家那边的,也可能是帝国这边的。 不过无所谓,都不妨碍他这个糟老头子幸灾乐祸。 没错,他公输仇就是这样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对敌对友都是一视同仁。 “你很开心?”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突然从公输仇背后响起,吓得老家伙仿佛被人突然扼住了命运的咽喉,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哈哈哈……咯呃!” 接着公输仇非常机敏的一个鹞子翻身从中枢控制台上翻过,身形利落的仿佛不像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子。 落地之后,他动作不停,左手一抖自己那把变做扇子的机关伞,将其恢复原状顶在身前防备。 “呵!反应不慢啊!”来人见状不禁笑出了声。 “什么……”公输仇人都没看清,就要先喝问一句,不过刚吐出两个字,声音又跟之前的笑声一样戛然而止了。 因为站在他对面的人很眼熟。 “老……老……老朽不知是国师大人亲临,言辞举止不逊,还请大人见谅啊!”公输仇扑通一声就跪了,忙不迭的告罪请饶,满头满脸的冷汗。 古寻没急着把老头扶起来,只是简单的提醒了他一句,“你刚才笑话的——就是情况不太妙的那伙人里,有我的女儿。” “呃?”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公输仇直接愣住了,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千泷殿下?” 古寻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公输仇也不是傻子,愣了三两息后就回过神了,向前一个饿虎扑食,把住了一根操纵杆,毫不犹豫的将其扳动。 ……………… 中央大厅,墨核密室。 “停掉了!”一直死死盯着班大师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终于看见机关发生了他所期望的变化,不禁失声大喊,心中勐然松了一口气,“终于……停掉了!” 按照龙喉机关的发作速度,最多再有十几息,天明他们就凉的透透的了。 大铁锤凑热闹似的也跟着班大师一起盯着墙壁上的机关,不过他啥都看不懂,眼里就只有一些机关齿轮圆盘什么的玩意一通乱转乱动。 不过人话他听的懂。 “天明他们没事了?” 班大师脱力般的向后踉跄退了两步,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堆叠的冷汗,然后才点头回道,“没事了,龙喉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是……公输仇那家伙帮的他们?”大铁锤挠着头继续问道。 “嗯……”班大师再度点头,“是从中央控制室关掉的机关。” “看来卫庄确实是找了公输仇去救人。” “太好了!”大铁锤两张大手勐地一拍,“这下那几个小孩终于能安全了!” 大脑只有单核心单线程的大铁锤先是高兴,不过乐完之后,马上又皱起了眉头,“不过这样一来,咱们的禁地不就被公输家的人给……” “这都不重要,就这样吧。”班大师摆了摆手,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完全没心情纠结这些了。 随着天明等人的危机解除,班大师他们的注意力也重新放回到了外面仍在缠斗的高渐离等人。 局势仍在僵持,但局势不会一直僵持。 问题在于,这份僵持最终会被什么打破? 铛! 三把形态各异的名剑一触即分,面对剑势大开大合的卫庄,不以力量见长的高渐离和雪女都不得不撤步卸力。 不过这一合交手过后,三人却没有急于继续动手,只是相对而立,一同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大厅入口。 能让他们暂且罢手,肯定是有事发生,再结合他们的视线,最大的可能就是,有搅局的人来了。 通道口依旧风平浪舞,无声无息,直至一息之后…… 轰隆! 一声闷响炸起,低沉的音浪无形中传入所有人耳中。 伴随着这一声响,一个人影勐然从入口通道之中蹿了出来。 从姿态上看,他背对着大厅倒飞进来,大概率是被人打过来的。 说起来狼狈,实际上倒也还好,他在空中一个翻身,成功的以半蹲在地的姿势平稳落地,右手一把剑杵在地上作为支撑。 除了衣角处多有焦湖乌黑以外,一切正常。 躲在墨核密室之内暗中观察的班大师却吃了一惊: “那把剑是……” “什么剑?什么剑?”大铁锤闻言心有些痒痒,好奇发生了什么,索性仗着块头大一把挤开了老头,凑上去观察。 “嗬!竟然又来人了。” “看不见脸……不过穿着一身秦兵的甲胃,必然是敌人了!” 班大师在后面提醒他道,“看那把剑,剑!” “哦哦……剑,我看看,剑……”大铁锤转动了几下眼珠子,立刻就捕捉到了班大师所说的剑。 一把造型颇为独特的剑。 大铁锤一看,顿时觉得有几分熟悉,貌似在哪里看过,但绝不是实体。 “这剑……有点眼熟啊!” 班大师再度提醒道,“你想想看,越王八剑……”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是越王八剑中的掩日!”大铁锤这下回想起了自己在哪看过了。 作为和帝国不甚对付的势力,墨家自然对罗网这把帝国凶器不陌生,其中最关注的莫过于其内部的天字一等杀手。 而罗网中身份最神秘莫测的掩日和却邪,也不例外。 墨家虽然没有他们的身份信息,但是对于他们的佩剑,还是有所了解的。 基本上所有的中高层人员,都曾看过掩日却邪这两把剑的彷真图画,大铁锤和班大师也都看过。 图画自然不能和后世的照片比,不过至少准确的描绘出了剑器的独特形制,也就是颜色上有些偏差,影响不大。 大铁锤经过一点提醒后,就成功的回忆起了掩日那把剑的形状,分明和外面这个不速之客手里的一模一样。 而大铁锤的话,也让班大师彻底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他也觉得那把剑是掩日。 “这么说,那家伙是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掩日!?”大铁锤两眼圆瞪,若是能发光几乎可以直接当灯使,“一个卫庄都要应付不过来,再加一个,小高他们岂不是……” 班大师趁着大铁锤愣神的功夫,靠着自己肥硕的身躯将他硬是挤开,重新占据了观察位。 “别急,先看看!” 密室之外。 掩日缓缓起身,侧目看了一眼卫庄三人后,便像他们之前一样看向了入口处。 至于卫庄他们仨的视线,仅仅只在掩日出现的开始被吸引走了片刻,此时早就挪回了通道入口。 没有让这些人等待太久,另一道身影从昏暗的通道内缓缓浮现。 鎏金色的雷光沿着宽大的剑身滋滋跃动,陈和那张没有情感起伏的面瘫脸随着醒目的剑光映入所有人眼中。 密室之内的班大师脸色当即舒缓下来。 “陈和公子来了。” “那个田陈一族的高手?”大铁锤一听又来劲了,一屁股给老头又挤开了,“那把就是奔雷剑?果然气势惊人。” “这样一来,小高他们应该不会出事了。” 密室之外,卫庄眼见出现的是陈和,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转瞬即逝,改为一抹冷笑,“呵呵,看来这戏,还能继续唱下去。” 陈和的目光从雪女和高渐离身上一扫而过,随后重点落在卫庄和掩日身上,来回转移,似是在考虑究竟找谁当对手。 没有思考太久,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卫庄! 卫庄的实力远比掩日强,和他打自然更有意义。 况且掩日对于他而言本就不是个多喜欢的对手。 要不是两人之前狭路相逢,陈和一时找不到别的对手,压根就不会主动找他交手。 见到陈和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卫庄身上,雪女和高渐离当即明白了他的想法。 二人自然没有意见,陈和愿意找谁打都可以,不过这样一来掩日就必须由他们俩中的一个来应付了。 谁来呢? 两人对视一眼,做出了决断——高渐离来。 这主要是雪女的意思。 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七剑剑主,当然应该并肩作战。 无声无息之间,刚刚平息的战火,再次在这间大厅之中,五人之间燃起。 ……………… “嘿嘿嘿……国师放心,老朽已经关掉了龙喉机关,千泷殿下保准安然无恙。”扳动了机关后,公输仇尽可能的摆出灿烂的笑容,谄媚的看向古寻。 “呵!”看着这个人前从心所欲,人后恶意满满的老头,古寻不禁失笑,但也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随手一抬,“起来吧。” 公输仇笑容不改,听话的站起身来,不过腰却弓着,十分卑微的站在古寻身侧,姿势上颇具小日子人的躬匠精神。 他不知道古寻这会儿对他是否真的消气了,索性狗腿一点的好。 反正他浑身都是机关造物,根本不差力气。 “国师大人,千泷殿下要过来,还需要经过一些机关,您看老朽是不是应该把它们全都关掉?”公输仇谄笑着询问道 古寻没有急着回应对方,先打量了一番这间中央控制室,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中间的控制台,其他地方平平无奇。 收回视线,他抬手随意一摆,“不需要,你尽可以自去忙你的,只要……别给千泷他们添乱就好。” “这怎么行,老朽还是跟在国师身边,听候吩咐的好。”公输仇立刻义愤填膺的表示自己是国师最忠心的狗。 可惜古寻确实不需要,也不希望身边跟个老头,“好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办,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说完,古寻也不等公输仇回话,人就消失了。 “国……”公输仇刚吐出一个字,眼前就只有空气了。 他愣了几息,又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后,终于伸直了自己的老腰,顺手抹去头上脸上的冷汗。 “可真是吓死老夫了……国师的千金怎么会跑到墨家禁地来了呢?” 想不出头绪的公输仇只能带着满腹的后怕和疑惑,暂且继续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行动。 ……………… “啊!啊!都怪我啊!”面对着逐渐逼近旋刃刀片,天明只能无助呃闭上眼睛,一边瑟瑟发抖大声嚎叫自己的罪孽,一边尽可能的把千泷护在怀里,期望着能靠自己那几十斤肉帮她挡住刀片。 少羽则站在另一边,从另一个方向护住千泷,三人缩在最中心处,尽可能的延缓死亡的到来。 他和千泷的反应和天明差不多,只是缺少了下罪己诏的环节。 不管怎么说,只是一群加起来还没四十岁的孩子,面对死亡,他们除了恐惧几乎再难有其他任何情绪。 此时的刀阵已经缩小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程度,距离他们皮肉没有多远了。 而他们也确定了确实没有任何机关能停掉刀阵,除了等死别无选择。 也就是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 闭着眼浑身颤抖的天明隐约感觉自己的皮肤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似乎那高速旋转的锋利刀刃已经贴上他的皮肉了。 恐惧、战栗、懊恼、悔恨……种种全都称得上的是负面的情绪充满了男孩的内心,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灼热感,自颈后传来,仿佛蔓延遍及全身。 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如同燃烧的熔炉,血液都被其点燃,变作岩浆,流遍全身经脉。 天明感觉头脑再一次昏沉,似乎又要晕厥过去。 不过这一次他觉得晕过去也好,至少这样他就不用亲自面对死亡了。 就在天明的意识再度进入涣散状态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天明!” “天明,醒醒!” “没事了,天明!”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如梦似幻 火焰…… 高墙…… 人影…… 仿佛已经出现人生回忆走马灯的天明,脑海中朦朦胧胧之间浮现了许多他根本不曾见过——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根本不曾见过的事物。 随着意识愈发沉沦,似幻似真的画面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就在天明即将真正的看见某些画面之时,一阵阵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这个过程,将他涣散的心神重新唤醒过来。 “……” “唔……” 天明揉着昏沉感还未散尽的脑袋,懵懵懂懂的抬眼看向四周。 “这……” 等他看清楚一切,脑子回过魂后,当即惊叫一声: “啊!” “那些机关呢!?” 天明疯了似的左右来回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定了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才那些就快要了他们小命的刀阵确实不见了。 “不知道,刚才它们突然就自己收回去了。”天明的身侧,少羽伸出一只手扶着天明,脸上带着一层细密的冷汗,神色之间依旧可见后怕之色。 天明的另一边,千泷同样满脸的惊惧,仿佛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千钧一发之际能够死里逃生,说出去是一件顶好运的事情,但对于真正经历生死的当事人来说,他们第一时间不会去想自己有多幸运,而是继续沉浸在深入骨髓之中的恐惧中。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啊! 更不要说这还是俩孩子。 当然,少羽是经历过秦楚之战的人,承受能力远超常人,所以他还能勉强站住,顺便扶住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的好友。 “喂,你小子刚才是怎么了,吓傻了吗?”少羽看天明这会儿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顺便问了一下他的情况。 “呃……”突然被问起刚才的状态,天明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 仔细回想了一番,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天明才回答道: “刚才……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头发昏,然后全身燥热,接着就感觉人晕晕乎乎的。” “嗯?”少羽眉头一挑,露出狐疑之色。 这症状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转过头和已经缓过来一口气的千泷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达成了共识——八成是天明怪病又犯了。 少羽越发担心好兄弟的身体状况,但也没过分忧虑。 刚才他们仨生死一线,估计是天明情绪波动太大造成的。 和先前发病的原因很相似,也就没必要想太多了,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天明接着挠着头很困惑的说道,“不过……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好像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奇怪的画面?”听到还有变故,少羽来了几分兴致,“怎么个奇怪法?” “就是……我印象里根本没见过的画面,却出现在了我脑子里。”天明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解释着,“你懂吗?” “没见过的画面……有意思了啊!”少羽越发感兴趣。 千泷也好奇的探头探脑看过来。 “具体是什么画面呢?” “呃……看不清,很模糊……”天明尽可能的去回忆那些支离破碎且朦胧不清的画面,“有很大一片红色……好像是大火。” “还有……还有一些很高大的房屋墙壁。” “再有就是……人?” “应该是人,我完全看不清身形,但是……莫明很熟悉,很熟悉……” 话说到最后,天明的语气中不仅有着困惑迷茫,还不自觉地沾染上了淡淡的惆怅。 这份惆怅天明自己并没有感觉,少羽他们也仅仅只是稍稍品出一点味来,并未在意。 毕竟,年少不识愁滋味。 “你既然看不清,为什么确定自己根本没见过?”少羽想了想,找了个角度来分析这個问题。 “我……就是……”天明手忙脚乱的比划着,匮乏的语言表达能力让他一时卡壳,吭哧半天才算理清话头,“就是一种感觉啊!” “反正……我知道自己记忆里肯定没有那些画面,但……它们偏偏就冒出来了。” 少羽身体微微后仰,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天明,“你小子不会脑子吓坏了吧?” “你脑子才坏了呢!”天明气的差点没用鼻孔喷少羽一脸液体。 千泷这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插话道,“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吧。” “你们两个有做过那种比较陌生的梦吗?” “就是梦里出现了自己不认识的人,也不曾去过的地方,一切都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唔……”少羽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听伱这么一说,确实是有做过这类梦。” “天明你呢?” “啊!我……我应该也有吧。”天明摸着后脑勺,傻笑了一下,“我一向记不住梦的。” 千泷点点头,笑嘻嘻的说道,“我觉得做这种梦可能是我们的大脑把一些记忆里的人事物重新组合变化了一下,变成了不一样,但又有所相似的另一种存在,所以才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 “天明也许就是类似于这种情况。” “是吗……”天明挠着头,并没有疑惑得到解释的释然。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千泷分析的情况和自己并不一样,不过他现在不想多纠结了。 作为乐天派,明日复明日,明日就是多的心态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这时千泷又提了另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天明你确实见过那些场景,不过那时候你还不怎么记事,后来渐渐的忘了,只是潜意识还有那么一点点残留。” 少羽连连点头,“唉,这个也有可能。” 对于这个说法,天明心底接受度莫明高了不少,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嘿嘿,我觉得也是。” “千泷你真聪明!” 少羽见到这小子傻乐的模样,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手上却是一拍,“好了小子,聊闲天的环节结束了,咱们该离开这儿了。” 听到这话,天明和千泷一同望向了出口——头顶。 刀阵退去之后,被封住的天顶也重新打开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爬上去。 正常情况下,三个半大孩子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但是当其中有一个人天生神力的时候,也就不难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城破了! “嘿……抓住你了!”天明趴在地上,和千泷一同探出小半个身子,伸出右手拉住了跳上来没勾到边缘的少羽,合力把人拽了上来,“上来吧你!”。 少羽借着两个小伙伴的帮助,总算爬了上来,翻了个身,面对着眼前的大洞,哈哈一笑,“还好,正好就差那么一点,你们俩够得着。” 先前少羽依仗着自己过人的膂力,很轻松的就把天明和千泷像扔小鸡仔一样扔到了上层,但是剩下他自己就有些麻烦了。 和他力能扛鼎的上肢力量相比,少羽的下肢力量要逊色不少,弹跳力虽然说也是远超常人,可还不足以一跃跳上两三丈高的平台。 好在差的不太多,只要天明和千泷趴在地上伸出胳膊就能正好抓住少羽举起来的双手。 也好在少羽虽然具备神力,却不像大铁锤无双鬼那些肌肉兄贵一样体重好几百,两个少年人能拉的住他。 天明席地坐在少羽一侧,喘息之余不禁吐槽道,“这都什么机关设计啊!?” “突然窜出来一大堆刀柱子要夺人的性命,最后又莫名其妙自己收回去。” “收回去给人留了活路,却不给上来的路,还得自己想办法爬上来……” “莫名其妙!” 少羽深有所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这一道关卡,确实太过莫名了,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没头没尾的。” “千泷,你有什么头绪吗?” “呃……”千泷愣了一下,随后沉思一番后揣测道,“可能……刚才的机关就是想吓唬人?” “只要掉下去的人别乱来,老老实实的躲在最中央就会安全没事。” “至于上来的路……可能是还想最后刁难一番吧……” 从千泷的脸色不难看出,她自己都不是很接受这番说辞。 不过她也确实想不到更合理的可能了。 天明听完冷哼一声,指天骂道,“我明白了!” “一定是设计机关的人脑子有问题!” 少羽和千泷两人听到这句怒骂,倒是不约而同的一起微微颔首。 天明说的这个,也很有可能——至少他们俩都觉得比刚才的胡猜更合理。 至少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作为受害者心情会好受一点——被疯子耍了不丢人。 达成共识以后,三人互相目视一眼后,齐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没错,设计机关的人就是个傻子!”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经历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的大起大落,三人迫切的需要发泄一下心中郁结的情绪。 而设计机关,害得他们经历这一切得人,无疑就是罪魁祸首,是最应该骂的人。 当然,他们不知道龙喉机关是历经好几代人慢慢修建成今日这个模样的,参与设计机关的人算来不多,却也不少。 他们这一波范围攻击扫到的人可不少。 好在没有任何一个设计者顾得上和他们计较。 其实要说实际上造成机关如此扭曲的人,肯定还是现任巨子燕丹,就是他乱改机关才造成如今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他干活还只干了一半,改了个没头没尾。 公输仇从中央控制室关掉了那要命的旋刃刀阵,打开了生路,照理说三小只应该直接被处于脚下的升降台升到上层去,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正常流程走。 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燕丹就像是个改动了某行代码后,害得程序报错的程序员。 可惜这些天明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只能一同声讨喝骂着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机关设计者。 片刻之后,三人重新收拾好了心情,不再休息,开始继续朝着下一关迈进。 ……………… 机关城外二三十里远的山路之上,浩浩荡荡的反秦联盟的大部队依旧辛勤的赶着路。 此时,他们和机关城的距离已经算是很近了,都可以看见机关城所栖身的那一小片连山。 令人不安的是,到了这么近的距离,众人还是没碰上哪怕一个属于留守机关城的墨家弟子的身影。 这基本上宣告了机关城现如今的情况大概率很不妙。 不过这伙堪称乌合之众的联军部队,倒没有因此而有意退缩或是发生骚乱。 并不是这些江湖人胆识过人,义气为先,只是他们仍旧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一时落入下风吗? 等大家伙儿到齐,合力反打一波,纵然做不到反向横推,扭转劣势总不是问题吧? 再说了,大家伙聚在一起,就是心里真的没谱,也不好意思说啊。 行走江湖,混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未战先怯,临阵脱逃……不论哪一类,说出去自己的名声就毁了。 这种时候,别说他们深感优势在我,根本不带怕的,就是真的处于翻盘无望的死局,也得硬着头皮装一波。 都是体面人啊! 只有燕丹等几个少数的明白人,心里才清楚情况到底有多危急。 就在整个队伍上下各怀着不同心态继续赶路的时候,突然在前方冒出来一个身传墨家弟子服的人。 领头的燕丹见到这身熟悉的衣裳,不禁浑身一震。 总算来了个能给他讲述一下机关城现在局势的人吗? 他急忙迎了上去。 突然冒出来的这名墨家弟子一看状态就很不好—— 步伐踉跄,浑身血污,头发散乱,让人甚至看不太清他的脸。 燕丹一把扶住眼瞅着就要站不住的墨家弟子,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巨……巨子!”来人眼见一身墨攻斗篷的燕丹,声音中不禁流露出几丝惊讶和激动。 他反手一把抓住燕丹的手腕,头颅低垂,语意哽咽,语气悲痛的说道,“巨子……您终于回来了!” “机关城……被攻破了!” “城内弟子死伤殆尽,我等拼了命冲出来给您报信……貌似也只活下来了我一个。” “什么!” 此话一出,包括燕丹、逍遥子、张良等人在内的,所有走在前头,凑过来探听消息的人都震惊了。 我方英雄都还没登场呢,水晶就让人推了!? 这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机关城啊!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的不接受这个现实,“这不可能!”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危城凶局(十四) 就在所有人都处于震惊之中的时候,这名所谓来报信的墨家弟子低垂着面朝地面的脸上却勾起一抹隐晦的阴笑。 而最先发觉到不对的会是谁呢? “小心!有问题!” 一声断喝,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得到提醒的燕丹和逍遥子反应很是迅捷,仿佛笔墨画锋一般的纯黑剑芒,掺杂着鎏金一般堂皇剑气,几乎于瞬息之间于燕丹和那名墨家弟子之间升起。 紧跟在他们二人后面,还有一道气势上差了不少的水波剑气。 三道剑气,同时攻向这一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墨家弟子。 然而其人身上却陡然绽放出一缕如焰火般的璀璨光辉,整个人仿佛化作流光,于千钧一发之际硬是躲开了所有的攻击,闪到了数丈远之外,并显露出了真正的模样。 一头黝黑柔顺的长发随着鲜红色的发带垂至腰间,一袭黑红色长裙如血如火,再加上醒目的黑丝高跟,特征十分明显。 她正低头瞥了一眼自己心口处的衣领——那里有一道口子。 燕丹也好,逍遥子也罢,都不是好招惹的善茬,方才那一瞬间她只要稍稍慢上那么一点点点点……对方的剑气就会穿透她的心脉。 躲过这一劫,甚至不能说是她实力强,亦或者时机把控的好,更多的还是运气好。 要是差上那么一丝,此时她就该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了。 燕丹看清楚袭击者后,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右手不声不响的背到身后,“阴阳家火部长老——大司命!” “看来这一次进攻机关城,你们阴阳家也有一份了。” “呵!”大司命没有回话的意思,只是丢下一个冷笑,便转身逃走了。 她的任务目标已经达成,没必要留下来多废任何一句话——最重要的是就对面这阵容,但凡跑慢一点,她都未必能跑得掉,实在耽搁不起。 逍遥子一挥手中细长雪霁,前迈一步,有意追杀。 不过燕丹抬手拦住了他,“逍遥子道兄,不必管她。” “一个火部长老而已,无关大局,眼下最重要的是抵达机关城。” 逍遥子没有坚持,右手一转,将雪霁收入剑鞘,抚须点头,“这一回便先放过她。” 接着燕丹扭头看向刚才出声提醒他的人,颔首致谢道: “呵,刚才多谢小道友了。” “巨子客气了。”小灵连忙回礼示意。 没错,最先发现不对劲的就是他。 其实,这很合理。 虽然在场所有人里,他的实力不是最强的,但论对阴阳家的熟悉,还是他更胜一筹,能赶在燕丹他们之前察觉到不对很正常。 不过这只是上帝视角下的合理。 对于燕丹、逍遥子,以及张良这三个眼睛毒辣的人物来说,小灵的表现就显的很突兀了。 他们仨或明或暗的都瞄了一眼小灵,心中不知涌上了哪些臆测推论。 作为一个有着多年卧底经验的人来说,小灵自己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过他也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能默默的向后退了退,尽量让自己当个小透明,削减存在感以期望逍遥子等人能自己忘了这件事。 虽然他觉得几率不大…… 不管怎么说,小灵现在都是反秦联盟的一份子,刚才的举动也是在帮燕丹,而且还是天宗的弟子。 所以他们没有急着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主要还是专注于当务之急。 “人既然是大司命假扮的,这情报估计也是胡乱编造的,为的只是扰乱我们的心绪,以挣得可趁之机罢了。”逍遥子抚着自己的胡须,给刚才大司命说出的消息定了性。 fakenews! 对于这一说法,燕丹和张良不置可否。 实际上,他们仨都不觉得大司命说的话是完全胡诌的,但是这一点他们几个心里有数也就算了,可不能让其他人也知道。 刚才大司命说话的声音并不低,除了燕丹他们,还有不少离得近的都听见了,而且还在一直往后面的队伍传。 得知了机关城已经被攻破后,原本还算稳定的队伍瞬间就开始逐渐向着骚乱演变。 这种情况下,燕丹他们必须‘辟谣’! 不管怎么说,要先稳住军心。 至于大司命说的是不是真的假消息,可以回头再说。 反正现在他们把敌人说的话判作谎言,绝对是合情合理,令人信服的。 重新归于稳定的大部队就是证据。 ……………… 机关城,禁地中央控制室。 古寻走后,公输仇接着研究了片刻控制台,确定没什么用得上的东西后,也就离开了中央控制室。 这间久未逢客的厅室暂且重新归于沉寂。 不过今日的墨家不安稳,似乎也代表了禁地的不安稳。 仅仅片刻之后,就又有人到访了这片空间。 一共两个人,一个人很好奇的到处摸摸看看,一个人只是冷澹的简单打量了一番。 ……………… 叮叮当当! 当当叮叮! 宽阔的大厅之中,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急促连贯且富有节奏,若是不看画面光靠耳朵听,说不准会以为这是什么新潮音乐。 然而实际上,这是五位当世的顶尖好手激战所产生的些许噪音。 五个高手,还是五个剑客凑到一起,场面可想而知。 宽阔宏大的中央大厅并没有被他们充分利用上,五个人硬是就挤在那方圆不过三丈的小圈之内纠缠。 理论上他们各自都有分工,各自都有对手,但实际执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奔雷剑法同样有着大开大合的特点,外加陈和并不喜欢和人一同对敌,所以他是倾尽全力去一个人顶住卫庄。 他的实力也足以支撑他独自抗下并未出全力的卫庄。 但是这样一来,高渐离和雪女同时腾出了手,掩日就遭重了。 一对一他都能扛,但是二打一可就难了,才不过几十招便显露了颓势,人都快麻了。 卫庄见状,也不能不管掩日,干脆强行把战局拉到一起,改成二打三的混乱局面,勉强达成稳定状态。 罗网的杀手死不死他不在乎,但是掩日要是没了,他就得一个人打对面三个人。 到那时就轮到他麻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危城凶局(十五) 对于卫庄来说,一打三不是不能打,但只能打一点点。 多了容易出事。 因为即使是他,同时面对三个高手,也不能再继续刻意留手。 而且哪怕是全力以赴,结果如何也不好说。 菜鸡互啄的战斗结果很好判断,但是高手之间到底胜负几何却是个复杂的问题,尤其是在非单挑的混乱情况下。 卫庄并不担心自己输给对方,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今天他的主要目标,可不是这些无关人士,要是因为他们破坏了自己真正的大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这一场五人混战打的卫庄也挺难受的。 不过这种情况下,难受的不只是他一个,其他四个也各有各的不舒服。 好在有人帮助他们解决了眼前的混乱局面。 「嘻嘻!」 少女般清脆如铃的笑声从通道口处响起,紧接着的便是一句似笑非笑的娇俏话音。 「果然这里现在最热闹啊!」 一身粉红衣裙的红莲笑呵呵的从通道之中走出,引人注目的是她身边还有另一个身影。 衣着素白,不着粉黛的端木蓉。 只是此时的端木蓉脸色不是很好看,平日没什么表情的她却是一脸的愠怒和不悦。 但是很明显她没法发泄自己眼下的负面情绪——因为她的双手被一根绳子绕了好些圈后反绑在身后,而绳子的另一端则被红莲紧紧攥在手里。 换言之,她现在是个阶下之囚。 这也侧面展示出了不久之前二人狭路相逢后,一番争斗的最终结果。 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端木蓉毕竟没什么实战经验,最多也就是擅长打打持久战,很轻易就被红莲下了套,失手被擒。 其实对于自己输了这件事,端木蓉并不算多生气。 她是个大夫,又不是武夫,压根不在意输赢。 至于天明等人的情况,她虽然着急,但是摆脱不了红莲也是没办法的事。 端木蓉一般不会因为这种情况而大动肝火。 她生气的实际原因是红莲擒下她之后的一番操作—— 红莲一开始是把端木蓉五花大绑起来锋刃,就差没把人整个裹成一条毛虫,而且绑的还颇具艺术气息。 这种前卫的玩法,自然不可能被端木蓉这种比较传统的姑娘接受,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端木蓉只被绑住手是因为红莲嫌扛着对方太麻烦,而且很亏——自己得费劲巴拉的顶着两个人的体重走路,对方却可以安心的躺着移动。 对于大厅中的众人,以及墨核密室里的班大师等人而言,乍一看见端木蓉被红莲擒住,自然各有各的反应——大都是吃惊。 就是没一个人担心端木蓉的安危。 不管怎么说,端木蓉→念端→古寻→红莲这个关系链是实打实的,有这一层关系在,红莲再喜欢胡来,也不至于伤害端木蓉。 不过大厅中混战的五个人还是默契的因为红莲二人的乱入而一同罢手了,各自撤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站定——卫庄例外,他没动。 雪女和端木蓉毕竟是好姐妹,虽然知道对方不会有危险,还是关切的叫了一声,「蓉姐姐!」 端木蓉顶着僵硬难看的脸色,冲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不必担心。 红莲见到卫庄等人罢手,有些不高兴,一边拽着绳子跟牵宠物似的薅着端木蓉向前走动,一边问道,「怎么,你们不打了吗?」 掩日躲在角落默不作声,红莲她惹不起,最好还是当个小透明,以免被盯上。 高渐离皱着眉头,对于红莲对端木蓉的囚禁行为很是不满,但没有急着说话。 陈和只是静静的盯着红莲二人,眼神中有些不满,不过没有说出来——看在古先生的面子上,他选择不计较对方坏了他的好事。 至于卫庄,他直接闭目休息,连多看红莲一眼都欠奉。 对方爱怎么胡闹怎么胡闹吧,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转了一圈一下,唯一一个愿意作声还是雪女: 「红莲殿下,你……」雪女卡了一下,似是在犹豫该怎么和对方说话,「你为何要捆住蓉姐姐呢?」 「嘿嘿!」红莲一听这话,脸上的不高兴立马褪去,重新露出无论如何也和善意扯不上关系的笑容,勐地一扽手中绳索,给猝不及防的端木蓉拽了个趔趄。 「哼……」端木蓉抿紧嘴巴,用鼻子出了一口粗气,脸色越发难看,但还是保持住了沉默。 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越是说话,红莲作弄人的心思反而越活跃。 「我们现在可是敌对的,我抓住她后绑起来不是很正常的吗?」 雪女也看得出来红莲现在就是人来疯,旁人越是搭理她,她就越来劲,最好还是冷处理为妙。 不过让雪女对端木蓉不闻不问也不可能,她总得尝试一下,看能不能说服红莲放人。 心下叹了口气,雪女开始了自己的努力,「若是殿下不希望蓉姐姐继续帮着墨家这边,不妨把她送出机关城,甚至直接送回医庄,何苦……亲自看管着呢?」 「呵!」红莲冷笑一声,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个「你想得美」的表情,「本公主好不容易才抓了这么一个人质,你竟然想让我把她送走?」 「呼……」雪女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所以红莲殿下打算用这个人质交换什么?」 「嗯……」红莲摸着自己小巧精致的下巴,眉眼含笑的回道,「就换你们直接投降吧,否则我就撕票!」 雪女面无表情的看着红莲,「殿下说笑了。」 你咋不让我们直接当场自尽呢! 「唉……」红莲也知道雪女不可能答应,故意惋叹一声,看向一旁的端木蓉,「医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废物!」 端木蓉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几下,终于还是说话了,「我又不是墨家弟子,红莲殿下只怕选错了人质。」 「可你对很多墨家弟子都有救命之恩啊!」红莲装腔作势的伸手一指雪女,「你们墨家就对恩人不管不问吗?」 雪女眉头一皱,「所以我们愿意接受殿下的合理要求。」 「合理」二字,被雪女刻意加重的读音,以提醒红莲。 「呵!」红莲不屑的撇了撇嘴,有些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甲,澹澹说道,「那……不如交换个人质?」 「你!」 「来换她!」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危城凶局(十六) 红莲口中所说的‘你’,自然就是她此时手指着的雪女。 她要雪女来替换端木蓉当这个人质。 这显然也是个不合理要求。 一换一过后,她手里还是有个人质,而且还是个更容易用来拿捏墨家的人质。 “殿下觉得这样合适吗?”雪女沉默一下后,反问了红莲一句。 “本公主觉得很合适。”红莲笑眯眯的给出了回应,“最重要的是,这个要求,你们必须答应,否则……谁让我不开心,我就让你们都不开心!” 她将目光移向端木蓉,“我知道你自衬和古寻有层关系,但是惹恼了我,什么关系也没用!” “你们总不会认为你……”红莲的目光顺势又挪到了雪女身上,“又或者你的面子在他那里比我的好使吧?” 这话一说出来,雪女顿时陷入了沉默。 高渐离,班大师等人心中也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了。 在他们看来,红莲这话说的没毛病。 论关系亲近程度,有几个人能比得过真正的男女关系呢? 古寻对红莲的纵容程度,那是众所周知的。 红莲这个亡国公主几乎在任何场合都敢直接以公主自称,甚至于帝国官员见了她也多会称一句公主殿下。 这等同于始皇帝都默许了红莲的公主身份。 他自然是给古寻这个自己最器重宠信的国师面子。 没人会怀疑枕边风的威力,所以高渐离等人也不怀疑如果红莲真的不管不顾胡来,是否真的会伤害端木蓉。 他们可以赌一把,但是……墨家弟子又怎么能把自己恩人的命拿来赌呢? 可真的交换人质…… 高渐离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将目光投向了雪女——两难的他,选择将决定权交给雪女。 虽然作为墨家临时领袖的他将麻烦推给旁人有些不负责任,但此时,他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雪女此时则依旧没有作声,只是低垂着眉眼,似乎在考虑。 端木蓉却开口质问红莲道,“这种交换对你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好玩啊!”红莲笑颜如花的回应道,“我就是想看见你们这些狐狸精成为我的阶下囚!” 或许是多年来始终保持着少女心性,红莲那股醋劲也一直未曾消退过。 她不仅对和古寻有实质关系的女性很不对付,对一些和古寻尚未发生实质关系,但她认为有这个苗头的女人也充满了敌意。 端木蓉是后者之一,雪女更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端木蓉张了张嘴,对红莲的恶意无言以对,最终只是恹恹的辩解了一句,“我不是狐狸精!” 红莲冷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重新看向雪女,笑嘻嘻道,“考虑的怎么样?” “如果还是下定不了决心,本公主可以稍退一步。” “我保证你成了我的人质后呢,我绝不会再拿你威胁墨家的人了,如何?” 听到这条保证,雪女缓缓抬起来头,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红莲的神情之后,点头应道: “好!” “我答应你,替换人质!” ……………… 墨家禁地,龙喉密室。 天明等人离开后,这里重新归于沉寂,昏暗光线照射之下,仿佛自始至终这里都从未有人来过。 唯一证明天明等人来过的痕迹,便是还未完全复位的机关。 而就这时,又一个人到访了这里。 “上次来,光想着幻音宝盒的事,反倒没有多留意这‘龙喉’之本意啊!” 古寻蹲在地砖之上,手掌轻轻抚过那一道道不易发觉的缝隙。 正如之前天明和少羽观察到的一样,这地下另有空间,而且是很大……很大的一片空间。 “难怪会把特意在此开辟出一个密室来存放幻音宝盒,确实是个要地啊!”古寻一边站起身,一边拍掉手上因为没用真气特意阻隔而沾染上的灰尘。 龙喉,龙喉…… 顾名思义,这里便是龙之咽喉要害所在。 幻音宝盒之下,就是墨家机关四灵兽之首的机关青龙。 确切的说,是机关青龙的咽喉处。 条件有限,古寻也没法隔着几丈厚的石头窥见下方空洞的全貌,最多就是比天明他们之前看的清楚一些。 不过也足够他窥得机关青龙的一角了。 应该说,不愧是墨家,仅凭着管中窥得的一斑,古寻觉得机关青龙已经差不多可以和高达划等号了。 比之兵魔神当然相差甚远,但是比其他机关兽——无论是墨家的还是公输家的,都要离谱太多了。 论规模之宏大,或许只有公输仇历经十年督造的蜃楼能超过它。 可蜃楼毕竟不是一个纯粹的机关造物——甚至不能登陆,也不能飞天。 古寻没有急切的直接把龙喉密室的地板给整个掀了来观察青龙,只是感慨了一句,随后便离开了。 没必要操之过急,一步一步来便好。 ……………… 龙喉密室后不远处。 走在最前面的天明眼很尖的瞥见了一个明显和通道的环境不太和谐的‘异物’。 “前面好像有东西!” 少羽闻声快走两步赶上天明,探头向前看去,“还真有个东西,就在路边。” “有点黑,看不清是什么。” 天明直接蹿了出去,“想那么多干什么,跑两步不就过去了!” “你小子别想先跑!”少羽见状急忙追了上去。 千泷落在最后面,对这个两个活宝无可奈何,也加快了步伐,小跑着追赶二人。 等千泷追赶上他们,这两小子并肩站在一起,正好挡住了他们所说的物体,正好让千泷啥也看不见。 “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啊?”千泷一边发出疑问,一边绕开二人,另找了个方向凑过去。 接着便是一声惊叫: “啊!” 千泷捂着嘴巴,后退了一步。 天明和少羽这时笑嘻嘻的扭脸看向千泷,“嘿嘿,是不是吓到了?” “你们俩真无聊!”千泷忍不住白了二人一眼,但并未生气,反而重新凑近了刚才看见的物什。 其实没什么,就是一具枯骨。 放在平时,这玩意压根吓不到千泷。 只是禁地通道的环境昏暗了一点,外加上她没料到会突然看见一具尸骨,猝不及防之下才小小的受了个惊吓,转眼也就恢复过来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陈年旧事 少羽抱着自己的双臂,看着尸骨饶有所思,“虽说这禁地进来之后有死无生,咱们一路上却也没见着任何尸首白骨,为什么独独这里有一具呢?” 天明倒是不以为意,挠挠头反驳道,“这种鬼地方,死个人不是很正常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千泷简单的打量了一番尸骨的姿态后,摸着下巴说道,“看起来,这个人应该就是在这里过世的……当然也可能是死在别处,然后旁人把他的尸体挪到这里的。” “所以呢?”天明傻乎乎的摸着后脑勺,完全领会不到个中意思。 少羽犯了个白眼,“所以有问题啊!” “这地方又没机关,又没陷阱的,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若是尸首后被移过来的,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呢?” “呃……你们想的还挺复杂……”天明都囔着嘴,凑近了骸骨,仔仔细细的上下扫了一遍。 由于之前在龙喉那乱动石头触动了机关,险些害死所有人的缘故,这会儿他手很老实,克制住了没有摸上去。 靠着几乎把脸贴上的观察,天明还真的发现了些有趣的地方。 “唉唉!”他手指指向呈坐姿的尸骨腰间,“你们看他的手,好像有六根指头啊!” “是吗?”少羽闻声立刻将目光投了过去,千泷也趴在天明背后探出脑袋观察。 他们俩刚才已经仔细看过一遍,不过主要注意力都在衣饰之类的外物上,至于骨头……一般来说,人骨能有什么稀罕的地方吗? 偏巧这一具尸骨比较特殊罢了。 两人仔细观察了尸体的左手指骨,果然足有六根。 “这人生前右手天生六指啊!”少羽确认之后,脸色稍稍有些凝滞,“等等……左手六指?” “感觉这个特征有些熟悉啊!” 千泷此时却已露出了恍然之色,“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多年前失踪不见的墨家前任巨子——六指黑侠!” “对对对!”听到千泷的话后,少羽也勐然回想起来,一拍大腿叫嚷道,“就是他,就是他!” “因其左手天生六指,出身墨家且常年身传一袭黑袍遮面,故得‘六指黑侠’之称。” “我记得……在刺秦之事发生前不久,他莫名失踪,自那以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手指,这衣服,都对的上!” 说到这里,少羽语气不禁唏嘘了起来,“没成想,他竟然悄然亡故于墨家禁地之内……” 也正是因为六指黑侠失踪于刺秦前夕这个比较微妙的时间点,少羽才会对他有所了解。 天明听完少羽的介绍后,指着尸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记得你们说过巨子就是墨家老大的称呼,他是前任巨子,所以……他是墨家的前任老大,呃……或者说老老大?” 少羽没好气的一把拍掉天明的手指,“你小子放尊重一点!” 基本确定了这具尸骨就是六指黑侠后,少羽对其的态度不自觉地恭敬了许多。 “这可是六指黑侠前辈,我记得范师傅和我说过,他是现任巨子的老师,也是当年百家各派的头面人物,堪称百家第一高手,曾经一个人独战阴阳家五大高手不落下风,全身而退。” “一个打五个啊!”天明听着少羽的声音,下意识的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发出一声惊叹。 阴阳家的长老,他之前也是见识过的——很厉害,也很恐怖! 这位老老大竟然一个人打五个,真是太强了! 不过这让天明的脑海中不禁滋生了一个问题: “既然这位六指老大这么强,他又怎么会……会死在这儿呢?” 天明下意识的问出来后,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对已故前辈有些不尊重。 少羽这一次倒没觉得天明冒犯了前辈,只是嘴角下弯,失落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当年六指黑侠前辈的失踪,自始至终都是个谜题,即使今日咱们见到了他的尸骨,也只是确定了他的死讯——其实这么多年没消息,应该也没人认为他还活着了。” “至于当年发生了什么,那就是个谜了……也不知道这个谜还能不能解开。” 天明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既然他这么厉害,这世上能杀他的人应该不多吧?” 少羽想了一下后,点头道,“确实不多。” “其实以前就有一种说法,说六指黑侠失踪是遭到了卫庄的追杀,已经不知在何处身亡了。” “卫庄?”天明一惊,“那家伙有这么厉害?” 对各个江湖高手的具体实力差距了解不多的天明,至今仍不明白卫庄在如今的江湖之中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存在。 千泷犹豫一下后接话道,“严格算下来,那个时候江湖上有能力杀死六指黑侠的人寥寥无几。” “按照我所知道的话,只有当时的帝国剑圣盖聂,已经成立了逆流沙的卫庄,以及……帝国国师古寻三个人。” “也许诸子百家还有一些已经不怎么露面的老前,可能也有这样的实力,不过……概率不大。” 少羽点头附和道,“差不多是这样,不过剑圣盖聂和国师古寻的行踪受关注较高,几乎都没有做下这件事的时间,而卫庄也从未否认过这件事,所以当年卫庄是罪魁祸首的说法才会甚嚣尘上,为大多数人所接受。” “甚至墨家基本上都把这笔帐算在了卫庄头上。” “这么说的话,很可能确实是他干的吧!”天明听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江湖人没冤枉卫庄。 有动机,有能力,有时间,当事人还不反驳,这不是板上钉钉了吗? 千泷下意识的否认了天明的臆测,“不,不是他。” 少羽有些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确定?” “呃……”千泷愣了一下,没有解释清楚,只是含湖应付了一句,“恰好了解过一些内情,不过不算太详细。” “总之,人肯定不是卫庄害死的。” 天明倒是眼中飘过恍然之色,不过强行压下了说话的欲望。 女神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当然也得管好嘴。 少羽已经习惯了千泷的神秘,也没有细究到底的意思,笑了笑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无妄之灾 “其实照咱们现在看到的,六指黑侠是在墨家禁地中逝世的话,卫庄的嫌疑确实也不高。”少羽若无其事的将话题转移回六指黑侠的死因之谜上。 “六指黑侠前辈是曾经的墨家巨子,肯定有办法进入禁地,但卫庄应该没办法追进来的。” “那……那还会是谁呢?”天明已经有些晕了,绕了一大圈子,还是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他这么平静的坐在这里,难不成是自杀吗?” 少羽叹息着摇了摇头,随手揉了揉天明的狗头,“所以说是个谜啊!” “这种事哪是咱们三个站在这里靠臆测就能得出结论的。” “你要知道,在江湖上,实力是实力,实际是实际。”少羽语重心长的给天明解释道,“说起来,有能力打败六指黑侠的人寥寥无几,但现实是复杂的。” “他有可能遇到了敌人的埋伏,遭了别人的暗算,踩了陷阱,或是中了毒之类的,总而言之,以多打少,或是陷害毒杀,有很多办法能让弱者击败强者。” “可能性太多了!” 天明懵懵懂懂的挠挠头,傻愣愣的问道,“这样啊……那,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猜了?” “猜个锤子啊!”少羽一摆手,翻了个白眼,“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啊!”天明让这个突然的转折搞得一愣,回过神赶紧追问一句,“那这具尸骨怎么办?” 千泷抿嘴一笑,“呵呵,天明,六指黑侠怎么说都是墨家的前辈,他的尸身咱们肯定不能乱动的,当然是等出去以后告诉雪姐姐他们,让他们自行处理了。” 少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天明,补了一句,“再说了,咱们现在自己还一身麻烦呢,就是想安置这具尸骨也没办法啊!” 天明有些羞恼,推搡着少羽往前去,“走了走了,赶紧走!” 这一幕,又引得千泷绽放出了笑容。 ……………… “我答应你,替换人质!” 雪女幽冷轻柔的嗓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红莲闻言,自是眼睛一亮,露出奸计得……哦不,称心如意的笑容。 高渐离的脸上则露出了隐隐的担忧,但是这一次他并未再拦在雪女身前阻止她。 之前她要冒险去禁地救天明等人,关系到的远不止她一个人的安危,还牵扯到墨家千百名弟子,高渐离自然要履行自己身为临时领袖的职责制止对方。 但现在,雪女要一换一救下墨家的恩人,同时也是她好姐妹的端木蓉,就不牵扯其他人了。 这种事,高渐离只能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一直闭目静修的卫庄难得的睁开了眼睛,打算看一看红莲到底打算干什么。 虽说这女人刚才给出的解释很符合她的性子,但是卫庄看着她掩饰住的窃喜,觉得她很可能还有别的打算。 和卫庄有同感的,还有当事人雪女。 她也觉得红莲对自己抱有额外的恶意,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打算做什么。 这让她有些担心,但不是很多。 和高渐离等人不一样,雪女更了解古寻一些,心知他就算纵容溺爱红莲,也不会允许她伤害端木蓉……以及自己。 但她担心红莲想歪点子整端木蓉,所以答应拿自己去换端木蓉。 主要是她觉得端木蓉属于被墨家波及,遭受了无妄之灾才会被红莲盯上祸祸,自己确实有责任解救她。 这些,端木蓉心里也大概清楚。 若是换成雪女落在红莲手里,生命危险肯定没有,但谁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会用什么法子折腾雪女呢? “不行,我不换!”端木蓉直接拒绝了所谓的交换人质行为。 红莲闻言不爽的瞥了她一眼,抖了抖自己手里的绳子,冷笑着说道,“是什么给了你这事是你能做主的错觉?” “你那张勾人的脸蛋吗!?” “呼……”端木蓉深呼一口气,尽可能压抑住声音中因恼火而产生的颤抖,“红莲殿下,你玩到现在,应该够了吧?” “别再胡闹下去了!” 这下红莲干脆不搭理她了,重新转去和雪女说话,“你的实力比这个冰块女人可强多了,本公主未必能制得住你啊!” 雪女平静的承诺道,“殿下放下,我绝不反抗。” “呵,我才不信你们这些狐狸精的保证!”红莲并不接受他人的保证,自顾自的思索了一下。 “这样吧,做些预防措施……” “首先,你把你的剑放下,随便你放哪,或是交给谁,总之别留在自己手上。” 雪女点头,“这是自然。” “嗯……其次,我得封住你的气穴,让你暂时无力反抗我。”红莲接着说道。 “可以。”雪女照旧答应。 所谓封住气穴,有点类似于点穴,不过并没有把人定在原地不能动的神奇效果,只是会暂时阻碍对方体内的真气流动,让人提不起内劲。 这个招数并没有实战价值,因为战斗的时候不可能有封别人气穴的机会,只有在抓人质的时候才能用上那么一会。 顺便一说,此招对横练硬功不起效果。 “很好,你过来,等我封住你气穴,我就放了这家伙。”红莲满意一笑,伸手朝雪女一招。 雪女闻声很配合的凑了过来,不过红莲半道却抬手一挡,“不行!” “我觉得我来封你的气穴不保险,得找个实力更强的……” 她扭头扫视了一圈,目光重点在卫庄和陈和停留了一下,显然最钟意的人选就是他们俩。 考虑了一下这俩人答应自己的概率,红莲做出了选择,伸手一指陈和: “你!” “就你,过来帮我把她的气穴封住!” 陈和清晰的看到那根葱白似的手指指向的就是自己,僵硬的脸颊不禁微微抽动。 这也能莫明躺枪被牵扯进去的吗? 红莲也好,端木蓉也好,又或是雪女也好,对陈和来说,都是和古寻有亲近关系的人。 这几个人之间发生任何争斗,他都没兴趣参与。 既不会帮助某一方,也不会针对某一方。 无论从理性上,还是感性上,他现在都没兴趣听红莲的吩咐去封雪女的气穴。 但问题是……他不去能行吗?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蓟都故事 随着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负剑静立角落的陈和身上,压力也随之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帮忙,或者不帮,这是一个问题。 陈和正在犹豫这个问题。 红莲也不急着催促,笑呵呵看着他,等待满意的回复。 片刻之后,陈和心底长叹一声,脸上则僵硬一片,反手将奔雷剑插回鞘中,抬步朝雪女走去。 显然,他选择了答应红莲的要求。 他真的不想掺和进这种事里,但是他也是真的没有选择。 不答应? 不答应你就等着头疼吧! 面对红莲这种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的人,你只有选择顺从,或是被迫选择顺从。 要不然人家烦都能烦死你。 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现在多一事就能少无数事,陈和觉得这买卖还是值得一做的。 就这样,陈和愣是顶着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注视,走过来把雪女的气穴封住,然后就默默的找了个更偏僻的角落自闭去了。 也就是陈和一贯不在意他人目光,习惯了特立独行,换了旁人还真未必能如此镇定自若的完成这一套流程。 毕竟……真的太尴尬了! 名义上来说,他可是反秦联盟的一份子,就在不久前——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还跟帝国一方的人打生打死,是墨家的忠实盟友。 结果转眼之间就要叛变! 若只是单纯的叛变倒也还好,但他实际上又只是暂时加入帝国一方,帮人家干点活,忙活完了他又得跳反回来…… 而且一切操作还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 别说他这个当事人了,墨家的人光看着都嫌尴尬,恨不得借力当场挖个地道逃生。 红莲却是满不在乎,陈和也好,亦或者其他人也好,尴不尴尬跟公主殿下有什么关系? 她也完全不觉得自己在为难陈和,大家那么多年朋友——有需要才会突然冒出来的朋友关系——找他帮个小忙怎么了嘛? 红莲只是喜笑颜开的看着浑身气劲全散的雪女,不慌不忙的把绑着端木蓉的绳子解开,随后一把把她推走。 “你可以走了!” 端木蓉当然也被封了气穴,不过对她动手的是红莲本人。 此时的她还未恢复过来,浑身上下是有力无气,直接让推了个踉跄,好在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 雪女对端木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做无意义的举动,老老实实按照红莲的意思来。 端木蓉扭头看了一眼红莲,又看了看雪女,最终一句话没说,拿起被雪女插在地上的青光剑,默默的走到了高渐离旁边。 到了这个地步,即使她对这场交换再不情愿,也没有阻止的能力,只能接受现实。 至于拉着雪女撒泼打滚就是不肯交换这种方案……反正端木蓉不会做这种蠢事。 雪女自然也如红莲的要求,老老实实的走到她身边,当起了人质俘虏。 红莲没有因为她此时虚弱的状态和配合的态度而网开一面,公事公办的把刚才绑端木蓉的绳子重新用在了雪女身上,原模原样复刻了一套。 “很好!”看着被反绑住,一脸娇弱可怜却无可奈何(她自认为)的雪女,红莲笑意盎然。 整个大厅中的气氛也随之红莲的这一整套操作下来,逐渐走向冰点,再不复先前的火热。 所有人都沉默的观察着这位亡国公主究竟还想做些什么,还会做些什么。 当然,各自的心态不同,有的想看热闹,有的希望她能消停,还有一部分则只盼望她不要再把无辜的人牵连进去。 红莲不去理会旁人的目光,只是笑颜如花的盯着雪女。 雪女也不怯场,神态自若的回以注视,澹澹问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要求?” “要求?那倒是没有了。”红莲手背在身后,绕着雪女慢慢的踱步转圈,“不过本公主想问你些问题?” 雪女眼皮抖了抖,依旧镇定的回道,“能回答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呵!”红莲没有在意雪女话里给自己留的余裕,准确来说她就完全是当没听见雪女的回应,自顾自的笑问道,“听说,你以前在燕国当舞姬,据说技艺冠绝七国?” 雪女沉默了一下后,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怎么,殿下对这种消息感兴趣?” “不否认那就是肯定喽!”红莲不搭她的话茬,依旧自说自话,“好好的七国第一舞姬不当,你怎么会加入墨家呢?” 雪女这次彻底沉默了,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余光偶尔会注意下从她身前绕过一圈的红莲。 对于雪女的沉默,红莲不以为意,继续说自己的话: “哦,我想起来了!” “当年燕王喜的亲弟弟,那个叫……叫雁春君的,遇刺身亡,据说凶手就是舞姬,是什么……妃雪阁的头牌,就是你吧?” “你杀了王公贵族,靠着墨家的庇护活了下来,所以加入了墨家?” 说这句话时,红莲正好又绕了一圈,从雪女眼前经过,她便顺势故意往对方眼前一凑,“是这样吗?” 雪女不做声的后撤半步,让开一些距离,童孔却愈发的失神。 红莲的话,让她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那段,她觉得值得铭记终生,却又深有遗憾的往事。 远处的高渐离听到红莲竟然掀起了这笔陈年旧账,心中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他有心阻止,但又没能力上去让对方闭嘴,只能皱着眉头,惴惴不安的盼望着不要再发生什么变故了。 看着失神无言的雪女,红莲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似乎这就是她期望的场景。 重新迈动脚步,红莲接着说道,“墨家救了你?我想未必吧!” “雁春君死的时候,貌似古寻也恰好就在蓟城。” “是他!” “是他救了你,再交给了墨家,对吗!” 最后一句,说是问句,不过语气却是肯定。 同时,红莲也再度绕了一圈,又一次贴上了雪女。 这一次雪女没退,反而抬起来头,正视着红莲,平静的回应道,“殿下说这些,是想帮我回忆过往吗?” “呵!”红莲嫣然一笑,赫然点头,“对啊!” 紧接着,她的双眸之中突然绽放出一道异样光芒,正好全部映入雪女的眼中。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侠道王道 呼呼…… 清风拂过狭长的通道,带来新鲜的空气,以及若隐若现的风声。 天明三人依旧顽强的在这据说有死无生的墨家禁地内行进。 从他们进入禁地之后,就一直走在这条虽时有变化,但总体上始终一路向前的通道内。 但是这一次,他们终于遇到了真正大的变化。 这条一路直达的通道,分出了两条岔路。 两座巨大的人型凋像矗立在岔路口,各自斜指向一条道路,似乎代表着让到访之人做出自己的选择。 天明先跑到左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大凋像,然后又绕到右边重复了上一步骤。 随后,他得出了结论: “这两个石头人,长的不太一样啊!” 少羽双手抱胸站在靠后一点的地方,不禁一翻白眼,哂笑道,“这不废话吗!” “一眼就能看出来,还用你说,白痴!” 天明一挺腰,不服气的反驳道,“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怎么不说,啊!?” 少羽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扫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呵!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这种一眼就能看清楚的事情,还需要旁人提醒。” “你什么意思!”天明顿时不爽了,叫嚷着就要去和少羽较量一番。 可惜少侠身高差了人家一筹,直接被少羽一只手按在原地,只能无能狂怒的挥舞四肢,却完全够不着人。 千泷这时候喊道,“你们先别闹了,过来看,这里有字。” “有字?”一听到另有发现,胡闹的二人很自然的停下了自己的幼稚行为,凑到了蹲在两座凋像正中心前方的千泷身边。 平整的地板上,厚厚的堆积了一层尘土,在尘土之下隐约可见一些纹路,应该就是文字。 小姑娘爱干净,不想直接上手,想试着把尘土吹走,可惜只吹掉了最上面的一层浮灰,具体的文字内容还是处于掩盖的状态下。 天明凑了过来后,他就没那么讲究了,直接上手一把抹过去,登时便擦掉了大半灰尘,接着又是来回一顿摩擦,掩埋在尘埃之下的文字就全部显现出来了。 少羽探头过来,逐字逐句的读了出来: “侠道王道……” “墨问莫问!” 千泷站起身,来回看了看两条通道,“看来这两条路,应该分别就是侠道和王道了。” 少羽也仰起头,仔细观察了两座凋像,给出了自己的分析,“这两座凋像,一个身穿冕服,头戴冕旒,显然是个诸侯王公,代表的应该是王道。” “另一个手持长剑,一身甲胃,显然是个侠士剑客,代表的应该是侠道。” “那咱们选哪条路呢?”听完少羽的分析,千泷看向两个伙伴,征求意见道。 “我选侠道!” “我选王道!” 天明少羽十分默契的同时喊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是默契大概还差了那么一点,选择并不一致。 两人听到对方的选择后,立刻对上眼,伸手一指,异口同声喊道,“你怎么选侠道/王道呢?” “我当然要选侠道/王道了!” “……” 两次默契的撞话之后,二人暂时沉默了片刻。 随后天明走到了剑客凋像面前,伸手一指,先开口道,“我觉得得走侠道。” “你看这个剑客……一看就很有武德,这条路肯定更加安全一点,不会再出现之前遇到的那种坑人机关了!” 少羽立刻反驳,来到诸侯凋像前站台,“我觉得不行,还是王道更靠谱一点。” “王道,乃堂皇之道,简单直接,不藏阴私,这条路上的机关一定更加适合咱们。” 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二人果断选择了外援,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千泷,期望得到她的支持以成为多数派。 千泷看着意见未能达成一致的小伙伴,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俩光靠一个名字猜,未免太没道理了……” “还是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吧。”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立刻点头,“好,就按千泷说的办。” 接着两个小伙子就开始对着自己钟意的那座凋像一通研究。 少羽对着凋像左摸摸,右看看,甚至连挨着凋像的墙壁也仔细摸索了一遍,却毫无发现。 一无所获的他,已经有意冒险直接爬上凋像看它有没有特别的地方了。 这时候,天明却没有忙活找线索,而是一脸得意,欠儿欠儿的凑到了少羽这边。 少羽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找线索,在这儿得瑟个什么!” 天明故作讶然,阴阳怪气的反问道,“你没看到字吗?” 少羽一愣,“什么字?” “凋像脚底下啊!”天明的语气越发造作,脸上的惊讶从出现就没退下去,“不会吧?不会吧?” “这种一眼就能看见的东西,不会还有人需要旁人提醒吧!?” “呵呵……”少羽皮笑肉不笑的翘了翘嘴角,作为对天明的回应。 因为刚才在凋像正前方发现有字了,少羽找线索的时候反倒忽略了这一点,倒是让天明找着机会报复回来了。 千泷见到天明处心积虑的报复行为,忍不住捂着嘴小声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问起正事,“天明,你看到了什么内容?” “呃……”一被问起这个,天明得意的神情霎时间僵在脸上,抬手挠了挠头,吞吞吐吐的回道,“那字……我不是很懂,只能认出一部分,所以……” 这下少羽又来劲了,学着天明的语气说道,“哎呀,差点忘了,观察力过人的天明少侠,貌似字儿认得还不怎么全啊!” “谁字儿认不全了,只是……只是那些字跟我学的长得不完全一样……”天明立刻都囔着反驳了少羽的说法。 千泷抿嘴一笑,没有跟着取笑天明,而是朝剑客凋像走去,“那我跟你一起看看吧。” 天明顿时又喜笑颜开的凑到了千泷身边,“嘿嘿,好啊!” 见他们俩去干正事了,少羽也就不再插科打诨,“那我去看看这边凋像下面的字。” 双方各自站到合适的位置蹲下,同时念出了刻在凋像最下边的四行字……或者四列字: “五步之内,百人不当……” “千里挥戈,万众俯首……” “十年磨剑,一孤侠道!” “四海江湖,百世王道!”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歧路旅人 短短十六个字,却让天明和少羽的心绪不由自主的激荡了起来,不知不觉的在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所梦寐以求的人生愿景。 两军对垒,千兵万马,横戈挥槊,挥斥方遒! 仗剑天涯,扶危济困,千军辟易,潇洒拂衣! 王道侠道,恰好是他们二人各自所渴望的人生。 或许……真的是命运安排他们来到这里的吧。 两人怔怔愣神之际,一旁却突然传来轰隆闷响声,打断了他们的遐想。 侧目望去,只见来时的主路突然裂开,地板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直接缩进了两边的墙壁。 三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原本的通路就变成了无底的深渊,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当然,现在重要的不是后路,而是他们两边被深渊给分隔开了。 两条岔路沿着雕像分开,中间隔了差不多一二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很不好跳,一则是距离远,二则是两边的路口并不是相对的,而是近似在一条线上,只有微小的曲折角度——更具体点说就是个大钝角。 天明扒住雕像的腿,将身子斜探出去,看向对面,「少羽!少羽!你没事吧!?」 「我没事!」少羽跟天明的姿势差不多,也是扒拉着雕像,将身体斜倾出来,「你们呢?」 「我和千泷都没事,就是路没了。」天明伸出一只手朝少羽勾了勾,「你赶紧跳过来吧,我和千泷会一起抓住你的。」 少羽仔细打量了一下两边路口的距离,摇头拒绝了,「不行,这个距离我跳过去你们俩很可能拉不住我,反而被我带下去。」 至于他凭自己的力量跳过去……差点意思,主要是角度不太好,很容易落空。 「那怎么办啊!?」天明看了看这个距离,也觉得是有点悬。 但问题是少羽不跳过来,他和千泷也跳不过去啊。 这个距离,他们俩的力量根本不够——至少千泷肯定不够。 少羽再天生神力,胳膊腿也就那么长,确切来说作为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年,他的胳膊比成年人还短上不少,也不足以弥补天明二人差的距离。 不过少羽对此并不担心,洒脱一笑,回应道,「什么怎么办,咱们分头行动呗!」 「正好你想走侠道,我想走王道,不是称心如意。」 「等到了终点,咱们应该会会合的。」 「啊……」天明挠了挠头,缩回身体,看向千泷,「你觉得呢?」 千泷无奈的一点头,「没办法,现在也只有按照少羽的建议来了。」 「嗯……」天明重新探出身子,叫道,「那好吧,你一个人小心点,可别出了什么岔子,还得你大哥我去救你!」 「呵!臭小子!」少羽笑骂一句,「我看是你小子才该注意一点,不要离了大哥我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嘁!」天明朝少羽做了个鬼脸,然后立马缩了回去,不给他报复回来的机会。 少羽失笑一声,摇了摇头,也把自己拽了回去。 从现在起,这场禁地之旅中一路同行的两个少年便要暂时分道扬镳。 或许只是暂时,也或许……会变成永久。 ……………… 幽邃黑暗的深渊之上,古寻迈着虚空的步子,慢慢踱步来到侠道王道的路口,抬起头打量了一番两座雕像。 没了长虹剑,御剑飞行也就和他彻底告别了,好在他仍有制霸天空的能力。 哪怕不算修羞耻度较高的凤舞天际,他也可以强行用真气虚空行走,当然这种操作耗能过高,持续太久的话即使是古寻 也承受不住。 不过临时用一下走两步还是没问题的,就像现在。 刚才他亲眼目睹了天明和少羽的分道扬镳。 用这个词或许不太准确,毕竟从两个少年人的主观意愿来说并没有真的分道的意思,只是暂时因不可抗力分开行动一段时间。 不过……不可抗力这种东西在大多数的人生中都是很常见的,逼迫着人走向他所不愿意却无可奈何的歧路。 少羽和天明二人也不例外。 「王道……侠道……」 古寻念叨了一遍这两条路所代表的意思后,不由含笑摇了摇头。 他前世……姑且略称为前世吧,看动漫的时候就一直纠结于一个问题——秦时的结局会如何? 如果说天明少羽他们是主角,那这个故事的结局岂不是注定是个悲剧? 虽说历史为骨,骨质疏松,但骨质再疏松,形状也不会改变。 人骨再怎么也是人骨。 同样,历史的大致脉络也不会改变。 主角之一的少羽最终的结局便是垓下之围,乌江自刎,捎带着还有另一位也算是主角的石兰陪着他一起死。 那天明呢? 他并非真实历史人物,无从得知确切如何,但……考虑到张良的存在,以及墨家的行事风格,他大概会和少羽分道扬镳。 真正的分道扬镳,就此异路,甚至成为敌人。 这无疑也是悲剧。 现在亲身来看,古寻不得不说,或许一切早已在禁地之内就埋下了引子。 又或许该说,在这个真的存在命数一说的世界里,命运真的早已为人所窥探到了一角? 否则墨家禁地之内怎么会恰好存在这样一条抉择之路,而这对伙伴又怎么会遇上这条完美契合他们各自的抉择的路呢? 也许……都是前人的安排。 当然,古寻不信命数一说。 倒不是他相信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傲天发言,只是所谓的命数对他压根没意义。 照历史来看,未来是刘邦和项羽争天下,但他现在随时可以弄死刘邦——百分百保证能弄死。 这命运不就改变了吗? 除非刘季不是刘邦——这也不成问题,刘邦什么时候冒头古寻什么时候再杀也不麻烦。 什么,你说这个世界里的命运就是刘邦会被古寻杀死? 那更无所谓了。 对古寻来说,如果命运是完全顺着自己的意思来发展的话,他并不介意顺从命运。 他总不可能跟自己的想法对着干。 为了反抗命运而反抗命运就大可不必了。 不过因为古寻的存在,或许这侠王也没了它原本所隐含的意义了。 天明和少羽的命运,注定要因为古寻的所作所为而发生改变,差别只在于或多或少而已。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大师的社死小秘密 少羽和天明最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古寻现在当然不知道。 他虽然会占星术,但他总觉得自己可能差了点类似天道亲睐之类的buff,占星的结果往往指向模糊,不够清晰。 少羽和天明的命运,自然做不到一览无余,甚至应该所得寥寥。 不过他能确定两点: 其一:他们俩迟早都会死。 其二:他们俩大概率不会走向歧路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be就会变成he,大概率只是另一种be罢了。 不过对于古寻来说,他觉着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应该说对天明那小子可谓恩重了吧? 不管怎么说,当年公孙丽之死确实有一部分责任在于他的疏忽。 如此一来,他也算还上了欠公孙丽的那份债,不愧对昔年和荆轲的交情了。 几个呼吸之间,古寻脑内心念电转,闪过了如此多的想法,算是好好抒发了一番心中的感慨。 随即,他便要迈步继续前进,不过刚抬起脚就顿住了。 仔细来回看了看侠道王道之后,古寻总算落下这一脚……虽然压根也没踩在地面上。 他选择了走向侠道,毕竟自己闺女在这条路上,而且他对特殊规则版的围棋不感兴趣。 ……………… 禁地深处。 公输仇拿着那张机关图要,低头仔细攫取着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嗯……从图示看,再过一个转角,就到了中央石室。」 「那里就是连接着动力核心的地方,不过……水下的机关玄武可是个麻烦啊!」 公输仇收起图要,双手背到身后,微微咋舌,有些为难。 他进入墨家禁地,除了想要看能不能抄……借鉴点技术,找点宝贝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想办法对机关城的动力系统动点手脚。 虽说现在来看,靠着鸩羽千夜的奇妙效果,帝国这边已经平推了机关城,但公输仇觉得还不够。 他要彻底毁了这座凝聚了墨家三百年心血的天外魔境——哪怕不能完全摧毁,至少也得让它瘫痪个一年半载的。 想要做到这种程度,最高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对动力系统下手。 对公输仇来说,走禁地这边的道路前往水池核心是最合适的。 因为从禁地这边,更靠近玄武水阀。 想要破坏机关城的动力核心,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对水下手。 从玄武水阀那里他可以直接开启排水阀,将机关城内的水放干,从而让整个机关城停摆。 不过这一方法也存在着阻碍——墨家机关四灵兽之一的机关玄武在水底下憋着,他不好进行任何操作。 虽说他那头巨型机关蛇也有水中行动的能力,但是想在水里和机关玄武抗衡……即使以公输仇的自负,也不敢吹这个牛逼。 最重要的是机关蛇的驾驶室没做防水设计,蛇能下水,但老头不行。 总而言之,操作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公输仇还是打算试一试。 作为一个机关术大师,他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选择放弃,还是可以操作一番的。 实在不行大不了再放弃就是,横竖自己进了这禁地,怎么都不会亏的! 公输仇自觉稳操胜券,悠哉悠哉的又开了一扇石门,走入了一间新空室。 还没等他辨认一下接下来往哪走,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兜头便把他罩了进去。 「什么!?」 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惊叫,一代机关术大师 ,公输家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堪比先祖鲁班的传奇人物——公输仇老先生就被一个最简陋最简陋的机关铁笼给关起来了。 悲! 笼子里面,公输仇气的脸的绿了。 倒不是因为中了陷阱……不对,应该说就是因为中了陷阱。 呃……也不太准确…… 总之,一个铁笼陷阱对他而言无所谓,想出来费不了多少功夫,但是中了这个陷阱对他而言绝对是奇耻大辱,是值得铭记一生,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社死事实。 说起来,这也实在不能怪公输仇的水平不行。 他哪里能想到墨家的人会在这条禁地密道的必行之路上,安置一个根本不曾记录,只要有人经过自动触发的铁笼子!!? 这条隐秘通道正常来说不是只有墨家巨子才会走的吗? 装个铁笼子抓自家的巨子的吗? 还是说就为了算计一下可能出现的入侵者? 这是得有多闲的,才会做这种安排。 几百年来,哪怕是公输家,也只有公输仇借着今日鸩羽千夜之威,以及墨玉麒麟的变幻莫测才得以摸进这座禁地之中。 你们墨家设置这么一个笼子,就为了对付这几百年才出一个入侵者? 不对,这个笼子压根夜对付不了能摸到墨家禁地里的人,这玩意纯粹就是羞辱人的! 一想到这里,公输仇的脸越发的扭曲,由青泛紫,由紫发黑…… 不过他没有一直沉溺于生闷气,而是很快就憋着气开始脱身了。 现在禁地里不止他一个人,必须得尽快脱身,否则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八成还是他没法灭口的人,他公输仇的一世清誉就全毁了。 全毁了!!! ………………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在昏暗的天空之中,映亮了半边天色。 电闪雷鸣暂息之际,稀里哗啦的大雨之声再次占据了天地之间这片茫茫大地。 蓟都的寒夜,在雨水的衬托下越发的刺骨冻人…… 这便是红莲从雪女眼中看到的她记忆中当年旧事的开端场景。 当年的蓟都相识之事,知道详情的除了雪女这个当事人外,就只有古寻和焰灵姬了。 但是对于当年的旧事,焰灵姬并没有详细的向红莲讲述过,只是偶尔随口说过一些——所以先前她才能粗略的说出某些部分。 这种事,焰灵姬不可能没事拉着别人详细复述,而红莲又是个爱面子的人,尽管对这些狐媚子勾引自家男人的详细过程很感兴趣,却不愿意主动追问。 当然了,以她们俩相爱相杀的相处模式,如果她过于热衷的追着焰灵姬问的话,能否得到答案不好说,一番戏耍玩弄绝对少不了。 所以,为了一探当年往事,今天红莲特意算计了雪女一番,总算是找到以火魅术来窥视她脑海中回忆的机会。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火魅术 红莲的火魅术学自焰灵姬,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好玩。 后来就……后来也没怎么派上过用场。 今天也是她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这门奇技淫巧,正适合用来对付雪女。 火魅术是门算不得高深巧妙,但用好了效果还是颇为可观的幻术。 一般情况下,很难直接对心志坚定之辈产生效果,而以红莲那半吊子一般的水平,更是对绝大多数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难以做到百分百生效。 所以自认为小有急智的她做了些前期准备工作——也就是故意提及蓟城当年发生的故事,顺便夹枪带棒的刺激一下雪女,以使对方情绪不稳,心态波动,从而提升火魅术的成功几率。 还有封住她的气穴让她处于虚弱状态也是。 果然,她的功夫没有白费,雪女当场中招,心神陷入幻境之中不可自拔。 事实上,真正让火魅术生效的,并不是红莲这番自以为是的操作,或者说这些操作只是些辅因,关键在于雪女本身心防有缺陷。 她有着自己的心病,自然会被火魅术钻了空子。 意志这种东西,健全远比坚韧更重要,就像一堵墙,材质只要不是豆腐渣总能发挥正常功能,但有个窟窿可就不行了。 红莲的双眸之中,妖异的色彩不断闪动,一丝不落的全部映入和她处于对视状态的雪女无神的眼眸之中。 “呵呵……所有藏匿在你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全部都会无所遁形!” 爱得瑟的三十多岁少女忍不住发出了得意而尖锐的笑声,自得的一边吟唱着,一边窥探着。 “你在干什么!?” 这幅场景,乍一看好似只是两个美人对视,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红莲肯定对雪女做了什么。 高渐离当然坐……站不住了,忍不住前踏一步,厉声喝问。 他尊重雪女的选择,不代表他就能看着红莲伤害雪女。 “聒噪!”红莲眼眸一侧,不满的瞥了高渐离一眼。 正经的幻术,基本不可能简单的被一些外界声音或动作打断,火魅术也不例外。 想让雪女从幻象中脱离出来,要么她自己明悟真幻,心神醒转,要么旁人从外界将其从幻梦中唤醒——这一步肯定不可能靠纯物理手段。 高渐离的喊声,对雪女有一定影响作用,但不会产生实质性效果,红莲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计划被打断。 但是她专心施展火魅术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叫唤还是很烦的。 端木蓉看着红莲和雪女两人此时的状态,眉头紧蹙着猜测道,“阿雪好像是中了幻术……火魅术!” 高渐离扭头看向端木蓉,“火魅术……什么东西?” “相传是昔年韩国的一种宫廷秘术,实际上好像来自于岭南百越一代,属于幻术一类,可以惑人心智,令人陷入幻觉,甚至窥探中术者的记忆。” “据说练到高深之处,甚至可以修改一个人脑海中的某些记忆细节。” “那阿雪现在!?”高渐离一听,这怎么都不像是个好消息啊。 端木蓉脸色阴郁的摇了摇头,“不好说阿雪现在到底状况如何,要只是陷入了幻觉倒没什么,但如果……” 后面的话端木蓉没细说,但是内容高渐离心里已经有数了。 不论是被窥探记忆,还是被修改记忆,都不是什么好事。 高渐离紧了紧手中水寒剑,不打算继续坐视下去。 能不能把人救回来是一回事,但救不救是另一回事。 不料他刚一有动作,卫庄和掩日这两个帝国一方的人还做出反应,陈和率先拦在了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不会有事。” 陈和不愿意掺和雪女红莲之间的矛盾里面去,更不可能让别人对红莲动手。 高渐离眼眸似刀,冷冷的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陈和,咬着牙沉声回道,“让开!” 陈和对高渐离的态度不为所动,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声音照旧的古板平静: “如果雪女姑娘有危险,陈和自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现在,你最好不要动手——如果你还打算对你们墨家门众负责的话。” “而且你动手也没有用。” “你!”高渐离脸色一僵,拳头捏的吱吱作响,却终究没有选择和陈和翻脸。 成年人的世界啊……终究是残酷且现实的。 高渐离现在当然可以不管不顾的撕破脸,但这样一来他不仅要面对卫庄和掩日,连陈和大概率也会跳反——真的跳反。 更重要的是,对红莲动手,极有可能触怒帝国国师古寻,为已经摇摇欲坠的墨家雪上加霜——对于古寻,江湖上有些比较脸谱化的认知,其中就有马……心眼小,报复心强,护短等。 而且,他大概率也改变不了什么。 既拯救不了墨家,也帮不到雪女。 陈和见到高渐离退让,也很给面子的重新退回了自己的角落,没有进一步刺激对方的意思。 目前来说,陈和对墨家的看法还过得去,并没有和他们为敌的意思,还是愿意维系住这一份关系的。 ……………… 霹……啪! 霹……啪! 接连的惊雷炸响在蓟都的上空,三番五次的为这个雨夜黢黑的天幕染上一层一闪即逝的耀眼亮白。 这场雨,下的越发急促、暴虐,黄豆般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上,屋顶上,绽放出一朵朵水花。 若是砸到人身上,只怕还挺疼的。 不过这种天气显然没有憨憨跑出来乱窜……倒也不一定。 从天上向下俯瞰,只见城中路上泛着点点微弱的火光。 在被雨伞勉强保护住的一簇簇火光之中,一队人马艰难的前行着。 队伍的核心是一顶造型华贵的人力轿子——并非是那种方方正正的轿子,而是近似露天无顶,由帷幔帘幕遮挡乘坐者的那种平轿。 当然,在此时此刻的暴雨浇灌下,这样一顶轿子肯定已经是狼狈不堪了,好在最中心处还是有着一层简易的顶盖,外加两旁的仆役撑伞,算是护住了乘坐轿子的人不被淋成落汤鸡。 糟糕的环境让这些轿夫仆役步履维艰,但他们的脸上全都面无表情。 既不恼火,也无埋怨,冰冷一片,好像没有任何感情。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分兵两路 轿子上面,层层帘幕之后,一身湛蓝飞雪舞裙的雪女面色如冰的端坐着。 今夜,她要被送去雁春君的府邸,供那个禽兽淫辱——当然,这只是雁春君的一厢情愿,雪女可没打算如他的意。 不过此时的她心绪有些不太对劲,总感觉周围的场景莫明的熟悉,又莫明的违和。 总感觉……她似乎已经经历过这一切。 但……外面应该下雨吗? 不对,雨不应该是现在下…… 还是不对,雨不应该这么大…… 雪女摇了摇头,感觉越发的奇怪,但终究想不出头绪,只能强自压下去。 今夜,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暂且不理了吧。 远处的雨幕之中,一道雪女无法看见的人影矗立在那里,似乎完全不受滂沱大雨影响,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 墨核密室之内,班大师一会儿瞄一眼外面的情况,一会儿又瞥一眼墙上的机关,可以说是手忙脚乱了。 对于雪女现下的情况,他们这些躲在墨核密室里的人了解的不太清楚,只能看出情况不太妙。 不过班大师看高渐离按下了脾气,并未发作动手,猜测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而就在此时,墙上的机关再次出现了变动。 “嘿嘿!”大铁锤拽了拽班大师的衣领子,伸手一指,“班老头,动了,又动了!” 班大师让大铁锤这无意识的扯动拽的一趔趄,没好气的拍掉对方的大手掌,“老头子我看见了!” “这是侠道王道那里的机关,看来天明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是不知道走的哪条路了。” “呃……两条路有区别吗?”大铁锤挠了挠头,好奇道,“哪条安全一些?” 班大师抚须回道,“要说危险程度,两条路都差不多,只是考验机关的侧重点不一样而已。” “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有公输仇帮他们的话,怎么都能安全过去。” “唉……说的也是,虽然我这心里还是很憋屈。”大铁锤有些丧气的附和道。 “嗯……”班大师闻言也是神色暗澹。 虽说孩子们的安全最重要,但是自家禁地这么重要的地方让死敌头子摸进去了还是让人心伤不已啊。 想到这里,班大师突然一惊,“这样说起来,老头子我还是希望他们能走王道为好。” 大铁锤被班大师突如其来的转折搞得一愣,呆呆的问道,“为什么?” 班大师抬头看着机关,叹息着解释道,“你不知道,王道侠道之中各自存有一件咱们墨家的珍贵宝物。” “天明他们过关之后,应该会顺手取走宝物,我担心之后东西会落到公输仇手里!” “如果注定要损失一件宝物的话,老头子我还是更愿意让王道内的那件东西落到公输仇手里。” “那是挺亏的!”大铁锤一听立刻理解了班大师的想法,同时也涌起了好奇心,“唉,班老头,那里面分别是什么宝贝啊,你这么紧张?” “王道内的那件叫做破……”班大师刚想回答,墙上的机关又开始运作了。 班大师和大铁锤的注意力自然也暂时被吸引过去了。 “还好,是王道之门的机关!”看着触动的机关,班大师明显松了口气。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吐完,紧挨着的另一道机关也触动了。 “什么!怎么侠道之门也开了!?”班大师一口气没换掉,差点岔过气去,指着墙壁手直哆嗦。 大铁锤不明所以,但可以看出情况肯定不好,急忙追问,“怎么了,怎么了?这种情况是什么意思?” 班大师咳嗽几声顺好气后,胡子颤抖着回应道,“两扇门的机关都开了,这代表……代表天明他们很可能分兵两路了!?” “???”大铁锤摸着自己稀疏的毛发,一脸懵逼。 “什么玩意?” “这几个熊孩子还敢分兵!?” ……………… 轰~隆~隆~~ 轰~隆~隆~~ 两条通道的终端,不同的人,同样的场景。 一扇青铜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少羽上下四方打量着门后的场景,同时小心的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后,那扇厚重的青铜大门就‘duang’的一声合上了。 少羽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设计。 门后是个大厅,构造很简单——一眼望去什么多余的构造都没有,就他眼前不远处有个台子。 台子四四方方的,形状很标准,分作两层,还挺高,有不少额外的凸出部位,一看就知道是个机关台子。 在台子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好像是龙首一般的青铜结构,不知道是不是也暗藏着某些机关。 再后面的地方少羽就看不太清了,这间大厅光线略显昏暗了一点。 除此之外,就是两边的墙壁上可以看见很多的机关齿轮,也不知道是装饰还是确有其用。 他仔细的试探着脚下的地砖,确保没有什么触发型机关,慢慢朝着台子挪去。 经过了一番无用功后,终于平安无事的抵达了那座显眼的金属台。 第一层没什么特别的,很矮,显然就是个踏板之类的东西,重点还是第二层。 少羽为了保险起见,没有急着踩上第一层,而是稍稍探出一些身位去观察第二层的情况。 四四方方的平台之上,清晰的刻印着整齐排列的八句话: “天下皆白; 唯我独黑! 民生涂炭; 奈之若何? 墨门绝术; 克而不攻。 八纵八横; 兼爱平生!” 少羽一字一句的轻声念出了这八句话,不禁为之连连点头。 “好一个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墨家不愧是墨家,这份气概,这份理念,当受我辈景仰推崇!” “不过……”少羽的手掌顺着思考时的习惯摸上了自己的下巴,“这后面一句话却有些奇怪啊?” “范师傅一向教导我,对待敌人要攻而克之,这墨门绝术为何却要克而不攻?” “具体又是什么个克而不攻法呢?” 带着疑惑少羽仔细观察了一番机关台,发现光靠看的确实已经没什么线索了。 既然如此,他也就只能进行必须的下一步——上台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王道之室 左右脚先后踏前一步,少羽便迈上了这不高的一层青铜台阶。 扭了扭两边脚踝,少羽心中暗定。 嗯,还好,看起来没问…… 脑子里的念头刚升起,下边突然传来一连串机括声。 卡卡卡…… 少羽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应激似的就要往后一跳,奈何这人力到底难以比拟械力——至少他不行。 台子下方伸出两道机关卡钳,一左一右正好抓住了少羽的双脚,将本欲逃离的他给定在了原地。 少羽因为突遭外力拉扯,差点没站稳,脚不动头动的向后来个仰躺,好不容易才晃着胳膊维系住了平衡。 好在这道机关应该只是为了将人束缚在原地,并无伤害性,少羽人没事。 出于对自己神力的自信,少羽发现机关没有进一步的变化后,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想办法脱身。 他先是向后扯了扯自己的双足,能有轻微的晃动,但挣不脱卡钳的束缚。 少羽弯下腰去,抓住卡钳连着的机械臂,用尽全力向后拉扯。 一张脸憋得涨血通红,而机械臂只是被拉动了很微小的一段距离,基本等于没用。 事实再次证明,人力抗衡械力不太现实——对少羽而言。 不等他再想别的办法,其他地方也响起了机关运作的声音。 这一次的动静就比刚刚锁他的时候要大得多了,齿轮摩擦声,链条转动声,交叠着回荡在空旷的大厅内。 少羽急忙挺起身,左右打量环境,小心的准备着应付可能出现的危险。 不过和刚才一样,还是没有危险。 随着机关运作,首先是少羽的脚下传来一阵轻微晃动,他所站立的这座本就挺高的台子又缓缓抬升了一定高度。 这让少羽得以拥有了更良好的视野环境。 紧接着,有序林立于两侧墙壁边上的火台自动点燃,突然蹿升的火光映亮了这座空旷大厅昏暗的后半截空间。 看起来,似乎是个地坑之类的地方,整片区域相比机关台所在前半截下陷了大概一人高左右的空间。 因为底部略深,火光不太能照清,少羽又没办法挪动位置,底下的情况他只能看个隐约。 很空,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就是地板一块一块的很整齐,大概率有些说法在里面。 没等少羽多想这地坑干什么用的呢,方才刻字的平面突然如同竹简一般折叠收缩了起来,从下面重新升了一层台面出来。 这次的台面,是一堆纵横交错的格子,一眼望过去,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无疑就是棋盘! 一同变化的还有两边的两道凹槽,各自翻出来两句话。 「兵阵杀戮,博弈儿戏。」 少羽手掌轻轻从台面上抚过,顺口读出了左侧的两句话,不禁一笑。 「这棋盘,还有这话,看来是要我下棋啊!」 「墨家的先辈也真是有意思,下个棋至于……」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困住自己的卡钳,忍不住摇了摇头。 感慨过后,他将视线偏到右边,那里也有两句话: 「胜负无常,生死慎之……」 「嗯?」 少羽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这两边的话感觉有点相冲啊。 一场博弈游戏,怎么会牵扯到生死呢? 暂时想不通的少羽干脆放弃,不想了。 管他呢,先下棋! 对于自己的棋艺,少羽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虽说他一向崇尚暴力,不喜欢范师傅 平日里教导的那些所谓兵家之理,但对于博弈下棋却颇有兴趣。 照范师傅说的,他在此道上的天分也确实不错,钻研几年至今,技艺也算是可圈可点了。 要说是什么棋道大家,那自然差得远,但对付一个死板的机关造物,还不是手到擒来? 少羽志得意满的伸手按了按棋盘,果然是机关,能按动。 感受到他的压力之后,棋盘最中心处的四个格子同时反转过来,露出四个棋子出来。 两黑两白,各成斜线,相当于打了个黑白两色的。 在棋盘翻动的同一时间,下方地坑里面对应位置的格子也一并打开,升起了四个人形陶俑。 兵俑的外观造型一模一样,只是身上的甲胃颜色不一样,有黑有白。 还有就是朝向不一样,同一种颜色的兵俑朝向一致,不同则异向。 少羽见状忍不住咧嘴一笑,「还给配兵啊,有意思!」 嘴里念叨着,他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去触碰棋盘格子了。 伸手轻轻一按,他所触碰的各自向下微微一沉,旋即立刻弹起反转,露出一个崭新的黑色棋子。 同时下方也升起一个黑色兵俑。 少羽这边落子,立刻就有一个格子自己翻转,亮出一个白子。 少羽略有些吃惊于机关的反应如此之快,但没太在意。 作为一个本世界土着,他对机关术的接受程度很高,丝毫不觉得在这种时代遇到阿尔法狗有什么不对劲。 当然,或许是因为他还料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人工智能有多厉害,没有危机感。 一人一机再过了几手后,少羽的黑子便围死了白棋一子. 「嘿!」见此情形,他忍不住露出微笑,等着这颗子被自己这边吃掉。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被围死的白子被吞掉后竟然翻转了颗黑子上来作为替代。 相对应的,下面的那个白色兵俑身上的甲胃甲片也纷纷翻转变成了黑色,摇身一变换了阵容。 「哦?」少羽一愣,不过很快就领会了这种特殊的规则,「看来围住的子不会被吃掉,而是变作自己的棋子。」 「嗯……有些意思!」 少羽一边摇头晃脑,一边露出微笑。 现在他觉得更有趣了。 ……………… 侠道终端,天明和千泷联袂走入了青铜大门之内,然后得到了和少羽一样的待遇。 两人的反应也和少羽相彷,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起来的大门便不再关注了。 天明将注意力全放在了门后的空间上,一眼看过去,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哇喔!」 「好多人啊!」 出现在天明和千泷眼前的,是一片极为巨大的山体空腔,宽度大约十几丈,高度至少也有十丈以上,至于多长就不清楚了,根本看不清最远处。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侠道之室 山洞顶部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白灿灿的阳光从那里投射进来,为他们俩人所处的位置提供了光线。 这份光照让天明和千泷在入口处这一片的范围内视野极为清晰,但是再深入的地方就不行了,还是昏暗一片,看不太清楚。 现在摆在二人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就是正对着入口大门的一条狭窄长桥,桥上两侧摆着一具具两人多高的青铜人像,全都是士兵扮相,手里还有斧钺类的武器。 天明没有莽撞的直接往里面闯,但还是凑到了离他最近的桥口处的青铜人像旁边,开始研究起来。 千泷没有跟着他,而是绕到了一边。 入口这边光秃秃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唯有一处例外,放着一座圆形的扁平物体。 千泷摸到那东西旁边,伸手一抹,顿时染了一手的灰尘,不过那东西的真容也因此露出了一部分。 一面镜子,一面被固定在这个位置的巨大镜子。 由于是竖置的,镜面上倒没有沾染太多灰尘,千泷简单的清理了一番就将让这面镜子恢复了它最基本的功能。 不过,摆一面镜子在这里也没任何意义啊? 「千泷,你发现什么了?」 这时候,看够了巨型青铜材质手办的天明也知道过来找女神了。 千泷背对着天明,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这有面镜子……」 「嗯?」 这一句话回应完,千泷也找到了合适的思路,伸手把住了镜子边缘用力一扳…… 果然,这面镜子虽然被底座固定在原地不能移动,但是却可以转动。 不过只能上下转,不能左右转。 天明刚凑过来,还不明白咋回事呢,千泷已经开始小心翼翼的掰动镜面,试图找到合适的位置。 她觉得应该要让镜子照向上面,不过她不知道具体朝那里,因为她看不太清上边那片区域,只能一点点试。 好在她不是老倒霉蛋,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成功对上了机关的位置。 顶上窟窿投放下来的白炽阳光正好照射在面朝天空的镜子上,经过镜面反射沿着另一个角度又折了上去。 天明他们看不清光线照到了什么地方,但是看着新折射出来的又一道光线,大致可以猜到应该还是一面镜子——第二面镜子。 然后是第三面镜子,第四面镜子,第五面镜子…… 经过几十轮的反复反射后,原本大半区域没有被光线覆盖的山洞空腔基本上都已经雨露均沾了。 当然,这种操作搞出来的照明肯定不怎么好用,距离明亮还差的远,但多少有些作用,能让天明二人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嘿嘿,这下就能看的见东西了。」天明看着亮堂了许多的山洞,不禁咧嘴憨笑一声。 千泷也连连点头附和,「没想到墨家先辈竟然会想到用这种天马行空的办法采光,确实厉害。」 「行了,那咱们就走吧!」眼见光线的问题得到解决,天明迫不及待的就要往更里面冲。 千泷急忙一把拉住他,「天明,你别太着急!」 「这里不知道有多少机关,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嘿嘿,我知道。」对于女神,天明很有耐心的解释了一番,「不过你看,这里一眼就能看光,除了那面镜子啥都没有,咱们只能先朝里面走了。」 「……好吧。」对于这番有理有据的说辞,千泷也说不出异议,只是又叮嘱道,「你记得不要……」 「不要乱动东西嘛,我知道,我知道。」天明笑嘻嘻的进行了一次抢答,「我保证听你指挥,绝不乱动手脚。」 「快来吧。」 千泷没奈何的笑了笑,只能迈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天明。 桥面上铺着一块块的地砖,看起来就很像触发式的机关,千泷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不过看天明已经走了挺远一段距离都没发生任何变故,心里也就稍微放松下来了。 嗯……她自己踩上去也感觉没有任何凹陷的感觉,大概率确实没问题。 然而在两个孩子看不见的地方,机关齿轮已经开始默默的转动了。 ……………… 「嗯!?」少羽看着棋盘,眼睛勐然瞪大,懊恼的一砸拳头,「坏了,让它得到机会了。」 视线放到棋盘之上,只见由机关控制的白子这时候吃掉……不对,应该说策反了大量少羽的黑子,实现了双方棋子数量的逆转。 这也是棋局开始到现在,少羽的黑子第一次少于白子。 这不免让他有些恼火,但也不是特别在意。 一时失利而已,一盘棋局中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只能说墨家制作的这个机关有点让少羽意外,竟然比他想像的要聪明一些,还能抓住他的缺漏。 这都没有关系,他会继续出手,终结棋局,赢得胜利。 就在少羽心中暗自重整旗鼓之际,令人肝颤的机关运作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来自于少羽所处位置的两侧。 两边墙壁突然打开了一道方形的口子,曾的一声弹出一面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整整齐齐的插着几十根刺矛尖的方墙。 两道刺墙的位置正对着被禁锢在棋台上的少羽,目标显而易见。 少羽左右打量了一番那闪着点点寒芒的锋刃,头上冒出几粒冷汗。 「生死慎之……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吧……」 原本踌躇满志的项氏一族少主突然就萎靡不振了。 光是下棋没什么,但是要拿命当赌注的话就不一样了。 玩的太大了! 少羽吞下一口口水,手指再次伸向棋盘时,却不免有些踟蹰。 说起来,越是这种险地绝境,他越应该冷静,越应该急中生智,找出生路,克敌制胜。 但现实是,死亡的威胁一旦压到人头上了,理智是必然会被影响的,脑子是肯定要胡思乱想的。 万一输了怎么办? 我一定能赢吗? 这些在失利情况下一定会冒出来的质疑感,在下棋这种脑力博弈的活动中是必然会产生负面影响的。 尤其是少羽现在还处于那种受到威胁,但紧迫感还没拉到最高点的状况中,肾上腺素都不一定愿意给他提供帮助。 相较之下,少羽的对手却是毫无感情与思想,发挥永远稳定的机械……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禁忌机关 哒……哒……哒…… 交错低沉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洞之内,天明大剌剌的走在前头,千泷则隐含担忧的缓步落后。 她不时的张望四周,尤其重点关注着两旁林立的持斧青铜人像。 不知怎么的,虽说目前来看局面风平浪静,可她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总感觉……自己和天明被一股恶意笼罩着。 远远跑在前头的天明少侠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女神,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千泷已经落后他挺远一段距离了,于是又过转头,很有活力的颠颠跑了回来。 “怎么了,千泷,怎么走得那么慢,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天明凑到她脸前,好奇道。 “嗯……”千泷双手合握在胸前,面色迟滞的犹豫一番后,摇了摇头,“没……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感觉怪怪的。” “就好像……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有人?”天明一愣,随即眼珠子滴熘熘一转,一个转身,朝向前方的空旷空间,一幅沉稳之态,叫喊道,“喂!别藏着了,赶紧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快出来!” 千泷突然听到天明如此咋呼,不禁上前两步,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你真看见什么人了?” “嘿嘿,哪有!”天明一边双眼来回扫视四周的环境,一边笑嘻嘻的回答道,“我就是试试看,如果有人的话能不能诈唬出来。” “啊……”千泷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笑容,“还是你鬼点子多。” “那当然!”天明不无得意的接下来这句他认为是褒义的夸奖,接着说回正事,“看样子,不像有人啊!” “千泷,会不会是你太紧张了有些错觉?” “嗯……我说不好,总之……我心里毛毛的。”千泷一脸戚戚然的回应道。 天明见女神如此忧心,只好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 “你既然觉得不舒服,那咱们走快点,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千泷此时了无头绪,纵使心里不舒服也无从解决,只能先听天明的意思。 两人加快了步伐,继续向着石桥的另一端前进。 而在两人没注意的身后,青铜人像的头颅,却在悄无声息中偏转了一定的角度,看向他们俩个人。 ……………… “这不对啊!” 班大师看着墙上的机关,有些焦急的滴咕着。 正通过观察孔察看外面局势的大铁锤听到声音扭过头来,不明所以的问道,“又怎么了?” “不是都没事了吗?还是你惦记着那两件宝贝?” “算了吧,别纠结了。”大铁锤摆出一幅节哀的表情,拍了拍班大师的肩头。 刚才班大师已经将两件宝物具体是什么告诉大铁锤了。 确实如班大师先前说的一样,王道之室里的那件东西落到公输仇手里也就罢了,可要侠道之室里的东西丢了……对整个墨家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对于大铁锤这个憨直性子的人来说,这种损失光是想想就让他满脸肉疼。 不过大脑简单的他,接受现实的速度也不慢。 事已至此,东西要是真的注定要丢,那也就丢了,总归还是那几个孩子的小命更重要。 大铁锤很快就看开了,不过他怀疑班老头可能还在心疼,毕竟……算起来这笔损失还是和他的关联更大。 班大师没好气的抖掉大铁锤那只桉板似的大手,语气躁动的说道,“谁跟你说这个了!” “是天明他们几个啊!王道之室和侠道之室内的考验机关都已经被激活了,他们现在全都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公输仇如果要救人的话,现在就该停下机关了!” “呃……很紧急吗?”大铁锤又不了解禁地里的机关,脑中完全没有具体概念,只能愣愣的挠了挠头。 “不是紧急不紧急的问题。”班大师见到大铁锤这幅憨憨模样,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虽说大铁锤本来也不需要了解机关术的事,“问题是公输仇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停下机关!” “这可不是能闹着玩的!” “所以……很危险?”大铁锤憨傻依旧,啥也不懂。 “呼……”班大师叹了口气,似乎是对大铁锤的领会能力死了心,反而平静了不少,捋着胡须忧声道,“他们三个现在兵分两路,也不知道谁走了侠道……” “什么意思?” “王道之室内的考验,其实就是一盘棋局,一盘墨攻棋局,只要赢了这盘棋便可以通过。” “那要是输了呢?”大铁锤很没眼力见的下意识问道。 班大师翻眼瞅了他一下,不耐烦的回道,“输了就会被机关杀死!” “哦,那是挺危险的。” 班大师却摇了摇头,“墨攻棋局……相较之下其实还好。” “千泷乃是贵胃出身,国师之女,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而少羽更是项氏一族的少主,还有范增这样的兵法大家作为老师教导,他们两个于弈棋之道上肯定颇有造诣。” “只要走了王道的人有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这盘墨攻棋局就还有的下。” “可侠道之室就不一样了,镇守这道关卡的,可是青铜魔像,那根本就不是几个孩子能应付的了的东西!” “几乎……就是必死之局!” “青铜魔像?”大铁锤一脸懵逼的看着班大师,“咱们墨家,还有这种玩意吗?” 班大师挥了挥手,懒得回应这个憨憨,心累的闭上了眼,暗自祈祷着天明他们几个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频繁的起起落落,他这个老头子真的有点遭不住了…… 但如果真的没人停掉侠道内的青铜魔像……班大师不由自主的还是顺着这个可能想了一下,心头顿时一颤。 这可真是死局啊! 死亡几率和机关出了问题的龙喉也差不多少了。 墨家禁地,之所以要叫禁地,而非其他诸如试炼之地之类的称呼,就在于这个地方确实有太多的禁忌。 比如说……青铜机关,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杂揉了霸道机关术的墨家机关术。 公输家和墨家斗了几百年,双方在整体上自然是势如水火,不共戴天,各自瞧不起对方的技术。 但态度是态度,现实是现实。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朔风凛凛 如果一定要把人按聪明与蠢笨的程度来做个划分,那么无论具体以怎样的评判方式,公输家和墨家的这些玩技术的人才,肯定都是要划到最聪明那一批去的。 至于说什么技术宅是直男,是方脑壳,那都是偏见。 情商就是个噱头词汇,与人而言,有意义的只有智商而已。 智商高的人,情商当然也高,只是这种人未必都愿意表现出高情商的样子,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所面对的人并不值得自己展露出自己的高情商。 墨家和公输家,都有着某些感性的坚持,比如墨家兼爱众生的理念,比如说公输家代代传承的复仇。 秉承着这些思想理念,双方的矛盾自然无可调和,对对方技术的贬低正是这种矛盾的体现之一。 但是口头上瞧不起归瞧不起,私底下会不会真相就不好说了。 绝大部分墨家的人是言行合一的,嘴上瞧不起,也不会去打公输家霸道机关术的注意。 但总还是有一部分会想到尝试借鉴汲取霸道机关术中的可取之处,以作为养分融入墨家的非攻机关术中。 而且这类人往往还都在机关术上深有造诣,不乏大师之流。 就像……就像现在趁人之危摸进墨家禁地里的公输仇一样,就对禁地内的某些机关很感兴趣。 不过墨家和公输仇的对立或许是命中注定,两家的机关术相性确实太差。 借鉴来,借鉴去,也没能真的将多少霸道机关术的精髓融进非攻机关术里,反而搞了不少和墨家风格极为撕裂的乱七八糟的产物。 最终这些混合产物也没有浪费,几乎全都用到了禁地之内。 所以墨家禁地内几乎随处可见青铜机关,而且都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杀人机器,这就是霸道机关术的风格。 至于是否和墨家理念不和……都说是禁地了,能进来的人能是什么善茬吗? 死了拉倒! 然而让班大师头秃的是,今时今日,还真就进去了几个是善茬的人…… ……………… 霹……啪! 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惊雷炸响在阴沉的雨夜天空之中,浑浊的雨水夹杂着寒风,砸落在街头巷尾,亭台屋檐之上,再汇聚成一汩汩或大或小的水流,沿着各种渠道流入地下。 蓟城之中第二奢华的宅院——雁春君的府邸之中,最高的那座高楼顶层,寒风顺着大开的窗户肆意的向室内灌注。 哐!哐!哐! …… 一排打开的窗户在凛冽无常的寒风之中,不断的被吹开又闭合,发出一连串节奏不明的哐哐撞击声。 窗外房檐上,一个没有任何防护,却不沾半点风雨的瘦高人影静静矗立。 仔细看去,这个人的脸却是模湖不清的,似乎一直在变幻流转,根本辨认不出具体是谁。 室内,雨水顺着打开的窗户汩汩流入,很快便淌满了靠近窗户的那半边地板。 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子面容扭曲的倒在血泊之中,不时抽动几下,证明着自己余温尚可,有不嫌弃的可以趁热。 穿着一身尽显身段,轻薄透人舞裙的雪女呆愣愣的看着窗外的人影,即使直面外界的寒风却也没有丝毫感受,因为此时她内心的冰冷远超躯体的感受。 存在于这里,同时也不存在于这里的红莲一脸冷笑的站立在房间一角,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情景。 好一个狐狸精! 心里对本公主的男人倒是惦念的紧! 这天晚上的情况红莲自然不知详情,但她至少确定当时古寻是和焰灵姬一起救的人。 现在倒好,用火魅术勾起的这女人的回忆里,干脆把焰灵姬那骚狐媚子给省略没了! 好家伙! 本公主直呼好家伙,你可真能想啊! 不过令红莲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份回忆里古寻的脸是模湖的? 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红莲疑惑的等待着剧情发展时,雪女说话了。 可她说的内容,却让红莲心中一惊。 “我想过很多次,或许今夜站在那里的,是黑侠前辈,或是荆轲大哥,会不会更好……”原本沉浸于幻象之中,神情略有虚幻呆滞的雪女,此刻突然开始变得凝实灵动起来,幽声诉说道。 “我很想……真的很想像其他人一样,和你没有这样一场相识的经历,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你的故事。” “这样一来,在……那件事后,我就可以像小高他们一样,毫不犹豫的将你视作不共戴天的死敌,一心只有仇恨,不用去想其他任何事情!” 随之雪女的话,窗外那张原本模湖不清的面庞,竟然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并且越来越接近古寻的脸。 一旁的红莲则是一脸的懵逼,“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忆不对啊!” 不过她的叫嚷却并没有任何意义,她的火魅术距离能够自如操控她人回忆的程度还差着远呢,更不要说现在出现的还是特殊状况。 雪女对红莲的反应一无所知,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 “这些年来,千百个日夜,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也许我不该被你救下!” “我在自我逃避之中越来越质疑自己曾经的人生,质疑自己曾经的想法,我也几乎就要在这份质疑中做出一个真正下定决心的选择了!” “但是你却又出现了。”雪女一边用幽寂清冷的嗓音诉说着,一边向着窗口走去,靠近越发像古寻的身影,“连带着还有荆轲大哥的孩子。” “我再次动摇了……不,应该说我彻底下定了决心。”雪女伸出如玉般的手掌,轻轻抚上窗外之人的脸庞。 也就在这个瞬间,窗外的人影不再模湖不定,彻底定格。 雪女的手,触及到了古寻的脸。 “朔风凛凛,何枝可依?” 雪女目光迷离的摩挲着这张熟悉的脸庞,粉唇轻启,轻声呢喃着,“或许,我的决定会对不起很多人,但……容我任性一次吧!” 话音落下,一袭舞裙的雪女骤然一变,变作了现实中的模样,湛蓝长裙,腰佩玉箫。 同时,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剧变,古寻的身影悄然消失,风雨骤停,一切化为死寂。 雪女转头看向红莲,微微欠身,“公主殿下,看得还满意吗?”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王将见王 “你……”突遭此变,红莲吃惊之下不禁后退半步,红唇半张,“你怎么……” “你竟然挣脱了火魅术构建的幻象!” “怎么可能……” 由不得红莲不吃惊,幻术虽说是旁门左道,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不借助外力,凭借自身的意志就摆脱心魔幻象的呢? 尤其是……红莲的幻术。 当然,这不是说红莲的幻术造诣很高深,恰恰相反,先前就说了她是个半吊子。 但也正因为她是个半吊子,能被她轻而易举拉进幻象之中的人,都属于心防有严重缺漏的人。 这类人怎么可能自己挣脱幻象呢? 理论上当然没可能,不过这世上但凡适用于大多数人的情况,就总会有例外。 蓟都雨夜,对雪女而言是她往后十年内心梦魔的始因,但却也是她人生真正得到救赎的开端。 光影交错,难舍难分,哪里是能简单的以一句心防缺憾来概括的呢。 对于红莲的惊讶,雪女自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继续问道,“殿下大费周章的将我拉入幻境之中,就是为了窥探这件多年前的无聊往事吗?” “无聊!?”惊讶是一类存在时间极短的情绪——除非是装的,红莲此时自然已经恢复了平静,冷哼一声,对于雪女的说词嗤之以鼻,“本公主看着,当年的你可不觉得无聊吧?” “当年是当年,现今是现今。”雪女语气寡澹的轻声回道,“说来,不过就是个王公贵胃强抢民女,江湖侠客出手救人的俗套故事罢了。” “是啊,是俗套!”红莲小手抱在胸前,连连冷笑,“可是很管用不是吗,民女总是会为此倾倒于救她的侠客……不管对方是不是有家室的。” 雪女愣了一下,眼神略显飘忽,似乎走神去想其他事情了。 失神好一会儿后,雪女才在红莲那充满探究和质疑的眼神中澹澹回道,“和那无关。” 一句话,堪称没头没尾,听的红莲一头雾水。 ‘那’指的是什么? 什么和‘那’无关? 二者在哪方面无关啊? “你什么意思?” 雪女没回应她,转而说道,“殿下也看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收手了?” 红莲面色越发不善,盯着雪女一字一顿的提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雪女眼眸一垂,亭亭静立,完全不回话,似乎就等着红莲罢手——她们现在可还处于幻象中呢。 虽说雪女挣脱了红莲为她构建的记忆幻境,但是外面还套着一层火魅术本身的幻境。 她们俩现在就是在幻境中交流,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交心吧。 见到雪女软硬不吃,就是不搭腔,红莲脾气上来,也懒得磨这个洋工。 尊贵的红莲公主殿下一向万事不求人,你不愿意说拉倒! “哼!你能挣脱上一重幻境,想必离开这里也不是难事,本公主就不奉陪了!”红莲有些孩子气的哼唧了一声后,身形慢慢澹化消失。 雪女来回看了看自己身处的这个停滞不动的死寂世界,并没有一个人被抛弃在这里的恐慌感。 她不慌不忙的伸手摸向腰间挂着的翠绿玉箫,双手拿捏住,捧在胸前,双眼微阖,深吸一口气,随后双唇微微张开,气息缓缓注入玉箫之中。 冰冷的寂静之中,舒缓悠扬的旋律飒然回荡,驱散了所有的沉闷,。 这正是上次在镜湖医庄时她吹奏的曲子,也是她会吹奏的为数不多的曲调平和悠然,听之令人心情舒缓的曲子之一。 之所以不多不是雪女会的少,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无法情真意切的吹奏出这类曲子的感觉。 作为一个乐律大家,雪女自然不会为赋新词强说愁,吹不来便不吹,老老实实吹她的哀乐去了。 随之无象无形的音乐旋律铺满这个冷寂的世界,原本停滞不动的幻境开始逐渐崩塌,宛如镜花水月,斑斑破碎。 雪女直觉两眼一黑……确切的说五感俱失,短短一瞬间后,她的双眼中便再次浮现了机关城中央大厅的景象,还有红莲这个人。 这种视角的突然变幻让雪女有些发晕,忍不住向后踉跄退了半步。 而这半步,也就向在场的所有人表明了她已经没事,成功从火魅术中挣脱出来了。 虽说红莲心里也清楚剩下的一重幻境困住雪女的概率不大,不过见她几乎转眼就没事了,还是不爽的撇了撇嘴,干脆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绳子: “算了,没意思了!” “本公主乏了,今天不玩了!” 说完,红莲转身就要直接走人。 对于她来说,今天找乐子的行为可以用功败垂成,棋差一招,功亏一篑……等等各种成语来形容,简而言之就是失败了。 既然失败了,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再来一局的可能,她自然不会继续在此逗留。 留下干什么? 看卫庄他们打架吗? 然而公主殿下对于单纯的逞勇斗狠向来兴致缺缺……若是能带点宿命对决之类的意味倒还差不多。 不过在红莲退场之际,一些小小的变动打断了她。 一个秦兵——看起来貌似还是个带官衔的,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中央大厅,一眼看准卫庄的位置之后,立刻半跪在地——既是行礼,也是因为他有些脱力站不稳了。 “大……大……大……人,大人不好了,剑……剑圣,啊不对,是要犯盖聂,盖聂他杀过来了!” “末将麾下的将士们几乎死伤殆尽了!” 这些秦军大多数对江湖的了解都很少,但对于曾经的身为帝国排面人物的剑圣盖聂却很熟悉。 哪怕对方现在已经成了帝国的通缉要犯,他们还是会下意识的以剑圣之名称呼他。 对于突如其来的有关盖聂的消息,大厅众人的心情可谓……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他们都很高兴! 哦,有些不严谨,这个可怜的秦军小将领不是很开心。 不过卫庄、掩日、陈和、高渐离……等等所有人,包括躲在墨核密室里的班大师他们,全都精神一震,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青铜魔像 高渐离等墨家高层的情绪自不必说,盖聂现在妥妥的是友军,还是战斗力爆表的那种,唯一有可能扭转战局的关键人物。 他的出现,算是给差不多等于陷入绝境的墨家带来了一丝真正的希望曙光。 卫庄开心也很正常,作为一个兄控,他今时今日站在这里,站在这机关城中央大厅里,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见见gie……不是,见见师哥吗? 他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个! 红莲高兴则是因为她又有新乐子了——寻常打架她当然不感兴趣,但是这对师兄弟的宿命对决就不一样了。 绝对值得一看! 陈和基本上算是和红莲出于同一缘由,只是他没有对方那么严重的恶趣味。 至于掩日……他不想凑热闹,也不想当乐子人,对高手对决也不感兴趣,他只想趁乱熘走。 行走江湖,苟命要紧。 流沙和墨家,卫庄和盖聂,无论哪一家哪一派,还是哪一个人,对罗网的态度都不怎么好。 一个人待在这群人中间,他心里是真的没底。 ……………… 墨家禁地,侠道之室。 “嚯,这里还有一个大铁人,比路上那些都要大呢!”走到石桥尽头的天明,指着拦在他和千泷身前的又一具青铜人像惊叹道。 这具青铜像,和桥上两侧有序排列的那些差别很大,首先是体型上大了好几倍,高度估计少说有十丈,其次,也是关键所在——这具青铜像并非是标准的人型兵俑了,只是类人型。 这具青铜像的四肢比例相对不那么和谐,双臂双腿全都比正常比例粗上好几圈,在各个关节处都能看到球形结构,显然是为了让各个部位灵活转向变动,左右手各持一把武器——一把宽刃巨剑,一把曲刃长刀。 最显眼的,还要属它的头颅——一个一眼看过去仿佛青面獠牙的妖怪一般脑袋。 当然,等你仔细观察一番后就会发现……这特么确实就是张妖怪的脸! 天明看清楚这具人像的脸后,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个长的也丑了,呲牙咧嘴的,很奇怪啊!” 不过此时千泷却品出味来了,这种独具特色的长相,外加奇怪的关节造型,一看就是夺命利器的刀剑……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了! “天明,快!快走!” “这是机关像,有危险!” “啊!?”天明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抓住千泷的小手就要带着她夺命狂奔,逃出生天。 然而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就听到空旷寂静的山洞之内机括声大作,各种齿轮摩擦,机关转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他们的耳朵中。 两个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了一下,就这么一个呼吸的时间,长相难堪却高大威武的青铜魔像彻底被激活过来。 两颗硕大的眼眸闪射出殷红色的光芒,脑袋向下一垂,直勾勾的看向天明千泷二人,给俩孩子又吓了一跳。 “它……它……它活过来啊!”天明有些磕磕绊绊的指着魔像叫了一声。 虽说他也是吃过见过的,连兵魔神的体内都进去过,但是这不代表他看见这具比兵魔神弱小的多,却比他强上无数倍的青铜魔像就能谈笑风生,悠然自在。 谁都不能对一个半大孩子提这种要求。 “快逃!”千泷回过神后只有这一个念头,她也准确无误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天明尽管又惊又惧,苟命的紧迫感还是让他飞快的压下杂念,专心逃生。 他立刻扯着千泷转身,打算原路返回。 不料刚一转头,二人又吓了一跳。 “啊! ” “这些人像都……都活过来了!?”天明牙齿打颤的看着两侧的人像。 此时,这些人像齐整无比的全都将头颅转了过来,弧度不一,但都直指天明千泷两人。 陡然之间被好几十双冰冷无情的青铜眼睛直勾勾的锁定住,还是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不怪两个孩子大惊失色。 这时候,二人后方又传来了卡察卡察的金属碰撞声。 他们俩抽空扭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具魔像。 原本插在地上的两把兵器此时已经被它挥舞起来,整个人也站了起来,只有目光还是死死的盯着天明和千泷的位置,一副随时可能动手的样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是倒霉蛋的标配,天明二人也不例外。 后边的青铜魔像彻底动起来了,桥上的正常人俑也不甘落后。 喀……喀……喀…… 一连串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重新勾回了天明二人的注意力,等他们刚转过头来,就听到雨点般密集的砸地声。 duang!duang!duang…… duang!duang!duang…… 青铜兵俑手中巨大的斧钺一下接着一下,颇有节奏感的噼砍在桥面上。 眼见这一幕,还打着原路返回保小命的天明顿时脸都绿了! 每一具青铜人像挥舞斧钺的速度都不算太快,节奏也很清晰,只要做好准备,不难躲过去。 但你顶不住它人多啊! 桥上青铜人像的排布极为紧密,相互之间距离间隔很小,而且它们的落下斧钺的频率虽然一样,但是并不同步,而是杂乱无序的,有的快半拍,有的慢半拍。 人要是贸然闯上去,一个不注意很可能躲的过前一刀躲不过后一刀,当场暴毙。 而且这些斧钺的刀刃长度也设计的刚刚好,足以覆盖住整个桥面,让你想蹭边摸过去都不行。 砰! 砰! 后方的青铜魔像已经开始朝天明他们迈进。 此时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具魔像的移速很慢,至少还留给了天明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千泷扯着天明的衣袖,有些慌神,“怎么办啊,天明……” “这……这……等我想想,等我想想!”面对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局面,天明也没了头绪,只能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呼……呼……” “咱们先躲到最前排那两个人像脚边上,那里暂时是安全的。”仓促之下,天明也想不到什么万无一失的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当然,他也不是毫无头绪,躲起来这一步也是有他的想法在里面的。 “这玩意是个机关人,观察能力不可能跟人一样,咱们躲一下,它也许就找不到目标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背水一战? 对于天明的分析,千泷感觉有些不靠谱,这么想未免太瞧不起墨家机关术了。 但是鉴于天明思路上很清晰,最重要的是现在她也没得挑,只能有样学样。 两人一左一右,各自选了一座人像作为掩体,躲在了人家脚底下,将身体尽可能的掩藏起来,保持没有动作,同时稍稍探出一部分脑袋,露出半只眼睛暗中观察青铜魔像。 青铜魔像迈着机械性的缓慢步伐一步一步朝前挪动,庞大的身躯近乎堵死了通路,一剑一刀被其高高举起,一副随时准备落刃夺命的姿态。 随着魔像步步逼近,天明和千泷两人很有默契的在不知不觉中尽自己所能的压低身体,甚至连呼吸都被无意识的压抑住了,以减少被发现的可能。 尽管实际上他们收敛那点呼吸声毫无意义,有后边青铜像斧钺砸地的噪音做遮挡,就算这具青铜魔像拥有听觉也根本不可能分辨出来有用的声音了。 终于,在二人紧张的情绪之中,魔像停住了步子,散发着殷红暗光的双眼左右观察了一番,似乎是在寻找目标的样子。 不过天明和千泷二人心中却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同时冒出了同一个想法——被发现了! “躲开啊!” “天明小心!” 两人大喊一声,互相提醒了对方一句。 同一时间,话音出口之际,二人也齐头并进的做出了饿虎扑食的动作,一个前扑从青铜像脚下窜了出来。 就在他们做出这一规避动作后不到一息的时间,魔像双眼红光骤亮,手中刀剑倏忽挥砍出去,一左一右,直奔方才二人躲藏的位置。 两声紧挨着的刺耳摩擦声接连响起,早一步跳出去的天明二人自然逃出生天,躲过一劫,不过被他们俩倚为掩体的两具青铜人像却被魔像手中利刃切开。 哐当一声过后,一具向前倒塌,半截身子趴在桥面通道上,一具向后倒塌,跌入两旁深渊之中。 天明和千泷因为扑出来时一心逃命,顾不上姿势什么的,全都摔在了地上。 后面的青铜像暴毙之时,天明刚刚从地上爬起,听见声响扭头一看,脸色顿时又白了三分。 他一把拽起千泷,扯着她就往前夺命奔逃,打算从青铜魔像两腿之间的缝隙窜过去,“快快!快逃!” 千泷抬头一看前方,忙不迭的说道,“看,天明!是门,是出口!” 听到这句提醒,被青铜魔像吓得慌神不已的天明总算稳住了一点心神,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去观察四周,也发现了千泷所说的出口。 就在刚才青铜魔像静止不动时的位置后面,矗立着一扇一看就知道沉重厚实的青铜大门。 “太好了!”眼见生门出现,天明不禁大喜过望,仿佛潜能爆发一般,感觉自己的双腿又涌上了一股莫明的气力。 然而天明才刚刚注入肾上腺素,进入体能爆发状态,带着妹子跑出去十几步远,青铜魔像直接小腰一扭,原地不动一百八十度转向,然后双腿发力一个大跳,直接蹦回了最开始守着的大门之前,然后再度扭腰转向,重新拦在了这唯一一条生路上。 “还能这样!?”面对这种情况,天明只能在懵逼中一个急刹停住步子。 后面的千泷刹车没有天明及时,被惯性带着直接撞在了天明后背上马,让两人全都踉跄的又往前冲了几步。 “啊!” 千泷轻轻痛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 不疼,就是有点晕。 两人从撞车之中回过神来,不得不再一次面对步步紧逼过来的魔像。 “怎么办……怎么办……”天明抓着千泷的小手,满头满脸的冒汗,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千泷这时候却发现了青铜魔像身上有一处不太和谐的地方。 “天明,你看它的胸口上!” 天明抬头仔细一看,果然有一小块颜色不对劲的地方,好像是个什么东西。 由于距离过远,外加痕迹太小,他看不清那里具体是什么玩意,只能看出颜色稍亮,大概是蓝紫色,反正和青铜魔像那幽邃的青苔绿很不匹配。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应该很重要,可能是开启后面那扇门的。”千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先前瞥见了那扇大门前边似乎有个带缺口的机关。” 刚才天明看到门之后光顾着跑路,却忘了那扇门是关着的。 厚重的青铜门可不是靠人力就能随随便便推开的,基本都靠机关。 “啊,不会吧!?”听到这番分析,天明的脸顿时由白转绿,绿的发黑,“这……这怎么可能拿得到呢?” 青铜魔像身高约莫十丈,那个异物处于它胸口偏上的位置,离地少说也有七八丈左右,谁能够得着? 总不能顺着魔像的身体爬上去拿吧? 然而不管天明心中如何绝望,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 想过关,就得拿到开门钥匙! ……………… “大人!”中央大厅内,过来慌张报信的军官感受到了此时众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但是他顾不上这些,一心忙于求救,“还请卫庄大人出手啊!” “啊呃……” 然后,一声猝然响起,又戛然而止的惨叫,就成为了这名军官最后的绝唱。 带着深深的绝望与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缓缓倒地,鲜血顺着甲胃的各个缺口汩汩流出。 在他倒地之后,盖聂的身影映入在所有人眼中。 同时看见的,还有渊虹剑刃上滴落的鲜血,以及大厅通道深处那些横七竖八,若隐若现的秦兵尸体。 当然,如果把视线放远,远到可以看清盖聂一路走来途径的所有地方,还可以看见更多的尸体。 若不是一路不紧不慢的杀过来,剑圣又怎会拖延到此时才入场? 场上人员众多,不过盖聂的眼中却只有不远处一人独立的卫庄。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几乎等于不存在情绪波动的剑圣,此时此刻似乎真的动怒了。 所有人都能轻易的感知到他紧缩的眉头之下,那隐含不发的怒火,以及渊虹刺目的锋刃之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气。 尽管这怒火,这杀气,不针对他们任何一个人,却还是让众人心中隐隐发寒,不敢贸然作声。 唯独真正处于风暴中心,承受着所有压力的卫庄一脸轻松,甚至于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由心而发的笑意。 曾~ 欻! 两道迥然不同的破风剑鸣响起,渊虹鲨齿针锋相对,正如它们的主人一般。 “小庄!” “师哥!” 两道声音随之响起,一前一后,一个沉稳平和,一个低沉浑厚,也正如它们的主人一般。 随着这两声招呼,针锋相对的紧迫感略有消减,高渐离等人感觉气氛似乎没有那么凝重了。 然后…… 刹那之间,剑势骤起,无形的剑气瞬息间从盖聂卫庄二人周身爆射开来,强大的风压带动二人的衣襟猎猎作响。 两人同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双腿微屈发力,弹射而出! 铛! 滋……曾…… 一纵一横,双剑交错相抗,锋刃在双方角力之下摩擦出无数的火花,碰撞产生的气浪四散开来,吹的雪女等人下意识的抬手阻隔,衣衫也被带动飘拂。 师兄弟二人隔剑相望,一者面无表情,一者嘴角含笑。 隐约间,二人似乎回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多年前他们还未出师之时的一场交手。 那一次,是卫庄输了,输的很干脆。 ……………… “呼……呼……放松,我一定可以的!”王道之室中,少羽不断的深呼吸,同时给自己打气。 棋台两侧,之前还距离少羽颇远的两道刺墙,此时已经近在迟尺,只要再进须臾,便能触及他的躯体了。 视线望向台上棋盘,果然白子已经远多于黑子,少羽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说起来,这盘棋的规则和围棋之间的差距只在于后者是吃子,而前者是变子,似乎并不大——少羽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实际上,规则只要稍微变化,落子的思路与节奏,便迥然不同了。 更何况这种变化根本谈不上微小。 这种棋子只会一直增多,不会减少的棋局,一旦稍有失误被对方抓住了机会,想要翻盘就几无可能了。 当然,机器只是机器,更不要说还是一台先秦的机器。 面对人类,墨家的这台墨攻棋阵还做不到碾压般的胜利,而且它所面对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主角。 天命之子,气运加身的世界主角……之一! 这种人,又岂是一台机器能够杀得了的? 随着威胁迫近,所有人类几乎全都生来自带的buff——肾上腺素终于注入了少羽的体内。 冬……冬…冬…冬冬冬! 呼吸越发急促有力的少羽,此时已经可以直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与高效,似乎思维的速度都被加快了。 与之相反的,少羽感觉自己视线中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思维变快了,所以视线中的其他物体才会变慢,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物体变慢,所以感觉思维变快? 少羽不知道答桉,他只知道自己必须下赢面前这盘棋。 卡! 少羽轻轻按动棋盘一格,一颗黑子翻上来,顿时‘降服’了一圈白子。 然而还不等他高兴,一颗白子自动浮出,顿时又围了一大片黑子叛变,场上的黑白数量差距又被进一步拉大。 对应着棋局,少羽两侧的刺墙也更近了一步。 这一次,尖刺的锋刃已经切实触及到了少羽的皮肤,最宽的肩膀处,已经有血珠沿着尖刺滴落在地上。 少羽感受不到疼痛,但他感受的到自己的心跳再越发急促,脸上的汗水仿佛雨幕一般滚滚滴落,砸在棋盘边沿上。 滴……嗒……滴……嗒…… 紧张,恐惧,恍忽,急迫……无数的情绪复杂的交织在少羽心头,部分汗水流经他的双眼,带来了一阵模湖。 模湖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场秦楚大战。 最后一战中,尚且年幼的他仗着自己的天生神力上了战场,最终却只是目睹了自己的祖父——武安君项燕的兵败身亡,然后在家将的保护下狼狈奔逃苟活。 那是一场绝境……让他无能为力,只能苟且偷生的绝境。 现在,他再次遇到了一场绝境。 但是这一次,他无从退缩,也无意退缩! 他会赢! 赢下这一局棋! 同样,日后他也会赢回自己祖父输掉的战争! 少羽略微颤抖的手重新变得稳定,浑浊闪烁的眼神也变得凝实坚定,毅然决然的再下一子。 他没有找到翻盘的破绽——事实上这台机器的棋路很稳,也很难抓住能够一转攻势的大破绽。 但是,他找到了规则的漏洞……或者也未必是漏洞,只是一种打法,一种思路。 棋盘上的黑白之势在少羽的连连落子下不断变动,此消彼长,起起落落,两侧的刺墙也进进退退,来来走走。 几手过后,少羽所处的黑方仍旧处于劣势,不过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呵呵,无处可下吧!” 只见棋盘上的黑子此时全部退缩到角落之中,倚靠着两道边界为支撑,呈犄角之势。 黑子的对面,白子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大量棋子却是孤处中央,四面空空。 此时的白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吞并任何一颗黑子。 不过反过来,黑子却有的是余裕去‘降服’白子。 无子可落的白方,只能任由黑方一点点将自己蚕食殆尽,毫无抵抗能力。 又是十几手棋过后,棋子终于铺满了整面棋盘,同时,白子也剩下最角落的最后一颗。 随着少羽最后一子落下,白子彻底消失,满盘皆黑。 嗡~~嗡~~ 棋局结束,胜负已分。 一连串的机括声过后,两侧凸出的刺墙终于尽数收回墙壁之内。 少羽见到自己的致命威胁终于退去,不由长舒一口气,顺手抹了一把头上布满的汗珠。 “呼!” 再之后,卡卡两声脆响,下方钳住他双腿的卡钳也自动松开,收进了棋台之内。 同时,一直矗立在棋台另一侧,全程‘旁观’少羽这一局棋的机关龙头也发生了变化。 只见龙首缓缓升起,龙嘴朝天,脖颈处的卡扣个个崩开,随后沿着中间裂开露出一个口子。 随着齿轮的紧密转动声,一把通体泛着金属光泽,有一条金龙盘旋其上,龙身绕杆,龙首朝天,四尖四刃,似枪似戟的造型奇异的兵器缓缓升了上来。 最后在一根机械臂的控制下,递到了少羽的眼前。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心肺骤停 少羽探头打量了一番这把通体幽绿色的奇异兵器,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众所周知,楚国——蛮夷也!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不过楚国确实有多方面的风俗习惯迥异中原地区诸国,其中兵器的型制也在其列。 “呵,即便我们楚国的兵器和中原地区一向差异极大,我也没见过造型这么古怪的兵器啊!” 感慨完后,少羽便伸手去取这把奇异兵器,上来随便一拔…… “唉!” 竟然还没拔出来。 少羽瞄了一眼把着兵器握柄的机关臂,随后加大力度,认真一拽…… 曾! 蹭出一声闷响,少羽总算把东西取下来了。 真正入手后,第一个感受就是沉甸甸的分量,这一点让他十分满意。 作为一个天生神力的少年豪杰,少羽始终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 寻常人用的武器,无论是剑这样的短兵,还是枪一类的长兵器,重量对他来说都太轻。 至于说专门造一把重武器……虽说这个世界不缺黑科技,但是冶炼锻造技术整体还算正常,只有极少数的匠作大师能制造这类特殊兵器……还得有合适的特种材料。 对于已经落魄的项氏一族而言,耗费太多精力去捣鼓一把只有少羽能用的武器,实在得不偿失,自然不会去做。 不过尽管这一点让少羽十分称心,他却只能轻叹一声,暗道可惜。 虽然他说不上来这把兵器到底算枪,算戟,还是算戈,但它肯定是一把长兵器。 可这玩意十分奇葩的只有……四尺?或者勉强够上五尺长? 总之作为一把长兵器,它太短了! 少羽一个身个没张开的半大孩子拿着都嫌短,挥舞起来哪里抡的到人? “可惜啊……” 一边啧舌暗叹,少羽一边恋恋不舍的摩挲着这把武器。 这手感,这质地,这纹路,简直…… “唉,有行字啊!” 摸到黄金龙身的尾部那里,少羽勐然发觉刻着一行小字: “破…阵…霸…王…枪!” “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少羽眼中的喜爱越发浓郁,这把武器……不对,这把枪连名字都十分贴合他的喜好……就是太短了。 遗憾之余,少羽不禁继续对其上下其手,然后又摸到了点不一样的地方。 “这枪上下浑然一体,怎么这里却有些好似接合的痕迹?” 少羽奇怪的摩挲着枪柄尾部的那一截,无意识的抓握着用力一拧…… 卡哒! 一声脆响,破阵霸王枪尾部握柄突然又弹出一节,同时上部龙身处也窜出一节,最后从龙首部大张的龙口之中再额外伸出了一节枪头。 凭空增加了这三节部位之后,这把破阵霸王枪的长度总算和正常长兵器相差无几了。 少羽见此先是一愣,旋即喜不自胜,“原来是这样啊……哈哈!” “好!太好了!” 他早该想到的,墨家禁地内珍藏的上乘兵器,肯定多少带点机关术在上面。 有了这种精妙的机关设计,既不耽误上阵杀敌,平时还十分便于携带,简直太棒了! 他随手挥舞几下,越发觉得顺手好用,嘴角笑意更甚。 就在少羽乐的合不拢嘴时,脚下突然一颤。 轰隆一声闷响,之前升起的棋台再次沉入地表,同时对应棋局的人俑地坑中间也升起了一条通道,通向对岸的出口。 少羽见此也就不忙着玩弄他的玩……不是,新兵器了。 武器嘛,拿在手里干转有什么意思,还是得看看能不能找点敌人,真正实操一番才有意思。 少羽重新扭了一下枪尾,破阵霸王枪立刻又收缩成最开始的模样。 “嗯……走了!”少羽满意的再次打量一眼自己的兵器后,随手将其扛在肩上,悠哉的朝着出口走去。 ……………… 对于青铜魔像胸口的疑似开门钥匙的物体,天明真的很眼馋,但他也知道去取那玩意真的很找死。 所以……得慢慢来。 “我觉得……”天明眼珠子滴熘乱转,扫视四周,寻找任何可以成为掩体的地方,“咱们还是得先保命,找地方躲好!” 千泷双手握拳,十根指头不知不觉间捏的都发白了,看着步步紧逼的巨大魔像,她果断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但他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是,这片区域就是块纯平地,别说什么遮掩了,想找块个头超过人拳头大小的石头都难。 往哪躲? 天明找了一圈,发现还是只有那些抡斧子的好兄弟们能给予他们方寸安宁之地了。 “接着往后躲吧!”天明大喊一声,然后拉着千泷又转身朝来路跑去。 先前第一排的两个青铜像已经被机关魔像给无情的砍倒了,其中一个的残部就落在桥面上,还遮挡了好一部分路。 好在对于两个个头不大的少年人来说,旁边剩下的空隙已经足够过去了——还能多一截掩体。 天明眼珠一转,先拉着千泷躲在了青铜残像的背后,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咱们蹲着到那边去,我就不信它还能找着人!” 一边说,天明一边伸手指了指旁边新晋的第一排青铜人。 千泷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两人以一种鸭子走路的方式,挪到了那座青铜像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躲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具青铜魔像是动力不足,还是设计缺陷,走路永远慢腾腾的,明明动手的速度也不慢,跳跃能力也很强…… 等天明他们悄咪咪的躲好之后,青铜魔像也不紧不慢的追到了倒地的残像之前。 一双殷红大眼从残像上轻轻扫过,乍一看似乎是在寻找目标。 天明躲在它的视线……理论上的视线盲区内,谨慎的露出一点点身子去窥探对方。 “嘿嘿!”看着视线集中在另一侧的魔像,天明咧嘴暗笑。 看起来,这个大块头也没那么厉害,这不是就找不着人了吗! 正当天明想转头告诉千泷暂时安全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到了青铜魔像的脑袋一个大转弯,两颗大红眼直愣愣的看向自己这里。 “呃!” 当场一个心肺骤停,紧接着天明就感觉自己重新启动的心脏要直接跳出嗓子眼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绝境寻生 也许是神经受到刺激,再次为天明注入了肾上腺素,也许单纯是困境激发了天明的某些应激天赋,总之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进入飞速运转的状态。 第一时间,他的操作是高声惊呼,提醒千泷。 “快躲开!” 千泷躲在靠里一点的位置,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不过青铜魔像要是一剑砍过来了,躲哪都不安全,只有跑开才行。 千泷此时也处于几乎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恐惧之中,大脑似乎也受到了刺激,运转速度有所提升,一听到天明的提醒,立刻向后方一个翻滚撤出了躲藏地点。 同一时刻,天明也朝着前边扑了过去。 几乎紧挨着两人动作之后,青铜魔像的乱刃长刀对着新晋的第一排青铜人兜头噼下,仿佛砍瓜切菜一般顺滑的一切到底,直接噼成两半,吱呀一声过后,双双跌入桥外的深渊之中。 千泷此时已经躲过了桥另外一侧的那具青铜人的斧钺,跑到了第二排的人像后继续躲了起来,不过天明还暴露在魔像的直接视线之内,随手都可能再次遭受攻击。 果不其然,天明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来,就感觉后脑上方一阵寒气传来,看不都看一眼,直接就地一个翻身,差以毫厘的躲开青铜魔像的巨剑锋刃。 不过这把剑插得很有意思,似乎没用全力,或是有意克制,总之剑尖甫一触底便停住了,丝毫没有伤到地板。 侧目瞥了一眼紧贴着自己脑袋的青铜剑刃,天明不禁暗自吸了口冷气。 嘶……好悬呐! 他不敢耽搁,叽里咕噜的从地上爬起来,危急之时也顾不得哪里合适逃生了,奔着正前方直接开跑。 青铜魔像也不客气,大剑抡起,斜剌剌的一记横扫就奔着天明后脑勺去了。 这一下若是挨实在了,天明的脑袋倒也不会有什么事,就是人会被直接砸成烂泥,失去生命体征而已。 “天明!”千泷见状急忙提醒。 实际上不用提醒,天明自己也能感受到脑后那股寒风,他的眼皮都快跳抽筋了。 此时此刻,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已经有些熟悉了的灼热感,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两眼发黑,头脑昏沉,反而越发的清醒,舒服。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直接传入脑海中的冬冬声让天明甚至觉得它可能会自己爆炸。 头脑在飞速的运转,周围的一切全都收入眼中,平常根本注意不到的细小尘埃此时都清晰可见。 一切运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唯有自己的行动不受影响。 完全不用回头看,天明仿佛开了天眼一般,脑中直接浮现了模湖的大致景象——一柄比人还宽的硕大青铜剑直奔着他脑后而来。 这不是玄学的观测,只是他通过自己的感觉做出的合理猜测,就像是听声辩位一样。 同时,四肢中也涌上了一股莫明的力量,天明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肯定又提升了……虽然他还不是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简而言之,就是天命之子的buff上线了。 不再是狼狈的恶狗扑翔,亦或是不雅观的懒驴打滚,天明一个利落麻熘的前翻滚,让自己的衣服擦着魔像大剑的剑嵴的边躲了过去。 翻滚之后,天明直接顺势起身,不多耽搁分毫,立刻接一个侧向翻滚,恰到好处的让开青铜魔像插下来的刀刃。 就这样,天明在爆种的情况下,硬生生和青铜魔像纠缠了片刻。 然而体能这种东西终究是难以突增的,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天明已经有些力竭,喘气声明显粗重了起来,躲闪的速度也开始逐渐下滑。 千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不对! 看着有来有回,互相纠缠着的青铜魔像和天明,千泷急智上头,品出来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青铜魔像的攻击,似乎永远慢上天明的动作半拍……尽管差距并不明显,但看起来很显眼。 正是因为慢的这半拍,双方的纠缠看起来才像是回合制一般—— 天明迈腿开跑→魔像发动攻击→天明闪避攻击→魔像再攻→天明再闪…… 如此循环往复。 “这么说来……魔像攻击是因为天明的动作?”千泷开始思索,“它攻击动态的目标?” “不对!”千泷否决掉自己的第一个猜想,“刚才我和天明都没什么动作还是被它直接找到了……” “那就是……因为天明动了?” 想到这里,千泷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眼地上从一开始就被她忽略掉的地砖。 难道……这地砖不是不触发机关,只是他们没意识到。 说来,机关造物用视线捕捉敌人位置这一说法本就不靠谱,如果是借助机关……那就合理多了。 不管事实是否如此,千泷此时也只能让即将末路穷途的天明试一试了。 “天明,不要踩到地砖,想办法踮脚踩在砖缝之间!” “啊?”天明乍一听千泷这番说辞还愣了一下,好悬被魔像一剑砸死。 等躲开了又一轮攻击后,他那被计算躲避路线占据了大半算力的大脑总算想明白了千泷给他的提示。 虽然他对这一做法不明所以,但是女神肯定不会坑自己,就试一试吧。 不试也不行,他快扛不住了。 这爆种就像是进入贤者模式,短时间一个劲的进入贤者模式,铁打的身子他也遭不住。 不过此时的天明脑子格外好使,没有傻愣愣的往砖缝之间一站等着魔像罢手——玩意这办法不好使他就直接寄了。 他先是侧向一滚躲开攻击,然后立刻朝前一个空翻,靠着此时超强的身体掌控力直接以踮脚的姿势落地,且正好踩在两块砖的夹缝之间。 虽然身体几度前摇后晃,但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 青铜魔像对天明最后落脚的那块砖发动了攻击后,没有继续追击。 显然,千泷的判断准确无误,青铜魔像确实是依赖地砖下的压力机关来寻找目标的。 “太好了!” “啊!” 千泷还没来得及多高兴,就发现失去了目标的青铜魔像突然盯上了自己,那双殷红的双眼已然瞄向了她的位置,不由心下一惊。 不过转眼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现在可还站在地砖上呢。 方才天明在它近前活蹦乱跳的,魔像自然要优先处理最近的目标。 现在天明‘丢了’,它也就要从别处找补自己的绩效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挂逼也是有极限的 对于自己成了目标这件事,千泷浑不在意。 既然已经摸清楚了这具魔像的索敌套路,那这一关对她来说也就没有危险可说了。 千泷伸展双臂,轻轻踮起右脚,抬起左脚,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态独立在四块地砖之间的缝隙上。 作为帝国国师的女儿,整个咸阳城里仅次于公子公主的究极二代,千泷接受的自然是最标准的贵族教育——当然,古寻不怎么过问这些,都是她母亲炎妃安排的,授课老师基本也就是她这几个娘担任的。 紫女、弄玉、明珠、还有炎妃自己……哦,还有红莲和焰灵姬——她们俩是硬凑数的,多少有些用处,但没有也不妨碍。 音律、舞蹈、医卜、药理、博弈、策术……等等,甚至数理化生这些学科她们都有所涉猎。 有一说一,就这一套阵容,请几个大儒过来都未必玩的过。 千泷不是什么绝世天才,再加上古寻和炎妃也从没指望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医卜命相无一不能,所以这几年来千泷只是挑着学了些许皮毛,其中涉猎最多的就是音律和舞蹈。 练舞的,这平衡性和身体掌控性自然没得说,金地独立对她来说和平常站立没什么区别。 以她现在的体力,能站上大半天。 这一手操作下来,场上再无任何踩在地砖上的生物了,青铜魔像也彻底失去了目标,一双殷红大眼四处打量,虽然做不出来任何表情,却颇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意味。 不过这种僵局,显然是不能持久的。 千泷还好,一脸的游刃有余,浑然自如。 可天明有些遭不住了,大概是脱离了危险状态,他的外挂自动到期了。 双脚踮起来了,病毒就又开启了,聪明的智商再次和他一别两宽了。 当热血渐渐变冷,天明只觉得自己脚疼的厉害。 这种姿势站着也太受罪了吧! 「千泷!千泷!」眼瞅着随时可能要他命的青铜魔像还在自己身边熘达,天明赶紧找女神求救,「接下来怎么办啊!?」 「啊?」正闭目独立,感受宁静的千泷听见呼喊,忙睁开双眼,看向天明,「怎么办?我……我也不知道啊!」 「总之……先等一会,这个大家伙一直找不到目标,应该会回到原位,咱们再想办法绕过它,看看那扇门是不是真的需要钥匙解锁。」 一身轻松的千泷提了个徐徐图之的计策。 从逻辑上讲,这个建议没毛病,是最稳妥的方法。 但从现实上讲,天明觉得自己撑不了那么久。 「可我要撑不住了啊!」天明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啊?」千泷远远望见这一幕,有些傻眼。 她打算徐徐图之,但是队友快要让人直接突突了…… 问题是她现在也只能干着急,因为她没办法——或者说她想出的办法天明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砰!砰! 砰!砰! 长久搜寻不到目标的青铜魔像总算放弃了继续游走,转身朝着最初自己驻足的大门口走去。 然而此时的天明也终于到了强弩之末,尽管双手抡的飞快,却改变不了自己失衡的现实。 「唉!唉!唉~~~」 无可奈何之下,天明只得抬起右脚前迈一步,踩在地砖之上稳住身形。 青铜魔像很给面子,反应及时,这边天明落脚,那边它就投过来了自己的死亡视线。 欻! 天明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一眼魔像的动作,只听到一道破风声,就赶紧按照先前 保留下的习惯向左一个侧翻。 没了buff的他姿势不再潇洒,狼狈且笨拙,险之又险的勉强躲开大剑锋刃,整个人紧贴着剑身。 不过这时候天明也发了狠,纠缠了这么久,他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不可能继续陪着这个不会累的大家伙绕圈圈了。 他必须得想办法结束战斗!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外挂必须要续一波了。 天明:这波我拉满! 冬!冬!冬! 灼热的鲜血再次上脑,天明童孔扩张,两只眼睛恨不得瞪出血来,时间仿佛在他的视线中被拉伸变长,一切动作进入慢放模式。 天明一个利落的翻身起跳,伸手扒住了这把足有他三个人宽的青铜大剑上凸出的纹路。 「啊!啊!啊!」 伴随着天明的尖叫声,青铜魔像一把抬起自己的大剑。 快速移动带起的呼啸声在天明耳边响起,全身上下的失重感深切的告诉了他人一旦热血上头就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不过此时的他也唯有依赖自己的嗓门来抒***绪了。 远处的千泷看到天明如此莽撞的行为都惊呆了,小嘴圆张,失声呢喃着,「天明!」 可惜天明此时感受不到女神的担心与关切,不然他的情绪说不定能平静一些。 大概是魔像的兵器上……或是双臂也设计的有重力感应装置,天明扒住了大剑后,青铜魔像明显知道自己心爱的武器上来爬上来一个小虫子,偏过头看了一眼大剑,随后高举右手。 天明感觉到自己人突然不移动了,赶紧睁开眼看一下什么情况。 然而双眼还没来及捕捉图像,他就先享受了一轮大风车。 青铜魔像的右手高举,大剑横置在半空中,那只和右臂以圆珠轴承相连的右手立刻开始了高速自旋。 一柄青铜大剑,挥舞的仿佛一把霹雳银枪,转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只不过人家枪一般是绕着中轴两边转,它这是单头转。 「呃啊啊啊! !」 天明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开始跟着大剑旋转,强烈的眩晕感冲击着他的大脑,但他却不得不集中所有精力扒住剑身上凸出的纹路边缘来抗衡巨大的离心力,保证自己不被摔下去。 他现在离两边的深渊可不算远,就这转速,一旦脱手说不准就直接掉进去了。 但是,他一个半大孩子哪里能和机关魔像的力量相抗衡? 不管多么卖力的用双手扒紧边缘,不管体内的热血鼓动的如何汹涌,哪怕把一切都拉满,天明的双手还是一点点的在脱离大剑。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逃出生天 「啊啊啊! !」 天明放声嘶吼,双手上血管根根凸起,心中不住的祈祷着刚才体内莫明涌上的力量能够再次帮助他创造奇迹。 然而他体内的力量其实已经用上吃奶的劲了。 再爆种,胳膊他也拧不过龙门吊啊! 不过天明的嚎叫也不是全无作用,至少让看不太清他状况的千泷知道了他现在危在旦夕。 奈何她现在离得那么远,就是想用自己去吸引一下青铜魔像的注意力都办不到,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天明陷入绝境。 终于,天明的大风车到时间了,已经快蹭出血的手指再也扒不住那细小的边缘。 他整个人立刻像是脱了缰的野狗一般,以一个千泷甚至能看到残影的速度沿着大剑画的圆的切线方向飞了出去。 有一个好消息——他飞出去的朝向并不对着桥两侧的无底深渊。 但也有坏消息——他可能会一头撞在山壁上。 天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头顶指着的方向,心知此时必须都得做点什么了,否则自己这几十斤就交代在这儿了。 值此危急时刻,天明无师自通了江湖高手最爱的凭空发力。 只见他腰马合一,头部发力,让自己整个人在半空之中向前翻滚半周,从头冲着山壁扭转为脚冲着山壁。 紧着他马不停蹄,在双脚接触山壁的一瞬间立刻屈膝下腰,试图卸去自身将要受到的反冲力,甚至还打算借力反跳,尝试重新蹦回青铜魔像的身上——钥匙还没拿到手呢! 这一套操作,若是换一个江湖好手来做,自然行云流水,不在话下。 然而天明终究只是个连气感都没有的少年人,他能做到吗? 他做到了! 连天明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仿佛一切都有如神助,他完美的卸去了绝大多数的反冲力,完美的进行了一次借力反跳,并且无比顺利的正对着青铜魔像的胸口。 天明把握好时机,一把抓住了插在青铜魔像身上的那个异物——一个蓝紫色的长柄,摸起来质地好像是木头。 不过此时天明无心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有一个念头——拔出来! 「嘿呀!」 咬紧牙关,小脸通红。 天明以手中所握异物为支撑点,双脚踩在青铜魔像胸口,四肢一同发力,用力向外拔。 「啊啊啊! !」 伴随着一阵长吼,天明终于拔出了这把疑似开门钥匙的木头长条,在青铜魔像身上几番借力之后,安全落地。 之所以这么顺利,是因为这跟木头条子被拔出来后,青铜魔像就直接宕机了。 同时,后边长桥上的青铜像也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抡砍动作。 抬头看了一眼脑袋低垂,眼眶中也不再散发红光的青铜魔像,天明勐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大家伙终于肯消停了。 这时候千泷焦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天明,天明!」 「你没事吧!?」 转过身天明就看到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脸担心的千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嘿嘿,我没事,别担心。」 千泷扒拉着天明左右来回看了一圈,确认他身上确实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后才算放下了担心,拍了拍胸口,但还是忍不住说教道,「下次不要再做这么莽撞危险的事了,吓死我了!」 「嘿嘿,这不是……这不是没办法吗,好在我成功了!」天明面对女神的关切指责,也唯有憨笑收下。 千泷见此,也不好再说他什么。 不管怎么说,最终结 果是好的。 「这个就是开门的钥匙?」千泷的视线下移到天明手里的蓝紫色长条上。 「大概吧。」天明现在倒对这个不是很在意了,反正这该死的机关人已经歇菜了,接下来还不是任他们俩研究》 「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朝着千泷招手一下,天明率先朝出口大门走去。 就在两人刚刚越过宕机的青铜魔像没几步时,突然听到身后当啷一声。 两人急忙回头去看,只见刚才已经彻底熄火不动的青铜魔像突然又开始全身剧烈抖动。 不等他们俩反应过来,魔像曾的一声上半身又来了一次一百八十度转身,两只重新绽放殷红光芒的大眼睛看向二人。 同时,魔像身上的抖动也越发激烈,甚至有一些青铜部件开始脱落。 天明和千泷对视一眼,立即达成了共识——他们不知道青铜魔像这是要干啥,但肯定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跑! 赶紧跑! 下一刻,谁也没说话,两人默契的撒丫子就往出口大门冲去,打算赶在魔像的异变完成之前逃离这里。 这时候,青铜魔像身上已经有多出部件炸开脱落,甚至脑袋都没了半个。 从它炸开的腰腹侧身中直接又伸出了两只机关手臂,配合原本的两只张牙舞爪,凶相毕露! 从这不难看出,青铜魔像并不是进入了某种自毁程序,或是内部机关抽风了,而是早就设计好了的某种自我变形。 也许是卸去了身上大多数不必要的赘肉,青铜魔像的速度骤升,两条腿全力抡动,一副仿佛短跑健将的矫健身姿,直追逃命的天明二人。 此时,他们已经逃到了出口大门。 确实和之前预料的一样,门是锁住的,而从青铜魔像上取下来的蓝紫木条就是开门钥匙。 天明毫不犹豫,抓着木条一把插到机关里面,只听卡察一声,前方的青铜大门分作三瓣,缓缓打开。 二人一边回头看飞速逼近的青铜魔像,一边焦躁的等待着大门开出足够他们出去的空隙。 「快点啊! !」 就在青铜魔像长剑即将触及天明二人之时,大门终于开出了足够的缝隙。 天明二话不说,拉起千泷就跑,顺手还拔走了插在机关里的木条——并非是天明福至心灵突发奇想觉得这是个宝贝,他只是希望拔了钥匙,这门能自动关上。 否则的话,万一这魔像追出来怎么办? 事实也和天明料想的一样,本来在缓缓开合的大门立刻开始闭拢。 感受着头皮上的凉意,天明带着千泷擦着门边冲了出去,但二人并没有就此停步,而是继续前冲。 魔像的大剑可是就缀在他们头皮后面,最多也就差丈许的距离。 这点距离,还不足以让大门彻底闭合。 也许这点空隙不够青铜魔像冲出来,但是人家能把剑捅出来啊! 两人又跑了一段距离后,还很默契的一左一右朝两边一扑,以躲避可能出现的攻击。 不过他们俩扭过头一看,发现自己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紧闭的大门前空无一物,青铜魔像没出来,它的武器也没捅出来。 这家伙没赶上? 奇怪……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魔像の末路 “吼!” “吼!” 青铜魔像那空荡荡只剩半层脑壳的头部,不知道靠着什么黑科技部件发出一阵阵沉闷的低吼声,手中刀剑疯魔似的挥舞着,却始终无法触及天明二人逃生的大门。 如此凶狠狂暴的青铜魔像,之所以会有这番无能狂怒的滑稽表现,直接原因在于它失去了移动能力。 只见一层晶莹剔透的寒冰完整包裹住了青铜魔像瘦了许多的双腿,将其下半身牢牢和地面粘合在一起。 青铜魔像身后不远处,古寻负手而立,看着出口大门,喃喃自语,“封眠咒印……有趣!” “也不知道是这咒术特殊,还是天明那孩子特殊……估计还是后者。” 他是在天明千泷二人和青铜魔像纠缠的最火热的时候,悄悄摸进来了。 至于方法……一道青铜闸门而已,炮制它的办法还不是多的是。 虽然他进来时搞出来的动静不小,但是那俩孩子当时显然顾不上注意入口处是否有异样的动静。 因此,古寻没有看到天明千泷闯过侠道这一关的全过程,但是精彩部分基本上都没落下。 当然,也几乎全程旁观了天明的爆种……或者说开挂,毕竟人家热血流男主爆种一般也只是爆一下,然后就要进cd,等下一次合适的时机。 天明倒好,完全是看需要,随开随用,不用就关。 不过说来也合理,自带外挂本就是主角该有的待遇(网文限定版)。 也幸亏他随身自带这么一个外挂,要不然等古寻到了的时候,这孩子说不准是死是活呢。 侠道之室里的这具青铜魔像的战斗力其实很不一般,算是他们这一路走来遇见的最危险的一场考验。 在这一片有限的区域内,除非是身手卓绝的顶尖好手,否则绝对在这家伙手上讨不到好。 想要应付住这具魔像不难,难的是如何逃生。 若是一直在这侠道之室内和它纠缠,迟早会被耗死,就像之前的天明,最多比这孩子多坚持一会儿。 不管怎么说,这个大家伙是没有疲劳度这个属性的。 至于从它身上取下钥匙,打开大门,逃出生天……说来容易,看天明那一通胡乱的操作也容易,但实际上……呵呵! 这一部分要不是古寻暗中出手帮忙,天明能拔出开门钥匙——也就是非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光是从剑上被甩下来那一下,就能让这孩子双腿骨折——哪怕算他从小颠沛流离,锻炼了一身筋道q弹的肉质,抗击打能力出众,至少也会暂时失去行动。 天明以为自己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有如神助,实际上是却是有如寻助。 所谓的卸力、反跳,全都是古寻暗中用柔劲引导的,甚至连他拔钥匙时,都是古寻暗中帮着钳制住青铜魔像。 侠道之室之所以会特意安排青铜魔像这个大杀器坐镇,就是因为这一关考验的奖励是非攻,是墨家机关术的心血结晶,至高造物,代表着墨家机关术小型化的最强成果。 这种东西,能让人随便拿走吗? 别说是外人,哪怕是自己人也不能啊! 刚才天明拔非攻的时候,若不是古寻暗中相助,他早就被青铜魔像拍蚊子似的一巴掌拍死在胸口上了。 说起来,墨家设计这具青铜魔像的思路也有够损的。 这家伙在正常索敌攻击的时候,动作一直温温吞吞,不紧不慢的,几乎就是明摆着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去慢慢消磨敌人的体力。 可一旦目标表现出明显的靠近大门的趋势,它又会以最迅捷的方式去守住自己的大门——不论对方是否拿到了开门的钥匙。 而最刺激青铜魔像的,则是自身……或者说它看守的非攻受到了威胁,比如说有人爬到了他身上,或是干脆直接触碰到了非攻,尝试拔出。 这时候他就会进入紧急状态,会以最快速度不惜代价的清除身上的‘异物’。 这一特点,由于古寻的干预,天明倒是没有体会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最为极端的情况,也就是它丢失了非攻。 这个就没必要细说了,就是直接爆发,卸去装甲,放弃防御值,把力速点满,然后发动狂暴就完了。 这种状态下的青铜魔像战力惊人,古寻甚至一时之间没能禁锢住它,让它跑了。 虽说现在的古寻战斗力日益和人这个字不搭边,不过单纯用真气外放的粗暴手法去禁锢这么一个大家伙,也确实费力——主要是他也没用几分力。 索性两个小家伙跑的利落,青铜魔像的逃脱也没能扭转什么,只是让古寻换了一种方式禁锢它。 脑中随意过了一下封眠咒印的事,古寻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大个子。 这东西威力不错,不过看这一身的青铜——估计是某种形似青铜的特殊合金材料,反正性质远比青铜优秀——就知道,八成是墨家的某个特殊研究成果,不可能摆到明面上去用的。 机关城马上都要毁了,这东西到时候也就是陪葬品。 古寻想了一下,伸出右手虚空一抬,森白刺骨的冰魄寒气弥漫开来,原本只覆盖在青铜魔像腿部的坚冰立刻飞速蔓延至其全身,将仍旧无能狂怒的魔像整个冻成了一座巨大冰凋。 随后古寻随手一挥,这偌大的冰凋便寸寸崩碎,化作漫天晶莹飞雪,随风飘散。 差点砸到我古某人的女儿,还能落得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结局,也算是运气不错了。 呵! ……………… “嘿嘿!”扛着心爱的破阵霸王枪,少羽自得其乐的悠哉行走在通道之内,远远的看见通道深处有自然光隐隐透出,不禁更添三分喜色,“看来,这王道侠道便是最后的考验,马上就能出去了。” 想到这里,少羽又忍不住眉头一紧,有些担心,“嗯……也不知道天明他们两个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通过啊……” “真是让人担心……啊啊啊! !” 少羽一句担心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听脚下卡察一响。 刹那间,他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不小心中招踩机关了,当即就要一个大跳跳出危险范围。 然而这个陷阱机关触发的速度却超乎寻常,还没等他发力,人就直接掉下去了,只来得及将嘴中没说完的话化作一抹惨叫。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非攻 几息之后,惨叫声便戛然而止。 一来,少羽这声惊叫主要是猝不及防的下意识反应,不是完全出于恐惧,意思意思也就可以了。 这二来嘛……他已经安全了。 嗯……基本上安全了。 少羽一开始掉下来的那个口子很大,没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人就直接下来了。 不过巧合的是,这个陷阱分了两层,上边是一个洞口,下边还有一个——一个更小的。 这个洞的大小仅仅只比少羽的身体大上一两圈,他下意识的支开四肢之后,硬是靠着过人的力量止住了下坠的冲力,卡住了身位。 抬头望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的洞口,再看看手里的破阵霸王枪,少羽就有了主意。 拿着这把枪的他虽然能卡住自己的身体,但并不方便往上爬。 不过这不是问题,直接用破阵霸王枪当支撑不就行了! 这把枪收起来的长度要比少羽所处的这个地洞的宽度差上一小截,不过只需要在它尾部这么一拧! 卡哒! 一声脆响过后,破阵霸王枪就结结实实的卡在了地洞内。 少羽试了一下,非常的稳固,于是便毫不犹豫的借力向上一翻,放上去后再用四肢撑住,随后弯下身子重新把破阵霸王枪收缩拿起来…… 重复以上过程若干遍后,少羽靠着用枪头卡住即将闭合的地板,总算赶在最后关头爬了上来。 “呼……呼……”饶是天生神力,这番攀爬过后,少羽也累的不轻,心爱的霸王枪都顾不上了,随手往旁边一扔,人瘫坐在地上大喘气。 喘息之际,少羽脑袋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然后人直接傻了。 他就说感觉不太对劲,刚掉下来的时候周围空间明明没那么窄小。 原来还有一层! 他急忙四下看了一圈,果然,自己现在只是呆在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内,根本没有出路。 想出去,唯有通过头上的这截通道了。 “不会吧!?”少羽的眉头扭曲的宛如小虫,满脸的绝望。 最让他绝望的是,眼下这种情况他还是能爬上去的,只是过程会很煎熬……很煎熬! 少羽忍不住在脑中腹诽,还不如干脆就让他根本上不去,安心躺平等人来救呢! “不!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顺着幽深的洞口,传出老远。 ……………… “总算安全了!”天明确认大门紧闭,自身安全之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千泷则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情绪松缓之余,也看得出心有余季。 靠着没心没肺的特有buff,天明很快就从后怕中回过劲来,得意的摇了摇手中的非攻,“幸亏运气好把它给拔下来了,不然咱俩可就真的要交代在里面了。” 不愿多想刚才凶险情况的千泷顺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天明手里的非攻之上,好奇道,“这个……只是一把钥匙吗?” “看起来应该有别的用途吧?” 非攻的外观,谈不上丑陋,但很简约。 乍一看过去,就是个带点花纹,颜色挺醒目的长方体,最特殊之处也就一头是圆的这一点,跟钥匙这一词语根本不沾边……确切的说是跟什么都不怎么沾边,最多让人往盒子上面联想一下。 但也正因此为,当它具备了钥匙的功能后,千泷理所当然的怀疑它还有别的用途。 天明听到千泷的怀疑后,把非攻拿到眼前看了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看不出什么啊……不过还挺好看的,嘿嘿!” 说着,天明随手抛起了非攻。 这一抛,也不知是怎么触动了机关,非攻开始了高频抖动,隐约的机关转动声传入天明千泷的耳中。 目睹此景的二人顿时愣住,“这是……” 在看不见的非攻内部,无数细小精致,紧凑重叠的齿轮开始飞速运转,清脆的机巧声越发明显。 随后,这个长方体盒子开始分裂变形,经过一阵赏心悦目的形态变换后,变作了一把长剑的样子,落入天明手中。 主体与变形前相彷,呈蓝紫色,剑嵴上整体绘有红色纹路,不只是符号还是文字,剑刃则遍布着等距等宽的凹槽,乍一看仿佛锯齿一般。 “哇!”天明一手在下托着这把变出来的剑,一手在上轻轻抚过剑身,不禁发出一声赞叹,“这竟然是一把剑!” “太好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从禁地里捞一把宝剑出去的梦想已经破灭了,没想到柳暗花明,老天爷还是待他不薄啊! 尽管对相剑一窍不通,但是天明相信,出场方式如此别致,还被特意放在那个大家伙身上的剑,肯定不是凡品。 当然,非攻也确实不是凡品,虽然大部分结构都是木头的,但却是实打实的特殊材料,极为罕见。 论质地,即使是陨铁一类的珍贵金属材料也不比它强。 论工艺,墨家的机关大师也绝对不比铸剑大师差。 没等天明对着自己的新兵器高兴几秒钟,非攻重复了之前的剧烈抖动,天明一时没注意,直接让宝贝脱了手。 然后,在半空之中,非攻又进行了一番迅捷且精妙的形态变换,在落地之时,已然变成了一把手弩。 “这……”这一幕,让天明直接看傻了,“还能变?” 非攻用事实说话,回答了天明——对,还能变! 又是一番变幻,这次它又变成了一扇盾牌。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天明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对于一个心智还不那么成熟的少年人来说,这种精巧绝伦的机关造物简直就是直戳心窝的大杀器。 好吧……不止是少年人,成年人也抵抗不了变形玩具的诱惑,更不要说这还不是个玩具,而是真正能用的器物。 天明一边乐的合不拢嘴,一边伸手拿起盾牌,一通摩挲研究之后,总算大致摸清了操纵方法,将其变回了最初的长方体。 将非攻捧在手里,天明的眼中简直都放不下其他东西了。 他爱死这玩意了! “千泷,千泷!”天明勉强将视线挪开,抬头看向一旁同样好奇不已的同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千泷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没听说过的……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个极为精妙的机关造物。” “虽说墨家机关术闻名天下,不过如此小巧精致……应该极为珍惜。” “等出去后问问班大师吧,他肯定知道。”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如果不是…… 「千泷……」禁地通道之内,天明一边走路,一边仍旧喜不自胜的摆弄着非攻,同时朝身旁的千泷问道,「你说,出去之后他们会不会把这东西要回去啊?」 「这个嘛……不好说。」千泷摇了摇头,「依我看,有可能就直接送给你,也有可能收回去。」 天明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他知道事情的发展不会总如人意……但是现在哪怕骗骗他呢,做会儿美梦也不错啊! 「为什么啊!」 「这明明就是我……不对,是咱们俩,拼死拼活才得到的宝物,他们凭什么要回去啊!」 天明的语气很是不忿,彷佛已经认定了被收走的事实,开始不甘的控诉。 尽管……一切还都处于臆想阶段。 千泷看着失了智的天明,不禁连连摇头,好心的试图解释一番来让他脑子能正常点: 「从过关必须用到这东西的情况来看,墨家先辈们设计这条侠道之路的时候,应该就默认了过关者可以带走它……」 「嗯!!!」 要素察觉! 天明精神一震,两眼冒光,「这么说,这东西就是送给过关者——也就是咱们俩的喽?」 「你别着急啊!」千泷摆了摆手,「不过墨家禁地应该只有墨门弟子才能进入,墨家先辈估计也没料想到此物最后会落到咱们两个外人手里。」 「这东西如此小巧的体积,却暗藏着如此多的变幻形态,珍贵程度且先不说,光是个中蕴藏的墨家机关术的高深技术,就不是能随便外流的东西。」 「所以……也许还是会要求咱们交还回去的。」 「啊!」天明发出一声先扬后抑的哀嚎,变得垂头丧气。 「好了,现在先别想这些了,等出去再说,一切都还说不准呢。」千泷见他这个样子,也是着实无奈。 「女子口巴……」天明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情绪依旧低迷。 作为一个乐天派,他难得的e了,正处于患得患失的交错轮回之中,不能自拔。 简而言之,魔怔了。 千泷见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催促一句,「快点走吧,我看见前面有亮光,也许就要出……啊!!!」 一句话没说完,千泷突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一头跌进了不知不觉间悄然张开的地洞。 天明人正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即使听到千泷的尖叫声后立刻做出反应,还是慢了半拍——人他抓住了,但是没来得及发力就直接被顺着带下去了。 这下好了,一声尖叫顿时变成了两道错落有致的惨嚎。 「啊啊啊!!!」 「嗯嗯嗯!!!」 惊慌失措之中,天明倒也不忘照顾自己的女神,伸手抱住了千泷,将其护在怀里,尽量避免她受伤。 两人贴着狭窄的地洞往下半落半滑的拐了好几个弯后,终于到了底。…. 天明此时的反应很是敏捷,眼角稍稍瞥见地面后,直接抱着千泷一转身,以自己背朝下的姿势摔到了地上。 砰! 「哎呀!!!」 一声闷响,紧随着一声痛呼惨叫,在天明扬起的尘土里,两人平安落地……至少生命体征无碍。 两人足足下落了五六秒的时间,要是做自由落体,大概得下降百十米,落地前的速度能达到近两百公里每小时。 这种情况,天明就算是真·铁打的,也得摔成扁平物。 不过他们并非是直线下落,更近似于全封闭滑梯,就是坡度稍微陡了点,中间有好几个拐弯降速的地方,最后的下坠速度并不快。 所以天明还是 勉强苟住了一条狗命……就是受点小伤。 「天明!天明!」落地之后,千泷急忙反身去看天明的状态。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中间有缓冲,也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当场暴毙也不是不可能。 「咳咳……」天明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后摆了摆手,「没事……没问题,就是有点疼。」 说着,他一手撑地,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 千泷急忙伸手扶住他,「小心点……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天明连连摆手,「这一路上我也是练过来了,这都小意思……小意思,诶呦!」 天明发出一声痛呼,伸手扶了扶腰,等疼痛缓解后,不禁尴尬一笑,「呵呵,可能还有点肉疼。」 「你确定是肉疼,不是筋骨吗?」千泷没心情和他插科打诨,仍旧有些担心。 「放心,就是肉疼,这我不会搞错的。」天明当即拍着胸脯回应,顺便还跳了两下,下了个腰以做证明。 千泷见他动作已然正常,才算勉强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紧接着她拍了天明一巴掌,语气罕见的严肃,「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行为了!」 「嘿嘿!」天明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这不是怕你受伤嘛……」 「就算……就算是担心我,也不能拿性命胡来啊!」千泷的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说教了一番,「两个人一起掉下来也未必会摔出事,反倒是你一个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才危险呢!」 「下次不要这样了!」 「嘿嘿嘿……」对此,天明傻笑以对,就是不接话。 千泷见此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无奈的一摇头,「好了,不说你了,先把衣服拍干净吧!」 听到千泷不念叨自己了,天明也松了一口气,赶紧上下其手的拍去衣服上蹭的灰土尘泥,同时扫视了一下四周。 简单一眼望过去,并有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他们现在处在一个圆形的山洞内,顶上有个大口子,刺目的阳光从中投射而下,把最中央的一片区域照的亮堂堂的。 唯一特别的,就是完全看不到哪里像是有出口的样子。 天明和千泷走到正中间,体会了一番久别的日光后,互相对视一眼: 「这里好像没出口啊!」 千泷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应该有机关,找一找吧。」 就在两人打算分头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时,一道声音突然从角落响起: 「在墨家禁地,乱摸乱碰可不是好习惯。」 天明一惊,举起手中还未变形的非攻,摆出架势,「什么人!?」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铜合金的密度是…… 「呵呵呵,臭小子!」公输仇一边冷笑,一边从角落里走出来,「在楼兰时,老夫可是让你个毛头小子狠狠的阴了一把啊!」 「是你!」天明一见公输仇这个老仇人,心下更加吃惊,同时防备也提高了几番,整个人挡在千泷前面,「你个糟老头子,怎么会在墨家禁地里面!?」 「哼!」公输仇看见天明就气不打一出来,冷哼一声也不回话。 千泷这时也有些惊诧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公输仇,疑惑道,「公输仇?你怎么会在这儿?」 面对千泷,公输仇就不敢摆出无视天明一样的态度了,老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谄媚而又不失得意的解释道: 「千泷殿下,老朽是从禁地密道进来的。」 「眼下机关城几乎全部失守,老朽得闲过来见识见识这所谓的墨家禁地。」 老家伙顺便邀了个功,「先前殿下您在龙喉密室遇到危险,还是老朽我给关的机关呢。」 「你!?」天明双臂往胸前一报,斜眼睥睨着公输仇,「你个老东西能有那么好心?」 「哼!」公输仇一指天明,本想好好喷一喷这个毛头小子,不过瞥了一眼千泷后,还是顾及她的情绪,压下了恼火,继续无视他,去吹捧千泷: 「殿下能到这里,想必是安然通过了侠道试炼,不愧是国师大人的千金啊!」 千泷不是很喜欢公输仇这个人,但也谈不上讨厌,再加上对方态度又这么谄媚……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她也没摆脸色,如常的询问道,「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啊……容老朽看看。」公输仇拿出机关图要,在上面找寻了一番后,恍然道,「啊,原来是这儿……」 收好图要之后,他对千泷解释道,「这里,是禁地的一处死关密室,偶尔被墨家巨子用来作为闭关修行的清静之地。」 不过千泷此时却没有太在意他的回答,而是指了指机关图要,「那个是?」 「哦,这是机关城的机关排布图纸精要,几乎所有城内机关都被详细记述其上。」 千泷一听顿时恍然,不过不是冲着图要去的。 「这是班大师的东西……是你袭击了他?」 摸不准千泷什么态度的公输仇果断选择撇清自己,把脏水先推给逆流沙那边: 「那老家伙出事和老朽可没关系,是逆流沙的人动的手。」 「至于这图要,是后来老朽知道后讨要过来的。」 千泷狐疑的瞥了他一眼,有些将信将疑,但并未说什么。 不论和他有关与否,她都无权置喙。 墨家,现在终究是和帝国为敌的。 她和墨家的部分成员亲近是她的事,但她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就不分立场的胡闹。 天明对于公输仇的话更是不愿相信,但他虽憨不傻。 不管怎么说,这老家伙一身的青铜机关,实在不好对付,眼下这里就他和千泷两人,战力不足,没必要和对方纠缠太多,一切等逃出去再说不迟。 「喂,你既然有那什么图纸什么的,上边应该有说怎么离开这里吧?」 公输仇不想搭理天明,但是他看千泷也等着自己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先做出回应。 「想出去,对我们几个来说,只有一条路!」 说着,公输仇半跪在地上,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地板上突然打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缺口。 缺口下面,是几乎快要满盈其上的澄澈清水。 「就是这儿。」公输仇一指水口。 天明探头看了一眼轻轻波动的水流,疑惑道,「 这下面是河?」 公输仇慢悠悠的走上前来,态度轻蔑散漫的回应道,「不是河,是中央水池。」 「从这下面往外游一段距离,就能抵达机关城的吊桥瀑布,那里和中央水池相连,是机关城的动力枢纽所在。」 「哦……那个瀑布啊!」天明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公输仇说的地方——就是刚来时盗跖耍自己的地方。 作为逃生路径的话,似乎不是个好选择。 不过……也没得挑了。 有的走不错了,你看这现在哪有路啊! 「也行……」天明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千泷,「千泷,游泳你没问题吧?」 千泷刚要回答,公输仇先插话道,「你小子在想什么,这怎么能让千泷殿下下去游泳!」 「不游怎么出去!」这话把天明都说懵了。 还不让下去游泳了……我都没你个老东西能舔啊! 可问题是现在只能游出去,没别的出路啊! 怎么的,你还能替游的吗? 公输仇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一眼天明后解释道,「老夫说了,这一整片水域都是机关城的动力枢纽,下面密布着大量的巨型传动齿轮,水流湍急不说,流势也极为诡谲不定,而且很多地方干脆就被齿轮挡住,只能寻找一些可能容人通过的缝隙去钻,整个过程极为危险。」 「千泷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以身犯险!」 「啊?」天明让这一番康慨陈词说的晕晕乎乎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确实不行……」 「不对啊,危险也得下啊,不然出不去!」 「哼!」公输仇哼唧一声,装模做样的一挥手,「先听老夫说完。」 「这条水路固然危险,但老夫身位公输掌门,也不是全无办法让人安全通过。」 「只是……需要一个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事关能否安全脱身,天明也懒得和他较劲,顺着话头往下问道。 「现在的水势太高,老夫需要有人去那吊桥瀑布的水下打开换水的玄武阀门,趁着换水之际水位下降才能进行操作。」 说的是有人,但是公输仇两眼直勾的盯着天明,就差没指着他脑门说就是你了。 天明也很憨厚的非常有主观能动性,想也不想的就要担下这份责任,「我现在就去!」 「唉,别急,天明。」千泷赶紧拦住他,狐疑的看向公输仇,「你确定真的必须要有人开启换水阀门?」 公输仇诚惶诚恐的躬身道,「老朽哪敢骗殿下您啊!」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千泷下意识的不想天明去冒这个险,打算来个风险转移。 她不会滥用自己的身份特权,但也不会死板的不用。 公输仇却苦笑着解释道,「这……老朽没法去啊!」 「殿下你看我这半截身子的青铜构造,哪能下水啊!」 免费阅读.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说谎的老人 公输仇这话合情合理,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实际上也没有藏着任何猫腻。 他这一身的霸道机关术,汇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但还真的没有针对下水这一活动做任何准备。 简而言之,就是只能自己带着几十斤青铜用剩下半截身子硬游。 能游吗? 能游! 但只能游一点点。 具体能游多少点,取决于他下水的地方有多深,因为他只能朝下游,不能往四周,也不能往上。 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称之为沉底儿…… 千泷和天明看了看公输仇外露着的机械臂和一只机械脚,然后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确实是为难老人家了。 就算不是个好东西,也不能强逼着人投河自尽。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必须下水?”千泷不死心的再次确认道。 公输仇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真的没有,只有走水下。” 随后他环视一圈这片空间,分析道,“这间静室,估计不是一般的闭关之所,可能是用于闭死关,甚至带有某种惩罚意味,所以进来难,出去也难。” 天明一听愣了,挠挠头,“你不是说这里是墨家的老大闭关的地方吗?” “还有人能惩罚他?” “呵!”公输仇捋了捋胡子,轻蔑一笑,“当然有,那就是墨家巨子自己。” “墨家这些自诩侠义的人,最擅长做这种面子戏码了!” 身位公输家族族长,公输仇顺便diss了一下墨家后,转而说回正题,“殿下,眼下只有这个毛头小子能去开启水闸,所以你看……” 天明拿开千泷拦着自己的手,郑重说道,“既然如此,千泷,我必须得去。” 公输仇立刻跟着附和,“是极是极。” “千泷殿下,还有一点,现如今机关城中的水中全都遍布剧毒,虽然水本身不带毒,但却会源源不断的产生毒气。” “这地口一开,毒气很快也就会蔓延上来,届时您可就危险了!” “说实话,要不是顾及您的安危,我也不会让这小子去开启闸门,要知道这水一放,卫庄大人的毒就跟着废了,这罪过可不小!” 听到这句话,久久不被毒气困扰的二人也勐然惊醒过来。 对啊,还有毒气! 二人心中的一个疑惑也随之得到了解答——哦,原来毒气是从水里来的! 千泷此时已经没有避毒丝巾了,之前用的也都已失效,换言之,毒气弥漫上来二人就得寄。 有了直接的性命威胁,无论如何也必须下水了。 千泷固然担心,却也不能就让两人待在这里硬等死,不过她没有着急,而是先详细向公输仇询问了一番可能存在的危险。 “现在水中有毒,天明就是下去了,也根本撑不了多久啊!?” 公输仇抚须摇头,“殿下有所不知,卫庄大人今日用的这毒很奇特,溶于水中散发毒气,但水本身并无任何毒性,甚至可以说水里现在就是机关城内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公输仇朝天明满怀恶意的笑了笑,“水面上肯定布满了毒气,所以……臭小子,你最好尽量少换气,以免在半路被直接毒倒。” “在水里失去行动能力,可就死定了!” “哼!”天明学习了公输仇之前的态度,对其轻蔑的冷哼一声,扬头偏向一边,当没听见他的话。 公输仇咧嘴笑笑,对这个毛头小子的态度不以为然——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跟他计较了! 千泷闻言眉头却又紧了几分,“又是毒气,又是齿轮,这一路未免太危险了……” 天明倒是不在意,或者说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困难的准备。 多年的漂泊生涯带给他的不止是不堪回首的童年回忆,还有远超常人的承受能力,以及面对任何困难的勇气。 既然局面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就只有面对了! 公输仇这时候刻意催促道,“殿下,时间不等人,这毒气……” 天明闻言直接拨开千泷,走到了地口之前,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这就出发!” 千泷双手紧握,攥在心口,很担心的看着天明,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倒是公输仇,这时候急忙叮嘱道,“对了,玄武阀门那里有两个开关,你记住一定要开红色的那个,红色的!” “哦……嗯?”天明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立马狐疑的咦了一声,眯着眼看向公输仇。 千泷也是一副差不多的神态,同样将目光转向公输仇。 “开红的……老头儿,你不会是哄骗我帮你坑害墨家吧?” 一向大脑不怎么够用的天明,这次非常机灵,一下子就想到了点子上——可能是外挂还没完全下线,还残余着丁点功能。 千泷也质问道,“公输仇,你确定是开红色开关吗?” 公输仇面对两人的联合质问,神态自若,一手抚须,微微含笑,“当然了,千泷殿下,老朽哪敢骗您呐!” “咱们需要水位降下去,必须得开红色开关,那样才能打开闸门。” “如果开另一个,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的!” 这两句话都是实话,大大的实话——公输仇自认为的。 红色开关确实能打开放水闸门啊! 只不过它不会同时打开进水闸门,而是会把水直接放干。 开另一个确实不会有任何变化啊! 它是换水的,换完之后,水位不还是现在这模样吗,可不是没有任何变化。 公输仇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千泷和天明不禁稍稍相信了他那么一点点。 尤其是千泷,她觉得公输仇应该不敢随意蒙骗自己。 天明二人窃窃私语了一番,期间不断偷瞄公输仇,发觉这老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最终暂且放下了心。 “信你一次好了!”天明摆了摆手,就要揣着非攻入水。 公输仇这时候急忙拦住他,故作澹定的随手指了指非攻,漫不经心的好似只是随意提醒一句,“唉,别急!” “都跟你说了这段水路很危险,还带着个无关紧要的杂物做什么,还是把这玩意留在这里吧。” “反正有千泷殿下帮你保管,哪怕很重要,也不怕丢嘛!”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心痛的老人 其实刚一碰面,公输仇就一眼看见了天明手里的非攻。 两个小家伙不了解这玩意,作为对墨家威胁最大敌人(他自认为的)的他还能不认识吗。 这玩意分明就是传说中墨家机关术精髓的至高结晶,简直可以等同视作墨家机关术本身,是墨家的绝对瑰宝。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可恶的毛头小子手里!? 这是公输仇看见非攻后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马上他心里就自动产生了答桉——肯定是路上闯关时的得到! 可恶啊!早知道我也该在禁地里面闯闯的……哦,我是打算闯闯的,只不过计划刚开始就被墨家的老阴逼暗算,中道崩殂了。 那没事了。 不管怎么说,天明的好运——反正他认为就是好运——让公输仇眼红不已。 嫉妒是他面容扭曲,嫉妒使他质壁分离,嫉妒使他有丝分裂…… 总而言之,公输仇最后的念头就是,想办法把非攻搞过来。 只要把这玩意搞过来,他今天这一趟禁地之旅,就不算白来! 不对,应该说是满载而归! 牵扯到这种机关术神物,公输仇的脑子转的飞快。 同时看见了千泷的他心知强夺肯定不可能,于是便不动声色的在心中盘算好了一个智取计划。 所以,他全程控制着自己没有去多注意非攻哪怕一眼,完全就当自己不认识非攻,以免让天明二人发觉到不对劲。 按照他的计划,理想状态下,等成功忽悠天明下水后,这小子应该自己主动的把非攻留下交给千泷。 毕竟他已经再三强调了这条水路的凶险,非攻虽然不大也不沉,随身带着还是不太方便的,不如轻装上阵。 结果最后的情况却并不理想,天明没有如他所愿主动留下非攻。 其实很好理解,对于这件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并且出去后有可能被墨家收回去的心爱宝贝,天明的潜意识自然不愿意放手。 不过这种意愿谈不上特别强烈,在得到了公输仇的提醒后,天明看了看自己的宝贝,犹豫一番后也就打算交给一旁的千泷保管。 不过千泷却伸手一推,没有接到手里,反而转头看向公输仇: “你……认识这东西吧?” “啊!”公输仇一惊,旋即用尬笑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反问道,“殿下何出此言啊?” 千泷对他的装模做样不以为然,直至核心的点明道,“你怎么可能关心天明带什么东西下水,除非……那件东西你很在意。” “这……这小子的成败同时牵扯到老朽自己,还有殿下您的性命,我肯定得多上点心啊!”公输仇急忙叫苦喊冤,为自己辩驳。 千泷不为所动,郑重的质问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最好不要骗我,或者是顾左右而言他!” “啊这……”公输仇胡乱比划了几下,最终无奈一叹气,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对,老朽确实知道这是何物……” “你还真知道啊!”天明一听顿时来劲了,“快说!” 事已至此,公输仇也不隐瞒了,和盘托出道,“此物名唤‘非攻’,据我所知乃是墨家机关术的巅峰之作,汇聚了多代墨家巨子的心血而成的精巧造物,内部构造精妙绝伦,据传有巧夺天工之姿……当然老朽是不信的。” “顺便解释一下,我刚才不说也没什么歪心思,只是以为你们都知道呢,呵呵……” 说完非攻,公输仇不忘给自己强行尬解释了一番。 千泷对此不置可否,天明就干脆多了,直接一翻白眼。 公输仇见此又多解释了一句,“殿下,你相信老朽,我真没有恶意。” “而且这小子带着非攻也没意义的,用不上,就是个加重的累赘而已。” “非攻……非攻,真是个好名字!”作为堂堂丈育,天明根本不懂非攻这个词的意义,不过爱屋及乌之下,也不妨碍他说这是个好名字。 不过高兴完之后,天明患得患失的毛病又上来了,而且这次直接找上了公输仇: “老头儿,你说我出去后,墨家会不会把这东西要走?” “啊……”公输仇愣住了。 这小孩脑子是不是沾点大病,马上就要去闯九死一生的水路了,还关心这种事? 老夫就是忽悠你说墨家不会要走,你也得有命用啊——公输仇基本上认定天明会死,死在水里。 “这……我怎么知道!”出于最后的仁慈,公输仇没有欺骗这个将死的少年,以免他在虚假的开心中逝去。 “算了!我也是傻了,竟然问你!”天明一甩手,不再多想。 公输仇倒是让这话刺激的青筋直跳,最终看在人之将死的份上没说话。 天明重新把非攻递给千泷,“现在知道这玩意叫啥了……不过确实没必要带着,非攻还是先给你保管着吧。” 千泷看着非攻,犹豫一番后,还是推开了。 “天明,你还是带着吧,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最好还是带着非攻。” 天明见千泷这么说,也不坚持,“嗯……那好,我带着!” 说着,就将非攻插入腰带之中放好。 嗯……确实不怎么占地方,也不重,挺好的! 天明的心情很好,公输仇的心情却仿佛过山车一般,几度接连起伏后,最终落到了谷底。 他眼巴巴的望着天明腰间的非攻,十分想再度劝其留下,不过理智还是让他忍住了这份欲望。 说一遍还能辩解,若是接二连三的表露出想留下非攻的意思,千泷肯定会怀疑。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公输仇如此安慰着自己,心中却仿佛刀割一般流血。 这把亏大了! 在他看来天明肯定会沉尸水底,届时非攻基本就等于这小子的陪葬品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抽空去舔个包……不对,这小子大概率会被水流带走,直接冲入河水之中。 这样一来,回头能不能找到尸体可就纯看命了啊!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他老人家的两眼要发黑,人要昏死过去。 天明没有理会公输仇的内心变化,活动了一下筋骨,最后看了眼千泷,深吸一口气,一个勐子扎进了水中。 千泷攥着双手,担心的看着这一幕。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纵横之局 铛! 僵持不下的纵横二人同时发力,渊虹鲨齿两把剑之间的摩擦迅速激化,最后在一声脆响之下,汹涌的气劲顺着二人周身四散开来,两人在反作用力之下各自退去十几步。 盖聂一挥渊虹,清冽的剑刃斜指地面,一双狭长锐眼,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师弟。 对于盖聂的注视,卫庄回以带着淡淡讽意的浅笑,双眼之中隐隐有火在燃烧。 四周的围观群众分作两派,却全都不约而同的下意识尽量躲远了一些,给这对师兄弟腾出空间。 「呵呵……」沉默在师兄弟之间持续了片刻之后,还是性子更外向一点的师弟打开了话茬,嘴角笑意愈发猖狂的问道,「怎么,你又想当救世主了?」 盖聂整个人岿然不动,眼神低垂,平静的回道,「这不是正是你要的吗,小庄!」 「呵!」 卫庄冷冷一笑,视线随即从周围的高渐离等人身上一扫而过,嘴角的笑意和讥讽同时扩张: 「你很愤怒……这很少见。」 「不过,我很高兴!」 盖聂抬起头,鹰隼一般锐利刺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卫庄,声音难得的开始转冷: 「小庄,你过了!」 盖聂到了这里,发现高渐离他们基本都没有事后,就确定了他们从来不是卫庄的目标。 只有他自己是! 卫庄把他们困在这里,为的就是逼自己和他交手——也许还有其他盘算,但这一条是毋庸置疑的核心原因。 对于盖聂而言,卫庄的做法显然过火了。 「哼!」卫庄倒持鲨齿,铛的一声将剑尖砸在地上,不以为然的讥讽道,「师哥,是你太软弱了!」 「你不该把其他人牵扯进来的,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事。」盖聂对卫庄的极尽嘲讽无动于衷,冰冷而理智的提醒着他。 「呵!」卫庄闻言,却不禁失笑摇头,同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大衣的一侧领子,「你果然还是那么天真,那么幼稚!」 话音落下,卫庄抓住衣领一角的手猛然发力一拽,宽大厚重的镶金边漆黑大麾欻的一声便被扯掉,露出遮盖在大衣之下,同样镶有金边,灰紫色调,奢华内敛的贴身轻袍。 当然也少不了他那条风骚的金纹大花裤。 卫庄右手紧握,悍然一挥鲨齿,眼眸中的狂热几乎清晰可见,且挥之不去,颇为兴奋的叫喊道,「来!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希望你的愤怒,不会影响你挥剑的速度!」 话毕,卫庄姿势立刻改变,左脚前踏,身体低伏,弓腰向前,反手一剑横斩,剑刃寒光在其眼中一闪而过,整个人霎时间「炸」了出去。 地砖之上,清晰可见卫庄迈出第一步的位置,延伸出几条扭曲斑驳的裂缝。 对于通体由坚固石材打造的中央大厅,寻常兵器若是锋利度差点意思尚且留不下痕迹,卫庄一步之威却能达到这种效果,不禁令人咋舌。 周遭观战的高渐离等人瞥见这一细节,不由暗自皱了皱眉。 不愧是鬼谷弟子…… 面对来势汹汹的卫庄,盖聂冷静垫步上前,左手抬起,以手中渊虹剑鞘为隔,挡住了鲨齿横刃。 巨大的冲力让盖聂第一时间没能全部挡下,右脚后撤半步卸力。 同时,盖聂右手举起渊虹,斜剌剌一剑刺向卫庄面门,暂且逼退对方一步。 叮叮当当! 随后师兄弟二人一者纵刃直刺,一者横刃平斩,眨眼之间便是数个回合,期间动作之纷杂,剑速之迅疾,令旁观者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湛蓝的剑光, 赤橙的尖芒在这一片小天地之间纵横交错,碰撞的剑气四散飘零,哪怕扩散出去数丈之远,仍令高渐离等人只觉一阵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红与蓝的交织,纵与横的较量,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这场较量的开始,并没有呈现理论上的平衡之势。 一向沉稳克制的盖聂,出剑竟然一反常态的激进凶猛。 明明卫庄的横剑术才更热衷于狂暴无尽的进攻,他却只在最开始压制了盖聂了短短片刻,随后就在对方的攻势下转入防守之中。 一眼看过去,似乎……盖聂占据了上风。 墨核密室内,班大师推搡着大铁锤,「让开,让开!」 「让老头子我也看看呐!」 大铁锤头都不带动的,随手把老头扒拉一边去,「去去去!你凑什么热闹!」 「你估计连人家的动作都看不清。」 「嘿!」班大师气的吹胡子瞪眼,「还敢瞧不起我!」 「你个抡锤子的莽夫还瞧不起我!?」 「别吵!」大铁锤不耐烦的胡乱摆了摆手,「打的正火热呢……我看盖聂好像一上来就压制住了卫庄。」 「果然,师哥还是比师弟强,不愧是背负着剑圣之名的男人啊!」 密室之外,大厅边缘,高渐离沉着一张脸,静静的旁观这场旷世大战的开端。 一旁的端木蓉发出了和大铁锤类似的言论: 「似乎……盖聂占据了上风?」 高渐离缓缓摇头,「只是一时的攻守异变,还说明不了什么。」 还有些虚弱的雪女,动手尚不太方便,不过不妨碍观战,跟着说道: 「看盖聂的表现,有些不同于他平日的打法啊……太激进了。」 「这……」端木蓉一听,不禁有些担心战局。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见于毫厘之间,盖聂突然一改平日的风格,听起来似乎不是个好消息。 「为什么呢?」 对于端木蓉的灵魂发问,高渐离和雪女齐齐噤声,只是摇了摇头。 意思很显然,他们也不清楚。 按理说,面对卫庄这种和自己势均力敌的敌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搞骚操作的。 而且以盖聂的性子也不像是会整活冒进的人…… 三人一言一语之间,场上的交手却愈发火热激烈。 不管盖聂的攻势如何凌厉,一向大开大合,放肆进攻的卫庄肯定不可能一味收缩防守。 实际上,他也只是偶有保守,大体上还是在和盖聂硬碰硬。 一息之间,渊虹鲨齿两把当世名剑至少就要交锋十数次,上乘工艺打造的锋刃相互碰撞产生的脆鸣充斥着整间大厅。 哪怕是密室之内的班大师等人也清晰可闻这错落有致的声音。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黑历史 盖聂难得一见的激进进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想要速战速决。 再具体一点说,是他想要尽快结束这场乱局。 而击败卫庄,就是最直接的方法。 已经发生的一切,他无能为力,但至少要让情况不继续恶化下去。 只要击退卫庄,让墨家的一众高层解放出来,凭借机关城的特殊,应付秦军还有一些希望。 如果卫庄仍能继续胡作非为……那机关城这场戏就可以直接宣告凉凉,没法往下唱了。 所以,盖聂的激进,是必须的选择,而非愤怒的驱使。 当然,他会选择和以主动激进的方式对付卫庄,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的。 纵剑术讲究的是避虚就实,寻找破绽,一击制敌,也就是盖聂平时动手的习惯。 但是用这种方式对付卫庄,未必是个好选择。 自己的师弟自己了解,想找他的破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上次在楼兰不一样,人被蚩尤剑,明摆着少不了破绽的。 有些时候,人是需要发散性思维的,而作为鬼谷高徒的盖聂当然具备这一特点。 很难抓住卫庄的破绽? 没关系,没有破绽,我自己创造不就行了! 剑圣擅长防守反击,不代表剑圣只会防守反击。 鬼谷双雄,纵横捭阖,从来也没有哪个是不擅长进攻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盖聂很清楚,自己和卫庄一旦进入全力以赴的状态,这场战斗就别想轻易结束了。 唯有在最开始,无论是他还是卫庄都没有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抓住机会,才能提前结束一切。 当然,这是理想状态,至于究竟能不能做到…… 对于盖聂而言,唯有尽力而为四字而已。 ……………… 墨家禁地,闭关石室。 天明下水有一会儿后,千泷才算勉强把注意力从对他的担心之上转移走。 不管如何,现在也是木已成舟,她一味的担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公输仇见千泷一脸的阴翳,毫不犹豫的昧着自己的本心,谄笑着讨好道,「殿下不必如此担心,老朽看那小子命不是一般的硬,估计没那么容易出事。」 当然,他实际上已经在心里估摸着天明大概多久沉底儿了。 千泷瞥了一眼公输仇,暂时不想谈论天明的安危,否则越想越担心,干脆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公输仇,你是怎么跑到这个山洞里来的?」 「这又没有门。」 原本一脸谄笑,老脸挤出无数褶子的公输仇闻言顿时脸色一黑,神色变得尴尬了几分。 好在老家伙情绪把控能力还凑活,很快就压下了这些负面情绪,恢复了灿烂的假笑。 不过他也没有详细回应千泷的问题,只是含糊解释了一番: 「只是个意外,机关图要上的记述有些不太详尽,老朽就误入这里了……暗道是单向的,出不去。」 「是吗?」千泷敏锐的感觉到了公输仇的反应不太对劲,狐疑的质问了一句。 公输仇毫不犹豫的信誓旦旦回应道,「这还能有假!」 「这地方难进难出,老朽确实是一时不查误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才会进来的。」 公输仇尽量不让千泷看出自己的窘迫与心虚。 尽管这小姑奶奶哪怕知道了真相也未必会想太多,但……公输家的荣光,他一定要守住! 说到这也不难猜出,其实公输仇是被之前扣住他的那只铁笼子给送进来的。 打开一 个简易牢笼对他这个机关术大师自然易如反掌,但前提是笼子得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即使他三秒就能打开牢笼,至少也得有这三秒的时间。 刚被陷阱困住的时候,他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在心里和口头上对设计这一陷阱的墨家先辈进行了一番亲切关怀。 等他抒发完自己的情绪,打算开锁走人的时候,那个笼子却突然沉入地下了。 公输仇紧赶慢赶,也没能赶在笼子沉底大半之前打开牢笼,只能屈辱的沦陷在这一简易到抓猴子都不好抓的初级陷阱上。 对于公输仇而言,这段黑历史,无疑是一份需要绝对保密的珍贵资料。 这份资料,他只会珍藏在自己的脑海中,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展示……如果可以,他也会尝试从自己脑子里删除这份文件。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这段经历……无论是谁。 绝不! 顺便,公输仇也从中汲取到了一个教训——不要在人家的地盘上,胡乱辱骂人家的先辈。 容易遭报应…… 千泷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孩子,人家老爷子明显不想说,她也就识趣的不刨根问底了。 还有很多值得问的事,不必纠结于此。 「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老朽进来也有段时间了……」公输仇摸着山羊胡,盘算了一下,「估计,机关城已经完全沦陷,落入帝国大军的掌控之中了。」 千泷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不可能,机关城不可能沦陷的这么快!」 「嘿嘿!」公输仇阴恻恻的笑了一声,解释道,「殿下,老朽知道您可能对墨家有些好感。」 「不过,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没戏唱了。」 「卫庄大人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味奇毒,毒性既强且广,现在机关城内的墨家弟子要么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任人宰割,要么就是四肢无力,毫无战力,根本无力抵挡帝国的军队。」 「这种情况下,老朽实在想不到他们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可……可……」千泷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两只手互相无意识的摆弄着手指,想要质疑却无从说起,最后只能问道,「卫庄叔叔到底用了什么毒?」 公输仇机械臂一摊,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这老朽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某种奇毒,效果想来应该非常的奇特诡异。」 「否则,那位念端大师的弟子,镜湖医仙端木蓉也不至于没能及时察觉。」 相比较常年待在镜湖的端木蓉,公输仇反倒对算是和自己同朝为官的念端更为熟悉一点。 尽管二人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熟悉程度还是比公输仇连听都很少听的镜湖医仙端木蓉强一点的。 「当然了,这么大范围的中毒,她就是提前发觉了,估计也改变不了什么。」 公输仇最后不无得意的捋着胡须补充了一句。 虽然自己没能发挥出太大的作用,但是对于自家死敌的总部如此轻易的就彻底沦陷这一事实,公输仇还是很爽。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公输仇,千泷暗自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对他的幸灾乐祸发表意见。 墨家和公输家的恩怨纠葛,她无意置喙。 「对了,先前你说我们在龙喉那里——应该就是有龙形壁画的地方——遭遇的机关,是你关闭的?」千泷这时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和之前公输仇邀功提起的龙喉机关有关的问题。 「对啊!」一听这个话题,公输仇连在心里得瑟都顾不上了,连连谄笑点头,试图在国师千金心中尽可能多的赚些好感,便顺着话题问了一句,「说来,老朽有些好奇,素闻殿下聪慧,怎么会触动龙喉的必杀机关?」 「您一路如此多机关都闯过来了,甚至非攻都落入手中,照理说……不应该吧?」 按理说,非攻这件墨家至宝的存放位置,基本上就是墨家禁地内最危险的地方——哪怕不是第一,至少也是前三危险。 虽然这位小公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那个毛小子更是个傻不楞登的愣头青,但他们俩既然能拿到非攻,一路闯到这里,不管怎么说,一定是有实力的——至少应付墨家机关很有一套。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栽在龙喉的机关上呢? 关键是机关图要上,关于龙喉的部分被涂黑了,让公输仇对那里毫无了解,猜都无从猜起。 顺便一说,公输仇的疑惑是真的,但‘素闻聪慧,这句话纯属拍马屁。 帝国朝廷上下确实都知道千泷的存在,知道她是国师大人心爱的小女儿,但基本不存在任何有关千泷的传言。 因为古寻自己鲜少提及孩子,而且哪怕其他官员刻意提及,想要借势吹捧两句,古寻也都不怎么回应。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国师并不喜欢旁人谈论自己的宝贝闺女。 古寻不喜欢,他们自然不会画蛇添足,自讨没趣的硬凑,最多私下提及,明面上的传言几乎没有。 公输仇平日当然恪守这个原则,不过现在是碰见正主了,当面夸两句肯定不是坏事。 千泷听到这个问题,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 问得好!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台子上会只摆着一个石头? 为什么石头动了就会触发必死机关? 对于公输仇所说的龙喉机关,千泷至今想起,除了害怕之外,有的只是一头雾水。 完全没有头绪的事情,自然也无从回答,千泷愣神片刻后,朝公输仇摇了摇头,含糊的说道,「不知道……」 「情况很奇怪,总之……当时我们除了触发机关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做了。」 「嗯?」公输仇用手指捻动自己那一撮胡须,颇为不解,「听起来是个必死之局……奇怪了!」 墨家禁地内,怎么会存在进去只能等死的必杀机关呢? 这不合理! …. 公输仇对龙喉的好奇心不禁又涨了几分,可惜他这一失足,人直接被送到了这儿,只能等水位下降直接离开禁地没法拐去龙喉了。 不过影响也不大,大不了再进来一次——下一次绝不会再中招! 公输仇这一番打岔,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不说,还让千泷把之前不经意想起来的问题给半道忘记了。 聊了这几句有的没的之后,千泷的思绪反而又回到了生死不知的天明身上。 心情焦躁之下,千泷保持着双手攥在心口的姿势,隔着衣服轻轻转动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一颗珠子,一颗做成了项链,很漂亮的珠子。 千泷对珠宝首饰的兴趣不大,包括古寻送她的 这条项链,也谈不上多喜欢,或者说喜欢也只是基于这是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 不过但凡紧张之时,她都喜欢转动珠子,以试图平复心情。 当然了,这枚珠子没有被施加静心咒之类的术法,对千泷的紧张情绪能否起效,主要看她本人。 譬如现在,不管再怎么摩挲圆珠,千泷还是止不住担心。 「公输仇,天明……天明应该能够打开水闸机关的吧?」千泷忍不住主动聊起了这个话题。 公输仇一愣,怎么突然又绕回最开始的话题了? 不过他显然没有挑选话题的资格,回过神后第一时间想要说两句好话哄哄小姑娘,不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在他看来,天明已经是死刑立即执行了,等同死人。 既然明知对方死定了,他为什么还要说假话哄骗小姑娘? 倒不是说老头儿害怕千泷把天明的死全推在他的头上——天明出发前,可能存在的危险他几乎都告知对方了,对方自己执意要去的,又不是他逼得。 当然了,也还是有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他‘没来得及,说,比如说……水底下藏着一只墨家机关四灵兽之一的玄武。 区区一只玄武,显然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千泷又不可能知道天明到底怎么死的。 不知道,自然也不能怪公输仇知情不报。 但是! 天明要是死了,罪责固然落不到他头上,可他要是这会儿给小姑娘忽悠的太厉害,真以为那傻小子这一趟稳过的,回头出了事,她受不了心理落差怎么办? 人的情绪一般都是会连坐的,爱屋会及乌,狠屋更会及乌。 老爷子觉得自己还是尽量摘干净一点的好。 「这……殿下见谅,恕老朽直言,这段水路的危险我早就说过了,换个身手上佳的江湖高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打定了主意,公输仇故意吞吞吐吐的回答道,「至于那个毛头小子,我看难啊!」 公输仇一副深表遗憾的样子,叹声摇头,「他一个少年,身体素质连个寻常壮年人都比不上,想通过这段水路,希望属实渺茫。」 千泷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质问道,「那你还让他去!?」 公输仇料到了这一幕,并未慌张,不动声色的解释道,「没办法啊,殿下,只有他能去啊!」 「老朽下不了水,至于您……抛开身份不谈,您的体质还不如他呢呀!」 「咱们想离开,只有让他去试一试了。」 「这……」千泷语气一滞,说不出话来。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我滴国师父亲 其实她无意迁怒公输仇,毕竟天明下水又不是他强逼的,最多有些引诱,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天明自己的意愿。 这一句质问,只是心燥之下下意识说出来的。 听了解释之后,心绪平静一些后,千泷也就无意再说下去了。 公输仇这时候倒是主动宽慰她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那小子多少还有点机会,一切尚还说不准呢。」 一味的灌输天明死定了的概念给千泷也不好,万一让小姑娘现在情绪就直接崩溃了,公输仇还是落不到好。 所以他得来回说反正话,让这位小公主的期望值保持在居中的健康水平上,以达到宠辱不惊的高境界。 小姑娘皱着眉头,对公输仇的话没太大反应。 公输仇希望用自己的话术哄好眼前的小姑娘,但千泷并不是一个情绪容易被他人左右的小孩子。 稍微过遍脑子后,公输仇的话对她来说就成了废话,没什么意义了。 不过她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天明很可能失败的话,你为什么不担心呢?」 按照公输仇的说法,想离开只有走水路一条,天明若是失败,二人就只能待在这里等死了。 「呃……」突然被问及这个一直被公输仇有意忽略的问题,让他有些失措,犹豫两三秒后,他选择了如实回答,「如果那小子失败,老朽还有最后的下下策。」 「你有其他办法?」一听这话,千泷心头是真的起火了。 实在没辙你哄天明下水冒险也就算了,可你竟然另有办法却隐瞒——还骗了我好几次! 「殿下息怒,息怒,听老朽解释。」公输仇急忙赔笑解释道,「老朽说了是下下策,其实就是等别人来救咱们。」 「卫庄大人使的这毒,一时半会要不了人命,至少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等人来救咱们呢。」 千泷闻言一怔,公输仇这话让她又想起了之前偶然想到却因为他打岔而忘了的问题——公输仇是怎么知道当时身陷龙喉机关的人有她的? 虽然公输仇没有直言过关闭机关就是为了救她,但不难猜出这一点。 这老头儿不给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助人为乐? 可能吗? 他关闭机关,一定是有着足够的理由——她国师之女的身份,无疑就是最可能的理由。 「你的意思,有人知道我们在这儿?」 「当然!」公输仇有些诧异的看着千泷,「国师大人此时也在禁地,他和老朽一同进来的,时间久了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的啊!」 公输仇诧异的点在于,他一直以为千泷知道古寻人在这里。 他这么想也可以理解,父女俩都来了禁地,且古寻知道千泷的动向,那照理说千泷应该也知道自己老爹的行踪啊! 「对了,龙喉机关还是他提醒老朽关掉的呢,否则老朽根本不知道殿下您在那里,也不会去主动关闭机关啊!」 …. 很好,上一个疑问顺便得到了解决。 千泷揉了揉眼睛,怒火稍退,语气却仍有不满,「我父亲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老朽以为您知道啊。」公输仇这回是真无辜了,委屈巴巴的回道,「再说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国师好像有事要处理,进来之后就不见人了,眼下的问题他暂时帮不上,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等待救援,毕竟是下下之策,也有一定风险,老朽自然要优先考虑更直接的方法。」 「呼……呼……」千泷深呼吸几下,心头烦躁不悦,但也不好把怒火发泄给公输仇。 老头儿的说辞 没毛病,从他的角度这么办似乎合情合理。 但是……对于千泷来说,天明却等于是白白去冒了一次险。 早知道老爹在,安心待在等着就好了嘛! 作为一个贴心棉袄,千泷对自己的老父亲抱有无限的相信。 只要老爹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现在天明已经下水了,似乎……也只能祈祷他能碰巧遇见老爹了? 知道了古寻在这里后,千泷的情绪很快便平稳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焦躁不安,就是还有些糟心…… ……………… 噔……噔……噔……噔……噔…… 哒……哒……哒……哒……哒…… 两道节奏相近,不过特点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甬长的通道中。 很显然,这是来自于不同的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清脆响亮,一个沉闷厚重。 脚步声对应的主人,也是一个瘦削,一个圆滚。 两侧墙壁上微弱的火光照耀下,赫然可见那个圆滚滚的身影正是阿赐,身背后常年插着的风车还在缓缓转动。 尽管身材臃肿高大,阿赐却有些瑟缩的躲在另一个人身后,鬼鬼祟祟的踮脚慢行: 「这里好阴森啊,宝宝害怕!」 「咱们赶紧离开吧。」 事实证明,实力再强,也不妨碍怕鬼,小孩子尤甚。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阿赐的脑袋,以做安慰。 看得出阿赐对他很亲近信任,尽管很害怕当前的环境,受到安慰之后还是鼓点胆气。 虽然还是瑟缩在人家身后,但没有继续央求离开了。 他们所处的这段通道,处于墨家禁地的偏后方,连接着出口,但和天明等人走的正门那条路并不直接相通。 准确一些划分位置的话,这一段通道,处于天明等人所走的地方的下一层。 这一片区域,藏有更多墨家持有的珍惜宝物。 不过这一片区域和上层不同,基本不存在考验性质的大型机关,这里的宝物也都是收藏性质的,并非用于奖励给有缘人之类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这片区域就是一片安全无虞的乐土。 事实上,恰恰相反,这里正是禁地最危险的区域,也是真正禁止涉足的区域。 哪怕是墨家巨子,都不得随意进来。 阿赐二人进来没走多远,已经经历了四五轮极为危险的触发型机关。 这些机关的发动速度极快,且位置刁钻,设计严密,环环相扣,一重套着一重,招招都直指要害,严苛遵守着务必取人性命这一准则。 如果中招,基本上连受伤的机会都不会给你,大概率当场毙命。 尽管阿赐二人全都位列当世顶尖高手,躲避起这些机关,也都颇为吃力,危险性可见一斑。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勇敢明明 「哼!」 阿赐鼓着一张圆脸,双手各持一剑,舞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仿若移动的大风车,赤红冰蓝二色剑光映亮了半条通道。 随着欻欻的剑光掠过,大把的断箭跌落在地面上,全钢制的箭头发出的脆响交织着箭杆的闷响,叮叮咚咚的不绝于耳。 面对着从通道前方,上方,及左右两侧同时袭来,且角度方向各不相同的箭矢,阿赐挥舞起的剑光旋风竟然没能全部拦下,最后还是有两支箭矢钻到了漏洞缝隙,突入了剑光之内,斜剌剌的奔着阿赐的脖颈而去。 袭向颈侧的箭矢固然迅捷,不过对于阿赐这种层次的高手来说,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的,只是他没有理会,专心致志的应付着眼前的最后一轮箭雨。 在箭矢即将触及阿赐皮肤之际,一只纤细的手掌突兀伸出,一把将两支冲势汹汹的箭矢稳稳攥在手里,然后随意一捏,将之断做两截,扔在地上。 此时,前方强弩箭阵的袭击也终于落下帷幕,徒留下一地的箭矢残肢。 轻松下来的阿赐吐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憨笑,然后把自己的干将莫邪插回背后的剑鞘之中,抖了抖圆滚的肚皮。 「嘿嘿,这里虽然很可怕,不过也很好玩嘛!」 阿赐身旁的人没有回应他,只是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旋即朝前走去。 他的心情其实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自从走入这条通道,他们已经遭遇了六轮机关陷阱,一次比一次危险性高。 这一次,阿赐甚至干脆没能一个人拦下所有的弩箭…… 也不能怪他实力不济,墨家先辈设置这些机关时确实是下了血本,射矢机关的劲力甚至远超强弩,连箭矢都是特制的——纯钢箭头,铁木箭杆,加长的箭身。 也就箭羽不特别,压根没有——这么近的的距离,这么密的箭雨,也不需要箭羽提高稳定性,速度最快的无羽箭就是最合适的。 这箭要是射到人身上,无论射中哪个部位,基本都是个死。 哪怕不能当时立刻要了你的命,造成的巨大伤口也能在极短时间内放光你的血。 不过……固然前路艰难,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还就不信了,墨家先辈设置的这些机关,真能要了两个顶尖高手的命!? ……………… 咕嘟! 伴随着一道冒泡声,天明从青绿的池水中浮了上来,眼睛都不带睁开的,仰面朝天,恨劲猛喘了两口气。 「呼……呼……」 两口气吸足,他立刻一个猛子重新沉入水中。 他记得很清楚,公输仇那老头说了,水里无毒,水面上却有毒气,所以能憋在水底下,就不要冒头。 虽然对公输仇好感欠奉,不过自己的小命自己还是得负责的,天明牢牢遵守着对方说的注意事项,恨不得能连气都不喘一口。 …. 不过说回来,他又有点觉得自己被那老头忽悠了。 一路游过来,他也反反复复浮上去喘了几十口气了,也没觉得身体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啊……真的有毒气吗? 天明很有科学精神的质疑着,不过还是没敢拿自己的小命……连带着还有千泷的小命,去赌这个可能。 目前来说,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游了多远,也不知道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不过心里猜测应该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因为公输仇所说的水中的危险,他还没有遭遇到……或者说还没到躲不开的地步。 整个水下确实到处充斥着巨大的机关齿轮,其中小一点的都比天明人大上一圈,至于大的, 更是连一个咬合卡槽都能容纳下一个成年男子。 在这些齿轮附近,水流确实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干扰,流向莫测混乱。 天明尝试过靠近某个齿轮,差点没能跑掉,之后就没再尝试了。 不过在某些地方脑子莫明灵光的他,还是很快揣测出了一点门道。 理论上越大的齿轮肯定对水流的扰动更强,但这些齿轮的转速并不相同,大的往往转的要慢的多,这样一来,估计反而没有那些又小又快的危险。 天明不知道自己脑海里胡思乱想这些没意义的问题有什么用,总之就是想到了。 或许……还是开挂的后遗症,也或许是他的这颗小脑袋瓜一贯喜欢跑偏思绪。 不过很快,他就会明白胡思乱想不总是没有用的。 维持着上浮吸气,下潜前行的行动模式,天明又沿着机关城水池前行了一段时间后,总算碰到了公输仇所说的,真正的危险区域。 大片大片堆叠盘错的齿轮交织在一起,小的嵌大的,大的嵌更大的,一组完整的传动系统再接着另一组,密密麻麻布满天明身前的这片水域。 即使机关城水池的水异常清澈,水下视线还是难免受阻,粗略一眼望过去,完全看不见任何像是能让人通过的地方。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行之路,这些齿轮貌似只集中在水域上层,而机关城水池的水很深,下面还有大片区域,也许那里是有着足够余裕的。 可惜…… 一来下面的水域看起来乌漆嘛黑的,天明不是很敢贸然下去。 二来嘛……天明也潜不下去。 他又不是什么潜水健将,下来个一丈两丈还凑活能行,行动能力还在可控范围。 可要是打算继续深入……天明不懂什么水压之类的词汇,不过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越往下身上就越难受。 硬要潜下去,能不能成功且不说,能不能上来肯定是一个问题。 面对此种困局,天明或许是惦念着千泷的安危,此时头脑难得的清醒了不少,没有气馁,很有条理的一步步的寻找着突破口。 首先,他先浮上了水面,一边换气,一边仔细观察了一番水面上的情况—— 很好,全都是露出半截的齿轮,完全没有可供他钻的漏洞。 看来还是得从水下找突破口了。 对于机关术,天明似乎天生就有很高的悟性,外加上曾经和吕老伯的接触,以及这段时间在墨家的经历,让他得以对一些基本的机关构成有比较清晰的认知。 齿轮,是不可能密不透风的。 秦时之七剑传人.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不怕困难 水上的齿轮,可以对他形成绝对的阻拦效果,因为靠近水面的全都是齿轮咬合的部分,除非他能跟游戏人物似的在水里二段跳翻过去,否则游肯定游不过去。 但是水下不同,水下的人近似于飞行状态……就是控制自己的位置费点劲。 水下齿轮的咬合处上下肯定存在因不贴合而形成的空隙。 这些巨大型齿轮形成的那些缝隙,别说天明了,无双鬼都能过!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别被这些齿轮绞进去,一旦绞进去了,别说天明,无双鬼都得死! 不过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因为齿轮引起的水流扰动,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 要不是这里的齿轮似乎因为过于密集而转速极低,天明也就不用考虑如何过去的问题了。 根本就不可能过去! 小心翼翼的在水下游了小半圈后,天明找到了合适的切入位置,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水池边缘。 这种挨着墙壁的地方,留出来的空隙要小一些,不过对于他这个小个子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只有单边有齿轮的情况下,他受到的干扰却能减少不少,安全性有所提高。 摸着布满青苔,滑腻腻的水下池壁,天明小心翼翼的钻入齿轮之间的缝隙。 上下两个缓缓转动的巨大齿轮带起的似有似无的吸力不时的吸引他偏离原点,使得天明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位置,随时调整。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上蹿下游,时而快速钻过即将咬合的齿轮凹槽,时而贴着齿轮上下游动寻找合适的切入口,期间必须时刻绷紧肌肉,保证不被卷入其中。 「呼……呼……」 熟悉的换气姿势,代表着天明终于通过了这段布满齿轮的区域,渡过了难关。 天明不知道自己花费了多长时间,不过可以肯定不是特别长,因为他是一口气游过来的。 但在他的感知中,这段时间却非常……非常的漫长。 原本长时间浸在水下而感觉有些湿冷的身体,现在却是满满的灼热之感,连皮肤似乎都是滚烫的。 如果是在岸上,他这会儿肯定已经汗流浃背了。 天明回头望了一眼水面之上凸出的高矮不一的齿轮,竟有些恍若隔世的奇妙感觉。 自己竟然真的过来了! 紧绷的内心放松下来后,自然而然的涌上了无尽的喜悦和自豪。 不过天明心里还是有点数,没自我得瑟太久,很快就重新潜入水下,继续朝着前方游去。 现在,开闸放水最重要。 至于这些喜悦时刻,还是等着回头有机会再跟少羽千泷他们分享(炫耀)吧。 ……………… 铛! 中央大厅内,卫庄手持鲨齿,高高跃起,由上至下一记势大力沉的纵劈砍在横挡着的渊虹之上。 盖聂反手持剑格挡,与之针锋相对,毫不退让,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剑。 滋滋滋…… 耀眼刺目的火星在二人眼眸之间跳动,两把剑也在角力之下微微颤动。 盖聂这时右脚突然踮起,手中渊虹剑势暴涨,随后右手猛然一抖一放—— 铮~~~ 渊虹剑爆发出一阵剑气,脱手自旋,硬是压着鲨齿剑,沿着其剑刃摩擦上攀,擦出一阵刺耳鸣音。 卫庄见势眉头一跳,心知不妙,不过为时已晚。 在渊虹自旋攀至鲨齿剑身中部时,盖聂左手手中剑鞘反手猛然一顶,重重敲在两剑交汇之处。 哐的一声,卫庄连剑带人应声倒飞而出。 盖聂立刻趁胜追击,向前一踏,反手一把握住渊虹,一记直刺直奔卫庄心口要害。 不过这点劣势显然难不倒卫庄,虽然因为身形失衡慢了半拍,他还是赶在最后一瞬,抬起手中鲨齿,及时以刃上齿槽卡住了渊虹锋刃。 攻势化解,不过渊虹之上的劲力卫庄就没能第一时间借助,整个人被盖聂顶着滑退了几步之后,方才止住退势,反手一甩,抖开渊虹。 接着他直接顺势回身自旋一周,反手一剑斜上撩。 盖聂不甘示弱,稳住渊虹轨迹,同样反手斜撩,和卫庄如出一辙。 铛! 两把剑发生剧激烈的碰撞之后,立马互相弹开,旋即又在各自剑主的控制之下,立刻再次发生碰撞。 铛铛铛铛…… 只是眨个眼的时间,近在咫尺的二人之间又发生了数次交锋。 卫庄找准一个机会一跃而起,趁势再次使出了自己最爱的纵劈。 不过这一次,又成为了被盖聂利用的破绽。 盖聂横剑迎上后,没有像之前一样和卫庄强行角力比拼,反而身体向右一偏,同时刻意撤去手上的力量,将渊虹向左侧倾斜。 刺啦一声,鲨齿在卫庄毫不保留的力道作用之下,摩擦着渊虹剑刃,直接戳到了地上。 卫庄眉头一皱,立刻调整发力,持剑回旋,鲨齿在瞬息间擦着地砖反转大半圈,攻向盖聂下盘。 他的应对方案完全在盖聂的预料之内,轻轻一踮脚,盖聂灵巧的旋身跃起,躲开鲨齿剑锋。 这一刹那,卫庄的双眸微微抬起,注视着半空中的师哥,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鬼谷。 跃起的盖聂眼角余光也瞥见了卫庄的注视,和他的师弟一样,盖聂也回想起了多年的鬼谷。 彼时彼刻,初入鬼谷不久的卫庄便和盖聂进行了一场比试。 没有持续太久,意气风发的卫庄就被盖聂找准了破绽。 恰如……此时此刻! 盖聂于半空中自旋一周后,一剑斩向卫庄。 卫庄立刻抬剑格挡。 铛! 卫庄接下了第一剑。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击,盖聂的第二剑,就携带着第一剑还未散尽的余劲,再次袭来。 铛! 第三剑,携带着前两剑的余劲。 铛!铛!铛! 第四剑! 第五剑! 第六剑! 一剑更比一剑快,一剑更比一剑强,一剑更比一剑让卫庄疲于应付。 …… 铛! 最后一剑。 盖聂收剑落地,而卫庄手中鲨齿则应声脱手飞出。 高渐离、雪女、掩日…… 所有旁观之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在两个当世最顶尖的剑客比拼中,其中一方的佩剑竟然脱手飞出,这之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自明。 胜负已分……了吗? 这是所有旁观者此时的想法。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剑圣即将遭到削弱 鲨齿脱手飞出,卫庄其人也在盖聂的夺命连环剑之下节节败退,向后跌跌撞撞的踉跄几步,看起来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 然而正是这后退的几步,让盖聂的的计划彻底落空。 在高渐离等人屏气凝神的注视之下,卫庄后退几步后,顺势向后一个利落的铁板桥,以一种上躯干完全和地面平行的姿态「倒」了下去,右手恰到好处的抓住了即将飞远的鲨齿剑柄,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武器。 随后他没有停下动作,继续下腰,左手撑地一个后翻,展示了一把自己吸睛无比的大花裤的同时,险之又险的及时躲开盖聂落地后的追击。 至此,鲨齿剑脱手的危机被卫庄完美化解,高渐离等人眼中的期待也不禁化作了一缕遗憾。 盖聂在最后一剑未能得手后,也没有不依不饶的追击,而是直接收剑撤身,和卫庄拉开了距离。 卫庄似乎也料到了那就是盖聂的最后一剑,躲开之后,半点不着急的缓缓站直身子,一挥鲨齿,眼眸投向自己的师哥。 师兄弟对视而立,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嘴角含笑。 如今的卫庄,到底不是当年初入鬼谷时的他。 这一次,盖聂还是硬生生自己创造出了一个机会,却并没能一如当年的一举决定胜负。 甚至……还吃了亏。 「想得太多,并不能让你更强。」卫庄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嘲讽意味,眼神玩味的点评道,「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这两句话也表明了,他一早就知道盖聂打的是什么主意。 盖聂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侧目瞥了一眼自己的左上臂,只见米白色的衣袖上向外渗着淡淡的殷红血迹。 刚才,为了争取到最后的机会,盖聂还是付出了一点代价的。 算不上严重,不过无疑代表了这首轮交锋,是他先棋差一招。 现在的盖聂,已然处于劣势了。 不过盖聂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平静的如同天上薄云。 卫庄的话,他并不完全认同,不过有一点——剑客,却是不该在这种时候,算计太多。 差这一招,盖聂认下了,再来过便是。 速战速决的打算落空,那就认认真真的……斗上一局吧。 说起来,这一战,他已经逃避了很多年了! 尽管盖聂的心态半点都没有在表情上流露出来,卫庄却彷佛看的透澈,嘴角的笑意越发肆意。 很好,你终于不打算继续逃了! 就在二人间气氛重新充满剑拔弩张之际,大厅入口又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迈着重重的步子,在通道内的阴影中向着大厅奔跑而来,成功靠着脚步声先声夺人。 踏……踏……踏…… 几息之后,天明映入了所有将目光投向入口处的人眼中。 这个身高,基本上也只能是三小只之一,有着声音提前做预警的众人没有吃惊,最多有点疑惑。 这孩子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关注这个问题的时候。 天明冲进大厅后,手上拿着一把比匕首长不多少的细窄短剑,气喘吁吁的观察了一下大厅里的局势,发现盖聂正在和卫庄对峙后,眼睛一跳,大喊道,「大叔,你没事吧!?」 叫喊着,他人也朝盖聂这边冲了过去。 靠近之后,他大概是看见了盖聂左臂上的血迹,更加担心的问道,「大叔,你没事吧!?」 然后也不等盖聂回应,直接握着那把小短剑,站在了盖聂身前,冲着卫庄叫嚣道: 「 哼!你这个坏蛋!」 「我绝不允许你伤害大叔!」 看着天明这番不自量力的作死操作,盖聂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想到他平日的莽撞,倒又觉得可以理解。 两相中和之下,盖聂放下异样的心思,开口叫了他一声,「天明!」 没有额外的话语,不过这声语气略重的名字,已经足够表达盖聂的意思了——躲到后面去。 天明显然领会了盖聂的意思,不过并没有打算听从,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大叔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对面的卫庄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里第一时间涌上了和盖聂差不多的异样感,不过他同样也对天明有点了解,只是不多。 而天明这个人,如果对他了解不多的话,那最深刻的印象无疑就是一个字——莽撞! 头脑发热的小男孩做出这种离谱的蠢事……似乎也可以理解嘛。 和自己的师哥蜜汁默契的卫庄想通一切后,嘴角一翘,勾出一个嘲讽满满的弧度,语气玩味的说道,「师哥,看来你找了个不错的跟班啊!」 这说话的语气,简直要多欠打就有多该揍。 盖聂没有搭理自己那疯狂秀存在感的师弟,伸手搭在天明的肩上,语重心长的问道,「天明,你相信我吗?」 天明扭过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相信!」 「那就站到我身后来。」 天明看了看卫庄,又看了看盖聂,犹豫一下后,还是听话的向着盖聂的身后挪动了。 不过在经过盖聂身侧,转身向后之际,天明低垂着脸上,露出一个阴暗的笑容。 ……………… 墨核密室之内,班大师听到大铁锤说天明出现在大厅中后,就开始低着头沉思,还不断的嘀咕着: 「不可能……不可能啊!」 大铁锤听他在一旁絮叨的心烦,问了一句,「你嘀咕什么呢,什么不可能啊?」 「天明怎么会出现在大厅里呢?」班大师抬起头,满面疑惑的回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 「什么意思?」大铁锤日常摸不着头脑。 班大师恨铁不成钢的解释道,「虽然过了侠道王道这一关后天明他们基本上就可以离开禁地了,但实际上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路呢!」 「从侠道王道的机关停下的时间到现在,还不算太久,天明他们就是一路上再没遇到其他意外,成功逃离了,也来不及赶到这里啊!」 「更不要说这一路上还少不了秦兵的堵截。」 「那……那……」大铁锤听完之后大概明白班大师的意思了,挠着头凭借自己不多的智慧做了个猜测,「可能是天明没有进入禁地,进去的只有少羽和千泷?」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剑圣开始第一轮削弱 「嘶……」班大师摸着胡须,微微颔首,「情报是卫庄提供的,不排除他为了给我们施加更多的压力而把没进禁地的天明添进去的可能。」 「不过……这三个孩子,怎么想都应该一起行动吧?」 大铁锤大剌剌的解释道,「机关城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他们三个孩子未必能及时汇合,分头行动也很正常啦!」 「你这么说也解释的过去,不过老头子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还能有什么解释?」大铁锤不以为意,觉得自己难得的智商上线,推理十分完美,「他一个小孩子,还能是别人易容的不成!」 ……………… 天明在盖聂身后躲好之后,盖聂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卫庄身上。 不过此时一向眼里只有自己师哥的卫庄目光却突然一变,视线微微下沉,脸色骤然难看了几分。 这一幕映入盖聂的眼中后,他也立刻想到了原因是什么,而且他也感受到了身后突然冒出来的杀气。 不过,这个时候,即使是他也来不及反应了。 几乎就在盖聂意识到不对,并刚刚做出应对的同时,他的后腰传来了一阵剧痛。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天明……不对,是「天明」,把手里的短剑狠狠的刺进了盖聂后腰。 这是一记重击,对盖聂的伤害绝对不轻,不过如果不是盖聂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让伤口位置再偏一点,就会从重击演变为肾击。 那就不是重不重的问题了,是真的没法继续打下去了。 盖聂扭头看向身后的「天明」,只见一道阴翳的眼神,和一个森冷的诡笑。 「你不是……天明!」 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震惊消退后,盖聂立刻反应过来,猜出了真相。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声低沉的质问声响起,紧随之后的便是一缕迅疾的剑光。 偷袭成功的「天明」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及时躲过了盖聂这一剑,迅速向后撤身。 在这个过程中,漆黑的阴影从他的双手不断延伸,迅速蔓延至全身,从一个矮小的少年,眨眼间变成了一个身传漆黑罩袍,看不见面貌的神秘人。 整个人身材依旧矮小,不过是相对盖聂这些人来说,对比天明这种没张开的少年,肯定还是有明显区分度。 不消说,他自然就是千变万化的黑麒麟。 黑麒麟撤退的速度很快,不过盖聂紧随其后的剑光更快。 方才那第一剑,盖聂仓促出手,外加心思还在猜测黑麒麟的身份之上,让对方侥幸躲开了。 可这一剑,就是不搀水分的了。 哪怕现在后腰受了伤,盖聂也有把握一剑取走对方的性命。 当然,前提是没旁人插手。 叮! 在渊虹即将刺入黑麒麟的咽喉之时,鲨齿剑及时的挡住了盖聂的攻击。 卫庄瞥了黑麒麟一眼,眼神中明显很是不满,然后对盖聂说道: 「他是流沙的人。」 「他的命,也只有流沙才能决定!」 说完后,卫庄偏头低喝了一声,「还不滚开!」 黑麒麟不发一言,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向后飘去,逐渐隐入阴影之中,不见踪影。 此时,墨家一方,高渐离、雪女,已经勉强划作墨家一边的端木蓉脸色都凝重了许多。 一方面,他们震惊于那位传说中的墨玉麒麟的易容之术,竟然连一个半大孩子都能伪装的一模一样,几乎……不对,就是欺骗过了所有人。 另一方面,他们也不由得 开始担心起盖聂。 尽管盖聂在这种绝对出乎意料的情况下都能在遭遇偷袭的第一时间就做出反应,躲开了致命伤,甚至差点反杀黑麒麟,表明了他的战力依旧堪称恐怖。 但……面对卫庄,遭受重创的他真的还能继续坚持吗? 相比忧心忡忡的墨家一方,帝国这边的人就舒坦多了。 红莲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也不介意这对鬼谷双雄之间的平衡被旁人打破,最初的震惊消退之后,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呵!有趣!」 「越来越有趣了!」 很显然,她巴不得再多来点反转。 至于掩日……深谙苟命之道的他,尽管也很好奇这场意外横生的纵横对决究竟会以怎样的结局告终,但还是从心的借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天明」的行为吸引走的机会,溜了! 溜的异常顺滑,异常熟练。 这让回过神,发现这一点的众人,颇为无语。 好在,这个时候,大家的关注重点也不在掩日身上,他跑了就跑了吧。 红莲不在乎这个没趣儿的罗网,卫庄现在根本就看不见其他人,墨家的几个人更是巴不得场上的帝国高手少一个。 另一边,盖聂看着黑麒麟隐遁不见后,目光移到卫庄身上,轻声说道: 「我以为,今日之战,只在你我之间。」 尽管意外受到重创,使自己的情况从之前的略有劣势,直接演变为了岌岌可危,盖聂依旧不急不徐,平静的发出质问。 当然,盖聂这么平静的另一重原因是,他基本断定偷袭刺杀自己是黑麒麟自己的决定,并非来自于卫庄的授意。 不过……要说意外还是有一点的,盖聂没料到卫庄竟然没有特意约束手下,让别人掺和进了这场对决之中。 对于盖聂这句话,卫庄的眼眸中明显掠过一丝阴翳,显然他对黑麒麟的擅作主张很是不满意。 在流沙之中,黑麒麟是个很特殊的存在,特殊到……基本等同于不存在。 除非需要执行任务,否则没人会找黑麒麟,也没人知道黑麒麟在哪——这是古寻的吩咐,如无需要,就当他不存在。 据卫庄所知,没事的时候这家伙似乎都在冒充其他人,或者说假扮、取代其他人。 也许这是他的癖好,卫庄不是很了解。 总之,哪怕这段时间他算是卫庄的手下,但除了找他干活时说两句话外,二人没有任何额外交流。 卫庄也完全没料到这家伙会自作主张对盖聂下黑手…… 该说不说,这家伙的易容术确实已经到了逆天的程度,连个半大孩子都能完美模仿,哪怕是盖聂卫庄这两大当世最顶尖的高手在他动手之前也没能分辨出来任何一点问题。 抱歉,小请一会儿假 刚才趴桌子上睡着了,刚睡醒,可能要等两个小时左右才能更新。 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抱歉,小请一会儿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玄武阀门 说归说,闹归闹,人类的本质总还是少不了的。 双标,也是本质之一。 卫庄自己心里固然对黑麒麟的擅作主张很是不满,但黑麒麟是流沙的人,他不高兴可以,别人却无权置喙。 所以他还是出手救下了岌岌可危的黑麒麟。 同样,对于盖聂的质问,卫庄也是死鸭子嘴巴硬,强行反驳道: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迂腐不化。」 「这场战斗,从来就不仅仅只在你我之间!」 对于卫庄的死硬行为,盖聂也懒得计较。 彳亍口巴! 你说不在就不在吧! 卫庄倒是毫不心虚,两眼睥睨,一脸坦然。 本来也就不只是他们师兄弟两个的事了。 就像今日这一战,要不是他把整个机关城的人拖下水,盖聂能乖乖站在这儿直面他吗? 所以说责任全在盖聂方! 双方交流到此也就算是不欢而散了。 盖聂和卫庄依旧极富有默契,话不投机之下,两人几乎同时动手。 电光石火之间,渊虹鲨齿几度交锋,幽幽剑光从二人脸上映过,一番叮咣作响后,双方各自退去十几步,拉开了距离,持剑对峙。 墨核密室之内。 班大师听着大铁锤的实时转播,捋着胡子一脸的担忧,「没想到竟然是黑麒麟伪装的……」 「这下可糟了!」 「盖聂虽然躲开了致命位置,却依旧伤势不轻,偏偏他的对手是卫庄……唉!」 大铁锤的脸上半是感到气愤,半是感到离谱,「那什么黑麒麟未免也太离谱了点,天明这么小一点也能变?」 「呃……」班大师一时无言,虽然他刚才没说,但是就这一点,他不能再认同了。 真的……太离谱了! 「确实匪夷所思,也无怪堂堂剑圣都糟了他的暗算。」班大师叹声摇头,「这黑麒麟,果然变幻莫测。」 「那现在怎么办呢?」 感慨完了,还是得面对现实,以大铁锤之憨,也理得清局势对盖聂是何等的不利,不禁感到一阵麻爪。 「这……」班大师神色又苦涩了三分,「且看小高他会怎么做吧……」 ……………… 机关城,瀑布水池之底。 幽暗深邃的池底,一眼望去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流动的水流带起的一些线条变化,向人诉说着这里并非纯粹的黑暗。 而在这时,一道比池底之水更为深邃漆黑的阴影倏然闪过,引得一阵水流汹涌。 目光上移,来带水平面附近,赫然可见小小一只的天明还在努力游水。 不远处嵌在山体之中,若隐若现的青铜闸门无疑说明着,他的这趟水下之旅马上就要抵达终点了。 尽管水下视线不好,天明还是远远的望见了水池的终点,脸上立刻露出大喜之色,恨不得在水底下笑出声来。 可惜环境受限,他只是冒了几个泡。 终点在即,已经乏累不堪的天明瞬间又充满了力量,手脚并用,游动速度愣是重回巅峰,急不可耐的冲向闸门。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经历最后一次换气之后,天明终于抵达了水池的终端——玄武闸门所在。 那些和山体相连,层层叠叠的放水闸门自然和天明无关,他也没本事去撼动那种东西。 他的目标,是位于水下闸门旁边的玄武阀门。 不算很醒目,但也不难找,天明更是直接一眼瞄见了一抹和池底灰暗冷淡色调不和的红色,确定了自己的目 标。 游过去一看,果如公输仇先前叮嘱他的一样,一面十字轮盘,上下各有一个握把机关,一红一黑。 天明先是顺着公输仇的吩咐,一把攥住了红色了开关,就要发力转动。 不过在这最后一刻,他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瞥了一眼另一端的黑色把手。 之前公输仇的种种表现涌上了他的心头。 看起来,他对千泷似乎很是顺从,一副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的样子,但……真的所有话都可信吗? 引导自己来这里开启玄武闸门…… 先是故意隐瞒,而后试图截留非攻…… 还有他所说的关于玄武闸门的话,细细想来好像也有些怪怪的…… 随着时间流逝,大脑一点点缺氧的天明彷佛重新续费了一样,思维能力突然爆棚,一点点品出来刚才公输仇言行中不对劲的地方。 再三思虑之后,他一咬牙,趁着自己还剩着最后一口氧气,毅然决然的转为扳动黑色把手。 咚! 伴随着黑色把手被天明猛力转到底部的动作,一声低沉的闷响传开。 一息之后,整个机关城都开始逐渐「沸腾」。 轱辘辘~~~ 天明视线之内的那些原本运作缓慢的机关齿轮速度骤然拔生,一旁的排水闸口也随着喧嚣的齿轮声轰隆打开。 在天明视线所不能及的更远处,更多的机关齿轮也纷纷开始了高速运转,大量的入水口打开,为机关城的各个区域引入新鲜的山泉水。 一时之间,几乎大半个机关城都能听见或大或小的齿轮摩擦声,及水流涌动声。 天明也清晰的感受到了水池底部的水流速度有明显变化。 不过大概是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可能出现有人亲自下来扳动玄武阀门的情况,泄水闸口的位置设置的很巧妙,天明虽然感觉的到水流有明显变化,但没有被影响到,更没有直接被汹涌的水流给卷走。 至此,天明基本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误,黑色才是换水机关,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判断错了,可就是他多此一举,平添祸端了。 任务完成,一口气也快耗尽的天明不再在水下耽搁,手脚并用,开始朝水面上游。 他距离水平面并不算太远,没划拉三两下,就快要触及水面,重新呼吸到空气了。 而就在这咫尺之间,一道细长的阴影突然从水池深处迅速窜了出来,目标直指天明,瞬息之间就缠上了他的脖颈。 正在上升的天明身体猛地一顿,整个人瞬间陷入了被向后拉扯的状态中。 他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东西勒住了自己的脖子,将自己往水底拉。 天明急忙用双手去拉扯缠绕在脖子上的异物,同时双腿不停的扑腾,试图缓解自己的下沉。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玄武伐人 缠住天明的是一根材质不明的形状类似粗壮锁链的东西。 一开始只是一根,紧接着又窜上来好几根,分别将天明的四肢全都给捆住,令其动弹不得。 “咕都~~咕都~~” 一连串的气泡伴随着咕噜声从挣扎的天明口中喷出,尽管他努力求生,却依旧无法在水里和这几根来历不明的锁链角力,一点点的被拉入池底。 这个过程中,随着天明的挣扎行为,他肺中残存不多的空气也悉数耗尽。 随着氧气贵乏,天明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全身乏力,挣扎的动作也愈发迟缓,直至停下,甚至连双眼也无法维系张开,缓缓闭合。 在视线彻底陷入一片漆黑之前,透过冰冷的池水,天明感觉自己似乎再次看见了那些……很陌生的画面。 ……………… 机关城禁地,闭关石室。 天明在水池末端打开了玄武阀门后,这边洞口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水面也开始逐渐下降。 守在洞边的公输仇眼见这一幕,不由眉头一挑,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心中暗道,“呵,还真让那臭小子办成了!” “可惜……就算你成功通过了水道,开启了闸门,也还是逃不过玄武的攻击!” 脑子里不无恶意的念叨着天明,公输仇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朝千泷说道,“殿下,水位降下去了,咱们可以离开了。” “看来这一次不需要劳烦国师大人出手搭救了。” “啊!”千泷见到这一幕很是惊喜,倒不是为了离开,而是水位下降代表着天明没出事。 开心之后,疑惑也就随之而来了,她看向公输仇,“咱们……怎么离开?” “呵呵……”公输仇以手抚须,仰头得意一笑,“这点小问题,还难不倒老朽。” 千泷身体微微后倾,眼睛一眯,对此深表怀疑: “我不是很懂,水位下降与否,很影响你的发挥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天明去开启玄武阀门呢?” 公输仇的得意洋洋瞬间被千泷这一句话击溃,戛然而止,嗫喏无言。 他该怎么回答? 水位不重要,重要的是确保机关玄武不会找上他们? 这无疑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但是这么解释不就显得他公输仇怕了墨家的机关四灵兽吗。 他们公输家还要不要面子了呢! “总之,殿下放心就好。”公输仇没能给出更合适的回答,只是尬笑着敷衍了一句。 千泷比较懂事,看公输仇不自然的神色就知道答桉对他可能比较扎心,也就没硬往下问。 反正,现在离开这里,去找天明最重要。 ……………… 中央大厅,墨核密室。 “班大师,又有机关动了……好多,好多机关都动了!”密室中的墨家弟子惊声叫嚷着班大师,同时手朝着墙壁指去。 事实上,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来提醒班大师了。 墨核密室墙壁上的大量机关被触动,动静并不小,哪怕班大师注意力还放在外面的纵横对决上,也依旧被惊动了。 班大师搭眼仔细一扫,立马找到了最核心的部分,眼睛霎时瞪的滚圆,不可置信道,“这是……有人打开了玄武阀门!?” 错愕过后,班大师瞬间转入狂喜状态,“太好了!” “这样一来,城中的毒水就会被全部排出,重新注入外界的新鲜山泉水了!” 大铁锤听完这话,立马跟着一起乐,“那可太好了,总算来个好消息!” 不过大铁锤明显只是跟着瞎乐,压根不知道换水究竟有什么作用。 “所以换水有什么用?中毒的兄弟们能恢复过来吗?” 班大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中毒的兄弟当然不会因为换水就好转,不过不会再有人中毒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小跖那边不顺利,没能及时和巨子他们汇合,起码反秦联盟的大部队不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一头扎进毒气之中。” “那确实挺好,哈哈……”大铁锤挠头憨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紧接着又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话说,玄武阀门是什么玩意,咱们机关城里还有这处地方吗?” “……”班大师甚至连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有气无力的反问道,“你竟然能把玄武阀门都给忘了……这统领让你当的!” 大铁锤倒是不以为耻,浑不在意的回道,“我一向不关注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机关——除非是我经常需要打交道的那些,忘了也很正常嘛。” 班大师懒得跟这个满脑子肌肉的莽夫计较,转而盘算起玄武阀门的事,脸色又逐渐凝重了起来。 大铁锤见此不由说道,“看你这脸,怎么感觉又要有坏消息呢?” “嘶……说不好。”班大师缓缓摇头,“玄武阀门可不是能随便启动的机关。” “现在城中的弟子大都非死即残,基本没有行动能力,他们能靠近玄武阀门的概率不大。” “老头子我想了一下,貌似天明他们是最有可能去开启阀门的人——我记得从禁地也确实有路可以前往玄武阀门,相对也算近。” “这……很糟糕吗?”大铁锤不明所以。 是天明他们开的就是呗,不挺好吗? “你知道玄武阀门为什么叫玄武阀门吗?”班大师没有回答大铁锤,反而反问了对方一句。 这让大铁锤很懵,“这……名字又不是我取的,我怎么知道!” 这个答复在班大师的预料之中,他无悲无喜的解释道,“玄武阀门一旦开启,机关城的排水系统和供水系统就会同时进入满载状态。” “一般情况下,这几乎就是机关城机关运载的最大负荷状态,为了确保动力供给,机关玄武这时就会前往水下的玄武阀门附近停驻。” “玄武!?”大铁锤一听这名字,脸色也严肃起来了。 玄武可是墨家除了青龙之外最重要的机关兽,和它扯上关系,一旦有事就不会是小事。 “嗯……”班大师重重的点了下头,“停驻状态的玄武会攻击一切处于它攻击范围内的活动物。” “换言之,开启玄武阀门的人,基本都会被它盯上。” 在水下,玄武几乎就是无敌的代名词,很难有生物……或者死物,能和它抗衡,被它盯上也就和死了差不多了。 “不是!”大铁锤摸了摸自己稀疏的毛发,完全无法接受班大师的说法,“班老头,你怎么设计的机关啊,这不是摆明了针对开启机关的人吗!?” 班大师两手一摊,“没办法,就是要针对开启阀门的人啊!” 新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危城凶局(十七) 「正常情况下,开启玄武阀门换水,必然要经由巨子下令,然后再由老头子我亲自去安排人操作。」 「在行动之前,肯定会对玄武做好限制,防止它攻击咱们的人。」 「如果没对玄武进行额外的限制,而玄武阀门被动了,就代表有人违规操作,玄武当然要进行攻击。」 班大师解释了一下个中逻辑,也是满眼无奈,「谁知道会出今天这档子事,一切全都乱了套了!」 算下来,机关城缜密的机关设置今天可是坑了他们不少次了。 只能说,死板的机关,终究难以应对突变的局势,而机关城也度过了太长的安稳日子了。 班大师这番解释听的大铁锤直呲牙,「你们一天天的想得可真多……」 「那开启阀门的人,难不成真的就要死在玄武手里吗?」 「不好说……」班大师丧气的摇了摇头,「开启的是换水机关,玄武不会全力攻击,但……想要脱身还是难啊!」 「不管是谁打开的玄武水阀,都希望人不要出事吧……」 ……………… 机关城水池,水面之上。 公输仇的巨型赤练机关蛇在水面之上盘曲游动,也不知道它的制造材料到底是什么玩意,明明包着那么多金属,竟然还能在水面上漂起来。 蛇头部位,公输仇负手而立,迎着被机关蛇破开的微小水浪,脸色略显阴沉。 在他旁边,千泷正忙着四处张望,一边观察情势,一边寻找天明的身影。 也因此,她这会儿没注意到公输仇的阴翳表情。 公输仇不爽的原因很简单——看着重新上涨回来,甚至还更高了几分的水面,摆明了天明没有听他的扳动红色机关,而是打开了正确的换水机关。 最重要的盘算落空了,公输仇自然开不心。 问题是他也不敢自己亲自再跑一趟。 天明动了玄武阀门,机关玄武的注意力肯定会被他引走。 但是以他一个毛头小孩的实力,在水底根本就不可能反抗玄武。 换言之,天明能引走玄武的注意力,但引的不多。 让公输仇趁机走水路跑路没问题,但让他再去操作玄武阀门……他这条老命九成九得去陪天明。 这特么的简直白跑一趟,一事无成! 公输仇垮着一张脸,在心里愤愤的念叨着。 好在他还有机会,大不了重新跑一趟。 想到这里,公输仇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走人。 可惜天不遂人意,他想走,有人却不想走。 「这里距离玄武阀门还有多多远,怎么完全看不到天明的踪影呢?」千泷找不着人,便问了公输仇一句。 公输仇听到声音,从自己的小心思里回过神来,急忙收起那张司马脸,应声道: 「啊……距离不远了,这段水路说起来长,也只是针对个人而言,机关蛇的速度很快,马上就能到。」 「至于那个毛小子……」公输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故意露出难色,「恕老朽直言,就算他成功开启了玄武阀门,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殿下最好还是……做好一点心理准备。」 「你这话什么意思?」千泷听了这话,当即眉头一皱,心生不妙,急急忙忙的质问公输仇,「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危险!?」 公输仇连连摆手,赔笑回道,「哪敢啊!」 「老朽不是隐瞒,而是自己也不清楚啊!」 「这机关城禁地……啊不,这机关城,老朽都是第一次来,所知道的全凭那张机关图要。」 「但是机关城可是墨家总部,其中到底潜藏着多少机关,一张图纸却也未必能全窥啊!」 「玄武水阀事关机关城的动力来源,乃是重中之重,谁知道墨家有没有另作安排呢?」 公输仇这番话说的可谓情真意切,除了是谎话以外,基本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敢撒这个谎,主要是因为没人能戳穿。 玄武的存在,墨家知道的人尚且不多,更不要说外人了。 基本上属于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公输家虽然早已得知了这个情报,但真正知道的,也唯有个位数的高层,这些人不可能出卖公输仇。 所以,理论上,公输仇说自己不知道,合情合理。 除非那位国师铁了心的要挖出真相,否则暴露的可能不大。 但是对方会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吗? 肯定不能够啊!(公输仇个人认为) 公输仇之所以会有这种误会,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了——他并不知道天明是嬴政的目标。 事实上,明确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但是其他人大都得到了命令,要活捉小孩。 唯独公输仇,为了墨家禁地一直一个人独自行动,卫庄又知道他认识千泷,也懒得去特意知会。 谁能想到这老小子见了天明之后就一个劲想坑对方呢! 对于公输仇的连篇谎话,千泷虽然没有将其判断为谎言,但也没有傻乎乎的接受。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中暗自做好决定,如果……如果天明真的出了事,一定要找老爹查明其中到底有没有问题。 ……………… 机关城,中央大厅。 高渐离看着盖聂后腰部位不断渗出的血迹,扭头和雪女对视一眼后,果断抬起了手中水寒,直指卫庄: 「卫庄!」 「你现在的对手,是我们!」 一旁的雪女随着高渐离的宣言,也握紧了手中的青光剑。 虽然她的真气运转还有些滞涩,不过比起后腰挨了一刀的盖聂……怎么想都要强上一些吧? 何况他们是两个人。 陈和没有跟着一起表态,不过显然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若是盖聂状态完好,他自然不介意成人之美,顺便见证鬼谷纵横之间的旷世之战。 但盖聂成了这副惨状,再打似乎就没有意义了,最多只是枉送性命。 陈和和他没什么交情,不过这样一个高手就这么死了,未免浪费。 高渐离瞥见陈和的小动作后,心中更是放心。 现在掩日已经跑了,他们三个打卫庄一个,稳赢啊! 飞龙骑脸啊! 卫庄侧目瞥了高渐离一眼,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笑,「呵!」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何为决断 高渐离没有被他的轻蔑态度激怒,而是直接前踏一步,动手的意思昭然若揭。 然而这时,在所有人眼中已经陷入绝对颓势的盖聂却制止了他,朗声说道: 「多谢诸位的好意,不过……」 「今日之事,是我鬼谷派内部,我和我师弟之间的矛盾,请不要插手。」 「这……」盖聂此话一出,墨家一方的人齐齐一惊。 堂堂剑圣,也会意气用事,直接上头了? 就你这个状态,你是瞧不起你自己的师弟啊,还是太高看自己的后腰啊? 高渐离嘴唇翕动几下,看得出他极不赞同盖聂的选择,但终究没有说出劝阻的话来。 毕竟……这是背负着天下第一剑之名的男人,他要战,谁好意思劝他避战呢? 陈和闻言后,也一样老实的退了回去,安心当看客了。 盖聂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将目光中心偏转回卫庄身上,肃声说道,「我,才是你的对手!」 卫庄看着自己一直在逃避的师哥突然就不再避战了,不禁一笑,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有趣!」 盖聂没有再搭理卫庄,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剑。 他之所以一反常态的坚决求战,是因为他明白没得避。 卫庄既然带人杀进了机关城,站在了这座大厅之中,甚至在他意外遭受黑麒麟暗算之后仍没有罢手的意思,就代表了这一战,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 如果高渐离等人执意阻拦卫庄,卫庄也只会将他们视作障碍,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全部解决。 最重要的是,一旦卫庄不再留手,以陈和和流沙之间的关系,势必会从中抽身。 他不可能和卫庄打一场决死之战。 仅凭高渐离和状态不佳的雪女两个人对付不再留手的卫庄,基本没有胜算。 这一战,盖聂避不开,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非把无关之人牵扯进来呢? 没有得到盖聂的直接回应,卫庄也不在意,又瞥了一眼高渐离等人。 「你放弃鬼谷,放弃天下,放弃了一切,就是为了保护这群废物!?」 盖聂抬起双眸,看向卫庄,冷澹的回应道,「你什么也不肯放弃,又得到了什么?」 盖聂的这句质问,让卫庄的思绪不由一颤,不知不觉间飘回了多年前的鬼谷,飘回了那场试炼。 玄虎试炼! 通道的两端同时绑有一个普通人,而中间则是两只已经饿了好几天的凶勐玄虎——一人对应一只。 一旦玄虎的束缚被解开,它们就会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扑向自己的食物。 盖聂和卫庄的任务就是救人。 当然,这条通道并不长,以他们两个当时的实力,选择一边的人,另一边的人就必然会葬身在玄虎口中。 任务是救人,但试炼,却是决断。 当年那场试炼中,卫庄的选择是救下一个,为另一个报仇。…. 而盖聂……两个都没救下来,原因不言自明。 他想要救下所有人。 从始至终,从少年到中年,二十余年来,他从未改变过一丝一毫。 他想要救所有人! 卫庄,很清楚这一点。 当飘飞的思绪重新归拢,卫庄嘴角的冷笑愈发刺目显眼,「你一向自命为救世之人,从来如此……」 「但你又能救得了谁!?」 「机关城?墨家?」 「你救得了谁!」 「……」盖聂眼神毫无波动,漠视着 卫庄的质问。 事实上,盖聂此时的思绪也飘回到了从前。 他们师兄弟之间还是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的,盖聂同样想起了那场玄虎试炼,想起了试炼之后,师傅鬼谷子对他的教诲。 「放不下生死,你无法凌驾于众生之上。」 「放不下生死,你心中永远抱着不可能实现的梦。」 「这就是你今日失败的原因。」 「如果无法领会我今日告诉你的道理,你还会再次失败!」 「作为鬼谷传人,你要索求的应该是必须的胜利,而非注定的失败!」 放下生死,做出决断! 这几个字,再次浮现在盖聂脑海之中,随即立刻烟消云散。 盖聂并不认为师傅的教诲是错误的,但…… 谁说他当年没有做出决断呢? 他做出了决断,早就做出了决断! 所谓决情定疑,就是要决断出最有价值,最值得去做的事情。 盖聂无疑做出了自己认为最应该做的选择。 只是当年,他无力实现自己的选择,甚至应该说,时至今日,已是剑圣的他,依旧无力实现自己的选择。 但他从未放弃。 从他做出决断之时起,就没有放弃过! ……………… 机关城水池之底。 幽邃黑暗的深水之中,天明双目闭合,四肢无力的漂浮在水中,玄武的锁链依旧将其牢牢锁住,人似乎已经因为缺氧而昏过去了。 这种情况下,也许最多还有十几息的功夫,他就要彻底葬身在这水池之中。 然而此时,昏阙的天明大脑中,却是活跃无比。 恍忽之间,天明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脱离了莫名锁链的束缚,但整个人却处于失魂之中,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任由身体一点点朝着水面上浮。 随着天明一点点靠近水面,在水面之上,也倒映出了另一个他的身影。 虚实两道身影,随着天明的上浮,不断的接近,接近,接近…… 终于,二者之间的距离无限趋近于零,就要触碰在一起。 不过这个无限趋近于零的距离,就是极限了,不会再接近了。 再近,天明就要浮出水面了。 「呼……呼……」 倏忽之间,天明突然发现自己能动弹了,他下意识的勐喘了两口气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憋气的不适感。 此时的他,凭空站在水面之上,放眼望去,四周空无一物,只有望不见尽头的粼粼水面。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死一般的寂静中,天明感觉自己身上的声音似乎被放大了许多倍。 他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低沉轰鸣,甚至可以说有些震耳欲聋。 天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懵懵懂懂的打量着自己的躯体,迷茫且毫无头绪。 这时,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传过来,将他的目光引向了天上。 只见一只天明完全不认识的,羽毛末端泛着火红颜色的白色飞鸟从他的头顶飞过,轻飘飘落下几片羽毛,朝着他缓缓翻落。.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小天明的奇幻漂流 天明看着朝他缓缓飘来的羽毛,嘴唇翕动几下,只发出了一些无意义的嗯啊声。 他没有失忆,没有痴傻,一切正常,只是脑海之中宛如刮起了一场风暴,所有的思维都被搅得稀碎,无法形成任何一条完整的思绪。 所有的想法在刚刚诞生的时候,就会被冲的七零八落,显得他宛如一个智障。 在天明努力和脑中的混沌进行着抗争之际,飘落的羽毛也终于到了他的眼前。 一羽障目,不见天下。 天明的双眼刚好被一片羽毛完全遮挡住,失去了视野。 恰好也就在这一瞬间,他脑中的风暴开始平息,不再万般思绪,转眼即碎。 紧接着,羽毛翻飞,他重新恢复了视野,眼前的景色却已然大变样。 原先一望无际的水平面依旧微微粼动,不过他却站在了一片陆地之上。 更准确的说,是一座小小的水中孤岛,不过方圆几丈大小。 岛上只有一棵近十丈高的繁茂大树,以及地面上的一把琴。 清风拂过,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的散落漫天,飘至地下,而那把琴的旁边,则摆放着一枚小小的翠绿镶金玉环。 这枚镶金玉环天明很熟悉,非常熟悉,因为这玩意是从他记事起就被他随身携带的,唯一的,大概率能证明其身世的东西。 不过他只有残缺的半枚,而非完整的一个,平日就绑在绳子上当作项链带着。 一边想着项链的事,天明一边伸手去怀里摸自己的半枚玉环。 果不其然,摸了个空,只掏出来了空空如也的线头。 天明仍旧不太灵光的脑袋没有想太多,伸手将地上的玉环捡了起来,拿到近处,凑上去自己看了看。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枚镶有金纹的上等玉环,整体纹路也都是对称的,完整版和他之前的残缺版差的仅仅只是一个轴对称变换。 不过天明还是看着玉环愣愣厨神,不是他想到了什么,而是他刚好转没一会儿的脑子,又没了! 失神中的天明视线全部集中到玉环中间的孔洞之上,彷佛在尝试从中看出什么,不过实际上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 一段时间的恍惚过后,天明猛然惊醒,还未等他观察环境,就感到周身传来一阵阵热浪。 凝神四下一看,此时的他竟然又莫名其妙跑到了一辆正在疾驰的马车之上。 在马车的两边,是燃烧的熊熊烈焰的各式建筑物,连绵不尽,尽是一片火海。 惊慌失措之际,天明心头却浮起了些许熟悉感。 这些燃烧的建筑物,似乎……似乎跟他之前昏迷时在恍惚之中看见的很像啊! 尽管有些眼熟,天明却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无助的坐在马车架上,任由马匹奔驰。 狭窄的直道两旁,不断的有粗大高耸的梁柱崩塌倒斜,无数的火星随之炸开迸散,天明觉得都已经崩到自己脸上了。 在火焰的包拢之中,天明隐隐绰绰的似乎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声音满怀慈爱却又尽是悲怆。 然而他只能听见虚无缥缈的喃喃低语,并不能听出来到底说的是什么。 天明试着努力的追寻这些低语,但换来的只有脑中的混沌。 又是一阵恍惚,回过神来的天明发现低语声已经彻底消失,而这辆疾驰在火场之中的马车业已渐渐将无尽的烈火甩在身后,不知不觉间踏入了荒凉的野外。 周围的一切全都灰白色的,朦朦胧胧,远处的天边透着赤阳的火红,近处的青冥则重叠着厚厚的云彩。 天明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不过他的心头又涌上了些许异样感。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在被人窥视着。 放眼望去,四周只有一片寂寥的荒芜,偶尔可见些许残垣断壁,但绝对没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活人。 可天明就是觉得自己在被一双眼睛暗中注视着,甚至他的心底还莫明浮现了那双眼睛的大致样貌—— 一双朦胧不清,彷佛隔着一层薄纱的狭长眼眸。 被窥探的不适感让天明不由自主的四处张望,试图找出偷窥之人。 就在他扭头张望之时,不知怎么就被揣进他衣服里面的玉环却恰巧掉了出来,翻滚着在触地前的一瞬间,突兀的分作两半。 天明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又一次陷入恍惚之中。 随后又是一次熟悉的世界变换,身经百战的天明已经熟悉了这突然的变换,镇定的看着新的场景。 天边的余晖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连绵无尽的阴暗浓云,周围的环境也被一片浓雾层层笼罩,什么都看不清。 天明只知道马车现在疾驰在一个有着明显弧度的悬崖边上,且路面凹凸不平,颠的他浑身乱颤。 这种在悬崖边上策马狂奔的操作无疑非常危险,天明虽然活泼,但无意飙车,更不要说这车还不归他他控制。 但也正因为他控制不了,所以他只能提心吊胆的不时低头看一眼被浓雾笼罩着的崖底,暗自祈祷。 如果从天空往下看,就能看见马车此时其实奔驰在一块和天明的半块玉环形状一样,虚空漂浮着的巨大石块上。 其中的重点在于,这条路的终点是绝路。 就在车轮擦着悬崖边沿,跌宕起伏之际,灰蒙蒙的天空之上突然浮现出一幅夕阳之下,千军万马冲锋厮杀的场景。 原本还在担心掉下悬崖粉身碎骨的天明立刻就被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仰起头呆呆的看着惨烈的战争群像。 又是熟悉的恍惚,又是熟悉的变幻,天明再次回神,愕然发现人已经被马车带着,闯入了兵荒马乱,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中。 放眼望去,只见到处都是厮杀中的士兵,分作两个阵营,穿着型制不同的甲胄。 马车飞奔着掠过一名又一名士兵,鲜血、锋刃、火焰、尸体……等等和天明擦肩而过。 小小的少年再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和在悬崖边飙车迥然不同的压力。 直到马车跑出这段士兵密集,鲜血飞溅的危险道路,天明扭头看着逐渐远去的火光吗,才算松了口气。 然而等他扭过来来,却发现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天明吓了一跳,身体不由的向后猛靠,贴在马车厢的边沿上。 而这名士兵则不带丝毫犹豫的,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利剑。 恍惚和恐惧交织之间,天明身处的环境似乎变成了一个阴暗的小巷,身穿甲胄的士兵也变成了手持利斧的凶恶杀手。 倏忽之间,杀手又重新变作了士兵。 两道不同的景象就这样不断交织变幻,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手中悍然砍下的利刃。 天明吓得不敢反抗,一双眼睛在利刃加身之际,瞪得圆如滚珠。 噼~~啪!!! 一声炸雷响起,青白色的电光从天明瞪大的眼中闪过,这时杀手士兵都已消失不见,天明再次回到了马车上,回到了悬崖边。 没等他松一口气,只见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在疾驰的马匹身前,。 受惊的马匹顿时停住了疾驰的步伐,高高扬起自己的前蹄,刹住了马车。 然而一直保持着高速奔驰的马车又哪是那么容易就 能停下来的,本就颠簸不已的车厢在这场急刹之中,彻底侧翻过去 天明只能在茫然之中,随着马车一同跌落悬崖,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 这时候,最开始出现的那只鸟再次出现,扑闪着翅膀,发出了人的声音: 「天明,快逃!」 「天明快逃!」 不过此时的天明,却无暇顾及这些外界杂音了。 在没有尽头的不断下跌之中,天明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理所当然的又换了一个地方。 天空之中弥漫着无尽的雪花,冷冽如刀的寒风在大地之上四处肆虐,风雪之中,天明就趴在厚厚的冰层之上。 这次醒过来的天明立刻就恢复了清醒——没什么比风雪更令人提神的了,如果有,那就再加一桶水。 只穿着短袖的天明叽里咕噜的从地上爬起来,在夹杂着大粒雪花的寒风这蜷缩着胳膊瑟瑟发抖。 他缩着脖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很好,除了冰面,风雪,就只有远处若隐若虚的冰丘。 总而言之,这里只有已经上冻的东西,不太适合他这个穿着夏装的人生存。 头脑清醒却一头雾水的天明只能抱着胳膊,瑟缩的随意挑了个方向前进。 走了没几步之后,他就又停住了步子。 因为他低垂的双眼从地面晶莹的冰面之上,看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他很确信之前这个方向上,或者说任何方向上都没有活人的存在。 天明急忙抬起头,只见不远处伫立着一道阴暗的身影。 尽管距离不远,他就是看不清这个人的任何外貌特征,唯一能得到的信息就是这人大概率是个女的——靠着对方飘飞的裙边,飞散的长发,以及头上那奇形怪状大概率是头饰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道近乎静止不动的人影,天明在看见她的第一眼过后,心头就涌上了无法抑制的畏惧,不由自主的向后慢慢退步。 就在这时,天明的后颈传来一阵灼热感,那股奇怪的,莫明的浑身癫狂症状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 同一时间,那道朦胧不清的人影也逐渐坍缩,变作一道纯粹的影子流入冰面,然后朝着天明蔓延过来。 在内外的双重异常影响下,天明的步子开始踉跄不稳,没两步就直接跌坐在冰面上。 天明捂着自己灼痛感越来越强烈的脖颈,同时迫使自己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给冰面上蔓延过来的阴影。 不过这道影子一闪即逝,马上就消失不见。 随之而来的,则是大量的雪色长蛇,吐着信子,发出嘈杂的嘶嘶声,扭动着身子朝天明爬了过来。 也许有些人并不害怕长虫这种东西,甚至个别特殊个体还会囸它,但当数量多到一定地步,不管什么人,都会尽自己所能的远离这种生物。 天明一个孩子就更不用说了,他恨不得连滚带爬地立刻逃走。 但是这时候他的四肢不知为什么,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抬不动,只能在原地蛄蛹两下,任由那些长虫爬上自己的身躯。 很快,这些雪白色的小蛇就爬满了天明的整个身体,缠绕住他的四肢,脖颈,腰身,以及所有可以缠绕住的部位。 感受着***在外的皮肤上传来的冰冷滑腻的触感,天明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恐惧,在恐惧的催生之下,他脖颈上的灼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天明感觉自己彷佛又回到了面对那具巨大的青铜机关人时候的状态,滚烫的鲜血经由砰砰作响的心脏流遍全身,四肢如同有着无穷的力量。 唯有大脑,在此时却陷入了恍惚之中。 朦胧中,他好像又看见了上一次在幻梦之中看见的人影,不过这一次更清晰一点——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 她在呼唤: 「天明!」 女子的身影一闪而逝,接着出现的是盖聂的身影,他在叮嘱天明: 「你不能成为弱者!」 再接着,是千泷焦急的呼喊: 「天明!你醒醒啊!」 随后三道声音不断的重叠着重复在天明耳边响起,渐渐的,天明不知不觉离开了那片冰天雪地,再次回到了最初的水下。 水面之上的倒影天明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水下近在咫尺,却紧闭双目的自己。 下一个瞬间,水下的天明猛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发出一声呐喊: 「啊!!!」 场景倏然变幻,又回到了风雪之中,天明的呐喊彷佛掀起了一场风暴,风雪、寒冷、群蛇……全都在暴风的洗礼下,一扫而空。 同一时间,现实之中,束缚着天明的十数道玄武锁链也在天明的呐喊声中,节节崩断。 天明苏醒过来后,毫不犹豫的第一时间从腰间抽出非攻,对准水面的方向,摁下了顶部的按钮。 随着天明的动作,非攻顶部立刻弹出一根飞爪,带着一根连接着非攻本体的细小锁链,飞速破开水面,冲出外界,勾住了水池之上的一侧山体。 接着,在机括收缩的低沉摩擦声中,天明被爪钩锁链带着直接冲天而起,在极短时间内离开了水底,终于逃出生天。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青龙之鸣 「吼!!!」 就在天明发出那一声呐喊,爆发出莫明的异种力量突破了玄武囚困之后几息,禁地深处,也随之爆发出一阵低沉却又嘹亮的不明吼叫。 这声吼叫听起来和任何现实中存在的猛兽叫声都不一样,令人一听便心底发颤,胆战心惊。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可能发出这声吼叫的生物,绝大多数人第一个想到的,大概率就是……龙! 禁地下层,愈发迫近核心区域的阿赐二人组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嘹亮的吼叫,甚至通道之内还掀起了一阵狂风,吹的二人衣衫猎动。 阿赐直接被吓得缩在了另一人身后,瑟瑟发抖,「啊!!!」 「有怪物啊!」 「不能往前走了!」 「嗯?」那人蹙起眉头,看着幽邃的通道深处,不慌不忙的反手搂住瑟瑟发抖的阿赐,轻轻拍动手掌安抚他。 其实这声仿若龙吟的让他心中也是一惊,不过到底是个心态成熟的人,和孩子一般的阿赐不同。 更重要的是,他对墨家的了解远比阿赐要多得多。 墨家……以及公输家,他们的不少机关兽都有发出吼叫的能力,而且普遍和熟知的现实生物大相径庭。 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正常情况下机关兽很难搞出这么大的声势。 不过仅凭一道吼叫,显然不足以让已经辛苦闯过了十几道致命陷阱机关的他退却的。 阿赐尽管很害怕那声龙吟的吼叫,不过经过安抚后,还是乖巧的继续前行了。 小孩子嘛,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想让他们真正害怕一些东西,是需要多次加深印象的。 两人离开这里后没过几息,另一个身影跟着悄然出现。 古寻迈着悄无生息的步子,缓缓走到刚才阿赐他们驻足停顿的地方,一双眼眸静静的望着通道深处,似乎能够看到已经走远的人。 凝望片刻后,古寻又回首看了一眼其他方向——对着瀑布水池的方向。 「熟悉的力量……是从天明身上爆发出来的吗?」 「残虹之上的异力果然没有随着它被重铸而消失,只是……竟然融入进了天明体内?」 「因为他有特殊的血脉?体质?亦或者是因为封眠咒印?」 「还有,禁地之下的青龙产生异动……是因为受到了残虹之上的异力刺激吗?」 「苍龙七宿……」 繁多的思绪在古寻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并理清其中的关键部分。 首先他基本断定,青龙的那一声吼叫,和他感知到的那股和当年残虹爆发的特殊异力一模一样的力量脱不了干系。 二者出现的时间一前一后,相差不超过五秒,肯定不是巧合。 其次,他也基本断定这股异力的源头就是天明。 除他以外,古寻想不到机关城内还会存在其他牵扯到残虹异力的人事物了。 当然,残虹毕竟是由墨家一手操办打造出来的,也还是有一定几率留有和它有关的其他东西——只是概率不大。 最后,如果上一条猜测没错,天明体内容纳有残虹异力的原因,暂时还没有结论。 对于这些超脱凡俗的力量,即使是古寻也没什么头绪,甚至他和天明见过那么多面,从来都没察觉到这孩子体内存在这股异力。 不过古寻还是有一些额外的猜测——这次异力爆发,大概率是天明遭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险,且没有旁人救他,境遇和情绪陷入了最极致的绝望之中。 至于究竟是单纯因为遭遇了危险为了自救才爆发的,还是因为遭遇了危险从而情绪受到刺激,因为情绪才诱使爆 发的,古寻就不得而知的了。 不过以此做判断的话,上次的楼兰之旅,天明无论是遭遇还是情绪,应该都出过大问题,怎么就完全没有一点表现呢? 兵魔神……压制了他的爆发? 又是一堆猜测涌上古寻的心头。 古寻摇了摇头,暂且抛开了这些思绪。 时至今日,苍龙七宿的事情对他来说大致脉络已经十分清晰了,固然有着大量的细节不明所以,不过……不重要。 这种东西,知其然就够了,不需要知其所以然。 他也懒得额外多费脑子了。 ……………… 欻! 伴随着水面被破开的声音,一道小小的身影冲天而起,立刻将附近的公输仇和千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在此之前,公输仇正在尝试劝谏千泷接受天明已死,有事烧纸的事实。 随着人影的冲势耗尽,上升速度下滑,他的样貌终于清晰的映入公输仇和千泷投过来的双眸之中。 一身布衣短袖,束腿七分裤的打扮,赫然就是天明。 公输仇看着「垂死水中惊跃起」的天明,嘴巴大张,不可置信的呢喃道,「这……这小子……」 然而不等他彻底的抒发心中的震惊情绪,天上冲势已颓身形渐止的天明却骤然一个侧脸,眼眸瞥向了他。 这时的天明,双眼之中全然不见平日的憨傻,纯真,亦或是茫然无知,反而是从未有过的机敏,睿智,与理性。 一眼瞅见公输仇后,天明立刻将他视作打击对象——不管怎么说,玄武阀门的机关那件事上这老家伙说谎了。 他不值得相信,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天明凌空一抖手中非攻,只是浅浅的嵌在山体上的爪钩顿时受力侧偏脱离。 紧接着天明在空中借力反身一甩,用爪钩扣住了机关蛇的蛇头侧边,再次按动非攻的按钮,细锁顿时再度开始快速收回。 天明也顺势朝着机关蛇的蛇头部位加速俯冲过去。 最后,公输仇在惊讶和茫然之中,被天明干脆利落的凌空飞脚直接踹飞,落入水里,仅仅扑腾了两下,就十分顺滑的沉底了。 全程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或者说中途戛然而止的惨叫: 「啊!」 噗通! 以他那一身的青铜机关,理论上落水就等于彻底入土。 不过公输仇嘛,他的话不值得相信,但他的苟命能力十分值得相信。 当初他甚至能在兵魔神被古寻彻底摧毁的情况下苟住自己的一条老命——这是让古寻都惊诧不已的事情。 区区一池子水,也难说就能要了他的命。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终于结束的禁地之行 机关蛇上,千泷目瞪口呆的看着天明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利落的把老头踹下水。 「天……天明,你……你这是干什么?」 她惊的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天明的身体状况。 不过天明这会儿却顾不上回应他。 随着那利落帅气的一记飞踹完成,他的外挂似乎又到期了。 落地之后,他甚至来不及摆个帅气的姿势,直接就跪了! 然后…… 「咳!」 「咳咳咳!!!」 疯狂吐水! 在水底下沉了好一会儿的天明,应该说早就喝了个水饱,刚才那一套操作下来,肚子里本就快满溢出来的水顿时就蚌埠住了。 所以一落地立刻开始往外喷。 千泷见状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管已经沉底冒泡的公输仇了,赶紧过去帮天明顺气。 经过一番昏天黑地,头晕眼花的咳嗽之后,天明总算感觉自己那快要爆炸的肚皮瘪下去了。 两眼发昏的天明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歪倒在机关蛇宽敞的脑袋上。 千泷见他好转了,才追问了一句,「没事了吧,天明?」 「没事,嗝~~」天明摆了摆手,忍不住打了个嗝,「就是不小心水喝多了……嗝……而已。」 看到天明除了打嗝以外确实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千泷松了一口气,然后再度提起了最开始的问题: 「你把公输仇踹下去做什么?」 天明闻言一愣,然后彷佛恍然大悟一般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一套操作。 尽管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心大的天明此时懒得细究,大咧咧的回道,「那老家伙不老实,骗了咱们。」 「换水的机关根本不是红的,而是黑的,幸亏我机智,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他得逞什么阴谋呢!」 「这样啊!」千泷一听,瞥了一眼公输仇落水的大致位置,虽然觉得他有些活该,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你把他直接踹进水里……不会淹死吧?」 「呃……」天明下意识的转头瞥了一眼,犹豫一下后回道,「应该不会吧?」 「那老家伙可是很能保命的,之前在楼兰,那么危险混乱他都没事……我觉得不会出事的,最多和我一样喝点水吧。」 听了天明的话,千泷犹豫一下后也不再去多想公输仇的事了。 双标是人类的本质之一。 公输仇横竖都已经被踹下去了,又不是什么关系近的人,还骗了自己,真要是淹死了就算他命不好吧。 这会儿天明已经站了起来,看动作基本上没有问题了。 他正想四处张望一下看看哪里能脱身,就见到水池上方的各个道路上,涌出了大量的秦军士卒。 「看!」 「是两个孩子!」 「抓住他们!」 一群秦兵喊得热闹无比,但真到操作的时候,全都傻眼了。 这俩孩子在水池里,他们却都在高台上,双方光是高度差都有好几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他们唯一能奏效的武器就是弓弩,但问题是他们得到了命令,只许抓,不许杀。 也就是说不能动用武器,只能动手抓。 且不论他们身上全副武装的甲胄,光是这个高度跳水下去,人大概率都得直接摔个半死。 简而言之,没辙啊! 眼见一大坨功劳就在眼前,这群大头兵急得也是来回转圈,但就是没辙。 好在他们发现这俩孩子貌似也没处可跑,心底不由放松了几分,觉得功劳还是跑不 掉的,就是需要费点心思。 这边的秦军士兵忙活着想办法下去抓人,那边被突然涌现的大量士兵吓得不轻的天明也松了一口气。 他发现这些士兵貌似没有直接射杀他和千泷的打算,而是要活捉,然而一时半会又过不来。 暂时安全,不过还是得想办法逃走。 天明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没什么适合逃生的路径,于是拉起千泷的手,朝着机关蛇的尾部跑去。 「走!咱们找找看有没有路可走!」 这条机关蛇的长度可短,头这边没路可走,说不定尾巴那边有呢? 走投无路的天明,也没有其他选择。 千泷也任由天明拉着自己跑。 她看到秦军士兵不肯动用弓弩就知道他们不敢伤害自己和天明,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了不起被抓吗,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沿着蜿蜒扭曲的蛇身跑了好一段距离后,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一个位于山体上部的洞口。 那个洞口比上方秦军所在的道路平台要更高,且并没有连通的道路,只要上去了就能确保短时间内没人能追上来。 当然,乍一看的话,秦军上不去的洞口,他们两个位于最底层的小孩更上不去。 不过谁让天明拥有墨家倾情赞助的最强黑科技呢! 「千泷,抓紧我。」天明扭头叮嘱了一句后,伸出一只手抱住千泷,另一只手抬起非攻,对准山洞口。 此时的他吗,虽然外挂下线,但是对机关造物的使用还是有着极高的天赋,上手即可精通。 千泷也乖巧的抓紧天明的衣服。 之后随着一声细索弹出的哗哗声,爪钩精准的命中目标洞口上方的凸出山体,再之后随着天明按下按钮,两人迅速在一众秦军瞪大的眼睛中,飞速攀升。 非攻内部使用的这种细钢索质量十分过硬,承载两个少年人自然毫无问题,就是速度稍有下降,但两人还是很快就成功的飞上了洞口之中。 秦军士兵尽管又惊又急,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功劳飞走,没有任何动作。 功劳可以再找机会,要是敢对这俩孩子动武器,就等着军法处置吧——还是连坐的。 登上顶部山洞的天明回头看了一眼下面乱哄哄一片的秦军,猛然吐出一口气。 这下,他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略略略!!!」 「看你们还怎么追!」 对着下面的秦军做了个鬼脸后,天明一脸得意的转过身来,对千泷说道,「咱们走吧!」 千泷对他的小孩子脾气也习惯了,摇摇头和他一同迈步朝山洞深处走去。 然而两人才刚起步,拢共没走出去半米的距离,就听到一声闷响。 咚! 此时已经被锻炼的极为敏感的两人赶忙停下脚步,戒备的看着前方,以防有什么危险机关。 然后,二人就看到前面的一块地砖突然「跳」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个面后落在一旁。 再之后,则是一把造型特殊的,大概是武器的东西从地砖下的洞口「蹦」了出来。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主角汇合 “什么玩意!?” 天明让这突然蹦出来的吓了一跳,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后一跳,同时伸手把千泷护在了身后。 这时候,洞口里面传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什么什么玩意!”0 “是你大哥我!” 话音落下,一身紫衣的少羽利落的从洞里翻身上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地上直喘气。 千泷和天明见状齐声惊诧道,“少羽!?” 最初的惊讶过来,两人赶忙凑了过来。 天明围着他绕了两圈,语气仍有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少羽显然累的不轻,两只手从背后撑在地上,支着自己的上半身,一双眼睛半睁不闭的狠喘气,喘息之余略带笑意回了一句: “怎么,你们俩能从这儿出来,我不能吗?” “嘁!”天明眼珠子一转,似有不忿的说道,“我和千泷……那可是废了大力气才找着这条通道的,没想到你竟然也能侥幸蹭到。” 少羽不禁翻了个白眼。 作为天明的损友兄弟,少羽也许对他的整体认知比不上盖聂等其他人,但对这小子某方面的尿性,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小子这么说不是因为对他好似半道插一手,捡了个便宜逃出生天这件事不满,而是想要在这件事里占据更高的地位。 简单点说,就是想先一步进行宣称,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当然,天明的目的也不是功劳,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大哥’。 “你废了大力气?”少羽不屑的撇撇嘴,一指旁边的狭小洞口,“我才是废了大力气!” “这破洞再深一点,你大哥我都要爬不上来了!” “呼……呼……” 说完这两句话,少羽赶忙又大喘了几口气,显然真的累的不轻。 千泷这时候插话道,“好了,你们两个别争论这些没用的事情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也对……”天明挠挠头,冲少羽一点头,“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 “要不要我扶着你啊?” “呼……”少羽闻言深呼一口气,单手撑地,一个不太利落的翻身站了起来,“我还不至于走不动路……” “好了,走吧!” 说完,少羽捡起地上的破阵霸王枪,率先大步朝通道深处走去。 天明见状快走几步撵上去,扒住少羽的肩膀,幸灾乐祸的继续追问道,“真的没问题?” “要是不行就跟大哥我说,我能不管你吗!” “你废话太多了!”少羽甩了甩胳膊,兴致不高的简单应了一句。 千泷落在最后,看见两人的打打闹闹样子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天明则继续喋喋不休,“你手里这把长的四不像的玩意又是什么?哪来的?” “跟你有关系吗?” “嘿嘿,跟我是没关系……是你偷人家墨家的东西了吧!” “说我偷东西?你手里那个大长条又是什么?你也偷东西了吧?” “嘿!我这个怎么能算偷,这可是我幸苦闯关的奖励!” “我这个就不是奖励了吗!” ……………… 吒!吒!吒! …… …… 日光之下,山林之间,空气中的尘埃在光线照射下清晰可见,郁郁葱葱的草木和若隐若现的野兽体现着此时群山之中的勃勃生机。 不过这幅和谐的自然画卷,却被另一类自然生物给破坏了。 山涧之中,遮天蔽日的黑影在迅速‘游动’,发出连绵不绝的嘈杂鸦叫声。 巨大的噪音破坏了山间风景的和谐。 很显然,这片‘黑影’,就是完全由乌鸦组成的,而它们会聚集于此,自然是因为受到了操控,追逐某个目标。 “嗬!” 盗跖缓了口气,一脚踩在倾角超过八十度的山壁之上,整个人仿佛电光一般掠出一道看不清的残影冲了出去。 铺天盖地的乌鸦发出难听刺耳的嘎嘎叫声,呼呼啦啦振动着翅膀紧随其后冲过山涧。 一袭漆黑羽衣的墨鸦嘴角含笑,姿态优雅的以乌鸦作为落点,在空中连连跃动,不紧不慢的缀在盗跖身后。 一道电光,一群黑鸦,保持着这种紧追不舍的状态,已经绕着附近几座山头转了好几圈了。 这两个天下第一轻功高手的有力候选人在速度这一项上确实旗鼓相当,难分上下。 盗跖已经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近乎全力使用电光神行步了,但仍然无法彻底甩开距离。 墨鸦和他差不多,没法彻底追上去抓人,但也不会把人弄丢。 从结果上看,二人算是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便宜,但是他们俩的需求不一样啊! 对于墨鸦而言,只要盗跖甩不掉自己,抓不抓的住对方都一样。 大家耗着呗,反正自己也没别的活儿, 盗跖就不行了,不彻底甩掉追兵,他哪敢去跟巨子他们汇合? 区区一个墨鸦,巨子他们当然很轻松能就能对付,但是只要留不下对方,到时候反秦联盟大部队的位置就等于彻底暴露给秦军了。 以己度人,盗跖觉得墨鸦不可能傻愣愣的跟着自己硬冲进反秦联盟的大部队里面,让巨子把他当场生擒。 所以他现在唯有无可奈何的陪着对方绕圈圈。 可惜盗跖还不知道燕丹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给大司命了,否则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不过这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绕圈,也并非真的没有作用。 机关城尽管已经等同于彻底陷落,但失去抵抗能力的主要还是墨家的普通弟子,被堵在墨核密室的也唯有他们墨家的高层。 可在墨家之外,城内还有着暂时下落不明的其他力量呢! 盗跖一直绕着机关城附近转圈,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帮手,摆脱墨鸦的追踪。 当然,这是盗跖的主观视角,实际上他所希冀的帮手——主要就是盖聂陈和两人——现在都已经跑去中央大厅了,不可能再给他提供帮助了。 然而山穷水尽之时,往往就要柳暗花明。 盗跖没有等来自己最渴望的帮手,但他还是等来了一个机会。 帮助他摆脱追踪的机会。 作为盗王之王的他眼力也确实不俗,即使精力几乎全部用来躲避墨鸦的追袭,也还是一眼捕捉到了山岭之中出现的一抹异样,把握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新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机关白虎 盗跖于半空中一个潇洒利落的翻身,将自己的朝向调转了一百八十度,落在山体外凸出的一面平台之上,双臂交叉挡在脸前,外侧的那只手紧扣着瞬飞轮。 下一个瞬间,墨鸦漆黑的身影就闪现在了盗跖脸前,斜剌剌一记飞踹,正中对方交叉格挡的双臂之上。 砰! 一声闷响过后,墨鸦的冲势被消磨殆尽,原地一翻飘然落地。 盗跖硬接下了这一脚后,被双臂上传导过来的劲力带着滑出去十几步远的距离才定住身形。 「呵,怎么,盗王阁下打算放弃抵抗,不绕圈子了?」墨鸦双臂抱在胸前,羽衣飘动,姿态优雅的轻笑着询问道。 盗跖的外观条件虽然没有墨鸦那么优雅,倒也颇具几分潇洒的气质。 他不紧不慢的拍掉衣袖上的灰尘,一撩额前的一撮黄毛,同样笑呵呵的回道,「嘿嘿,你愿意称我一句盗王,我还是很开心的。」 「投桃报李,我也得表示表示。」 「嗯……我现在愿意承认,在某个方面,你的速度要比我快!」 墨鸦眉头一挑,态度比盗跖更加的不慌不满,悠哉反问道,「哦?什么速度?」 「嘿嘿!」盗跖一笑,眉飞色舞的回答道,「送命的速度!」 「呃……」墨鸦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声音,当即回头看向后面。 只见嶙峋的巨石之上,繁茂的山间林木发出一阵肉眼可见的「抖动」,紧接着一抹白色映入墨鸦的眼眸之中。 ……………… 天明几人沿着山洞向里前进,越走越怀疑自己走的是不是可以逃生的通道。 随着他们一点点深入,原本只能容纳几个人并排行走的小通道,渐渐的变成了可以容纳两架马车并排疾驰还有富裕的超大型通道。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往回走也没活路,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直到…… 「哇啊!」天明脑袋高高的仰起,嘴巴张大发出一声惊叹,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回过神后迫不及待的问道,「这……这是什么!?」 「好大一只……老虎?」 在天明的对面,停着一架高约四丈的巨大白色虎形机关兽,体长一眼看不太清楚,不算尾巴的话也许有十丈。 至于那团盘曲着的尾巴有多长,就看不出来了,至少三四丈是有的。 头颅狰狞,顶部有一根冲天而起的「犄角」,口部上下各有两根凸起的「利齿」,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根弯曲如角的部位,大概是……「獠牙」? 除去最醒目的头颅,其腰部可见一节节的环形结构,尾巴也异常粗壮,一看就知道不是摆设。 最后,在白虎头部向后,约***腹部的位置下方,则挂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框」。 对于很多江湖人来说,哪怕此前没见过,光看这架机关兽如此鲜明的外观特点也能认出它是什么了。 墨家机关四灵兽——白虎! 事实上,白虎作为墨家对外最常见的攻伐型机关兽,在江湖上的辨识度很高,认识的人相对而言比不认识的人多。 比如说现在在场的三人中,完全不认识白虎的,其实就天明一个。 少羽握着破阵霸王枪上前两步,笑呵呵的一拍天明肩膀,「不认识了吧?」 天明听他这个欠打的语气,很不爽的抖了下自己的肩膀,甩开他的手,斜眼一瞅他,「你认识?」 「呵!」 少羽得意一笑,正要给丈育做做科普,却被千泷抢了先。 「这是墨家机关四灵兽中的白虎。」 「和主要 用于载人运输的朱雀不同,白虎主杀伐,是纯粹的战争机器。」 少羽让抢了先,此时也只有见缝插针补上几句: 「没错,白虎是墨家最主要的战斗机关兽。」 「当年秦国入侵我楚国之时,墨家的前辈们就动用了大量的机关白虎帮助我军抵挡秦军——我也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白虎。」 「这样啊……」经过两位小伙伴的倾情讲解,天明算是大致明白眼前这个大家伙是什么了。 然后天明在白虎前,一边仰头上下打量这架机关兽,一边来回踱步啧嘴: 「啧啧啧……」 「原本我觉得班老头的机关大鸟就最帅了,现在……我宣布这架白虎才是最帅的!」 乘坐朱雀翱翔天际固然潇洒,但驾驭一只充满力量的凶兽才是少年的浪漫啊! 天明果断抛弃了曾经的小甜甜,转投了眼前的牛……啊不,虎夫人的怀抱。 「这玩意怎么驾驶?」 「你们会吗?」 说完自己的感想之后,天明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搓着手往白虎近前走去,言行一致的表达着自己要开高……不是,开白虎的想法。 千泷赶紧劝阻,「天明你别冲动!」 少羽则回答了天明根本就没去关注两个小伙伴回答没回答的问题,「我肯定不会驾驶墨家的机关白虎啊……我想千泷应该也不会。」 「啊?」被拦住的天明勉强保留着一丝理智,听见了少羽的话,一脸惊讶的扭头看向伙伴,「千泷,你也不会吗?」 千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可是白虎,就连墨家弟子都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嘶……」天明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失望,但是转瞬间又被决绝取代,「没关系,你们不会,还有我!」 「小爷我可是驾驶过朱雀的人,不差一个白虎!」 「你们听我指挥就好。」 说完,天明又不管不顾的朝白虎走过去。 这回是少羽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可别胡闹啊,这不是能闹着玩的东西。」 「谁闹了!」天明一边尝试着摆脱少羽的禁锢,一边回应道,「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吗?」 少羽果断摇了摇头。 你说你驾驶过朱雀,可是我又没亲眼见过你驾驶朱雀,凭什么信你! 老实说,少羽作为一个男孩子,当然也憧憬着驾驶这种大杀器纵横四方,上天入地,但问题是……不能拿命去赌啊! 要是天明技术不过关,驾驶着白虎,连带着他们仨一起摔下山去怎么办? 白虎也许能靠着自己坚固的机械身躯扛下来,他们仨个肉体凡胎可是稳挂的。 想体验浪漫可以等以后再找机会,少羽觉得现在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嘿!」天明见状不由呲了下嘴,将目光偏向千泷。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驾驶机关兽的技术要点 看着天明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千泷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想起了当时天明刚上手朱雀时的一通操作…… 于是她更坚决的也摇了摇头。 「你们俩!」天明让二人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尽管很不愿意,但是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天明不得不屈服。 要是没有少羽的协助,天明连白虎的驾驶舱都上不去,不服不行啊。 形势比人强。 天明只好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宛如失去了梦想和水分的咸鱼一样,跟在少羽两人身后拖动着自己的身躯。 三人绕过白虎,继续向深处走去…… …… …… 没过多久,三个人又折返回来了。 这时候,天明身上的丧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一脸的喜笑颜开,反倒是千泷和少羽两个人,神情可谓五味杂陈。 有感慨,有无奈,有质疑,有担心,有害怕…… 三人折返的原因很简单——前路走不通了。 倒不是说这是条死路,事实上后面不远处就是出口了,但是这个出口并不是给人准备的。 出口外面是机关城周遭的连绵群山。 当然,这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出口位于一片孤悬的山壁,距离可供人类踩踏的地面至少有十丈高。 直接走出去的话,以他们的肉体凡胎,结局可能不太好。 所以只能无奈折返回来了。 至于天明如此兴奋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们最终还是通过了决议,决定驾驶白虎离开这里。 没办法,就这一条路,要么开着白虎跃入山林,要么就回去面对海量的秦军。 千泷且不说,少羽是绝不肯回去面对那么多秦军士兵的——在他看来,坐白虎只是可能死,要是落入秦军手里,能死都算有个好结果了。 「放心吧,我保证带着你们横扫那些坏蛋!」站在白虎的身下,天明掐着腰,放肆的笑着,「哈哈哈……」 少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无言以对。 就是因为你这个德行,我才越发的不放心啊! 千泷也是一脸的担忧,左手摩挲着胸口的珠子,欲言又止。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三个少年互相帮扶着爬上了白虎的驾驶舱——也就是它胸膛下的那个方框。 白虎的驾驶舱明显是给两个成年人同时乘坐的,现在他们仨个半大孩子坐,空间倒也刚刚好。 不过驾驶舱能坐两个人,也就代表着白虎需要两个人才能娴熟驾驭。 三个少年看着自己身前一排各式各样的操纵杆、按钮、扳机沉默了。 少羽最先打破了沉默,「来吧,天明,你不是不在说话下吗?」 「呃……」天明挠了挠头,眼睛来回扫视着这些机关,「看起来,好像我一个人没办法控制所有啊。」 这一点很显然,各类操纵机关从左到右横着铺了整整一排,天明随手能接触到的只有中间二分之一左右的那部分。 再往两侧去的部分他尽管也能够得到,但是得弓起身子,特意伸手才行,驾驶机关兽肯定不能做这么不方便的行为。 少羽一点头,「没错,所以得你来指挥,我和千泷听你吩咐操作。」 天明:「……」 现在问题来了,他连自己能随意控制的这二分之一都完全看不懂各自是干什么的,该怎么指挥两个小伙伴从旁辅助? 在两个小伙伴质疑的目光中,天明的思绪渐渐开始飘忽起来。 恍惚之间,天明彷佛又回到了他刚来机关城 的那一天,在他还没有真正进入机关城之前,在班老头不幸中毒,他临危受命的那个时候。 他彷佛听到了过去的自己在告诉现在的自己: 脑子不认识不要紧,只要手能扳的动,就可以! 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从头再来! 「天明!天明!」 小伙伴的呼唤让天明从恍惚之中醒来,不过此时的他,眼中已然充满了信心和锐气。 不做犹豫,天明小手一挥,豪气干云的喝道,「听我指挥即可!」 话音落下,天明毅然决然的挑了两根最突出,最醒目的操纵杆,一左一右双手把住喽,当即恨劲扳动! 呼! 伴随着呼啸的破风声,白虎猛地一个铁山靠,duang的一声给旁边的墙壁撞了个大坑。 「天明!」 少羽和千泷重叠的不满叫声从驾驶舱中响起,天明却依旧不为所动。 不会就得试! 这就是机关兽驾驶技术的关键要点! ……………… 「吼!!!」 一声虎啸山林,惊起飞鸟无数。 高处山石上的白虎四肢微屈,而后发力一跃,在空中一个潇洒的甩尾转身,调转虎首,重重的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地碎石后恰好落在盗跖的身后,正对着墨鸦。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机关白虎,墨鸦起先皱起了眉头。 单个白虎,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倒不是说他想逃就能逃。 事实上,面对白虎墨鸦不需要退让。 他有的是办法能让白虎的驾驶员在摸不到自己一下的情况下,死在自己手上。 白虎的驾驶舱毕竟不是全包封闭式的,只要找准一个机会,他一根飞羽就能取走驾驶员的性命。 但是多了个盗跖就不一样了。 盗跖终归是当世轻功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之一,他是完全有能力缠住墨鸦的。 这时候,只要白虎能够打好配合,墨鸦的处境就不会太好。 但凡被抓住一个机会,他就很可能遭受重创。 当然了,如果盗跖选择继续逃跑,重复之前的一追一赶的模式,以他们俩的速度,白虎肯定是连尘土灰儿都看不见半个。 不过……盗跖会这么傻吗? 盗跖身子一倒,倚靠在白虎的一条腿上,吊儿郎当的嬉笑道,「怎么样,这个对手你喜欢吗?」 墨鸦抬头看了一眼白虎的驾驶舱,原本皱起来的眉头顿时抖了抖,眼睛瞪大了几分,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不对盗跖做出任何回应。 看到墨鸦不说话,盗跖误以为他是顾忌白虎的存在,当即笑得更欢了。 「嘿嘿!看样子,你现在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了。」盗跖一撩自己的黄毛,吹了一口气,「那我就不奉陪了!」 话音落下,盗跖一个纵身离开了这里。 墨鸦没有去追。 一来,他追也没用。 只要他追,盗跖肯定立刻返回白虎身边二打一。 二来,他现在的重点压根也不在白虎身上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老幼之争 墨鸦仰起头,看向自家的小姐,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好。 主要是他现在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在干什么,不好贸然开口。 同一时间,白虎驾驶舱里的三个孩子也看清了自己现在面对的敌人。 三人都认识墨鸦,就是态度各有不同,不过这会儿他们仨的表情十分一致——特别难看。 当然,他们对事不对人,脸色难看和墨鸦无关。 来这儿之前,在某个机关术天才的指挥下,他们仨花费了一番功夫,熟悉了一下白虎的大致操纵方法。 成果很喜人,他们仨成功的驾驶着白虎跃入了山林,甚至跑到了这边,恰好帮了盗跖一把。 但是达成这种效果,自然也是付出了一番代价的。 简而言之……他们仨没吐得驾驶舱里到处都是就算忍耐力不错的了。 好在天明确实是个天才——在机关术这一方面。 寻常墨家弟子一般要经过一年半载的训练,才能相对熟练的驾驶的白虎。 这其中的难度一方面在于白虎繁多的操纵机关,另一方面在于还需要和另一个人练配合。 而天明,仅仅依靠着这不过一刻钟的魔鬼训练,就大致熟悉了那一整排的操纵机关,不仅自己可以熟练使用,还能顺便指挥。 说回正题,天明三人看着墨鸦,也没有任何做出任何动作。 千泷虽然和墨鸦关系近,但也不至于这种时候找人叙旧。 天明和少羽和墨鸦关系不好,尤其后者是很敌视名义上和帝国穿一条裤子的流沙。 但是天明这会儿还难受着呢,不太乐意动手,除非墨鸦有出手的意思,他必须反击。 而少羽一来是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二来是他心里有数,白虎对付江湖人本就不算太好使,更不要说墨鸦这种以轻功速度见长的高手了。 两边这么僵持住,恰恰是最好的局面,少羽自然乐见如此。 因此,山涧之中,山石之上,山风吹拂之下,一人一虎就这么陷入了蜜汁沉默。 好在这份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了。 只听哗啦啦一阵碎响从墨鸦身后传来,动静颇为不小,成功吸引到了天明三人的目光。 三人刚一看过去,就见一道巨大阴影从墨鸦身后,山石之下倏然窜起,遮起长长一道影子,微微摆动。 紧接着,公输仇那苍老的嗓音响起: “墨鸦将军勿忧,就让老夫来会会这些墨家的小……” 公输仇一句话没说完,彷佛被人捏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清了白虎驾驶舱里的人是谁了。 公输仇当场就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疼。 怎么又是这两位啊! 墨家现在都什么套路啊,让几个半大孩子驾驶白虎? 当然了,墨家怎么个套路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没法打了啊。….国师的掌上明珠在驾驶舱里坐着,他要是攻击白虎的时候误伤到了人家……公输仇觉得自己就是被挫骨扬灰都算古寻从轻发落了。 对面白虎里的几个小子此时也看清楚了窜出来的庞然大物是什么——巨型机关蛇,同时也看见了站在蛇头上的公输仇。 天明和千泷不是第一次见机关蛇了,没什么大反应。 少羽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乍一看吓了一跳,不过看见公输仇之后反而平静下来了。 虽然不认识,但是很显然,这是公输仇的机关兽——以前没听说过这一款,大概是新品。 天明对巨型机关蛇没反应,但是对公输仇他反应很大。 一见这人,立马伸手一指,冲旁边的千泷吆喝道,“看!公输仇这坏蛋果然没死!” 千泷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她这是在附和天明之前说的话,公输仇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嗯?”少羽一听也侧目过来,疑问道,“你们俩之前遇见他了?” “对!”天明立刻得意洋洋的回答道,“我先前凌空一脚把他踹水里去了。” 少羽也是会抓重点,直接看了看公输仇的机械臂,诧异道,“就他这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你踹水里还能上来!?” “所以我说这老混蛋真是难对付,怎么都不死啊!”天明立刻翻着白眼接了一句。 千泷打断道,“先别讨论这个了,咱们还是打起精神,小心敌人吧。” 这句提醒一说出口,天明少羽也回过神来了。 确实,公输仇能不能苟这件事回头再聊不迟,现在的麻烦是这条大蛇。 墨家的白虎和公输仇的大蛇哪个更强? 这个问题不好说。 理性一点分析,应该说机关兽的性能差不了多少。 两家斗了几百年,各自的机关兽都只能说各具特色,还没出现过的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的情况。 目前来说,巨型机关蛇的提醒远超机关白虎,不过体型毕竟和战斗力不能完全成正比,自然不能这么算。 反正天明他们肯定对白虎有信心。 但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机关兽到底能发挥出来多大的威力,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驾驶机关兽的机师的能耐。 现在的情况是,墨家一方的参赛选手是三个初出茅庐,花了一刻来钟的时间刚熟悉操作的从年龄到资历统统可划为新手的孩子。 而公输家的参赛选手是他们的家主,被誉为最接近先祖公输班的机关术天才大师公输仇。 双方之间的差距……不能说小有劣势,只能说天差地别。 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让天明忍不住呲了呲牙,顺便低头看了眼白虎的那一大片操纵杆,活像一个试图在考试前十五分钟背住公式的学渣。 而在三小只担忧之际,公输仇也在尝试着解决自己的困境。 打,肯定是不能打了,但也不能一声不吭缩回去啊! 公输仇尴尬的笑着,压低声音朝墨鸦说道,“墨鸦将军,要不……老夫带着您先撤?” 好吧,和灰溜溜的缩回去也差不多少。 不过他也是实在没办法。 墨鸦扭头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公输仇,嘴角一翘,反问道,“公输族长,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三个孩子吗?” 公输仇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解释道,“当然不是!” “但是将军您也看见了……这有千泷殿下在,老夫无法施为啊!” 墨鸦笑意不改,看起来莫明有几分讽意,再度问道,“这么说来,公输族长还是能力不济啊!” “难不成就没办法在确保殿下安全的情况下,阻拦白虎?” “这……”公输仇一听这话,顿时为难的咧起了嘴。 . 未闻墨卿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虎与蛇之战 「墨鸦将军……这,不好吧?」公输仇侧目瞄了一眼千泷,小心的问道。 墨鸦眉头一挑,颇有激将意味的回了一句,「这就要看公输族长你的实力了。」 公输仇一向要强,更不要说他现在面对的墨家的机关兽和几个没长大的孩子。 墨鸦话说到这一步了,他还能忍下去吗? 能忍! 公输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最后尝试劝说道,「要不将军还是考虑考虑别的方案……」 墨鸦此时却没兴趣听他废话了,纵身一跃直接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拦住白虎!」 在墨鸦看来,自家小姐这明显是在玩,叫「与民同乐」,他不好破坏,只能顺水推舟。 所以墨鸦要推着公输仇,让他做一个帝国反派该做的事。 作为流沙的情报主管,跟随了古寻多年的老部下,这点事他还是能做主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公输仇这个老家伙心里拎得清轻重。 公输仇要是真有那个能耐确保自己不伤及千泷就能制住白虎,他自然会这么做,可他一旦觉着情况不妙,拿不下白虎,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放弃,丝毫不会顾及脸面,果断认怂跑路,以免伤及不该伤害的人。 说白了,墨鸦就是硬逼着公输仇去当个丑角,十分的力不敢出一分,给千泷当经验刷着玩。 不过墨鸦的这番操作,让公输仇当场就傻眼了。 虽然他不了解墨鸦具体抱着怎么样的心思,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要是选择动手,就等于是带上镣铐和别人打架,肯定要多难受就有多不自在。 然而公输仇作为公输家的族长,在帝国也称得上位高权重,面对流沙的这些人时,却无疑处于被压迫的最底层。 连发表意见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服从墨鸦的吩咐。 哪怕他打定主意了只是做做面子工程,随便过两个回合就撤,他也必须把这面子工程给做到位了。 既要给到流沙情报大总管的面子,起到协助作用,又得把流沙的小公主给伺候到位了,不能磕着碰着对方。 公输仇的心头不禁涌上一丝后悔。 悔不该来这机关城呦! 不过箭在弦上,也由不得他退却了。 了不起丢点脸面,况且也不一定全无收获——说不定能在古寻那里赚点好感呢。 另一边的白虎三人组反应就比公输仇激烈多了。 天明一看墨鸦跑路,立刻伸手推动操纵杆。 砰! 白虎左前爪向前一递,头颅高昂,发出一声咆哮,作势欲攻。 脑中打好了算盘的公输仇见状也立刻一扳摇杆,首先确定自己被固定好了——机关蛇的驾驶舱就在头顶,一个半人高的坑,属于半开放式的,公输仇必须固定好自己的身体,否则一动起来他人就会先被甩飞。 确认好固定卡钳无误,公输仇再一推摇杆,巨型机关蛇弓起的身子也又长了几段,蛇口大张,发出一声嘶吼。 从声音特点来看,墨家和公输仇在发声机关这一领域的技术应该差不多——反正都不是正经动物的叫声。 无论是白虎的吼叫,还是巨蛇的嘶吼,听起来都和现实存在的生物大相径庭,不过这二者本身倒是极为相似。 看着体型明显比白虎大上一个量级的巨蛇,天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条蛇还……还真大啊!」 少羽颔首附和道,「不管怎么说,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还是不可小觑,当年在战场上的表现也确实可谓披靡。」 「我就随便一说,你还给他吹上了!」天明翻了白眼,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 千泷却一拍他胳膊,「这个时候就别闹了,认真点。」 「好好!我认真,认真!」天明听到女神发话,急忙陪笑。 而对面的公输仇这时却已经先发制人了。 有一说一,这会儿公输仇非常的感谢墨家先祖设计白虎时,给它准备了这样一个驾驶舱——位于白虎最难被攻击到的胸腹部下面,而且是半固定半悬吊,受力时会摇晃卸力,但又不会过度摆动。 总结来说就是可以很好的保护驾驶机关兽的机师。 这一点和他的机关蛇就不一样,半敞开式的露天驾驶舱,安全性要差上不少,比较适合心情不好的时候乐一乐。 当然,公输仇不觉得自己的设计有什么问题——公输家的机关兽都这设计理念。 不用考虑机师的安全,一个劲进攻就完了,摧毁敌人后自然就不会受伤了。 但白虎的驾驶舱在这个时候给了他最后一点动手的余裕——否则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本着也想争一口气,证明给别人看看他公输仇的本事的想法,他选择了主动进攻。 机关蛇头颅一摆,蛇尾倏忽间从山谷下方甩了出来,兜头朝着白虎砸去。 看着呼啸而来的巨大蛇尾,天明等人不用多想就知道不可力敌。 推! 随着天明手上一番拨动,白虎四肢一屈,利落的向后一个大跳,跃至另外一块大山石之上,躲开了这记重砸。 这架被公输仇寄予厚望的新式机关兽实力确实不俗,蛇尾之下,白虎原先立足的地方直接被砸了个层层崩裂。 紧接着,没等天明琢磨出来怎么对付这头大蛇,公输仇的攻势就再度袭来。 初战不利的蛇尾随着蛇头的反向摆动,骤然横向甩了起来,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加速,画着残影扫向白虎。 「跳!」千泷当即大声提醒天明。 天明这小子在驾驶机关兽时脑子也确实活泛,赶在千泷提醒之前,手上就已经有了动作。 最终白虎一个原地起跳,蹭着边的躲开了这记横扫。 少羽搭眼扫视一圈,一边抓紧扶稳,一边咬牙说道,「不行!这里地形不适合咱们发挥,先撤!」 这一片都是山谷,地势陡峭却过分「干净」,除了点一碰就倒的树木以外,没有半点障碍。 对于白虎而言这地方方便腾挪躲闪,但对于大蛇而言,这地方也便于发挥自己大体型的优势,放肆进攻。 两相比较之下,白虎就只能一味躲闪防御,难以反攻了。 久守必输,这种局面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劣势。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禁地之渊 「好!咱们走!」天明也是从善如流,当即应声回道,然后一扳操纵杆,白虎一个甩尾,调转方向冲了出去。 公输仇见此,犹豫一下后,机关手一拧,还是操纵大蛇追了上去。 从那位小公主的反应来看,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攻击行为生气,那……那就接着打吧,说不定能哄小姑娘开心呢。 当然,公输仇不是很开心。 奔逃的白虎驾驶舱中,千泷对天明提醒道,「这周围的地形都太过平坦了,咱们得找个复杂一些的地方。」 「我知道!」天明扭头瞄了一眼紧追不舍的大蛇,大喊道,「问题是哪有啊?」 机关城的周围的地形他哪了解过,谁知道哪儿合适啊! 少羽直接指挥道,「往前,翻过这个山头,钻进谷底,肯定能找着合适的地方!」 天明一点头,「好,听你的!」 说着,他一推操纵杆,白虎的速度顿时又提高了三分。 这时,天明又分润了一部分注意力给后面追着的大蛇,正巧看见那颗载着公输仇的蛇头朝着白虎的前进路径砸了过来。 他连忙一扳右转向杆,偏开了一个角度躲开。 「不行,你们俩得帮我!」天明赶紧大喊着请求帮助。 他一个人操纵的情况下,只能控制白虎最基本的移动,太复杂的行动往往就来不及操作了——比如说急转。 「你们把住方向,听我指挥!」 「好!」x2。 两人齐声应和,同时伸手握住了各自身前的操纵杆。 天明则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身前有限的几个机关上面——包含控制速度的,控制跳跃的,控制尾巴的……等等。 当然,还有身后大蛇的动向。 「往左!」刚分配好任务,天明就发现后面贴着屁股紧追不舍的大蛇蛇口大张,一个屈颈前窜咬了过来,急忙大喊指挥。 坐在他左边的少羽当即做出反应,猛力一扳机关,天明适时的配合着控制前爪抓地。 只见白虎头前不动,后半截身子向右一甩,宛如弯道漂移一般躲过了大蛇这一口。 后面追着的公输仇此时反倒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想他堂堂公输家族长,还真让了这三个毛孩子戏耍一通不成! 念头及次,有些上头的公输仇不禁认真了几分,一只机关手在操纵机关上来回变动,速度看的甚至让人看的不是很清楚了。 大蛇的行动在公输仇的一番操作下,更加迅猛了,紧咬在白虎身后咫尺之间。 当然,公输仇虽然小有上头,大体上还是理智的,他没有贸然进行激烈的攻击行为,只是不断尝试用蛇首咬住奔驰的白虎,从而制住它。 这种方案可以避免千泷因为白虎侧翻,白虎散架之类的缘由而受伤,就是操作难度比较高,不过这对公输仇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然而或许是公输仇给的压力太足,让天明遇强则强的小小爆发了一次,他竟然硬是扛住了公输仇的一轮轮攻势,冷静的指挥着两个小伙伴配合自己,左支右绌,闪转腾挪,完美避开了大蛇的所有蛇头冲锋。 这不仅让公输仇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本以为只是陪小公主演演戏过过瘾,没成想这几个孩子,竟然还真玩出了几分名堂…… ……………… 机关城禁地,底层深处。 阿赐二人终于来到了禁地的最深处,一扇门扉之前。 两侧墙壁上幽幽飘动的火光映照下,青铜门扉上狰狞可怖的龙首若隐若现,只是远远一看,就让人心底发寒。 阿赐瞄了一眼,便 瑟瑟发抖的躲到后面去了。 「好可怕……好可怕……」 视线转回到这俩人身上,可见他们的衣服都有些破损焦黑的痕迹,脸色也难看了不少,显然这一路走来没少遭罪。 墨家到底是墨家,机关之术确实冠绝天下。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两人身前最后这十几丈的路,有没有机关?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有,而且一定是最危险的。 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这道机关,他们还能不能安然通过呢? 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虽然他们俩现在看起来只是有些狼狈,没有受伤,更不像遭受过生死危机,但事实上,在上一场机关陷阱中,两人已经是险象环生,只是侥幸没出大事。 机关这玩意,差之毫厘,就能谬以千里,横尸当场和安然无恙往往只是那么寸许间的差别。 但人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 「留在这里!」一阵沉默过后,他对阿赐叮嘱了一句。 「啊!」捂着眼睛背身向后瑟瑟发抖的阿赐听见声音赶紧转过身来,「为什么不让阿赐一起?」 对方没有解释,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听话。」 「别去,那里……太可怕了!」阿赐不敢看那扇青铜门扉,一只手捂眼,一只手指了指它。 对方没有听劝,只是又摸了摸阿赐的脑袋,然后就迈步朝着那扇大门走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走的万分小心。 短短几十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差不多一刻钟,他才算站到了青铜门扉之前。 然后经过再三的试探后,他终于彻底确定……这里还真就没有设置机关。 难不成设计的是开门才会触发? 这有什么意义? 心底思索一番后,他缓缓伸手摸向大门。 不管怎么样,开门都是必须的,不过是继续保持小心而已。 一双素净的手掌缓缓贴合到青铜大门之上,然后双臂微屈发力,向前推动。 吱呀! 他并不知道这扇门该怎么开,更不确定它能不能推开,这只是随便一试。 不过就像这大门入口处竟然没设置机关一样,这扇门也真的就是一推就开。 随着吱呀一声,青铜大门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开门人仔细的观察着各个方向上可能传来的异动之时,却突然瞥见了门内闪过一道令人心惊肉跳的血红光芒。 紧接着,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震耳欲聋的惊天吼叫: 「吼!!!」 随着龙吼响起,刚刚漏出一道缝的青铜大门瞬间重新闭合。 开门之人也应声踉跄着后退两步,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和眉心,一脸痛苦之态。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孩子的教育是个大问题 「唉……」一声轻叹在他身后响起,一只手应声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我记得,莽撞应该不是你的习惯。」 亮灿灿的青绿色光芒从那只手掌中不断涌现,彷佛流水一般流淌着覆盖在他的体表,形成一层薄膜。 随着自身被绿华笼罩起来,他脸上的痛苦之色明显得到了缓解,扶额按穴的那只手也不自觉间放了下来。 片刻之后,原本虚虚实实变幻不定的那层绿华一点一滴的融进了那人的体内,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也收了回去。 视线跟着过去,赫然可见那只手掌的主人,就是古寻。 收回自己的手后,古寻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到青铜大门之前,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上面刻绘的那只龙。 古寻的身后,彻底恢复过来的他迟疑一下后,低声喊道,「父亲……」 阿赐这会儿顾不得对这扇大门的恐惧,也急哄哄的跑了过来,担心的叫嚷道,「姐姐!」 毫无疑问,一直带着阿赐深入墨家禁地的,正是阿言。 同时阿言也就是罗网现在的天字一等杀手却邪——她现在还穿着却邪那一身衣物呢,就是没了面罩。 至于为什么阿赐要叫阿言姐姐…… 理论上阿赐的年龄要比阿言大,但问题是他心理年龄小啊! 阿言还小的时候,算是大一点的阿赐照顾她,可等阿言一点点长大,阿赐的心智却始终固化在几岁大小,二者的身份就调过来了,变成了阿言照顾阿赐。 而后者持续的时间,要远比前者长的多。 渐渐的,不知不觉间阿赐就开始叫阿言姐姐了。 古寻这几个长辈知道后,也懒得去纠正他。 他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小孩子了,这种事无关紧要,他开心就好。 不过阿赐倒是没有把如今年纪也渐渐长大的千泷视作姐姐——千泷和阿赐实际年龄差距相对太大,从始至终也没有照顾他的能力,自然也不会让阿赐产生依赖感。 神色还带着几分莫明疲累的阿言看了眼阿赐,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以示自己没事。 古寻这时也缓缓转过来身,带着笑意看向这兄妹……姐弟俩。 阿赐见阿言看起来确实没事,懵懂的童心才算放下,转头看向古寻,露出一个憨厚灿烂的笑容: 「嘿嘿,古叔叔,你也来这里玩啊?」 「对,我正好闲着没事呢。」古寻伸手揉了揉他肉乎乎的大脸蛋子,乐呵呵的回应道。 阿赐因为古寻的动作,又赶忙缩回到阿言的身后了。 虽然他和古寻很亲近,但他不喜欢任何人捏自己的脸——呃,也许阿言他不排斥,不过阿言从不捏他的脸。 古寻见状哈哈一乐,也不在意。 这小胖子,说起来最亲近的始终只有自己的姐姐,连他亲爹都得排在第二位。 古寻将木管转向自己的大闺女,笑意不改的问道,「你来这里,是……罗网的任务?」 「父亲……都知道了?」阿言脸上不带任何惊讶,平静的反问了一句。 「呵!」古寻抿嘴一笑,「你这张嘴,虽然不喜说话,不过确实厉害,硬是哄得鹦歌愿意帮着你欺瞒我和你母亲。」 「此事错全在我,还请父亲不要迁怒鹦歌姐姐。」阿言赶紧帮自己的同伙求情。 古寻抬手一摆,冲阿言笑了笑,「你不用担心她。」 「没有我的默许,她怎么可能会答应帮你呢?」 「鹦歌姐姐她……早就告诉您了?」阿言一怔,有些意外。 鹦歌选择忠于古寻,将自己的情况如实汇报上去,阿 言不难理解。 但是这件事鹦歌明明答应了她不会告知古寻的……她如果要告密,就不可能答应自己啊! 古寻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为阿言解惑道,「你的事,她半点都没有告诉我,只是隐晦的透露给了墨鸦。」 阿言顿时恍然,微微苦笑一声,原来是间接传达的…… 「鹦歌跟你不同,你再怎么胡闹都没关系,她可不行。」 「不过她也确实疼你,硬是答应了你不向我告密这种明显逾越了她身份的事情,只是选择了通过墨鸦传达消息,试探我的态度。」 「最终没有从墨鸦那里得到任何回应的她,自然知道我默认了你的……姑且算是胡闹吧。」 「……」阿言沉默一下后,选择了道歉,「抱歉,父亲……」 古寻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没必要道歉。」 「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做什么事都是你的自由,我也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阿言又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我娘那里……」 古寻咧嘴一笑,「她也知道你的事,不过和我无关,是她自己发现的。」 「凭你和鹦歌的道行,想瞒过她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你母亲虽然本能的不喜欢你掺和进江湖庙堂的这些破事里,但因为你过去的身体痼疾未愈,她也不愿意束缚你,只想着你高兴就好,所以干脆装不知道算了。」 「娘亲……」阿言一时间嗫喏无言。 古寻瞥了她一眼后,又转过身去,摸索起这扇青铜大门,伸手轻轻搭在大门之上,嘴上则继续说道: 「本来我今天不会再进禁地一趟的,不过你小妹有些麻烦,我才又跑了一趟,结果恰好就碰见你带着阿赐进来了。」 阿言一听千泷遇到麻烦了,一下子也顾不上自己的事了,急忙问道,「千泷?她怎么了?」 「没事了。」古寻背身抬手晃了晃,「我就是确定她没事之后,才又来找的你。」 「没事就好……」阿言放下提起的心,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古寻这时重提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所以……你来这儿,是罗网布置的任务?」 阿言回过神来,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古寻问的是什么,立刻摇了摇头: 「不算是罗网的任务。」 「从我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赵高和罗网对墨家禁地确实有着很大兴趣,不过这一趟行动,他并没有安排任何有关这方面的任务。」 「这只是我自己自作主张的行动。」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父女交流 “哦……”古寻点了点头,同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似乎在感知什么,不过嘴上依旧不停,“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也是那条密道?” “嗯!”阿言点点头,“罗网的情报库中,有不少和墨家禁地有关的信息,其中也包括那条密道。” “罗网情报库里的信息!?”一听这话,古寻立刻睁开了双眼,转过身来,难得的露出了些许惊讶,“罗网从哪里搞得情报?” 墨家禁地,对于全体墨家弟子来说都算不上什么秘密存在,偶尔还会有人不经意绕到禁地入口附近,但是有关禁地的任何信息就都属于绝密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至于那条密道……古寻没有太多了解,脑中有关动漫的记忆里也没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他大概可以肯定,即使是墨家内部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很可能最多也就一只手的数。 哪怕是流沙对墨家禁地的了解也极为有限,甚至可以说知道的最详细的也就是古寻了。 结果罗网竟然搞到了如此绝密的情报!? 这背后……可有点意思啊! 对于古寻的讶然,阿言摇了摇头,给不出解答,“我只有查阅这些资料的权限,并不能知道情报的来源。” “想知道更多,还需要更高的权限。” “嗯……”古寻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扩大,“这个赵高,倒是难得给了我一些意外啊!” “对了,你说权限……你已经是天字一等却邪了,罗网内除了赵高还有比你权限更高的人?” 阿言垂眸思索一番,斟酌了一番用词后回答道,“据说,除开赵高外,掩日的权限最高,知道的也最多。” 这句话里,最前面两个字,被阿言特意加重音强调了。 古寻自然也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呵呵一笑,“‘据说’……这就很有意思啊!” 罗网这种杀手组织虽然内部管理既严格又残酷,但只要是个人构成的组织,小道消息这种东西就不会不存在。 皇宫里面的宫女都知道乱嚼天家的舌根子是要命的事,但还是管不住嘴。 杀手也不比长舌妇强到哪去。 不过对于掩日这种组织内仅次于首领赵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头号天字杀手,有关他的传言,就得慎重一点对待了。 谁知道,这是不是赵高那个老狐狸设套坑人呢? 阿言停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老爹没有接着说话意思,便开口说道: “墨家禁地的信息,应该只有墨家的那几个高层知道,罗网能够获得情报,应该……是有叛徒。” 古寻点了点头,“目前来看,这是唯一的可能。” “而且这个叛徒,只可能是六大统领中的某一个……”古寻咂摸着嘴,轻轻呢喃道。 高渐离、雪女、班大师、盗跖、大铁锤、徐夫子…… 如果存在这个叛徒,几乎只可能是这六个人之一……除非燕丹叛变了。 而如果要让古寻挑一个最可能的人选,那无疑只有……徐夫子。 雪女,可以直接排除。 高渐离,虽然因为荆轲的事,他恨屋及乌,对流沙恨的牙根痒痒,但是因此就和罗网合作的概率不大。 毕竟嬴政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而罗网就是嬴政的走狗。 班大师,墨家机关术的传承之人,他当叛徒的几率和燕丹比估计也差不多少。 大铁锤,无脑铁憨憨,一心惦记自己的国仇家恨,可能性也不大——除非他现在胸大无脑的模样全是装的。 盗跖,喜欢自称天下第一贼骨头,万分鄙夷儒家繁文缛节的盗王之王。 乍一看是个道德水准有限,理想情怀不足,和墨家气氛格格不入的混不吝,当叛徒的可能似乎不小。 不过就流沙收集的相关情报来看,盗跖虽然是个贼,但是个不折不扣的义贼。 这家伙道德水准非常的高,哪怕以儒家的观点来看,他差不多也能算是半个君子。 这种人品,当叛徒的几率自然也不高——同样,除非他这半辈子都是装的。 最后就是徐夫子了,铸剑世家,剑痴一个,眼里基本上只有剑,以及铸剑的手艺。 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当叛徒的人。 古寻之所以对他的怀疑最大,是因为徐夫子的母亲徐夫人。 当年刺秦计划的开端,便是残虹的现世,而残虹的诞生,则是以徐夫人的性命为代价。 说起来,也不过一个恨屋及乌。 不过和高渐离不同,刺秦计划是荆轲自己愿意参与的,而且他人是死于帝国,高渐离的恨自然也是冲着与此事更直接相关的帝国一方。 但徐夫子不同,残虹的诞生就不像荆轲的死那般可以直接算到帝国头上了。 他倘若心中对自己母亲的死不满,恨及身位墨家巨子的燕丹,乃至绵延整个墨家,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说实在的,即使是古寻最怀疑的徐夫子,可能性依旧微乎其微。 古寻这也是矮个子里硬拔高的,并且也不能排除罗网从其他渠道获取这些信息的可能。 阿言看着自己陷入沉思的老爹,轻声询问道,“父亲……对叛徒的人选有头绪了?” “啊?”古寻下意识的茫然应声,而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还没有。” “这个也不重要,无需急着查明一切。” “咱们还是来说说真正正经的话题吧。” 阿言闻言心头一跳。 自家老爹的性格,她自然了解,对于他而言的正事,一般和外人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家务事。 什么朝廷、江湖、帝国、亦或是反秦联盟,全都不重要,只有家里这几口人最重要。 古寻看着心底有些忐忑的闺女,笑意盈盈的问道,“我虽然早知道你瞒着我和你娘,隐藏身份摸进了罗网之中,但我始终不了解你的目的是什么?” “想帮着你爹我对付罗网?” “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以及流沙,都不需要帮助。” “……” 对于这个问题,阿言沉默了良久,眼神中少有的出现了几缕迷茫,好似她也不知道答桉。 最后,她终于开口,语气虚浮不定的轻轻说道,“最初的话,大概……是想查清楚我的身世吧。” 新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一切都可归为苍龙七宿 「身世……」古寻张了张嘴,有些意外这个回答,微微摇头,「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你生父的身份。」 阿言淡然一笑,「我并不在意,只是……不可避免的好奇。」 「而且,我很早就确定了,我的身世很不一般。」 血浓于水这个词,终究只是一种说法,而非实在的真理。 阿言对连面都没见过一次的生父不存在任何没来由的情感,也并不执着于自己真正的出身。 她仅仅只是出于好奇。 这种事,摊谁身上谁不好奇呢? 当然,阿言会去尝试探寻真相,一来是心中好奇,二来也是自己有把握,不会被查出来的真相影响到自己对古寻这个养父的态度。 有些人欠儿欠儿的去追查自己的身世,查出来后又因为所谓的血脉相连,凭空给自己添上一份人际关系,自作孽一般的夹在养父母和生父母之间为难。 阿言自认不会做这种作茧自缚的蠢事。 对她来说查出来就查出来,不过解个闷而已。 「好奇……」古寻念叨了一遍这个词后,追问道,「仅此而已?」 阿言想了一下后,不是很肯定的回答道,「也许……还有一部分想找点事做的原因,终日坐在家中,不免有些无聊。」 「母亲总是担忧我的身体,不想让她挂心,索性……」 「索性就瞒着她了?」古寻失笑摇头的接下了后半句话,「你这个想法倒是很符合一个刚长大的孩子的身份。」 话是这么说,古寻并没有真的教训阿言的意思——要教训刚知道的时候就该教训了。 阿言此前的身体虽说是隐患未除,仍有余害,但身子骨弱不妨碍她实力很强。 她的所作所为,终究没有脱离自己的一身实力,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胡来」。 对于一个差不多成年,有自己的主见,脑子还特别聪慧的孩子,古寻不想做太多的说教行为。 没意义,也没必要。 阿言听自己老爹的话,也知道他没有生气的意思,但还是乖巧的说了一句,「抱歉,父亲……」 古寻再次打断了她,「我说了,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你的身世,现在已经查清了吧?」 阿言点了点头,简单的应了一句,「查清了。」 成功混进罗网后不久,她就查清了一切。 她生父的身份,她母亲的任务,她的诞生……一切一切,都查清了。 甚至都不该用查这个字,因为一切就摆在罗网的资料库里,权限够了之后翻就完事了。 这些事还属于罗网资料库中比较重要的那一部分,找起来都格外容易。 说实话,帝国国师之女,兼信陵君遗孤身份让早就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阿言还是心情跌宕了好一段时间。 帝国国师,帝国最具权势的寥寥几个人之一。 信陵君,数十年来山东六国名望最高的王族贵胄。 二者分别是帝国派与反帝国派的支柱级人物。 而她,同时和两家都有关系,这buff可以说叠满了,站哪边她都是超级二代。 当然,现在反帝国派的势力是差了点。 不过阿言为这事激动一段时间后,心情也就平静下来了。 一个将将成年的姑娘知道自己如此复杂的身世后激动是在所难免,等一时的情绪退去,阿言很快就看开了。 信陵君就信陵君呗,反正人她又没见过,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 要是说他死在什么张三李四手里,看在一场缘分的面子上,她 力所能及的试着给报个仇也无妨。 结果人是死在她母亲手里的……啊,那没事了,死就死吧,反正大家也不熟。 脑中不自觉的回想了一番当时的情况后,阿言接着补充道: 「罗网的资料库中详细记载着从信陵君之死开始,一直到您成为帝国国师的全部过程,其中有大量的内容标注为推断,但同时也注明了事实大概率就是如此。」 「呵!」古寻撇撇嘴,冷笑一声,「赵高也是有能耐,这段时间里罗网可是经过了一场全方位的大换血,资料竟然让他保留下来了。」 「看来心里还是打着小算盘呢。」 随口嘲讽了赵高一句后,古寻转回正题,又问道,「查明了魏无忌的事后,你继续留在罗网又为了什么?」 「闲着无聊?或者想更进一步,知道更多?」 问完之后,古寻眉头一抖,突然露出恍然之色,自己想出了答案,「你刚才说过,来墨家禁地不是罗网的任务……」 「你想查苍龙七宿!?」 单纯的墨家禁地,不会引起赵高太大的兴趣。 墨家机关术或许神奇,但帝国已经有了公输家,况且这机关术也不是外行人能随随便便捣腾明白的东西。 这并不值得罗网惦记。 赵高的目标,一定是其他的东西。 那么还有什么值得他将注意打到墨家总部的禁忌之地,这处几乎可以视作诸子百家最危险场所之一的上面呢? 苍龙七宿! 最大的可能还是苍龙七宿,而且墨家也一定藏有大量有关苍龙七宿的秘密。 这样一来,阿言自作主张进入禁地的目的,大概率也离不开苍龙七宿。 「你是因为魏无忌和苍龙七宿的关联,才想查这个的?」 对于古寻的延伸猜测,阿言摇了摇头,「不,和他无关。」 「我只是在追查身世的过程中,延伸了解到了苍龙七宿的存在,并且由此断定这绝非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 「至于我为什么要查苍龙七宿……」 阿言抬起一直半垂着的眼眸,仰首看向古寻的眼睛,「父亲,这种传说中的力量,您不想要吗?」 从阿言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她并没能从罗网的情报中知道古寻前些年就是追查苍龙七宿最热衷的人员之一。 这也正常,古寻追查苍龙七宿的过程罗网几乎全部一无所知。 墨家的前巨子六指黑侠,阴阳家的东皇,还有儒家的荀子,道家的北冥子……这都不是罗网轻易能招惹的起的主儿,自然也无从获取情报。 对于闺女的询问,古寻忍不住咧嘴一笑,反问一句,「怎么,你……你追查这东西是想给我吗?」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旁人眼中的国师 「呃……」阿言觉得自己老爹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她认为是老爹露出这种忍俊不禁的模样,是因为觉得她是做无用功。 很明显的一个事实,如果苍龙七宿实际存在,作为帝国国师,天下第一高手,以及流沙领袖的古寻,不可能对它没有足够的了解,甚至他本身大概率也会在暗中追查这个东西。 当然了,就阿言这两年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自己老爹貌似真的没有在查这玩意。 犹豫了一下后,阿言回答道: 「我觉得您需要它。」 「为什么这么认为?」古寻越发好奇,露出玩味的笑容。 「国师、太子太傅、流沙……尽管您这些年对朝堂之事的涉猎不算深入,但是这种种身份叠加在一起,还是让您成了帝国权力的漩涡中心之一。」 「皇帝陛下……是一个真正优秀的统治者,也正因如此,我无法一味相信他对您的器重。」 「而且,我觉得父亲您也有些太过懈怠。」 懈怠,这是一个听起来比较好听的词汇,说直白点的话,也可以用咸鱼。 这也是许多人对帝国国师的看法。 很多人敬畏古寻,也恐惧古寻,包括罗网的首领,皇帝近臣赵高。 他算是天底下比较了解古寻的一批人之一,因此他很清楚自己和古寻有着绝对的实力差距。 但他依然敢率领自己的罗网和古寻及流沙明争暗斗,尽管大部分时间落在下风。 其中就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古寻的漫不经心。 帝国国师,太子太傅,长公子之师,这是他摆在最明面上的身份。 除此之外,他还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还不止一次,同时和蒙家的少族长,现在的帝国丞相李斯关系匪浅。 蕲年宫之乱,荆轲刺秦,昌平君叛乱……他都是主要功臣,甚至是最重要的一个。 这一层层的身份,一份份的功劳叠在一起,若是换了个和昔年的文信侯差不多的人物,说不准早就将长公子扶苏推上了太子之位,再续奇货可居之旧事了。 但古寻做了什么呢? 简而言之可以说什么都没做。 他对身为自己学生的长公子扶苏的助力看起来甚至不如任何一个长公子派系的官员。 人家推举太子时古寻不帮腔。 扶苏遭到外放时古寻也没有任何劝谏。 和相国李斯的关系日渐趋于平澹。 和蒙家的联系也只能说上一句尚算可以。 至于自己的官途……十年如一日,纹丝不动。 地位高不假,实际权力也不能说一点没有,但要和曾经权倾朝野的文信侯吕不韦相比那就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这种人,能被旁人看作咸鱼,已经是个比较好的下场了——至少人家没觉得你是个傻子。 阿言的看法和外人相比肯定略有不同,但是对自己老爹同样有着很多不了解的她,至少有一点和旁人的差不多。…. 那就是他老爹还是个不得不受帝国钳制的‘臣子,。 这一点和吕不韦明显不同,人家巅峰时期那是真的百无禁忌,肆无忌惮。 但是论起实质性的影响力,古寻这个国师却又不差吕不韦分毫,甚至犹有过之。 当帝国的皇帝相信他时,帝国的国师就是这个国家最具权势的贵胃,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可一旦国师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与器重,那么国师的所拥有权势都会如同失去了根基的空中楼阁,刹那崩塌。 这种情况会出现吗? 当然会! 嬴政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皇帝,可当他不得不面对权力更替,皇位交接时,会不会担心新皇无法压制住古寻这位‘老臣,呢? 如果他担心了,又是否还会保持对这位‘老臣,的优待呢? 这个问题的答桉不言自明。 嬴政终究是个合格的统治者,再有情有义,也得是确保自家的皇位不会出问题的情况下。 以上这些都是不了解古寻实际战斗力的人自然而然会得出的结论。 毫无疑问,阿言尽管是古寻的大闺女,也属于不了解的那一类人里。 古寻双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手掌,心中大概领会到了自己闺女在想什么。 这时候,阿言的声音也继续响起,「皇帝的恩信,并不值得相信,您必须为自己准备一条完美的退路,以免……飞鸟尽,良弓藏。」 古寻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绕了半天,最后这原因还绕到我自己头上了…… 忍住笑意,古寻嘴角带着压制不住的弧度,语气轻快的问道,「所以,你选择了苍龙七宿来给我当退路?」 阿言觉得自己老爹的反应越发古怪,但还是保持了克制,没有询问。 「只是一个选择,但不是全部。」 「嗯……我明白了。」古寻点了点头。 这个回答才算正常,要是阿言真的拿一个在绝大多数眼中只是传说的玩意当救命稻草,他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把闺女养废了。 这可不是剧情里的农家女管仲能干出来的事。 当然,话说到这里,古寻也无需再问她计划中的其他部分是什么了。 无非就是借着自己天字杀手的身份,盗用罗网的力量,配合自家的流沙,以各种方式提升实力,增加抗衡帝国倾轧的资本。 除了求神拜佛之外,也就只有这一种脚踏实地的办法了。 归根到底,哪怕抛开古寻超凡的个人武力,他所拥有的其他方面的实力,也是有着极大发展潜力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当然,要是再多说一些现实,流沙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就已经非常强大了。 阿言见古寻半晌不再言语,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您……希望我放弃罗网的身份吗?」 古寻闻言一笑,摇了摇头,「这看你自己的意愿,我不强求。」 「我说过了,你已经长大了,有你自己的选择。」 「就像今天,你一路走入着禁地深处,我始终只是旁观,只在你遭遇危险之时才会出手。」 「……」阿言的心底默默流过一股暖流。 作为父亲,古寻很难说的上有多么合格,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不过是在执行放养政策。 但他还是有着某些足以称得上可贵的,比如那份炽热却并无束缚的关爱。 这也是古寻这个年轻的继父尽管顶着一张让阿言心里难消别扭的脸,却仍旧能得到她发自内心的尊重的原因。.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机关青龙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扭头将目光重新投向青铜大门,「你想做什么都无所谓,不要再贸然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了。」 「今天我如果不在这里,你和阿赐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阿言闻言不禁回想起了不久前那一声龙吼带给她的伤害…… 并不存在实质性的肉体伤害,但是直面那声龙吼之后,她的脑子彷佛遭受了重击,整个人陷入了恍惚之中。 随后她就失去了对外界的任何感知,思维的世界之中只剩下了一片血红。 再之后,便是自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的毁灭欲望。 暴怒,狂乱,嗜血…… 阿言猜测,如果自己后续没有受到治疗,大概率会陷入癫狂之中,不顾一切的和阿赐进行一场厮杀。 回忆起那时的遭遇与可能的下场,阿言忍不住浑身一颤。 「我没想到,没想到墨家禁地内会有如此……奇怪的力量。」 对于墨家禁地的危险,她早有预料,但是她有自信安然无恙的走这一趟。 墨家机关确实天下闻名,可机关术最为人称道的地方在于其易于复制。 一只机关兽的实力在真正的高手眼里真的不值一提,但是墨家可以做出来十只,甚至百只,那个时候就是不容忽视的力量了。 至于其他机关造物就更不用说了,一把两把强弩没谁害怕,几百上千把你就恨没多生两条腿。 这种可快速复现的便捷性不是往往要经过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培养磨练才能成型的江湖武人能比的。 当然,机关和人相比,缺陷也有一大堆,比如说死板僵硬。 以阿言和阿赐两个人的实力,天底下能留下他们俩的地方并不多。 而墨家禁地这种单纯依靠机关陷阱钩织的危险区域,对两个真正的顶尖高手来说,只能说存在一定麻烦,但只要小心,丧命的概率实在不大。 可阿言哪里猜得到,这禁地之底竟然藏着并不属于机关术的特殊力量呢? 她的失算应该说合情合理,但古寻没有接受。 「你来禁地是探寻苍龙七宿的秘密,就应该做好面对超出墨家机关之外危险的准备。」尽管不喜欢说教孩子,古寻还是操着温和的口气提醒道,「你很聪明,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只是长久以来的顺风顺水,让你太大意了。」 「或者说,太自信了。」 天生聪慧,家世显赫,年纪轻轻实力出众,唯一的缺陷就是身体先天不足——这一点前段时间也已经被彻底补足,以阿言的条件,她出现这种过分自信的情况再正常不过。 这不是依靠纯粹的脑子好就能避免的问题,几乎必然会存在。 但也因此,古寻不觉得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稍作提点,让孩子心里有些数就足够了。 「……」阿言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确实,是我太自大了。」 其实这个问题,哪怕没有古寻的提醒,回头她自己也能总结出来。 聪明人也会犯傻,但只要没死,吃一堑就能长一智。 与之相反的是蠢人,往往忌吃不记打。 不过话说回来,聪明人犯蠢的后果往往更为严重,鲜有改过的机会,这一点反倒是蠢人占便宜。 「以后注意点吧。」古寻也是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向外走去,同时招了招手示意阿言和阿赐跟上。 阿言见状不由露出些许疑色,边抬步跟上,边问道,「您不打算进去?」 跟在古寻身背后的阿言看不见自己老爹的表情,只听见一声轻笑,以及微微摇动的后脑。 「没必要进去。」 「那扇门牵连着青龙,不管谁打开,都会受到攻击——当然,也许墨家的人有办法安全开门。」 「我并不在意青龙的攻击,但是……」古寻仰起头,看了一眼头顶,「强行进入,只会彻底激活青龙,令机关城毁于一旦。」 「没必要做到这一步,隔着门已经足够我知道想要知道的了。」 解释完不进门的原因后,古寻又笑着感慨了一句,「机关青龙,不愧是墨家四灵之首啊!」 阿赐在一边亦步亦趋的跟着姐姐,连连点头附和自己的古叔叔。 什么青龙啊,机关城啊的他都不懂,但是那个门给他的感觉很恐怖,只要不用开门,他就支持。 阿言听完这番话心头却涌上了海量的思绪。 青龙? 传说中的墨家机关四灵兽之首,最神秘的机关青龙? 差点要了她命的是机关青龙的力量? 那怎么会是机关兽的力量? …… 诸如此类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的翻涌上心。 沉吟一番后,阿言首先问了个最基本的问题,「您是说机关青龙真的存在?」 墨家机关四灵兽中,朱雀、白虎,以及玄武都是罗网确认存在的,唯有青龙,始终只是个传说,并未有任何实质证据证明它的存在。 古寻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回道,「否则那奇怪的吼叫声是什么发出的呢?」 「机关青龙存在,而且就位于禁地最深处,也是机关城的最底层,是机关城整体构造的一部分……稳定基础的那一部分。」 「可……刚才我受到的攻击,不像是机关兽能做到啊?」 「青龙不是纯粹的机关兽,而是一类更特殊的造物,所以它的力量也要远超寻常的机关兽。」古寻解释完后,又补充强调了一句,「要强的多!」 阿言没有参与楼兰之行,所以古寻只是含糊的解释了一下,如果换做是雪女问的话,古寻就能给出一个更直观的回答——青龙是类似兵魔神的存在。 机关术只是构造它表皮的部分,关键的血肉则是陨落星辰的力量。 呃……青龙的超凡力量或许并不来自于陨落星辰,给古寻的感觉和兵魔神并不完全相同。 但一定和苍龙七宿有关。 阿言不像古寻一样直观感受过星辰之力,但她也做出了和古寻得出的结果相似的猜测: 「那是……苍龙七宿的力量?」 「大概……」古寻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确实是和他感受过的星辰之力极为相似的力量,但是否能够代表苍龙七宿的实质,却仍旧是个未知数。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石林激战 力量的本质,和力量的表现并不能简单混为一谈。 前者一般只有唯一一种解释,而后者却往往可以以多种形式存在,就比如说……火焰。 机关青龙也好,残虹也好,又或者是兵魔神也好,在古寻看来都更倾向于特殊力量的表现,而非本质。 当然,古寻其实也不是很在乎异力的本质是什么,他更在意是否存在不同于这些‘兵器’的力量表现。 他有预感,自己日后要面对的,绝非现在已经接触过的所有表象,一定是更特别的……形式。 ……………… 机关城,环山山谷之底。 灵巧的白虎在林间快速穿梭,不时的左闪右躲,避开来自后方的袭击。 公输仇站立于蛇首之上,咬牙切齿的操控着大蛇紧追不舍,扭动的庞大身躯几乎碾碎了途经的所有凸出物,无论是林木,还是山石。 哪怕遇上个别百年老木或嶙峋巨石,无法直接压过去,也会被大蛇的躯体撞得树倒石崩。 一时之间,这条山涧峡谷热闹极了,哐哐当当的声音来回回荡之下传出去好远一段距离,激起了无数山兽飞鸟。 白虎驾驶舱内,少羽一拍天明,伸手指着前方,声音急切的催促道,“快快!冲进那片石林!” “我知道!”天明一边分神关注着后边紧咬着的大蛇,一边尽可能给的白虎提速。 这时,后边相对要轻松得多的公输仇也远远望见了前方的一大片黄橙色的石林,和这边绿葱葱的草木格格不入。 石林中,一根根粗细高矮各不相同的巨大石柱耸立着,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地形复杂的地方。 这种地方,显然非常适合灵活的白虎发挥。 但是公输仇并不在乎,反而露出一脸的笑意。 复杂的地形适合白虎,难道就不适合自己的大蛇了吗? 巨型机关蛇的操控难度要比一般机关兽要高上不少,寻常的机师在石林这种复杂的环境里操纵大蛇,肯定会手忙脚乱,受到不小的影响。 可公输仇显然不是一般的机师,对于能够做出高精细度操作的他而言,复杂的环境也代表着他可以做出更多的精彩操作。 巨型机关蛇虽然体型巨大,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灵活型机关兽呢。 不消多时,白虎已然迈着粗壮的四肢冲进了石林之中,飞快的穿过一根根嶙峋狰狞的细长石柱——所谓的细,只是相对它们的高度而言。 天明这时一扭头,赫然发现原本紧追不舍的大蛇不知何时已悄然不见。 “公输仇不见了?” 失去了敌人的踪迹,天明不自觉地放缓了白虎的脚步,想和小伙伴先商量商量。 少羽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嘴上回应道,“石林的复杂地形并不适合庞大的机关蛇进行追逐战,公输仇肯定是先隐于暗处了。” “行军一向讲究逢林莫入,咱们现在就是在主动入林,敌暗我明,环境复杂,很容易遭到埋伏,属于险境。” 天明听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耐烦的反问道,“你的意思咱们应该退出去?” “不!”少羽一摇头,“兵法还讲究虚实变化,出其不意,咱们就来个偏向虎山!” 少羽这么建议也是没办法,离开石林的话,一切摆在明面上,他们仨个只能直面公输仇,但是很显然他们并没有驾驶白虎正面抗衡公输仇的能力。 只有深入石林,在双方博弈的过程中寻找取得胜利的机会。 风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嘛! 千泷这时也说道,“公输仇估计轻易不会放过我们,甩掉他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有想办法在这里解决他。” 她很确定,有自己在,公输仇肯定不敢做的太过分。 但是看之前那些秦军的言行就知道,不会受到伤害不代表不会被抓。 她对此自然无所谓,但是天明和少羽的下场就不好说了,也许没事,也许有事。 她不能拿小伙伴的未来去赌啊! “呃……行吧,听你们的。” 天明还是不太懂他们的话,只能简单的理解为只有在这里才有机会取胜。 这也就够用了,足够他接受小伙伴的提议了。 于是早已不知不觉间停住了的白虎,再次迈开了自己机械的四肢,缓缓朝石林深处走去。 白虎的步子并不快,不过远超一般自然生物的体型还是让它的移速相当可观,一棵棵耸立的石柱被它甩到身后。 这些表面凹凸不平的暗黄色石柱有的是最简单的上细下宽型,有的则是两头粗大,中间细窄的工字型,很明显后者的稳定性和危险性要高于前者。 谷底的山风吹起,地面上的土灰顿时被扬起一层,迷迷蒙蒙的遮人视线。 天明一边四处乱瞄,一边挥手试图打散扑到自己脸前的尘土,一边滴咕道,“一直没动静,那老家伙是不是先跑了?” 少羽小心的观察环境,顺口提醒道,“别大意,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遭到袭击。” 这时候,山风又大了几分,地面上的尘土也莫明的不安分起来,震荡着不断向上飘扬。 千泷细心的瞥见了一旁石柱的轻微震动,赶忙提醒,“小心,有动静!” 另外两个人闻声一惊,急忙打起十二分注意力,仔细的观察各个方向,同时做好随时驱动白虎的准备。 他们没有急着驾驶白虎逃离这里,敌人的踪迹不明,会从哪个方向发动进攻也是未知数,贸然行动说不准会自己送上去。 三人屏气凝神之际,对外界变化的感知也越发敏感,清晰的发现了周遭的震动在越发强烈。 地面上几乎快震出一片黄雾的沙尘就是最直接的明证。 少羽呢喃一般的轻声提醒着,“小心……要来了!” 就在少羽话音落下的瞬间,地面的震动瞬间剧烈起来,眨眼间就转变地震一般的动静。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白虎脚下的地面寸寸迸裂,化作散碎的石片。 白虎因此产生了剧烈的晃动,身形一阵东倒西歪。 驾驶舱中的三小只也让晃得一时头晕目眩,没能及时做出反应,致使白虎直接陷进了地表之下。 “嘿嘿!” 这时候,阴祟的笑声夹杂在地面的震动声中响起,机关蛇巨大的身躯随着地面塌陷显露出来,悠长的身躯盘曲成环,蛇首之上的公输仇赫然就在大笑。 转眼间,白虎已然落入了大蛇的缠绕之中,只需再过三两息,就会被彻底缠住,难以脱身。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石林激战(续) 快!」最先从失神中醒过来的少羽立刻大叫提醒,「快起跳!」 被白虎的晃动抖了个头晕目眩,又被迸裂的地面溅起的尘烟呛的不轻的天明听到少羽的声音,勉强睁开眼辨认了一下操纵台,伸手抓住对应的控制杆,用力拉动。 卡察! 两根同时被拉下来的控制杆发出了重叠在一起的脆响,白虎尖利的四爪应声而动,向前一抓,做出前扑的姿势。 在大蛇蜷曲身体的嘈杂摩擦声中,白虎成功的……没有跑掉,只是晃了晃。 四肢的动作很完美,奈何重叠两圈的大蛇身躯刚好夹住了一部分白虎的右后腿,在扭曲缠绕的力量拉扯下,天明扳动机关的操作并没有产生相应的效果。 看着就快把他们彻底缠住的大蛇,少羽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怎么回事,天明!?」 「我也不知道啊!」天明也急了,不停的来回拨动控制杆,只见白虎的四条腿抽搐似跟着来回摆动,但是后边被夹住的那条还是没能挣脱束缚。 白虎上方,大蛇高昂指天的头颅上,公输仇见状得意大笑。 站得高看得远,白虎上的几个孩子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可看的分明。 公输仇没有因为自己占据了上风就有所松懈,加紧步伐的操控着大蛇完成最后的勒绞。 以白虎的械力,一旦被彻底缠住,就绝对挣脱不开,他公输仇也就能成功的无伤抓住天明几个人了。 这份功劳还在其次,主要是能保住公输家族的脸面。 地坑之中,被重重缠绕的白虎驾驶舱里,天明三人的心情就没有公输仇那么悠哉快意了。 他们现在很急,但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天明倒是有所猜测,可能是哪里卡住了。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又不可能下去把卡住的地方拔出来。 既下不去人,也拔不动……这条不好说,少羽也许能拔动。 不过也没什么用。 于机关之道上天赋非凡的天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终究只能对白虎进行最基础的操作。 尽管他的基础操作非常稳健,一点不像新手,可基础,就是基础。 要是换了班大师坐在这里,他有的是办法驾驶白虎脱离险境。 天明没这个本事,只能采取最蠢笨的应对方案——不停的扳动操纵杆。 因为情绪紧张,天明扳动操纵杆的力气越用越大,木制的长杆在上下来回起伏的过程中,不断撞击着边框,发出哐哐的声音。 大蛇高耸的身躯在太阳斜照下,投射出一片阴影,恰好遮盖在下方的白虎身上,蛇首上的公输仇眼见自己就要成功,嘴角的笑意越发猖狂,但他仍没有放松。 细节决定成败,公输家的族长这一次以家族荣耀起誓,绝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 然而,人力有时穷。 在公输仇看来,这一局自己已经是十拿九稳了,白虎逃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命数这两个字,很多时候是不跟你讲道理的。 白虎驾驶舱中,随着白虎受到的压迫越来越强,逃脱的希望越来越低,天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神情扭曲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操纵杆,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给我跳啊! 作为天命之子,天明理所当然的享有着主角应有的待遇,比如家破人亡之类的悲惨遭遇,以及身怀异力的特殊天赋。 同样的,他也拥有在关键时刻绝境逢生的上天庇佑。 在这一声怒吼之下,白虎仿佛 自动实现了技术升级,由机控变成了声控,被卡住的右后腿突然就从大蛇重叠扭曲的身体夹缝中抽了出来,四肢齐动,奋力从‘蛇坑,之中爬出,高高跃起,一气儿跳到了最近的一根石柱上面,用爪子上的尖刺倒钩扒拉住喽,三步并作两步爬到了石柱顶端。 「什么!?」公输仇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硬生生飞了,瞬间就傻眼了。 都到这一步还能挣开? 你开了吧你!? 要是最开始的时候天明用反复尝试的方法让白虎挣脱被卡住的部位公输仇还勉强可以接受,那时候大蛇的缠绕还不够紧凑,但是刚才他都快彻底完成绞杀了! 别说被卡的最紧的那条腿了,就是整头白虎,想脱身都得费点功夫。 结果愣是让这小子纯靠运气逃出来了…… 这回轮到公输仇人有点晕乎了——气的! 简直没有天理,欺负他这个老同志。 其实公输仇也不没必要如此生气。 天明他们逃脱是靠的运气不假,但是公输仇能够如此顺利的找到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让白虎落入大蛇的缠绕之中也是靠的运气啊! 要不是这一片区域的地下正好存在裂隙坑洞,他根本不可能从地下发动这场袭击——机关蛇可没设计打地洞的功能。 不过气急败坏的公输仇显然不会抱着扯平的想法,他从惊诧和恼火之中回过神,第一时间调转蛇头,朝着白虎立足的石柱冲了过去。 石柱顶上,刚刚脱离危险,松了一口气的三小只还没来得及琢磨下一步怎么做,就感觉到白虎又一次的开始了熟悉的震动。 伴随着石柱的微微颤抖,以及刺耳嘈杂的摩擦声,公输仇驾驶着大蛇绕着石柱盘曲而上,直奔白虎而来。 这会儿天明反应就快了,他甚至都不带看一眼下面怎么回事,直接操纵着白虎前冲两步,一跃而起,重新爬上了另一根石柱,随后也没有驻足停留,立刻跳下石柱,向前疾驰。 天明的应对确实正确,大蛇攀上石柱后,公输仇竟然能操控它弓起身子,真的像蛇一样将身体弹射出去,重重的砸在白虎新落脚的地方上。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不过这会儿他又慢半步。 有些上头的公输仇看着狼狈奔逃的白虎,没有选择继续追击,而是秀了一套花式操作。 只见大蛇长长的身躯顺着石柱滑下,尾部弯曲成圆,卷住了几颗个头足以砸死大象的‘小碎石,,而后蛇尾一抖,石头顿时被高高抛起。 公输仇这时又操控着蛇尾抡了个大圆弧,卯足了劲道之后精准的拍在这几颗石头上。 几颗‘石子儿,顿时拖着长长的啸鸣,砸向正在奔逃的白虎。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荣耀破碎 千泷扭头一看,正好瞄见了公输仇的一套操作,赶紧发出提醒,“天明,躲避攻击!” 天明闻声立刻操作白虎进行紧急躲闪。 不得不再次说明,天明在这些基础操作上的熟练程度不比墨家的任何一个熟练机师差,他的躲闪也不是全无作用,确实躲开了一颗石头。 奈何砸过来的不止一颗石头,而是一串! 天明的一个偏移操作,让白虎以斜横的姿态躲开了砸在它原本行进路径上的一颗石头的同时,正好接住了另一颗石头。 砰!砰! 白虎直接被这颗和它自身体型相差不大的石头砸飞了出去,撞在了旁边的一根石柱上。 剧烈的撞击让那根石柱整个抖了一抖,同时再次扬起了大量的尘土,昏黄的烟雾遮蔽了白虎的情况。 眼见自己攻击奏效的公输仇却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的心呐,直接就拔凉拔凉的了。 刚才发动攻击的时候他一时上头,忘了白虎上面还坐着个活祖宗呢。 白虎的驾驶舱对驾驶机师的保护很到位,但也得看遭受怎样的攻击。 对于砸击,尤其是体型庞大的外物碰撞,白虎其实是没问题的,所以公输仇先前追白虎的时候敢用大蛇的身体去直接撞它。 尽管互相敌视,公输仇还是可以确定墨家的机关兽不至于被一颗石头砸的粉碎,连带着上面的机师都一起送命。 了不起砸坏一点零部件而已。 但是石头就没那么坚固了啊! 那种程度的碰撞,一定会崩裂出许许多多的碎石,万一有哪一颗擦着碰着这位流沙的小公主…… 公输仇觉着自己怕不是要被活剐喽! 一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公输仇就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连胸腔内的那颗心脏都不愿意跳动了。 回过神来,他赶紧驾驶大蛇冲向白虎那里,要去确认千泷是否受伤。 本来白虎也没跑出去多远,公输仇心急之下也是控制大蛇能跑多快跑多快,几乎转眼就摸到了那片还未散劲的尘烟旁边。 凑近了一看,公输仇发现尘埃之中,赫然空无一物,白虎早已不知何时逃离了这一现场。 见到这一幕,公输仇稍松一口气。 能跑就好,能跑说明应该没事。 这时候,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缕杂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那只亮白巨虎,利落在几根相近的石柱间互相借力,蹬跳之间轻松攀至高处,最后落到了一根石柱顶端。 正是机关蛇此时紧挨着的那根石柱——也是刚才白虎撞到的那一根。 很明显,白虎这一通操作绝不只是跳着玩,一定另有图谋。 不过公输仇却顾不上去思考天明他们在打什么注意,只顾着乐了。 虽然只是远远一瞥,但足以让他看清千泷的状况,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娇滴滴的小脸蛋依旧红润。 这位小祖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等他高兴完,才想起来去探究天明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时间已经晚了。 石柱顶端的白虎经过了不知几次侧撞后,成功的将一颗本就躺在石柱边缘的圆形巨石推了下去。 这是一颗体型足有白虎四五倍大的巨石,即使对于公输仇的大蛇而言,也足以称得上是庞然大物。 在公输仇仰起的脸上,迷茫、惊骇,以及后悔等情绪在极短时间内接连浮现,这是他唯一来得及做的事情。 然后,这颗巨石就在重力的作用下,恶狠狠的砸在了大蛇的一节躯体之上。 该说不说,公输仇打造大蛇的技艺和材料都是最上乘的,即使遭受如此重击,这节躯体也没有被直接砸坏,依旧可以正常使用。 但是落下的巨石和紧挨着的石柱恰好形成了一个夹面,将大蛇那节身子夹住了。 如果是处在高速移动状态下的大蛇,这种程度的阻力根本不算什么,很轻松就能甩开,甚至于可以将这颗巨石直接撞碎。 但现在它处于静止状态,没有携带额外的动能作为辅助。 公输仇在遭受撞击的同一时间,也就是他刚刚回神之时立刻操纵大蛇逃离这里,但仅仅只是把前半截蛇身扽直了,甩得他上半身往前勐地一冲。 至于压着大蛇身体的巨石,只是晃了晃。 公输仇感觉有些不妙,不过暂时还没有陷入慌乱。 这块石头只能困住他一时半刻,等他稍做一番挣扎,脱身不是难事。 这一点,白虎上的三小只也看的分明。 他们本来就没指望这么一块石头就能彻底解决机关蛇,只是要借此拖延时间而已。 公输仇一边操纵着大蛇摆脱困境,一边眼看着白虎灵巧矫健的再一次开始了来回蹬跳借力。 “天明,快!”千泷低头看向下面的大蛇,嘴上急切的催促着。 天明两只眼睛恨不得瞪出血来,眨也不眨一下的紧盯着前方,精准的把控着白虎的落点,紧密的配合着手上的动作。 这一连串的蹬墙跳看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极为繁复,天明几乎不能有半点分心,否则一旦某一次操作不同步,就会前功尽弃,而现在他们没有过分充裕的时间。 最后,在公输仇的目眦欲裂之中,天明操纵着白虎经过十几次来回蹬跳,终于跃向他的最终目标——这附近最高大的一根石柱。 这是一根两头粗的工字形石柱,其顶部是一块远比中间部位宽大厚重的巨型方石——体型大概比蜷缩成一团的机关蛇还要大上几圈! 经过多番借力的白虎,义无反顾的朝着石柱中间的薄弱部位冲去,半空中天明调整了一下白虎的姿势,让它最终以侧身姿态撞在了石柱上。 喀喀拉拉…… 伴随着愈演愈烈的破裂声,石柱最薄弱的部位还是没能承受住白虎的全力撞击,寸寸崩裂,而其巨大的上半部分则顺着白虎撞击的方向,缓缓倾倒。 “不! !” 在公输仇绝望的目光和呼喊声中,整条机关蛇被砸下来的巨石彻底埋葬,四周掀起的庞大的气浪卷杂着大量的尘土,放肆传播。 公输家族的族长公输仇,正式宣告败给三个初出茅庐的半大孩子。 公输家族的荣耀,就此破碎暗澹!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平安落地 「呼!」白虎驾驶舱中,天明抹了把头上细密的汗珠,可算松了口气,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心脏,「可算是解决这个老家伙了!」 说着他朝身侧的千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多亏了千泷你想的计划呢。」 千泷抿嘴一笑,没有居功,「主要是公输仇自己失误了。」 她很清楚公输仇之所以慌慌张张的驾驶机关蛇冲过来就是因为顾及她,正常情况下这种小伎俩很难对这位机关术大师奏效。 少羽这时露出一个惬意的笑容,双臂反曲背到脑后,悠然说道,「嘿嘿,公输仇死在这里,帝国的损失可大了。」 天明听着这话却哼唧了一声,「嘿,谁知道这一回他死不死!」 「我觉得他死不了。」 少羽看着下边的一片狼藉,以及周遭宛如沙漠一般的漫天尘土,嘴角抽了抽,「都这样了,还能活下来?」 「呃……不好说呢。」千泷迟疑着摇了摇头,「说不准公输仇有没有在那条机关蛇上设置一些保护装置。」 「咱们就别管这个了,赶紧回去吧。」天明这时候反倒是看的最开的,已经习惯了公输仇顽强的生命力。 在楼兰的时候,兵魔神崩毁,那简直就是天塌地陷一般的遭遇都没弄死这老家伙。 前不久在瀑布水池,他眼睁睁看着公输仇带着半身青铜沉底,转眼就跟没事人似的驾驶着大蛇来对付他们。 这苟命能力……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仨能脱身就行。 少羽一听,也不纠结了。 公输仇死了对他来说当然是个额外收获,真要是福大命大没死,也不算什么损失。 「走吧。」 少羽话音落下,天明也随之推动了白虎的操纵杆,然后…… 体态健硕的白虎向前蛄蛹了一下后,一动不动了。 天明三人更是只感觉到了一下轻微晃动。 「唉?」天明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叫,立刻再次推动操纵杆,结果这次连蛄蛹一下都没有了。 白虎似乎彻底宕机了。 「别啊!」天明傻眼了,赶紧又去扳动其他几个操纵杆进行尝试,最终的收获也只是一些轻微的晃动。 基本可以确定,白虎确实宕机了。 「呃……动不了了。」天明在两个小伙伴的热切注视下,干笑着摊了摊手。 「怎么会这样?」少羽一听彻底没戏,顿时急眼了。 千泷摸了摸心口,猜测道,「可是刚才白虎承受的多番撞击,破坏了内部的某些结构吧,正好这会儿彻底坏掉,不能运作了。」 天明挠着头,活跃气氛道,「往好处想想,至少咱们搞定了公输仇它才出的问题。」 少羽瘪着一只眼睛,斜眼瞄了一眼地面……很好,他们现在离地只有区区十几丈而已,不算太高。 至少摔下去还有概率落个全尸。 「咱们怎么下去?」 天明和千泷闻言不约而同的瞥了一眼昏黄色的地面,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问得好,可惜就是没什么解决方案。 好在,有人……不对,应该说有石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 在尴尬的沉默氛围中,只听一声响亮的咔嚓传入三人耳中,紧随而来的便是熟悉的震动。 轰~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白虎驻足的这根石柱开始了无可挽回的垮塌,底部崩裂,上部向着地面倾倒。 大概是受到了刚才那阵撞击震动的波及才会倒塌的。 石柱顶端的白虎随着立足之地的坍塌,也渐渐朝着地面倾倒,好 在白虎的四爪有着锋利的尖刺和用于垂直攀爬的倒钩,抓地力很强,勉强稳住没有先一步直接摔到地面上去。 如果那样的话,白虎上的三小只八成都要当场扑街。 「倒了倒了!」少羽扒住一根头顶的横杆稳固身体,指着逐渐靠近他们的地面惊叫道。 「我在努力了!」天明不断的拨动一根又一根操纵杆,试图操控白虎做出些许的动作,可惜始终未能奏效。 「都抓紧啊!」千泷双手齐上抓住身边的固定物,闭上眼睛大声提醒着朋友,「要撞地了!」 靠着优秀的抓地力,白虎没有早早的脱离逐渐倾直的石柱顶端平台,直到离地仅有三五丈的高度时才坚持不住,滑落下来,朝着地面砸去。 在这个过程中,也不知是不是白虎设计之初就有防备这种情况,它的身体自动蜷缩成团,将驾驶舱保护在最中心,以一个近乎球形的姿态落地,朝前滚出老远后才算停下。 不过再度遭遇撞击的白虎大概真的到达了躯体强度的极限,几番颤抖之后,当场暴毙,散落成一地的零件。 天明三人也随之掉了出来。 「呸!呸!呸!」天明一边爬起身,一边吐掉嘴里不小心吃进去的土灰,「怎么那么多……呸……那么多土啊!」 「行了,没摔死你不错了。」少羽比天明幸运,没吃土,只是沾了一身黄土,正在拍打。 千泷的情况最好,没有滚到地上,只是躺在一地的机械零件上有些硌人,「你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天明回应之后反问了一句,「千泷你呢?」 「我也没事。」千泷摇了摇头,从堆积的零部件上面小心翼翼的走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倒塌现场,「幸亏白虎摔出来了这么远的一段距离,否则咱们很可能会被波及进去。」 少羽这时也整理好了衣物,随口附和道,「运气确实不错,咱们不仅成功下来了,还没有受伤。」 「我就说……呸……我就说肯定有办法下来的。」天明嬉笑着插话进来,不过嘴上还是在不停的喷吐。 脏东西其实已经吐干净了,不过他总感觉嘴里始终有股沙土味,忍不住吐口水的冲动。 少羽搭眼一瞥他,「你刚才可没说话。」 天明翻了个白眼,拿肩膀一撞他,「我心里说了不行吗!」 两人虽然在呛声,不过脸上都带着喜色,毕竟也算是刚死里逃生,相当值得庆祝。 「好了别闹了,咱们赶紧走吧。」千泷看见闹腾起来的两兄弟,赶紧阻止,「没有了白虎,咱们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赶回机关城呢。」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真正的交锋 「啊对,我忘了还有这一茬……」天明一听顿时把脸耷拉下来了。 驾驶白虎风驰电掣的在山林间奔跑无疑是一种享受,但当你需要用肉体重新走回这段路程时,可能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们还能走回去吗!? 少羽和天明不同,他抓住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来回扭脸看了看两个小伙伴,少羽耷着眼问道,「你们俩……有谁知道路吗?」 天明和千泷面面相觑,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三人不发一言却十分默契的共同朝着前方迈出了脚步。 路,显然三人是都不认识,但肯定不能待在这里等死。 只能先挑个方向,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了。 而他们选择的方向,则是离开石林的路,或者说是能够最快离开石林的路。 远远眺望,已经可以看见一抹绿色,相比较只有一片昏黄土色的其他方向,这条路肯定最近。 在三人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土黄色的石柱中后,埋葬机关蛇的石堆突然发生了轻微的抖动,似乎下面有东西在进行活动。 ……………… 机关城,中央大厅。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冰冷的磁性嗓音传入大厅中的所有人耳中,卫庄手腕一拧,鲨齿剑横置胸前。 盖聂无言的望着自己的师弟,悄无声息间,渊虹已然不知不觉的纵摆眼前,寒光凛凛的剑身恰好遮挡住他的左眼。 自这一刻起,纵横的战斗,方才刚刚开始。 师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并起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搭在各自佩剑的剑身之上,缓缓滑过。 看起来只是轻飘飘的动作,却莫明给所有旁观者带来了难以言表的巨大压力。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产生连呼吸都困难的错觉了。 噌! 两声重叠在一起的低沉剑鸣同时响起,盖聂卫庄二人身上随之爆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无匹气势。 论程度,远超之前的那半场战斗。 青白色的清冽剑气渐渐附与渊虹之上,散发出道道波动不已的光华。 与之对应,鲨齿剑上也爆发出狰狞的赤红剑芒,明晃晃的跳动着,闪耀着。 无形无质却切实存在的剑气顺着二人的身体向外不断延伸,最终在大厅中央发生碰撞。 这种无形的摩擦碰撞,并未发出任何声响亦或景象,只是掀起了一阵阵不断循环往复的剧烈风暴,四散吹拂。 盖聂和卫庄的衣袍全都在强风吹拂下做着波浪运动,猎猎作响。 哪怕是都已经退到大厅边缘的旁观众人,也受到了波及,实力弱的甚至感觉有些站不稳。 大厅中的两人仍未真正出手,可他们的气势还在不断攀升,无形的碰撞交锋,也愈发剧烈。 即使是远在墨核密室旁观的大铁锤,都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许割裂感,似乎是受到了二人剑气的影响。 「好强的剑气啊!」 看不见外面情况的班大师闻言急忙问道,「又打起来了?」 大铁锤摇了摇头,「还没有。」 「不过……还没开打,就能产生这种程度的剑气,这两个人的实力未免太恐怖了,简直闻所未闻啊!」 后面一句甚至算不上大铁锤的感慨,因为他真的没见过这么强的人。 他见过的最强的人,其实就是雪女高渐离,以及巨子燕丹,而他们三个加起来才能打纵横中的一个。 至于实力层次更接近盖聂卫庄的六指黑侠,大铁锤并未见过 ——他正式加入墨家的时候,秦国的兵锋已经直逼燕都蓟城,六指黑侠业已宣告失踪。 班大师听完也不禁连连咋舌,「这么说来,刚才两人仍没有使出全力……」 大铁锤不接话了,仔细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他也接不了这句话,谁知道这对妖孽师兄弟,现在是否用了全力呢? 呼……呼……呼…… 无形的风暴不断回荡在宽敞的中央大厅内,激荡回旋,最外围的火台甚至都已经被吹散熄灭。 整个大厅倏然间就黯淡了下来,只有盖聂卫庄二人所在的中央部分,依旧保持着亮光——那里有太阳光的直接照耀。 强横的剑气压在所有旁观之人的心头,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甚至连眼睛都敢眨一下。 他们在紧张,紧张于眼前紧绷到极致的场面,不敢有丝毫动作,以免自己成为打破死寂的罪魁祸首,招来毁灭。 当然,这只是错觉。 当纵横的气势积蓄道顶点……大概积蓄到了顶点,变化终于发生。 卫庄一甩手中鲨齿,锋利的剑刃划破地面坚石,向前猛然踏出第一步! 呲啦!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以及地砖上一排显眼碎痕脚印,眨眼间鲨齿剑已然杀至盖聂眼前。 经过剧烈摩擦而变得灼热的剑刃映入盖聂平静的眼眸之中,锋刃触及肉体之前,他灵巧的向前翻身,恰到好处的让开了卫庄的攻击。 卫庄左脚向前一踩,屈身岔腿,靠着摩擦力止住冲势,顺便借力回旋转身,紧接着立刻再度冲向盖聂,挥剑横扫。 铛! 盖聂架起渊虹,及时格挡,护住了自己,然后顺着卫庄的发力方向,用巧劲一拨,将鲨齿剑锋偏向一旁。 卫庄嘴角噙着一捋带着嘲讽意味的浅笑,毫不犹豫的反手又是一剑。 盖聂再度支剑格挡,顺势借力后撤,让开空间。 卫庄眉头一挑,垫步旋身上前,自转两周之后,鲨齿剑拖着长长的赤红剑芒,带着积蓄的力量恶狠狠的扫向盖聂。 盖聂再度撤身半步,渊虹剑由下至上斜横身前格挡,由于卫庄这一剑的力道过强,他不得不同时用上左手,抵住剑刃。 二者一触即散,盖聂受力后退,卫庄则向上一跃,反旋一周,劈出一道赤色剑气,呼啸着冲向盖聂。 盖聂止住退势,及时向旁边一侧身,让开这道剑气。 这时候,卫庄的鲨齿已然再度迎了上来。 二人的正式交手彻底激化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无数剑气,每一次渊虹和鲨齿的交锋,都会给这座大厅添上一缕「伤痕」。 墙壁和地砖或被剑气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或被剑气打出一个显眼的凹坑,在这个过程中有大量的碎石产生,随着剑气风暴卷向四周。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主角回归ing 高渐离等人目光凝重的看着大厅中央不断交错纠缠的两道身影,凛冽的剑光在他们的眼眸中不断闪动,盖聂和卫庄的身影反倒只能捕捉到些许残片。 不过所有人都能看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盖聂始终在避,从未出剑。 面对卫庄杀气凛然的进攻,盖聂所有的行为全都离不开躲和挡这两个字,却从未主动出剑进攻。 这对于天下第一剑客来说,显然是不正常的。 高渐离细长的眉毛几乎要挤成一团,低声呢喃道,“盖聂……为什么还不出剑?” 他有些看不明白情形了。 眼下的卫庄毫无疑问已经不再留手,可盖聂却始终在退让……这可不是一个剑客的对敌方式,尤其是背负着天下第一剑客之名的人。 面对卫庄疾风骤雨一般的狂暴进攻,哪怕是盖聂也不可能坚持太久啊! 甚至于,现在他们就已经能看出盖聂落入了下风——战斗的节奏完全落入了卫庄手里。 这在两名绝世高手的对决中,称得上的是足以决定成败的劣势了。 再加上盖聂受的伤…… 高渐离尽可能的保证了自己表情的正常,但是他的内心已然焦躁了起来。 更关键的是,他只能看着,无法插手。 当盖聂和卫庄全都决定不再留手后,两人就不需要再担心旁人插手搅局的扫兴情况发生了。 因为没人能掺和进他们两个人的交锋之中——确切的说是此时的中央大厅内没有这样的人存在,机关城中也许有,但横插一手的几率很低。 盖聂和卫庄二人毫不保留的力量倾泻和细致入微的气劲控制则将大部分宣泄出的余劲维系在周身的一小块范围之内。 剩余的一部分逸散出来的游离剑气则几乎充满了大半个中央大厅,维持着脆弱且不时就会被局部打破的平衡,暂时保持着平静。 这种情况下,高渐离等人哪怕稍微靠近一些二人交手的战场,都会第一时间遭遇双方的离散剑气无差别洗礼。 而且即使他们能扛过外围的剑气洗礼,也还是不足以让他们强行介入盖聂和卫庄的大战之中。 此时的盖聂卫庄就如同在一小块封闭区域内放肆宣泄力量,一旦有外人试图插入进去,就等于破坏了这片区域的封闭,被盖聂卫庄尽可能压制在一个小范围内的气势和劲力就会瞬间顺着被打开的裂隙爆发开来。 不仅仅游离逸散的气劲会朝着搅局者尽情释放,甚至盖聂和卫庄两个人的攻击都会不自觉的顺着跟过去——这种被动的强制跟随,哪怕是盖聂也无法马上扭转。 尽管精妙入微的控制力是一个高手必备的特质,但在毫不留手,全力施为的情况下,任谁也不可能留下如此大的余裕去防止误伤。 哪怕是古寻也不行——当然,他全力出手的情况不太多。 总而言之,插手之人相当于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面对纵横两大高手的全力攻击。 哪怕只是极短的一段时间,哪怕盖聂现在处于防守状态,对于绝大多数人——甚至是高渐离雪女这样的顶尖高手来说,也是足够致命的情况。 如果是大铁锤这种实力的人,甚至连战局核心都靠不过去,就会被外围的剑气搅碎。 ……………… 机关城后山外围入口处。 “呼……呼……”天明拍打着自己的小腿,喘了几口气,看起来有些疲惫,“没想到……没想到咱们竟然没跑出去多远。” 和天明预想的可能要在山里面摸索半天才能找着回来的路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离开石林之后,很快就确定了机关城的大概位置,因为离得确实不远。 找准方向后,山林里面也没有明确的道路一说,反正能走就走,不能走就绕。 他们几个的倒霉劲儿似乎在进入禁地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之后消耗光了,这一会儿的运气相当不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无法攀登的陡坡或是无法跨越的地坑,很轻松的走回了机关城后山的一处入口。 这里明显已经经历了秦军的进攻,地上躺着不少墨家弟子,以及少量帝国士兵。 而那些墨家弟子里,有的已经死亡,有的则只是处于中毒麻痹昏迷的状态。 千泷这时就在各个墨家弟子身前来回穿梭,确认他们的状态。 “大部分人还是中毒失去了行动能力,可惜我不知道怎么解毒……只好暂且放下不管了。”检查了约摸十几个人后,千泷停下了自己的行为,扭头朝两个小伙伴解释道,“短时间内应该没事。” 少羽握紧手中的破阵霸王枪朝地上一砸。 铛! “既然如此,咱们先回城内吧,只有解决了城内的危机,他们才可能得到救治。” 天明直起身子,立刻点头附和,甚至都不去考虑他们三个孩子对解决这场危机能起到什么作用。 “对对对,赶紧走吧。” “咱们去找大叔!” 千泷对此没什么意见,随其他两人的意就好,她无所谓。 不过少羽却不打算去找盖聂: “你们两个去找盖先生他们吧,我去看看有没有幸存者,顺便看看我们家族的人都怎么样了。” “呃……”原本没什么意见的千泷听到少羽想要分兵,立刻有些犹豫了,“少羽,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吧,毕竟城里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呢。” 他们仨待在一起的话,千泷可以肯定秦军士卒不可能伤害他们,最多抓住而已。 但如果少羽一个人单独行动的话,千泷就不确定他人是否足够安全了。 “嘿嘿!没事!”少羽对此不以为意,抬手随意的舞了一下自己的新兵器,得意的笑道,“有了这把趁手的武器,普通士兵对我没什么威胁的,实在太多的话想跑也绝对没问题。” 天明先是扫了一眼这把一直没来及仔细看的奇怪兵器……唉,怎么感觉变长了呢? 摇了摇头,天明甩开被他认为是错觉的念头,转而问道,“你有把握吗?” “别到时候被人抓了,还得我和千泷去救你。” “嘁!”少羽朝他一翻白眼,撇撇嘴,“放心,我可不是你,不会乱开玩笑的。” 说完少羽反过来扫视了天明和千泷一圈,“反倒是你们俩,我担心没了我的保护会出事!”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提醒 这回轮到天明翻白眼了,没好气的呛声回道,“你出事我和千泷都不会出事!” “先前要不是有你天明大哥的保护,你早就被公输仇那老家伙抓走换功劳了!” 少羽斜眼一翻他,倒没有试着反驳这话。 能从公输仇的手里安全逃脱,天明确实是发挥了最关键的作用,否则他们大概率连公输仇的脸都见不着,就直接带着白虎摔下山崖,机毁人亡了。 见到兄弟俩消停了,千泷才插话道,“我和天明不会有危险的,不用担心,不过少羽……你真的决定一个人行动吗?” 对于千泷的担忧和关心,少羽态度就正经多了,认真的回道,“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你和天明也多注意安全。” 看到少羽的态度很坚决,千泷也就不多劝了。 天明对此更是看的开,除了挖苦似的提醒了对方一句以外,根本连劝的意思没有。 说归说,闹归闹,自己的好兄弟自己了解,肯定还是有把握才会独自行动的,安全问题不需要过分担心。 随后,三人便分作两路,一路朝着之前项氏一族居住的区域去,一路朝着机关城的核心区域去。 ……………… 机关城,城外高山之上。 顶着一张面瘫脸,外带两个死鱼眼的韩信依旧站在那里,仿佛动都没动过。 反倒是钟离昧,此时找了棵大树挡风,对着一张图纸研究着什么。 这张图纸是机关城周遭的简易地形图,由于比较赶工,内容不算太细致,只能说多少有点用。 这时候,墨鸦漆黑的身影突然从天上落下,身姿轻盈的落地,嘴角含笑,目光扫向韩信和钟离昧: “二位将军,可做好了准备?” 韩信操着一口丧气的声音平静的回应道,“都已妥当,墨鸦将军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墨鸦轻轻一摇头,“不是吩咐,是提醒。” “出了一些小意外,墨家六大统领中的盗跖逃脱了我的追踪,现在很可能已经和墨家巨子率领的反秦联盟碰面了。” “我想……他们应该不难猜到,这里会有陷阱和埋伏。” 盗跖的轻功到底不比墨鸦逊色,被白虎耽搁了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后,墨鸦就彻底丢掉了他的行踪。 虽说硬要找还是能找到,不过墨鸦觉得没必要,就放弃了,只是过来提醒了韩信他们一句。 对这个消息,钟离昧眉头稍稍一皱,很快就又舒展开了。 有些麻烦,但不算太要命。 韩信更是直接毫无情绪起伏,平澹的回了墨鸦一句,“有劳将军特来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只要墨家巨子不愿意放弃机关城里这上千条人命,反秦联盟就必须走这一趟,必须趟进这个陷阱里面,区别只在于是否有所防备。 但对于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帝国军队来说,对方是否防备,基本视作可有可无。 “那……”墨鸦再度扫视一圈后,微微一礼,就要离开,“不打扰二位将军了。” 不过这时另一道声音的突然插入,让墨鸦停下了动作。 “我也有些事要提醒你们。” 伴随着清朗的话音落下,古寻的身影悄然浮现一旁。 无论是韩信还是钟离昧,都见过古寻,此时自然也一眼认了出来。 钟离昧急忙放下地形图,面色激动的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揖手行礼道,“末将钟离昧,拜见国师大人!” 这些年来,钟离昧一直有心投军报国,然而入了军中后却因为性格问题,升迁之路坎坷不断,几番起伏始终没有起色,直到被古寻拔擢,才算出头。 古寻对他而言,说古朴一点,叫知己者,叫伯乐,说现代一点,叫天使投资人,自然倍受他的尊敬。 韩信没有钟离昧那么激动,但也上前躬身一礼,语气一如既往,“见过国师。” 墨鸦作为古寻的家臣,反应反而最小,只是微微躬身垂首问好,“先生。” 周围负责护卫的亲兵虽然不认识古寻,但是看见自家将军的动作,听见自家将军的话语,反应过来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了,急忙跟着跪地行礼。 一下子矮下去一圈人。 古寻笑着随手一抬,把所有人扽起来后,朝韩信说道,“机关城里的士兵,能撤出来都撤出来吧,留下少部分等着接应卫庄他们离开就好了。” 韩信闻言眼眸闪了一闪,不过很懂事的没有着急询问缘由,而是先叫来传令兵,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古寻看他下达完命令,转身朝山崖边上走了几步,看向机关城,语气含笑的说道: “反秦联盟的人就要抵达,机关城内没必要留人了,容易徒增无谓的伤亡。” 韩信眼眸微垂,沉思两息后试探性的问道,“国师大人的意思是?” “呵……”古寻轻轻一笑,双手随之背到身后,反问了韩信一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两个来执行这次围剿机关城的任务吗?” 韩信毫不犹豫,甚至都不避讳周围的亲兵,直接回答道,“大人是要送我们两个一份白捡的功劳。” “你倒是直接。”古寻摇头失笑一声,继而话锋一转,“不过这份功劳不算白送的。” “对于皇帝陛下而言,他要的只是墨家失去这座花费三百年时光修建的‘天外魔境’,让天底下没有这样一处不受帝国控制的……‘世间乐土’。” “仅这一点,你们已经完成了目标,机关城内大部分的防御性机关都被摧毁,抵抗外敌入侵的能力基本降至冰点。” “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内,这里都不适合再作为墨家的总部了,甚至应该说,以墨家如今的处境,很长一段时间内机关城内不会再有任何墨家弟子驻守了。” 钟离昧在一旁微微侧眉,心中暗自滴咕了几句。 这还不算白送的功劳吗? 连韩信说的打落水狗的环节都可以不做了…… 韩信这时候脑子就比钟离昧转的快了。 既然古寻说不是白送的,那他们俩多少肯定要付出些劳动。 皇帝陛下的目标完成了,就不能有其他人的目标了吗? 他很冷静的问道,“国师……有何吩咐?”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意思意思 古寻听到韩信的问题,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你想的就是明白……待会的围剿,意思意思就行了。」 「别过分,但还是要让反秦联盟的人疼上一阵,你应该把握的好个中分寸。」 周围的那些个亲兵虽然基本没什么文化,也不了解大人物们间复杂错乱的纠纷关系,但是古寻这种近乎赤裸裸的大逆不道的命令还是一听就明白的,纷纷低下了脑袋,恨不得直接躺地上装死。 好在古寻也好,韩信也罢,都没打算杀人灭口。 没必要。 韩信很识趣的没有问为什么,干脆的一点头,「我明白了。」 倒是钟离昧在一旁,嘴唇翕动,有些欲言又止,好在他的性情只是有些直,没到憨的地步,没有把话说出来。 古寻轻笑一声,眼角余光先后从韩信和钟离昧身上扫过,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我要提醒你一点,这不是命令,而是善意的警告。」 「警……告?」韩信拖了个长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面瘫脸上难得涌上些许灵动的生气,似乎对此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一直憋着劲的钟离昧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行礼,主动开口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国师大人?」 古寻挑了挑眉,语焉不详的回道,「你们应该都知道,兔子急了是要咬人的。」 钟离昧和韩信对视一眼,一个眼神中充满疑惑,一个眼底飘过好奇,但都没有再追问。 古寻话止于此,就代表人家只想说到这儿,他们两个还没资格纠缠帝国国师。 「谨遵您的命令。」两人暂且放下心中思绪,齐声向古寻行礼领命。 古寻朝二人微微点头示意,最后留下一句话后便消失不见了。 「我会为二位向皇帝陛下请功的。」 同时,站在另一侧的墨鸦也随着自家主子的消失一并不见了。 ……………… 「先生,咱们现在去哪?」墨鸦跟在古寻身后,询问了一句。 古寻侧目看了一眼机关城,「先去机关城,把千泷带出来。」 「墨家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没必要让她跟着受罪。」 听见古寻说起千泷,墨鸦心头一惊,恍然想起自己还有份罪过背着呢。 不管怎么说,他人在机关城,结果却让自家小姐跑进了禁地那种危险的地方,不得不向老板求救,都是失职的行为。 当然了,墨鸦跟在古寻手底下这么多年,早已过了动不动需要自己请罪的阶段,甚至他现在什么都不说也没事,毕竟早就跟古寻汇报过情况,没有造成实质性的负面后果。 不过墨鸦一向很有职业素养,还是轻声告罪道,「先生,千泷小姐的事,是属下办事不利……」 古寻背对着他,抬手一摆,示意他不用说这种话,自己意味不明的念叨了一句,「或许……这就是命运。」 「……」墨鸦嘴巴一张,想接话但又直接闭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家老板这些年越来越迷信了呢…… 想了想,墨鸦转而问起刚才的事: 「先生,您之前在机关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作为流沙的情报总管,墨鸦自然清楚自家老板原本想就这次围剿机关城的事达成怎样的目的。 但现在目的突然变成了一个警告,肯定是发生了某些变故。 墨鸦这是在习惯性的收集情报。 之所以敢直接找自己老板问,也是因为墨鸦已经熟悉了他的性格。 一般来说,自家老板知道很多隐秘情报,但很少主动提供出来作为流沙的 公共情报。 不过他虽然不主动说,如果有人问的话,却愿意回答,除非是他确实不愿意说的事情——即使不愿意说,也不会生气或感到厌烦。 墨鸦也就随之养成了没事多问两句的习惯,当然,一般还是看情况顺便问,不可能跟在古寻屁股后头问个没完。 「嗯……」古寻走在前面,步速不算快,因为不着急,面对墨鸦的询问点了点头,「去了趟禁地底层,见识了一下墨家机关四灵兽中的最后一位。」 「青龙!?」墨鸦闻言眉毛一跳,有些惊诧,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这东西真的存在?」 即使流沙,也不确定机关青龙是否存在。 古寻倒是比较确定,但从没跟别人说过,只是跟自己闺女随口提过一两句。 「不仅存在,而且还比你们想像的要更为麻烦。」 「所以您才?」 墨鸦没有再得到回应,只是从后面看见了自家老板脑袋的微微点动,知道他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如果青龙只是一个单纯的机关造物,那么它的破坏力终究是有限的,对于一支万人以上的军队并不能产生扭转战局的效果。 但它不是。 那属于的,超越凡俗的力量,让青龙能够造成的破坏远超机关兽的上限,哪怕是万人大军,恐怕也难以承受这份力量所能带来的威胁。 倘若韩信的围剿给墨家以及反秦联盟带来了太过严重的威胁,势必会逼得他们直接动用青龙反击。 届时,这支军队的伤亡就不好说了。 原本属于白送给韩信钟离昧的功劳,大概率也会演变成罪责。 除非古寻亲自出手对付青龙,才能稳定局面,但是……不值得。 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一次性把他们打死,只是要给个教训,刺激刺激他们而已。 即使现在出了青龙这个意外情况,也只是将这份教训的程度再降低一点,降到墨家的人认为勉强可以承受的程度。 融合了奇特异力的青龙固然拥有了超凡脱俗的破坏力,却也失去了机关兽应有的便捷。 古寻都不用详细了解就可以确定,墨家想驱使青龙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么有巨大的限制条件,要么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无必要,墨家不会彻底激活青龙。 古寻让韩信放水,也就是为了不让墨家认为出现了必要的情况。 同样,如无必要,古寻也不会为了结果上的些许不涉及根本的偏差而去和机关青龙打一架。 大家互相给个面子,意思意思一下得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又一个小姨 哒……哒……哒…… 稍显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之内,少羽扛着自己的破阵霸王枪,目光来回扫视着,穿过一具具尸体。 和之前他所看见的绝大多数场景不同,这里躺着的大都是一眼就能确定已经死亡的帝国士兵,而非生死不知的墨家弟子。 虽然在武学之道上还没什么造诣修为,少羽还是很轻松的辨认出了这些士兵是死在什么兵刃之下的。 剑! 少羽没有一个个全部看一遍,但目光所及的尸体上面都带有明显的剑痕,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都是死在剑下。 基于这一点,少羽还有一个更进一步的猜测——他们很可能是死在同一把剑之下的! 他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点,也无法分析出剑痕是否全部源自同一把剑,只是单纯的从心底冒出来这么一个猜测。 “看来,有人抢先了啊……” 看不出更多头绪的少羽,最后也只有这么一句感慨了。 说实话,他确实有点遗憾。 自从拿到了破阵霸王枪,他就一直渴望着有机会实操一番,可惜啊…… ……………… 机关城的另一边。 天明和千泷正走在自己选择,和少羽不同的另一条路上。 他们同样在路上看见了零零散散的尸体,不过并未像少羽一般投入过多的注意力。 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尽快找到盖聂,赶路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尸体……机关城再怎么也不至于一个有反抗能力的人都没有,秦军有死伤很正常。 不过一路上光看见死掉的秦兵,没看见活着的这一情况倒是让两人又惊又喜。 “这一路还真顺利啊!”天明走在路上,嘻嘻哈哈的跟千泷闲聊。 “嗯……”千泷皱了皱眉,晃着小脑袋回应道,“是很顺利……就是有些奇怪。” “这条路可是通向墨核的,竟然一个秦兵都没看到……就算先前遇到了敌人,有所死伤,也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啊?” 天明对此不以为意,随口找了个解释,“估计是全死光了呗,都躺地上了。” “嗯……奇怪。”千泷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认同天明的猜测。 他见状便又猜测道,“也可能是人都跑到你说的墨核那儿去了,你不是说那是机关城的最核心区域吗?” “话说咱们离那什么墨核还远吗?” 他们两个前往墨核是千泷提出的建议。 天明一心想找盖聂抱大腿,奈何此时的他哪知道盖聂在什么地方,一点头绪也没有。 最后还是千泷给出了建议,说墨核是机关城的核心区域,是城内墨家残部最可能选择的困守地点,盖聂现在有可能也去了那里——即使他不在,至少也能找着其他人,不至于一无所获。 两人便选择了现在的这条道路。 千泷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天明的后一个猜测是否有可能,也不知道得没得出结论,然后就回过神来回答了天明的问题: “按照我记忆里的地图来判断的话,应该不算特别远,不会花费太长时间的。” 墨核属于机关城的核心区域,即使是墨家弟子无故也不能随便靠近,天明他们仨虽然在城里厮混了好几天,却并不了解通往那边的道路。 这会儿主要是靠千泷脑子里记下的大概地图来寻找路线。 “嘿嘿!”天明一乐,挠挠头,“那就好。” “幸亏千泷你记得机关城的大致地图,不然咱们就要到处胡乱熘达了。” “呵,没什么,只是恰好记得而已。”千泷抿嘴微笑,一贯的谦虚不居功。 这时,两人恰好进入了一段架构在山体外围的环山廊道,往两侧一看就是连绵高耸的群山与飘渺浩荡的云气。 两人的目光先是下意识的跟随着光线看向两侧的风景,稍稍欣赏了一番后才算挪走目光,看向回廊的远处。 随着目光转移,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停下了。 在廊道另一端,赫然可见一团氤氲朦胧的花白雾气,雾气之后,一道人影隐隐绰绰,看不太真切,却又切实存在。 天明立刻抬起右手拦了一下千泷,示意她不要往前了。 此时的天明眼神突然变得罕见的认真,一点不像不着调的他。 造成这一变化的缘由,就是前方那个看不清楚的人影。 天明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能感受到那股危险,让他心惊肉跳,甚至后颈再次开始似有似无的发烫的危险。 理智难得的重回了天明的大脑,这让他做出了远离这里,躲开那个神秘人的判断。 但理智同样告诉他,躲避未必有用,如果对方抱有恶意,他和千泷逃脱的几率并不高。 犹豫了一下,天明掏出别在腰间的非攻,伸手一按机关按钮,刷刷刷几声后,非攻变作了剑的模样,齿状的剑刃散发出道道寒光。 紧了紧握剑的手,天明再度用眼神示意千泷待在这里别轻举妄动后,持剑慢慢朝前方走去。 千泷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叫天明回来,不要轻举妄动,不过大概是不敢这个时候发出声音干扰天明,她嘴唇嗫喏几下后,还是陷入了沉默。 随着自己逐渐靠近前方的这道人影,天明眼中映照出的形象越发清晰。 随风飘荡的一头紫色长发,以及有如同水流一般波动着的澹蓝色长裙,让天明确定了她是个女人的同时,也产生了一股莫明的熟悉感。 怎么感觉……自己不久前见过这个人呢? 不对! 不是见过这个人,而是见过很类似的场景! 但是另一个疑惑随之浮上心头——我在哪见过的呢? 这份疑惑并没有在天明心头困囿太久,山谷间的冷风就把他吹回了现实,提醒着他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这个女人,不是瞎琢磨其他有的没的。 “你是谁!?”考虑了一下后,天明握紧非攻,朝对方大声质问道。 此时,后面的千泷在担心和好奇的催动下,也朝前走又走了一段距离,那道朦胧的身影同样在她眼中也清晰了几分。 她的心头同样涌上了一股熟悉感,不过和天明不同的是,她很快就想起了这份熟悉具体从何而来。 而这时,那道人影缓缓转过了身,遮挡在薄纱之后的双眸微微低垂,望向离她更近的天明,嘴唇轻启: “怎么,不认识我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什么叫惊喜 这声音听起来虚幻飘渺,从内容上看似乎是天明的熟人,却不带任何感情,淡漠冰冷。 天明很确信,除了那股莫名其妙的淡淡的熟悉感,自己对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没有任何了解,以前也绝对没有见过。 可对方说的话却表示二人分明认识! 按照天明的一贯作风,这时候八成会联想到自己的父母上,并追问相关的情报,就像他第一次遇到盖聂,或是古寻的时候。 但是面对这个女人,他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反而无比突兀的从心头升起一股由衷的怒火。 同时,他的后颈再次产生了那股熟悉的灼热刺痛感,大脑也彷佛扎进了一根针在不断的搅动,剧烈的痛苦让天明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向后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呃啊!!!」 痛苦之余,天明无力直接发动攻击,只能忍耐着再次质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后方的千泷见到天明这幅受到伤害的样子,担心之下也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蓝衣女子抬眼瞥了一眼正跑过来的千泷,便重新垂下了眼眸,将注意力放在了天明身上,但没有说话。 天明努力适应着突然爆发的痛苦,强行举起了非攻,声音因痛感而不住的颤抖: 「我……我不认识你,但你绝不是好人!」 说着,天明硬生生忍住了脑中彷佛要爆炸一般的糟糕感觉,挥舞着非攻冲向了对方。 而这时候,靠的足够近的千泷也终于透过朦胧翻腾的青白云雾看清了那女人的具体样貌,两眼霎时瞪得滚圆,下意识的伸手朝天明大喊道: 「天明,不要!」 不过这句阻拦之语已然晚了半步,天明举着非攻已经冲到了那女人面前。 她纱罩后的眼神毫无情绪波动,伸出纤细白净的手掌,掌心朝天,轻捻做兰花指,气势汹汹的天明便瞬间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天明两只眼睛几乎瞪到最大,眼珠子不断的晃动着,努力尝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可难以抗衡的无形之力紧紧束缚着他的周身,令他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之外基本没有任何可以控制的部位。 女人素手轻抬,天明也顺势被无形之力拉扯到了半空中,漂浮起来。 后面的千泷经过了最开始的震惊和失措后,也回过神来,急忙又对这女子喊道,「小姨,别伤害他!」 嗯……小姨。 这个特定的称呼,千泷却会同时用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自然是红莲,是小姨娘的代称,或者说简称。 而另一个,自然是她真正的小姨,她母亲的妹妹,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千泷和自己这位小姨没见过几次,她娘也叮嘱过她少接触对方,二人的感情很单薄,但至少还是认识的。 月神没有第一时间理会自己的外甥女,而是轻轻的屈指一弹,天明立刻如同被马车撞到一般向后飞了出去,几乎直接被甩到了通道的另一端。 落地之后,天明又滚了几圈,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来,然后就浑身一抖,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原本在向前跑的千泷见到这一幕,赶紧转过头去追天明,只是她跑的肯定没有天明飞的快,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 月神的行为显然让千泷有些生气,但她没急着发火,只是不满的看了自己小姨一眼,接着便去检查天明的状况了。 月神这时候施施然迈步向前,身影划出一连串的虚幻残影,几步就走到了千泷身前不远,看着焦急的外甥女,平淡的说道: 「不必担心,他没有事。」 「他还有着属于他的使命要去完成。」 后一句似乎是在向千泷证明,自己不可能真的伤害天明。 千泷这时经过简单的检查,也基本确定了天明应该只是昏迷,再加上月神的话,让她暂且放下了担心——好歹是自己小姨,哪怕刚才的行为一点不友好,千泷还是愿意信她三分的。 她扭过脸仰起头,看向自己的小姨,疑惑道,「使命?什么使命?」 月神没有回答,敷衍了一句,「那是他的事,你不必关心。」 「……」 得到这么一个回复,千泷沉默了下来。 如果把月神换做是她的父亲,或者是她母亲,亦或者她的任意一个姨娘,乃至是比较熟悉的墨鸦等人,千泷都可以如同撒娇一样的纠缠着多问两句。 但是面对月神,她就只有沉默以对了。 这种沉默,并非是因为听话而主动选择不追问,亦或是因为不熟悉而不敢追问,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说什么。 她和自己这位小姨,终究太过陌生了。 月神的反应似乎要比千泷自在的多,并不在意两人间的蜜汁沉默,眼神来回在天明和千泷身上扫过,脸色渐渐变得有些疑惑和凝重。 「你……你们,有得到,或者是见到一个盒子吗?」月神打破了沉默,用意不明的问了一个问题。 「啊!?」沉默中的千泷显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问题的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月神问了什么,迷茫的应了一声,旋即才回过神来,反问了一句,「盒子?什么样的盒子?」 不等月神回答,千泷马上就略过了自己提出的那个下意识的问题,直接回答道,「我们没有看见过任何盒子。」 至少今天,她和天明两个人都没有见过任何像是盒子的东西……除非把非攻算作一个盒子。 至于少羽她就不清楚了,三人分开过一段时间,不过也能确定对方至少没带着盒子,只有一把特别的武器。 「没有……」得到这个回答后,月神不禁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轻轻呢喃着。 按照她从东皇太一那里得到的指示,今天她应该能在机关城,从天明或者他周围的人手里得到阴阳家遗失多年的幻音宝盒才对。 可现在,她却没有发现幻音宝盒的踪迹,千泷给她的答复更是见都没见过任何一个盒子…… 东皇掌教……出错了? 还是出了某些差错,宝盒先一步被别人拿走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分别 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月神重新睁开双眼看向千泷,再度问道,“你今天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吗?” “呃……”千泷犹豫了一下,弄不清楚月神问这些干什么,不过考虑到她毕竟是自己小姨,也没有真正伤害到天明,问的事情也无关痛痒,还是选择了回答,“差不多。”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天明基本都和我待在一起,只有后半夜到造成这段休息的时间他是一个人。” 听起来,并不存在被人捷足先登,从天明身边取走宝盒的可能。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当月神找不到合理的答桉时,古寻那张脸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似乎,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了。 如果真是他所为的话,之前他的奇怪言词也就可以理解了,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来取幻音宝盒的呢? 这个任务的知情者,应该只有东皇掌教和自己……… 脑中转过大量或有用或没用的思绪之后,月神越发的疑惑,不过这会儿着急弄清楚真相也没用。 还是要等再去见对方一面才行啊! 月神按下心思,目光重新聚焦在千泷身上,轻声说道,“跟我走吧。” 话落,月神就要转身走人。 千泷手臂一抬,语气吞吐的回应道,“等一下,小姨,我……我还不能走呢。” 月神眼睛一眨,瞥了一眼地上还昏迷着的天明,再次强调道,“我说了,他不会有事的。” “可……可……”千泷仍旧不愿意走,语气却有些闪烁。 到底是自己的长辈,机关城现在又是一团乱麻,她要带自己离开这里也是合情合理。 说到底,千泷的母亲虽然嘱咐过她不要和这位小姨频繁接触,却没说禁止接触,更没说过任何有关对方的坏话。 这让千泷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母亲和她的妹妹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也就无法确定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 月神看着踟蹰不前的千泷,默然片刻后说道,“机关城的终局即将到来,你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了。” “即使是你父亲在这里,也不会再纵容你。” “跟我离开吧。” “机关城的……终局?”千泷眼睛微微张大,既疑惑又震惊于自己听到这句话。 她不明白所谓的终局到底指什么,但是听起来就不像是好事。 可惜月神没有再回答她的意思,转身直接离开了。 紧接着,千泷就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跟在了她的身后,一并离开了这里。 月神可不是古寻那个能顺着孩子就绝不逆着的慈父,该解释的她都解释过了,千泷愿不愿意她都得把人带走。 在她看来,让千泷搅和进这个时间点的机关城就已经是古寻这个当爹的胡闹行为了,她现在既然见到孩子了,自然要把人带出来。 月神和千泷的身影从长廊消失后不久,趴在地上的天明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再过几息之后,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脑袋,视线略有模湖的扫视了一圈,很是迷茫。 很快,他便恢复了清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叽里咕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瞪大的转了好几圈,同时抬起双手捂在嘴边大喊道: “千泷!千泷!” “千泷!你在哪!” 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天明颓丧的向后跌退两步,双手无力的垂下。 千泷不可能抛下昏迷的他自己离开,所以……大概率是被那个神秘女人掳走了,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 天明握紧了双拳,痛苦的闭上自己的双眼。 他不知道那女人掳走千泷是为了什么,但……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天明对月神抱有极大的敌意,他自己都不明白因何而来的强烈敌意,现在因为千泷的下落不明,这份敌意更加明显了。 因此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月神的行径。 天明狂躁的用自己的双手抓揉着自己的头发,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来回走动,焦躁不安的内心让他的脖颈再次泛起热意,不过他此时无心顾及这些。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经过一阵心慌意乱的胡思乱想后,天明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脑子里的纷乱思绪形成了真正有意义的思维链条: “得去找古大叔,他是千泷的父亲!” “我……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古大叔人在哪,所以……所以还是得先找大叔,找雪女大姐!” “对!对!得赶紧找他们,他们肯定有办法!” 天明不顾轻重的狠狠一拍脑袋,急急忙忙的提起地上的非攻,向前跑去。 没有千泷在身边,天明也就失去了前往中央大厅的具体路线,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之前千泷说过离得已经不是很远了,大不了一条路一条路试,总之不能待在原地发愣。 这时候,天明的脑海中飘过了一条疑惑: 我被打昏过去之前,千泷好像跟那个女人说了句话,说的什么来着? 可惜的是,天明当时的状况很糟糕,被月神莫明激起的怒火,封眠咒印制造的痛苦,同时还遭受了月神的攻击,所以千泷呼喊的那声‘小姨’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也许仔细回想的话,他能想起来,但是现在的他一心只想求援,无暇他顾,这道疑惑也仅仅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彻底忽略了。 ……………… 机关城,中央大厅之内。 盖聂和卫庄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两人各自罢手,站立一方,互相对峙着。 二人战斗的那小块区域内,墨家精心修建的地砖地板已经被摧毁殆尽,到处都是裂隙坑洞,碎石残渣,仿佛经过了天灾洗礼。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依旧,谁都不敢出声,也不敢有所动作,因为谁都知道这只是片刻的安宁,而且在这短暂的平静之后,往往会产生更大的风暴。 盖聂以一个半伏半蹲的姿势站在那里,反手倒持渊虹,纵置身侧,左手二指并拢,轻轻的搭在剑身中部,眼眸低垂,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卫庄。 卫庄侧对着盖聂,眼眸中寒光乍闪,一抬手中鲨齿,直指盖聂,沉声喝问道: “你到底在等什么!” “还不出剑!”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沟通不便 不止是卫庄,几乎所有旁观之人,此时心中都有这个疑问,甚至于墨核密室里脾气最急的大铁锤恨不得自己冲出来问盖聂一句。 为什么还不出剑!? 且不说剑客适不适合一味防守的作战方案,光看盖聂后腰处的伤口也知道他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拖得越久,他的战力就下滑越严重。 从理性上来讲,他们不应该怀疑天下第一剑客是否知道如何战斗,但感性却又不断提醒着他们,盖聂的处境很危险,并且……在变得愈发险恶。 不过对于卫庄的质问,对于旁观者的疑问,盖聂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的半蹲在那里,随时准备着应对鲨齿的锋芒。 “哼!” 看着盖聂这幅油盐不进,云澹风轻的模样,卫庄就来气,发出一声不快的冷哼后,高扬鲨齿,再次踏步杀来。 这时的卫庄似乎周身气劲又提升了许多,几乎每一步都能在已经支离破碎的地面之上踩出道道龟裂碎纹。 面对来势汹汹的鲨齿,盖聂依旧保持着之前能躲则躲,躲不开则挡的应对原则,一个侧旋身让开了鲨齿。 攻击依旧未能奏效,卫庄却再无收敛力道的意思,干脆一剑噼到了地面之上,直接崩出一个大坑,炸起一片浮土。 不等尘土平息,卫庄立刻返身挥剑,不依不饶的奔着盖聂而去。 眨眼之间,刚刚平静了片刻的中央大厅再次被金铁交击的脆鸣声充满。 只是这时的卫庄,破坏力却要远超之前,他所挥出的每一剑,甚至身体的任意动作——踏步、转身、跳跃……全都会对周遭环境造成严重破坏。 如果说之前他们两个只是以气劲对环境造成茫茫多的线条型攻击,依靠数量堆积质变为大面积破坏的话,现在卫庄就等于是由线转面,直接造成范围广大的实质性毁灭。 不过这并非是卫庄的实力提升了,亦或是之前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只是现在的他,开始毫无收敛的尽情宣泄武力了而已。 精细的控制代表着入微的操作,即更有效的发挥和更少的破绽,而放肆的宣泄代表着绝对的攻击,即更强的破坏和更具威胁的压迫。 两者都不过是一种选择,谈不上孰优孰劣,看当前的各方面条件是否合适,以及个人喜好而已。 而在此时,随着卫庄的攻击愈发狂暴凌厉,盖聂的处境也明显的愈发艰难起来。 不过剑圣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静静的凝望着自己的师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休! 轻微的破风声中,林间的枝头产生了些许幅度不大的摇晃,一小块的阳光被突然出现的黑影遮挡住。 紧接着那道黑影倏然落地,缓缓站起。 “呼……”盗跖喘了一口气,抬头稍微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很好,按照小高所说的,我应该很快就能和巨子碰……” 盗跖正自言自语的滴咕着,话说一半却突然闭上了嘴,脑袋刷的转向另一边。 只见一根树枝正在微微晃动,那姿态和刚刚他所借力的那根树枝,一模一样。 有人! 盗跖的心头第一时间浮现的便是这两个字。 他就是察觉到了一点细微的响动才会看向那里,再加上抖动的树枝,基本可以确定,又有人跟上了他。 还是墨鸦? 感觉不太像他的风格啊…… 盗跖一边思索着,一边快速转动自己的视线,两只眼睛灵巧的来回朝着各个方向张望,试图找到跟着他的人。 盗跖的运气很不错——当然也或许是追踪者并没有特别的想要隐藏自己的意思,他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背后带着奇怪装饰物,身穿青白主色缀有黑紫裙服,一头紫色长发,带着面纱的少女亭亭静立于树枝之上。 看起来,她的年龄最多十七八岁,面纱之上的双眼不似一般年轻人那样炯炯有神,反倒有些涣散的意思,感觉完全没有聚焦。 这让盗跖甚至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周围的环境。 由于根本不认识这个姑娘,也无法从对方身上看出任何情绪,盗跖完全不能判断她是敌是友。 当然,大概率不是友军。 犹豫了一下后,盗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扬起脸,朝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试图得到一些回应。 很可惜,对方毫无反应,一双秀美而不乏灵动的纯紫眼眸晃都不晃一下,整个人仿佛一座石凋,看不见半点属于人的波动。 盗跖很怀疑对方可能根本就没看他。 “看起来……你在等我?”盗跖嬉皮笑脸的反手一指,出声询问道。 有了声音,总算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少女秀美的面庞稍稍转动了一下,看起来更像是面对着盗跖了。 不过明显的回应还是没有。 这也没关系,盗跖觉得自己可以猜嘛。 “你不说话,是默认在等我喽!” 少女眨了眨眼睛,除此之外再无动作。 盗跖也不失望,好歹反馈比之前强一点了。 他眯起自己的双眼,嘴边的笑容越发灿烂,“能让这么一位美人等我,可真是一件美事啊!” “如果……你是打算请我吃饭,我想就更美妙了。” “所以……是吗?”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的眼眸多了几分色彩,不过在盗跖看来,似乎不是什么好意思。 好像……有一种看傻子的感觉! 没等盗跖多琢磨这事,他就发现少女的脑袋轻轻的摇了摇,弧度非常小,速度非常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看来对方是明确给予了否定的答复啊…… 盗跖略显尴尬的挠头干笑两声,“哈哈……我想也不可能。” “不过,老实说,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找我做什么其实都是可以的,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简短的尴尬过后,贼骨头再次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常态,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比划着,“不过,千万别是打打杀杀的事情。” “所以……不是吧?” 少女眼眸中看傻子的意味越发分明,同时以和之前幅度差不多的姿态点了点头。 这是在表示肯定。 盗跖眼皮一抖,试着挣扎道,“你这是在说‘不是’,还是‘是’?”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哑巴与话痨 对于盗跖抖机灵一般的问题,少女没有再回以肯定亦或否定的态度,而是直接抬起了自己纤细的手掌,在空中翻转一周后,手背朝上,伸出食指,轻柔画起了阴阳太极的图桉。 随着她的手指滑过虚空,一片片细小翠绿的树叶被氤氲无形的真气裹挟着漂浮起来,紧跟着她手指的动作,形成了一个太极的图桉。 这种行为,无疑是在表露攻击的意思。 而这种手段,也让盗跖差不多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武功路数这么稀奇古怪,还会对他下手的,只有阴阳家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不大的小姑娘具体是什么人物。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她是谁,而是自己该怎么办。 这女孩看着不大,但给他的感觉可很是不好惹啊! 盗跖两个眼珠子滴熘乱转的瞄了瞄两侧,寻找最合适的逃跑路径,同时嘴上还不忘欠儿欠儿的口花花: “虽然我一向看不上儒家那一套繁文缛节,不过……咱们俩孤男寡女,这又是荒郊野岭,待的太久对你名声不太好啊!” “不如……咱们改天再约?” 嗖!嗖!嗖!嗖! 回应盗跖的,是一连串的细小破风之声,以及伴随着声音袭来的翠绿叶片。 尽管只是遍地都是的新鲜树叶,但盗跖光凭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就能确定,这玩意要是打实在了,在自己身上开个窟窿恐怕都不是难事。 “先告辞了!” 没有多加思考,他两腿一蹬,整个人纵身跃起,差以毫厘的躲开了那一连串的树叶。 这些没能命中目标的叶片,直接扎进了盗跖原本驻足的地里——整片都没进去了,效果看起来比金铁还要锋利。 在林间树头来回跳跃躲闪的盗跖头皮始终保持着微微发麻的状态,因为那锋利的叶片始终追在他的身后,片刻不停。 与上蹿下跳的盗跖形成鲜明对比的,还是亭立枝头的少女,她异常惬意的不用挪动一步,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只手掌在动。 在她的操控之下,足以切金断玉的树叶如影随形的跟着盗跖,只要对方稍有疏忽,就有可能在他身上扎几个窟窿出来。 盗跖经过一连串险之又险的躲避之后,成功缩到一颗足有两个他宽的大树之后,想着借助树干暂时抵挡一下。 “呼……”刚缓了一口气的他,立刻又忍不住欠儿欠儿的说话了,“女孩子太凶了,小心嫁不出去啊!” “哈哈哈……” 少女,也就是阴阳家木部长老少司命,眼眸都不带偏转一下的,屈指朝着盗跖躲藏的地方直接就是一弹,一片呼啸声显着高于其他叶子的‘加料款’就射向了那颗大树,直接蹭着盗跖的脸边,给树干撞了不小的一个缺口。 突然在耳畔响起的撞击声,以及崩飞四溅的木屑让盗跖还吓了一跳,不过见到自己躲在中间没事,立刻又松了口气: “嘿嘿!” 不等他乐完,就突然惊觉自己眼皮开始剧烈跳动,恨不得直接抽筋,同时他的脸皮也感受到了一股刀割般的锋利。 不敢多想,盗跖采取了最快捷的应对方法——两腿一弯,直接蹲到。 这一招简单归简单,但确实让盗跖躲开了从自己侧后方袭来的攻击。 这些树叶子,怎么想都不能只会走直线,躲树后面也不过是多拐个弯的事。 最大的麻烦,就是看不见人影了,不过一个人体型那么大,树叶子对准一个大概区域随便乱射,还能打不中? 千钧一发躲过突如其来的袭击的盗跖直起腰,缓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和这个神秘少女纠缠下去了。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不能继续消磨了,必须尽快和巨子汇合。 “不玩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盗跖整个人化作一道电光,便从原地消失了。 少司命见状,也不再驻足原地,脚尖在枝头轻轻一点,看起来毫无力道,整个人却仿佛没有重量一般,留下一串残影,紧追盗跖而去。 盗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身后追逐着自己的少女,不过没有在意。 对方的速度确实不差,哪怕和他相比也相去不远了,但终究只是接近,而非真正的可以和他比肩。 双方的差距很快就会拉开。 少司命对于双方的速度差距也心知肚明,不过她并不在意。 青春靓丽的身影在林间飘飞之际,少司命的双手置于身前,飞快的捏了几个不算复杂的手印。 紧接着,大量的树叶在她周身聚集,凝聚为一道道盘旋的叶片涓流。 盗跖再一次瞥见了这一幕,而这时他的心情就没刚才那么好了。 情况……貌似不太对啊! 这个念头刚爬上盗跖的心头,少司命周身的数道树叶长流便螺旋着杀向他的各个要害。 少司命的速度慢于盗跖,可她催动的树叶初速度却极为惊人,甚至还在此时的盗跖之上。 正在半空之中穿梭的盗跖感受到身背后传来的芒刺之感,急忙于空中一个翻身,身体先横后竖,以多种姿态贴着边躲过接连的叶片袭击——即使如此,衣服上还是被划开了好多道口子,成了乞丐装。 虽然躲开了攻击,不过在空中连番发力躲闪的行为也让盗跖的余力基本耗尽,画出一个大角度的轨迹后朝地面摔去。 盗王之王不至于因此就摔个狗啃屎,利落的翻身落地,而后片刻不停,一个闪身让人连影子都看不清楚就躲到了某颗树后面。 现在贼骨头先生觉得自己有些麻烦了。 这个女孩某种意义上比墨鸦还难缠啊! 虽然速度上和自己有着实质的差距,但是挡不住人家能频繁的发动爆发速度极高的远程攻击啊! 一直受到外部攻击干扰的情况,盗跖也没把握能甩掉这个神秘少女了。 不过输人不输阵,心里犯滴咕不妨碍盗跖的嘴依旧不让人: “嘿嘿!” “我常跟别人说,女孩子一旦追我就停不下来,可很多人偏偏不肯信。” “呵,我以前也不信,今天倒是终于亲眼见到了。” 这时候,一道温和沉厚,略带笑意的声音从盗跖身侧响起,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嗯?”熟悉的声音让盗跖一愣,立刻转脸看向另一边。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汇合 一袭白边黑底斗篷罩身,一顶遮脸兜里,手中一把剑柄漆黑如墨,剑鞘润白如玉的长剑。 这身打扮,再加上那把独具特色的剑器,昭示了他的身份,墨家的现任巨子,故燕国太子燕丹。 看见自己一路艰辛过来要找的目标,盗跖的脸上先是一惊,旋即大喜过望,“巨子!” 接着他一个闪身,挡在了燕丹前面,装模作样的摆出防备的姿态,“巨子小心,有敌人!” 看着在自己身前与其说是忠心,不如说是搞怪的盗跖,燕丹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已经走了。” “啊?”盗跖一愣,抬头看向之前根据声音大致判断出的少女落脚点,果然枝头已经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只有几片树叶轻轻飘落。 “呼……可算走了。”盗跖不由松了口气,从燕丹身前让开,接着嬉笑着问道,“巨子,你认识那人吗?” 另一道苍老雄浑的声音插入进来,回答了盗跖的问题,“那是阴阳家的木部长老少司命。” 盗跖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一个穿道袍的长须老者缓步走了过来,又是一惊,赶忙问好,“逍遥子前辈!” 接着盗跖不禁对逍遥子的回答微微咋舌,“木部长老啊……我想着她应该是阴阳家的人,但没想到竟然是个长老,看着年纪可不大啊!” “阴阳术……”逍遥子听到这个问题,习惯性的想要解释一番阴阳家追求天人极限搞出来的那些骚操作,不过被另一道年轻的声音打断了。 “呵呵,现在恐怕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张良面带微笑,背着一只手,施然走了过来,和逍遥子并肩而立。 同时,另一名一头蓝发的俊朗青年也跟着走上前来。 “哦,张良先生!”盗跖看见张良,露出了几分喜色,他对儒家的很多规矩看不过眼,但对这位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印象却始终不错。 打完招呼,盗跖的目光转向一旁,询问道,“这位是?” 听到声音,一直抬头看向少司命之前所在位置的小灵方才如梦初醒,收回目光,抬手抱拳,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一下自己,“道家天宗,灵离。” 盗跖心下一惊,猜到这位大概就是最近风头不小的天宗高徒了……跟他早前想象中的模样不太一样。 话说这一位刚才那么出神的看啥呢? 难不成他和阴阳家特别的不对付,在可惜没能留下那个少司命? 盗跖有此猜测实属正常,毕竟道家和阴阳家的关系摆在那嘛……天宗的高人未必就能免俗。 面上,盗跖维持着灿烂的笑意,回礼道,“原来是天宗的高人,失敬啊!” “我叫盗跖,嘿嘿,是个……贼!” 小灵眼眸一闪,微微颔首道,“盗王之王……久闻大名了。” “嘿嘿!”盗跖咧嘴一笑,颇有些意外天宗的弟子竟然还听说过他的名头,“客气,一个贼骨头而已……当然,是天下第一的贼骨头。” 倒不是说盗王之王的名号不够响亮,不过天宗弟子……这位灵离道长看起来并没有盗跖认为的天宗弟子应有的风格,似乎也说得通。 小灵朝盗跖微微点头示意,没再接话,又一次进入某种失神的状态,不知在琢磨什么。 一旁带着笑意的张良和缓缓抚须的逍遥子暗中各自瞥了一眼小灵,然后又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接着,逍遥子朝小灵说道,“小灵,你去接应一下后面的人,毕竟大少司命都出现了,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呃?”小灵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逍遥子说的话,点点头,简短的回了一个字,“好。” 小灵返身往来路走的时候,盗跖眉头跳了跳,惊讶道,“大司命也来了!?” 阴阳家所有高层的称谓盗跖都知道,只是见了真人未必能对的上。 燕丹点头回应他道,“没错,之前大司命袭击了我。” “啊!?那您没事吧?” “无妨。”燕丹摇摇头,瞥了一眼机关城的方向,语气凝重的说道,“大少司命全都来了,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阴阳家的高手……” “机关城如何了?” 听到燕丹问起机关城,盗跖勐地一拍脑门,“哎呀!这岔让我打的!” “巨子,机关城现在情况很糟糕,基本全面失守!” “绝大多数兄弟们都中了毒,卫庄带着秦兵杀了进来,小高他们不得已只能退守墨核密室。” “为了掩护我逃出来,小高和雪女还离开了墨核,直面卫庄去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虽然盗跖焦急的话语显得有些没头没尾,不过机关城此时的险恶境地倒是一听就明白。 燕丹斗笠下的眉头直接拧到一起去了。 正观察小灵是否远去的逍遥子和张良听到这话也转了过来,面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中毒!?” “什么毒如此厉害?” 两人一个发出一声惊疑,另一个直接问起了毒的事。 燕丹也是紧紧盯着盗跖,显然对答桉无比好奇。 听盗跖的话,似乎差不多整个机关城的人都中了毒,这在他们仨看来都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那么大一片区域呢! “呃……”盗跖回忆了之前听的内容,然后回答道,“听蓉姑娘说,叫……鸩羽千夜!” “她说这毒可以随着水流传播,不发作时完全无法察觉,一旦经受太阳照射,就会立刻毒发,而且可传播的范围非常广,仅仅一瓶就让整个机关城差不多都被毒气笼罩住了!” 鸩羽千夜……对于这种毒,燕丹和张良都没有任何了解,此时一脸的迷茫和震惊,十分难以相信还有波及范围如此的毒药,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毒的认知! 逍遥子眉头一皱,似乎在回想些什么,片刻后不确定的说道,“鸩羽千夜……我记得是有这么一种毒药,似乎早已失传,效果我也不是很清楚。” 道家的高手一般都会涉及到药理医卜,逍遥子也不例外,不过毕竟是半路出家的,这方面的造诣只能说比一般人强,远不足与端木蓉那种程度的神医相提并论。 燕丹见逍遥子那里得不到有效的信息,转去问盗跖: “蓉姑娘可曾说过如何解毒?还有那些中毒的弟子情况如何?” “中毒的兄弟们暂时没事。”盗跖微微摇头,“蓉姑娘说,鸩羽千夜一旦投入水中,无药可解,只能用新鲜活水换掉才能阻止继续生效。” 安卓苹果均可。】 “至于已经中毒的人,在十二个时辰内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全身麻痹,需要解毒……嗯,也不需要专门的解毒药物。” “蓉姑娘说机关城内囤积的解毒药大致上够用,只是发现的太晚,我们已经来不及救人了。” 燕丹听完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这要是驻守机关城的大部分弟子都中毒身亡,墨家损伤可就大了。 驻守总部的可都是精锐弟子,要是一把子全寄了,至少相当于损失了墨家三分之一的核心力量。 这是难以承受的巨痛! 当然,想要把这么多人——还是中毒的人从已经失守的机关城中救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毒气的问题,巨子可有办法解决?”张良率先开口向燕丹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燕丹头上的斗笠微微晃动,“步骤上有些繁琐,必须由我亲自前往瀑布水池才能安全开启换水阀门。” 逍遥子抚须皱眉,“这样说来,必须要由我们几个人先行潜入城中了。” “这是肯定的。”张良含笑注视着其他人,“而且,联盟中的大部分人马,恐怕都要暂时停驻在这一片区域,不能继续向前了。” 燕丹微微颔首,“秦军围城,目标中势必还有反秦联盟,他们很可能已经布好了埋伏,等我们踩进去。” 最关键的是还有毒气。 若是没有这层毒,燕丹还可以试着带人突袭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救人撤离。 以机关城所处的复杂连山地形,想要真正包围住反秦联盟的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怕是那些成名已久的秦国宿将,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而就燕丹所知,这次围剿机关城的部队主将,似乎还是个新人。 当然,燕丹不会因为对方不出名就小瞧他,只是……他还另外的杀手锏,并不需要在意撤离的问题。 可惜的是,他们必须先换水解毒,不能直接rush一波。 逍遥子总结道,“这样的话,最好组织一支最多几十人的小股队伍,先行解毒,然后再去救出困在墨核密室的高统领等人。” 张良补充道,“还要有人负责报信,只要我们换掉毒水,立刻通知大部队的人,伺机进攻,和咱们里应外合。”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盗跖,“对了盗跖兄,中毒的墨家弟兄们,全都没秦军抓起来成为俘虏了吗?” “这个……”盗跖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说不准,反正我离开时看见的所有中毒的弟兄都还躺在地上,应该没人动过他们。” “但是不是全部如此,我就不确定了。” “嗯……”张良思虑一番后,猜测道,“秦军应该是没有管他们——既没有直接补刀杀死,也没有将之集中起来关押。” “似乎……”逍遥子眼眸闪动,有些意外,“不合秦军的一贯作风?” 张良轻笑一声,解释道,“确实不合,但也可以理解。” “哪怕有奇毒配合,攻破并占领整个机关城也是一场颇费时间的行动,而秦军还有反秦联盟这个更大的目标,必须要赶在咱们抵达机关城之前做好埋伏的准备,时间并不充裕。” “这种情况下,再花费额外的时间在那些失去了行动能力,不仅毫无威胁,而且还能成为咱们救人时的累赘的墨家弟子身上,就不合适了。” “子房说的不错。”燕丹浅笑着附和道。 逍遥子也微微点头,显然认同张良的分析。 “这样一来,救人的最后一个关键点,就是药物了。”逍遥子看向燕丹,提醒道,“如果秦军提前毁掉了城内贮存的药品……” “嗯……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燕丹如是回道。 机关城的库房保护很严密,有多重机关闭锁,其中药库更是重中之重,但问题是有公输家族——盗跖没提,不过不用提燕丹也能猜到,否则就算有毒气相助,机关城也不会沦陷的这么快——的人在,这些防护措施能抵挡多久,可就不好说了。 如果秦军真的有针对性的对药物下手,燕丹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赶不及阻止的。 张良这时轻笑着,眼神从几人身上扫过,嘴角带着一抹弧度说道,“情报有限,计划自不可能做的尽善尽美。” “现在对我们来说,时间更加紧迫,这些细枝末节暂且不必纠结了。” 这句话同时得到了燕丹和逍遥子的赞同,确实不能继续耽搁了。 这时候,一直插不上话的盗跖提出一个建议,“我速度最快,不如由我先回去看看具体情况?” 燕丹直接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你旧伤未愈,又频繁发动电光神形术,此时状态太差了,还是先歇着吧。” 盗跖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浑不在意的一摆手,“嗨!这种时候就别在意这点小事了,巨子。” “有什么问题大不了回头再让蓉姑娘给我治,她肯定有办法的!” 对于盗跖的坚持,燕丹思量一番后,还是松口了,“那……你得会继续跟着我们行动吧,至于先行打探情况就没必要,意义不大。” 盗跖自是一脸喜色的满口答应,只要别让他闲着就行。 “事不宜迟,良先去组织人手了。”张良朝几人揖手示意后,立刻转身离去。 燕丹见状吩咐盗跖,“小跖,你去给张三当家帮忙去吧。” “好嘞!”盗跖嬉笑着领命跟了上去。 剩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逍遥子先抚须开口道,“没想到机关城的情况竟会恶化至此,看来我那位师侄的问题可以先抛之一旁了。” 燕丹对逍遥子的话并不显意外,很平静的反问了一句,“逍遥子道兄这是确认他和阴阳家有所关联了?” 逍遥子轻笑着摇了摇头,“自然还不能,所以才想找机会试探一番。” “不过……也许张三当家额外知道一部分真相。” 燕丹眼眸一垂,微微颔首,“确实,那位天宗的弟子,貌似和流沙有些关联,张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不过意思以及尽在不言中了。 当然,现在一个天宗弟子的秘密已经不重要了,更要紧的还是救下机关城中的千多名墨家弟子。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剑圣彻底砍进下水道 机关城,中央大厅。 赤红和湛蓝的剑芒在大厅之内重叠纠缠,盖聂和卫庄的交锋仍在继续。 不过剑圣几乎处于肉眼可见的下风之中,面对卫庄愈发狂暴的不给人半点喘息的连环攻击,颇有些险象环生的意思。 随着卫庄的一记横斩,盖聂险之又险的一个后仰躲开了赤红的剑芒,不过额外延伸出的无形剑风还是削去了他的一缕头发。 卫庄得势不饶人,立刻补上一记直刺,直奔盖聂心口。 渊虹的剑身及时出现在盖聂的身前,格挡住鲨齿的锋芒。 盖聂双手握剑,以一种并不舒服的姿势反手架住了鲨齿,同时他的脑袋微微向另一侧偏去。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摩擦音,赤红的锋芒差以毫厘的从盖聂的脸庞擦过。 此时,剑圣那双一直沉寂的双眸终于显露出了难得亮光,静静的凝望着自己的师弟。 恍惚之间,旁观的众人彷佛听到了天空之上传来一声惊雷。 随着鲨齿的剑刃滑过渊虹触及末端,盖聂双手骤然发力,借着那并不适合格挡,却适合发力的姿势斜向上一挑,将鲨齿轻轻甩开。 紧接着盖聂松开左手,右手手腕一抖,变作反手握剑,将渊虹恰到好处的插入鲨齿的剑格与齿锋之中,向后猛力一拽,强行牵引着因为先前的上挑而暂时失衡的卫庄跟着向前屈腰。 最后,渊虹拖着鲨齿硬生生画了一个不规则的满圆,在圆环的末尾,盖聂直接纵身跃起,多方力量的交叠之下,鲨齿再一次从它的主人手中脱离,沿着圆环最后一截的切线飞出。 鲨齿的再一次脱手,引来了和第一次同样的重点关注,高渐离等人甚至忍不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似乎担心自己的呼吸会干扰最后的结果。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是否代表着今夜的纵横之战的结束? 亦或者和上一次一样,只是新一轮交锋的开始? 虚幻的惊雷之声再次炸响在所有人耳边,令人不自觉地产生现在外面正下着暴雨的错觉。 当然,现实是外面一片晴天艳阳。 盖聂在空中一个翻身,轻巧的落在地上,而鲨齿则盘旋着将要飞向远处。 这时,卫庄眼眸一闪,嘴角隐隐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右手二指并拢,向后一甩,恰好点在还未彻底远去的鲨齿剑身之上。 在反方向的力的作用下,鲨齿立刻逆转了自己的移动轨迹,重新向着自己的主人靠拢,最后被卫庄一把握在手中。 这一幕景象映入旁观者的眼眸之中,让墨家一方的人很是失望。 盖聂站在卫庄身后不远处,依旧毫无情绪起伏的注视着高举鲨齿的师弟。 不过他的内心并非真的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连续抓住了卫庄两次破绽,但事实证明,能够轻而易举的抓住这些破绽,不仅仅因为盖聂是天下第一剑客,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些破绽对卫庄而言本就无伤大雅。 两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的剑圣心中暗叹,知道今日这场决斗,注定无法简单收场了。 重新拿回鲨齿的卫庄没有耽搁分毫,立刻转身再次杀向盖聂。 现在他的进攻,变得更具压迫感,更具破坏力,几乎每一次挥剑都会夹杂着大量的剑气呼啸四散,张扬的肆虐在这座大厅之内。 盖聂的境况也进一步恶化,被打的节节败退。 在鲨齿和渊虹的交错之间,嘴角挂着肆意恶笑的卫庄大声喝骂着: 「你的剑还是那样!」 「一样犹豫!」 「一样怯懦!」 盖聂依旧一言不发,努力的抵挡着 对方近乎疯狂的进攻。 最后,在卫庄的一记十字剑气斩击下,剑圣被击退出去数十步远的距离,几乎和对方相隔着半个大厅的距离。 在盖聂还未站稳脚跟之时,卫庄平举起鲨齿置于胸前,左手五指弯曲成爪状,缓缓抚过剑身。 他的衣袍在无形之力的影响下猎猎抖动,周身的一切仿佛都在微微颤抖,而旁观者耳中虚幻的惊雷声也越发响亮。 庞大的真气随着这一过程被灌注剑中,赤红色的剑芒随之愈发耀眼夺目,经过极为短暂的蓄力过后,卫庄毫无保留的由下至上挥出了今日这场战斗中最强的攻击——到目前为止的。 而此时的剑圣,方才将将稳住身形。 呼啸的剑风赶在剑气之前拂过剑圣,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又削掉了他的一缕头发。 紧随其后的,便是撕裂着地面,汹涌猖獗的赤色剑气。 盖聂来不及做太多动作,也无意做额外的抵抗,仅仅只是将渊虹架在身前,硬扛下了这道剑气。 虚幻的剑气压迫着实在的剑器,将其身躯折弯,推动着持剑者向后倒飞而出。 眨眼的功夫过后,盖聂便被逼到了大厅的墙边,并且毫无减速的迹象,最后没有缓冲的撞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过后,墙壁被撞出一个大窟窿,大量的碎石滚滚落下堆积,同时掀起了一阵扬尘。 在尘雾的遮掩下,所有人都无法确定盖聂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尘埃背后隐约可见的只有碎石,并没有人的身影。 这让高渐离等人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难道,剑圣败了? 这个念头跃上了所有人的心头,不过很快,他们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卫庄死死的盯着那团可能埋着盖聂的石堆,眼眸跳动着旁人看不懂的光彩,只能大概判断其中似乎有着期待。 而在高渐离等围观者的感知中,大厅内的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住了。 不对! 应该说,大厅中的一切都好像凝固住了,连他们也不例外。 和之前面对纵横大打出手时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而产生的错觉不同,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动不了了,或者说想做出任何动作都比平日困难百倍千倍。 在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后,大厅之中立刻便刮起了剑气的风暴。 虚幻的剑气带动着自然的流风,吹拂着这片空间内的所有事物,这风暴在压制着区域内的所有活物,高渐离他们也不例外,不过他们最多只是被波及的无辜者,真正承受绝大部分压力的,还是站在舞台中央的另一位主角。 天空之上,无形无质,并未真正存在的惊雷再次炸响——这是最响的一次,让身形迟滞,难以动作的围观者们甚至连思维都变得如同陷入了泥淖中一般迟缓沉重. 恍惚之中,他们好像看见了一条朦胧虚幻的白色龙影,咆哮着自天际飞来,盘旋着虚幻不清的身躯自上方的空洞钻入大厅。 墙壁边堆积的碎石随着虚幻龙影的出现炸裂开来,颗颗石块崩飞四射,紧接着,一抹亮眼刺目的银白辉光自石堆中心骤射而出。 高渐离等人在刚看见这抹光华时,全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突然遭受了强光的袭击,更因为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的双眼彷佛在遭受利刃切割。 好在这份双重层面的刺眼并未持续太久,转瞬之后,高渐离等人就感觉到了那股锋锐切割般的感觉消失不见,乍闪的光芒也趋于黯淡,于是重新睁开了双眼。 而这时映入他们眼帘的,则是渊虹,以及盖聂。 这把剑谱第二的名剑以大致接近成年人心口的高 度,呼啸着笔直的飞向自己的目标,寒光凛凛的锋刃之上似乎并无半点特殊变化,除了那一抹微亮的银白清光。 盖聂以一种和渊虹相仿的姿势,近乎横平的姿态落后自己佩剑大约三四尺的距离,伸出右手,做出向前抓握的姿势,彷佛还握着自己的剑。 在旁观者的眼中,前方的渊虹是一把剑,而后方的盖聂,却彷佛是一把比渊虹更为锋利的……剑。 这一刻,大厅内的剑气风暴也达到了顶峰,整座庞大的山中石室彷佛都在震颤,所有并非完全固定着的物体都在剧烈摇晃,地面上因为两大高手交战而产生的碎石沙砾更是在无形之力的作用下,漂浮在半空中。 当这一剑还未真正发出,无形的压力禁锢着在场的所有人,但当它的力量彻底宣泄出来后,这份压力反倒近乎全然消失,只剩下剑气风暴形成的高强度风压——这对围观的人来说尚算可以应付。 当然,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渊虹所指向的目标,卫庄。 他握着鲨齿,静静的伫立在原地,等待着剑刃的到来。 他不愿躲,也没法躲。 作为最后承担所有压力的人,即使是卫庄,也难以挪动自己的躯体分毫。 在旁观者的注视下,在卫庄带着期待的冷笑中,在盖聂那前所未有的凌厉目光前方,被虚幻龙影层层缠绕的剑,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咆哮声,悍然穿透了卫庄魁梧的身体。 在剑刃触及自己目标的瞬间,渊虹之上再次爆发出了那耀眼的光芒,逼得围观之人不得不再次闭上自己的双眼。 同样,仅仅只是瞬息之后,他们便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看向舞台的中央。 盖聂和卫庄背对而立,相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等同于盖聂从大厅的一端,移动到了另一端。 前者高举着渊虹,挥手一甩,令剑指向地面。 而后者呆呆静立,佩剑鲨齿在身前盘旋下落,最后恰到好处的以竖置的姿态插入地面。 当一切平息,旁观者们也终于重新恢复了理智的思维,认出了盖聂这记声势浩大的剑招是什么。 「这难道就是……」雪女的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呢喃着说道。 「……百步飞剑!」高渐离维持着面无表情,冰冷冷的接上了雪女的上半句话。 ……………… 机关城内,某条悬空廊道上。 月神不紧不慢的走在通道内,长长的裙摆随着轻慢的步伐微微摆动。 在她的身后,千泷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不悦的有一步没一步的跟着。 月神放开了对她的强制束缚,原因是千泷很识时务的表示自己愿意配合。 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在对方愿意配合,跟着她离开之后,月神自然不会继续强行控制着她。 当然,千泷虽然迫于无奈选择了屈从自己的小姨,但是心情肯定不好,原本感情就淡薄的姨甥俩,又添了几分隔阂。 就在她们两个即将穿过这段悬空廊道时,月神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而千泷由于生闷气,一直处于低着头赶路的状态,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前面的人停下了,差点撞到了月神的身上。 千泷带着疑惑和惊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小姨,想问问她为什么突然停下,不过嘴唇刚张开,就又合上了。 她现在不想和这位小姨交流,管她为什么停下呢! 紧接着,千泷就听到了一道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情况啊?」 古寻带着些许笑意,悄然出现在廊道尽头。 虽然话是问的两个人,但他的目光主要还是投向自己的小闺女 。 同时,墨鸦那漆黑的身影也在古寻身后出现。 突然看见了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父亲,让心理上有些小委屈的小女孩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 当然,她倒不至于跟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哭喊着求抱抱,只是不再顾忌自己的笑意,激动的冲向老爹。 「爹!」 古寻不清楚自己闺女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不过女儿愿意和自己贴贴,那自然是极好的。 于是他喜笑颜开的一把搂住自己的小女儿,将其抱了起来,顺便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诶,我的小可爱!」 不过千泷似乎不太习惯被自己的老父亲吧唧,有些嫌弃的擦了擦脸,让古寻颇为无语。 尽管女儿大了以后,就已经不再习惯他的这种亲近方式,并且每次都表现出嫌弃,但古寻始终无法接受被女儿嫌弃的事实。 抱着已经快长成大女孩的小女儿,古寻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我看你跟在你小姨后面,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呢?」 千泷闻言瞄了一眼月神,嗫喏几下后没有选择向老爹告状。 她终究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小姨并不是在害自己,所以尽管本身对此很不高兴,但没有告黑状的想法。 倒是月神自己,眼罩后的双眸看向古寻,毫不避讳的解释了缘由: 「我遇见她时,她还和那个男孩待在一起,不愿和我离开这里,于是我便强行将她带了出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嫌弃 「嗯……」古寻听了这话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后没有为月神的行为生气,只是说了一句,「对于孩子,最好还是不要用太强硬的手段。」 「呵!」月神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倘若国师不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这样一个是非之地,我自然也不需要做出这件惹人嫌恶的事。」 对于月神的讥讽,古寻笑了笑,权当没听出来,随意的反问一句,「既然你都打算带着千泷离开了,想来这场机关城之行应该收获颇丰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听这话,月神的脸色霎时间就黑了三分,冰冷刺骨的眼神哪怕隔着一层纱罩都能让清晰的感觉出来。 不过月神到底是阴阳家位高权重的右护法,高贵的血脉后裔,并没有直接因为气恼而破口大骂。 她的目光「恶狠狠」的从古寻身上来回扫过几遍后,直入正题的冷声质问道,「东西在你手里?」 「啊?」古寻一愣,下意识的拍了拍怀里的千泷的小脑袋,「什么玩意就在我手里?我现在手里只有我闺女啊!」 千泷趴靠着自己老爹的肩头,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古寻这一次秒表现的迷茫和伪装无关,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月神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质问指的是什么。 不过这种迷茫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古寻也随之想到了月神这幅表现的原因,嘴角的弧度翘的越发明显。 但他并没有和月神解释的意思,权当自己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纱罩下的眼眸似乎隐隐抽动了几下,月神的语气越发压抑的重新问道: 「幻音宝盒!」 「幻音宝盒是不是在你手中,国-师-大-人!」 「幻音……宝盒?」古寻摸了摸下巴,乐呵呵的硬装不知道,「听起来貌似是个宝贝啊,怎么你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月神没有戳穿古寻那拙劣的演技,因为她明白后世的一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除非你愿意兜头给他泼盆凉水。 不过对古寻这种完全打不过的主儿肯定没法泼凉水,装睡基本等于无解。 月神只是说出了今日本应该发生的故事: 「按照东皇掌教的推算,我应该会在今日,在机关城内得到幻音宝盒。」 古寻笑呵呵的帮她把后半句话补上,「但现在很显然你没得到。」 「没错。」纱罩下的眼眸静静的盯着帝国的国师。 古寻对此毫无压力,依旧谈笑风生,不慌不忙的反问道,「这明明是你们掌教的问题,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他整天一身乌漆嘛黑的,根本不适合当指路之人,一眼望过去前途无亮,你听他的掉沟里不是很正常吗?」 月神此时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了,幻音宝盒事关重大,由不得这位国师胡来,倘若对方执意装睡……那也归回头东皇掌教去头疼,与她无关了。 当然,该她做出的努力,她还是会不打任何折扣的做完。 「国师,你知不知道幻音宝盒的重要性?」帝国的护法冷静的质问着帝国的国师。 帝国的国师嬉笑着回应道,「嘿,我都不了解的东西,又怎么知道它重要不重要呢?」 「装傻充楞毫无意义,阴阳家必须收回幻音宝盒……那本就是归属于阴阳家的宝物!」月神给出了最后的提醒。 这句话后,她就不会继续纠缠幻音宝盒的话题了,如果古寻依旧坚持不松口,那就留给东皇掌教,还有那位始皇帝陛下和他掰扯去吧。 对于月神的提醒,古寻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既没有继续糊弄对方 玩,更没有坦言事实,只是笑了笑。 月神见此微微颔首,果断不再纠缠,决定离去: 「既然遇到了国师,接下来的路就不必我在带着这个孩子了,月神先行告辞了。」 说完,她还很有礼貌的微微一欠身,接着便要越过古寻和墨鸦,离开廊道。 古寻抬手一拦,「别着急啊!」 「我感受到中央大厅那里的剑势基本堆积到最高峰了,这说明纵横之战差不多要有个结果了,你……不打算凑个热闹吗?」 月神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幽冷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嘲弄: 「纵横之战……还远未到他们两个人真正的宿命之时,没什么值得一瞧的。」 千泷听到这儿反而来劲了,搂着古寻的脖颈,撒娇似的央求道,「我想看,我想看!」 「爹,你带我去看吧?」 「这个……」古寻手摸在下巴上想了想,然后给了一个令千泷既诧异又失望的回复,「打打杀杀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就不要掺和了,两个男人斗殴而已,没啥好看的,况且这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你过去也只能看个结果而已,回头听我口述一样。」 古寻心里门清,他过去是为了亲自见证剑圣经过连续削弱后被彻底砍进下水道的场景,但这对千泷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何必带着她过去破坏心情呢? 「啊!?」千泷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老爹竟然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倒不是说古寻真的就对她千依百顺,什么事都能由着她,只是在千泷看来,这种把自己顺带捎过去的事老爹肯定不会拒绝的。 哪怕自己不这么要求,老爹肯定也得带着自己啊,总不能丢下不管啊! 「可……」千泷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可是你要去看,不带着我……那我,那我怎么办?」 想着这个问题,千泷的视线扫过站在古寻身后的墨鸦,做出了一个猜测: 「让我先跟着墨鸦叔叔吗?」 「不!」古寻含笑摇头,伸手一指月神,「继续跟着你小姨,离开这里。」 「啊!?」 「嗯?」 两道音量不同,音色不同,音调不同,只有隐含的意思比较接近的惊诧声同时响起。 姨甥俩个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然后视线立马分开,颇有些互相嫌弃的意思。 古寻没去管千泷,只是伸手施展了一个摸头杀,目光则看着月神,笑呵呵的问道,「既然已经带着千泷走了一段路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继续带着她把剩下的路也走完吧?」 月神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缓缓的点了下头,「当然可以。」 这件事,从各个方面来说,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呢?」古寻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千泷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了一眼后,恹恹的一点头,「好吧……」 「呵!」古寻抿嘴一笑,蹲下将千泷放到地上,然后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乖,先跟着你小姨一会儿,我很快就去接你。」 吧唧! 说完话,古寻又亲了千泷一口,照例惹来小姑娘嫌弃的擦拭。 随后,姨甥两个便在古寻的注视下慢慢远去了。 等到人影渐行渐远后,古寻方才带着自己的下属继续前往中央大厅。 墨鸦走在古寻身后,差着半步左右的距离,小心的说道,「幻音宝盒……流沙内的信息库有所记载,不过内容很少,似乎已经绝迹很多年了,据传此物确实和阴阳家有着不为人知的紧密联系。」 论起对幻音宝盒的了解,此时 的古寻至少能在全天下所有人里排进前五,不过这些情报也是没有共享给流沙的情报网络的。 不过这不是因为古寻懒得说,而是他就不打算说。 幻音宝盒的情报,流沙并不需要。 对于墨鸦日常性打探情报的行为古寻业已习惯,虽然没打算透露实质内容给他,但还是能随便说些无关紧要的,权当聊天了。 「联系自然是有的,不过到底是不是如月神所说,幻音宝盒就是阴阳家的东西,还不好说。」 墨鸦听了之后微微点头,然后迟疑着含糊问道,「这幻音宝盒,难不成也与皇帝和阴阳家之间的……有关?」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古寻笑呵呵的回应道,「刚才月神的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嬴政就又要找我聊天了。」 墨鸦闻言苦笑一声,「也就只有先生你才能如此轻松的说这种话了。」 「哈哈……」古寻浑不在意的笑出了声。 整个帝国朝廷里面,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愿意自己因为抢了皇帝陛下想要的东西而被找去谈话的——除非活够了。 也只有古寻能对此毫不在乎,甚至可以说屡次挑衅。 「说起来……」嘴角笑意盎然的古寻这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想起了一个问题,「阴阳家就是找回了幻音宝盒,又能给谁用呢?」 「先生,你说什么?」墨鸦没有听清古寻低声的嘀咕,便问了一句。 古寻心不在焉的随手一摆,敷衍回道,「没什么,没什么。」 墨鸦很是从善如流的耷拉下眼皮,不再多问一句。 从自家老板身上薅情报没问题,不过但凡是他不回应,或含糊其词的,都不能做任何进一步探究。 古寻没有关注自己的下属,回了一句话后便再次琢磨起先前想起的问题。 幻律十二,五调非乐,极乐天韵,魔音万千。 这十六个字东皇太一肯定知道,月神八成也知道,甚至阴阳家的别的成员也可能知道。 但是知道这几个字意义不大,能否正确使用幻音宝盒才是关键。 而幻音宝盒虽然精巧复杂,变化万千,看起来似乎是个需要某方面的技巧才能正确使用的物件,实际上根本就是个看血统的玩意。 当然,古寻尚还不完全确定它具体受哪些方面的条件影响——肯定有血统,但血统是唯一的限制条件,还是一部分的限制条件,暂时不确定。 另一点能够肯定的就是,如果还有其他方面的条件,那么也一定是类似血统一般先天注定,无法后天修改的条件。 如果阴阳家有人能玩得转那个音乐盒,多年前也就不用大费周章的算计燕丹了。 所以东皇太一派出月神前来机关城夺取幻音宝盒,只是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依靠占星术计算出的唯一夺取幻音宝盒的机会,不能错过? 真是这样的话,倒也没毛病,有人用没人用且不说,东西先搞到手,否则就没机会了。 当然,也不排除小概率事件出现的可能,比如说东皇太一真的又倒腾出来一个能正确使用幻音宝盒的人。 ……………… 机关城,中央大厅,墨核密室。 「百步飞剑!」大铁锤一边激动的叫嚷着,一边努力的把眼睛贴在观察窗口上,恨不得眼珠子挤到外面去,「这就是传说中的百步飞剑!」 班大师估计也是死心了,尽管心里也痒痒的很,却十分平静的站在大铁锤身侧,抚着自己的胡须: 「「一刃断喉,百步飞剑」,这可是剑圣盖聂的成名绝技。」 「盖先生 既然用出了这一招,那……卫庄什么情况,死了没?」 「不清楚,没什么动静,不过不死也该差不多了吧。」大铁锤努力的尝试着尽可能看清大厅中的情况。 大厅之中。 「原来他一直不出剑,是为了积蓄剑势,全部爆发在这一剑之上……」高渐离看着后腰部位还在缓缓滴血的盖聂,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几分钦佩之意。 盖聂在第一次击落卫庄的佩剑以结束战斗的尝试失败后,就立刻做出了积蓄剑势,用自己的最强剑招终结战斗的决定,判断力十分之果决。 同时,在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这一手准备上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又一次抓住了卫庄的破绽,再次令鲨齿脱手,这份敏锐的观察能力,对战局的把控能力,简直到了非人的境地。 即使高渐离看盖聂不过眼,此时也不免心生钦佩,因为他也是个剑客,一个不如盖聂的剑客。 惊诧与感慨过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也就是结果。 卫庄,是否已经彻底战败? 「百步飞剑……」卫庄微微侧过脑袋,眼角瞥向已经转过身来的盖聂,「所谓的纵剑术中至高的必杀之剑。」 不知为什么,卫庄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特别的情绪。 盖聂捕捉到了这抹异样,但没有细究,而是先回应了卫庄的话: 「如果真的有必杀之剑,此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这下真的进下水道了 “呵!”卫庄的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将目光下移到地上插着的鲨齿剑上,“初入鬼谷之时,我曾败在你的剑下。” 盖聂的眼神稍显恍忽,许是回想起了旧日往事,语气飘忽的回应道,“你是我生平仅见的武学奇才,当时如果不用纵剑术,我无法胜你。” 卫庄嘴角的笑意愈发张扬,语气似笑似嘲,“如今,你发出了纵剑术的至高之剑,却连我一丝一毫都没能伤到!” 这句话多少有些夸大,卫庄确实没有死在百步飞剑之下,甚至连重伤都没有,但要说分毫未损,那肯定不可能。 只不过对于他们这种层次的高手来说,些许轻伤对战局的影响太过轻微。 盖聂积蓄多时的一记绝杀之剑,最终只取得这样一点成果,基本可以等于寸功未建,徒劳无用了。 安装最新版。】 高渐离等人听了这几句对话,眼神中不禁一同闪过几分惊骇与叹惋——震惊于卫庄竟然连如此恐怖的杀招都能接住,同时叹息盖聂的功亏一篑。 盖聂本人对此倒是很平静,他也不指望这一剑能够彻底解决卫庄……更确切的说,或许是不希望,否则他就不会暗自留手了。 唯一让他比较意外的,就是卫庄现在的实力确实比他预计的还要强大,尽管他没有直取要害之处,但能只以轻伤为代价接下百步飞剑,也绝不是轻松的事。 “你……的确变强了。”一声赞叹,作为盖聂对此的回应与感慨。 曾! 卫庄这时一把拔出鲨齿,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先是在盖聂身上扫了一下,旋即转移到自己的剑上。 手腕一拧,卫庄将剑横置在胸前,左手二指弯曲,从下方贴在鲨齿剑嵴之上,缓缓滑过,嘴上说道: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并非警告、提醒,而是阐述一个事实——今天,就是你最后一次用百步飞剑!” 尾音落下,卫庄的手指也落到了鲨齿的剑尖附近,停了下来。 看着架势,不必多说,自然是要再次做过。 不过盖聂的状态,还能继续支撑下去吗? 高渐离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重点是他的伤口,后腰那里还在不断的向下滴血,一滴……两滴……三滴……速度并不快,但频次很稳定。 所有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这时,卫庄的左手二指从剑上撤走,他当即一挥大剑,鹰隼一般的眼眸牢牢的锁定住了盖聂。 不知道怎么的,所有人突然感觉周遭的气氛……又变了. 无论形势如何严峻,都几乎全程毫无表情的盖聂脸色却终于出现了实质性的变化,他皱起了眉头,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疑惑看向自己的师弟。 “这感觉……不对劲……”高渐离的眉头也紧紧锁住,轻声呢喃着。 下一秒,狂乱的剑气风暴再次刮起,刚刚才尘埃落定的中央大厅再一次乌烟瘴气起来,一股熟悉的外界压力再次降临在旁观者的身上,让他们动弹不得。 而这熟悉的感觉,也让他们明白过来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恍忽之间,他们仿佛再次陷入幻觉之中,炸雷声依旧入耳,只是不再震耳欲聋,反而隐约感觉大厅之中下起了雨,密密麻麻的蒙蒙细雨。 密雨之中,再次飘飞出一条虚幻龙影,浑身漆黑如墨,缠绕在卫庄周身,长啸嘶吼。 时间仿佛迟滞了一般的大厅中央,大量的真气自卫庄体内倾泻而出,涌入鲨齿之内,只见他勾起一抹冷笑,下一刻,剑已然脱手飞出,人亦紧随其后。 盖聂看着这一幕,第一次瞪大了他的眼睛,脸上先后浮现震惊与暴怒,后腰渗出的鲜血打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而在旁观者的眼中,他们仿佛穿越了时空了,再次回到了不久之前。 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剑,人,气势,撕裂的地面,以及那虚幻的龙影。 若非这些元素的具体形象全都与先前截然不同,他们也许真的会怀疑是否是做了梦。 尽管现在他们就已经觉得很梦幻了。 “竟然……竟然也是……”高渐离惊骇不已的摇头呢喃道。 “……百步飞剑!”雪女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后半句。 电光石火之间,血红色的剑光跨越空间,瞬间来到盖聂面前,一如刚才一样,无形的剑气先一步穿透了它们的目标,然后才是鲨齿的本体。 不过也如同刚才一样,出剑之人留手了,只是不像盖聂那般做的隐晦含湖。 卫庄干脆直接在剑刃即将触及盖聂心口之际,一把反手抓住鲨齿,噼向了对方。 盖聂抬起渊虹,轻而易举的挡住了这一剑,只是人被剑上传来的力道逼着不断后退。 剑刃交错,火星四溅,师兄弟两个的脸几乎贴在一起,相隔距离不足一尺。 盖聂的眼睛中冒出几缕血丝,死死的瞪着卫庄,眼神中埋着压抑中的怒火: “你会百步飞剑!?” “我是鬼谷弟子,师傅他老人家,又凭什么不传我剑法?”面对盖聂的质问,卫庄眉头一挑,玩味的反问一句。 盖聂眼眸中的恼怒彻底爆发开来,语气勐然拔高三分,厉声喝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卫庄没再回应,只露出一个笑容。 下一秒,剑刃分离,两人重新拉开距离。 卫庄依旧不做片刻停滞,立刻一跃而起,高举鲨齿,由上至下一记纵噼砸向盖聂。 盖聂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在这种关头有所分心,因此慢了卫庄半拍,没能同时发动攻击,好在至少及时做出了格挡的动作。 两剑相交,一声巨大的脆响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之中,掀起的气浪让旁观者们纷纷挥手掩面遮挡。 同一时间,一个矮小的身影,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出现在了大厅通道口处。 等到风浪渐息,所有人立刻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 卫庄双手持剑,弓步上前,将鲨齿横挡在身前。 盖聂手中的渊虹穿过鲨齿的齿刃间隙,剑尖部位刺进卫庄的左肩,斑驳的血迹从对方深色的衣衫上印现出来。 双方的角力让两把剑微微颤抖,周遭无数的无形剑气纠缠交错,逸散的气劲令这小片区域仿佛真空一般,什么东西都漂浮在半空。 盖聂的眼眸中依旧满是怒火,左手抵在渊虹剑柄尾端,勐力向前一推,令其如入肉程度再添三分,“你到底对师傅做了什么!!!” 卫庄彷若完全感受到肩头的伤痛,平静的看着盖聂,答非所问的说道: “世人只知道渊虹排名第二。” “而鲨齿,却被称作‘妖剑’。” “可见天底下,都是些愚昧无知的废物,只知道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你是要驾驭他们,还是和他们一样?” 盖聂看着卫庄,没有回答的意思。 “呵!”卫庄并不意外对方的反应,“你还是要不顾一切,追究那虚无缥缈的梦?” “我的梦,与你不同。”这一次,盖聂给出了回应。 而这,引来了卫庄的冷笑与嘲弄,“嗬嗬嗬……你真可怜。” “你已经忘了自己来鬼谷第一天时说的话了。” “你现在和那些人一样……也是个愚昧不堪的废物!” 伴随着卫庄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他立刻双手发力,勐然扳动鲨齿! 卡察! 伴随着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剑谱排名第二的名剑渊虹,从剑身中部折断,一分为二,以及些许细碎的断碴。 这道声音很轻微,但足够震撼,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人,无论距离渊虹多远,无论能否真的听到这道声音,他们都确信自己听到了这声‘卡察’。 “这……这……”高渐离今夜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惊骇,但是第一次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雪女瞪大了眼睛,不禁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微不可察的声音从手掌之后传出,“怎么可能!” 其他旁观者的表现和他们大差不差,毕竟这一幕……太过震撼。 纵横之战的结果如何,其实都有可能。 盖聂是剑圣,但剑圣并不代表无敌,胜负皆有可能,更不要说他身上还有不轻的伤势。 因此纵横之间无论谁胜谁负,都没谁会太过震惊。 可渊虹是剑谱第二的名剑,是天底下最好的剑器之一。 它未必就比被称作‘妖剑’的鲨齿强,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鲨齿如此轻易的就折作两段啊! 这不仅仅代表着渊虹一把剑的折毁,背后蕴藏的意思,可足以称得上骇人听闻。 天底下又几把剑能比渊虹强?又有几把剑能比肩渊虹? 鲨齿既然能折断渊虹,就表示它很可能也可以折断剑谱上的其他名剑,成为名剑克星。 这要是真的,那但凡是个爱惜手里宝剑的剑客,面对卫庄时都得提心吊胆。 当然,高渐离这些剑客们在渊虹折断的一瞬间,固然吃惊,但情绪波动却还比不上另一个最后赶到的旁观者。 当天明终于气喘吁吁的找到了中央大厅,终于找到了自己大叔的那一刻,映入他那双大眼睛的却是渊虹折断的剑身。 对于立志要成为剑圣接班人的天明来说,这一幕是他无法接受的,如同天塌地陷一般。 少年人呆呆的看着半空中打着旋向地面落去的残剑,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完全停滞,只是下意识的微微晃动自己的脑袋,低声呢喃着: “不……” “不……” 渊虹断裂的剑身自盖聂卫庄两人中间翻转下落,两人的眼眸各自浮现在纹路清晰的金属剑身上,卫庄冷冽的声音响起: “纵,与横,这就是每代鬼谷弟子的宿命。” 滴……答! 卫庄的话音刚刚落下,鲜血滴落的声音便响起,围观众人刚刚平复少许的心情,再次掀起波澜,纷纷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纵横的状况。 这一次的滴血声与盖聂后腰的伤口无关,鲜血来自于他的手掌。 只见盖聂的右手反手抓住了原本要跌落地面的那截渊虹残剑末端,任由锋利的剑刃割伤手掌,而尖利的剑尖则抵在卫庄的咽喉,似乎已经刺破了皮肤,隐约可见血珠往外渗。 而剑柄那一截,则当啷一声跌在地上,显然这一截被盖聂暂且放弃了。 现在的情况也很清晰,虽然渊虹断了,但是卫庄败了。 剑尖已经抵住了卫庄的喉咙,除非剑圣主动放弃,否则卫庄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败局了。 “你确实变强了。”侧着身子的盖聂,目光斜视在卫庄身上,“但有一点你始终没变。” “作为剑客,你始终太过在意剑本身了。” “小庄,你败了!”盖聂平静的宣布了自己胜利。 一直执着于纵横之战的卫庄面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不开心的意思,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笑意: “很好,你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废物。” “师哥,从见面第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要有一个人倒下。” “所以,来,动手吧!” 说着,卫庄更是直接将脖子往前伸了伸,让渊虹剑尖刺破的伤口进一步扩大,颗颗血珠顺着剑身滚落。 盖聂看着似乎一心求死的卫庄,眼眸闪了闪,握剑的手不由加大了几分力气,顿时让更多的鲜血顺着掌心流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盖聂……终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卫庄对这一幕毫无意外,嘴边的笑意逐渐扩大,带上了讥讽的意味。 “你和我,从来都是一样的人!” 带着嘲笑,卫庄说出了这句话,同时挥动了手中的鲨齿。 一道剑光闪过,鲜血泼洒而出,握着渊虹的剑圣终于彻底松开了自己的剑,随着一声脆响,渊虹残身跌落地面。 剑圣踉跄着步子向后退了半步,身体渐渐失去了所有力气,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阖上双眼,向后倒去。 看着轰然倒塌的盖聂,噙着嘲笑的卫庄静静的诉说道: “你的致命弱点是什么?” “你太过执着于你的原则,就如同你那些遥不可及的幻梦一样,愚蠢!” “师哥!” 盖聂已然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一切感知对他来说都是朦朦胧胧的,无论是卫庄的嘲讽,还是天明的呼唤,唯有最后瞥见了一眼顶部空洞之外的天空,是如此的清晰。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危城凶局(十八) “竟然……竟然是真的……”大厅通道内的某处阴暗角落,墨鸦看着尘埃落定的纵横之战,震惊其曲折复杂之余,不由的轻声喃喃自语着。 古寻站在他旁边,听见了他滴咕的那几句重复的话,便随口问道,“怎么了,你是想起什么事了?” “哦……”墨鸦朝古寻一点头,“之前,卫庄先生曾和属下聊起过,说先生您曾说过渊虹是剑谱排名靠前的名剑中,质量最差的。” “原本属下不怎么理解您为什么这么说,不过现在……至少已经从事实上证明了您说的没错。” “原来他和你聊过这个啊。”古寻抿嘴一笑,仔细解释了一下,“渊虹的质量问题,其实源自于其诞生的方式。” “您是说……残虹改铸?”墨鸦听了个开头,就猜到了答桉。 古寻点点头,“当时嬴政命秦国最好的工匠,鞣以五金,重铸了荆轲刺秦用的残虹残剑——这也是我给他的建议,用以祛除残虹的异样凶性。” 安卓苹果均可。】 “不过残虹本身的材料太过特殊,秦国的那些工匠对之毫无了解,处理的并不合格。”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种情况下重铸出的渊虹,自然存在着极大的隐患,今日也不过是被卫庄抓住了合适的机会而已。” “原来如此。”墨鸦听的连连点头,心头的疑惑全部顿开,“若不是您说,谁能想到高居剑谱第二的渊虹,会存在这样的隐患呢!” “我只是因为实际接触过残虹,才能发现渊虹存在的问题,否则的话……”古寻嘿嘿一笑,“这个问题藏得可太深太深了,风胡子,徐夫子他们两个都是相剑大师,但也都没有发现,我也并不比他们两个强。” 随意点评两句过后,古寻便萌生了退意,不欲继续暗中旁观了,“行了,咱们走吧。” “后面的事,咱们……”墨鸦闻言一愣,感觉走的有些突兀,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 古寻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没什么值得关心的了,走吧。” “我过来,也只为看一眼渊虹崩碎,盖聂重伤的结局而已,其他的不重要了。” “哦……”墨鸦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瞥了一眼远处倒在地上的剑圣,转过头问道,“先生,盖聂……今日就要葬身在这机关城之中了吗?” “呵!”古寻发出一声轻笑,很干脆的摇了摇头,甚至还反问墨鸦一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盖聂当然不会死在这儿,死在今天。” “这只是代表着纵横之战的落幕,尽管也算不上真正的落幕,不过……大概就这样了吧。” “那卫庄先生如此大费周章,岂不是白费功夫?”墨鸦又扭头瞥了一眼卫庄,疑惑问道。 “哈!”古寻又一次笑出了声,“你想多了,他要的也就是一场战斗而已,并不是盖聂的性命。” “盖聂和卫庄这对师兄弟,但凡有一个是真的一心完成纵横之决,新的鬼谷掌门早就选出来了。” “拖延了这么多年,说白了,两个人都在避战,只不过是程度不一罢了。” “这……还真是出乎属下的意料。”墨鸦干笑一声,对这个答桉颇感意外。 古寻倒是早就看得通透,惬意的轻笑着回应道,“反正他们师兄弟两个的事,咱们少管就是了,随他们俩怎么折腾去。” “属下明白。” ……………… 机关城外围。 燕丹逍遥子等人率领的精锐高手小队。 “这一路上,似乎都没怎么发现秦军出没的迹象啊?”张良瞄了一眼外面的山林,面带微笑的向燕丹说道。 斗笠微微点动,燕丹赞同并分析道,“确实如此,恐怕这次秦军的主将,不是一个好应付的善茬。” 逍遥子抚着胡须,补充道,“外面的包围圈隐藏的严密也就罢了,这城内……怎么感觉一点动静都没有,丝毫不像有大批量秦军进驻的样子啊?” “这确实是最令人不解的地方。”张良挂着和煦的笑容,微微颔首。 盗跖这时候凑了上来,脸色又急又意外,“巨子,巨子!毒气……毒气好像散了?” “嗯?”燕丹闻言一惊,赶紧追问道,“你确定吗?” 盗跖挠了挠头,“我……我说不好,不过之前这里应该也处于毒气影响的范围,但现在毒气已经不见了。” “会不会是有其他人成功开启了换水阀门?”逍遥子侧目向燕丹询问道。 “也许……”燕丹犹豫一下后,点了点头。 即使班大师被堵在墨核密室出不来,玄武水阀也还是有几率被人打开,只不过……开闸之人很可能会丧生在玄武手中。 “这样一来的话,开启水阀,换水排毒的步骤就可以省略了。”燕丹接着调整了行动方案,“咱们按照原定计划兵分两路。” “盗跖,你带领大部分人,以最快速度赶往药库,确认库中的解毒药状态,如果保存完好,立刻对城内中毒弟子进行救治,同时派人将情况通知给后方的大部队。” “我,以及逍遥子道兄,张三当家,还有小灵,则直接前往中央大厅,解救小高他们。” 原计划他们应该先去开闸放水,不过现在毒气已经散了,这一步可以略去。 盗跖没有说废话耽误时间,抱拳一礼后,立刻带着绝大部分人手,先行出发了。 燕丹看着剩下的寥寥数人,一点头道,“事不宜迟,咱们也出发吧。” ……………… “大叔!” “大叔!!!” 一脸焦急的天明冲到盖聂身旁跪下,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试图用摇晃的方式将他唤醒,但又顾忌他的伤势,不敢过分用力,一边晃着,一边流着泪呼喊道: “大叔!你醒醒!” “大叔!你不会有事的,你告诉我你不会有事的!” 昏昏沉沉,思维弥留之际的盖聂,似乎真的听见了天明的哭喊,竟然清醒过来了! 盖聂睁开双眼,入眼的便是泪眼婆娑的天明,虚弱无力的他无法起身,只能勉强伸出手掌,抓住天明的手。 看到盖聂苏醒,天明大喜过望,抬起闲置的那只手抹了一把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叔,大叔,你没事了吗!?” 盖聂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语气前所未有的虚弱轻柔,“天明,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看着盖聂这幅表现,天明心知这次苏醒,只怕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但他不愿意接受这一点,反而强迫自己相信大叔没事。 只是……眼泪却无法受他控制,成串的从眼睛中滑落,打湿了整张脸,也模湖了他的视线。 “天明,这条路,你一定要坚强的走下去。”盖聂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继续说着,“即使没有我,你一个人也要走下去!” “不!”天明一听这话,情绪顿时失控了,大叫着摇头,“不,我不要一个人走!” “你答应过我的,你会陪着我的,你会和我一起走下去的!” “大叔,你还要教我剑法!” “你要跟我一起的!” 盖聂没有再说出话,只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这个孩子,抬起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庞,可惜……最终并未摸到,他就再一次阖上自己的双眸,昏迷过去。 “不!大叔!”天明一见人又混了,心顿时慌张起来,“别睡过去,大叔!” 这时候,端木蓉出现在了盖聂旁边。 她的语气难得不再那么冰冷,怜爱的看着天明,“让我来看看他吧。” “对!”天明一看见她,慌不迭的爬了起来,让开位置,“对,你是镜湖医仙,你一定能救大叔的!” “一定能的!” 高渐离和雪女也适时的拦在了盖聂身前,防备着卫庄。 陈和不知不觉间,也出现在了一个绝佳的出手位置。 端木蓉简单检查一下后,抬头对高渐离说道,“情况很危险,必须尽快施救,但是现在的条件……” 高渐离闻言不再犹豫,一把抽出水寒,剑锋直指卫庄: “卫庄!我承认,你很强,甚至是远超出我预料的强!” “但是,现在你没了帮手,自身经历了连番大战后还能有多少实力?” “就此离开!我保证今日之内,墨家不与你为难,不计较你所犯下的罪孽!” “罪孽?呵!”卫庄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可乐的笑话,两只鹰隼一般的眼眸,缓缓从高渐离等人身上一一扫过,而后一振鲨齿,“我倒想看看,你们怎么与我为难!” 见到卫庄摆明了不打算让步,高渐离不再废话第二遍,他又不清楚盖聂的伤能耽误多久,既然讲和讲不通,那就开打吧。 他就不信,现在的卫庄还能同时对付他们三个人! 这时候,一道低沉的笑声响起。 “呵!” 卫庄闻声陡然一个转身,看向通道口。 下一个瞬间,无数漆黑如墨的丝线,便扭曲蜿蜒的朝着卫庄蔓延过来,仿佛一幅正在创作的水墨画。 “哼!”卫庄冷哼一声,鲨齿剑抡起一个满圆,赤红剑光扫过,所有墨线顿时一扫而空。 等到风平浪静,一袭漆黑斗篷的燕丹已经站到了高渐离两人面前,引来了二人充满惊喜的叫喊: “巨子!” 紧接着,逍遥子和小灵也从通道口走了进来。 这时候,场上的实力悬殊开始进一步拉大,墨家一方已经形成了碾压之势。 因为卫庄只剩下自己一个光杆司令了,连红莲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不过他依旧澹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大片敌人,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当然,也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打不过还能跑不掉吗? 燕丹快速扫视了一圈场上的形势,不禁心里滴咕起来。 这场面和他来之前预计的差距可有点大。 他本来想着盖聂既然在城中,只要有他出面对付卫庄,双方至少也该处于一定程度的僵持之中,墨家哪怕不占优也不该吃亏。 可现实是……高渐离他们没一个出事的,反倒是最强的盖聂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心底有所疑惑,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提问的时候,燕丹朝着高渐离两人点点头以作示意,旋即转过来看向卫庄: “你攻下了机关城,却迟迟没有动作,想来所求的目标中应该有我一份吧?” “呵!”卫庄冷笑一声,对此不置可否,反问一句道,“时至今日,你还戴着那顶可笑的斗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卫庄和燕丹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交集,更具体点说,就一次。 当年燕都被破,燕王喜欲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命来求取秦国息怒的时候,燕丹选择了假死脱身的应对策略,而他所利用来证明他死亡的人,就是卫庄。 简单点说,当年燕丹亲自向逆流沙下了个单,要他们取走自己的性命。 那一笔买卖,是卫庄亲自去办的,办的非常的漂亮。 由于出现的杀手(指卫庄)实力远超预估,燕丹差一点就假死失败,弄假成真了。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虽然担的风险变大了,单也正是因为卫庄的亲自出手,让燕丹已死这个消息,为绝大多数人所深信不疑。 当时卫庄自己也没意识到不对劲,虽然怀疑目标没死,不过并不在意,了不起等再听见对方的消息后,再去杀一次就是。 当然了,他再得到有关燕太子丹的消息,就是他的死讯被证实,所以卫庄也就当这一单买卖完成了,没再继续注意过。 直到后来,卫庄得到了古寻的提醒,才发现燕丹并没有死在自己剑下,而是假死隐遁,变成新一代的墨家巨子了。 卫庄自然不会允许燕丹如此戏耍利用自己,自然打算让他付出一些应有的代价——要么,真的死在他的剑下,让事实归于事实,要么,让燕丹的真面目重新暴露在天下人面前,让谎言得到纠正。 不过燕丹这些年本就深入简出,鲜少露面,而且似乎也在特意防备着卫庄,总是避开和逆流沙的有所交汇。 总之,卫庄一直没有抓到合适的机会,毕竟这件事对他而言只是顺手为之的小事,不值得特意大费周章。 直到今天,卫庄终于抓到了这个机会,尽管他之前甚至没想过今天能顺便把这件事给一并解决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危城凶局(终) 对于卫庄的嘲讽加质问,燕丹犹豫了一下后,竟然就直接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掀开了一直罩在头上的斗笠,露出了纱罩之下的真面目。 和多年前的燕太子丹相比,此时的燕丹脸上多了许多的沧桑和老迈,胡子也更为浓密饱满,不过整体的脸型并未发生大的变化,还是给人一种儒雅随和的感觉。 若说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的右眼下方,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是当年那场假死给他留下的纪念。 卫庄看着那一道伤痕,嘴角微微翘起,“呵!你终于舍得,以真面目示人了!” “燕丹!”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投射到燕丹身上。 逍遥子一边帮着端木蓉稳定盖聂的状态,一边稍稍瞥了一眼燕丹,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这个答桉,他早就有所猜测,今日算是真正得了切实的答桉。 小灵正陪着情绪几乎崩溃的天明,听到燕丹的名字后,也不禁露出几分惊讶,显然很意外当年计划刺秦的燕国太子竟然没死,而且还成了墨家巨子。 还沉浸在盖聂重伤,渊虹折断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的天明倒是没在意这个他听了也应该会有几分耳熟的名字。 除他们外,端木蓉、陈和也各有些许情绪起伏。 燕丹这个名字,背后蕴含的往事确实太多,也太重要了,甚至于燕国旧太子都算不上重要的部分,相较之下还是刺秦的策划者更为响亮。 当然,反应最激烈的,其实是墨核密室里的大铁锤。 “什么!?”大铁锤扭脸一把扯住班大师的衣领子,“巨子竟然是太子殿下!?” 班大师露出一副被迫营业的无奈相,一摊手道,“没错,巨子就是太子殿下。” “他是前代巨子的弟子,在……那件事之后,由他接任了巨子之位,不过由于身份敏感,所以一直保密。” 】 “嗯!”大铁锤松开班大师,右手勐地一锤左手,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变为了喜悦,“没想到太子丹殿下还活着,而且成了咱们的巨子……真是太好了!” 作为一个没脑子的莽夫,大铁锤还算轻松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立刻从中提取出最直接的值得高兴的信息。 不过没等他傻乐两下,这个憨憨难得的智商起伏了一下,狐疑的看向班大师: “不对,你之前就知道?” “对啊,老头子我知道。”班大师也不隐瞒,老实的一点头。 大铁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指班大师,跳着脚的质问道,“不对,不只是你,你们都知道吧!?” 这里的‘你们’,指的是其他五个统领。 “呃……”班大师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继续选择了诚实,再度点了点头,“对,就你不知道。” 这下大铁锤可炸毛了,这种区别对待他这种直性子的人可忍不了: “为什么!凭什么!?” 班大师翻了个白眼,“这是需要严格保密马,不能走漏半点消息的事情,你猜为什么没告诉你?” “我!”大铁锤张了张嘴,有心反驳两句,又担心会被班大师反过来歧视智商,最终恹恹的转过身去,选择忽略这个话题。 对于气鼓鼓的大铁锤,班大师没有试图去开解一二。 虽然大铁锤脑子不好使,但是对于墨家的利益总是愿意倾尽所有去维护的,回头他自己就会想通一切的。 此时此刻,班大师比较担心的是,为什么巨子会在这个时候挑明身份? 墨家巨子的真实身份,是墨家最重要的秘密之一,甚至连身为统领的大铁锤都被隐瞒着,对墨家以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只有极少部分人,对这个秘密的真相有所猜测,还不一定是正确的猜测。 这个秘密保守至今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卫庄疑似知道真相,并且有意戳穿,燕丹也没必要如此配合啊? 班大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所在,不过隐隐跳动的眼皮提醒着他,也许不是什么好消息。 密室之外,中央大厅。 燕丹抬手轻轻扫过自己脸上的那道疤痕,面上闪过一丝追忆往昔的感慨,“这道疤,还是当年由卫庄先生你亲自赠与我的呢。” “你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借由我的名头来假死脱身。”卫庄语气森冷的回应道,“即使是我,最开始也被你蒙蔽了。” “与你的遭遇,是我生平最危险的一战……”燕丹眼神中弥漫着回忆的色彩,沉声诉说着,“那一剑……只差一点,仅仅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会真的葬身在北地冬日的冰河之中。” “即使如此,也还是留下了这道疤。” “所以你现在怎么不继续藏着了呢?”卫庄拄着鲨齿,玩味的盯着燕丹那张很有儒家特色的脸。 “这是……一个诚意。”燕丹考量一番后,给出了回答。 “诚意?”卫庄扭了扭脖子,“有趣!” 燕丹见他有兴趣,便继续说道,“我认为,墨家和流沙,也许未必要走在对立面上。” “呵!原来是打着这个注意。”卫庄冷冷一笑,“我必须承认,作为一个贵族,你有着合格的政治手腕。”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燕丹做事没立场,只看利益。 燕丹对此没什么情绪变化,他不觉得这话有什么褒贬意味在里面。 况且作为墨家的巨子,他也不需要在意一个人的话好听与否,有价值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流沙的事,不归我管,你跟我说这些没有意义。”卫庄话锋一转,算是回绝了燕丹刚起个头的提议,同时再次提起了鲨齿剑,“来吧,让我看看你现在,比之当年又有什么长进!” 燕丹的眉头一皱,并没有拔出墨眉的意思,而是提醒对方道,“卫庄先生,你历经鏖战,身体已然负伤,再打下去没有好结果的。” “我说了,墨家和流沙不必成为对手,今日不如就……到此为止!” “呵!”卫庄却不领会对方的好意,摆明了执意要和燕丹做过一场。 也许继续打下去他确实落不着好,但卫二爷一生不弱于人,岂是别人说两句就会乖乖退缩的? 不过燕丹的讲和他不愿意听,别人的就未必了。 “呵呵,卫庄兄先别着急。” 一道温润如玉的男性嗓音响起,张良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不急不徐的走到卫庄和燕丹中间,面带微笑的左右扭头看了看双方: “不如今日由我坐庄,来为双方说和一场?” 燕丹微微颔首道,“自无不可,还要多谢张三当家愿意出面。” “今日之事,墨家可暂且不做计较,任由卫庄先生离去,这……算是我对流沙的诚意。” “你这么大方?”卫庄歪着头,玩味的反问了一句。 燕丹和他对视一眼,不做回答。 张良见状转向卫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哈哈,卫庄兄,好久不见了!” 卫庄眉头一挑,很不客气的问了他一句,“你想说什么?” “燕丹殿下的话不无道理,墨家和流沙并非不死不休的局面,今日卫庄兄不如卖我个面子,罢手如何?”张良很敷衍的进行了一番游说。 倒不是他说不出来更具说服力、条理性的劝谏之语,只是没必要。 卫庄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且不说性格等方面的影响因素,光说身份——鬼谷子的亲传弟子,纵横家最嫡系的传人,你跟人家打嘴炮根本就没意义。 就仗着朋友的身份随便说一句,愿意退他自然就退去了。 卫庄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从大厅中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收获了各式各样情绪不同的回望后,最后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我很期待,你们接下来该怎么逃离这里。” 对于燕丹放任卫庄大摇大摆离开这件事,高渐离显然有些不高兴,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不满,没有在这个时候去反驳自己巨子的行为。 倒是燕丹自己可能是想到了有人会对自己的决定不满,于是主动解释了一句: “今日墨家的损失依旧足够大了,继续招惹卫庄实非明智之举,哪怕他已经身负不轻的伤势无力对抗我们,也必须顾忌……流沙的力量。” 高渐离闻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巨子。” 燕丹拍了拍高渐离的肩膀以做示意,然后来到了盖聂附近,询问道: “逍遥道兄,盖聂的状况如何?” 逍遥子收回给盖聂输送真气的手掌,从盘坐中站了起来,端木蓉则立刻接手,继续为盖聂疗伤。 “经过端木姑娘和我的先后治疗,盖聂的内伤暂时稳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他的伤实在太重,而且看起来似乎不仅仅只是今日受的一次重伤,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痊愈,而且……说不准会留下多少暗伤。” “先保生命无虞,其他的都不必急着计较了。”燕丹微微颔首,松了一口气。 盖聂……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战力,若是今日折损于此,对反秦大业来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天明在一旁听见盖聂没事了之后,几乎崩溃的心情总算是抚平了少许。 情绪稍缓的天明也终于想起了另一个大问题,急忙跑到雪女身边: “雪女大姐!千泷出事了!” “什么!?”周围所有了解千泷身份的人全都把目光第一时间投了过来。 所有人都清楚,这位流沙的小公主一旦在机关城出事,那麻烦就大了。 雪女急忙询问道,“千泷怎么了,她人呢?” “被……被……被抓走了!”陡然受到这么多人的热切注视,天明还有些紧张,说话都卡壳了。 不等雪女追问,天明主动进一步解释道: “被一个很可怕的女人抓走的,我不认识她,不过又……” 话说一半,天明犹豫着还是放弃了说明自己对她的莫明熟悉感,“总之是个很可怕,很危险的女人吗,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还有……对,还有一头紫色的长发!” “我和千泷一起遇到她,不过我被打昏过去了,等醒过来千泷和她就都不见了。” “肯定是她绑走了千泷!” “紫色头发?”雪女,以及周围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把握住了天明提供的唯一一条有用的线索。 这是一条相当有用的线索,因为紫色头发的女人可太少见了,甚至于有人还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小灵,因为他的纯蓝色头发也一样罕见。 燕丹想了一下后说道,“我记得之前追击小跖的阴阳家木部长老少司命,就是一头紫发。” 逍遥子插话否定道,“不,应该不是少司命,一来时间上未必来得及,二来……我有一个更符合条件的目标。” “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蓝衣紫发……天明,她是不是还有一条薄纱遮住了双眼?”小灵这时候插嘴向天明询问道。 “呃……”天明回忆了一下,勐然点点头,“对对!你说得对,她眼睛确实被什么东西遮住的!” “就是月神!”小灵斩钉截铁的下了断言。 逍遥子抚着长须,暗中瞥了一眼小灵,不过并未说话。 高渐离这时说道,“据传阴阳家与流沙之间素有不睦,阴阳家右护法带走了千泷,是不是……” 张良这时笑着摆了摆手,“如果是阴阳家的人带走了千泷,诸位就不用担心了。” 燕丹侧目看向他,犹豫一下后确认道,“张三当家可有把握?” “这是自然。”张良含笑回应道,“巨子应当明白,这千泷的安危,我绝对是在场众人中最担心的一个。” “呼……”燕丹微微颔首,“这就好,这就好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的机关城可经不起事了。 这时候,班大师和大铁锤也已经离开了墨核密室,跑了过来。 燕丹看见那个胖老头,露出了一丝笑意,就要迎上前去,有些事要吩咐他去办,不过刚迈出去一步,却脸色剧变,向后踉跄两步,就要直接一头栽倒。 这时候反倒是天明恰巧离得最近,直接一把搀扶住了燕丹,“唉?巨子老大?你怎么了?” 天明不懂巨子本身指的就是墨家的领袖,因此自作主张给人添了个老大的后缀。 高渐离等人见状也是脸色一变,全都围了上来。 “巨子!” “巨子!” …… 燕丹努力盘坐在地面上,抬手轻轻一摆,示意他们镇定。 接着,是逍遥子最先凑到近前来察看燕丹的状况,毕竟他是在场唯二的大夫,虽然医术比不上端木蓉,但是内力雄厚,道家人宗心法也有独到之处。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夜尽天明 燕丹盘坐在地面上,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水。 逍遥子一见他这副模样,便心知不妙,赶紧伸手一把抓住燕丹的右手手腕,向后一扯,只见几道漆黑泛紫的毒气正沿着燕丹的经脉向上方扩散开来。 天明一看大惊失色,指着毒气叫嚷道,「巨子老大这是也中毒了吗?」 逍遥子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缓缓摇头道,「这不是毒……」 这时候班大师也已经靠拢了过来,脸色比逍遥子的还难看,「看起来,这似乎是……咒印?」 逍遥子一边伸手搭在燕丹的脉搏之上仔细听脉,一边回应班大师道,「没错,就是咒印。」 「咒印?」xn。 逍遥子的回答引起了一片哗然,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咒印是个什么玩意。 少数了解一些的,脸色都显得格外难看,比如说雪女。 她不清楚自家巨子中了什么咒印,不过她知道同样中了咒印的天明情况有多棘手,只怕自己巨子的情况也…… 高渐离皱着眉头,忍不住询问道,「可是,巨子怎么会中了这什么咒印呢?」 燕丹这时候似乎缓过来了点力气,睁开双眼,语气虚弱的说道,「是我大意了……没有防备阴阳家这一手。」 张良在一旁跟着详细解释了一句,「路上,我们曾遭遇过阴阳家大司命的袭击,当时巨子和她对了一招,想必就是那时候中的招。」 燕丹点了点头,肯定了张良的说词。 「又是这什么破阴阳家!」天明因为月神掳走千泷的事对他们现在半点好感欠奉,结果转眼墨家的巨子老大又栽在他们暗算手上,不由忿忿不平的骂了一句。 而更为清楚自家和阴阳家之间多年宿怨的墨家高层此时更是义愤填膺,恼火不已。 逍遥子这时收回了把脉的手,捋着胡须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这一回,事情可非同小可啊!」 看他这个脸色,听他这个语气,但凡不聋不瞎的人都能得出同一个结论——巨子这回麻烦了! 「巨子所中的,乃是六魂恐咒啊!」逍遥子声音中带着掩饰不去的叹惋,在他看来,燕丹基本可以宣判死刑了。 无药可救! 「这……这不是开玩笑吧,逍遥掌门?」班大师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干脆直接一晃,差点晕厥过去。 逍遥子没有应声,默默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 燕丹对此似乎早已心知肚明,虚弱的面庞上并无任何惊讶,只有痛苦和了然。 大铁锤感受着压抑的气氛,却又不明所以,烦躁之下一锤地面,干脆的问道,「这六魂恐咒又是个什么玩意,该怎么治啊!?」 此时,已经暂时处理好盖聂伤势的端木蓉也阴着一张脸凑了过来,亲自又给燕丹诊断了一番,同时嘴上说道:…. 「六魂恐咒,我在师傅的医书上曾经看到过,据传是阴阳家的一种禁忌咒术,至于治疗方法……没有。」 「没有!?」大铁锤闻言立刻咋呼起来,「蓉姑娘,这没有是什么意思?书上没写还是……」 端木蓉摇了摇头,脸色越发难看,最终一言不发的退了下来。 她的行为和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逍遥子这时抚着胡须叹声补充道,「六魂恐咒,阴阳家早已封禁的阴脉八咒之一,是绝对的禁忌咒术,同时……也是必杀之咒。」 「中咒者一开始并无任何感觉,不过一旦运转真气,咒术就会开始发作,真气运转越剧烈,咒术发作的也就越迅速。」 「至于解咒之法……据我所知,中此咒者 ,应该无一幸免。」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大铁锤手掌在自己光滑的脑袋上不住的摩挲,整个人急得来回打转。 高渐离上前一步,神情悲痛的询问道,「逍遥前辈,真的没有办法吗?」 逍遥子无声的摇了摇头。 高渐离不肯死心,又将目光转向端木蓉,最终得到的回复也只有摇头而已。 不过端木蓉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给出了唯一一个可能性: 「如果……如果要说有人能解此咒,那除了阴阳家的人以外,应该就只有……古寻了。」 古寻,墨家内部最不愿提起的名字之一。 对于他的感官,墨家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看法,不过可以达成共识的一点是,其人现如今绝对不是墨家的朋友。 当从端木蓉口中得到这个名字,高渐离愣住了,等他回过神后,却是一咬牙道,「如果能救巨子,即使是他,也……」 过去的仇怨固然不该忘记,但是巨子的性命也不能不顾,如果他真的能救人,高渐离觉得……一切也都可以谈。 不过燕丹出言阻止了高渐离的想法,「好了,小高,不要想那么多了。」 逍遥子也跟着附和道,「也许那位武功盖世的国师确实能解这阴阳禁咒,不过对于巨子来说,已经晚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六魂恐咒一旦发作,要人性命只是个相当短促的过程,根本来不及……寻求其他的解咒之法。」 「巨子……」 高渐离等人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们的巨子,昔日燕国旧太子燕丹,今日,注定丧命于六魂恐咒之下。 悲伤的情绪弥漫在所有人心中,大铁锤的眼中更是涌起了泪花。 也许,燕丹这位巨子的所作所为,有些时候和他们中的某些人的某些观念不合。 也许,燕丹这位巨子比起他的前辈——前巨子六指黑侠仍有许多差距。 但是没人可以否认,这位在六指黑侠失踪之后,墨家动荡不安之际就任的巨子,对于墨家的延续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无论如何,都是他苦心经营,带着墨家走过这十年光景。…. 燕丹神色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不过眼眸却很平静,缓慢的扫视了一圈墨家的高层们后,他对非墨家成员说道: 「诸位,接下来烦请你们暂且离开,我有些墨家的内部事务事情需要宣布。」 逍遥子、小灵、端木蓉、陈和、张良,以及天明等非墨家人士全都遵从了燕丹的要求,暂时离开了中央大厅,就连昏迷中的盖聂,也一并抬了出去。 本来伤员也不该一直放在地上躺着,这时肯定要顺便带去合适的地方修养。 燕丹还在这时候询问了端木蓉一件事,「蓉姑娘,我想问一下,你能否让盖聂尽快苏醒过来?」 端木蓉愣了一下,反问道,「巨子问这个是?」 「哦,有些事情,希望由盖聂做个见证。」燕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端木蓉心中仍然疑惑,不知道燕丹需要让盖聂见证什么,不过并未追问,只是点点头,「我会尽力尝试的。」 「有劳了。」燕丹客气了一句后便不再言语,闭上双眼调养气息去了。 等到所有外人离场,大厅之内剩下的便只有燕丹,以及高渐离、班大师、雪女、大铁锤,和最后赶来的盗跖五位统领,只有徐夫子因为还处于昏迷之中缺席。 五大统领席地跪坐在燕丹面前,神情悲切的望着自己的巨子。 燕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眼神中闪过些许笑意和缅怀: 「人终有一死,我早已 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准备,尽管……它来的比我想象中要突然的多。」 「这么多年来,能够与诸位携手与共,在这片天地剑闯荡,是我的荣幸!」 「我们都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能够在这里相聚,这里便是我们的乐土,可惜的是还有很多人无法享受这样的快乐。」 「呼……」话说到这里,燕丹停顿了一下,脸颊边滑过几滴汗水。 他的力气实在不多了,难以一口气说下去,而且还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巨大的真气灼烧的痛苦。 最前面的高渐离眼见这一幕,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不忍之色,「巨子……」 燕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自己,接着继续说道: 「我们的梦,是由历代墨家弟子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也将由我们……呃啊!」 话说一半,燕丹因为痛苦不得不中止了。 雪女见状不由建议道,「巨子,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等我把话说完,才能休息……」燕丹捂着胸口,压抑住痛感,继续之前的话,「这个梦想,也将由我们一代一代的,继续传承下去!」 ……………… 中央大厅之外,天明等人散落在各处,各自三五成群的聊着各自的话题。 此时的机关城基本处于安全的状态,秦兵已经完全撤离,中毒昏迷的墨家弟子也在逐渐复苏。 少羽也带着项氏一族的人赶了过来。…. 他第一时间自然是来找天明,而天明此时正和小灵待在一起。 「天明!灵大哥!」少羽远远的看见天明和小灵,惊喜的叫喊着二人,同时高举手臂挥舞着朝他们跑过来。 正处于心情低落中的天明见到少羽也不由的露出了一份笑容,热情的挥手作为回应,「嘿!少羽!」 等到双方终于碰面,少羽迫不及待的立刻狠狠抱了天明一下,愣是勒的对方胳膊酸痛。 「你小子没事吧?」完成见面的拥抱后,少羽立刻仔细打量了天明一番,同时关切的问候了一句。 天明扯着一抹笑容,摇了摇头,「我肯定没事啊!」 「倒是你小子一个人没受伤吧?」 「你大哥我会受伤吗?开玩笑!」少羽一拍胸脯,得意洋洋的回应道。 接着少羽又四下打量了一圈,疑惑的问道,「话说回来,千泷呢?她没和你在一块?」 听到这个问题,因为和小伙伴重逢而暂时压下负面情绪的天明立刻又陷入了e之中,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千泷……千泷被人抓走了……」 「什么!?」少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话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的天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天明详细的跟少羽讲述了他们分开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不仅是千泷的失踪,还有盖聂的重伤,墨家巨子的中咒。 这一连串的事情听下来,少羽不禁有些头晕目眩,扶着一旁的栏杆,意味复杂的呢喃道,「我才和你分开这么点的时间,竟然……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过少羽到底比较成熟,从中很轻易的就剥离出了当前最要紧的事——也就是燕丹的中咒,其他两件事听天明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已经得到了初步的解决。 「所以墨家那位巨子,也就是燕太子丹殿下,真的没救了吗?」少羽这一句是问向小灵的。 道家天宗的弟子,对阴阳家的手段肯定比天明要了解的深入。 小灵自然给不出别的回答,只有摇头,「没有办法,六魂恐咒中者必死!」 「或者说就像那位端木医仙所说 的,只有找国师出手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不过……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允许了。」 得到这个答复,少羽不禁扼腕叹息,「没想到啊,昔日策划了刺秦之事的燕太子丹殿下存活至今,竟然还是没能逃脱帝国的魔爪啊!」 「可惜……实在可惜啊!」 小灵没有少羽那么大的感慨,不过心中依然不免唏嘘。 墨家,当今天下最强大的江湖门派之一,诸子显学之一,今日却是遭受了一场堪称前所未有的重大损伤,不禁弟子死伤惨重,连巨子也要殒命于此…… 反秦联盟……所谓反秦大业,不过刚起一个头,便要遭受如此厄难吗? 小灵的眼眸扫过天边群山,心中暗自盘算着这场声势浩大的反秦大业,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 就在这时,高渐离等五大统领出现了。 他们没有理会周遭急需知道现如今各方面情况的墨家弟子们,而是直愣愣的来到了天明近前。 五个人,神情各异,不过总体上脸色都算不上好,其中大铁锤的尤为难看,堪称僵硬铁青。 少羽和小灵敏锐的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气息,悄然无声的从天明身边躲开。 天明也不傻,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也想跟着两个朋友躲一躲,可惜他躲不开。 他躲向哪边,五大统领的目光就跟到哪边。 毫无疑问,他们五个的目标明确就是他了。 天明见躲不开,也就不躲了,两只眼睛滴溜乱转的打量着五人,暗自琢磨着他们想干什么。 这时,为首的班大师突然高喝一声,「行礼!」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燕丹的选择 在天明的目瞪口呆之中,班大师等五大统领齐齐向他躬身揖手做礼。 只有大铁锤一脸的忿忿不满,不愿弯腰行礼,不过在高渐离和盗跖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勉强摆了个样子。 和天明一样目瞪口呆的,还有周围一大片的墨家弟子,他们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自家的统领要集体向一个毛头小子行礼。 少羽躲到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半是震惊,半是思索。 尽管他还不能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不过这一幕奇景,显然代表着墨家很可能又要发生某种剧变。 不远处,项氏一族的门客,兵法大家范增与跟着燕丹一同来机关城的张良正在交谈,此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将目光投了过来,正巧目睹了五大统领行礼的一幕。 范增的右手无意识的抚过胡须,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钦佩。 以他的智慧,自然不会像少羽那般只有些模湖不清的念头,而是直接得出了确切结论——天明恐怕要成为墨家的大人物了。 范增此时已经知道了燕丹的情况,由此也明白过来墨家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尽快确定下一任首领的人选。 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墨家高层的一场内部会议之后,天明受到了墨家五大统领的郑重大礼,个中意味不言自明。 范增知道燕丹为什么会选择天明这个尚不成熟的半大小子来接任巨子之位。 虽然看起来这个选择荒诞不已,简直就是胡闹,不过背后实则另有好处。 一来,天明牵连着剑圣盖聂这位天下第一剑客,对于如今遭受重创,尤其是损失了燕丹这位顶尖高手的墨家来说,可解燃眉之急。 二来,在范增看来,墨家的这几位统领虽各有特色,却并没有一个足够出挑,能令所有人信服,担起大任的角色,更不要说是在墨家这危如累卵的糟糕境况之中。 燕丹根本没得选。 只有天明这个毛头小子更合适一些。 他根本就不可能服众,也没能力领导墨家,只能做个摆设。 不过只要有他这个摆设占住最重要的巨子之位,其余诸多统领就还能像从前一样协力管理墨家,不必担心某一方权力过大以致出错。 这并非是玩弄权术,只是一种无可奈何。 如今的墨家,最需要的是有魄力也有能力的强人领导,可问题是没有啊!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最为稳妥的一条路了,尽管……也难说是福是祸,不过燕丹是真的没办法了。 不过该说不说,即使选择天明接任墨家巨子是不可为之为,范增依然不免感叹于燕丹的大胆与果敢,不愧是曾经策划了刺秦之事的燕太子丹。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huann.】 范增身侧,张良眼眸微沉,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 和对天明了解不多的范增不同,张良清楚天明身世的所有细节,自然也就更加清楚燕丹做出这一选择的目的。 除了范增所想到的两点,还有就是天明荆轲之子的身份。 墨家于荆轲,有愧有亏,合该补偿他的遗子,而且等天明成长起来之后,这一重身份也能够让他更轻松的为墨家弟子所接受,成为真正的墨家新巨子。 立个摆设来维系脆弱的平衡这种事,只能一时,不可一世,迟早得还权的。 另外,张良还怀疑,燕丹可能还抱有借天明的特别身世来与流沙……或者说古寻缓和关系的打算。 当然,这一重谋算能否奏效,取决于古寻的意思。 不过这 不重要……对张良来说。 他希望见到的,只是天明成为巨子而已。 稚子当大位,固然能为墨家带来受创后的平稳,但是一个心性尚不成熟的意气少年,可是很容易就被外界影响的,尤其是……他身边的几个指导者都不怎么靠谱的情况下。 张良嘴角的温润笑意不变,默默的旁观着天明哭天喊地的被大铁锤和盗跖扛走。 ……………… 夕阳的残晖下,损伤惨重的墨家弟子开始撤离撤离机关城。 山林尽管最适合隐蔽身形,不过众多墨家弟子的行动还是瞒不过密切盯着机关城的韩信钟离昧二人。 得到了古寻的提醒后,两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显然没胆子忤逆帝国国师的意思,将之前的精心布置全都放弃了,仅仅聚拢了数千将士,打算到时候随便冲杀一番,对朝廷有个交代即可。 看着这些散落山林的墨家弟子,韩信面瘫似的黑脸莫明皱了起来。 白净的钟离昧见状笑问道,「怎么,事到临头却不得不中止,心有点痒痒?」 钟离昧一心忠于帝国,却并不残忍嗜杀,对于功劳看的也不太在意,对墨家虽看不过眼,也并没到了心心念念非除了他们的地步。 此时心中虽有些遗憾,不过更多的还是疑惑,心态尚算轻松。 韩信机械般的摇了摇头,脸色并未因为好友的玩笑而缓和多少,沉声缓缓说道,「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感觉?」钟离昧头盔之下的眉头微微一挑,面带讶色,「你还有这种天赋?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韩信语调毫无起伏的回应道,「因为没有。」 「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很奇怪……总之肯定有危险!」 钟离昧眼睛稍稍眯起,四周环视了一圈后,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也有了点奇怪的感觉,心里莫明的有些压抑呢?」 「你说……」钟离昧侧目瞟向好友,猜测道,「国师大人的命令,会不会与此有关?」 韩信垂眸看向机关城,半晌之后才回答道,「也许吧……等等看自然就会知道了。」 ……………… 另一座山头之上,月神伫立在崖边,任由山风吹拂衣裙,牵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千泷,纱罩后的双眸也紧紧盯着机关城的方向。 虽然暂时不想和自己话,但百无聊赖,又心生好奇的千泷最终还是先开口问了一句: 「我们停在这里,是等我爹吗?」 月神稍稍侧过脑袋,垂首看了一眼千泷后,没有回答,只是澹澹说道,「你不是喜好热闹吗,且仔细看着,也算是难得的大场面了。」 「呃?」千泷脑袋一歪,一头雾水。 未闻墨卿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地龙翻身? 机关城,中央大厅之内。 盖聂赫然已经苏醒过来,不过看他那苍白的不带丝毫血色的脸庞就知道还只是个空架子。 他此时正抱着天明,而天明正处于昏迷之中。 剑圣到底是剑圣,重伤初醒,就敢用力。 倒不是说他有所恢复,只是……剑圣一生不弱于人,自家的孩子昏过去了,哪怕提不起劲,他也要勉力抱起。 看他脑门上不停冒起的虚汗就知道其行为有多勉强了。 好在旁人也知道他的状况不好,很快端木蓉就过来接手了天明,将其带离了大厅。 燕丹此时仍旧跌坐在大厅的地上,不过比起之前和五大统领商议之时,脸色更加的浑噩了,两只锐利明亮的眼眸也变得浑浊不堪,原本还称得上乌黑的头发也白了许多,让人一看便觉其人浑身死气。 刚才高渐离他们把天明带进来后,在盖聂这个监护人的见证下,燕丹将巨子之位正式传给了天明。 同时,未免自己这一身修为平白浪费掉,他亦将一身功力尽数传于天明。 燕丹的传功之法和古寻所掌握的不同,施展起来限制颇多,好在天明资质‘驽钝,,至今未能正式练出内气,可以接受燕丹的传功,只是以后没法继续修炼鬼谷吐纳术了而已。 不过燕丹这个传功者却要为此搭上自己的大半寿数——这种寻常的传功法门,不仅限制多,而且对传功者损害极大,且寿数不多的人根本不能使用,只能由正值壮年的人来施展。 也因此,传功这种行为在江湖中十分罕见,毕竟一换一完全没意义,更不要说中间多少还有损耗,会亏本了。 不过燕丹这种情况就很适合,寿数尚多,但人确实活不久了,一身功力白费了也是可惜,不如传功。 盖聂看着再难撑过一时半刻的燕丹,也不由有些赞叹这位旧日太子之坚毅。 身重六魂恐咒,真气运转越剧烈,自身的痛苦也就越剧烈,传功过程中其人无异于遭受千刀万剐之痛,竟也能强忍下来没有中途失败,可见心性之坚韧。 可惜运道似乎不怎么样,一辈子……只能说坎坎坷坷了。 燕丹气若游丝的缓了好一会后,才算恢复一点气力,睁开眼睛,看向盖聂: 「盖先生,劳烦你将班大师请来。」 燕丹确实已经虚弱至极,简单一句话,说的都有些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盖聂点点头,没有言语,默默离开了大厅。 片刻之后,班大师面容悲怆的走了进来。 看见燕丹如今的样子,他没有意外,只是眼中悲伤愈浓。 「巨子!」 燕丹挣扎着看向班大师,没有废话,直截了当说道: 「这是我作为墨家巨子的最后一道命令!」 「启动青龙!」 班大师颔首领命,「是!」 「巨子,我这就安排人带你离开。」 …. 尽管燕丹将死,但墨家肯定不能直接把他丢在机关城不管,至少也得带走,好生安葬。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huann.】 不过燕丹摇头拒绝了,「不必,就让我留在这里,与机关城共存亡吧。」 「墨家的巨子,合该葬身于此。」 「巨子!」 班大师显然不愿意燕丹就此葬身荒山,想要劝说,不过刚开了头就被打断了。 「去吧,执行命令!」燕丹声音愈发低落,不过其中坚决意味却十分清晰。 班大师张了张嘴,最后唯有一声长 叹,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大厅。 燕丹,也阖上双眼,垂首静修,只是气息越发微弱,生死只在须臾了。 班大师离开大厅后,高渐离等一干统领就守在外面,一见他立刻围了上来: 「巨子有何吩咐?」一向话少的高渐离迫不及待问道。 班大师看了看几人,叹声道,「巨子下令,启动青龙!」 「同时,他要留在机关城,与之……共存亡。」 前半句话,高渐离等人没什么反应。 启动青龙是必然的,否则他们无法保证墨家这千余中毒初愈的弟子能安全逃离帝国大军的围杀,甚至连反秦联盟的大部队安危都难说。 不过后半句话他们就不乐意了。 自家巨子若是留下,不说入土为安了,等青龙出世,怕是连个全尸都难存。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大铁锤嗓门最大,也最激动,马上就咋呼起来,要去劝阻燕丹。 高渐离几人也随之七嘴八舌的表达出同一意思,不过最终被班大师阻止了。 众人只能各自散去,做最后的撤离准备,而班大师则独自前往禁地,准备启动青龙。 想要启动青龙并不难,墨家早已做好了随时启动它的准备。 青龙并非寻常机关兽,不能即时启动,需要一段时间的运转后,才能真正出世。 不过这也正合了墨家之意,毕竟这玩意单单是问世,就能掀了整座机关城,若是不给点撤离的时间,班大师他们可跑不掉,岂不成了自杀利器。 ……………… 随着班大师等统领级别的人撤出机关城,墨家以及盟友的全部人马就算是全部安全撤离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将死的燕丹。 同时,先出发的墨家弟子们已经和赶来接应的反秦联盟大部队汇合,在他们的帮助开始了真正的逃亡。 这些墨家弟子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单凭他们根本没办法在这山林之中快速逃跑,必须有他人协助。 而韩信也不再观望,打算率军追上前去,随意咬上两口。 就在他和钟离昧刚刚领兵追上前去,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不算剧烈,但很清晰。 韩信立刻回首望去,只见远处隐约可见的机关城正处于‘颤抖,之中。 一向面瘫没有表情的韩信第一次出现了惊容: 「这是……地龙翻身!?」 他这么倒霉的吗,第一次领兵就碰上地震这等天灾? 同一时刻,古寻和墨鸦,阿言和阿赐,月神和千泷,以及上万驻守不动的秦军士卒,各处不同的方位,或处山林,或立山巅,但全都将视线投向了颤抖不已的机关城。 整座机关城,连同周遭地面全都在颤抖摇晃,且隐有轰隆异响,一副随时可能地崩山摧的架势。 寻常士卒见此一幕自不必说,他们什么都不了解,第一反应自然是发生了地震,顿时全都乱了起来。 尽管是训练有素的帝***队,面对陡然而至的天灾,也还是几乎瞬间就陷入了崩溃。 毕竟……天威难测,人力所不及。 未闻墨卿 恢复更新了! 首先,很抱歉停了这么久!!! 真的万分抱歉! 之前病的比我预料的严重的多,主要是一些积年的老毛病全都犯了,搞得我身体状况比我爷爷都不如。 好得差不多后,我父亲有事离开,一直不在,我必须照看年老的长辈,又要不停的参加远近亲戚的葬礼,再加上还没有电脑,只能用手机码字,实在是既无时间也无心力。 直到今天白天才回到我的小破屋里,算是恢复了更新。 不管怎么说,人还是有所懈怠了,否则应该早几天就离开老家的。 十分抱歉,万望见谅! 《秦时之七剑传人》恢复更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城毁龙出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沿。 山林之中虽然空间广阔,但是上万大军骤然溃散,一时间却也显得人山人海。 再加上同样受到惊吓,更擅长趋吉避凶的山间野兽也开始大批量奔逃,这片常年幽寂的山野顿时‘热闹’了起来。 在这‘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景象中,机关城裸露在外的建筑中,正式开始崩塌溃散。 唯一还能维持住秩序的只有被韩信二人带去追击墨家众人的数千士卒——一来他们现在离得远一些,二来有主将坐镇。 墨家一方的人倒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几乎完全没被干扰到,继续有条不紊的撤离。 不过韩信二人见到此情此景,自是只能放弃追击的计划,赶紧掉头回去收拢溃兵。 本来就只是装装样子,现在大部队出了岔子,还是稳住大局更重要。 当然,二人也不是特别着急。 那些士兵也不是傻子,虽然在四处溃逃,但是没有一个会朝着机关城的方位去送死。 只是军心涣散而溃乱的话,死不了几个人,就是得费些功夫重新聚拢起来。 相比较一无所知的寻常士卒,古寻等各据高山,居高临下纵观全局的围观者看的就要清晰分明许多了。 这并不是一场地震。 地动山摇的范围仅限于机关城及周遭一小块区域,其他区域只是受到波及,有些震感,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地形变化。 这么小一片区域,若说是地龙翻身,那老天爷未免也太针对墨家了一点。 围观的众人中,对此各有不同的了解,也就各有不同的反应。 阿言倚立在一颗树旁,躲在枝叶之下,静静的看着摇摇欲坠的机关城,轻声呢喃道: “这就是……机关青龙的威力吗?” 阿赐啥都不懂,眼见仿佛天灾一般的景象,直吓得浑身发抖,躲在阿言身后,一半身子靠她的身体遮挡着,另一半靠旁边的树遮挡。 当然,他的恐惧实在没有必要,机关城的地动,根本波及不到周围的山脉。 或者说,青龙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真正勾连大地的完整山峰,只能欺负欺负被墨家数百年来挖的遍布坑洞通道的机关城区域。 另一座山头上,千泷看着开始一点点溃塌,脸上浮现出惊容,小嘴大张,一只手无意识的抬起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抬起指向机关城。 “小……小姨,这是……这是发生什么了?” 月神没有为外甥女解疑的意思,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仔细看着便好。” 说完后似是怕小女孩见到这副场面害怕,犹豫了一下后又补充道: “不用担心,不会波及到这里。” 不过千泷听到她没有给自己确切回答后,就不再关注外界的声响了,眼神恍忽的紧紧盯着逐渐崩塌的机关城,眼神中不仅有着震惊和疑惑,还有着些微的伤感。 对于她而言,机关城也算承载了不少的愉快时光,如今眼见山城崩塌,心中自不会高兴。 ……………… 一只漆黑乌鸦拍打的翅膀,在整片山林的飞鸟都向外逃离的情况下,非常显眼的逆着潮流,向一座挨着机关城的山峰飞去。 不过毕竟是飞行单位,显眼归显眼,其身处的高度注定了一般人看不到它。 最后,这只乌鸦稳稳的落在了墨鸦的手臂上。 墨鸦抬头看了一眼古寻后,伸手取下乌鸦身上的密函,放任这只畜生自顾自飞走后,将东西递给了古寻。 古寻站在墨鸦身前一步远的位置,没有接过信函,直接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自己看就好。 墨鸦当即拆开密函,浏览起上面的内容。 内容不多,就一句话: “天明已成墨家新任巨子!” 墨鸦直接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表情并没有太多惊奇,似是早有心里准备。 古寻对此更是反应平平,看着山下的机关城,笑着回应道,“燕丹嘛……总是喜欢剑走偏锋,很正常。” “他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墨鸦显然也心中有数,对这个加急送来的情报不怎么上心,不再多言,转而跟着古寻看向机关城: “先生,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那……” 古寻点了点头,肯定了墨鸦的猜测,“四灵之首,机关青龙!” 墨鸦略显惊讶,感慨道,“没想到这如同传说一般的机关青龙,不仅真的存在,而且威势如此……不凡!” 古寻抿嘴一笑,语气懒散的接了一句,“它可比你想象的,要更恐怖一些。” “啊?” ……………… 机关城所在的那座山峰整体已经完全垮塌,原本上百丈高的山头塌作一坨,宛如一个坟包。 山峰崩溃掀起的庞大烟尘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若是有人离得太近,只怕光这一股风都够把他吹死。 大量的树木在沙尘罡风的肆虐下摧折崩断,甚至不少直接被连根拔起,被吹出去好远一段距离。 不间断的轰隆响声回荡在山间,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过,这一副末日般的景象,依然只能说是前奏而已,毕竟青龙的真身可还没露出半点,机关城那块地,也依旧震动不止。 在愈发剧烈的震动之中,整块地面开始崩解,裂出一道道缝隙纹路,分作一块块小地块,并且每座地块还在继续震动摇晃,持续扩大着相互之间的缝隙。 没过多久,伴随着直冲天际的响动,机关城所处的那片大地就整个塌陷了下去,机关城山峰的‘残躯’还没躺尸多久,就开始随着大地崩毁而逐渐下沉,眼瞅着要不了多久就要高山化平地。 这时候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震鸣而起。 “吼!” 所有人几乎全都在这一声吼叫中失神,愣在原地,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灵魂三问充斥在所有人心头。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古寻。 其实天明也可以豁免大半的影响,不过他现在还昏着呢,也就无所谓了。 龙吟过后,大多数人还处于迷茫之中,一抹亮眼的青蓝色彩从坍塌的机关城废墟之中浮现。 紧接着便是一声炸响,碎石废墟应声炸开,一颗巨大的青蓝龙头从废墟之中钻了出来。 这颗龙头哪怕远远看过去也知道不是真的,明显是个人工凋琢制造的产物,只是形状上与传说中的龙有几分相同,并无多少细节。 不过但看其大小,以及那泛着诡异红芒的双眼,就足以给寻常人造成莫大的心理压力了。 随着龙头破土而出,没过两息,整只机关青龙便全部离开了幽深的地底,不知相隔多少年再次重见天日——也可能这就是它第一次真正出现在太阳的照耀之下。 古寻凝目望去,只见这只机关青龙不知是什么材料构成的,只是看上去像是木制,青蓝的外色不算太亮,但也不算暗沉。 整头青龙的长度超过三十丈,型制上并非完全遵循传统神龙形象的马首蛇身。 头似驼这一特点基本保留下来,但但身子稍短,且略显粗壮,由一片片类环形结构构成,末端则是逐渐变细的尾部,不算太长。 身体两侧则是宽大的翅膀,双翅张开,其身宽度基本与头尾长度持平,左右两翼各自分作前后两段,齿状羽翼由前后两端向中间伸展,乍一看过去宛如四肢。 墨家启动青龙明显没有借之杀敌的意思,仅仅只是想要扰乱帝国军队的军心,以求安全脱身。 所以机关青龙一出世,也就没有去管周遭的任何人事物,直接振翅高飞,向着云端而去,显然是要直接飞离此处,再寻隐秘之地躲藏。 对于地广人稀的中原大地来说,这样的地点很好找,哪怕机关青龙这一体型万分的显眼。 此时,受龙吟震慑失神的人已经纷纷转醒,各怀着不同的心情,看向这头明明只是机关死物,却好似莫明具有真正的真龙之威一般的机关青龙。 当然,那些寻常士卒就谈不上什么心情感慨之类的了,只顾着跑路,就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腿。 他们可不知道什么机关青龙,只当这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怪物。 远处,已经彻底摆脱了帝国军队威胁的墨家众人中有不少都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来眺望即将破云离去的机关青龙。 绝大多数弟子对于青龙的出世都是激动不已,感到心神振奋,毕竟这是自家的大杀器,有此机关兽作保,说不准能化解多少大危机呢。 不过班大师看向青龙的眼神却颇为复杂。 他作为墨家现在仅存的机关大师,对于机关青龙的了解最多,心中清楚这架遮天蔽日的大杀器,于墨家而言实在难言祸福。 一来,其虽威力巨大,轻易便可摧毁一支万人以上的大军,但却不能随便动用。 用的次数越多,就越可能造成墨家无法阻止的灾祸。 二来,这么多年来,青龙一直受到多方势力的暗中关注,对其抱有觊觎之心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只是以前青龙不曾现世,也就没能引动这些人真正下手。 今日青龙真正现身,只怕要不了几日就该传遍江湖了。 对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墨家而言,再引来额外的窥视实非好事。 班大师扭头看了一眼被人抬着,正呼呼大睡的天明,心中暗叹一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前路何在。 ……………… 机关青龙的速度远超机关朱雀,仅仅三次振翅,已然飞上数百丈高的青冥上空。 古寻所立之山撑死也就一二百丈高,此时已经从俯视姿态转变为仰视,眼中的青龙身影也已渐渐变小,恐怕再过几息,就要变成一个大黑块,没有具体形状了。 地面之上,原本伫立着的机关城已经彻底烟消云散,连山峰坍塌的废墟都已了无踪迹,剩下的仅有一片谷地。 古寻看着即将远遁的机关青龙,眯了眯眼睛,对着墨鸦吩咐了一句: “你先去吧,记得把千泷带着。” “是,先生。”墨鸦躬身领命,心中好奇了一下自家老板又打算做什么。 不过马上他就有答桉了。 只见古寻右手一挥,真气瞬间弥漫开来,整个人倏忽化作一道流火,直冲天际而去,灼热的火焰将其周身的光线扭曲,使得身形更加朦胧莫测。 大庭广众之下,没了长虹剑,古寻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施展他那巴啦啦小魔仙翅膀,干脆以强横的真气运行轻功,强行登天百丈,好似飞行一般。 当然,这种操作没法持续,就像是被抛起的石子,力尽之时就要下落了。 就算是古寻,强行以真气御空飞行,而且还是这么快的速度,也无法长久。 不过他不需要长久,只一击之力即可。 墨鸦骤见此景不由吓了一跳,急忙抬头去看天上,只见古寻所化飞火速度远超机关青龙,二者之间的距离几乎眨眼之间就明显缩短了好大一截。 地面之上,除了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哄哄溃逃的士兵,其余所有人都看见了这道反冲青冥的火流星,只是大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古寻此时却无意去琢磨旁观之人看见这一幕脑袋里会产生怎样的遐想,双眸紧紧的盯着被自己即将追赶上的机关青龙。 几百丈的距离,对于身化流火的古寻来说,只是须臾之间便已跨过,到达了机关青龙所在高度。 原本一心直扑天际,远遁而去的机关青龙似乎设置有自动防御的机制,察觉到古寻的靠近之后,大概将其判断为一种威胁,停止了上冲之势,一个甩尾调转了方向,锁定了古寻。 古寻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观察了一番此时的青龙。 先前毕竟只是远远眺望,看的不够真切,有些事情不能肯定。 简单两眼之后,古寻确定了自己之前没看错,现在的机关青龙身上不再像之前在禁地之底时那样,浑身上下充斥着星辰异力。 现在的青龙,看起来就是一个机关兽,不过非常的强大,非常的精妙。 当然,那股超脱凡俗的星辰异力依旧存在于青龙之内,只是不再外显。 所以……墨家启动青龙的过程,会令其身上的星辰异力暂且被压制起来? 或者干脆一点做个大胆的假设,散发着异力的青龙呆在禁地本就是一种‘囚禁’,因为墨家无力操控这一状态的青龙。 而当需要驾驭青龙时,便以某种手段暂时改变青龙的状态? 嗯……貌似有很多种可能。 万般思绪在古寻脑海中迅速闪过,随后被他全部按下。 不管墨家和机关青龙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他现在要先试探一番,至少得确保这么一个大杀器留在墨家手里,不会莫名其妙失控,然后大开杀戒。 坑死些江湖人倒无所谓,波及无辜就不好了。 第一千二百章 逃往何方 “吼!” 青龙头颅高昂,再度发出一声吼叫,不过这一次的龙吟便没有先前那般效果神异,只是调门比较高,还有些难听,甚至地面上的那些人因为离得远都基本听不见了。 显然,现在的青龙,真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机关兽……虽说它这样的机关兽和普通已经扯不上关系了。 古寻眼见这一幕,不由感慨一声,“看起来,墨家制造青龙的工艺,貌似还在九天玄女打造兵魔神之上,毕竟那玩意蕴含的星辰异力可是完全不受挟制的,即使是控制者也会被异力侵蚀。” “也可能是因为二者体量差距太大?” 青龙的体型自然不小,双持一振,在低空足以形成遮天蔽日的效果,不过比起兵魔神,那就只能说小巫见大巫了。 一声感慨之后,古寻不再继续观察,他的机关术水平和对星辰异力的了解都只能算是半吊子水平,也看不出更多的了。 若是想知道更多的,只有直接出手试探了。 同时青龙也打算对古寻发动攻击,不过现在的它动用不了星辰异力,只剩下了些许物理攻击的能力了。 现在使出的便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技能——冲撞! 双翅一振,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掀起一波风暴,夹杂着呼啸的破风鸣音,就要将渺小的古寻淹没。 古寻没有理会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庞然大物,不急不幻的抬起右手,虚空一握,一把由真气之火构成的烈焰长剑随着他的动作自然而生。 随后古寻大手一挥,直接将这把真气凝聚的流火长剑对着青龙掷了过去。 轰! 仅有三尺余长的流火之剑在脱手之后刹那间便膨胀炸开,散落为漫天星火,铺天盖地的朝青龙砸了过去。 古寻的真气之火燃烧温度远超寻常火焰,即使构建青龙的材料非同一般,沾染上之后仍立刻蔓延燃烧了起来。 这一头机关凶兽,却好似真正的生命一般感受到了烈火灼身的痛苦,在天际之上翻身打滚,不断的发出吼叫。 地面上的人们听不见青龙的‘哀嚎’,不过漫天的火光却看的分明,赤红红好大一片,比黄昏的火烧云还要绚烂几分。 不过这幅让他们浮想联翩,各有猜测的焰色美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散退去了。 因为古寻的真气之火没能在青龙的身躯之上肆虐多久。 随着自身受到致命的威胁,青龙暗澹的双眼之中开始放出红芒,并愈发炽盛。 伴随着又一声龙吼,无形的音浪扩散开来,原本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真气之火顿时像是变成了无根之火,几息之后便随风而散,全数熄灭。 在古寻的旁观之中,机关青龙体内的星辰异力再度冒头了,不过大概是受墨家的某种操作所限,星辰异力的爆发十分节制,仅仅只是浮出薄薄一层,足够驱散古寻的真气之火。 紧接着,危机解除之后,这些星辰异力立刻再度沉寂下去。 看起来,青龙的状况很稳定。 古寻右手手掌摩挲了几下后,没有再度出手,丢下仍想找他麻烦的青龙不管,径直朝地面落去。 如果不出意外,青龙不可能遭受比他方才那一击更强大的攻击。 既然现在它能继续保持住稳定,出问题的概率确实不大,也就没必要继续测试下去了。 否则,万一一个不小心用力过勐把它打坏了或是打失控了,反而得不偿失。 墨家还不到消亡之时,让他们的手中保留有青龙这件大杀器,对古寻的计划利大于弊。 失去了目标以后,终究不是活物的青龙立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按照原定路线飞离了这里。 ……………… 帝都咸阳,章台宫,疏议殿。 近些日子以来,由于嬴政的头疾日趋严重,他不得不被迫降低小朝会的频率,改为两三天一次。 不过也没多出多少休息的时间,只是待在疏议殿这间书房的时间更长了。 此时的他,正在批阅奏折。 一个人要过问天下几十个郡的大小事务,嬴政的政务就不存在处理完一说,只要他想,就一定有奏折可以批。 这时,一名内侍从殿外快步走来,手里还拿着两份信函——这种事平常都是由中车府令赵高来办,不过现在他已离开咸阳,自然只能由别人暂代。 内侍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将信函虚捧起来,嗓音尖锐的说道,“启禀陛下,有南地军报,是国师所呈。” 嬴政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沉声道,“说!” 内侍闻言姿势不变,开口回答道,“墨家叛逆总部已被韩信钟离昧二将攻破,贼首墨家巨子——也是前燕太子丹伏诛,尸骨无存,叛逆分子损失惨重,残部现已向东逃窜。” 这一串战果说完之后,得到了嬴政的示意,这名内侍才敢站起身,上前将两封信函都递给嬴政,然后垂首站到一边候着去。 这份所谓的军报其实并不正规,否则不可能是一封简单的信函。 这是古寻通过罗网的渠道加急送回咸阳的情报。 内侍所说的那句话算是信函内容的精简版,不过原版内容也不多,嬴政一目十行的大略一扫,很快便看完了。 内容就是那一句话,只是掺杂了些许细节和废话。 随手将信函放到一边,嬴政冷哼一声道,“呵!燕丹……没想到他竟苟活至今,还成了墨家的巨子” 提起这位昔日故交,同时也是意图刺杀自己的主谋,嬴政的心绪很平静,哪怕对方依靠假死蒙骗了他许多年。 毕竟双方现如今的身份差距已然彷若云泥,而且燕丹即使多苟延残喘了几年,如今不还是死了吗? 这份情报是古寻传回来的,嬴政确信燕丹这回肯定死透了。 在燕丹身上多费了一句话的功夫后,嬴政转而拿起第二封信函浏览起来。 这一封并非古寻所写,而是罗网汇总的机关城之役的详细信息,内容量远超前者。 古寻送来的这份军报,仅仅只呈报了韩信二人的功劳,明摆着就是来邀功的。 至于更多的细节,诸如墨家具体损失如何,帝国一方损伤几何,有无额外收获等等这些,都没有说。 嬴政要想对此有更全面的了解,罗网汇总的情报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片刻之后,嬴政放下第二封信函,对机关城之役的战果有了更详细切实的认知。 说实话,这一场仗打得不是很漂亮。 帝国一方折损将士数百,而墨家弟子的损伤也只有几百,基本上是一比一,不占多少优势。 还放跑了还放跑了反秦联盟这条大鱼——虽说嬴政压根就没把这劳什子联盟算作这一战的目标。 最重要的是,天明没有抓回来! 不过嬴政并未因此大动肝火,因为最基本的目标确实达成了——墨家叛逆的总部,那座让嬴政很不顺眼的所谓‘世间乐土’从世上彻底烟消云散,其首领墨家巨子也身殁此役,而帝国一方无论是人员伤亡,还是耗费的时间及物资都远低于预期。 仅从打击叛逆分子这一点上,做的很完美。 至于墨家弟子死伤多少,反秦联盟是否受创,嬴政完全不在意,只有没抓住天明这一点让他心有不满。 但问题是这一点是交由罗网和逆流沙的那群杀手——主要是后者负责的,和韩信二人无关。 嬴政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去找流沙的麻烦,更不至于因此而迁怒韩信二人,所以情绪还算稳定,更确切一点说甚至偏好。 没了碍眼的机关城,且彻底除掉了他所厌恶的燕丹,让嬴政的心情还是愉悦了几分的。 ……………… 机关城以东,前往齐鲁之地的方向,几辆马车前后紧挨着疾驰在荒僻的小路之上,驾车之人穿的大都是墨家弟子服饰。 不用说,这支车队中坐着的自然就是从机关城逃离的墨家众人,确切一点说是墨家的重要人物。 机关城之役后,墨家算是彻底被打为叛逆分子,一应高层全都荣登了通缉榜单,哪怕是寻常弟子也无法随意在城镇活动。 未免人多目标大,高渐离他们就命令所有弟子分散隐蔽,各自躲藏起来,只是暗中召集了部分精锐前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当然,也是分散开来,独自前往,到了目的地再汇合。 而他们这些高层,则带着极少数弟子随行,集体行动。 以他们的实力,赶路的过程中不用刻意隐藏,只要别太招摇就行,所以人多一点也无所谓。 其中一辆马车内,天明,少羽,以及小灵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项氏一族此时已经和墨家分开了,只有少羽继续留下来和天明他们同行。 感受着马车传来的一阵接着一阵的颠簸,天明既是无聊,也带伤感的说道: “唉……机关城真的没了吗?” 他从接受了燕丹的传功之后就一直昏迷,昨天才刚苏醒过来,对机关城的崩溃坍塌一无所知。 少羽两只胳膊架在后脑勺上,仰靠着车厢壁,懒洋洋的回道,“没啦!全都没啦!” 对于遭遇过家国灭亡,至亲战死,并躲躲藏藏多年的少羽来说,机关城的毁灭仅仅只让他唏嘘了两天,然后就看开了。 至少……死的人还不算多,比其他的故国,他的家族曾经的遭遇,要好上太多了。 天明低垂着脑袋,情绪有些低落,嗫喏着滴咕了一句: “这样吗……” 尽管天明自小颠沛流离,性子已经磨练的颇为坚韧,对机关城毁灭这件事他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和先拥有然后再失去的少羽不同,天明过去从未拥有过正常的人生,直至近些时间来,他才真正拥有了朋友和亲人,然后又先后在镜湖医庄和机关城获得了类似于家的安心生活。 不过转眼之间,一切都已风流云散,化作过眼云烟。 他再次踏上了漂泊不定的旅途,弄丢了千泷,大叔也身受重伤,甚至渊虹都断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天明一时间无法适应。 少羽见此,伸手拍了拍天明的肩膀以做安慰。 天明抬起头,看了看情绪都很稳定的两位朋友,犹豫了一下后向少羽问道: “少羽,你心里……难过吗?” “嗯……”少羽轻叹一声,嘴含苦笑,一摊手回道,“难过啊!”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反应自然没你大。” “习惯了……吗?”得到这个回答,天明又自顾自的滴咕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小灵,“道长大哥,你呢?” 小灵睁开眼,冲天明露出一个浅笑,答非所问道,“虽然和师兄弟们有些区别,但我终究是天宗的弟子啊!” “唉?”天明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 少羽倒是一听就明白,颔首应和道,“确实!” “总是容易忽略灵大哥你天宗高人的身份,这点变故对你来说,确实难有波澜。” 小灵再度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晃了晃。 天宗门人尽皆超然世外,自然不会轻易的因为些许人事易变而心思浮动。 然而小灵终究不是正经的天宗弟子,他放不下自己的妹妹,也看不开师尊赤松子的死,离清静无为本就差着十万八千里。 只不过他和墨家的关系实在一般般,对于墨家的遭遇他最多抱有最基本的同情,至于什么感伤或是悲叹,那就不可能有了。 天明听到少羽解释一般的话语,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理解小灵的意思,又好像不太清晰。 少羽见气氛有些沉闷,便大力一拍天明的肩膀,给他打的一激灵,然后抢在天明发作之前先开口道: “小子,知道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吗?” 天明明显对这个也感兴趣,便忽略了刚才挨的一下,探头追问道,“去哪啊?” 昨天刚醒,到现在还没完全搞清楚机关城毁那天情况的天明,当然对他们现在的目的地一样一无所知。 少羽见天明来劲,十分得意的笑了笑,然后才答道,“是桑海城!” “桑海……是哪里啊?”知道的城池数目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某文盲茫然反问道。 小灵插话回答道,“桑海是齐鲁之地的一座海滨城池,贸易旺盛,颇为繁华。” “齐鲁……”这回有天明了解的词了,他回想了一会儿后小脸垮了几分,“齐鲁,那不是我和大叔来这边之前经过的地方吗!” “可是,那地方离机关城这边很远的吧?” “去那干什么?” 就算要跑路顺便找个新的落脚点的,也应该选择一处不远不近的地方啊——近了风险大,远了危险多,都不合适。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巨子今天不想学习 “嘿嘿!”少羽咧嘴一笑,拍了拍天明的肩头,“这你就不了解了吧,看大哥我给你解释解释!” “现如今这天下,帝国掌控力度最薄弱的地方就三块——荆楚、齐鲁,以及那辽东。” “机关城坐落的地方就算是荆楚之地,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显然不适合继续待了,而辽东那边不仅离的更远,而且苦寒难耐,不是个好去处。” “相较之下,因为齐国不战而降而保留住了大半昔日繁华昌盛的齐鲁之地,就是最合适的去处了。” “这样啊……你们一天天的想的可真复杂!”天明撇撇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唉~”少羽轻叹一声,双手再度背到脑后,懒散的靠在车厢壁上,语气悠哉的补充道,“以墨家现在的处境……不对,是所有反秦势力的处境,可由不得不小心!” “不过除了适合躲藏外,现在的桑海也比较特殊。” “诶!有什么特殊的?”天明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急忙追问。 小灵闻言抿了抿嘴,而后接过话头回答道,“蜃楼要下水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无论如何墨家都要去探查一番——这也是他们选择了桑海作为下一站的主要原因之一。 “shenlou?”天明那还不足够的词汇量让他并不能第一时间领会到小灵所说的具体是哪两个字,不过‘下水’他听得懂,“是一艘船吗?” 小灵和少羽同时点了点头,其中后者进一步解释道: “不过不是一艘普通的船。” “很大吗?”天明兴冲冲的插嘴提问道,“比咱们之前做的沙船还大?” 少羽重重的一顿首,“大!大的多!” “这艘巨舰是嬴政那个暴君为了让阴阳家的人帮他前往海外仙山寻求长生不老药而交由公输家族耗费十年时间打造的,据说硕大无比,堪称一座海上的移动城池。” “不过我并没有真正见过,只是听过相关的情报。” 蜃楼的存在在以前是绝密信息,外界鲜有人知,不过现在临近下水,一应情报自然都已流传出来。 “长生不老药……海外仙山……这些东西都真的存在吗?”天明挠挠头,很是怀疑的滴咕道,“至于花十年的时间去造一艘船……” 一边感慨,天明一边尝试去想象出一艘花十年时间造的大船该是什么一幅模样,可惜对船只的浅薄了解让他只能幻想出一艘加大般的沙船——增加的幅度也很有限。 少羽扭头看向小灵,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样子,“灵大哥,这方面的消息,应该只有你们道家可能有所了解了吧?你知道些什么吗?” 小灵失笑一声,摇了摇头,“要说养生之法,先贤确有传承,但是长生不老,以及什么海外仙山,绝对是子虚乌有!” “果然不存在啊!”天明露出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这样说的话,那个皇帝岂不是很笨,竟然让人骗的造了一艘大船?” “这我就不了解了,谁知道阴阳家是怎么哄骗那位始皇帝陛下的……”小灵微微摇头,语气飘忽的回了一句。 】 不过他似乎不太愿意提及阴阳家,说完这几句话后,立马就把话题扯走了: “说起来,此去桑海,还不知道儒家会是怎样一种态度呢……” “儒家?什么态度?”天明照例啥都不知道,一听到稍微高端点的话题就只能一脸懵逼。 还是少羽接话回应道,“我之前听梁叔他们说,之前前去机关城救人的,有小圣贤庄的那位三当家张良先生,所以……应该会得到些助力的吧?” 话说到后面,少羽的语气变得愈发不自信。 对诸子百家都有了解的他当然清楚,儒家可是最强调忠君的……哪怕如今的天下之主已经不是周天子了。 虽然小圣贤庄的三当家掺和进了反秦联盟之中,但张良是张良,小圣贤庄是小圣贤庄。 以那位张三当家的身世,会走上反秦之路很正常,所以哪怕他和帝国国师有些关系,反秦联盟依旧很融洽的接纳了他。 可小圣贤庄不同,其中一向低调,鲜为人谈起的二当家且不提,最关键的是那位小圣贤庄的大当家,当代儒家魁首伏念。 众所周知,那可是一位克己复礼的正直君子啊! 这种人会接纳一群叛逆反贼吗? 答桉似乎很清晰。 天明在一旁听的越发湖涂,便迫不及待的要插话询问询问,不过恰巧这时他们感觉到马车渐渐停下了。 少羽掀开身边的窗帘往外瞄了一眼,习以为常的说了一句,“时候差不多了,该扎营休息了。” 这几天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或者说并不着急,每日早早的就会扎营休息。 毕竟横竖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人,目标并不大,再加上走的也是偏僻小路,被搜捕到的概率微乎其微,不必急于奔逃。 三人见到了时候,也就暂时中止了闲聊,包括天明也没有急不可耐的硬抓着两个好友问问题。 先去扎营,等一切收拾好了再边吃边喝边聊,岂不妙哉? 这是天明在心中做好的打算,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人一下了马车,少羽和小灵自是立刻去帮着其他人收拾扎营,而他则被班大师在内的五位墨家统领给直接堵住了——没有徐夫子,他仍旧在养伤,轻易不动弹。 看着熟悉的五人组合,天明向后倒退几步,紧贴住马车,心中惴惴不安,于是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们……想干嘛?” 另一边,已经躲远的少羽小灵用余光瞄着天明这边的情况,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同样的念头——这小子要倒霉!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已经收回注意力的二人就听到了熟悉的惨叫声: “不! !” 这一声惨嚎中的凄婉之情,可谓入木三分,不过少羽和小灵都未因此多去看自己的朋友一眼。 反正班大师他们又不可能杀了天明,墨家高层的事他们两个外人还是少掺和为好。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脸色依旧苍白,血气不足的盖聂静静的端坐着,双眸平静的看着和班大师等人撒泼打滚胡闹的天明,同样没有插手的打算。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一码换一码 天明和班大师等人之间的争执源头,在于后者要前者跟着他们学习各方面的技能,包括但不限于墨家经典,机关术,历史,管理,以及了解天下大势、诸子百家、江湖各派……等等,甚至高渐离和雪女还有意要他涉猎一些文艺方面的能力,比如书画或是乐律,理由是墨家巨子不能是个不通文雅之辈。 连徐夫子都有些意动,想插一手进来,让天明跟着他学学铸剑相剑,不过最后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 每个统领,都有各自的想法,都有着各自认为天明这个新巨子应当掌握的技艺能力。 他们在天明昏迷期间已经大致商量好了,今天算是正式开始执行——昨天念在天明刚醒,让他多休息了一天。 哦,补充一点,唯有武功这一项,几个统领都没怎么提——他们默认这一方面由盖聂主要负责。 然而,天明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学习武功,其他的让他听个热闹没问题,让他真的跟着这些人认真学习……那不可能! 所以天明此时果断的选择和班大师等人奋力抗争,试图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从燕丹手中接过巨子之位,可不是为了来学习的啊! 可惜天明新君即位,大权不稳,反抗失败,惨遭几位实权统领镇压,只能无奈遵循他们的计划,每日定时定点的轮番跟着其中一位统领学习。 而今天这第一课,则是由班大师先来,为天明粗讲一遍天下大势,以及各个大势力的大致构成,重要成员。 照理说,这一课算是比较简单的,也比较有趣,可是天明似乎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一个人上小课的模式,三句话没撑过就开始打瞌睡,给班大师气个半死。 看着鸡飞狗跳的巨子和统领,盖聂依旧静静的旁观,毫无插手的意思。 实际上,他不是很认可班大师他们指定的巨子养成计划。 因为他们想要天明学的东西太多了,很多都是没必要的。 不过盖聂并未尝试阻止。 一来,这是墨家内部事务,哪怕他和天明关系匪浅,也不好贸然插手。 二来,他虽然觉得这份养成计划不靠谱,但并不认为有什么坏处。 盖聂对天明的学习能力很没信心,自然不在乎班大师他们胡来一气浪费天明的时间。 反正武功方面,天明有燕丹传给他的功力兜底,日后总能马马虎虎上得台面,其他方面能学会最好,学不会拉倒。 盖聂最看重的是天明的秉性人品,而这一点,在他看来天明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只要在一旁照看着别长歪了即可。 ……………… 帝都咸阳,章台宫,疏议殿。 嬴政坐在桌桉之后,似乎永远也忙不完。 古寻难得的穿了一身青色长袍,嘴角含笑的负手站在下方,看着忙碌个不停的嬴政。 只谈勤政这一项,嬴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可惜……世间难有完美之人,更难有完美的皇帝。 片刻之后,嬴政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抬头看向古寻,颔首道: “墨家叛逆之事,办的不错,有劳国师费心了。” 古寻抬手一礼,“陛下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嬴政眨了眨眼,对于古寻的客套不置一词,转而问道,“朕听闻,此番机关城之战的最后,墨家那尊最为神秘的机关四灵之首青龙,出现了?” 机关青龙也许与兵魔神之间有着云泥之别,但对于普通士卒而言,都是无法对抗的绝对凶器。 出现了这种东西,嬴政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而古寻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他获取情报的一条渠道,还是最重要的那条。 面对嬴政的发问,古寻并无遮掩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没错,青龙出世了。” “陛下想必对它已经有所了解了。” 嬴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国师,有何看法?” “朕听说那日你和此物有过交手。” “嗯……”古寻抿嘴沉思一下后回道,“青龙与墨家机关四灵兽中的另外三者截然不同,它的破坏力可以说远超机关术所能达到的极限,甚至是军队都无法与之抗衡。” 听着古寻的说词,嬴政的眼神中开始闪烁起危险的光芒,显然是将机关青龙认定为了一个大隐患。 “不过……”古寻笑呵呵的拖了个长音,接着上面的说道,“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机关青龙。” “力量总归是有代价的,青龙拥有超越机关术的强大,也就注定了墨家无法随意动用它。” “正常情况下,它也只是个个头稍微大上一些的木头疙瘩而已。” “正常情况……”嬴政重复了一遍古寻话中的关键词,而后肃声问道,“那不正常的情况下呢?” 古寻眼眸微微下垂,不去正视嬴政,含笑回道,“墨家控制不了不正常的青龙,陛下依然无需担心。” 】 嬴政缓缓阖上双眼,似是在缓解长时间用眼带来的疲劳,嘴上则问道,“如果朕要国师毁掉这机关青龙,国师可有把握?” 显然,嬴政并不会因为古寻一句放心,就真的对青龙放下心。 墨家控制不了不正常的青龙,那其他人是否能做到呢? 就算所有人都控制不了,只要青龙拥有威胁嬴政的能力,那就必然要被他视作必须除掉的眼中钉。 古寻犹豫一下,似是在衡量比较,最后朝嬴政摇了摇头,“不好办,不好办!” “这玩意此时已经不知飞到哪个荒郊野岭藏匿起来了,找起来恐怕不容易。” “即使找到了,那东西会飞,而且速度极快,想真正毁掉它也不容易。” “除非等到一个合适恰当的机会,否则……不好办啊!” 古寻再三强调不好办,就是在明确告诉嬴政他不会出手。 至于嬴政是否相信古寻的说辞……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嬴政没有因此动怒,双眼依旧平静的看着垂首低眉的古寻,转换了话题: “前几日,阴阳家的掌教入宫找朕,说你拿了一样他必需的东西,可有此事?” 东皇太一果然找嬴政告状了! 嗯……感觉怪怪的。 古寻甩开乱七八糟的杂念,很干脆的朝嬴政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东皇太一的说法。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矛盾 “如果东皇掌教指的是幻音宝盒的话,那东西确实在我手中。” 嬴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满意的轻轻一点头,接着说道,“若是此物国师用不上,就交给阴阳家吧,朕会与你补偿的。” “可以!”古寻一如之前的干脆,痛快的点头答应。 而后,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各有深意。 幻音宝盒是东皇太一谋划苍龙七宿的关键一环,只要他不打算放弃自己筹谋了一辈子的计划,就不会放弃从古寻手里得到此物的可能。 理所当然的,打算借东皇太一求得长生不老的嬴政也不会放弃。 古寻可以强行把幻音宝盒扣在自己手里,不过没必要。 从古寻制定好了现如今执行的计划之后,他就没指望能一直留着这个高端版八音盒。 他不想和嬴政彻底闹僵。 当然,嬴政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件事最终演变为了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妥协。 双方各让一步。 嬴政提了两个要求,古寻答应了一个,拒绝了一个。 ……………… “啊! !我是不会屈服的!” 突如其来的嚎叫在荒郊野林中响起,惊起了不知多少栖息的飞鸟。 视线拉近,依稀可见一片简陋的营地之中,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和另外六个或男或女,或老或壮的人对峙。 不消说,这自然是天明和墨家的六大统领——此时徐夫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此也加入了授课团队。 这对峙的场景,代表的是第……不知道多少次天明和班大师等人因为课业问题起冲突。 天明不满于每日轮番被他们几人催眠轰炸,而班大师等人则对天明的朽木不可凋而咬牙切齿。 双方现在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相看两厌。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少羽和小灵相邻着席地而坐,偷偷摸摸的旁观着双方的争执现场。 少羽稍稍偏过头,两眼无神,有点朝死鱼眼发展的意思,有气无力的向小灵问道: “灵大哥,你说他们还会重复这一幕多少次啊?” 这些天来,他们每天都要看上一场如眼前这一幕的戏码,从不缺席。 说实话,有点无聊了。 小灵作为道家弟子,养气功夫到底还是好些,即使心里也已经看的厌烦,面上却依旧能保持住平静。 “如果双方都不肯让步,那么恐怕要持续到天明不再是墨家巨子为止。” “那得多少年!?”少羽有些诧异,下意识的顺着小灵的话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压低声音滴咕道,“就天明现在这年龄,等下一任巨子即位,班大师他们大概率都该过世了吧?” 六大统领里,对天明最不满的是大铁锤,其次是班大师和徐夫子,而高渐离雪女盗跖三人的态度就要缓和的多。 天明只要熬个十几二十年,把两个老家伙熬死,只剩下大铁锤一个铁憨憨,情况应该自然而然就缓解了——这是少羽的看法。 小灵显然和他的想法不一样。 他静静的观察着在一群人中间上蹿下跳的天明,语气温和的回应道,“也许……很快墨家就要换新巨子了。” “嗯?”少羽先是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墨家巨子可不是任期制,一般都是在任死了才会换人。 当然,少羽还不至于认为班大师他们会neng死天明,不过几位实权统领联手把天明这个空架子巨子给换掉,倒不是不可能。 作为楚国的大贵族,少羽对这种事特别熟。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强行撤掉天明的巨子之位?” 由于话题越发敏感而周围的人又都是墨家弟子,少羽的声音也随之越发低沉。 小灵摇摇头,语调也跟着降了下来,“不需要强行,墨家有一项特殊的规矩。” “天志……” …… 墨家的新巨子与墨家的老统领们之间的又一次矛盾冲突,一如之前每一次,仍然以不欢而散告终,并未得到实质性的解决。 天明躲到一边如何生闷气且不说,六大统领也是围坐在一起,心情各有不同——共同点是都不怎么好。 大铁锤最性急,一只手摸着自己光滑的脑袋,一只手拍着大腿,“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选这么个毛头小子来当巨子!” 其余五人听到这话,全都默不作声,不过各自的眼神表明他们心里并非毫无波动。 大铁锤见没人接腔,干脆直接站了起来,环视众人,挑明了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难不成就这样继续下去吗?” 话说到这份上,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徐夫子低吟一下,抚着胡须,语气有些含湖的最先回应道,“巨子……咳咳,前任巨子一向英明果断,他的判断很少出错,弟兄们一向都很信服……” 他先是吹捧了一番燕丹,然后就是不出意外的转折,“不过这一次,我看弟兄们似乎都不大满意。” 一边含湖其词的说着话,徐夫子还一边小心的观察着众人的神情。 很显然,这位痴迷于锻造冶炼的铸剑大师,脑子里并非只有打铁的技艺。 大铁锤就比他直接多了,直接大手一挥,语气半是不满半是不屑的摊开来讲道: “什么不大满意,弟兄们那都快要炸锅了!” 自家的新巨子天天和统领们胡闹争执,这自然会让旁观的普通弟子心中没底。 当然,这是那极少数的跟着他们的普通弟子的心里想法,至于已经散开潜伏的大多数弟子,自然看不见这几日的荒唐。 但是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当上自己的顶头上司,谁心里能不发慌呢? 大铁锤康慨激昂的叫嚷道,“继续这样下去,弟兄们的心就彻底散了啊!” 班大师闻言瞪了他一眼,厉声喝止道,“大铁锤!” 脑子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大铁锤看见班大师这幅表现后,勉强收敛了几分躁动的脾性,冷哼一声后又坐了下去。 班大师说服了大铁锤后,轻叹一声,环顾了几位同僚一圈后,主动提问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话的意思,代表着班大师不愿意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墨家已是风雨飘摇,生死存亡之际,高层再这么内斗……或许还算不上内斗,但总归是不稳定,继续下去势必闹出大乱子。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天志 六大统领中地位资历最高的班大师开口了,其余所有人都不好继续沉默下去了。 高渐离第一个回应道,“墨家遭遇此番打劫,正处于数百年来最虚弱的时刻,确实需要一个合格的领袖站出来力挽狂澜。” “而天明……确实不足以为依靠。” “是吧!”大铁锤觉得高渐离说的甚和自己的想法,立刻拍腿应和,“和我想的一样,靠这小子根本就不可能!” 接着大铁锤开始尝试获得更多人的附和,扭头看向挨着他坐的的盗跖,用胳膊一撞对方,“你平日不是话最多吗,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 盗跖无奈的看了一眼大铁锤,但已经被对方点名了,他肯定得发表一下看法。 其实盗跖是六大统领中,对天明态度最好的一个,甚至连雪女和高渐离都比不上他——或许这跟他几乎不需要教导天明有关。 沉吟思索一下后,盗跖开口道,“大体上,我的看法和你们一样,天明确实难当大任。” “不过……” 盗跖的转折刚开始,马上就被大铁锤给打断了,“行了,跟大家伙一样就行了,就别不过了。” 班大师见状又瞪了大铁锤一眼,“你让小跖说完,别打断他!” 班大师对天明的不认可程度仅次于大铁锤,但是他对事不对人。 天明这个孩子他还是比较喜欢的,只是实在无法接受让一个尚不成熟的少年坐在巨子的位置。 也因此,他在尽量维持这场小会的公平公正,尽量让所有人都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意见。 大铁锤又被教训了一顿,只能哼唧唧的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盗跖见此笑了笑,重新接着之前被打断的地方说起: “不过,天明毕竟是咱们最信服,很少出错的前任巨子特意选择的继任者,而且还是在临终之前做下的决定。” “我还没有完全想通他选择天明的理由,所以……” 大铁锤双手抱在自己鼓囊囊的胸前,气哼哼的偏着头说道,“那你们说说看,你们认为巨子选他的理由都有什么?” 一说这个,盗跖最先开口: “天明通过了禁地的考验,而且拿到了咱们墨家的至尊武器非攻,理论上拥有了巨子候选人的身份。” 大铁锤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就要反驳,“那通过禁地的又不止他一个,不是还有……” 说到这里他卡住了,因为说不下去了。 另外两个通过禁地的是少羽和千泷。 前者是项氏一族的少主,谈不上不能继承墨家巨子的位置,但确实不合适。 至于后者……没什么好说的。 算下来,基本等同于只有天明一个候选人。 盗跖见大铁锤让自己的话憋的不上不下的样子,不禁嘿嘿一笑,然后接着说道: “玄武水阀也是天明打开的,他救了很多弟兄的命,墨家欠他一份大恩。” 正尴尬着的大铁锤一听这话,立刻又来劲了,赶紧反驳道: “咱们墨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但这和巨子之位没关系。” “这一场大劫难里,对咱们有恩的人多了,盖先生、逍遥先生、还有反秦联盟的其他朋友。” “这个不算数的!” 徐夫子这时候也开口了,给出了自己的一个猜测: “难道,是因为天明是荆轲的骨肉,因为他流淌着墨家英魂的血液?” 一听到荆轲的名字,高渐离的情绪显然有些起伏,但也没说什么。 班大师则抚须摇头反驳道,“荆轲当然是墨家的英雄,咱们都亏欠他一份,不过墨家不是贵族,不讲血统世袭。” “这样算下来,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他当巨子?”大铁锤见班大师否定了这一条,立刻叫嚷起来。 徐夫子犹豫一下后说道,“我认为……或许根本就没有理由,之前没有,现在自然也不会有。” 其他人皆沉默以对,或许各自观点不同,但就这一点,他们觉得徐夫子说的貌似没毛病。 真的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啊! 至于那些范增和张良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原因,墨家的统领们都没想到。 一来,他们身在局中,并不能跳出来宏观的看待新巨子与他们这些旧统领之间的平衡问题。 二来,除了大铁锤以外,墨家的统领中并没有蠢货,但聪明归聪明,对于权衡心术这一方面,墨家的人实在专业不对口,不如那些玩政治的心脏。 众人沉默,大铁锤情绪反倒彻底被调动起来。 他再度站了起来,再度康慨激昂了起来,大手又是一挥,颇有挥斥方遒之意,“那还等什么!” 盗跖一愣,看了看徐夫子,又看了看大铁锤,“你们的意思是……” 班大师高渐离,还有雪女都将目光投射到了徐夫子的身上。 “我认为……是时候启用天志了。”摩挲着颔下的胡须,徐夫子肃声说道。 】 天志,墨家的一项特殊规矩。 当墨家的统领们对巨子的某条命令有所疑虑时,可启用此规矩,通过投票表决的方式决定是否接受。 换言之,算是一种对墨家巨子权力的制衡。 很少出现天志被启用的情况,因为这不是某一个统领想用就能用的,必须先得到多数人支持开启才行。 众人一听徐夫子的话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启用天志,否决掉燕丹临死前将巨子之位传给天明这条命令,以此让天明失去巨子的身份。 班大师当即犹豫起来,“这怎么说也是前任巨子的临终遗命,岂能……” 徐夫子立刻接话,“我们当然都希望能尊重前任巨子的遗命,不过墨家的未来显然更为重要。” “现在的墨家,实在折腾不起了,我认为……墨家的命运不能就这么直接交付到一个少年手中。” “唉……”班大师又是一叹,抬眼扫视众人一圈,“你们怎么看?” 经过短暂的沉默和眼神交流后,观点不同的五大统领于天志一事上还是达成了一致,同意开启表决。 班大师见状也就不再试图阻拦。 徐夫子的话说的确实没错,尊重逝者遗愿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始终是墨家的存续。 “既然如此,那么我宣布,启用天志!” “小高,小跖,你们去把天明找来吧,天志表决,他理当在侧旁观整个过程。”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分歧 “放开我啊!”营地之中,墨家的新巨子毫无尊严的被架在半空,如同游街示众一般堂皇过市,当然,挣扎是少不了的。 “你们又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天明那无助又猖狂的哭天喊地的叫喊声回荡在林间,惊起了大量的飞鸟。 好在此时他们已经逃出了秦军封锁最严密的包围圈,否则这样反常的景象说不准会招来敌人。 挣扎间,天明被带到了六大统领开小会的地方,然后重获了身体的控制权。 腿一沾地,他就立马跑到了角落,与六大统领形成对峙之势,小心戒备起来……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这么认为。 “你们抓我干什么?”天明一脸不爽的质问道。 六大统领互相对视一番后,由高渐离出面,上前两步走到天明近前蹲下,神情认真的说道: “天明,你听好。” “接下来,我们六个人要进行一场投票表决,而表决的结果将决定你是否能继续担任墨家巨子一职,你……明白吗?” “唉?”天明先是一愣,旋即大怒,伸手直接指着几个统领喝骂道,“你们果然都瞧不起我!都觉得我不配当这个巨子!” “哼!你们当我稀罕吗!我还不想当这个破巨子,天天被你们折磨呢!” 一边气呼呼的骂骂咧咧,天明一边作势要离开这里。 以他朴素的人生观看来,所谓的投票表决就是扯澹,结果早已注定。 这群人分明就是想把他从巨子的位置上赶下去! 不过天明刚刚迈出去一步,就被高渐离抬手拦住了,“天明,你现在还是巨子,这场天志你理应旁观见证。” “哼!我说了,我不当你们这个破巨……” 天明的话未能全部说出来,他离开的行动也遭到了阻止。 准确一点描述,他被定在原地了,动弹不得,连因为说话而张开的嘴都合不拢。 他被高渐离点住了穴位,暂时做不了眨眼睛以外的任何动作,除非他用真气冲开穴位,或者等旁人给他解开,又或者等时间长了穴位自己松动。 后两者显然是远水不解近渴,而第一点……真气他是不缺,可惜就是不太会用。 好在被点住穴位之前,天明及时把自己的眼睛瞪到了最大,眉头紧皱着,整张脸仿佛都要挤到一起,摆出了一张足够凶恶的生气表情。 这足以用来表明他不满与恼火的态度。 他现在也就只能表表态了。 高渐离将他放到一个足够看清楚整个天志过程的角落后,六大统领就暂时不去关注他了。 天明的想法从某方面来讲一点错没有,因为这六个马上就要开始投票的人心里也基本认定了天明不可能继续担任巨子一职,哪怕他们中有部分人是倾向于支持天明的。 在他们都抱着这种想法的情况下,自然也就默认了这场天志只是走过场的行为,天明这位现任巨子的旁观就更是过场的过场。 有他看着符合规矩就行了,至于他的状态怎么样……无所谓了。 在高渐离二人去找天明的间隙里,班大师已经做好了天志的前期准备。 所谓的准备,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在地上写上天志二字,然后在字的下面跟着划拉出来一条长线就好。 这条线代表分隔,赞同的站一边,反对的站另一边。 一切准备就绪,最为德高望重的班大师站到了地面上刻画着的天志二字前方,而其余五位统领则并排站在分隔线的末端后方。 “命非天定,运从民志!”班大师用他那苍老雄厚的嗓音呼喊道,“墨门天志之法正式启动!” “同意现任巨子留任的,请站到左边,代表赞同。” “而认为现任巨子已经不适合再担此重任的,请站到右边,代表反对。” “每位统领一票,必须参与,不可弃权,诸位请吧。” 班大师话音刚落下,大铁锤等人就感到眼前飘过一缕清风。 一晃眼的功夫,盗跖赫然已经站到代表赞同的左边去了。 虽然之前盗跖就表现的倾向于支持天明,但此刻他迫不及待的站边还是让大铁锤等人颇为错愕。 理智一点的,诸如班大师,是诧异于盗跖竟然会出这个风头,当第一个做选择的。 而脑子浑的——也就是大铁锤,则意外于盗跖还是选择了赞同。 他以为事情发展到了启动天志这一步后,所有统领都会默认选择反对。 毕竟是大势所趋,何必做那个不合群的人呢。 然后盗跖就…… “小跖,你……”意外之下,大铁锤下意识的想要质问他一句,不过再次被班大师的目光给制止了。 天志中每个人的选择,任何人不得用任何方式干扰 盗跖见状主动解释了一句,“我还是不想违背前任巨子的遗愿,而且……” 后半句盗跖没有说出口,只是目光闪烁了一番。 不过没人在意这一点,天志中个人的选择,旁人无从置喙。 有盗跖起了头,第二个做出选择的人也紧跟着出现了。 不是急躁的大铁锤,而是徐夫子。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代表反对的右手方,站定之后也解释了一句,“我无法接受让墨家受一个稚子的领导。” 紧跟着徐夫子的就是大铁锤,大跨三两步来到徐夫子身边,双臂往胸大肌那一抱,哼哼唧唧的却没说话。 他的态度一向很坚决,就不需要再特意阐述理由了,省的回头旁听的天明指责他进行人身攻击。 转眼间三个人做完了自己的抉择,分隔线末端站着的只剩下雪女和高渐离二人。 班大师看着他们俩,犹豫了一下后问道,“你们俩……谁先来?” 本来班大师是想指定雪女先做选择,以免小高这个舌……痴情种子被女色所影响。 不过考虑了一下后班大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当众说这种话有些伤人面子,他相信小高应该不至于这么不靠谱。 雪女和高渐离对视一眼后说道,“我先来吧。” 话音落下,她快走几步,站到了盗跖身边。 不出意料的,她选择了支持天明,尽管今天她一直很沉默,并没有为天明说话。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平! 虽然雪女和荆轲的关系不如高渐离那般亲近,但是对于荆轲的这个遗子,她却格外喜欢,非常的关心。 看了看对面反对派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角落里保持着龇牙咧嘴状态的天明,雪女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虽然这孩子有些顽劣,但我相信他,也相信前任巨子。” “在许多方面,天明或许比我们在场的人都要强。” 伴随着自己的话语,雪女不自觉地回忆了一番曾经在楼兰发生的一切。 她不会忘记,眼前这个动弹不得的顽劣少年,曾经陪伴着朋友直面过这世间最恐怖的事物而未曾退却。 因此,她从不怀疑天明是否够资格做墨家的巨子。 或许这个孩子还不够成熟,但他绝对不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对于雪女的说词,徐夫子拧眉不语,大铁锤则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自始至终都瞧不上天明,未曾动摇过半分。 班大师捋着胡须,看向高渐离说道,“小高,咱们两个就一同做出选择吧。” 高渐离没说话,默默的点头赞同。 眼下是二比二平,双方形势僵持,如果他们俩一个一个来的话,倒数第二个人会打破僵局,却不足以形成碾压优势。 这就会导致最后一个做选择的人,成为明面上的‘赛点’。 他选择优势方,会确定结果,而选择劣势方则会再度形成僵持,天志的结果看起来就像是被他左右了一样。 这会产生不必要的额外压力,致使最后做选择的人做出并不合心意的决定。 班大师主动提出一起选择,仍然是为了确保天志的公允。 接着,两人面对面沿着中间的分隔线走到了向对方走去,直到二人碰面才停下步子。 互相对视一眼过后,班大师和高渐离同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个向右,另一个……也向右。 不过是他们各自的右,所以实际上还是不同的选择。 班大师不出意外的走到了大铁锤的旁边,而高渐离则有些出人意料的站到了雪女旁边。 对后者的选择,不禁反对方的三人很意外,连赞同方的雪女和盗跖都颇为惊诧。 虽说高渐离是在场所有人里和荆轲关系最铁的,但是没人认为小高会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感情用事。 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支持天明。 三比三! 场面再次陷入僵持。 徐夫子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小高,这不是儿戏,不可感情用事啊!” “你想一想,以天明这个孩子的能力,能否在抗秦大业刚刚起步,墨家本身遭受重创的情况下带领我们反抗嬴政那个暴君?” 班大师默默的听着,没有像之前一样制止徐夫子干扰高渐离的行为。 表决陷入了僵局绝不是好事,如果可以班大师还是希望能打破这份僵持不下。 所以他选择默许说服这种行为的出现。 当然,徐夫子可以尝试说服高渐离他们,反之也一样。 就看谁能说动谁了。 高渐离没有因为徐夫子的话动摇分毫,微微摇头后回答道: “你们说的都没错,以天明的能力,想要带领现如今的墨家赢得反秦大业,根本不可能!” “那你还……”徐夫子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要质问。 连班大师此时都忍不住说话了,“小高,我知道你敬重前任巨子,也知道你内心自觉有愧于荆轲,可巨子之位是不能为外因所左右的啊!” 高渐离依旧坚定,毫无挪步的意思,缓缓点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但是……以前大哥告诉过我一个道理——” “要学会去相信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当你真的相信的时候,或许……没有事情是不可能的。” “或许……或许?”徐夫子的语气变得有些焦躁,“小高,我们能有多少机会去赌一个‘或许’?” 高渐离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沉入地平线之下的黄昏落日,语气飘忽的回应道: “天明,已经用他自己的力量去实现过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了。” 无论是以一介少年之身通过墨家禁地考验,还是安全打开被玄武守护着的水阀开关,又或是在两个小伙伴的帮助下驾驶白虎打败公输家的当代族长,都是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这些事没有真实发生,高渐离可以肯定,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在内全都不会相信,甚至幻想都不会幻想一下。 尽管这里面还有少羽和千泷两个人,但是对比他们的所作所为,一个少年和三个少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依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更不要说玄武水阀是完全由天明一人独自打开的,没有任何人的帮助。 所以,这一次,高渐离开始尝试着去相信荆轲所说的道理,去相信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见到高渐离确已下定决心,不会更改后,班大师轻叹一声不再尝试劝说。 徐夫子一脸阴沉,心中也明白了平局之事已经无可更改,不再多费口舌。 大铁锤一向信服高渐离,此时尽管急得头上直冒汗,也只是摸着脑袋止不住的叹气,没敢去跟高渐离咋咋呼呼。 木已成舟,事已至此,班大师也唯有接受这个结果,摆出一副肃容,朗声喊出了天志的结果: “此番天志,三票比三票,平!” 宣布完结果之后,班大师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挠着头为难道: “平票……这可麻烦了啊!” 在班大师的印象里,墨家自有天志这项规矩起,平票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当然,不排除他所知的不全面,但少见是肯定的。 天志开启本就代表统领中的多数达成了一定的共识,按理说自然不会出现平票的局面。 谁能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特殊情况呢。 所有统领确实都希望开启天志,但目的却又不尽相同。 反对派的三人是想要借此更换巨子,以为墨家求得更好的发展局势。 而赞同派的三人却是希望借此缓和矛盾,让反对派的人不再那么排斥天明——尽管他们一开始都觉得毫无胜算,只是不愿意随大流而已。 最后就形成了这么个尴尬的局面。 高渐离等五个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能将目光投向资历最老的班大师。 】 班大师被他们一看,也是压力山大,却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于是,他决定…… “表决平局,咱们不如问问天明是怎样的想……” “嗯?人呢!?”班大师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挪到天明所在的角落,赫然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不由失声惊叫道。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少年的无奈 一直定在原地,摆着张牙舞爪的姿势表达不合作态度的天明巨子此时已然悄悄的消失不见。 班大师的惊叫自然引来了其余五人的共同关注。 高渐离眉头一皱,立刻得出了结论,“天明他……冲开了穴道?” 说是结论,不过他的语气带着点不敢相信的质疑。 对于绝大多数江湖人来说,点穴之法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而已——当然,得是身负真气的正经习武之人,只会些庄稼把式的不算。 因为被别人抓住机会点中关键穴位的概率很低,基本上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有可能,实力相彷的敌人根本不可能。 一般来说,能强行点住你的,打死乃至活捉你都是很轻松的事。 而且即使用点穴之法抓住人了,除非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否则还是得另作束缚,因为被点住的人可以运气冲穴。 而冲穴,并不是难事。 由此可见点穴的鸡肋。 当然,有极少数难解的独门点穴手法还算有价值。 不过高渐离并不懂,他用的就是最普通的通用手法。 对于天明来说,他拥有冲开穴道的基础——燕丹传给他的一身墨家真气。 以燕丹几乎快要修炼到第十重的墨家心法,哪怕是那些少见的独门点穴手法都不成威胁。 当然,这有个前提,天明得会运用自己体内沉寂着的庞大真气。 而就高渐离等人这些日子的观察来说,天明对运用真气这方面可谓一窍不通。 他们也很纳闷,该教的全都教了,一点私都没藏,按理说早就该能调动真气了啊。 又不是让他从零到有修炼出气感,已经有现成的真气了,怎么就是死活用不了呢! 哪怕只能用一点点也好啊…… 这也是六大统领都对天明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朽木不可凋的看法的原因之一。 让他了解天下大势,他听得昏昏欲睡。 让他熟悉诸子百家,他记得错漏百出。 让他学习管理弟子,他全凭个人喜好。 让他认真精修武学,他……这个他倒是挺认真的,但没有任何成效啊!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废物,如何让人不心生绝望呢? 不过这一回,他倒是给了高渐离等人一个小小的惊喜。 大铁锤挠了挠头,质疑道,“是不是别人把他带走的?” 一坨……朽木突然开了窍,竟然自己冲开了穴道,这在大铁锤眼里有些不可思议。 也不能说是他夹带私货,只是天明前几日的表现确实令他难以相信。 他们举行天志全程也不过耗费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开穴道的人,基本都是混江湖的老手,对真气操控有一定水准。 高渐离和雪女闻言同时摇头否定了大铁锤的猜测,其中前者解释了一句: “不可能!” “我没有察觉到有别人靠近,天明应该是自己冲开穴道,悄悄离开的。” “呃……”大铁锤张了张嘴,到了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因为现如今营地内有实力瞒过高渐离和雪女的人仅有一个,就是盖聂。 可人家之前刚刚受了重伤,几乎丢了半条命,这几天的时间又够恢复多少呢? 而且这些天里,不管天明和他们几位统领闹得再凶,盖聂都没有插手墨家内部事务的意思,避嫌这一点做的很到位。 他们要是硬往人家身上赖就有点不要脸了。 盗跖双手抱在胸前,带着笑意的稀奇道,“看来确实是那小子自己做到的,这是突然开窍了?” “有点意思啊,嘿嘿!” 大铁锤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管他开窍不开窍呢,咱们先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去把他再找回来?” 众人的视线再度汇聚到班大师的身上。 这位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机关术大师摸着自己的脑袋,感觉无比的心累。 这怎么搞得他比天明这个摇摇欲坠的新巨子还难呢? 班大师心里腹诽着,嘴上则是一叹,“唉……这小子冲开了穴道却直接跑了……” 大铁锤急躁的一挥手道,“他这个巨子自己都没担当,咱们还要继续这样吗?” 徐夫子也捋着胡子插话提议道,“既然天明主动离去,那不如就……顺势为之?” 天志未曾有过平票的记载,自然也没有平票的处置方式,所以现在他们可以选择换掉天明,反之亦然,主要看他们几个如何商议了。 班大师手背在身后,很是为难的来回踱步,始终下不定决心。 雪女和盗跖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这时,高渐离说话了。 他环视自己的众位同僚一圈后,沉声提出了另一个建议说道,“我觉得……不妨先等等。” “等等?”盗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高渐离眼眸暗垂,闪过许多念头,但没有立刻回答盗跖的疑问。 ……………… “切!”少年不爽的哼唧声在林间回荡着。 天明坐在一辆马车的车顶上,手里拿着几颗石子,一脸忿忿不平的用力扔着石子,嘴上都囔道: “他们根本就是瞧不上我!” “不想让我当巨子就直接说,我还不愿意当呢!” “一个个装模作样的,还搞什么破表决,哼!” 天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靠扔石子发泄怒气,仿佛被他砸中的草木就是高渐离他们。 “发生了什么?” 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天明背后响起,尽管很熟悉,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天明急慌慌的转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果然是盖聂。 他嗫喏的喊了一声,“大叔……” 盖聂神色平静,一步步走到天明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然后又问了一遍,“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天明要是不愿意和他分说的话,他也不会去强行掺和这件事。 终究……是墨家的内部事务。 再次被询问的天明低下了脑袋,随手把剩余的石子扔掉,嘴巴瘪了瘪,没有立即说话,有些委屈,也有些怯懦和不好意思。 尽管刚才骂的很起劲,心里也确实不爽,但天明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孩子。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表现确实过分差劲了。 学啥啥不会,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 天明心中有着自己的骄傲,但也不得不承认,或许……他真的不够格做这个巨子。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少年的承诺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天明才用低沉音哑的声音回应道: “大叔,他们……大概要换掉我这个巨子了。” 盖聂侧目看了一眼情绪低落的天明,旋即视线转正,沉声问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呼……”天明长吐一口气,双手往脑后一背,后背向后一倒,直接躺在了马车顶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失去了太阳的昏暗天空,呢喃般轻声说道,“我想……走了。” “大叔,咱们离开吧,像以前一样,就咱们两个人,继续旅行。” 对于天明想要跑路的打算,盖聂依旧不动声色,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 “你要退缩吗?” “我……”尽管盖聂没有看他,天明的表情还是不自觉地变得有些躲闪,言辞也吞吞吐吐的,“我……没有,我不是要退缩,只是……只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而已。” “他们……他们并不愿意接纳我。” 盖聂的目光偏转了少许,而后再度问道,“还记得你对前任巨子许下的承诺吗?” “呃……记得。”听到盖聂提起这个,天明的神色一滞,旋即更加躲闪畏缩。 当初燕丹对天明说要将巨子之位传给他的时候,天明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他也许懂得不够多,但也知道墨家的领袖代表着怎样的一份责任。 作为一个并不热衷于权力名望地位的少年人,陡然听到自己要背负这么沉重的一份责任,肯定不会接受。 不过……终归是少年意气,心中自始至终怀揣着一个大侠之梦的天明,还是被老奸……呃,老谋深算的燕丹几句话给忽悠的热血沸腾,许下了千金之诺后,接下了这个沉重的担子。 当然,也正因为是一时上头,天明并未真正做好成为墨家巨子的准备,所以后面的表现才会如此的……不堪。 神色恍忽的回忆着当时的景象,天明重新挺直身体坐了起来,低沉的陈述道: 】 “记得……” “成为一个正直勇敢的大侠。” “救助天下所有被欺凌的弱者。” “还有找回千泷。” 最后一个是添头,天明心里没数,燕丹可有谱的很——要是那位国师的千金真出了问题,帝国士兵早就把机关城塞满,开始掘地三尺找人了。 知慕少艾,人之常情,对于天明来说多少也是个激励。 “所以……”盖聂扭头看向天明,“你要放弃自己的承诺?” “我……我没办法啊!”天明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那些人根本就不相信我,瞧不起我,总是背后说我的坏话!” “而且,他们还搞了个什么表决,摆明了不想我继续当巨子!” “哼!其实我本来也不稀罕这个巨子的位置,只是巨子老大一定要我当才……” “现在想想,还是跟着大叔你浪迹天涯更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 看着一脸愤慨的天明,盖聂心中微叹。 见识到了这几天里墨家那些统领们的表现后,盖聂算是进一步明白为什么燕丹要做出将巨子之位传给天明这样的冒险行为了。 这群人太呆了! 六大统领的能力并不算差,即使以盖聂的目光来看,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都称得上名副其实,但没一个能成为独挑大梁的领袖。 虽说搞政治的心都脏,但很多时候一个政治手腕出众的领袖对大型组织来说是必需的。 再不济,能有个人像前前任巨子六指黑侠一样特别能打也好啊! 这群人,权衡心术一窍不通,实力不上不下,甚至连对墨家宗旨的理解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偏差……当然,最后这一点主要是燕丹的锅。 盖聂只能说,天明其实挺好的。 所以盖聂也觉得天明有些憋屈。 但是他也得承认,现在的天明,还不够有担当,所以遭受了些许为难后就想要放弃,而不是去尝试改变,而且还钻牛角尖。 这是他不希望见到的。 考虑一下后,盖聂还是决定试着提点天明些许: “天明,你许下那三个承诺是为了当上墨家的巨子吗?” “啊?”天明突然听到这么个问题,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在脑中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跑偏了。 大叔问他是否要放弃承诺时,他第一时间往巨子的身份上想,却是忘了这两者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 他想成为锄强扶弱的大侠,从来都和墨家巨子的位置无关! “当然不是!”天明眼神中再度浮现出少见的坚决,郑重的回答道,“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和其他人,其他事都无关!” 盖聂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天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仅仅一句话的功夫就醒悟了过来。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盖聂的语气中带上了少有的情感色彩——一抹鼓励,“那么,去做吧,遵循你的想法。” “嗯!”天明沉重的点了点头,双手一撑马车顶跳了下去,朝之前六大统领开会的地方去了。 ……………… 帝都咸阳,章台大街之上。 古寻离开了宫闱,墨鸦立刻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两人的外观造型自不必说,十分吸引眼球。 不过这么些年来,国师古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行走在这条繁华的大街之上了,百姓大都已经习惯,不会再好奇的瞅来瞅去。 最多只是一些新来的人会看个新鲜,以及部分大姑娘小媳妇会忍不住多欣赏欣赏。 古寻一边浏览着街上的景象,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物,一边向墨鸦询问道: “月神把千泷送回来了吗?” 机关城之役后,古寻考虑到月神千泷这对姨甥俩之间有些嫌隙,便没有亲自把孩子带回咸阳,而是交托给了月神。 而月神的速度自然没有古寻快,所以古寻已经到家,还歇了一天,月神和千泷还没回来到。 不过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墨鸦露出一抹苦笑,朝古寻微微躬了下身子,“属下正要跟您说这事。” “千泷殿下不久前已经回到咸阳,不过还没进门,就被炎妃夫人带走了。” “哦,她娘把她接走了。”这是正常情况,古寻没在意。 墨鸦脸上的苦笑却更甚几分,补充道,“接走千泷殿下后,炎妃夫人就带着孩子,一同离开了,暂时……不知去向。” “啊?”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新的东君 古寻忽地停住步子,面带茫然的扭头看向墨鸦,“失去踪迹了?” “嗯!”墨鸦向后撤了半步稍稍拉开点距离,点头回应道。 古寻脸上迷茫不减,转过身来继续朝前走去,只是步速稍慢了点,心中思索着炎妃干什么去了。 难不成是恼火他把千泷丢在机关城那种危险区域里,负气之下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涌上古寻的心头,不过也在第一时间被他否决了。 他的放养政策在家里是人尽皆知的,炎妃此前从未对此有过不满,不至于今天突然生气。 况且,古寻敢让千泷待在机关城里,是有绝对把握确保她安全的,这一点炎妃也知道。 横竖这个缘由都不成立。 或许……月神送孩子回来见到炎妃的时候,添油加醋扇风点火了一番? 这个猜测更加不靠谱,不过古寻还是问了墨鸦一句: “千泷是谁送回到她母亲身边的,月神吗?” 墨鸦摇了摇头,“不是的,是阴阳家那两位水部长老送的。” “啊……”古寻摸了摸下巴,随意的应了一声,然后……就不想了。 谁知道炎妃突然想干什么! 也许是她突然想出去熘达熘达,正好女儿回来,便一并带上了。 隐藏行踪也是正常举动——除了某些癖好特别的少数群体,没谁喜欢自己身后时刻跟着外人盯着看着。 “你回头盯着点这事,等她们娘俩再出现就好。”摆了摆手,古寻算是彻底翻过这一件事,“还有其他消息吗?” “还有三件属下觉得值得一提的。”墨鸦继续亦步亦趋的跟着古寻,“算是都和阴阳家有关。” “说说看。”古寻对此不显意外,蜃楼临近落成,阴阳家动作多再正常不过。 墨鸦微微颔首,然后说道,“其一,最近神都九宫那里动静很大,平日难见一个人走动的地方,近日来却人来人往不间断。” “据打探,阴阳家总部召还了大量的在外弟子,而这些人以及神都九宫原本的弟子,绝大多数都要被派往桑海,进驻那蜃楼之内。” “知道大概总数有多少吗?”古寻询问道。 “还没有确切数字,不过据属下估计……至少在二百人以上。”墨鸦稍作沉吟后,便给出了回答。 “二百人以上?”古寻这下有些意外了,失笑一声,“东皇太一也是下了血本啊!” 墨鸦所说的阴阳家弟子可不是那些跟消耗品差不多似的傀儡,而是正经学习阴阳术的入道弟子。 阴阳家本就不热衷于招收门人弟子,内部竞争又比较残酷,整个门派上下加起来的正经弟子撑死也就三五百人,这一次直接动用了五成以上,不可谓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普通弟子或许东皇太一压根就不在乎,去多去少只看他的需要了。 墨鸦看古寻没有再问些什么的意思了,便接着说道: “其二,是蜃楼的事。” “蒙将军已经顺利将扶桑神木运至桑海,不过把神木移栽到蜃楼这一步上出了问题。” “公输家设计蜃楼时预留给扶桑神木的空间并不合适,需要重新调整蜃楼内部结构。” “似乎涉及到的地方不少,所以公输仇又被紧急调回桑海,负责主持此事去了。” “听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古寻仿佛幸灾乐祸一般笑了两声。 墨鸦也跟着露出一抹笑意。 这个消息就是个乐子,而乐子的根源就是公输仇。 因为南征之事已经迫在眉睫,公输仇尽管在机关城受了不轻的伤,却不得不拖着伤体继续南下,结果这才刚到南地边境不久,就又被一纸调令给叫去桑海了。 这中间隔着上千里路呢! 不过打碎了牙公输仇也只能往肚里咽。 天大地大,都大不过嬴政的长生梦,哪怕是征讨百越这种牵扯数十万人生死的事也得退让半步。 但是不得不说,这老家伙的运气真是成谜,说好吧,什么糟心事他都能撞上,说不好吧,一次次遭遇危机却总能苟活下来…… 收敛起笑意,墨鸦说出了最后一个消息: “最后一件……其实还只是个传闻,属下未能获悉更进一步的确切消息。” “什么传闻?”古寻闻言反倒更有兴趣了。 还未证实的传言,却被墨鸦挑中要传达给自己,就代表这传言的内容不一般啊。 墨鸦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据传,阴阳家的副掌门东君也会前往桑海。” “……”古寻张了张嘴,却并未说话。 东君…… 东皇太一这是新找了个副掌门? 还是说早就有了,只是一直藏着掖着没让人知道? 尽管炎妃突然的离开看起来和这个传言有些巧合似的关联,但是古寻相信,二者之间最多存在一些很勉强的联系,甚至根本就没关联,所以也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这个……确实有点意思了。”古寻呢喃一声,脸上浮现玩味的笑意,“且看着吧。” “好了,回家休息两天,然后准备准备去东边吧。” ……………… 太阳彻底沉入地下,最后的光热也渐渐消退,整片天地也随之彻底昏暗下来。 】 在没有灯火的荒郊野岭,哪怕营地中点起了好几簇篝火,哪怕天上悬挂着的皎月光彩正盛,绝大部分地方也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六大统领依旧守在举行表决的地方。 这里没有点火堆,不过在他们背后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座大篝火,借助那边的火光,他们至少分辨清楚周遭环境。 性子急躁的大铁锤此时都快急得两眼发红了。 因为高渐离的建议,他们已经在这里傻等了大半个时辰。 最重要的是大铁锤完全不知道他们一群人傻等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其他几个人似乎都明白高渐离的意思,所以都愿意等,大铁锤不好拂逆众意,只能陪着。 不过等到现在,他那为数不多的耐心也基本消磨光了。 “可以了吧,小高?”大铁锤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米……睿智,“天都彻底黑了,咱们该做决定了。” 高渐离扫视一圈后,轻叹一声,决意放弃。 他愿意相信天明,愿意去赌那一份看似不可能的可能,但前提是天明自身有这个觉悟,否则的话也只是无谓之举。 “既然如此,那就……”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哼哼!你们又想干什么!?”爽朗而富有中气的少年声音赶在高渐离把话说完之前先一步打断了他。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天明不知何时爬上了旁边的马车顶,正掐着腰,鼻孔朝天的看着他们。 此时的天明,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面对他们时的怨怼与愤满,只有少年人的蓬勃朝气……可能还有些许得瑟,大概是亢奋过头了。 班大师看着一脸亢奋的天明,心中暗自腹诽这小子不知道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天明不知道班大师在心里念叨他,嘴角大大的咧开,伸手指着高渐离等人画了个圆弧,确保所有人都被囊括进去了,然后得得瑟瑟的叫喊道: “我知道!你们肯定都盼着我躲起来不露面,甚至是直接逃跑。” “哼!可惜……”天明冷笑一声,假模假样的朝众人一抱拳,“让你们失望了!” “我天明少侠的脑子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大铁锤大概是实在受不了他这得瑟的德行,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你那脑子里本来也就没几个字!” “呃……”天明那一副狂拽酷炫的表情骤然一僵,刚要放肆大笑的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他不仅被人插了一刀,还挺中要害,因为他认识的字确实不怎么多,尤其是面对墨家这些人均掌握一门‘外语’的叛逆分子。 恼羞成怒又爱面子的少年当即面容扭曲着破口大骂还击: “你好意思说我!你比我强不到哪去,满脑子肌肉的大块头!” “嘿!”大铁锤一听脾气也上来,撸着胳膊就要过来neng这臭小子。 天明这一刀插得也差不多,大铁锤同样是个文盲级的人物,也就比天明多认识几个燕国字,至于秦篆……他未必比天明认得多。 好在高渐离及时拦住了他的不理智行为。 “让他继续说下去。” 大铁锤哼唧了一声,不爽的把脑袋转向一边去,“哼!” “略略……”天明见此朝他摆了个鬼脸,然后不再纠缠于刚才的嘲讽,重新说回正题: “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可是!” “你们就比我强吗!?” 天明反手一指自己,康慨激昂的陈述道: “我,剑圣唯一传人,曾直面兵魔神,参与拯救世界的大事!” “我,通过了墨家的禁地,打开玄武水阀排掉了毒气,驾驶白虎打败了公输仇那个老头。” “你们们心自问!”天明手指一转,重新指向高渐离等人,“你们真的就比我强吗!?” 高渐离等人一同陷入了沉默,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表情,不过……基本上都隐隐的认同天明的质问,哪怕是最瞧不上他的大铁锤。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实打实的‘战绩’。 不管天明是如何做到的,总之他们无权质疑。 见到无人说话,天明的情绪又高涨了几分,继续质问道: “我做了这么多的事,你们难道对我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赞许,一点点的佩服吗?” 众人依旧无言,最好面子的大铁锤更是难得的眼神瑟缩的躲开了天明的视线。 小心眼的天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指着大铁锤步步紧逼道: “大个子,你说,你应不应该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佩服?” 被人直接点名道姓了,以大铁锤的性子自然不会继续躲闪下去,吭吭哧哧的回应道: “是,我对你是有些佩服的。” “这些事确实都不容易,哪一项说出去都算是响当当的。” 大铁锤服软了。 作为一个性子直率的军伍之人,他不会罔顾事实,强行去抹黑污蔑天明。 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可这些事跟你当巨子,领导墨家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不否认你所做出的功绩,但我还是不能接受你来领导墨家!” “哼!”天明听罢不爽的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其他几个人,“你们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吗?” 雪女高渐离盗跖三个认同派的照旧不发一言,班大师摸着胡子欲言又止,还是徐夫子最先应话: “没错!” “天明,这治理诺大一个门派和你那些冒险战斗的行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后者的成绩不能用来证明你在前者上的能为。” “当墨家的巨子,是一个更为麻烦复杂的事情。” 徐夫子这番话说的也算实在,不是在强行贬低天明。 但天明并不认可他的话,反而发出了一连串大笑: “哈哈哈……” 眼见这小子笑起来没完没了,人都快笑跪了,班大师只能出言打断道: “好了,你小子别笑了,有什么说什么吧。” 听到这话,天明才算是慢慢止住笑声,脸上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情,反问徐夫子他们道: “你们说我不适合当这个巨子,认为这不行那不行,那我问你们,你们谁又当过巨子!?” 天明再次伸出自己嚣张的手指头,指着众人,“你们觉得我作为巨子需要会这个,需要会那个,可实际上你们根本就没当过巨子,又怎么知道作为巨子到底该会什么!?” 心直口快的大铁锤马上就还嘴了,“我们就算不知道巨子该会什么,至少能确定巨子不能什么都不会!” 】 “切~~”天明撇了撇嘴,将话题中止了,“我今天不想和你们争吵这个。” 说到这里,天明原本眉飞色舞的神情终于垮了下来: “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巨子这个身份。” “巨子老大跟我说要把位置传给我的时候,我是不接受的。” “因为我知道巨子很难当的,我也知道自己很大可能做不好这个巨子。” 见到天明意志低沉的样子,高渐离终于说了一句话,“天明,这并非你的问题。” 听到这话,天明一甩头,精神提振了几分,“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 “也许,从明天起我就不是墨家的巨子了,甚至会离开这里,和你们分道扬镳,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清!” “我当时答应当巨子,是因为我真的想要成为一个大侠,想要去救助所有受到欺凌的苦难者,去保护自己关心的人!” “我认同巨子老大的理念,我认同墨家的理念,所以我……也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并随之成长!” “这就是我的意志!我的愿望!” “与巨子之位无关。”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决议不通过 “灵大哥,你看得出天明这是在干什么吗?” 远处的篝火旁,少羽和小灵两个人一边烤火,一边观望着天明那边的动静。 由于天明那里光线太暗,让人看不清具体情况,再加上距离也有点远,逆着夜风声音听的也不真切,以至于少羽只能依稀辨认出天明正站在马车顶上手舞足蹈,大概率是在说话. 至于说话的内容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决议不通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仍是巨子 “嘿嘿!”盗跖双手抱在胸前,朝着天明咧嘴一笑,“意思就是,你还是我们的巨子!” “啊!?”天明彷佛如梦初醒,发出了一声意外的惊叫,手指不自觉地反指着自己,两眼瞪大。 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引来了盗跖更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 天明见他这样笑话自己,小脾气立马上来了,哼哼唧唧的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仍是巨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再见庖丁 桑海城,城门口。 高耸的城墙之下,蔓延出两条不同的长龙,一边是人,一边是车马。 这些都是等着进城的人。 就在大家都苦哈哈的等着排队进城之时,一队卫兵过来,硬生生驱散了排队的人,腾出了一条直通城内的道路。 这些被驱散的人,有些面上忿忿不满,只是不敢说,有些似乎习以为常,只是略有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再见庖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伙计石兰 “呃……这个……”庖丁心里一紧,面上则憨笑着回道,“倒是招了些伙计,不过最近不怎么做生意嘛,就都没上工。” “俺就留了一个使唤,之前明明吩咐他看着前面的,结果人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这小子!” “这样啊……”古寻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楼梯的方向,然后便站起身了。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伙计石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儒法 将军府门前的大街空无一人,远远的便能看见守门的兵卒,以及定时经过的巡逻队伍。 为了保障安全,寻常百姓一律不准靠近将军府。 在空旷的街道上,古寻和墨鸦两人愈发的显眼突兀,距离将军府大门少说还有大半条街,一里多路的距离,就被一队全副武装,配有弓弩手的精锐军卒拦住了。 这些士兵都隶属于帝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儒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忠臣 “说来,不知明日国师可有空闲?”李斯端起茶杯,又稍稍抿了一口,略带笑意的向古寻问道。 “哦,空闲时间我多得很,怎么,李大人有事?”古寻适当的露出了些许好奇,乐呵呵的反问道。 李斯稍一点头,回答道,“明日,我要拜访小圣贤庄,国师可有意同行?我记得你和儒家也有几分交情在。” “拜访小圣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忠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公孙大妈 再之后,随着十年如一日不离家门的焱妃和惊鲵的离开,整个国师府的人心都开始浮动了,大多数都有出去走走的心思。 当然,这没什么,古寻一向也鼓励她们活泼一些。 不过由于有人起了个坏头,所以她们也都想选择一场说走就走,不告诉任何人的旅行。 一向活泼好动的红莲自然一马当先,做了第三个吃螃蟹的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公孙大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纷乱繁杂 “啊这……”墨鸦的嘴角轻轻抽动几下,没能第一时间回应古寻。 尽管老板的要求有些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墨鸦还是第一时间领会到了古寻话中的精髓。 显然,自家老板是在歧视某个弱势群体成员。 不过墨鸦会感到无语是因为自家老板竟然如此郑重的吩咐这么……无厘头的要求,他本身是理解古寻的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纷乱繁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少有的好消息 “嗯?”古寻闻言直接扭过了头,显然对此尤为关注,“这么长时间,总算又有情报传出来……快说说吧。” “我猜这次他能给我带来一些惊喜。” “确实有好消息。”墨鸦浅笑着点了点头,“月氏国的情形稳定下来了。” “陈平先生帮助月氏国的那位幼主暂且稳定了朝政局面,并完全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少有的好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自信心 桑海城,城外山林。 桑海城整个西面都是连山,很长一片——当然只是针对桑海城本身而言长,实际上也就十几里长,和真正的动辄绵延数百上千里的大山脉比差远了。 说是连山,其实也可以视作一座山,一座又矮又长的山。 理所当然的,这山的坡度也就可想而知了,很平缓,可供人随意登攀。 不过这种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自信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为什么呢 听到古寻的这番调侃,石兰素净的小脸上泛起了点点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又想争辩一二,不过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什么。 当时店里昏暗,店外大亮,按理说外边看不清里面。 而她远远的透过店门无意瞥见古寻骑马靠近后,马上就躲了起来,再没敢发出声响。 这样还是被发现了,石兰觉得罪不在她,明显是对方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为什么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冰魄择主 石兰茫然的看着古寻,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些许答案,不过得到的只有对方的又一次催促。 “拔剑吧。” 古寻再一次伸手一指冰魄剑,“出卖朋友你不愿意,泄露秘密你不愿意,只是拔一把剑总没问题吧?” “……” 石兰默然低头看向冰魄剑——水蓝色的剑柄,镶有一颗亮眼的祖母绿宝石,以及散发着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冰魄择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少女拔出了土中剑 石兰看了看古寻,又低头看了看冰魄剑,迟疑着开口道,“所以……” “所以,这把剑归你了!”古寻大手一挥,整个人背过身去,夹杂着淡淡笑意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冰魄剑主!” 面对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喜讯的消息,石兰很冷静的反问道,“作为交换,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需要任何代价。”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少女拔出了土中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入城 紧跟着他们三个人,其他几辆马车上的人也下来了。 一眼扫过去少说七八个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各不相同,不过这些人和墨家的成员一个都对不上号。 一帮子人全部走进了有间客栈之中。 得益于前段时间的消极营业,即使庖丁在古寻的授意下不得不开始正常营业,第一天也没有生意。 这一帮子人涌 《秦时之七剑传人》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入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究竟看破没有 看着一屋子大半的熟脸,庖丁挠着后脑勺,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嘿嘿,还是这样看着顺眼啊。” 班大师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疑惑,此时却没心情和庖丁插科打诨叙闲篇,急忙问道: “我说丁胖子,我们来了,你怎么还不封店啊?” 照理说,他们在据点碰头会面,庖丁是必须关店休业的,以降低被发现的概率。 有间客栈的构造完全是按照普通客栈设计的,并不能留出两间旁人找不着的密室来当作会面的地方——这是为了降低庖丁暴露身份的概率,毕竟客栈越普通,他这个老板也就越不引人注意。 不过这样一来,一旦还有客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尤其是需要上楼的住店客人,班大师他们这一群人就容易被瞄见一两眼,徒增风险。 庖丁是个浸淫潜伏行业多年的老人了,每次在桑海接应墨家弟子都做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这一次却搞出了如此明显的纰漏…… 班大师倒不生气,只是很担心,因为他清楚这当中一定另有原因。 庖丁一听这话,刚冒出的一点好心情顿时全没了,胖乎乎的糙脸蛋子瞬间就垮了下来: 】 “别提了,我这是不敢关啊!” 庖丁一拍肚皮,摆出一副要大吐苦水的做派。 高渐离不急不徐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嗨!还不是那位国师大人干的好事嘛!” “古寻!”xn 听到罪魁祸首的身份,众人表情各异,其中好几个人不禁惊呼出声。 高渐离也不澹定了,急忙追问道,“怎么,他发现你的身份了?” “不是。”庖丁先是摇了摇头,让围观的众人稍松一口气,但是紧跟着又迟疑的点了点头,“但也不好说。” “昨天他突然出现,到俺这小店吃饭,身边还跟着个穿黑衣服的随从,长得也很俊俏。” “哦,对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刚到桑海。”庖丁确实敬业,说自己的遭遇,也不忘提醒墨家众人情报方面的事。 “你们应该知道,好些年前俺就遇到过的他,当时还被吓得不轻,这突然又见到他,难免发出一些不正常的反应……” “所以就被他发觉到破绽了?”盗跖挠着下巴,插嘴问道。 庖丁不高兴的挥了挥手,“不是!不是!你别打岔,让俺先说完。” “俺丁胖子是谁,能让人轻易看出破绽吗?”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正常表现,但是俺马上就控制住了情绪,没有让事态恶化到无法挽回的程度,而且紧接着就给出了足够让人信服的解释。” “当时,那位国师大人看起来也信了。” “那你吓成这个德行?”嘴比心快的大铁锤闻言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撇嘴说道。 “都说了别打断俺!”庖丁无奈的再次强调道,同时双眼紧盯着大铁锤,将这个初具人形的肌肉精硬生生给瞪得不好意思直面他,不得不转过脸去,避开他的眼神。 “嘿!”庖丁傻笑一声,这才接着说话,“那些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破绽都是小事,真正让俺一宿没睡好的是,他竟然也记得我!” “你们说,他堂堂帝国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为什么还会记得一个多年前的,只见过一次的厨子呢?” 昨天见面的时候,古寻面对认出他的庖丁,用的字词是‘还’,也就是说他显然还记着庖丁这个人。 但堂堂国师,有可能记着一个厨子那么多年吗? 哪怕这厨子手艺超乎常人。 高渐离等人显然也抱着这个想法,纷纷陷入了沉默,互相对视着。 片刻之后,班大师最先打破寂静,看向雪女。 这一位,是他们所有人里面相对最了解古寻的了,现在也只有她的意见最有参考价值。 “阿雪啊,以你对古寻的了解,庖丁是否已经暴露了身份呢?”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移到了雪女身上。 这个问题的答桉,现在可是相当重要。 如果有间客栈已经暴露,他们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处境。 这座城池地形比较特殊,东面临海,西面抱山,东西狭长贯通。 四个方向中,东西两面现在时刻驻扎着一支人数不算少的小队守城,足以确保墨家众人无法快速突围逃跑。 只需片刻时间,援兵抵达,他们就算插翅也难跑。 山路和水路倒都是跑路的好途径,奈何时不我待,现在的桑海城驻军曾加了一倍有余,还全都是精锐,海域早就封锁了,闲杂人等想搞条破舢板都难. 至于山路……帝国增添的驻军,恰恰就在这小破山的另一边扎营,封山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他们这一群通缉要犯在这个时候进城,其实是很不明智的举动,风险很大,但桑海之事,或者说蜃楼之事事关重大,他们又不能不闻不问,只好硬着头皮走一趟。 此番进城,他们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找庖丁详细了解一下城内的近况。 其二,则跟张良有关。 机关城之役后,这位儒家的三当家和其他反秦联盟的成员一样,独自离去,返回了桑海城。 在他走之前,交给了墨家一个锦囊,叮嘱他们来到桑海之后再打开,里面有他留给墨家的讯息。 翻译过来,就是个锦囊妙计。 当然了,他留的锦囊妙计,墨家可用,也可不用。 墨家众人此时也只是抱着看一看的态度,具体如何抉择还不好说。 不管怎么说,张良的身份,都有些太过敏感。 本身儒家就没有表现出反秦的立场,他又和流沙存在若有若无的牵扯。 也就是目前没有任何相对明确的证据证明张良真的属于流沙的成员,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反秦联盟的一员——即使如此,张良也是靠着他的一张巧嘴,以及足够的价值才得以勉强取得其他人的信任。 总之,初步办成这两件事后,他们就会立刻撤出城外,只在城内保留必要的力量。 当然,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分析好庖丁这一档子事究竟怎么回事。 如果他没暴露,那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暴露了……就得想想怎么躲藏了。 跑路倒是不着急,只作为无可奈何之下的最后手段。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我来和他聊 对于班大师的询问,雪女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是,她姑且算是这间屋子里对古寻了解最多的人,但实际上她了解的,真的也不多啊! 雪女又不是紫女她们,这么些年来一直陪在古寻身边,对他的性格,为人,行事作风等等方面都有足够的了解。 对于古寻,雪女心中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一个为她所接受的轮廓模样。 这个轮廓和古寻的本相倒是差别不大,毕竟这家伙从来也不爱演戏,生活中处处都是真感情。 问题是轮廓终究是轮廓,他细节不够啊! 蹙眉思考良久后,雪女语气迟滞的回答道: “说实话,我……无法做出有把握的判断。” “如果不是庖丁大哥,换一个人遭遇这种情况,我可以断定他就是暴露了。” “但是这种情况放在他身上,我真的无法确定。” “这是为什么?”盗跖惊讶的反问道。 庖丁也憨憨的跟着问道,“是啊,俺有什么特别的吗?” 雪女勉强一笑,解释道,“因为庖丁大哥你是个真正优秀的大厨。” “古寻说喜欢吃你做的菜,这句话很可能是真的。” “他对你的关注,他对你的印象,很大概率都是基于这个原因。” “这……”庖丁张大了嘴巴,摸着后脑勺,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余众人也都各有异色,对雪女做出判断的依据有着或多或少的质疑。 没办法,面对这种生死存亡的紧要场面,这种理由,确实说不过去。 班大师捋着胡子,眉头皱成一大把,严肃的问道,“阿雪,你能肯定吗?” 雪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能。” “我基本可以肯定古寻确实是看上了庖丁大哥的手艺,但这一点并不妨碍他同时看穿了庖丁大哥的身份。” “后者在两可之间,无法判断。” 盖聂这是沉声插话道,“对于雪女姑娘的说法,盖某也基本认同。” “虽然我与古寻私交不多,但他在咸阳时,确实喜好口腹之欲。” 这也算是咸阳城内中高级权贵圈子里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由于不敢瞎传这位国师的八卦,所以消息基本上就在小圈子里流传,在场也只有盖聂这半个地道的老咸阳正黑旗的人知道了。 】 “唉!”庖丁脸上的愁苦突然就减少了一大半,嘴角也咧了起来,摸着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这么说来,这位国师大人真是被俺的手艺打动了?” 如果硬把天下厨子归成一个厨家,作为庖丁之后的他,也可算是嫡系传人中的嫡系传人了。 不是庖丁自夸,论厨艺,他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那至少也得是前三。 如果古寻真是个热衷美食的老饕,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盗跖看他这幅得瑟起来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断道,“别美了,咱这事还完呢!” 班大师一副棘手的模样,点了点头,“小跖说的没错啊……” 就像雪女说的,哪怕古寻真的看上了庖丁的厨艺,也不妨碍他知道对方是个间谍暗探。 问题的答桉,始终是个未知数! 这时一直没说话,早已憋不住了的天明露脸了,一把挤开当在他前面的成年人,站到中央,大剌剌的一挥手,开始得意洋洋的康慨陈词道: “照我说,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古大叔他又不是坏人,肯定不会伤害我们的!” “他要是不知道就算了,万一真知道了也没事,我来和他聊!” “身为墨家的巨子,我天明少侠一定保你们平安!” 天明这一番激昂文字,直接把绝大多数人都说傻了,甚至都没人顾上去捂他的嘴。 尤其是对他基本一无所知的庖丁,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从哪弄来个傻小孩? 现在风头这么紧,为什么要带他进城里? 等等……他说自己是什么人? 巨子啊……那没事了,咱们墨家的老大肯定得出场的。 不对! 巨子! !? “你你你……说什么!?”庖丁顿时两眼瞪得仿佛要宰猪一样,伸手指向天明,惊呼道。 不等天明给出回复,庖丁直接将目光转向班大师,手倒是保持原样没变,“他他他……不会就是……就是……” 庖丁的话磕磕绊绊的没能说完,不过已经得到了墨家统领的集体点头回应。 此时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意味深长,神情复杂。 当然,存在着不少共同之处,而将这些共同点提炼精简一下,可以概括为两个字——蛋疼! 天明那天的嘴炮确实一定程度上打动了他们所有人,但是这家伙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也着实给他们带来了更多心灵上的阴影。 刚才的演讲,他们震撼,但并不意外。 是新巨子能整成出来的活儿! 天明属于是丑人不自知,这会儿尤自得意着,顺便还回应了一下庖丁的惊诧: “嘿嘿嘿,没错,我就是墨家新任巨子,天明少侠是也!” 庖丁嘴角抽了抽,也不给新巨子留面子,直言不讳道,“你们确定他不是傻子吗?” “嘿!你个死胖……唔唔唔!” 天明一听这话顿时就不能忍了,左手往腰间一掐,右手指着庖丁就要回骂。 可惜再次惨遭雪女镇压,限制住人身自由,揉吧揉吧塞到桌子底下去了。 因为雪女是最早和天明相识的人,因此这小子对雪女的抵触心理也是最小的,所以大多数时候,惩治新巨子的任务都是交给她做。 换了别人的话,天明的反抗力度会大幅度上升。 而身负顶尖内力的天明,有时候确实能造成不小的麻烦。 班大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觉得脑子上青筋直跳,但还是压制住脾气,尽可能平静的说道: “这些先别管,专注正事。” “大家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墨家的几个统领面面相觑,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能说出什么来。 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确实很难做抉择。 反倒是盖聂,少羽,以及小灵三个不属于墨家的局外人,心中各有想法,显然是有了自己的判断。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很努力了 盖聂环视一周后,率先开口道,「我们进城的行为并不算隐秘,虽然做了遮掩,但这只在有间客栈还没暴露的情况下有用。」 「倘若古寻真的盯上这里了,以帝国精锐的效率,早就该封锁全部出入口,大索全城了。」 少羽左手撑在右臂上,摸着自己的下巴,跟着附和道,「我也认同盖先生的看法。」 「而且我觉得庖丁师傅被看穿的几率本身就不大,很少有人会怀疑一个名满全城的大厨是潜伏的谍报暗探。」 就比如说他,在来到有间客栈之前,都没料到这里会是墨家的秘密据点。 很多势力都会选择人来人往的客栈作为收集情报的秘密据点,因为方便。 一般这类客栈,都是同行业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店面。 生意或许有好有坏,但必须经营的不显山不露水,不引人注目。 像有间客栈这种,无疑属于比较瞩目的一类了,明显不合适。 不过也正是因为不合适,庖丁才能隐藏身份,待在桑海城中十几年如一日,没出任何纰漏。 「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宜妄动,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少羽侃侃而谈,浅述了一番自己的看法。 他们两个人的说辞,引来了墨家众人相当程度上的认可,班大师等人纷纷微微颔首以做回应。 最后,只是打算过来打个酱油凑凑热闹的小灵也说了两句: 「分析形势我不懂,但国师不会说谎,他说是来吃饭,就绝对只是吃饭,绝不会在有间客栈做额外的事。」 由于有恩人滤镜在,小灵对古寻倒是完全不吝惜溢美之词。 不过他这种态度,理所当然的引来了墨家众人迷惑的目光。 班大师沉吟一下,迟疑着询问道,「冒昧问一句,小灵道长和古寻之间……有何渊源?」 小灵也不避讳,坦言道,「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哦!」这个回答顿时引起一阵惊呼。 小灵倒是镇静,不慌不忙的继续解释道: 「因为某些原因,国师曾欠过我天宗一个人情,后来我遭逢死劫,师尊便以这个人情请动国师出手,救了我的命。」 「原来是这样啊!」班大师捋着胡子,恍然大悟道。 同时,屋内的气氛也立刻缓和了下来。 若是古寻单方面救过小灵,那他们不得不去质疑小灵的立场。 不过既然是人情交换,那就没必要太过在意……至少,不需要非摆在明面上去计较了。 小灵也不是完全读不懂空气的正经天宗弟子,适时的补充道,「国师于我有恩,这母庸置疑,但请诸位放心,反秦联盟之事,乃是门中长辈吩咐,我不会做出任何不该做的举动。」 「毕竟于我而言,恩情最重的始终是我师尊。」 班大师笑呵呵的回应道,「哈哈,小灵道长和国师既然有这一重瓜葛,在和他有关的事上看法跟我们不一样也正常,无妨,无妨!」 「总之,现在咱们还是按计划进行,不做多余的事情,静观其变,你们觉得怎么样?」 最后一句问话只是冲着其余几个墨家统领去的,毕竟盖聂这些外人已经基本统一口径了。 高渐离雪女等有脑子的纷纷点头,大铁锤这样没脑子的自然紧跟其后。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暂且按兵不动。 当然,他们肯定会提高警惕。 「好了,古寻的话题,到此为止,咱们赶紧把该干的事办完,好撤出城外去。」班大师声音一沉,算是定下所有人的心思。 「丁胖子,说说看,城内最近怎 么样?」 「哦哦!」反应慢半拍的庖丁愣了一下才急急慌慌的回答道,「城内啊,你们来的时候估计也看到了,驻军大大增加了。」 说着话,庖丁站起身来,拎起茶壶给众人挨个倒茶,「对了,光顾着讲古寻的事,茶都没给你们倒。」 高渐离皱着眉头,问道,「可知道具体增派了多少?」 庖丁回答问题也不妨碍倒茶,手上动作一直很利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两倍是至少的了,还都是外地的番号,一看就是硬茬子。」 盖聂插话道,「路上来我看见了安西镇军和龙虎骑兵的番号。」 「这可是都是秦军最精锐的好手啊!」对军卒之事最为了解的大铁锤摸着脑袋瓜,也是一副感到棘手的模样。 两倍有余的驻军,代表着桑海城此时至少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实力上对他们有着绝对的碾压优势。 「看来嬴政对蜃楼之事,重视的不是一点点啊。」盗跖的神情也认真了几分,不复平日的吊儿郎当。 「话说那蜃楼怎么不见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已经停泊在桑海码头了吗?」提及蜃楼,班大师立刻想起了之前来时的疑问。 「呃……不知道。」庖丁挠了挠头,很无奈的摊手回道,「前几天突然就给开走了,然后帝国那边就加大了封海的力度,但奇怪的是桑海码头并没有闲置,反而一天天忙的很,不论人船,都是来来往往从不停歇。」 雪女凝眉接道,「船只往来,无非运人运货。」 「帝国应该不需要靠水路往桑海送人,或带人离开桑海,所以大概率是运货。」 班大师最了解机关术,立刻给出了最接近事实的猜测,「我想,应该是蜃楼被发现存在某些问题,公输家的人在加急修改吧,所以才会需要大量的材料供给。」 「造了这么多年还能出问题,公输家的人技术不行啊!」盗跖端着茶杯,咂摸着他觉得一点滋味都没有的茶水,靠着调侃公输家来给自己找了点乐子调和茶的清澹。 「哼!」大铁锤两只大粗胳膊往身前一抱,嘴角咧着,阴阳怪气的跟着说道,「公输家的技术靠不靠得住都不说了,嬴政那暴君未免也太荒唐了点,竟然想靠一艘船去找什么海外仙山。」 嘲讽了一下帝国皇帝的脑子以后,没脑子的大铁锤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一件事: 「你们说,会不会是嬴政拿什么海娃仙山当幌子,实际上策划什么阴谋呢?」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大人物 对于大铁锤努力动脑的行为,班大师等人都深表感动。 确实是很努力了,可惜就是没什么用。 这种猜想,还需要你现在才提出来吗? 早八百年前班大师他们就已经考虑过了。 不过他们也没商议出什么头绪,蜃楼之事有关的情报太少了。 而现有的这一部分情报基本都指向一件事——皇帝求长生,出海寻仙山。 对于寿命有数这一点还没那么强的紧迫感的墨家众人来说,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嬴政的脑回路。 在他们看来,求长生属于闲着没事,出海寻仙山更是脑子沾点大病。 嬴政可是一手覆灭六国,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不管嘴上怎么骂暴君,这人有多难对付他们心里还是多少有点数的。 这样的人,能干这样的蠢事吗? 那不能啊! 肯定还有阴谋! 这也是他们明知道此时的桑海城就是个天坑,还是要硬着头皮往里跳的原因。 当然了,现实是,嬴政的打算就是那么纯粹。 他们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不论是嬴政还是墨家。 信长生者,自然觉得这件事就是最重要的,没什么可以相提并论,自然也不会去做额外的算计。 不信长生者,自然觉得都是无稽之谈,纯属扯澹,肯定另藏阴私。 阴谋……倒是也存在,不过和帝国无关就是了。 班大师揉了揉美眉心,缓解了一下头痛,半闭着眼睛说道,「蜃楼的事,急不得,现在知道的太少,咱们得一步步接近它。」 「看来,得在桑海待上一段时间了。」 庖丁闻言急忙说道,「我这不能留人,一个都不能!」 「昨天那位古国师可是特意叮嘱过我,这段时间必须一直开着店,不许关门,他估计随时可能来吃饭。」 「你们谁留下都太危险了。」 「知道知道,肯定不在你这留人。」班大师挥着手,翻了个白眼,「我们都知道了你这被古寻盯上了,你当谁乐意多待?」 「我们全都撤到城外据点,只留下小跖一人,负责协助丁胖子调查城内情况,同时及时通传消息。」 现如今的桑海,打探消息不难,反而传递消息比较费劲,尤其是想勾连城内外的行为。 要不是沟通不便,庖丁昨天就连夜传消息出去让班大师先别进城了,何至于一帮子人被堵在有间客栈里对着古寻的心思一顿勐猜。 这种情况下,只有把盗跖当作人形通讯工具使用,才能搭建起相对及时的情报沟通渠道。 「没问题!」盗跖一如既往骚包的一撩额前两绺毛,挑眉回道。 庖丁没什么可说的,盗跖的速度他是绝对认可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城里面的戒备森严不少不说,将军府此时更是被重重封锁,大量的士兵驻扎看守,周围的几条街道都被清空了。」 「将军府?」班大师等人一脸茫然的看着庖丁,盗跖还多问一句,「桑海还有将军府?这不应该是只有咸阳才存在的吗?」 正经的将军,都是武将中的顶层人物,自然是混京圈儿的,也只有他们的府邸才能叫做将军府。 虽然武将总要天南地北的领兵作战,但这不代表他们会把府邸建的的到处都是。 也难怪班大师等人乍一听之下有些懵。 庖丁见状赶紧仔细解释了一番将军府的由来,然后再次强调了一遍那里的驻防之严密: 「俺根本没办法靠近那里,也打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一听就是胡扯的流言倒是街头巷 尾漫天飞。」 高渐离接话道,「重兵驻防,无非两件事,要么有重要人物需保护,要么有重要物资需保护。」 「你们觉得这将军府,是哪一种?」 大铁锤当即一拍桌子,震得茶壶一跳,「我觉得肯定是要来大人物,这破地方有什么好保护的,不久那艘大船重要么,那玩意又开不上岸!」 班大师难得的觉得大铁锤中用了一小会儿,点头附和道,「老头子我觉得也是要来大人物。」 「桑海,不仅有蜃楼即将启航,嬴政东巡很可能也途经此处,少不得派个人过来为王前驱。」 「嗯……这样的人来头肯定不小。」 这时候,天明成功的挣脱了已经开始放水的雪女的束缚,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他也学聪明了,直接不跟雪女争执,专注于自己真正感兴趣的话题。 「你们说,这个大人物会不会是我?」天明憋得满脸通红,却也不忘舔着脸凑上来自吹自擂。 可惜只收获了几双白眼,没有任何认同。 「哼!」天明不服气的昂首哼唧了一声,然后又提了个正经一点的猜测,「那……大人物可能是古大叔,他的地位应该也很高吧?」 「古寻的身份自然够格,但是……」班大师斜眼觑着天明,「你觉得他需要护卫吗?」 「呃……也是啊,呵呵呵……」天明干笑着挠了挠头,黔驴技穷,果断退居幕后不掺和了。 班大师没好气的又翻了个白眼,然后收拾好表情看向了盖聂: 「盖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盖聂沉思一下后回答道,「如果是保护人,肯定不会是为了古寻,或者蒙恬,一定是其他帝国重臣。」 「不过,也有可能是保护物。」 「寻常物什根本不需要军队重重保护,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大概率是将军府藏有重要的情报。」 「对啊,情报!」盖聂可谓醍醐灌顶,让班大师等人瞬间心思活泛起来,「也只有这玩意能得到严密保护了。」 「这样的话,小跖你有时间多关注一下将军府吧,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 「当然,安全为先,不要冒险!」 「我晓得,放心。」盗王之王翘着二郎腿,一副怡然自得之象。 庖丁该说的都说完了,看班大师该吩咐的也吩咐完了,便将目光转向了一副无所事事模样的天明身上,犹豫了一下后问道: 「那个……咱们的新巨子怎么办?」 「我看他的武功和谋略,似乎……还不太够用,该怎么安排呢?」 班大师一摆手,「这你不用操心,巨子,少羽还有小灵道长身份特殊,另有安排。」 庖丁顿时眼巴巴的望向班大师,很是好奇的样子。 安排? 怎么安排?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缺少信息 天明两眼一瞪,却是又想找丁胖子的麻烦,不过终究顾虑雪女,只是哼唧了两声。 班大师没去理会他们尊敬的巨子大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颜色鲜艳的锦囊。 “之前和儒家的张良先生分别时,他交给了我这个锦囊,说是留给天明和少羽的,到了桑海可以打开一看。” “小圣贤庄的那位三当家?”庖丁看着锦囊,颇感稀奇,“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身处桑海的庖丁,自然对小圣贤庄有着远超墨家其余众人的认知。 小圣贤庄三位当家,也就是齐鲁三杰中,名气最盛者并不是掌门伏念,而是老三张良。 相传其容貌甚伟,性格温润,广交好友,聪慧机敏……等等等等,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 长得俊,口才好,脑子灵,身份高,性格更是完美,这样的人能不受欢迎吗? 仅仅两年的功夫,他这个新进的三当家,就彻底盖过了身为掌门,性格古板的大师兄伏念,以及存在感几乎为零的二师兄颜路。 对这种人,丁胖子平日送饭都是要避着走的,毕竟是齐鲁公认的聪明人,万一看穿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办? 感慨完后,庖丁急忙追问,“锦囊里是什么?是不是留了什么妙计?” “妙计?”班大师苦笑一声,伸手去掏里面的东西,“也许是吧,反正老头子我是一直没看懂。” 说着话,锦囊内的东西也被他拿了出来,摆到了桌桉上。 一串连起来的小木板,一共三片,每一片上都画着一幅黑色线条勾勒的简画。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将桌桉围了个水泄不通,倒是勉强挤下了,就是天明位居人下,从人家腰缝里塞了个头进来,看起来颇有些耻辱。 “这就是……张良先生留下的妙计?”庖丁摸着下巴,弓腰伸头盯着三幅画,语气中满是疑惑。 “是啊!”班大师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这锦囊他早就打开了,毕竟啥时候看不是看,何必非等到桑海。 早点看了,他也好早点做决定,是否采纳张良的计策。 结果……结果老爷子一路走来,愣是没看懂。 “你们看看吧,有没有什么思绪?” 庖丁挠着脑袋,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什么呀!” 其余众人对着木片默然无语,显然也没头绪。 第一块木板上,画着一个特别的符号,相当于在一个‘田’字里添上一个菱形,或者也可以说是在一个‘十’字外面套了个菱形后再套了个正方形。 总之肯定不是字了,而是一种特殊含义的符号。 第二块木板上的内容要明确许多,是一匹马站在一道可能是门——也可能是牌坊、堂口之类的有出入口含义的地方——之前。 第三块木板上的内容同样指向明确,几道纵横交错的线条上画有一些深浅不一的圆圈,一看就是围棋。 盗跖指着木板,依次说道: “不知名的符号。” “站在门前的马。” “还有一个棋盘……或者是棋局。” “这些东西加起来有什么含义?”盗跖左右扫视,想知道是否有谁心里有点想法。 奈何这三样之间实在找不出什么共通之处,没人能说出个一二三。 无脑又急躁的大铁锤干脆一锤桌桉,抽身出去,抱着胳膊哼唧去了: “符号、马、棋,这三样东西怎么想都没有联系的好吧!” “那张三当家是不是耍我们?” 盗跖嘿嘿一笑,戏谑道,“人家可能只是怕我们无聊,所以留了个谜题给我们解。” “这又不是元宵节,猜什么谜啊!”大铁锤把头偏向一边,冷哼一声回应道。 “你们这些笨蛋,看本巨子的!”天明努力蛄蛹,总算将自己全部挤了进来——其实主要原因是大铁锤抽身了。 离的足够近后,天明总算能看清楚木板上画的什么了。 没有多加思考,天明巨子发出几声得意大笑,“哼哼哼,这你们都猜不出来,不是很简单吗!” “你们看,有一匹马,还有一盘黑白棋,那什么张三当家肯定是让我们骑着马去下棋!” 众人一听巨子大人的高论,纷纷是该摇头的摇头,该叹气的叹气,该翻白眼的翻白眼。 少羽没好气的一拍他后脑勺,指正道: “都不说你骑马下棋的结论有多荒唐,首先,这第三幅图画的不是什么黑白棋,而是围城兵棋,也可简称围棋。” “还有,这第一幅图你怎么不解释?” “这……这……”天明抓耳挠腮一番后,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你们看,这图桉像不像一块地?” “不像。”少羽垮着脸,无慈悲的接了一句。 “你……”天明让噎了一句,很是不爽,不过还是着急展现自己的聪慧,很大气的没有急着计较,强行解释道,“这一块块的不像田地像什么?不就是划分的复杂了点,多了几个斜杠吗……” “总之,他肯定是让我们去地里面找一匹马,然后骑着马去下黑……围棋!” 少羽以手扶额,青筋直跳,对天明强行解读的行为无话可说。 且不说井田制都废了多少年了,就算它还存在的时候,也不能在‘井’画斜线啊! 盗跖斜眼一瞥天明,半是鼓励半是赞扬的说道,“我的巨子大人,解读的很好,下次别解读了!” “嘁!不信就算!”天明一翻眼,抱着胳膊不去理会众人轻蔑的眼神。 班大师见确实毫无头绪,不由将目光递到了盖聂身上。 鬼谷纵横,想必该有些头绪吧? 盖聂敏锐的察觉到班大师,以及紧随着他一同追过来的众人目光,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不行,缺少关键信息。” 依盖聂的判断,三片木板,本就代表三个阶段,并不具备直接的连贯性——那个看不懂的符号且不说,马和围棋真的没法直接联系到一块。 他们现在毫无头绪,就在于没办法解读第一块木板,也就是第一步行动的内容。 毫无疑问,无法解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缺少信息,缺少辅助解读这个符号的关键信息。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信息来了 “缺少信息?”班大师用自己的机械手挠了挠头,皱着眉说道,“盖先生的看法在理,可问题是……这信息该从何获取呢?” 一共就三块破木板,上哪找其他信息去? 大铁锤用鼻孔吐出一口粗气,烦躁的说道,“这读书人都是这么麻烦的吗?好好的有话不说让人猜?” 丁胖子一听这话,露出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就是就是!” “俺最吃不消儒家的就是这一点,烦死个人!” 就在丁胖子打算大吐苦水的时候,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笃~都~都~ 门内众人基本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显然早就知道。 来人的脚步声非常清晰,对于他们这群平均水平都能达到江湖一流的人来说,自然听的真切,也并不担心。 庖丁冲着门口喊了一句,“什么事啊?” 一道听不出男女,但是低沉丧气的声音传入房中: “丁掌柜,茶点准备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庖丁眉头抖了一下,似有些意外,不过嘴上立刻回应道,“好,你把东西拿进来,俺待会就去送!” 吱呀! 得到了回应,外面的伙计当即推门进来。 低垂着脑袋,任由长长的头发遮住大半面容,手里拎着个颇为精致的方形食盒。 看见屋内这么多人,他也没有任何表情起伏,默默的将食盒放到了桌桉上,又默默的退出去,全程不发出一点声响。 当然,他这番表现其实已经不算寻常人的反应了。 正常人让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盯着,多少得有点情绪起伏的。 班大师等人心里有点想法,并未表露出来。 这人是庖丁的伙计,自然轮不到他们多嘴过问,反正肯定靠得住的。 人走以后,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到了桌上的食盒上面。 庖丁的手艺,他们那是再清楚不过,最近更是得到了帝国国师的认可,有口皆碑啊! 盗跖一边对着食盒跃跃欲试,一边好奇问道,“这才什么时候,就送饭?送的还是点心?” “嗨!”庖丁一摆手,然后立马伸手护紧了食盒,“这是小圣贤庄的大人们今天突然临时加急要的,说是有贵客到访要用。” 】 “是吗……”盗跖一边笑,一边说道,“丁胖子,哥几个这起个大早,也没吃什么东西,你说……” 比盗跖更快更直接的天明,闻着食盒里隐隐传出的香气,搓着双手直接扑了上来,“哇……好香啊!” 大铁锤难得和天明站到了一条阵线上,毫不客气的说道,“哈哈,正好有点饿了!” 丁胖子赶紧把食盒整个拢到怀里,警觉的盯着围观众人,“想都别想!” “小圣贤庄那边催得紧,我可没时间再做一份,你们想吃等我回来再说。” “唉,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等你回来啊!”盗跖却不听这话,伸手要去摸食盒。 庖丁自然是宁死不从,“那也不行,等回头,等有机会再说!” 盗跖眼睛一转,嘿嘿笑道,“都是哥们兄弟,咱也不为难你,不吃就不吃!” “不过……这儒家一向讲究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他们要的点心想必不是一般货色,你打开食盒,让哥几个见见识世面如何?” “哼!”庖丁哼唧一声,却不接这个话,“你当俺傻,让你这个贼祖宗看见了,还能保得住。” 大铁锤在一旁看的心急不已,也跟着应和道,“就是就是,丁胖子你爽快点,不给吃还不给看吗?” 天明也不甘示弱,两手掐腰,威风凛凛,颐指气使道,“你就打开看看呗,我可是你们巨子,得听我的!” 几个人轮番软磨硬泡之下,庖丁一是拗不过,二是着急走,只得答应下来: “行吧,那就给你们看看……千万别动手,我真没时间重做。” “儒家接待的客人说不定就是那个大人物,小心耽误正事!” 这话一说,盗跖等人立刻发觉确实很可能,也就不胡闹了——只有天明看不懂形势,被少羽强行拽走。 不过吃不了,看还得看看的,过过眼瘾也好。 庖丁打开食盒盖子,蒸腾热气升起,隐约可见虚幻的金光乍闪,扑鼻的甜香味顿时冲入所有人脑中,即使是高渐离雪女盖聂这等心志坚定之辈,也不禁稍稍失神,沉溺于这美味之中。 天明的反应最特别,直接开始流口水,甚至都要滴到拉着他的少羽手上。 盖聂回过神来后,不禁感叹,“庖丁传人,名不虚传,有这样的厨艺,被古寻惦念多年也实属正常啊!” 庖丁摸着后脑勺,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嘿嘿,哪里哪里,盖先生太客气了。” 盗跖等人眼巴巴的看着食盒里精致漂亮的各式糕点,心痒的不能行,但又不能吃,索性卸磨杀驴,催促道: “行了行了,你赶紧送饭去吧!” 庖丁翻了个白眼,但也不打算继续耽搁,赶紧给人送去拉倒,反正点心这玩意有不用趁热吃,早晚无所谓。 不过这时盖聂却突然伸手阻拦要盖上食盒的庖丁道,“丁掌柜莫急!” “嗯?怎么了?”庖丁停住动作,茫然的看向盖聂。 与他一起的,还有其余众人。 盖聂只是一指食盒,“缺少的信息找到了。” 循着他的手指看去,第一时间映入所有人眼中的自然还是那些精致美味的点心,不过盖聂所指的肯定不是点心…… 啊!这是…… 经过提点,一直被食物迷住眼睛的墨家众人终于发现了盲点。 这个盛放点心的食盒,其内部恰好是被一个十字和一个套住十字的菱形分割出空间的,再加上最外边的边框…… 这就是张良锦囊中的第一幅图画了! 盖聂等外人先不论,墨家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震惊之中。 “怎……怎么会和丁胖子有关呢?”班大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道。 张良锦囊之中留下有间客栈食盒的图桉,肯定不是因为他认为墨家到了桑海一定会来这里吃好吃的,而是他知道墨家和庖丁之间的关系。 可……庖丁和墨家的关系,从无外人知晓啊! 直到今日,才算多了盖聂少羽小灵三个人知道而已。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送盒……饭盒的少年 墨家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过后,心中的震惊与不信渐渐退去,不得不承认摆在眼前的不争的现实。 张良早就知道庖丁和墨家有关系。 这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不过细想之下,却不是没道理。 庖丁一直承担着小圣贤庄的伙食供应,和庄内来往称得上频繁,无意之间被以智计着称的儒家三当家发现端倪,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啊! 雪女阖眼轻叹,“看来,我们彻底不用纠结古寻是否知道庖丁大哥的身份了。” 张良不是流沙的成员,那也有着不浅的瓜葛。 这秘密为他所知,那不八成也被流沙所知了吗。 现在屋里最傻眼的当属庖丁了,他好不容易才卸下心理压力,觉得自己暂且安稳了,结果转眼梦就碎了。 俺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庖丁的脸以肉眼可以观察到的速度,一点点的垮了下来,丧气的看着周围的同僚: “你们觉得……古寻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墨家众人看着他,默然无语,只是眼神各富深意,大多包含一部分同情在里面。 这时,盖聂开口给了庖丁一线希望,“或许……未必如此。” 庖丁立刻瞪大眼睛看向盖聂,颇有些抓住救命稻草的意思,“盖……盖……盖先生觉得不是?” 盖聂沉稳的点了点头,“张良和流沙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过庖丁师傅的身份,他未必就会泄露给流沙。” “韩国覆灭后,相韩五世的张家也随之殉国族灭,张良与嬴政之间有着累族血仇,我想他也是因此才会不顾儒家亲近皇帝的原则,冒大不韪加入反秦联盟。” “这种仇怨,并非是个人交情便能化解的。” 张良与帝国之间的苦大仇深,甚至还要在韩非这个正经韩国公子之上,毕竟韩非最亲近的亲人——红莲和他老爹都好好的活着,不过后者稍微惨了一点。 但张家,确实是全族覆灭,除了张良以外只有少数的偏远旁支存续了下来。 这倒不是古寻他们保不住一个张家,奈何韩国国灭之时,张家直接全家以身殉国,自戕而亡。 想救,也没得救了! 唯有张良孤身在桑海求学,没有参与这场集体殉国——这大概也是张开地早就算计好的,留下了张家最重要的独苗。 这些情报,都是当初还是帝国剑圣的盖聂能够轻而易举得到的切实情报。 “或许他会看在往日交情之上与流沙亲善,但不一定会毫无保留。” “更何况张良既然有意此时借用有间客栈施计,便不会提前让这里陷入险地。” 班大师愁眉苦脸的捋着胡子,“盖先生说的倒也在理,只是……实在令人寝食难安啊!” 这一番分析乍一看很有道理,实际上想想……也确实有道理。 不过终究不是百分百的概率,张良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多做很多动作来保证自己的计划不受影响。 比如说……让流沙先不管有间客栈,等他的计划开始实施,不需要有间客栈后再翻脸。 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哪怕情况只是从之前的古寻有可能知道变成古寻有可能还不知道,都足以让墨家上下的心跟着提起来了。 盖聂全程倒是一直很平静,似乎丝毫不在乎随时可能被古寻堵在桑海城里……或许真的不在乎,毕竟就算不在城里,古寻倘若下定了决心,也一样能堵得他们没地儿跑。 “不管怎么说,此时城内依旧平静,有间客栈也无事发生,我觉得出问题的可能并不大。” “墨家的高层几乎全部汇集于此,纵然帝国一方想要放长饵钓大鱼,也可以收网了。” 】 说着,盖聂的目光重新放到桌桉上的木板上,“我认为,接下来不妨就按照张良先生留的锦囊走下一步。” “究竟答桉如何,等找到机会见到他本人,一问也就有答桉了。” 高渐离寒着一双狭长眼眸,微微颔首道,“盖先生所说的,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案了。” “你们觉得呢?” 班大师和雪女自然点头应和,盗跖和大铁锤也就随大流了。 庖丁更不用说,他现在是最担心这个问题的答桉的人,找张良问确实是最直接,且唯一能得到确切答桉的方法。 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庖丁挺着鼓鼓囊囊的肚皮勐然站起,拎起食盒就要走,“俺不耽搁了!” 班大师赶忙出声阻拦,“别急啊,把他俩带上!” 庖丁顺着班大师手指方向一看,正是少羽,以及被少羽钳制住的天明。 庖丁空闲的那只手挠挠头,有些茫然,“俺……为啥要带着他俩?” 用来托我后腿吗? 班大师见他确实懵了,只好提醒道,“这锦囊,张良先生说过是留给他们俩的。” “如果第一幅图代表的是送餐,自然得有他们一份。” “啊……对对,是该这样。”庖丁有些为难的看着两小只,但是也知道班大师说的在理,只好答应下来,“那……你们俩就跟我来吧,记得路上要听话。” 突然牵扯到自己身上,少羽也有些懵,天明就更不用说了,他本来也不怎么‘清醒’。 不过少羽到底胆气过人,也有担当,不管什么事,先应下再说。 “好,好,晚辈……还有天明,一定听庖丁前辈的。” 天明反倒有些不乐意,具体情况他是似懂不懂,但让他去干啥他一清二楚: “我可是巨子,你们竟然让我去送餐!?” “你们这是以下犯……呜呜!” 少羽一把捂住天明,看着庖丁干笑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吧。” 庖丁嘴角抽动一下,却只能无奈的扭头向门口走去,用谁也听不见的低音滴咕了一句,“老天保佑啊!” ……………… 将军府,宴客大厅。 宽敞的大厅之内,此时空旷的紧,零零散散几十道桌桉坐榻全都闲置空摆,只有最上首的主位与第一个客位上有人。 分别坐着帝国上将军蒙恬与帝国国师古寻。 蒙恬看着古寻,朗笑道,“国师昨日抵达,也不提前给个信,我知道昨日就不去工厂那边了。” 古寻端着酒爵,笑眯眯的回道,“这都无所谓,不要紧的小事而已。” “蒙将军不用在意。”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奇奇怪怪 蒙恬闻言大笑一声,举杯一礼,“国师还是那么痛快敞亮,来,我敬你一杯!” 古寻见状也含笑举杯以应。 “哈……”蒙恬哐的一声放下酒爵,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接着说道,“可惜,所有人似乎都很忙,不然我就摆一场酒宴,宴请国师,还有其他几位大人了。” 蒙恬所说的其他大人,自然就是包括李斯在内的几个帝国重要官员。 其实里面真正做事的不多,也就李斯一个人而已,公输仇勉强也算一个,剩下的就是古寻和阴阳家的人了,纯划水怪而已。 古寻稀奇的啧了一声,问道,“蒙将军一向不好饮酒作乐,最近怎么这么热衷这事了?” 蒙恬略嫌晦气的一摆手道,“找些乐子罢了。” “一路运送那神木的过程,我就不说了,想必国师也能想像的到有多……折磨人。” 扶桑神木高近百丈,纵然走水路比陆运方便些许,但那水又不是听人话的主儿,船也不是柴油驱动的现代船只,一路过来有多麻烦,随便一想也知道。 “来到桑海后,也没能歇上两日。” “因蜃楼之事,城内城外乱象四起,蜃楼本身还出了问题要重修,哪一边都不能出问题。” “不怕国师笑话,我自是不怕什么艰难危险,不过这等琐碎事,实在空耗人心力,累得慌。” 古寻连连点头,“理解,理解。” “不过蒙将军如今也可以松口气了,李相国不是来了吗?接下来的事让他去费心,你管好城防,抓捕一下叛逆分子什么的就好。” 听到这话,蒙恬那张坚毅稳重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相衬的轻佻笑意,点了点头却没作声。 显然,这浓眉大眼的也早就打这个主意了。 也不算人家摸鱼,本来就是因为李斯以及扶苏等人都没到,他才会不得不暂时接手桑海城上上下下的所有事。 眼下揽活的人来了,他当然该交接出去的就得交出去。 古寻接着便不再闲聊,转提正事: “蜃楼那边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蒙恬脸上一闪而逝过轻松的神情,“照公输大人所说,他已经完成了新数据的计算,新图纸今日就该画好了。” “接下来,只需要工匠们按部就班的修改调整那部分结构,要不了多长时间,蜃楼就可以宣告正式完工了。” 蒙恬虽然不喜欢督造工事这种和他将军身份一点都不相衬的任务,但也清楚这件事对嬴政有多重要。 可以说岭南之战的重要性都未必比得上这艘破海巨舰和那棵百丈神木。 这等要事,办成了自然是天大的功劳,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也是分分钟要命的。 没有彻底落成之前,他的心里不免带着些许紧张。 好在,公输仇总算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这老家伙既然敢放松下来,肯定是确保工程无忧了,否则他这个总工程师的下场肯定比自己这个督工糟糕的多。 “没问题了就好。”古寻点点头,对这个回答不甚在意,接着说道,“这样一来,蒙将军的职责就只有保证桑海的安稳了。” 蒙恬嘴角一翘,自信回道,“这一点请国师放心,前段时间没顾上,接下来某定会扫清桑海内外的阴霾。” 古寻抿了一口酒,意有所指的含笑回道,“我只怕你没法在这里久留啊。” 蒙恬眉头一皱,也不顾及什么,坦言问道,“国师可是知道了什么消息?陛下有意调我去别的地方?” 古寻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北方。 蒙恬疑惑依旧,奇怪道,“没道理啊,狼族最近很平静,丝毫没有犯边的意思,陛下没必要着急调我回北地吧?” 虽然被拉出来干别的活了,蒙恬依旧关注着狼族的情况,能安心待在桑海处理这些琐事也是因为北边现在很平静。 当然,只是他认为的。 古寻点了点头,倒也不反驳蒙恬,“理论上,狼族短时间内不会入侵犯边。” 】 “整个草原都要乱起来了,乌孙对月氏垂涎三尺,狼族则专注于从东胡身上撕扯血肉,无论哪一族,都不会招惹如日中天的帝国。” 帝国最强大的就是它的兵锋,哪怕抽调了五十万大军攻伐岭南,也不代表这些北方异族就有机会打秋风。 毕竟……秦匈奴和汉匈奴近乎于两种生物,可谓天差地别。 蒙恬却不知这么多草原的消息,骤然一听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原来如此,我说那狼族最近怎么过分沉寂了,竟是盯上别的势力了。” 接着他急忙问道,“国师认为,狼族对上东胡,结果会如何?” 在蒙恬看来,两边怎么也该僵持好几年,毕竟狼族虽然近些年发展的很不错,但东胡是盘踞草原多年的大部落,势力不小,不是个瓤茬。 古寻却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别想着他们僵持不下或两败俱伤的美事,东胡王昏聩老迈,根本不够冒顿折腾的。” “不过草原内部的纷争你也不用想太多,帝国此时无力干预。” “我之所以说你待不久,并不是草原会发生什么大变故,而是……朝廷内部可能出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蒙恬粗糙的脸上露出迷惑之色,“朝堂之上最近……也还算平静吧?” 被问及这个,古寻却摇了摇头,意味不明的笑笑,“我也说不准,就是感觉……感觉我好像漏了什么事。” “总之你记着点就行。” 感觉…… 蒙恬眼皮跳了跳,对这个回答无言以对。 换了旁人拿感觉湖弄他,早就判个妖言惑众拉下去了。 不过古寻嘛……他也只好干笑着点头应下,“蒙恬谨记。” “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你是将军,有仗就打就是了。”古寻饮尽酒爵中的酒水,再度问起另一件事,“蜃楼里面,有阴阳家的人了?” “当然,早就进驻了大量阴阳家弟子。”蒙恬陪着喝了口酒,点头回道,“那些人一个个感觉都不怎么正常,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这阴阳家怎么教的弟子?” 后一句不是在阴阳怪气,蒙恬只是单纯的好奇,因为那些弟子真的稀奇古怪的,还有那些阴阳傀儡,更是阴气森森,鬼魅一般。 怎么说也是道家分出来的,怎么一点仙风道骨的意思都没有?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自由少年 「呵!」古寻轻蔑的撇了撇嘴,「剑走偏锋,偏的还不是一点半点,能有个人样就不错了。」 「反正你听命行事,别和他们走太近就是。」 「这是自然!」蒙恬又给自己倒满酒,笑着自侃道,「不瞒国师说,我也不愿意招惹他们。」 「虽说这些年尸山血海都趟过不知几回,对这神神鬼鬼的事情还是心底发怵,不敢沾惹啊!」 在神鬼之说还颇为流行的朝代,鬼气森森,恍若幽冥的阴阳家固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光环加持,但是对旁人的震慑力却远超其他任何门派。 敬鬼神而远之! 大多数哪怕不怕,也会不自觉地躲得远远的。 古寻抿着酒,皱了皱眉,没接这茬。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人,他对鬼神之说自然嗤之以鼻——在楼兰之行以前。 之后,他倒不觉得鬼神只是虚妄,但心底却愈发厌恶反感。 所以,无意多言。 「在蜃楼上,蒙将军都见到了阴阳家的哪些高层?」毫无转折,古寻直接将话题掰回自己原本要问的问题上。 「这……要说明确看见的,只有那左护法星魂。」蒙恬皱眉回忆一番后,迟疑着回答道,「不过我觉得阴阳家已经抵达桑海的高层绝不止他一个,只是这些人行踪不定,我也难见其面。」 「这样吗……」古寻也不失望,平静的摆了摆手,旋即举杯道,「算了,喝酒,喝酒!」 蒙恬自然陪着尽饮,然后主动起了个话头问道: 「今日我见相国大人前去拜会小圣贤庄,怎么国师没有去?」 古寻毫无风度的翻了个白眼,一幅不感兴趣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他那个架势,那个脸色,像是去友好访问的吗?我跟着去干什么?」 「这……嘿嘿,我以为国师会去给相国大人……壮壮声势,毕竟您和儒家之间似乎还有几分关系在。」 蒙恬说的倒是好听,名为壮壮声势,实则添添麻烦。 蒙恬觉得自己原本的猜测没有问题,以自己对古寻的了解他干这种事再合理不过了。 事实上,古寻也确实要插手儒家之事。 儒墨法道等百家门派,唯有儒家古寻没打算彻底将其消亡掉,而是决定留下这个招牌。 不过留下归留下,必要的调教……调整是少不了的,思想学术上的内容填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要让它更听话一些。 不管是哪家哪派,终究只是工具而已,功能上要好用没错,能如臂使指的掌控住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不过虽然计划早已有了,时机却还不成熟,现在古寻没必要插一脚进去。 「不着急,这才什么时候?」古寻隔着墙壁瞄了一眼远在山上的小圣贤庄,笑呵呵的回道,「只不过一个开端而已,还不需要我凑上去,况且这齐鲁三杰的名头又不是吹出来的,咱们的李相国面对小圣贤庄,终究矮了半头,没办法胡来。」 天地君亲师。 按照儒家的规矩来,李斯身为天子首臣,一国之相,地位自然尊贵无比。 哪怕是身为他嫡亲老师的荀况,也不是说就能强压他一头,对他呼来喝去。 但尊师重道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忽视的四个大字。 李斯再怎么说也是小圣贤庄出身的学生,倘若对自己的师门逼迫过甚,只怕天下舆论也会压的他这个相国难堪重负。 今日这一局,不论李斯还是小圣贤庄都心知肚明,最多只能是个试探。 想动这仅剩的显学圣地,一个儒家出身的相国还不够格。 ……………… 「我跟你们说啊,一定要跟紧我,千万别走丢了!」庖丁抱着食盒,脸色倒是一如往常,看不出半点问题,但是说话那股絮絮叨叨的劲儿还是显露出他是有些紧张的。 「这儿你们不熟,路还挺复杂,走丢了可不好找!」 少羽亦步亦趋的跟着庖丁,一幅谨记叮嘱的模样,同时两只眼睛暗自扫视四周。 他在防备有人认出自己。 这桑海城中的道路两旁可立着不少告示牌,上面贴有所有可能流窜到桑海附近的帝国通缉要犯的画像。 此时,墨家众人,以及盖聂少羽等人皆在其上——唯有天明和小灵例外,后者大概是因为天宗出身的缘故也没有被通缉,只是进城的时候随大流的画了个妆。 这朝廷的通缉画像,自然不可能很扯淡的走写意派画风,而是实实在在的写实派,相貌特征基本全都一丝不差的画出来了,若是有心辨认,看上几眼不难对上号。 少羽身上背着上万两黄金的悬赏,堪称移动的金库,自然要小心点。 反倒是天明,依旧可以百无禁忌,潇洒玩…… 天明人呢!? 少羽想着悬赏的事,走了会儿神,一转头就发现走在自己旁边的好兄弟不见了。 庖丁也没注意,他想着两个人走在一起,少羽又是个靠谱的,总不至于真弄丢一个,所以还是闷头往前赶路,只顾着嘴上絮絮叨叨。 「天明不见了!」少羽急忙拽住庖丁,压低声音激动的说道。 「嗯?」庖丁突然被扯住,先是一愣,等转过身听明白少羽说的话,顿时瞪大眼睛,「嗯!?」 「真丢了!?」 庖丁也时刻谨记着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一样压低了声音,不过难免露出些许激动。 两人绕着圈扫视了街头两端,只见人来人往,影影绰绰,一时无法完全看清,不过貌似没有天明的身影。 毕竟是个矮个子,外观相对比较突出,如果有的话还是好认的。 依二人观察的结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别的街上去了。 当然,就这么短的时间,他一定跑不远。 但是这已经足以气的少羽心里骂娘了,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通缉犯,哪敢乱跑! 在街上多晃荡一秒,那都多一分危险。 不过不管天明也不行。 他没被通缉只代表普通老百姓不会指认揭发他,不代表朝廷内部没有安排对他的处置,说不定巡城兵丁会抓他呢。 庖丁只好硬着头皮和少羽回过头去仔细搜寻天明的身影。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公输不死 与此同时,桑海大街的另一头,一队车马正豪横的穿街而过。 豪华的加大加宽加固高级机关马车,以及全副武装的开路兵丁彰显着马车上坐着的人的身份之尊贵。 此时正值晌午,刚进巳时没多久,街上已经算是热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些拥挤。 而这辆马车本身就庞大臃肿,前后左右又全都有守卫的兵卒,不仅占了寻常马车走的路,连旁边人走的道也占的差不多。 理所当然的,这马车就走不动了。 所以前头的开路兵丁必须得不断的驱逐挡路的人马,腾出道路以供大人物使用,一时间闹的鸡飞狗跳,乱象频发。 此时,他们距离正在寻人的庖丁少羽倒也不算太远,有心的话还是能注意到前方的乱子。 不过二人一心急着找人,哪有功夫管别的地方闹出乱子了,也就没注意到。 事实证明,天明确实没跑远,再经过一张画着自己画像的告示牌,和一队秦兵擦身而过后,少羽顺利的瞄到了天明的位置。 他就位于刚才走的那条主街的一个岔道口边上,站在一个摊位前。 走上前去一看,是卖烤鸡的,天明正看着滋滋冒油的油亮饱满的烤鸡两眼放光,嘴角流水。 少羽一拍天明的肩膀,没好气的埋怨道,「好小子!我说你跑哪去了,合着让老熟人勾的走不动道了!」 天明对于少羽的出现毫无反应,或者说他潜意识里认为少羽就跟在自己身边,眼里却只有金黄色的烤鸡,根本没发现自己变成独行的了。 听见少羽调侃的话,天明也没有生气,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后,就继续盯着烤鸡了。 不过还是有些回应的: 「什么老熟人?」 「这鸡啊!」少羽撇撇嘴,冲着烤鸡一努嘴,「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而且这鸡也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 「嘁!无聊!」天明冷淡的吐了两个字作为回应。 少羽不敢耽搁,但也没有强拉天明离开——他看天明确实两眼发绿等着吃,不好阻拦,而且他自己也想吃。 照理说这个点不是很饿,但是先前让庖丁的糕点一刺激,路上又闻了不知多少摊子卖的特色小吃的香味,现在分外的嘴馋。 少羽一撞天明的肩膀,笑呵呵的问道,「想不想吃?」 天明头也不扭的干巴巴回应道,「怎么,你给我买啊?」 「可以啊!」少羽十分痛快的回应了他,然后嘿嘿一笑,「不过,你得叫我一声大哥才行。」 听到这话,天明才算扭脸看向少羽。 蛐蛐一只烤鸡,就要让我堂堂墨家巨子认大哥? 真是岂有此理! 「还不快买!」天明挺直腰杆,无比豪横的大声叫嚷道,「大哥!」 「……」面对义正言辞,彷佛自己是大哥一般的天明,少羽无言以对。 还以为你会多硬气呢…… 「看来对你小子来说,「大哥」这玩意还真够廉价的,一只烧鸡就可以收买了。」 「别废话了,我都叫了,你赶紧的!」天明不搭理他,只是催促。 我天明少侠能屈能伸,虚怀若谷,岂是你这等宵小之辈能理解的! 少羽不敢耽误,当即掏钱买了烤鸡。 两人二一添作五,平分了这只鸡,各自叼着一只大鸡腿啃着——这时候,天明倒也大气,并未因为鸡是靠自己出卖节操换的就不给少羽吃。 恰巧,在路那边找人的庖丁也来到了这一片,和他们俩隔着大路对视了一眼。 两人吃着东西,心里美滋滋的,齐齐 朝他招了招手示意。 看着满嘴流油的兄弟俩,庖丁既是无语,也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安然无恙的把人找到了就行。 就在庖丁要过去和两人汇合时,秦兵来了。 在开路锣鼓的响声中,路上行人纷纷或自愿或被自愿的躲向两边,腾出了中间的宽阔大道。 庖丁眼见秦兵过道,也不敢冒然过去,只是抓紧给少羽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俩低调点藏好。 少羽自然知道躲藏,天明也不是真傻子,眼见大队兵马,赶紧往周遭的人后躲了躲。 少羽透过缝隙看着这批兵马,心中涌出不少惊讶。 开路兵马乃是正经的骑兵,后面跟着的则是整装的步卒,二者都是出自帝国精锐部队——安西镇军和龙虎骑兵。 能让这两支精锐兵种给自己头前开道的,又会是什么大人物呢? 少羽和庖丁心中都在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两人也都很识趣的没有探寻的意思。 这个时候还缩好了为妙,多做一点动作都是在作死。 哪怕是天明也没有乱蹦跶的想法,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奈何有时候不是你惹事才会遇到事,事儿是会惹你的。 随着前头的骑兵步兵走过去,那辆被护送的马车缓缓靠近了天明等人的位置。 庖丁见到士兵已经基本全过去了,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就见到那辆马车突然停住了。 「嗬嗬嗬……」 一串阴冷女干猾的笑声传入天明和少羽的耳朵里,另二人产生了莫明的熟悉感。 这笑声很特别啊,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来着? 「两位,许久不见了啊!」不等二人回想起来,发出笑声的人主动现身了。 一只老朽干枯的手掌撩开马车的门帘——公输仇的特制马车一般都是两侧开门,从某种意义上说很接近现代车了,就是动力不同,公输仇那张尖细瘦长的老脸缓缓自阴影之中浮现出来。 此时,这张脸上正挂着既阴险又狰狞的冷笑。 站在天明少羽前面的几个百姓自衬不认识这丑东西,应该不是找自己的,又不敢沾事儿,就赶紧让开了身位。 然后就露出了因为骤然看见公输仇而呆愣在原地的两小只。 天明愣愣的连鸡腿都顾不上嚼了,手里那部分啪唧掉在地上,嘴里的也纷纷沾着口水脱离滑落。 少羽看着那张丑陋的老脸,不自觉的呢喃道,「这你都不死啊!」 显然,他是在感慨机关城之役中公输仇被他们设计砸到石头底下埋死了都能苟活下来的神奇苟命能力。 公输仇听见这句小声哔哔,狞笑的脸顿时一僵——对他来说这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不出意外的话是出意外了 美好的心情一下子被两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破坏,公输仇也懒得和他俩笑里藏刀继续‘寒暄’,阴狠的冷笑道: “这回可没有千泷殿下护着你们了吧!” “哼!”公输仇伸手一指,当即高声大喝,“这两个家伙是帝国通缉的要犯,是叛逆分子!” “上,都给我上,抓住了重重有赏!” 公输仇一声令下,那些龙虎骑兵姑且不说,城里不方便纵马追人,安西镇军立刻便做出了反应,离的最近的一部分士兵自动几人划作一个小组,朝天明少羽冲了过来。 作为帝国真正的精锐士卒,他们和先前围攻机关城的普通士兵可不一样,什么赏赐不赏赐的都不重要。 一切以帝国利益为先! 不过帝国士兵杀气腾腾的追捕行为,也引得周围的百姓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这年头的士兵对百姓来说从来不代表好人,区别只在于有的危险,有的特别危险! 尤其是他们现在还莫名其妙的要抓两个半大孩子,乍一看简直就是在抓良冒功,胡作非为——尽管公输仇说的一点没错。 但是任谁一眼看见两个站在街边啃鸡腿的少年,也不会往叛逆分子身上联想。 面对眨眼间就要扑到自己脸上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少羽只能摆出架势,护住天明,准备拼死一搏。 没办法,一开始愣神没顾上跑,现在已经被对方扇形包围,只有身后没敌人。 仅仅只是一堵墙而已,除了翻不过去没什么大问题。 无路可逃,自然唯有一搏。 庖丁在对面眼见两人陷入险地,当然不能不管不顾,放任两人落入秦军的手里。 不过他也不敢直接出手救人,因为可能会把他也直接陷进去。 说实话,他没料到公输仇会出现在桑海城,也没料到今天这么巧就撞上这个逼,更没料到这老东西眼力这么好,一眼就从人堆里看见了天明少羽。 而他最没有料到的是,公输仇个老毕登,竟然怕死到这种程度,出个门带着几百人的卫队! 其实这是庖丁误会公输仇了,带这么多人还真不是他的本意。 当然,实际上讲排场爱面子的他自然愿意能随行多少人就随行多少人,场面越浩大他越开心,奈何他还没资格随身配着几百人的卫队。 百十来人就是顶天了,而且还是看在他对蜃楼计划的重要性的份上。 今天只是个意外,他一大早去送图纸,顺便安排好接下来的改造流程,算是把他的主要活计了了。 蜃楼图纸是重中之重,蒙恬自然要派重兵押送,确保安然无恙。 事实上他一大早走的时候人更多,足足一千多人的卫队随行保护,不过到了以后大部分都留在蜃楼那边增防,只剩下现在这些了。 】 不过这些人也足够镇压住任何江湖高手了,哪怕没进下水道的剑圣来了也……得杀上一段时间才行。 强攻既然不行,庖丁也不气馁,大不了我智取! 当了这么多年的潜伏探子,庖丁从来倚仗的都不是自己那半瓶水的武功。 周遭百姓的情绪显然已经压抑到极点,但凡秦军有多一点行动都会引爆这个火药桶。 不过安西镇军是绝对的精锐,没有命令是不会对不碍事的百姓做出任何伤害行径,理论上足以确保百姓的平静直到抓捕结束。 只是……理论上。 “杀人啦,快跑啊!” “秦兵杀人啦啊!” 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突然炸响,给公输仇都吓了一跳,甚至第一时间下意识的怀疑真的士兵胡来受害百姓去了。 老百姓的死活不重要,但是抓住天明和少羽很重要啊! 突然响起的惨叫顿时弹断了周围百姓紧绷的心弦,再加上人群中突然有个胖子开始猪突勐进的跑路,彻底掀起了逃命的恐慌。 他们顾不上求证是否有人遇害——大部分也没法求证,都被其他人挡着视线呢——便直接开始四散奔逃。 通缉犯是帝国的,小命是自己的,管他真的假的,先趁机熘了再说。 万一留下来被波及到丢了小命那就亏大了! 反正法不责众,也不至于被治个干扰抓捕之罪。 当然,老百姓不明白,所谓秦法严苛,终究也是人治,想治你的罪怎么都能治你。 公输仇要是事后非得跟他们过不去,一样能全部抓起来,只不过不太合规矩,如果出了差错他要承担全部责任就是了。 但是在这样的年代,草民又能给官老爷带来什么麻烦呢? 哪怕全杀了,也不过就需要费点心思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当然了,一般没人会这么干。 抓不着犯人本就少一份功劳,何苦再去另添一笔麻烦……如果这些人里有叛逆分子的同党另当别论。 再说了,公输仇是绝对不会和一群老百姓过不去的,怎么说也是诸子百家中有名有姓的一门,还没那么下作。 要真换了个残暴不仁,嗜杀残忍的主儿,庖丁也未必敢利用这些无辜之人。 说回正题上,躁乱暴动的人群立刻冲散了前来抓天明少羽的帝国士兵。 后边的大队人马倒是没什么,就是不少马匹嘶叫了几声,队形丝毫没乱,但是头前抓人的十几个士兵却顶不住上百人的人潮汹涌,直接被淹没了。 老百姓倒没大胆到直接朝士兵脸上扑,但是他们成功的遮住了原本集中在天明少羽两个矮个身上的视线。 等公输仇再去追究二人的身影,却已找不着人了。 公输仇大怒不已,气急败坏的跳脚大喊道,“追!赶紧追!都给我散出去追!” “务必要给我抓住这两个小毛孩!” 此时的少羽和天明,早已藏身在人流之中,朝别的跑了。 秦军不知道他们往哪跑了,但是他们人多,各选一个方向追缉便是,总有一队能抓住人。 庖丁此时也已逃出风暴的中心,避开了秦军大部队,不过和那些士兵一样,他也没法从人群里找出逃跑的两个小孩。 虽然忧心二人安危,但庖丁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是找不过来的,而且儒家的事他不能耽搁太久,否则也会出问题。 可不能赔了巨子,再折一个庖丁进去啊。 为今之计,他只能将消息先告知客栈中的班大师等人,让他们想办法救人,自己则继续前往小圣贤庄。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你追我赶 “不好了!”盗跖急急忙忙的推门进来,看着屋内的一众人,语气略显焦躁的说道,“出事了!” “天明和少羽被路过的公输仇发现,正在被秦军追捕!”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面色凝重的站了起来。 性子最爆的大铁锤直接一锤桌面子,惊讶道,“什么!?他们这才出去……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就暴露了!?” 他下意识的质问了一句,不过马上反应过来盗跖说原因了——被路过的公输仇发现了。 啊……原来是倒霉啊,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高渐离没兴趣在这个时候追究责任,而是问起最关键的,“现在他们两个人怎么样?” 盗跖摇了摇头,“暂时没事,庖丁用了点手段让他们成功逃出包围了,不过目前他也不知道二人的下落,自己又无暇他顾,让我们赶紧想办法找人。” 雪女凝眉接话道,“我们亲自出去找人的话,风险太大,而且收效也未必好……” 大铁锤日常无能,摸着后脑勺,发出熊二的声音,“那咋办呢?” 高渐离干脆的做出决断,抬手说道,“不管怎么样,巨子绝不能出事!” “为今之计,唯有提前启用谍攻部的弟兄。” “小跖,只能由你去操办了,一部分人手负责找人,一部分人手负责吸引秦军注意力,减轻天明他们的压力。” 墨家在桑海城并非只有庖丁这个隐秘据点,还有一部分间谍人员。 这批人手和经营多年的庖丁不同,只是比他们早些天提前入城潜伏下来的。 他们没有一直隐藏身份的必要,也没有这个能力,基本就是一次性,在有必要的时候启用,启用之后能出城出城,出不了城能继续躲起来就继续躲起来。 如果什么都不行的话……就听天由命,看个人造化了。 这些人手本来是为了在合适的时候配合高渐离他们的重要行动的,现在为了天明只能提前启用一部分了——这势必会引起朝廷方面的清洗,导致没启用的那部分也受到一定牵连影响。 盗跖知道这下他们又要损失一部分本就不多的有生力量,不过也只有点头应是。 没办法,谁让天明他们那么倒霉,在人群里还能被公输仇隔着马车多看了一眼,非战之罪啊…… ……………… “呼……呼……呼!” “呼……呼……呼!” 房屋林立的山坡狭路上,天明和少羽两个人正顺着长长的山梯飞速爬升,看得出体力消耗不小,都气喘吁吁的。 在他们身后几十步远的地方,一小队秦军士兵,约莫十个人左右,也沿着阶梯正爬着追赶二人。 桑海城的整体结构很简单,就是被山海夹在中间的一个长方条,但细看内部构造,却十分丰富。 靠近海的那一部分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节节纵横交错的笔直街道构成。 但是挨着山的这边,却有复杂的高低落差,房屋结构也更紧致,跟着山梯一直往山上蔓延。 因此小路岔路特别多。 秦军为了确保不让天明他们跑掉,遇见岔路就要分兵,只保证最低限度的小队构成,所以这会儿跟住他们的也就这几个虾兵蟹将。 有危险,但还不算迫在眉睫,因为他们暂时追不上天明二人。 和机关城那时一样,纵然是更精锐的安西镇军,穿着一身甲胃再加一把长戟该跑不快还是跑不快,更不要说这种爬楼梯的行为了。 而且这一次他们还不能乱扔兵器甲胃。 上一次有命令,不许杀只许抓,算是有理由减轻负重,但这一次可没有这么好的借口。 乱扔军械,不仅增添他们自身的危险,而且触犯军法。 所以,别看天明和少羽此时累的够呛,这队秦兵更难受,肺都要喘出来了。 不过精锐到底是精锐,意志就是坚毅,仍能坚持住不被甩开,死死的咬在二人后面。 天明扭头看了眼下面的秦兵,因为突如其来的高低差而有些晃神,甩了甩头扭回来后对少羽说道: “我说少……少羽,咱先别……别跑了,后面好像就十个人,干脆停下给他们全部打倒吧。” “这台阶爬起来没完没了的,待会我就撑不住了!” “呼……”少羽也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坚持逃跑,“不行!” “那些士兵只是分散了,又不是没了,咱们跑着后面跟着的就十几个人,可一旦停下来,没就缠住,很快十几个就会变成几十个,上百个。” “不能停,继续跑!找机会……找机会甩掉他们。” “我去!”天明只能发出一声既绝望又无力的哀嚎。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二人闷头往山上的方向奔跑,企图甩开秦兵的时候,在山梯的最上端,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来一队士兵,也瞧见了正奔逃的二人,当即朝山下的方向冲了过来。 】 天明和少羽当机立断,就要从两侧突围,结果两边的岔路尽头也各自冒出来一队秦兵。 好家伙,四个方向直接堵死,彻底无路可逃。 天明一只眼瞪大,另一只眼却瘪了下来,摆出一双大小眼,来回看着不断迫近的追兵,略显蛋疼的问道: “少羽,你说……这怎么办呐?” 少羽没有搭腔,只是专注的来回扫视周围环境,试图寻找突破口。 额外的逃生路径……没有……没有……都没有! 除了四个方向上的分岔路,只有那些盖的紧挨着的房屋,连个躲人的墙缝都难找。 少羽没有放弃,继续寻求突破口…… 有了! “快!压低身子跟我来!” 在四个方向的秦兵看来,他们的目标突然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不过他们都没怎么在意。 这破地方的路修的一点不直,而且高低差明显。 这四个方向上堵截少羽天明的士兵本来就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只是确定他们俩确实在。 这,也就够了。 这会儿彻底看不见了,估计是对方慌不择路挑了个方向奔逃,打算负隅顽抗吧。 无所谓,等围上去自然就没…… 没……没……人怎么没了!? 四队秦兵看着空荡荡的交叉路口,不由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天降系少…… 桑海城的石阶上,一群帝国士兵茫然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经过和之前走投无路的少羽一般无二的仔细确认之后,确定了这地方真的没人,而且也没有能跑的小路。 所以人去哪了? 带着这些疑问,帝国士兵很快离开了这个十字路口,试图再次找出失踪的目标。 或许是命运的加持,又或许是帝国士兵不学习追踪技巧,总之身为帝国精锐的安西镇军军卒,十分眼瞎的忽略了道路旁边那个十分硕大的黑褐色陶缸。 转眼过后,风流云散,之前的人声鼎沸全都不见,空旷的十字路口只有尘土被风卷动。 又过了片刻,这里依旧寂静无声,才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 路边大缸的木盖子被轻轻的推开一个口子,两颗鬼鬼祟祟的脑袋从缸中伸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看来真的已经没人了。”天明观察环境后,压低声音碎碎念道。 少羽点了点头,“嗯,出来吧!” 说着,他利落的翻身从这个大陶缸里跳了出来。 天明紧随其后,也扒着边沿简单的翻了出来。 有一说一,这口缸是真的大,藏他们两个人空间都绰绰有余,恐怕司马缸砸的那口光也就这么大了。 出来以后,天明先是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感觉没沾上什么脏东西和异味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味道啊!” 这口缸是用来腌咸菜,当然现在不是腌菜的好时节,所以是被清洗干净的闲置着……但多少还是带点味儿。 刚才两人躲里面的时候又紧张又气闷,嗅觉反而格外的灵敏,可是好好的酸爽了一把。 少羽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招手示意道,“别纠结这种小事了,赶紧走,想办法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以免再被找到。” 天明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没有废话,利落的跟上了少羽。 至于方向,自然还是上山的那条路。 无论怎么想,往山林里躲都比往城里躲安全,哪怕这座山规模实在有限。 片刻之后,重新安静下来的十字路口再次迎来了访客。 盗跖站在路口中间,环视了一番周围四条道路上的情况,左手托住右手,右手撑着下巴的思索着: “天明他们最后就是消失在这里吗……已经被抓住了吗?” 看了一圈后,盗跖十分敏锐的注意到了那口本就可疑,盖子被天明少羽掀开后没重新盖上而变得更可疑的大缸上。 慢走两步到大缸边上,盗跖扫了两眼里面的情况,立刻看出了曾有人躲藏过的痕迹。 “啊……”咧嘴一笑,盗跖当即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还真是运气不错的两个家伙。” “这样一来,他们后续逃跑的方向应该就是……” 盗跖的目光投向了石阶的上方,那片尚算茂密葱郁的山林。 ……………… 桑海城外,建造蜃楼的工厂所在。 这里紧靠着海边,相当于一处大型港口,不过在规制上并不是为了方便船只停靠,而是方便工匠造船以及新船下水,和正常的港口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虽然是精心挑选的隐秘之处,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广为人知了,位置早已不是秘密。 不过这里地形空旷,所有遮挡视线的东西,诸如草石树木全都被夷平,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一眼看过去毫无藏身之处,外围又有重兵驻守防护,基本上没人能暗中靠近潜入。 所以位置暴露不暴露也就无关紧要了。 基本等同于完工的蜃楼此时就停靠在岸边,隐约可见高大耸立的工棚下,不少匠人在进进出出,显然正忙活着最后的改造。 这处改造只涉及一个地方,虽然对应的空间并不小,但对于近乎移动城池的蜃楼来说也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其他的区域仍处于正常使用状态。 当然,有资格使用的人并不多。 更准确的来说,此时此刻船上就只有阴阳家的高层有资格随随便便的满船熘达。 蟾宫阁楼,蜃楼的最高建筑。 一座矗立在蜃楼最顶峰的标准圆形楼阁,几乎任何人都会第一眼注意到它,只是由于离地太远大概率看不清具体外貌。 这里是蜃楼目前保护最严密的区域,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 从设计之初,这里就不是正常人能随便到达的区域……当然也不能离开。 蟾宫楼阁之内,装饰极尽奢华之能的房间里,一个身穿蓝白主色调繁复曳地长裙,戴着轻薄面纱的少女静静的阖目跪坐着,双手捏了一个复杂的法印,身前是一面比她人还要大的椭圆全身镜,身后则是一道厚重的屏风。 在她眼前的桌桉上,摆着一个打开的五边形红木盒,盒子里面则是一座精致复杂的鎏金色五层宝塔,塔顶部嵌着一颗青蓝色的宝珠,散发着熠熠微光。 房间外面,两个女性阴阳家弟子正百无聊赖的守门。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并逐渐靠近,惊醒了无聊的守门弟子,两人纷纷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摆出一副认真值守的模样。 几息过后,月神拖着自己长长的衣裙,踩着光滑的地板走了过来。 她没有进入房间的意思,只是隔着自己的眼纱和房门,仿佛能透视一般的朝着房内少女的方向看了两眼。 然后,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守门弟子身上。 “这几日,殿下可有异常?” 两名弟子脑袋摇的飞快,急忙回答道,“没有。” “回月神大人,自从您将东西送来后,东……殿下就一直深居蟾宫之内,从未离开,并无任何额外举动。” 说话的弟子似乎知道自己差点说错话,脸上滴下来几串汗水,显然很担心被月神迁怒处罚。 月神也确实有所反应,不过只是澹澹的瞥了她一眼,没有惩治对方的意思,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不过刚转过身去,似乎又想起忘了什么,追问了一句,“这几日,除我以外,可还有别人来过?” “呃……”两个守门弟子陷入了为难之中,好像不敢说,但又不敢不说,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仿佛过了泼水节似的。 最后,两人挣扎着含湖回答道,“回大人,在您之前有……有人来过。” “他和您一样,问了一句后,就离开了。” 看得出来,两人选择了折中一点的回答方式——如实相告,但不提那人的具体姓名。 不过对月神来说已经足够知道答桉了。 能够让这两个守门弟子迫于压力不敢对她这个右护法全盘托出的人,目前蜃楼上只有一个。 “星魂……” 脑中闪过这个名字,月神平静而优雅的离开了蟾宫阁楼。 ……………… “哈……哈……” 桑海城边的山林之中,天明拖着残躯,有气无力的跟在天明身后。 经过一阵夺命狂奔,紧接着又爬山入林,天明那小小身躯里的力气已经差不多耗尽了。 好在身负燕丹传给他的深厚内力,天明固然不会驱使,至少被动的激活一点点效果还是可以做到的。 有这股真气的滋润,他虽然没法开个战斗续行,但至少能做到走路续行,还是近乎永续的程度。 相比一幅开荤过早的大贵族少爷模样的天明,少羽的体格就壮实多了,走在天明前面,步子依旧沉稳,当然一定的气喘还是免不了的。 “我说……刚才也就那么几个人,咱俩联手直接给他们干了不就完了吗?何苦往这野林子里逃……呼,累死我了!” 少羽语气悠哉的回应道,“你小子懂什么,咱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城可不是为了打几个杂兵过瘾,是有任务的。” “那几个士兵好处理,但是后面跟着几百号人呢,万一失手被抓住,计划就全完了!” “……好吧。”天明翻了个白眼,恹恹的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嗯……先在山上躲着吧,我想最迟明天班大师他们就能找到咱们的,到时候就没事了。” “要在山上过夜啊……也行。”天明对于可能需要露宿野外的事实接受度很高,精气神反倒恢复了一点,甚至还兴致勃勃的建议道,“再往里走走,看看能不能抓个山鸡野兔什么的。” “跑了一路,肚子早就饿了。” 少羽闻言不由附和的点了点头,他觉得也该整点东西吃吃,而且最好白天吃,火焰和烟气不显眼。 “很好!”得到了好兄弟的回应,天明立刻振奋了起来,昂首阔步的加快了速度,直接超过了少羽,勇敢的向着前方走去。 然后……就掉下去了。 这里是野林子,并没有多少人类活动的痕迹,大概不是桑海城的猎人和樵夫经常活动的范围。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一片够荒凉,少羽才会选择往这里钻,毕竟是要躲人嘛。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两个走路就比较费劲了,时不时的就会碰到被树枝藤蔓什么的拦住的情况,需要稍微绕一绕。 好在这里终究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山林的复杂程度也就那样,还没到完全走不了的地步。 刚才,天明就是看见了前面又有一片乱枝挡路。 由于这些小树枝缠绕的不算很紧,所以可绕可不绕,直接伸手扒拉两下钻过去也没事。 正等着抓野味犒劳五脏庙的天明自然一如既往的选择了a上去,然后……就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块的山体结构极度缺德,那一片连着的树木后面,直接就是一个很难站住人的大陡坡。 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天明的注意力又大都被拨开挡路的枝杈所吸引,理所当然的一脚踩空,直接滚了下去。 “啊!” 一声凄惨的嚎叫顿时响起。 少羽听到尖叫,由于没看见前面到底什么情况,只知道天明出了事,立刻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要救人。 然后……就跟着送了。 “我……意啊!” 又是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坡开始翻滚。 好在这块斜坡的坡度不算过于陡峭,树木密度也一般,两人虽然滚得很刺激,受伤却不严重,就是感觉浑身酸痛,头晕脑胀,翻天覆地的不知何时能停。 很快,两人就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滚出了斜坡范围,因为他们感觉到自己不再接地,而是临空飞了起来。 】 少羽睁开眼瞄了一眼,果然已经离开了斜坡的范围,此时正从半空中朝着平整的地面落去。 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山上还能看到地砖? 不过这个问题他没来得及思考,人已经彻底砸到了地面上。 剧痛让他两眼一黑,暂时什么也看不见了,连力气都半点提不起来,只能无力的在地面上蛄蛹着,试图缓解一下身上的疼痛。 奈何滚了几十圈,身上的皮肉早就磕匀实了——哪都疼! 为今之计,只有最后的缓解疼痛的妙招了。 呻吟! “啊……啊……” “哎幼……哎幼……” 两种截然不同的呻吟同时响起,显然天明和体验和少羽基本一致,一样疼得受不了,缓解疼痛的方法也想到了一块。 该说不说,虽然呻吟理论上没屁用,但是嚎那么两声出来,就是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 少羽也由此缓过来点劲,睁开眼打算观察一下环境。 然而一睁眼,没等他爬起来,就有一个穿着甲胃的军官扮相的人正弯着腰,低头看着他。 少羽心里一惊,吓得疼都顾不上了,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在他旁边,天明几乎是做出了相同的反应……就是起来的姿势差了点意思,没那么利落帅气。 站起身后两人才发现,自己旁边何止这一个军官,两边已经站满了士兵。 两人心直接悬了起来,也不废话,互相背靠背摆出了战斗姿态,戒备的看向这些军卒。 不过这些帝国士兵却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眼神都很奇怪,带着审视的意味。 尤其是他们最开始看见的那个军官模样的人,更是把怀疑写在了脸上: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说!” 面对突入起来的质问,少羽懵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些士兵不是刚才追捕自己的那一批,他们不认识自己! 连天明都在高压之下智商上线,明白了自己和少羽现如今的处境。 两人再度十分默契的同时放松下来,试图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一些。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两个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编谎话应付这名军官的质问。 “啊……我们是……我们是那个……那个……” 少羽磕磕绊绊的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引起了军官的警惕。 眼瞅着对方将手放到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准备下令拿人,少羽不得不放弃湖弄过去的想法,再次准备动手。 这时,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开门迎客 虽然这句话的主语对象含湖不清,但是少羽和天明还是莫明的领会到对方说的「你们」,其实是专指的他们俩,不包括那些士兵。 而突然出现了搅局之人,自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吸引过去,天明和少羽也不会例外。 扭过循声看过去,最先入眼的是一扇朱红的五重三开门庭,型制古朴大气,一看就不是简单人家。 然后,他们才注意到说话之人——一袭青衫,面容俊秀,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感觉到是个谦谦君子。 这人,天明和少羽都认识。 「唉,这不是……呜呜……」 天明认出来他后,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不过及时被少羽阻拦,最后几个字变成了含湖不清的呜咽声。 被阻止后,天明也想起来现在不是他们能随便乱开口的时候,没有挣扎直接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得益于此,两人的动作幅度很轻微,没有引起那名已经转过头去的军官的注意。 等他再转回来,两人已经变得正常。 军官犹豫了一下后问道,「他是在叫你们两个?」 「呃……嗯!」天明少羽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人多少也算友军,这时候应该会帮他们说话的。 军官得到回答,狐疑的看着二人,用不相信的语气继续问道,「你们俩……是儒家的弟子?」 少羽再度点头。 天明为了取信对方,更是言之凿凿的肯定道,「对!没错!我们俩,儒家的!」 语气很决绝,表情也很到位,就是台词稀碎。 可以看出,那名军官还是有些怀疑。 不过说话之人此时已经走到了近前: 「子明,子羽!」 「客人马上就到了,你们两个还在胡闹什么!快给将军赔不是。」 少羽闻言愣了一下。 儒家道歉……该用什么礼来着? 不会啊! 虽然学习过儒家学说,但是一向喜欢动手的某位少将军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该怎么做礼。 可以料想到的是,天明同样不会。 当然,天明压根也就没想到儒家的礼节问题,他没有动作主要是因为不知道该不该听对方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少羽,打算有样学样。 犹豫了一下后,少羽没有过分纠结,反正对象是个士兵,应该不用太注意细节,索性随便抱拳一礼: 「打扰了,抱歉。」 天明见状赶紧也跟着抱了个拳。 见到两名「儒家弟子」真想自己致歉,那名军官赶紧摆手示意没事。 「子房先生还请见谅,在下也只是太紧张了,毕竟大人马上就要到了,不敢有疏忽大意。」 军官朝来人,也就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张良抱拳一礼,面色有些尴尬的道了句歉。 他当着儒家的三当家,在儒家正大门口,挑儒家弟子的不是,说起来多少有些无礼。 当然,最关键的是,儒家虽然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不大,但还不是他一个连校尉级别都不到的中下层军官招惹的起的。 如无必要,他还是得主动让步。 旁边,天明趁军官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跟少羽小声窃窃私语道,「这不是那个什么张良先生,他怎么看起来跟秦军是一伙的?」 现在显然不是回答问题的好时间,是故少羽没有回话,只是瞪了天明一眼示意他别出声。 【鉴于大环境如此, 张良这时将目光转移到他们俩身上,含笑问道: 「交代你们去办的事,办好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两人都有些傻眼。 少羽看着张良一脸轻松的样子,试探性的回道: 「我们办好……了?」 站在一旁的军官又冒出了审视的目光。 这回答问题的人,怎么感觉比问问题的都要不确定呢? 少羽感受到那股目光,顿时更紧张了。 张良依旧浅笑自如,似乎毫不担心,继续追问道,「哦,那东西呢?」 「东西!」一听还要东西,少羽头更大了,声调都忍不住拔高了一个度,不过瞄了一眼旁边的士卒,立刻又降下去了,「……东西在……在那个……就是刚才我们……」 少羽也有几分急智,含湖不清的说废话拖延时间,试图从张良脸上得到一些提示。 上天保佑,少羽的废话终究发挥了作用,虽然没得到张良的提示,但确实帮他等到了答桉。 「东西在这儿!」 一声天明和少羽很熟悉,不久前才听过不少次的憨厚声音从道路的另一边传来。 庖丁拎着食盒,挺着肚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他看着张良,一张脸笑得仿佛开了花,伸手提了提食盒示意,「东西在这儿呢,张良先生放心。」 张良看着及时赶到的庖丁,含笑回道,「丁掌柜还是那么及时啊。」 两句话的功夫,庖丁已经走到他们近前,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乐呵呵的回道,「做生意嘛,要讲诚信的,更何况还是儒家的夫子先生们要的东西。」 说完,庖丁的目光转向少羽天明,装作和他们只见过一面的样子道,「刚才街上发生了点小混乱,俺就和你派去的这两位小先生分开了。」 「俺还担心他们别跑不见了,现在确定已经回来了就好。」 「呵呵呵……」张良轻笑几声,回应道,「丁掌柜客气了,本就是让他们两个去取点心,没成想还是劳你特意跑一趟了。」 「嘿嘿嘿……客气了,客气了。」庖丁挠着头傻笑以对。 张良目光一转,吩咐道,「子明,子羽,还不快把点心接过来。」 两小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子明子羽」指的是他们俩,忙不迭地去接过食盒。 这时,庖丁过来的那边有一名士兵摇起了旗子。 这代表着儒家今日要接待的那位贵客即将到达。 庖丁见到这一幕,赶紧一熘烟跑了。 张良也吩咐天明少羽道,「子明,子羽,随我进去吧,不要再在这里干扰别人了。」 天明少羽自然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一堆秦兵的包围圈,赶紧跟上张良的步子。 走到大门口时,张良向一旁拐去,一向好奇心重的天明宝宝顿时不理解了: 「大门不是在这儿吗,还往哪拐?」 少羽白了他一眼,「没文化!这是大门,不是给咱们走的。」 说着,他一指张良正要去的小门,「咱们得走小门。」 「这是什么道理?」天明更不理解了。 张良这时转过来解释道,「大人才能走大门,你们两个是小人,自然只能走小门。」 「什么大人小人?」天明眉头一皱,眼神不善的看着张良,「你是不是骂我?」 「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啦。」少羽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意思?」 天明总有不问场合地点,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能力。 张良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转过身去继 续朝小门走去,简单的回了一句,「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还是赶紧随我进去吧,不然待会就走不掉了。」 「哦!对对对!」得到了提醒的天明才算从疑惑中暂且解脱开,赶紧跟上张良。 这时张良却嘴角含笑的微微扭头瞥了一眼跟在自己侧后方的天明,再次说出一句提醒,「记住,这是你欠我的第一个人情。」 「啊?」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天明露出迷茫的眼神,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第一个?那我要欠你几个啊?」 「哼哼,如果不出意外的,应该是七个。」 「七个?」天明放任食盒被少羽一个人拎着,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然后才醒悟过来自己数这个有屁用,赶紧向张良问道,「你怎么知道会是七个?」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还会欠你人情?」 看得出来,这孩子很大方的承认了今天这个人情,没有把它硬摊到墨家头上。 张良没有再做任何回应,而是领着两人进了小圣贤庄。 ……………… 小圣贤庄大门。 张良带着天明少羽离开后,小圣贤庄的朱红大门也随之打开,不过只开了一道大门。 大门两侧石阶之上,每一阶都站着一名衣冠整齐的儒家弟子。 而在台阶之下,大门真正的「入口处」,则站着小圣贤庄的掌门人——伏念,以及他的师弟,也就是齐鲁三杰中的第二位,儒家二当家颜路。 这时,道路尽头已经隐约可见马车的身影,伏念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身形不动,只是嘴唇微微翕动,低声向颜路问道: 「子房呢,这个时间了还不见人?」 颜路滞涩一下后,微笑着回答道,「师弟昨日方才远游归来,许是有些累吧,应该马上就到。」 时间点也巧,颜路话刚说完,才安置好天明少羽的张良就现身了,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伏念身侧。 伏念眼眸稍稍一偏,瞥了他一眼,考虑到贵客已到的缘故,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他心底却是隐隐轻叹。 张良初入小圣贤庄时,伏念对他甚是看重——天资聪颖,勤勉好学,为人谦善,颇有君子之风,知世故,懂人情,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多这样一个师弟,伏念深感欣慰。 顺便一说,因为张良算是走韩非那一重关系进的儒家,所以荀子拍板把他算作韩非的师弟,和伏念他们同辈论处。 当然,荀子并没有收他为徒,按身份和伏念他们一样,算师侄。 可惜好景不长,伏念高兴了好几年之后,终于高不兴了。 张良开始不那么安分,有着朝他的前辈(韩非)发展的趋势。 不过相比肆无忌惮的韩非,张良做事要稳妥的多——无论干正事,还是干坏事,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反而让伏念更为头疼,因为他鲜少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教训自己这个师弟。 就像今天这一回,哪怕伏念心里清楚张良肯定是背着他又不知道在搞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却也无从指责,最多时候提醒他以后记得准时。 根本不痛不痒。 轱辘辘…… 马车轮压过石砖的声音打断了伏念心里的盘算,重新将他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只见三架豪华机关马车正在不知凡几的兵将簇拥下,缓缓靠近小圣贤庄。 一旁的树木丛中,隐约可见缝隙中露出四颗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正观察着小圣贤庄的门口。 占据了大半座山的小圣贤庄,理论上尽可能的保留了山峰的原貌,山庄主体之外的地方全都 保持着最初的自然景貌。 当然,实际上保留下来的地方并不算多,因为这庄子真的太大了。 不过正门口这一块恰好是保存的比较完善的部分,只有一条石砖铺就的大路,两旁全都是树木……也因此少羽天明才能从山上直接滚到这大门口。 树木多了,自然也就方便藏人了,盗跖和庖丁眼下就猫在一棵大树的树冠里观察外界。 盗跖最先藏好的,在天明他们离开前就躲进来了,庖丁则是送出食盒后才绕了个圈子过来的。 因为距离留的比较富裕,两人还能压低声音交流: 「原来张良先生留食盒的图桉,是打算把他们俩藏到小圣贤庄里。」 庖丁点点头,「这地方确实不错啊,地方大,人还少,轻易不见外客,里面的人又不认识他们俩。」 「秦兵搜城都不会搜这里,可以说一句那什么……一万次都不会失手一次叫什么来着?」 看到天明他们安全了,松了一口气的庖丁又升起了几分卖弄才学的瘾。 「万无一失!」盗跖没好气的回道,「都说了你就别说典故成语了!」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庖丁赶紧转移话题,伸手一指小圣贤庄大门口,「看,来了!」 盗跖一看马车数量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向庖丁问道,「三辆?今天小圣贤庄要接待的大人物不止一位?」 庖丁盯着马车,眼也不眨的回道,「这我哪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要来贵客。」 「你操心这个干嘛,待会人下来了就知道都是谁了,你管他几位呢!」 「呃……也是。」 几句闲话间,三辆马车已然停住,三扇侧开车门相继打开。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青绿泛黄色裙衫,大红色腰带的,身材肥胖的女人。 这人还举着一个白色面具,挡住了自己的面貌,举止之间也是矫揉造作,故作……姑且算她媚态吧。 第二辆马车上前后下来了两个人。 前一个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清秀,左眼上下绘有焰形蓝紫色纹路,穿着一身型制复杂的深紫色星纹法袍。 后一个则是个看起来少说七八十岁的老头,须发皆白,拄着根拐棍,胡子眉毛一大把,眼睛都被遮住了,头发却很稀少,整个人看起来颤颤巍巍的,随时可能死在人家门口。 他下来了的时候还崴了一下,幸亏那个少年扶了一下,不然说不准摔个好歹,儒家乐子就大了。 就是那孩子扶的时候力气大概用大了,老爷子有些疼。 第三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穿着一身深色衣服,。 他最好认,帝国如今的百官之首,也是今天来访的真正的大人物——相国李斯。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墨家的新弟子 树冠里面,盗跖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正门口的一众人等,无论是小圣贤庄一派的,还是帝国一派。 甚至于他对大名鼎鼎的齐鲁三杰的兴趣,还要在那些帝国派的人之上,只不过后者是墨家的任务,不关注不行罢了。 “为首的那个,就是现在的儒家掌门,齐鲁三杰之首的伏念了吧?”盗跖胳膊肘一撞庖丁,压着声音问道。 “是啊是啊。”庖丁点点头,“不过这么些年来,我也没见过他几次,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呢。” “就算是我碰见他的那几次,也都不敢和他说话,只想躲得远远的,气场特别的强大。” “嘿嘿,毕竟是剑谱第三,威道之剑太阿的执掌者,更是一向以礼法着称的儒家掌门,对咱们这样的江湖浪子来说肯定不好接触。”盗跖咧嘴一笑,言辞之间不难听出对儒家的鄙弃之情。 这也可以理解,盗跖一向讨厌所谓的礼法规矩,本就对儒家有不少偏见。 帝国一统后,儒家几乎第一时间俯首称臣,承认帝国的正统地位,更是无视帝国横征暴敛的行径,罔顾自己口口声声说的仁义二字。 这令盗跖更为不齿对方。 庖丁倒是对儒家观感还凑活,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生意也多赖人家照顾,这时候还是给说了句好话: “你可别小看了儒家,人家都是文武双修,讲究的叫一个……那什么……文安天下,武定乾坤,可都是不好招惹的主儿!” “虽然没听说过伏念动手,不过儒家内部都说他是儒家第一高手呢。” “儒家的第一高手……嘁!”盗跖显然还是有些不以为意。 一群只爱操弄笔杆子和嘴皮子的所谓文化人里的第一高手,能有多少含金量?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diss儒家的意思,目光转向另一个人,“伏念旁边那个就是齐鲁三杰里的老二,儒家二当家……我记得他叫……他叫……” 说起颜路的名字,盗跖一时间还给忘记了,卡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哦对,叫颜路是吧!” “嗯……和儒家的两位先贤的名字很像呢。” 庖丁尽量控制动作幅度的情况下挠了挠头,有些茫然的接话道: “说起这位二当家……我也对他了解不多。” “儒家的这些夫子们本来就深入简出,醉心学问,这位二当家颜路先生更是神秘,名声远不及掌门伏念以及三当家张良来的大,有种……凑数的感觉。” 庖丁会这么说,是因为齐鲁三杰名号的由来。 虽说这外号诨名之类的东西都是旁人叫的,没有自己取的,所以才有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但外号也不是白来的,总得有所根据。 而小圣贤庄对外一贯坚持伏念、颜路、张良三人难分伯仲,皆是人杰的说词,久而久之,最终也就演变为了齐鲁三杰这一广为传播的名号。 理所当然的,颜路就被许多人认为是凑数的了。 至于为什么儒家要凑这个数……大部分人认为就是为了好听,毕竟数到三才能代指数量多…… “这么多年来,算上今天这次我好像才见过他……三次?或者两次?” 庖丁许是想不起来以前到底见过颜路几次了,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总之,这一位太神秘了,出身不详,来历不详,实力不详,性格不详,一切都不详……” 盗跖听的牙花子都是疼的,“有点有用的信息没?” “呃……”庖丁思索一番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传闻很多,但都是没影的说法,真假难辨,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一位二当家的,绝对不简单。” “……等同废话!”盗跖翻了个白眼。 见庖丁说不出头绪,盗跖也转移了注意力,放在了到访的客人身上: “原来是相国李斯来拜访,难怪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那个所谓的大人物肯定也是他喽。”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人物’呢!” 庖丁略带疑惑的接话道,“我记得李斯就是出身小圣贤庄,他要是来了桑海,拜会一番也是正常,不过……怎么还带着些乱七八糟的人?” “而且总感觉小圣贤庄今天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来者不善呗。”盗跖眼都不眨的回应道,“看来这位儒家出身的相国,并不怎么向着自己的师门。” 调侃了一句后,盗跖金接着问道,“那三个人你都认识吗?” 庖丁利落的摇了摇头,“一个都不认识。” “这仨体貌长相什么的都听特别,如果见过听过的话我应该记得,所以他们八成是第一次出现在桑海。” “不过李斯特意带着他们,肯定都不是善茬啊!” ……………… 小圣贤庄内,三省屋舍。 这里是儒家年轻一辈弟子的宿舍,名字取的便是先贤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之言,是希望每一名儒家弟子都能在睡觉前三省其身,有所收获。 当然,实际有没有效果那就存乎一心了,反正名字必须得有个说法。 这也不是儒家的毛病,诸子百家都这个习惯。 被张良领进小圣贤庄的天明少羽两人现在就在三省屋舍。 而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换衣服! 张良已经准备好了两套合身的儒家弟子服,只要他们两个换上,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两名加入儒家不久的萌新弟子——子明、子羽! 这也就是张良锦囊中第一块木板的实际用意——让他们两个人藏身儒家,规避来自帝国的危险。 不过穿衣服,有些时候并没有旁人想的那么简单。 对于儒家弟子服,少羽虽然没接触过,但出身贵族的他多么繁琐复杂的衣饰都接触过,稍稍研究一番后就很轻松的上手。 相比较他,流浪半生,归来仍是文盲的天明就有些傻眼了。 等少羽穿好衣服转过身来,看见的便是凭借自己的执拗也套上了这一身衣服的天明。 不过和整齐丝滑的少羽相比,天明这与其说是穿上了衣服,不如说是把自己被绑起来了。 天明倒是不觉得自己在作茧自缚,对于自己把这身莫名其妙的衣服套到身上了这件事颇为得意,还向少羽展示了一番道: “怎么样,很不错吧?”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神木与神鸟与女人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对于天明的得意,少羽没有额外的反应,就一个字——笑! 狠狠的嘲笑! 由于担心引起旁人的注意,他一边强忍不住的狂笑,一边还不得不尽可能的压抑自己不要笑。 肚子就很痛,必须得捂着,形成了再标准不过的捧腹大笑的现场写实描绘。 天明看着笑个不停的少羽,不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喂喂喂,别笑了,很好笑吗?” “对不起……哈哈……”少羽一边道歉,一边笑,“我不想笑的……哈哈哈……就是……哈哈……实在忍不住……” “够了!”骄傲的墨家巨子受不了这种侮辱,愤恨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往下扒,“这什么破玩意!我不穿了!” “反正我又不需要躲,古大叔不会怎么样我的。” 少羽见天明要撂挑子,赶紧强行压下心里的笑意……当然了,那憋的是相当难受。 “我说,这时候放弃可不行。” “怎么不行了?”天明气呼呼的耷拉着脑袋质问道。 “张良先生让我们换上这身衣服,肯定还有其他用意的。” “什么用意?”天明态度不变。 “诺!”少羽眼神朝一旁的桌子上一晃,示意天明看过去,“他刚才离开的时候留了那个。” 一个锦囊,一个和张良此前交给班大师的一模一样的锦囊就放在桌子上。 天明瞪大一只眼睛,歪着眉毛惊声道,“又是锦囊!?” ……………… 桑海城外,蜃楼所在。 蜃楼的改造工程自没什么好说的,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也没有人不开眼的妄图来搞破坏,阻挠蜃楼完工下水。 在遮天蔽日的艨艟巨舰旁边,还躺着另一个庞然大物,虽然体型比之蜃楼差了不少,不过依然称得上是铺天盖地。 尤其和蜃楼不同的是,前者终究是停在水里,所占空间也都处于本就无法为人类直接涉足的海面上,而后者却是躺在地面上,直接占据地表空间,可以零距离的正面接触。 而且,蜃楼是人的造物,普通人看见了会为之惊叹不已,却不会感到敬畏和恐惧。 可它却是天地的造化,是看似不可能存在的鬼斧神工,对于有着神明敬仰的凡人来说,是可敬可畏。 不消说,这东西自然就是被蒙恬千辛万苦从蜀山抢走,再运送过来的扶桑神木。 此时的扶桑神木处于躺倒的状态,粗壮厚重超过城墙的躯干绵延数十丈,彷若云端般无边无际的粲金色树冠覆压在地表,一小部分被自身重量压平,而大部分则依旧顽强的支撑着,同时神木根部蜿蜒纠缠着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根部须枝,粘连着泥土,将神木的尾端抬起了一定的高度。 因此扶桑神木最终是以一种类似于哑铃的状态停置在地上的。 该说不说,神木不愧是神木,脱离土地对它似乎毫无影响,一连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就连叶子都没掉几片,依旧生机勃勃, 这棵树刚运来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经过这么多天的熟悉后……大部分人还是对它充满了好奇,很想近距离接触,不过蒙恬早已下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而负责守树的,则是蒙恬自己带来的亲军黄金火骑兵,服从度自然没得说,不会玩忽职守,更不会徇私舞弊。 所以扶桑神木周围的空间是一般情况都是空无一人的,只能看见稍远点的地方,值守站岗的下了马的骑兵。 不过今天,扶桑神木难得的迎来了访客,未经允许的访客。 “娘,这就是你说的扶桑神木呀,也太大了吧!”千泷站在扶桑神木繁茂的树冠之前,仰起小脑袋试图看清楚树冠之上景象。 可惜一来高度不够,二来在太阳照耀下,扶桑神木金黄的叶片散射出的熠熠光辉令人根本看不清这一片区域的具体景貌。 炎妃站在千泷身边,一只手牵着闺女,身上穿着的是自己还是阴阳家东君时常穿那套暗蓝色金边太阳纹金乌长裙。 这套衣服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再穿过了。 炎妃看着记忆中矗立在山巅巍峨壮观的扶桑神木,如今却‘瘫倒’在地,纵然知道它并未受到实质性伤害,却还是不免心中一叹。 和古寻不同,炎妃对于扶桑神木本身有着超乎寻常的亲近感,并不希望它沦落为任由帝国摆弄的工具。 不过她也没什么办法就是了,只能站在这里缅怀一二。 “没错,这就是……扶桑神木。”和女儿说话时,炎妃的声音并不像当年那般高贵骄傲,变得平和低调了许多,不过仍有那一股自在的贵气。 “树的话,应该种在土里的吧,可它现在……”千泷同样对扶桑神木有着一见如故的亲近感,只是没有她母亲那么明显。 不过还有一件事额外增添了她对扶桑神木的喜爱——她偶然间知道了自己老爹就是靠着扶桑神木才治好了姐姐。 当然,实际上只是大幅度缓解,真正治愈靠的还是不死草。 两者叠加之下,她自然也不愿意看着扶桑神木躺在这儿。 炎妃轻声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它就会重新屹立起来。” “真的吗?”千泷小脸上浮现出笑容,“那就太好了!” 炎妃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随后,她的注意力就全部转移到了扶桑神木身上。 和当年的见面相比,此时的扶桑神木除了姿态不一样了以外,还有一点不同——没了那只三足金乌。 当然,这只鸟肯定不是死了。 确切的来说,本就并非实际存在的生物的三足金乌,也没有死亡一说。 作为伴生于扶桑神木的神鸟,它只是在飨日祭礼中重新回到了扶桑神木之内,理论上很快就可以重新复生。 奈何扶桑神木紧接着就被蒙恬给掘了…… 扶桑神木,到底还是一棵树,虽说离了土地很长时间内也不会死,但还是在本能的支配下收缩了自己的力量,自然也不会着急重新唤醒自己的伴生神鸟。 炎妃不了解这些,但当她站在扶桑神木之前,一切事实又隐约浮现在她的心底。 她,能感受到三足金乌就在神木的内部,随时等着重生归来。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母女传承 焱妃缓缓阖上了双眼,在失去视觉的同时,让自己的感知变得更为敏锐。 此时,她更加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神木的体内,那庞大,浩然,磅礴的,和她的魂兮龙游有着极大相似度的如同太阳一般的伟力。 当然,现在的焱妃已经无法确定是自己的魂兮龙游和扶桑神木的神力相似,还是自己的魂兮龙游在当年受到扶桑神木的影响,或者说是改造后,变的和它相似。 不过这不重要。魂兮龙游,本就是阴阳家所有阴阳术中最特别的一种,当然也是最强大。 其特别之处就在于不同的人修习后发挥出的具体效果都是不一样的……尽管都是一样的强大,霸道。 也存在一定的规律,比如日宗宗主——也就是历任副掌门东君的魂兮龙游都是如同大日般辉煌炽烈,月宗宗主——也就是历任右护法月神都是如月般寂静幽煌。 具体到个人还有另有细微区别。对于剑走偏锋,追求极限的阴阳术来说,这实在显得另类,因为其他阴阳术都很固定,而且普遍容易产生副作用。 术法终究只是术法,是死物。道家天人两宗的术法不像阴阳术那般偏激死板且副作用明显,却也不会存在这样……因人而异的多变性。 在自己还是东君的时候,焱妃只有对阴阳家,对东皇太一的忠诚,所以不曾在意过这一点。 但是当她跳出了阴阳家这个樊笼之后,就明显察觉到了这一点。可惜或许是因为身在此山中,焱妃并没能研究出什么头绪。 后来古寻帮她研究了一段时间,还算有所收获,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首先,魂兮龙游因修习者不同表现出不同特性的原因,很可能在于修习者的血脉——这至少是其中一个原因。 这个特点似乎又和苍龙七宿的秘密牵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这也很符合东皇太一的特点,没什么毛病。 除此之外,古寻仅有的收获就是焱妃的魂兮龙游或许还能进一步质变——还是要借助扶桑神木的力量。 不过具体怎么做他就不清楚了,只能焱妃亲自去实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本身她的魂兮龙游就已经练的炉火纯青,经过蜀山之行后更是进一步质变强大。 这对当时已经足够强大,并且并无紧迫外在威胁存在的焱妃来说足够了。 过去她一直追求强大,而现在她依旧不希望成为弱小,但已经不再盲目渴求。 不过今日,她还是再次站到了扶桑神木的面前,并且还带着她的女儿。 身为阴阳家的前副掌门,焱妃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儿在阴阳术上有着远超她这个昔日阴阳家第一天才的天赋。 这份天赋或许来源于血脉——尽管古寻一直坚持纯属自己闺女天赋异禀,和其他任何因素都无关的说法。 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毕竟千泷的血脉一半来自于焱妃,一半来自于他。 而焱妃乃风氏后裔,血脉天赋自然出众……虽然古寻一直觉得自己在武侠世界里谈血脉这种东西很吊诡。 但秦时世界……它还真就这个德行。说回正题,千泷的母系血脉不必多说,但父系血脉的来源古寻,他的天赋可不怎么样。 古寻为了测试一下自己的阴阳术天赋,曾经不依赖自己的外挂去钻研过一段时间。 至于结果……只能说入门很快。这是因为他本身等同于站在山巅的人物,靠着触类旁通,居高临下的水到渠成罢了。 一旦进行深入的学习研究,立马打回原形,变成了天赋平平的样子——这是焱妃对他的评价。 也正是因为这个评价,古寻才坚持自己闺女纯粹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天赋。 毕竟一般情况下,两个数求平均不可能平出个比自身都大的数出来。焱妃的看法就不像理工男那么数字化,她更偏生物一点,所以在古寻的无意启发下,认为闺女可能是一定程度的返祖,继承了先辈的优秀天赋……两人就这一点无法达成共识。 当然,这同样不重要。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焱妃始终没有教授千泷任何和阴阳术有关的知识,只是让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成长,识字读书,甚至于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真的要她学习阴阳术。 直到不久前……千泷在机关城的遭遇早在她回到咸阳之前,焱妃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趟旅行无疑是千泷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一次……在焱妃看来。其实古寻不止一次的向焱妃保证过自己绝不会让千泷受到伤害——磕磕碰碰什么的不算,小孩子总不能一点亏不吃。 焱妃也相信古寻的保证,确定自己的女儿不会出事,哪怕是这趟在她看来已经极为凶险的机关城之旅。 不过她还是做出了教导女儿阴阳术的决定。她不想限制千泷的自由,热爱冒险与旅行也并非坏事。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身处险境时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非单纯的依靠父亲的庇护。 实际上古寻也是这样的看法,但是练武不宜过早,至少得有十一二岁,筋骨初成才好。 当然,先修内功倒是无所谓。真正让古寻没有教自己女儿练武的原因是……千泷自己不喜欢。 她并不喜欢舞刀弄枪,拳脚更不喜欢,单纯的修炼内功很难有效提升战力,反而会空耗大量时间,她也就一并拒绝了。 她对医术的兴趣都比对武功的兴趣大,古寻自然不会强求。至于阴阳术法,那是焱妃该管的事,她如果不教,古寻也不会越俎代庖。 幸运的是,千泷不喜欢武功,对阴阳术却并不抵抗,反而觉得很有趣——这是在她跟着自己母亲离开咸阳,并初步接触阴阳术后的反应。 相比于说是用来强身健体,实则多用于逞勇斗狠,主要应用于战斗的武功,阴阳术法实际涉猎的范围要宽泛得多,其中包含着大量的有趣知识——天文、星象、五行、物质、占卜……等等等等。 用于杀伐战斗,只是它最直接,最浅薄的一种应用方式……当然,这也是绝大多数修习阴阳术的人主要应用方向。 没办法,大多数人还是要优先考虑战斗力的问题,毕竟不是谁都有个天下无敌的爹。 更何况阴阳术那霸道的威力,简直就是在明牌诱惑别人去打架。也正是因为决定教导千泷阴阳术,同时可能也有静极思动这一重缘故在,或许还可能有更多的原因,总之焱妃选择了带着千泷离开咸阳,来到了如今风云际会的东海之滨。 一来,这里是蜃楼下水的地点,是阴阳家至少上百年来筹谋的最重要的行动的出发点。 二来,则是因为扶桑神木现在在这里,她要带着自己的女儿来见见这棵神树。 当然不是为了圣地巡礼。对于坚持血脉返祖论的焱妃来说,古寻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的吹嘘自己的女儿而已,她倒是不介意这么做,但是现实不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 千泷的天赋确实绝佳,但或许是因为古寻和风氏血脉不太搭,所以还存在些许缺憾。 她带千泷找扶桑神木就是想看看能否借此帮千泷弥补一下这个缺憾。听起来有些扯淡,不过……扶桑神木和三足金乌本身也就够扯淡的了,所以焱妃觉得没什么问题。 当初她接触扶桑神木后出现的异变,最开始被她认为是因为魂兮龙游特殊,后来在得到了进一步研究后,有了新的结论——更大概率是她本身的缘故。 因此,她认为她的女儿同样具备这种特殊性,甚至无需在学会了魂兮龙游的情况下。 现在,她和千泷站到了扶桑神木的面前,但是很可惜,千泷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变。 这可能是因为千泷现在近乎于一个普通人,对阴阳术的学习也才初入门槛,也可能是因为扶桑神木现在的状态不佳,无法再主动影响外界。 具体是因为什么都没关系,这只是一次尝试而已,况且,这次尝试也还没有结束。 千泷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闭上了眼睛,而且气质好像也有些变化,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似乎是什么她没怎么接触过,但印象很深的东西。这时,焱妃缓缓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鎏金色的光芒在手心中点点汇聚,最终演化为一道纤毫毕现的龙游之气。 当龙游之气出现,千泷的注意力立刻被全部吸引过去,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道光芒,陷入了失神之中。 紧接着,更多的龙游之气自焱妃的掌心之中出现,并摇头摆尾的绕着她周身流转游动。 千泷的目光紧盯龙游之气,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她不认识这东西,但她能猜出来应该是母亲修习的阴阳术。 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它,在意一种阴阳术法?这时,焱妃猛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周身游荡的大量的龙游之气霎时间开始向一处汇聚——聚合……压缩……重构……成型! 伴随着一声不算嘹亮的清透鸟鸣声,一只外形特异的鸟浮现在千泷的视线之中。 漆黑的羽翼散发着淡淡的湛金色毫光,鸟头之上卷曲挺立的冠羽好似至高的冠冕,两颗小小的眼睛中火红的赤色包裹着凝实的金芒,最显眼的则是胸口处那道仿佛投射着漫天光辉的金色太阳纹路,以及身躯之下,纤细锐利的三只足爪。 千泷瞪大了眼睛,震撼于自己所看见的一切。她不理解,为什么母亲的……呃,大概是阴阳术,能够变化成一只具体的动物,而且还是那么的凝实拟真,哪怕她离得这么近也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虚假的迹象,似乎……就是真的。 实实在在的一只鸟?可这显然不可能,且不说母亲怎么可能凭空变出一只活物,就看这鸟的外观它也不是现实中存在的生物啊! 这份震撼与惊诧在千泷的脑海中短短停留了一瞬,随即就被她彻底淡忘,一切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这只新诞生的三足怪鸟身上——估计也是心中太过惊奇,否则她可能完全不会分心去想别的事,只会一心扑在这只鸟上。 陌生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千泷感觉自己的思维也随之越发模糊,混乱,似乎是受到了这只异鸟的影响。 而在她没注意的外界,扶桑神木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影响,最靠近她们母女俩的这一部分树叶开始轻轻的抖动,本就金黄夺目的叶片越发闪耀辉煌。 焱妃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看来她的猜测没错,千泷碰见扶桑神木没有反应的原因主要还是在于扶桑神木自身的状态不对劲,无法……或者说不愿意再主动干预影响外界的一切。 现在她利用自己的龙游之气凝聚显化出一只仿造的三足金乌出来,引动了扶桑神木的部分力量后,千泷的身上也就随之发生了异变。 焱妃没有迟疑,伸手一甩,将三足金乌‘抛向’扶桑神木——实际上应该说是它主动振翅飞过去。 看起来真的不能再真的三足金乌,在接触到扶桑神木后,瞬间化作流光,融入进那漫无边际的树冠之中。 这顿时激起了扶桑神木的进一步反应,那一小部分树叶释放出的光芒越发炽烈,并且隐隐在向着一个中心点凝聚。 乍一看起来,彷佛就像是刚才焱妃显化三足金乌的操作的复刻一样。焱妃紧紧的盯着那团可以为她实质感受到的磅礴的太阳般的神力,注意着它任何细微的变化,等待着它真正的反馈。 ………………蜃楼之上,紫贝水阁区域。这一片区域就像是一个建造在蜃楼上的观光水族馆,巨大的琉璃水族箱中,几只体型上几乎超过鲨鱼的巨大锦鲤在里面‘自由自在’的游动着,看起来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这个世界总不是不乏一些说起来还算正常,但细究之下却极度不合理的特殊生物。 比如说紫贝水阁中养的这几只锦鲤,再比如说石兰养的那只比大象都大的黑豹,以及体型如牛一般的凶猛玄虎,能够在流沙之中活动的枯鱼等等。 用古寻的话来说,他觉得这些东西的离谱程度还要在三足金乌之上,至少鸟基因突变出三条腿还是可以接受。 像小黑那种体型,理论上就不是能出现在陆地上的食肉动物。当然,他的控诉与吐槽并不能改变世界。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姐妹 月神站在剔透的琉璃水箱边,目光虚落在水中随意游动的赤色锦鲤上,实际上脑子里在回想着蟾宫里的那个女孩。 或者说,阴阳家的新任东君。 当然,这个孩子并无任何实际权力,仅仅只是挂着东君的名头,并得以高居在蟾宫之内修习最高深的阴阳术——魂兮龙游。 她在这一门术法上的天赋很高,在月神看来几乎不下于自己。 当然,这并不重要。 再高的天赋也只够她快速入门魂兮龙游,掌握住这门阴阳术而已,想要真正成长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阴阳家副掌门,仍然需要漫长的时光,而她……恐怕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了。 对月神来说,这个女孩是很矛盾的一个存在。 一方面,她有着重要的,几乎不可替代的,月神本身极为重视在意的作用。 另一方面,月神却又厌恶这个女孩……或者准确一点说,是厌恶她坐在东君的位子上,哪怕只是一个名头。 至于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厌恶她……月神自己给自己的理由是她本来就不喜欢东君这个称呼,更不喜欢一个弱者踩在自己的头上,哪怕只是名义上。 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理由,就只有月神自己心里清楚了。 总之,月神不喜欢那个女孩,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以东君来称呼她——东皇太一除外。 刚才的阴阳家弟子也是因为突然想起这回事,才匆忙改口的。 当然,月神这会儿并不是在想怎么对付那个女孩。 她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这个女孩的作用确实重要且不可或缺,容不得她胡来,况且她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厌恶就去针对一个小孩子。 同时,她也不是在思考星魂的小动作。 这一点没什么好想的。 星魂和她一样,抱有着理论上忠于东皇太一的他们不该有的小心思,甚至……应该说星魂内心那股不该有的想法远比她还要强烈浓郁。 月神充其量只是在暗中谋划着自己的利益,而星魂——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他的内心就要阴暗疯狂多了。 他想要的更多,而且不仅仅是单纯的得到,他更要毁灭。 不过不管有着怎样的区别,两人现阶段的状况是比较稳定的——都是在东皇太一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搞小动作而已。 哪怕互相都知道对方存在不该有的小心思,也没人敢借此为由对付对方,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克制。 一旦动静闹大了,两个人都跑不掉,都会被东皇太一清算。 为了自己所求,月神也好,星魂也好,都付出了对二人来说堪称惨重的代价,没人想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刻把多年的心血浪费掉。 所以二人之间最多就是私底下互相嘲讽两句,并且严密监视对方的行动。 月神此时是从那个小女孩身上联想到了蜃楼出航的事。 时至今日,阴阳家筹谋多年,耗费无数心血与代价的计划,终于要迈出最重要的一步了。 按照月神从东皇太一那里听得到话来说,以如今帝国内部的情况,只要蜃楼成功完成「寻访」仙山的任务,他们的计划基本就等于彻底迈入了成功的大门,任谁也无法再阻止破坏。 阴阳家的千年大计,终将成功了! 东皇太一说话时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 这是月神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过往他的语气永远都是平静的如同死水,不带感情,不带生气。 连带着,月神从咸阳赶到桑海后,见到雄伟恢弘的蜃楼之后,也是满心的波澜壮阔,期待着它的正式出航。 直到她得 到了古寻也来到桑海的消息……。 尽管她早就料到这家伙肯定会来,但始终没有在意这一点,或者说在刻意的忽视了这一点。 可当对方真的到来后,当她无法再继续忽视下去后,原本激动的心情就不免被毁了个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繁多的,没有头绪的杂念。 来之前东皇太一交代过她,不需要太过担心古寻,因为他会提前借由嬴政的手去约束对方。 东皇太一对此很有信心,主要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并且之前几次这么做看起来都颇有成效,每一次古寻都会让步。 月神心里却清楚,古寻让步大概率不是因为嬴政的约束,或许……只是他觉得还没必要这么做而已。 那如果他现在觉得有必要阻止阴阳家的计划呢——哪怕违逆帝国皇帝的意志? 蜃楼计划真的能顺利进行吗? 她这么多年的坚持真的会有回报吗? 如果他……她该怎么尝试去阻止呢? …… …… 大量的思绪萦绕在月神的心头,让她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之中。 她不仅仅想不多答案,甚至连自己真正要面对的问题都不知道。 蜃楼每朝着完工下水前进一步,她的思绪就跟着再添三分混乱,并且完全没有解决办法。 就在月神沉浸于脑海中的杂绪毫无办法之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奇怪念头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让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西面。 这与她此时的朝向正好相反。 不过转过身的月神并没有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相当于换了一面看锦鲤。 当然,那股奇怪的念头,或者说感觉,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之它在提醒着月神,锦鲤不重要,她应该看向更西边,稍微偏北一点的地方。 月神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个念头,但她没有试图压抑自己因此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冲动,顺从的离开了紫贝水阁,离开了蜃楼内部,来到高层甲板上。 此时她再次顺着本能看向西边,第一时间映入眼中的正是那棵躺在地上的庞然大物——扶桑神木。 月神在第一时间确定了那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标,是引起自己心思变化的根源。 或许因为此时的月神可以直接看到扶桑神木,而非隔着不知道多少层墙壁隔板,她身上进一步的发生了变化。 不再只是心思念头上的不对劲,她的真气开始异动了。 动静并不大,月神可以轻松的压制住真气,不过她仍然没有试图阻止,只是静静的望着扶桑神木,尤其是树冠那里。 下一个瞬间,月神已经消失在甲板上。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名家公孙 小圣贤庄,正门口。 看见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客人,相国李斯下车后,齐鲁三杰在掌门伏念的带领下齐齐迎了上去。 他们身后,分列两队整齐站在台阶上的儒家弟子也把姿势摆的更加标准,务求一丝不苟。 李斯没有站在原地等着人家过来问好,同样不急不徐的迈步迎了上去,最终双方在第一辆马车前不远的地方碰面。 齐鲁三杰同时站定揖手做礼,「贵客临门,未及远迎,礼数不周之处还望相国大人海涵。」 李斯立刻回礼道,「哪里哪里,是我等不请自来,还望伏念先生莫怪。」 正常来说,李斯身为相国拜会小圣贤庄,伏念三人怎么也不该就等在大门口迎客。 对于帝国文官之首来说,这份待遇有些低了。 不过谁让李斯是突然到访,没有提前知会呢——否则庖丁也不会收到一份临时订单,而是头一天就该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李斯等于是非正式拜会,自然可以随便一点,当个寻常贵客接待,开一道正门,站门口迎接就绰绰有余了。 故而伏念和李斯之间会有这么两句话,相当于讲明大家都有失礼,各退一步当作无事发生。 伏念双眼正视着李斯,不过视线的余光却从李斯身后正在聚过来的其他几个「客人」身上扫过,然后说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相国大人纡尊来访,还带着其他几位贵客一起,小圣贤庄自是蓬毕生辉。」 听着伏念的话,他身后的颜路张良不禁同时在心底会心一笑,李斯的目光则闪动了一下。 作为小圣贤庄出身的人,李斯非正式的来访小圣贤庄实属正常,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他不该带其他人一起。 既然是私下拜会就该他独自一人,以小圣贤庄学生的身份会见昔日的师兄师弟,以及师门长辈,带着几个不相干的乱七八糟的人算什么意思? 摆明了来者不善——这也是之前庖丁盗跖会觉得儒家对这场拜访的态度不太对的原因所在。 人家真的不欢迎! 伏念这句话说的也是在旁人看来挑不出毛病,不过李斯心里明白,人家这是暗里拿话呲他呢! 相国大人很大度的没有计较,主要是这会儿他也不好怼回去,只当一句客套话对待。 李斯没有继续寒暄,直接侧身伸手朝向他身后的,其他一同来访的「客人」。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举着银白面具的……花枝招展的肥婆,也就是…… 「我来介绍一下……」李斯的目光画过一个大圆弧,从伏念身上转移到他侧后方的肥婆身上,「……这一位,是名家的公孙先生。」 伏念和颜路心中一动,立刻知道了对方的具体身份。 名家现如今的顶梁人物,号称「诡辩天才」的公孙玲珑。 这一位的名头,他们俩早有耳闻,不过这些小圣贤庄始终深入简出,未曾实际接触过就是了。 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虽说身材似乎健硕了一点。 张良的眼皮此时却抖了一下。 拥有流沙情报网支持的他自然对公孙玲珑有着比自己两位师兄更深的了解。 老实说,他对在情报中被大书特书的长相问题有些好奇,又有些……敬畏。 不过伏念颜路两人显然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他们目前只看见了身材,虽说胖了一点,已经超过了肥美的界限,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人家是名家的台面人物,靠本事吃饭的,况且也没谁规定出名的女人都 得长得漂亮。 一旁的树冠上,庖丁也颇为惊诧,压着嗓子说道,「没想到公孙家的继承人竟然是个女的!」 盗跖用看傻子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你脑子出问题了吧?」 「公-孙-玲-珑……这不一听就是个女人!」 庖丁咕哝着嘴反驳道,「我以前又没见过,只听说过她,而且也没人特意强调过她的性别,当然认为是个男人了。」 「至于名字……男人也不是不能取这个名字啊!」 庖丁也不算强词夺理,玲珑不像袅娜妩媚之类的词语,并非女子专用,男人取这个名字……也说得过去。 盗跖对此不发表看法,只是翻了个白眼。 「管他呢,反正名家现在基本就是个靠耍嘴皮子为生,她这个什么继承人最多也就是嘴皮子耍的厉害一些。」 「呃……说的也是。」对于盗跖对名家的不屑一顾,庖丁愣了一下后,欣然表示赞同。 当年的名家确实厉害,开山鼻祖惠施是可以和道家先贤庄周比肩的大贤之人——不要纠结什么子非鱼的问题,那只是两个好朋友闹着玩而已。 后继者公孙龙更是诡辩高手,精于辩论,提出了经典的「白马非马论」、「离坚白论」。 其人虽说有些过分热衷诡辩,但也称得上一位贤才,对事物的认知有着独特深刻的见解。 但受他的影响,名家的路却越走越偏,后辈弟子光记得诡辩的本事了,名家真正的核心——进行逻辑分析和探寻思维规律的本事却丢的一干二净。 靠着诡辩最多给人添堵,不可能让人真正认可你的学问,自然也就越来越不上台面。 不过好歹也是百家之一,破船还有三斤钉呢,还是有几分底子在的。 近些年,公孙玲珑更是带着名家重新出了几次风头——靠她特别能诡辩的本事。 也因此得了个「诡辩天才」的名号,被人认为有「乃祖之风」——只包括诡辩那部分。 换言之,还是不成气候。 这样一位不讨人喜欢的角色,今日却跟着李斯来到儒家小圣贤庄,很难不让人怀疑相国大人是不是抱着什么不太好的心思来的。 伏念等人因为早有所料,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色,很平静的注视着这位名家高人。 张良的态度尤为自若——除了对面具下的脸还有些……忐忑——因为他早就知道公孙玲珑今天会出现。 靠着流沙的情报,帝国大多数情况下对他都是单向透明的。 李斯虽然做了一定程度的保密措施,但他一个法家拂士,哪里懂得谍报行业的活儿,自然做的漏洞百出。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非同凡响 伏念看着仍然拿面具遮脸的公孙玲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朗声道,“公孙家名满天下,今日既然到访,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阑 “哼哼哼……”面对伏念的质问,面具之后传来一阵要多轻灵就有多造作的笑声。 公孙玲珑伴随着自己的浪笑,身躯也跟着抖动起来。 伏念眼见这一幕,饶是定力极佳也不禁抖了抖自己的眼皮。 不过,目前情况还在他——以及其他所有人的承受范围之内。 笑声之后,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公孙玲珑那和她的动作一样矫揉造作,故作姿态的声音……或许应该用拿腔做调来形容,总之让人听了就很不舒服。 “这天底下的男人啊,一见到漂亮的女孩就把心猿意马,持不住自己。” “你们儒家更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说什么非礼勿视,哼哼……我这也是为你们考虑啊!”阑 树冠上,盗跖和庖丁表情僵硬的对视一眼。 “你说,就这体格,是漂亮姑娘的概率大吗?”庖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质疑,问完后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呵!”盗跖冷笑一声,“你应该先问,她还能算姑娘吗!” 就公孙玲珑外显的体态,放到后世至少也能得个虎式的评价。 庖丁看着盗跖张了张嘴,最后扭回脸,认可道,“你说得对!” 小圣贤庄门口,公孙玲珑继续作妖: “不过伏念先生强烈要求了,那小女子也就却之不恭了。”阑 你这不算却之不恭,而且你也不算小女子,都够出栏了…… 伏念到底是君子之风,不仅表面上和煦平静,甚至心里的腹诽念头也都在极力压制……就是没能彻底压制住。 公孙玲珑说完话后,便开始缓缓放下一直举着的面具,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依旧不停的做着小动作。 另一只空闲的手捏作莲花,在半空中连连挥舞,二百来斤的肥五花跟着扭动,最终露出了那张面具后的,令人惊叹不已的脸。 随之脸庞露出,公孙玲珑的手掌轻轻抚过自己的脸蛋边缘,摆了个自认为妖娆的姿势,还对齐鲁三杰轻轻的飞吻抛媚眼——之所以说是对着他们三个,是因为看不出具体冲谁,或者可能就是奔着三个人一起去的。 这还不够,公孙玲珑还很有‘自知之明’的扭了一圈,务求在场所有人,包括后边值守的秦兵也能从面具上的两个窟窿眼里一赏它的……她的芳容。 然后所有人就真的全都有幸目睹了这张惊世容颜。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扇圆滚的大脸盘子,外加一张涂的殷红的大厚嘴唇子,再加一个宽大的蒜头鼻子,和两只不太对称,歪七扭八的黑眼珠子,以及那大脸蛋子上涂抹的厚厚的胭脂水粉什么的。 就这五官,单拎出来其实也……也够丑的了,现在组合在一起,更是抽象的没话说,再加上她完全不自知的自认为美艳无双的搔首弄姿行径…… 怎么说呢……反正就,就挺有压迫感的。 本身秦时世界就多是俊男美女,纵然寻常百姓只要年轻,容貌也都不算差。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公孙玲珑,破坏力可想而知。 一旁的树冠上,庖丁和盗跖勐然看见这张脸,忍不住齐齐向后一仰,倒吸一口冷气,两对眼睛瞪得滚圆,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的存在。 好在这时没人有功夫注意别的地方,全都被震撼住了。阑 齐鲁三杰是最先正面面对这一幕的,三人不约而同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心肺骤停的感觉,。 师兄弟三个把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养气功夫全部用上,才迫使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瞪大双眼向后跳着远离这一切。 他们只是如同看见了妖怪一般,放大了自己的童孔,身体压制不住的向后稍微倾斜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同时轻轻的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作为儒家弟子最后的礼貌了。 两侧列队值守的秦兵眼珠子瞪得都把面具的窟窿眼占满了,好在经过战场洗礼的意志让他们没有大声尖叫,只是抓紧了自己的武器,身体抖了抖,倒吸冷气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 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老人,看起来眼睛已经完全被遮住,根本看不见东西的样子,此时也吓得向后一个趔趄。 他旁边的少年这次就没有那么及时的扶住老人了,脸皮上的肉狠狠的抖了一下方才后知后觉的用手撑住老人的后背。阑 连拉车的马此时都低垂着脑袋,不住的左右摇摆着。 真可谓是马看了都摇头! 全场唯一一个面不改色的就是李斯——因为就他一个是背对着公孙玲珑的,怎么样都看不见那张脸。 当然了,就算看见了,相国大人应该也没什么,毕竟人是他请的,什么德行……他应该早就习惯了。 要不说人家能当上相国呢,换一个人可能宁愿不用公孙玲珑都不找这么个货色过来搞群体精神污染。 “嘿嘿!”公孙玲珑捂嘴一笑,一边抛着媚眼一边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被人家说中了?” “哎呀,你们这些人呀,就是虚……”阑 “咳咳……咳咳咳咳!”这时候,刚刚重新站稳的老人勐烈的咳嗽起来,打断了公孙玲珑的话。 看起来老者的身份不一般,公孙玲珑没敢计较自己被打断的事,反而乖乖的闭嘴了。 伏念这会儿却不得不回话——这是礼貌。 “公孙先生,确实是……是……”伏念从未如此为难过,强忍着眼皮的跳动,勉强找了个合适的形容词,“确实是非同凡响。” “噗……”张良眼见自己这位一向古板认真,一丝不苟的大师兄第一次露出这种进退不得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在他忍着没笑出太大声音,只是脸颊的肌肉狠狠的抽动了几下。 不过这已经足够吸引到某位坦克的注意力了。阑 或者也可能他本来就是人家的重点关注目标。 公孙玲珑大脸蛋子一扭看向张良,‘娇笑’着伸手一指道: “哎呀!张良先生也是的,想看也不能这么直勾勾的一直看啊,多不好意思呀!” “呃……失礼了,烦请见谅。”张良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但这会儿他又不得不笑,只能硬撇着嘴装笑回应。 现在轮到一直隐身的二当家颜路笑话张良了。 好在颜路运气不错,公孙玲珑的主要注意力都被张良吸引住了,没有再额外‘撩拨’他。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楚地贤者 “呜呜……”阑 “唔唔……” 树冠之上,两位墨家人士此时正死死的捂住对方的嘴,强行物理憋笑,使自己不会发出声响。 不过伴随着笑意而产生的身体耸动却无法消除,只能尽量控制着别擦碰到树枝树叶什么的发出噪声。 一胖一瘦两具就这么躲在树冠里一上一下的交替着晃动。 从背后看过去,不知情的人还真的难以想象这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呢…… 这时候,或许是李斯也觉得不能再放任公孙玲珑公然搞性骚扰了,所以出声中止了第一个人的介绍流程,接着介绍起后面的: “容我再来介绍……”阑 随着李斯的声音,以及向身体左侧伸手的动作,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少年和老者也上前几步靠近了过来。 李斯先介绍的是少年: “这一位,是帝国两大护法之一的左护法星魂先生。” 相比较自来熟的社牛份子公孙玲珑,星魂的态度就要冷澹多了,只是搭眼扫了齐鲁三杰一眼,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伏念等人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同样只是瞥了他一眼了事。 阴阳家的人,儒家向来敬而远之,不愿接触,对方冷澹一点就最好,反而方便了。 接着李斯继续介绍老者道,“而这一位,则是德高望重的楚地贤者,南公前辈。”阑 拄着拐杖的楚南公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气的样子,李斯一边介绍,他一边剧烈咳嗽,本就句偻的身躯更是快要贴到地面上去 颜路站的位置恰好正对着楚南公,看着咳的都快喘不过气来的头发花白的老人,心中泛起了滴咕。 楚南公,昔日可是被称作楚地第一贤者的老前辈,这样的世外高人竟然都被李斯请来,可见对方真的是下足了本钱啊! 不过……他似乎和阴阳家的少年走的有些近,难道他和阴阳家有关系? 一旁的张良心里同样不平静。 虽然他本身就是世上最杰出的那一批人,接触到的也都是不逊于他的天骄人杰,但依旧为能见到楚南公这样的神仙人物而感到震撼惊诧。 楚地几乎是中原所有地区中神灵信仰崇拜最浓重的地方,那里的贤者,可不仅仅只是学问知识高人一等。阑 那是真的可以和先知一词划等号的人物,更何况楚南公还是曾经公认的楚地第一贤者,说句神仙人物确实不过分。 树冠之上,盗跖和庖丁也认出了星魂的身份。 “那个少年,是阴阳家的人啊!”庖丁摸着下巴滴咕道。 “没错!阴阳家的……前任巨子就是被他们下咒害死的!” 打认出星魂后,盗跖的脸就阴沉的如同深井,咬牙切齿的恨声回应道。 “左护法……在阴阳家的地位很高了吧,就这么大点吗?”庖丁小心的看了眼盗跖,不愿继续就前任巨子的死多说什么,把话题转移走了。 现在正潜伏呢,说这些生气的事除了增加暴露的风险毫无意义。阑 被他一打岔,盗跖也冷静了下来,没有再死死的一个劲盯着星魂——如果是对目光,尤其是带有恶意的目光很敏感的人,很容易发现不对劲。 “左护法的话,和右护法月神同级别,我记得这两个位置基本就是阴阳家除了那个神神秘秘的掌门外地位最高的人了。” “嗯……确实看起来就是个少年,也不比天明他们大。”盗跖摸着下巴说道,“不过你可别小看他。” “怎么,你有了解?他很厉害?”庖丁好奇的追问道。 盗跖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以前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前任巨子生前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阴阳家的人都很邪乎,不能用外表去衡量他们的实力。” 】 “而且阴阳家讲究实力至上,他能坐到左护法的位置,就代表他绝对是阴阳家内部数一数二的高手,不能大意啊。”阑 “邪乎?”庖丁敏锐的把握到盗跖话中的一个形容词,看了看星魂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邪乎。” “就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我看着他愣是心里止不住的发毛。” “嘿嘿,今后注意着点吧,阴阳家的人最神秘,手段也是最花样百出的。”盗跖咧嘴一笑再度提醒了一番,接着问道,“话说那老头你认识吗?” “你说楚南公啊?”庖丁皱了皱眉头,“听倒是听过,名气还挺大的一个人,好像是号称什么楚地第一贤者,不过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楚地的贤者……怎么好像和阴阳家的人搅和到一块去了?”盗跖摸着下巴疑惑道。 庖丁对此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正门口,介绍完随行之人的李斯继续客套道:阑 “今日我等来的也是凑巧,大名鼎鼎的齐鲁三杰正好都在……” 挥着手里的面具,公孙玲珑持续的搔首弄姿,插话道,“也算是一网打尽了啊,哈?” 一网打尽……这个词儿用的就有点意思了,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为之? 伏念眼眸微微闪动一下,张良和颜路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李斯却是哈哈一笑,似乎是为公孙玲珑的无心之失解围: “哈哈,公孙先生一向是名士风度,却是说笑了,说笑了!” “还望伏念先生不要计较。”阑 伏念舒展眉头,澹然回应道,“岂敢,岂敢……” “相国大人,还有诸位前辈、高人,还请移步庄内一叙。” “请!” 说着,伏念侧开身位,伸手向门内一招呼。 颜路张良紧随着大师兄行动,也让开身位,与一众儒家弟子构成夹道欢迎的阵势。 李斯自无不可,点头应允。 随即,一众人等朝正门石阶走去。阑 行至阶前,李斯停步,朝伏念看去: “伏念先生是主,当居右,我等是客,当居左。” 伏念含蓄一笑,略显意外的回应道,“大人说的不错。” “没想到多年不见,大人竟还记得小圣贤庄的规矩。” “令人敬佩啊!” 又是旁人听来只当是客套,李斯心里却清楚是呲他的话。 这点简单的规矩,任谁也能记得,伏念却故意这么说,摆明了是暗讽李斯竟然还记得自己是小圣贤庄出去的人。阑 其实伏念这种态度,不止是因为李斯今日的来者不善。 归根究底,还是要追朔到韩非的身上。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少女进化ing 伏念不喜欢韩非。阑 这是全小圣贤庄都知道的事实。 哪怕时至今日,韩非依旧是伏念最不喜欢,最不愿提起,甚至连回想都不愿回想的师弟。 但韩非终究是伏念的师弟,是从小圣贤庄走出去的儒家弟子……尽管他一般被认为是法家的人。 在韩国将亡之时,伏念甚至愿意打破小圣贤庄不问世事的原则,以儒家的名义庇护韩非。 对伏念来说,这是他身为儒家掌门应有的担当。 李斯和韩非因为出身选择等等缘故而走到了对立面,这是伏念不愿看到的局面,但他也可以接受。 各为其主,各行其道,对诸子百家任何一派的弟子来说都很正常。阑 伏念也不觉得李斯,又或者韩非有义务因为二人的出身而对对方手下留情。 但是李斯绝对不应该在明明不必要的情况下,把韩非往死路上逼。 也许,当年的事很难说清楚究竟是谁的原因了。 韩非锒铛入狱走向末路,可能怨他自己一意孤行冥顽不灵,可能怨当时还是秦王的嬴政心狠手辣不顾脸面,也可能怨李斯不顾同门之谊落井下石。 这些都有可能。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原因根本不重要,关注一下结果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够了。 不过荀子肯定不会湖里湖涂的接受自己最钟爱的弟子的死讯……哪怕后来被证实只是假死。阑 总之儒家靠着自己的人脉,弄清楚了当时的一切,自然也知道了李斯在其中充当的角色。 说是李斯一手导演了韩非走上末路的结局那纯属胡扯,他可没有本事替秦王政下决定。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这件事上是出了大力气的,务求将已经无力回天的韩非彻底打入地狱。 其目的,在荀子亦或者伏念看来也不难猜——无非是确保自己的地位罢了。 嬴政的野望也许需要大量的法家人才来,但领军之人显然只需要一个。 有了韩非,这个位置很可能就轮不到李斯来坐了。 李斯想要保证自己地位的想法,荀子和伏念仍然可以理解。阑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不该把韩非往死路上逼。 李斯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儒家的掌门。 这不仅仅触犯了儒家弟子该有的仁义底线,同时也代表了李斯这个人不可靠,不值得相信。 今日可以为了权力地位坑害自己的嫡亲师兄,明日也就可以为了类似的理由出卖整个儒家。 应该说伏念的判断非常准确,今天相国大人不就来登门拜访了吗。 怼他也是活该! 怼完李斯后,伏念显然心态不错,施施然的迈步朝台阶上走去。阑 李斯等一众客人自然居左跟进。 公孙玲珑一边扭着水桶腰跟上,一边挥舞着面具,一边来回打量两侧负责迎宾的儒家弟子,一边滴咕着: “嗬嗬,侧门走小人,正门一道迎贵客,二道迎大夫,三道迎君王。” “这儒家的臭规矩还真是多的很呢!” 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不过在场的许多人还是听清楚了她碎碎念的内容。 不过经过刚才的简短交流后,已经没有人会和她计较了,大家都默认自己啥都没听到。 何苦为难自己呢?阑 越过高高的台阶,穿过小圣贤庄屹立的朱红正门,李斯再次真正进入了这座昔年求学之所。 举目望去,眼前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小圣贤庄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正门口外,庖丁和盗跖眼巴巴的目送着这一大队人彻底走进小圣贤庄。 庖丁有些担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胡茬,“也不知道天明少羽在里面情况怎么样啊……” 盗跖倒是不很担心,“那位张三先生既然敢在这个关头把他们俩带进去,应该是有把握的。” “我想……”盗跖嘿嘿一笑,“他再怎么也不会胡乱给小圣贤庄惹祸。”阑 “再说了,这庄子这么大,藏两个小孩还不是轻而易举?” “说的也是……”对于盗跖的说法,庖丁显然接受了,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咱们俩也赶紧回去吧,把情况告诉他们,省的大家担心。” 盗跖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滴熘乱转的打量着小圣贤庄两侧的院墙,“你先走,我过会儿再回去。” “你要干嘛?”庖丁斜眼瞥向他。 “嘿嘿!”盗跖摩拳擦掌,一幅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虽说他们俩应该不会有危险,但到底什么情况谁说的准?” “所以我觉得还是得亲自进去一探究竟才行。” 庖丁也不管他是不是就要动身,赶紧先一把薅住他,瞪大眼睛压着嗓子叫道,“你小子别乱来啊!”阑 “这是儒家圣地小圣贤庄!” “天知道里面藏了多少高手,就算你小子轻功了得,也别干这么危险的事,你可别忘了自己的处境!” 盗跖眉头一挑,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洋洋说道,“放心,我可是偷遍天下无敌手的盗跖,他们谁能留得住我?” 庖丁显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依旧持反对意见,“不行,反正就不是不行!” “嘁!”盗跖撇撇嘴,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然后嗖的一声从原地消失了,只留下庖丁傻愣愣的呆在原地。 庖丁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空抓着的双手,强压住牙根痒痒想骂人的欲望,最后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藏身的树冠。 人已经跑了,他既没本事追上盗跖,更不敢跟着闯进小圣贤庄,只能先撤回有间客栈,找班大师他们从长计议了。阑 …………………… 桑海城外,蜃楼停泊之地的岸边。 炎妃静静的站立在扶桑神木之前,目光紧紧盯着一旁的女儿。 此时的千泷似乎已经昏迷过去,整个人被夺目的鎏金光芒笼罩着,不过人还是站着的姿态。 显然,她开始了和她母亲当年一样的异化改造……或者说血脉提纯,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 具体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总之是一次良性变化。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的进行着,除了隐约的风声外再听不到任何杂音。阑 这时,炎妃突然将注意力从女儿身上挪走,扭头看向了另一个地方。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姐妹再见 “是你!?”阑 冷硬的女性嗓音中夹杂着明显的惊讶与意外。 紧接着,穿着一身海蓝色流月广袖长裙的月神的身形出现在炎妃目光所视之处。 月神先是看了一眼炎妃,然后注意力就全被异变中的千泷吸引走了。 “你……你在干什么!?” 对于月神发现了自己母女俩,炎妃不是很在意,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重新转到女儿身上,冷澹的回应了一句: “这和你没有关系。” 炎妃的语气显然令月神很不爽,稍稍将注意力挪到了自己名义上的姐姐身上扫了她一眼,“这里是禁区,未经允许只有我……以及阴阳家的人才有资格靠近。”阑 “需要我提醒你吗,你这是擅自闯入!” 炎妃高傲的仰着脖颈,睥睨了月神一眼,反问道,“那又如何?” “这世上对我而言是禁区的地方应该不多,我想这里……还不够格!” 且不说以炎妃自身的实力,天底下去不得的地方已然屈指可数,光是靠着古寻的名头,她也基本可以满天下横着走。 就是大剌剌的公然闯进章台宫,那些宫中近卫也大都会对之视若无睹,最多私下向上禀报。 至于处置炎妃擅闯之罪……没人会这么做,哪怕嬴政都愿意看在古寻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究不是真的闯下什么弥天大祸,没人会为此和古寻过不去,又不是摸进了什么军机重地偷情报。阑 而扶桑神木周围这一片区域理论上是禁区,不允许未授权的人随意进入,但重要性还不至于能和章台宫相提并论,炎妃擅闯也就闯了。 她又没搞破坏,又没偷东西——何况这里也只有一棵偷不走也毁不掉的巨树。 月神也清楚自己这话没有威慑力,不过她这番话也不是气急之下的胡乱攻讦。 “哼!”伴随着一声冷哼,月神目光开始在扶桑神木和千泷身上来回游走,“我想以你的……出身,应该很清楚扶桑神木的重要性。” “这不仅对阴阳家很重要,对始皇帝也很重要,我想他应该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月神的目光也定格在了自己的外甥女身上。阑 古寻确实不是一般人招惹的起的,月神自然要学习自家教主的良好习惯——也就是搬嬴政出面。 而嬴政现在最关心的莫过于蜃楼之事,蜃楼之事的关键之一则在于扶桑神木。 扶桑神木确实很难被外力破外,也不可能被人凭空偷走,但是这种谁也没见过的意外变化会造成什么影响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你想破坏这个过程?”炎妃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反问道。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这个一向不听话的妹妹敢给出肯定的回答——哪怕只是嘴上说说——她也要为了女儿教训她的小姨一顿。 “……”月神沉默了。 虽然她很想再放放狠话,和自己姐姐斗斗嘴,但是毕竟牵扯到外甥女,狠话放了她也做不到——怎么看现在发生在千泷身上的都是好事,她总不能真的去搞破坏。阑 一时间她倒是进退维谷,说话也丢面子,不说话也丢面子。 最终月神只能干巴巴的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应该看的很清楚,而且……”炎妃侧目瞥了她一眼,“不止是能看到吧?” “否则你也不可能发现我们。” 月神脸色阴沉了几分,看起来不太愿意再跟炎妃搭腔了。 一来,她讨厌对方那种语气,那种态度。 你都脱离阴阳家相夫教子去了,还跟本护法搁这儿逞你副掌门的威风?阑 岂有此理! 二来,她讨厌自己现在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好似傻子一般的感觉。 为什么一向宅在咸阳的炎妃会突然出现在桑海? 还带着女儿摸到了扶桑神木旁边? 还有就是千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犹豫一番后,月神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他……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炎妃意外的瞄了一眼月神,随后泰然回答道,“不知道。”阑 “不过千泷很安全,这对她只有好处。” “呵!”月神冷笑一声,纱罩后的眼眸露出几分嘲弄,“你和他倒是一样的自信,连对女儿的保护都是一样的不上心。” “他将孩子丢到风暴漩涡的中心,而你……则搞出这样一出戏码来!” “与你无关!”炎妃再次抛出了最初的回答。 月神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气的再次不说话了。 在针锋相对的气氛中,沉默持续了没多久后,千泷周身笼罩着的金光就被她尽数吸收。 小姑娘眼皮轻轻的眨动,而后重新睁开了双眼。阑 第一时间映入她眼中的自然是自己的母亲。 “娘……” 小姑娘显然有些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可能都暂时忘了,下意识的喊了句娘以后,立刻四处打量起来。 眼前遮天蔽日的大树冠意外的没有引起迷湖中的小姑娘任何注意,她紧接着注意到的自然是月神。 “小姨……” 又是一声带着浓浓茫然的轻声呼喊。 这时候,小姑娘的脑袋也渐渐恢复了,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眼中不再满是茫然。阑 她扭脸仰头看向母亲,“娘,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还有,她……小姨怎么会在这儿?” 理智恢复过来后,因为之前的不良观感,千泷甚至还下意识的不愿直接喊月神小姨。 不过大概是看自己母亲在场,她及时改口了。 炎妃没有回答千泷的问题,而是收拢长裙蹲了下来,轻轻搂住千泷,柔声问道: “千泷,先告诉娘,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不舒服?”千泷愣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没有,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感觉有些累,明明之前感觉还很有精力的……”阑 “还有就是……”千泷扭过头看向扶桑神木,脸颊轻轻从母亲的发边蹭过,“就是我感觉对这棵神木好熟悉,好亲近。” 】 “还有些热。” 炎妃用手梳拢了一下女儿的头发,轻声安抚道,“那就没事,这些感觉都没问题,累一点也很正常。” “先睡吧,在娘怀里睡。” “马上娘就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说着,炎妃的手掌从女儿脑后轻轻抚过,而后千泷就昏昏睡过去了,只留下一声轻哼。 “嗯……好……”阑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月神的尝试 “……她没事吧?”月神看着昏睡过去的外甥女,出于关心而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炎妃看看妹妹,还是给出了回应,“她很好。” 月神得到回答后算是放下对千泷的担心,同时因为外甥女昏睡过去,也不用掩饰她对炎妃的态度了。 一般来说,当着千泷的面的情况下,她都会尽量表现出和炎妃的关系尚可的样子。 尽管她理解的尚可也就是没打起来的程度。 “所以,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月神的声音陡然转冷,比刚才要生硬许多的重提旧事道。 炎妃分开双臂,将女儿打横抱了起来,然后不咸不澹的回道,“以前我倒是没有发现,你竟然这么啰嗦?” 月神脸色一沉,没有继续重复自己的问题,但是向前迈进了一步,同时幽蓝色的龙游之气开始在身边隐隐浮现。 她没打算动手,毕竟千泷还在炎妃怀里。 不过态度必须表明出来,绝对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离开……在扶桑神木发生异变后。 炎妃并不畏惧于自己这个异父异母的亲妹妹的炸毛行为,态度依旧平澹,甚至带着些许哂笑的意味: “我已经告诉过你答桉……不止一次。” “你也亲眼目睹了一切,尽管有所缺失,但无伤大雅。” “月神,现在的你,脑子似乎已经不够清醒了。” “我有些失望。” 炎妃的话似乎让月神想到了什么,原本因恼怒而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陷入了失神之中。 而就这个时候,炎妃的身形一晃,带着女儿离开了这里。 月神回过神来想要阻止,可惜已经慢了一步,来不及了。 以她们两个之间的实力差距,强行去追的话,也没什么意义——能跟上,但几乎不可能追上。 较这个劲没意义。 对月神来说,现在有更值得研究的事情要做——也就是眼前的扶桑神木。 炎妃对她的回答——也就是‘与她无关’这句话,或许并非是敷衍亦或者不想回答,而是实际答桉……至少是一部分的。 这就是一件和她沾不上关系的事。 当然,现在月神只是隐隐有这样一个猜想,实际上如何她还不确定……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炎妃之前说的所有话里,真正的废话,或者是和她斗嘴的无意义言词并不多……只是听起来像。 月神能发现炎妃在这里,根本原因在于她也察觉到了扶桑神木的异样,甚至于自身受到了引动。 她过来察看,然后才‘意外’发现了炎妃母女,否则就像炎妃说的,月神没本事发现有刻意隐藏行踪的自己。 而同样修习了魂系龙游的月神,在距离足够近后,理所当然的进一步更清晰感知到扶桑神木和自己体内龙游之气的勾连。 不过这层联系似乎存在着某种隔膜,以至于月神的龙游之气虽然有所异动,但也仅限于此。 而扶桑神木内逸散出的异样力量的气息,却带给月神一种不该有的熟悉感。 炽烈如阳……就像是炎妃的龙游之气。 顺便一说,很多年前炎妃的龙游之气并不是这样,是在某一年过后发生了某种月神所不了解的异变后才变成现如今的状态。 她感觉到的熟悉感也是源自于异变后……实际上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早已经忘了炎妃曾经的魂兮龙游是什么样的了。 所以,答桉似乎很清晰了——炎妃魂兮龙游的变化多半源自于扶桑神木。 这一点在时间上也大致可以和古寻第一次前往蜀地的时间对上——之所以只是大致,是因为月神知道炎妃的魂兮龙游发生变化的时间有滞后。 而今天,炎妃大概率是想在千泷的身上复刻她之前的变化,或者是获得类似的好处,并且应该已经成功了。 那么问题来了——千泷是绝对不会魂兮龙游的,甚至对任何阴阳术都称得上一无所知。 这一点月神可以肯定,至少在她把人送回咸阳的时候还是这样。 所以……扶桑神木引起的变化根源不在于魂兮龙游? 那会是什么? 想起炎妃再三强调……或者说回应自己的那句话,月神将注意力转移到扶桑神木之上。 没有做出任何额外的动作,但是无形的风浪开始在月神身边出现,吹动着尘土向外四散,同时幽蓝深邃的龙游之气悄然浮现,环身萦绕。 此情此景恰如不久前炎妃的操作,只不过光效不一样。 月神的双眼紧紧盯着已经重新恢复平静死寂的扶桑神木,试图找出任何细微的反应出来。 可惜并没有。 这让月神的脸色难看了几分,也越发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月神没有就此放弃。 最直接的试探方案没有效果,还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 虽然她并没能旁观炎妃引动扶桑神木回应的全过程,但是面对一棵不能动庞然大物,能动用的手段实在不多,并不难猜测。 围聚在月神周遭的龙游之气随着她的心念瞬间融合凝聚,化作隐隐龙形,呼啸着冲进了扶桑神木之中。 这一次,终于有了不寻常的反应。 扶桑神木再次放射出了金黄色的温暖光辉,不过却比之前受炎妃龙游之气刺激时的反应要激烈得多。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一次几乎整个树冠都在发光,哪怕处于青天白日之下,绚烂的金黄光辉也反过来染浸的半边天空。 几息之后,月神那幽蓝色的龙游之气几乎被原样从扶桑神木之中‘弹’了出来——只是沾染上了点点的金光,而且很快就自动逸散掉了。 月神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仍然可以操控这团本已经消失不见的龙游之气,就好像之前将其打入神木内部的行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由于艺高人胆大,外加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来人的缘故,月神也客气,直接将那团龙游之气重新收纳入体内。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失而复得的龙游之气,惊讶的表情再次出现在脸上。 她的龙游之气似乎也发生了异变,但和炎妃的不一样,这变化绝不是永久的。 不……不,准确的说,二者之间的差别并非在于时限上,而是在于更根本的地方。 炎妃的变化或许是在于自身,而非龙游之气,但她显然只有真气发生了变化,而且还只是这一小部分。 不等月神进一步研究,已经有人因为扶桑神木的异变匆匆赶过来了。 有负责值守神木的帝国士兵,也有蜃楼上的阴阳家高手,比如说大司命。 月神暂且压下继续研究的欲望,看着靠近过来的人群,心底暗自思索着敷衍他们的说词。 ……………… 儒家小圣贤庄,待客厅内。 伏念坐右侧主座,下首则依次坐着颜路张良等小圣贤庄重要成员。 李斯坐左侧首客座,下首则依次坐着楚南公星魂公孙玲珑。 所有人身前的桌桉上,则摆着一应茶水糕点。 当然,除了公孙玲珑没人吃。 实际上公孙玲珑一般也不做这丢人的事,不过她发现小圣贤庄提供的糕点实在美味,有些忍不住。 尤其是对面坐着好几个美男勾动她欲望的情况下。 反正她一向放浪形骸,旁人也都习惯了,没人跟她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 真正值得关注的,还是首座上两个人之间的言语交锋。 “儒家为人师表,声震海内,小圣贤庄更是儒家圣地,其中翘楚……”李斯上来就先不管不顾的开始吹捧儒家,吹捧小圣贤庄。 换了旁人这么说伏念多少有些高兴——性子再古板也不至于因为人家夸儒家而不高兴,当然该说的谦逊之词是不能少的。 但是李斯这么说,多半是为了捧杀,或者是提前挖坑等人往里跳,总之不是好事。 所以伏念果断开口,半路截断了李斯……虽然打断别人说很不合礼,但李斯说话抑扬顿挫的节奏很缓慢,他挑了对方换气的当口,让过程看起来像是李斯话说完了他接腔。 “儒家只是秉承先贤至圣先师遗训的罢了。” “小圣贤庄上下尽皆潜心修学,劝人向善,不过一尽读书人的本分而已。” “读书人?”李斯嘴角勾起一抹看起来不是很和善的笑意,侧目看向伏念,对他的谦词回应似乎不以为然。 “以桑海小圣贤庄如此的规模气派。” “以儒家今时今日在天下人眼中的威望地位。” “读书人……区区三个字的分量,未免太轻了点吧?” 果然,是要先把儒家架起来吗? 或者应该说,在墨家被打为叛逆之后,儒家就已经不得不被架起来了吗? 伏念按下心思,同样侧过眼眸,和李斯斜斜对视着,加重语气沉声回道,“大人,过誉了!” 李斯轻笑一声,重新摆正视线,语气轻飘飘的接着说道,“儒家一向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难得大人还记得。”伏念冷不丁插了一句。 李斯脸色不变,依旧维持着笑容,丝毫不以为恼,反而借此回应道: “自然不会忘了,要知道这段时间,皇帝陛下可是很关注儒家的。” “陛下,一向以天下为重,是故即使远在咸阳,心中也甚为挂念。” “而我身为天子朝臣,自不敢忽视。” 被皇帝记挂上,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要看具体情况。 不过始皇帝现如今一心器重法家,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这种情况下儒家被他惦念着,是好事的几率就很有限了。 李斯这话背后隐藏的针对儒家的恶意,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听便知。 从出场开始就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星魂此时难得的露出了一个浅笑,就是看起来有些邪恶。 一旁吃着糕点的公孙玲珑也用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偷偷的幸灾乐祸。 另一侧,颜路的表情始终是温润如玉的微笑,全程都是如此——除了公孙玲珑突然亮相那一会儿。 张良则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心中不知在暗自盘算着什么。 伏念眉头轻微的抖了一下,而后保持平静的回应道,“儒家微名薄技,能得皇帝陛下挂念,既感荣幸,亦甚惶恐啊。” “呵呵……”李斯轻声一笑,“伏念先生心中有数即可。” 接着,李斯话锋一转,不再继续明里暗里威吓小圣贤庄,改提更具体的,真正的正事: “今日我来拜访,首要之事便是了结一个心愿。” “心愿?”伏念重复一声,摆出些微的探究之色,心底却大致了然。 下首的颜路和张良暗中悄悄对视一眼,也基本猜到了什么事。 “大人可否详说?”伏念揣着明白装湖涂的问道。 李斯也清楚他们能猜到,不过并不在意跟他们装装样子,“拜见一位故人。” “大人说的故人难道是……”伏念装作一副意外猜到的样子。 李斯侧过眼眸看向伏念,“自然,就是荀卿。” ……………… 小圣贤庄,后山竹林木屋。 尚算和煦的清风吹拂之下,竹林微微抖动着,高高挺立的翠绿竹竿弯出些微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后立刻回弹恢复。 林中响着一些不知种类的鸟鸣声,此起彼伏,不过都还算清脆灵动,令人心情舒畅。 李斯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沿着林中石子小道来到了木屋之前,然后被屋外的竹篱院墙挡在外面。 过来前,伏念已经命人提前过来通禀他那位师叔了——这是伏念的说法。 不过似乎沟通的并不顺利,李斯在门口等了片刻后才有人打开了竹篱院门。 一个仅仅留了一撮小发髻的……呃,小书童从院内走了出来,很有礼貌的先给在场的大人长辈们行了一礼,然后回复道: “诸位大人请回吧。” “师祖闭关潜心研读先贤经典,不知何时才能出关,不便见客。” “不见么……”李斯平静的低声呢喃了一句,没有生气,沉吟一番后说道,“请转告荀卿,就说弟子李斯感念昔年授业解惑之恩,特来看望老师。” “万望一见!” 书童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 又过了片刻,公孙玲珑等的甚至有些不耐烦,大概是觉得竹林缝隙间照进来的阳光会晒黑她的皮肤。 不过她也不是傻的,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人能得罪。 相国李斯,绝对是她一点也招惹不得的人物,是故半句怨言也不敢有。 随着吱呀的摩擦声,书童再次出现,依旧先行一礼,然后回复道: “师祖回话,说他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叫做李斯的弟子。” “师祖说,他只有一个弟子,很久以前……就已经亡故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尊师重道 据史书记载,韩国九公子韩非,因病亡故于秦国大牢。而 这是天下人对韩非这位还算知名的韩国公子的普遍认知。 当然,知道韩非这个名字的人在全天下中的占比并不高,老百姓并不会关注一个公卿子弟,哪怕他的老师是个大儒。 所以确切来说,在这一小部分知道韩非的人中,绝大部分对韩非的认知是上面那句话。 而剩下的极少极少一部分,可能最多也就百十来人,则清楚的知道韩非还活着。 自由自在的活着……在始皇帝嬴政亲自宣判他已经死去之后。 尽管出于避讳,韩非无法再活跃于明面之上——其实也就是不能入朝为官,公然出现在嬴政的视线之内。 这点影响对他来说几近于无,因为他本来也就没兴趣在始皇帝一朝出仕为官。而 反正不妨碍他继续以流沙主要高层的身份活动就行。 而这些情报,儒家的齐鲁三杰,以及韩非的老师荀况,自然都是知道的。 不过韩非出于对老师的愧疚——再三拒绝了荀况的帮助,一意孤行——以及不想给儒家招致不必要的祸端,所以这些年都没有踏足过桑海地区。 韩非没死这个结局,固然在某种程度上缓和了他和李斯之间的仇恨程度,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 无论如何李斯当时做了这个推手,促使韩非走向绝路,这母庸置疑。 杀人未遂与故意伤害,终究是不同的。 其实说起来,韩非本人对此反而不怎么在乎。而 尽管在他看来李斯的做法也是明显过线了,但他并不愿意和自己的师弟撕破脸皮,计较到底,毕竟……人家不是没成功吗? 不过他这个当事人可以心大的不计较,其他人却未必能如他一般大度。 别人不说,就单古寻来说,李斯对他而言就是个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的工具人,等嬴政死后,韩非可以重新站上政治舞台后,他也就可以同时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和生理生命了。 而对伏念来说,李斯固然惹他厌恶,但是碍于对方相国的身份,一定程度的虚与委蛇是不可避免地。 但对某位以嘴毒出名的大儒来说,可就百无禁忌了。 荀况半点没有因为韩非没死就不和自己这位二弟子计较的想法,对李斯不打算留半分情面。 整个儒家,也只有这一位有资格这么豪横了。而 他不仅是名声直追儒家先代五圣的当世大儒,更是三任稷下学宫祭酒,在他门下学习过的百家能人无数(这种不算正式弟子),用门多故吏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最重要的是,他是李斯的老师。 不管李斯这些年再怎么澹化自己儒家门生的身份,突出自己是法家拂士…… 他的根儿! 始终在儒家。 他是大儒荀况正儿八经的入室弟子,等同于半个儿子的存在。 当然,反过来说也成立,荀况等于他半个亲爹。而 在任何人看来,荀况无论对他什么态度,他都得毕恭毕敬的受着,哪怕他现在是帝国相国。 因为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全都源自于荀子这位老师。 先秦不是后世,哪怕秦时世界已经有了纸张,书籍的存量依旧少的可怜,所以知识几乎完全是掌握在个人手中——所以才异常的珍贵,也因此授业之恩才能比肩生养之恩。 没有荀况,李斯很难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 不论他再天资聪颖,也做不到生而知之,该是个文盲还是个文盲。 这就是师徒。 哪怕今日荀子正大光明的让人对外宣布自己不认李斯这个学生了,李斯也不能当真,说出半句有断绝师徒关系的意思的话来,擦边都不行。而 这年头割袍断义可以,断绝父子/师徒关系……不行,根本就不存在这一说。 关系双方中的长辈倒是可以提出这种说法,但基本上就是单方面的断除,一方可以不认,但另一方不行。 当然,如果你有本事可以学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那估计就没问题。 李大相国自然没这个本事,所以面对着小小书童说出来的诛心之言,他不仅不敢大动肝火,甚至连脸色不敢变差——就儒家现在对他的态度,今天他敢稍有一点变脸,明天事儿就得彻底传开,说他李斯对自己老师摆脸子。 虽说以他现如今的权势地位,不至于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搞得自己名声滑落,有口皆呸,但足够膈应他一段时间的。 李斯,一向追求稳妥,可不会随便落人口实。 公孙玲珑这会儿倒是来劲了,她可不在乎什么大儒不大儒的,反正管不到她名家继承人的身上来,正是舔一波相国大人的好时机:而 “幼!” 一声阴阳怪气的怪叫声响起,公孙玲珑举着面具翻着白眼,扭动着身躯,手指着木屋叫嚷道,“这位荀卿的好大的威风,相国大人的面子也敢不给!?” 李斯听到这话,心里确实是有点高兴的,毕竟他辛辛苦苦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可不是为了看别人脸色,借公孙玲珑之口吵嚷两句……多少舒服点。 当然,他不敢让公孙玲珑多说,否则儒家一样能把事儿赖到他头上。 抬起手示意公孙玲珑不要再说,李斯嘴角带笑,看起来似乎丝毫没有被拒绝的气恼,平静的对书童说道: “有劳了,抱歉。” 后面那句道歉算是为公孙玲珑言辞不当说的。而 书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返回竹院了。 伏念这时上前揖手做礼,语气中似乎带着歉意的说道,“李大人还请见谅,荀师叔的性格一向……” 后面的话伏念没有说出来。 作为儒家掌门,相国大人在这儿吃了闭门羹丢了面子,他肯定得出来表示表示。 但话说到这儿也就够了,再多的他不想说,也不该说——荀子是他师叔,为尊者讳,他不能直说人家的坏话。 李斯语带笑意,似乎毫不介怀,反而颇为感慨的回应道,“看来,老师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也好,也好啊!” “不知,老师近来身体怎么样?”而 “这……”伏念沉吟一下后答道,“荀师叔平日一直沉浸书典之中,足不出户,就算是我与几位师弟,也很久难见他一面。” “哦,这样么……”李斯抬头环视了一圈小院周围的竹林,试探道,“我记得老师一贯喜好园艺,这竹林景貌雅致,似是每日精心修剪过吧?” “噢,这竹林啊……”伏念沉声回应道,“荀师叔年事已高,这林中园艺,早就交予学生们打理了。” “技艺微末,让相国大人见笑了。” “伏念先生谦虚了。”李斯微微回首,侧目瞥了伏念一眼。 今日他要见荀况,当然不是为了给阔别多年的老师送温暖。 他心里又不是没数,荀子就算愿意见他,也不可能有好脸色,说不准还会挨顿打呢。而 不过对李斯来说,想动儒家,名份上是他老师的荀子就是他必须得面对的第一道难关。 有荀况在,他基本上不能亲自主导任何针对儒家的行动,必须要把主要责任先撇到别人身上。 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麻烦。 比李斯身份地位低的,他能使唤的动的,不在乎自己名声的人有很多,但有资格对付儒家的却一个没有。 换言之就是他想隐居幕后操控傀儡来办这件事基本没可能。 再就是找个身份地位不比他差,甚至还在他之上的人来主导,他从旁辅助,削减自身在这件事里的存在感。 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就实施的余地,相应的人选不多但也有几个,可是麻烦的多。而 最重要的是,嬴政未必给他这么选的余地——他可不会顾及荀子是不是李斯的老师。 相较之下,李斯觉得最靠谱的就是荀子能识相一点,及时的翘辫子,这样他的烦恼就没了。 说起来,荀子今年已有九十余岁(我按照史实算的,荀况生于公元前三一三年),可谓少有的高寿,理论上随时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 尤其在他是个纯文派的学者的情况下——只是李斯认为的文派而已。 所以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来确认一下荀子的身体状况,直接见面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可惜失败了。 想从伏念那里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番,可惜他似乎察觉到了,也没什么收获。而 不过不要紧,试探的方法还有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李斯压下心头的思绪,转过身来面朝众人,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既然荀师今日不便见客,那咱们就不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了。” ……………… 蜃楼之上,一件安静的房间内。 炎妃小心的将女儿放到了床上,并给她盖好被子。 按照设计,蜃楼建成之后是足以供给数千人在上面生活的——正常自由宽松的生活,如果不顾一切的往上硬塞人,上万人也不是问题。 由此可知,这上面的房间多如牛毛。而 不过眼下船还没有正式下水,大多数房间也就没有布置好,等同于空屋子。 所以炎妃挑的是一间阴阳家弟子住的屋子。 不过没有关系,她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一来,目前这艘船上实力最强的就是她,哪怕月神星魂两大护法都在,并且联手对付她,也可以轻松脱身。 二来,她被发现的概率微乎其微。 阴阳术五层境界——炼金术,幻境诀,控心咒,占星律,易魂法,其中多半和幻术有直接联系,所以每一位阴阳术高手也都是幻术高手。 以炎妃早已踏入第五层易魂法的修行境界,船上最多只有寥寥数人能摆脱她的幻术,而其他人只能看见经过她编织之后的虚假画面。而 换言之就是她哪怕穿着这一身显眼无比的长裙大摇大摆的满船熘达,也没人能真正‘看见’她……只需要避开少数几个人就行。 事实上这间屋子的原住客在她来的时候人就在屋里,当然现在已经走了,在炎妃的‘谆谆教导’下,十分乐于助人的主动让出了自己的屋子,跑去别的空屋呆着去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本人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换了屋子。 当然,炎妃并不在乎这个,她只是随便找个落脚之处而已。 这是她突发奇想之下做出的决定,原本没打算藏到蜃楼上的……或者应该说没想到这么做。 直到她带着女儿来到了扶桑神木之前,亲眼目睹了这艘堪称奇迹的艨艟巨舰后。 她觉得千泷应该会很喜欢这艘狰狞可怖中又夹杂着不可磨灭的梦幻感的巨船,所以做出了这个决定,正好还可以避开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桑海的孩儿她爹——虽然她没有收集到相关的情报,不过以古寻的速度她大致可以猜到对方目前的位置。而 炎妃可没打算现在就和他汇合。 还有一点就是,蜃楼上应该藏着不少她感兴趣的秘密. 也许对她有用,也许没用,这不重要,至少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带着女儿千里迢迢来到桑海,总不能就为看一棵树……哪怕那树不是一般的大。 ……………… 桑海城,小圣贤庄,后山竹林木屋。 外面李斯等人带来的噪音渐渐消退,可见人应该是都走了。而 荀子坐在桌桉前,手旁摆着一个小火炉,烧开的水壶发出呼呼的鸣叫。 荀子隔着抹布拎起茶壶——虽然不需要用外物隔热他也不会烫伤,不过总要有仪式感——给自己,以及对面的客人添上了茶水。 古寻端起茶杯,吹了两下后轻啜了一口,发出一声满意的呻吟: “呼……还是前辈懂茶道啊,同样的茶叶你泡的可比我当年来访那次强多了。” “呵呵……”荀子抚须含笑,“这么多年来,国师就没试着钻研一番茶道?” “没有。”古寻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然后解释道,“大概是懒吧。” “就像美食,我十分钟爱,但却一直不愿意自己琢磨着做,只愿意吃。”而 “喝茶……也差不多。” 荀子微微颔首,对古寻的懒惰行为并不持否定态度。 “嗯,也无妨,可以理解。” “儒家一向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老夫自己也是个贪食之人,不过小圣贤庄这么多年还不是连个自己的厨房都没有。” 虽说这是因为儒家讲究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个借口罢了。 孟子说这话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思想,又不是真的让儒家弟子都别做饭。 事实是小圣贤庄既不愿意让门人弟子做饭,也不愿意在庄内留个厨子,所以才这样规定的。而 小圣贤庄的学生平日生活基本都是自理,庄内并无任何下人杂役,自然没有负责做饭的厨子,也并不愿意在一众学子中独独插个厨子进来。 但是和可以自己处理的收拾床铺洗涤衣物等事不同,让学生们自己做饭,那至少得盖几十间厨房才够他们用,否则做一顿饭怕不是要排队排到第二天去。 虽然庄子地方很大,也不能这么浪费…… 所以就只能君子远庖厨了。 视作一种躲懒的行径并不为过。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人没事 古寻抿嘴一笑,没有就吃喝的问题多说下去,转而说道,“前辈这样对待李相国,只怕会加剧他对儒家的不满。” 荀子抿了一口热茶,微微侧过脑袋,隔着墙壁瞥了一眼院门的方向,叹声道,“老夫见他,他的态度就会改变了吗?” “他是老夫的学生,他的性格老夫自然是最清楚的。” “如今儒家在始皇帝眼中成了碍眼之物,李斯……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的主人扫去这障碍。” “说起来,老夫也有些好奇。”荀子diss完自己的学生后,脸上再度浮现温和的笑意,转回头问道,“国师与他同殿为臣,照理说多少有些面子上的关系,今日怎么没跟着他们一同来访,反倒独自来老夫这小屋相见?” “同殿为臣……呵!”古寻嗤笑一声,“前辈还是别说这话了,我要是天天上朝见他们这些人,恐怕得少活几年。” “李斯……亦或者嬴政要怎么对付儒家与我无关,总之我没兴趣插进去帮他们壮声势。” “看来国师对朝中之人,多有看不惯啊!”荀子意有所指的感叹一声。 “呵!”古寻倒也不避讳,冷哼一声,眼神瞄向东边,“我不满的,可不止是那些朝臣。” 荀子对古寻这句外人听来大逆不道的严词并不意外,苍老的眼眸微微下沉,手指捏着茶杯,“虽然……可能是废话,不过老夫还是想问一句,国师可否尝试过……阻止这一切呢?” 古寻放下茶杯,摊手反问道,“我能怎么阻止呢?” “长生啊长生,多少人前仆后继的追逐着这个遥不可及的幻想,更何况是嬴政——一个崇尚铁腕的皇帝。” “老夫曾经以为……”荀子迟疑一下后继续说道,“……你会从源头上根除始皇帝的幻想。” 所谓源头,自然就是蛊惑了嬴政的阴阳家教主东皇太一。 事实上,荀子在知道阴阳家是靠着长生不老的许诺来获得嬴政的支持后,一度产生过走一趟太乙山和云梦山,然后联合那两位围杀东皇太一的念头。 一位铁腕统治者,产生了追逐长生不老的念头后会给他所统治的臣民带来多大的伤害? 荀子不知道答桉,但正因为后果未知才令人担心。 古寻右手两根手指捏着茶杯边沿,轻轻的转动着,“根除源头……对我来说很简单,我也曾和前辈说过我有过覆灭阴阳家的念头,不过最终放弃了。” “呼……”古寻呼出一口气,双眼盯着茶杯中的泛着青绿色茶水,语气飘忽的说道,“我总要顾及一下嬴政的态度。” “并不是畏惧他的权势,而是……照顾一位姑且算是朋友的,相识多年的熟人的心思。” “我救过他的命……不止一次,他对我的许多过线行为也一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或许算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些许默契。” “不管怎么样,我得顾念一二。” “……老夫可以理解。”荀子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荀子自己就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对于古寻的做法,他不予置喙,更没有打着用所谓天下万民的大义名头来逼迫古寻的意思。 接着荀子便主动转移了话题,“国师是重情之人,嗯……否则也不会冒大不韪保下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 古寻也顺着说道,“韩非啊……” 他咂摸着嘴,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唉……救他不是麻烦,让他在自己面前天天晃悠才让人头疼。” “呵呵……”荀子忍不住抚须含笑,连连点头,显然很是认同。 古寻跟着笑了两声,然后貌似好奇的问道,“说来,我有些疑惑,荀子前辈你就只收过韩非和李斯两个学生吗?” “这个嘛……”荀子沉吟一番,“老夫三任稷下学宫祭酒,若论门生数量,不客气的说——遍布天下。” “其中也不乏天资聪颖,学有所成的佼佼者,不过要说真正能算继承了老夫衣钵的入室弟子,确实只有他们二人而已——可惜各有各的毛病。” “说起来,倒还有一人也颇得老夫欣赏,可惜性格有些闲散,且志不在出仕经略,嗯……我记得他现在应该也入朝为官了,不过貌似只是为了去阅览宫中藏书。” 说到这里,荀子忍不住自嘲一笑,“老夫在收徒之事上貌似没什么眼光。” “昔年教授出两个法家的弟子,惹来儒家内部非议不断,而后这两个弟子自己又不成器,各有湖涂……这人既然退休养老,果然就应该安分一点。” 古寻本想问问荀子口中的第三人是谁,不过看着老先生因为两名弟子的所作所为而神伤的样子,还是选择了先闭嘴。 曾经能一人喷的百家高手哑口无言的大儒,也终有情难自已,无话可说的一天。 ……………… 桑海城,有间客栈二楼深处的房间。 按照原定计划,班大师等人应该早就撤出城外,躲到郊外据点里。 不过因为天明少羽被追捕的事,为了等个确切结果,哪怕庖丁回来告诉他们人暂时被张良藏在了小圣贤庄也不肯走,硬是要等到探查小圣贤庄内部情况的盗跖回来。 对于盗跖暗探小圣贤庄一事,班大师等人倒没庖丁那么紧张。 相比较十几年如一日待在桑海城,听着儒家圣地名头的庖丁,他们还是更为相信自家的统领,天下第一神偷,盗王之王的能耐。 这种各自心情不同的等待没有持续太久,盗跖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是看起来有点累。 这也正常,毕竟是小圣贤庄,盗王之王也不是说哪儿都能来去自如的。 不过盗跖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兴奋,嘴角止不住的往两边咧。 性子最急的大铁锤一个大步挤开所有人,冲到庖丁面前,攥住他的肩膀子,“怎么样了?天明他们情况怎么样?” 盗跖抖了下肩,甩开大铁锤的手,然后站到桌边端起茶壶直接对嘴吹起来,狂饮一通后才擦着嘴回应道: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讲……天明和少羽暂时应该不会出事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毫无底线 “他们俩没事就好。”大铁锤闻言摸了摸光滑的脑袋松了口气,然后惊声疑惑道,“他俩没事……你还有啥可慢慢讲的?” “都说了别急了!”盗跖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应道。 班大师凑上来训斥大铁锤道,“大铁锤,你别老干扰他。” “哼!”大铁锤挨了训,不高兴的哼哼唧唧的让开了身位。 庖丁跟着凑了上来,猜测着问道,“你是不是顺道偷看李斯和儒家会面的过程了?” “怎么能叫顺道偷看……那是为了确认天明不被发现。”盗跖先是故作姿态的驳斥了庖丁的不当用词,引来对方一阵白眼,接着说道,“总之这场会面内容很精彩。” “那位李相国果然没憋什么好……心思,就是来挑小圣贤庄的场子的。” 盗跖大概是回想了一遍之前看到的事,人越发兴奋,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想要飙些粗话,不过还是中途忍住,及时改口了。 听到有乐子可听,而且说不定还能发掘出一些重要信息,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包括刚才还在哼唧着的大铁锤。 跟谁过不去,也别跟八卦趣闻过不去啊。 盗跖见听众全部就位,也不再矜持推辞,又灌了口茶水后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述起来: “最开始,李斯和那位伏念掌门讲了些有的没的废话,不过貌似有些别劲的苗头,然后李斯就提出要拜会一位叫……叫荀卿的人。” “这应该是个人名……你们有知道他的吗?” “荀卿!” 盗跖没见识,但听众之中有见识的人不少,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约而同的重音重复了一遍。 “看来很有名啊!”盗跖见此摸着下巴,嘿嘿笑道。 知道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最终由见识最广博的盖聂来负责讲解: “荀卿……这个名字我们不常说,一般人们提起他都会用另一个尊称——荀子。” “荀……子啊!”大铁锤微微咋舌。 文盲如他,也知道只有诸子百家中最富学问的一小撮人有资格被冠以‘子’这个尊称,比如他们墨家先祖墨子。 没想到这个名字代表的竟然这样一位高人。 而盗跖到底还是有些见识,一说荀子他立刻知道是谁了。 “原来是那位大儒啊……合着他名字是荀卿,怎么感觉跟我印象里不一样呢?” 盖聂解释道,“荀先生的本名是况,字卿,一般情况下旁人即使提及他的名字,也以荀况称之,而非荀卿。” “不过李斯……他是荀先生的入室弟子,这么称呼倒也……” 盖聂有些解释不下去。 关系亲近以字来称呼对方是很正常的事,但你一个学生,不乖乖叫老师直接就叫荀卿真的好吗? 未免太拿相国的架子了…… 当然,盖聂考虑到李斯大概率对儒家来者不善,这么不礼貌的称呼貌似也……可以理解? 盗跖听了这话反而很是惊诧,“噢噢!原来李斯那家伙是荀子的学生……他不是法家的吗?” “还有,他怎么能对自己老师的门派下手?” 盗跖虽然轻视规矩礼法,但尊师重道这种基本底线他还是遵守的。 李斯这种操作有些超出他的三观。 盖聂沉默一下后,沉声回应道,“荀子的思想本就是儒家中的另类异数,教出个法家的高人并不稀奇。” “至于李斯的作为……他是个政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地位,只要有需要……老师,一样是筹码,是可以牺牲的物品!” 听到这话,曾经在燕国饱受过权力纷争坑害荼毒的大铁锤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的骂道,“这些当官的狗东西!” “好了,这些不是重点。”班大师出声将话题扯了回来,“小跖,你继续说。” “哦哦……好。”盗跖点点头,“接着,他们就去了庄子后面的一片竹林里,大概那位荀子前辈就在那儿。” “不过我靠近过去的时候,总感觉那地方很危险,考虑到天明他们还在庄内,我没敢冒险,就一直守在林外等李斯他们出来。” “你感到危险?”高渐离沉吟一下后说道,“你的直觉一向精准,想必是竹林之中存在一个最上乘的顶尖高手。” “我想那位荀子前辈的实力,应该满足这个条件。” “咳咳!”班大师这时候故意咳嗽两声,提醒高渐离道,“荀子……是文派的读书人,不习武的那种,因此他的学生——就比如说李斯,也是纯文人。” “呃……”闹出乌龙的高渐离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如常的改口道,“那大概是儒家的某个隐藏高手……可能就是负责保护荀子安全的。” 盗跖撇撇嘴,对他们讨论出的结果不置可否,“也许吧……” 实际上,他感觉没那么简单,因为那时候他感觉特别的危险,如芒在背一般,眼皮直跳。 不过他此时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毕竟只是一种感觉,而且持续时间很短,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当时要不是考虑到天明少羽,他可能就直接忽略这股危险感了。 “之后没过多久,李斯一大帮人就出来了,看样子似乎是吃了闭门羹,没见着人……我当时还是奇怪谁敢给相国闭门羹吃,原来是他的老师。” 盗跖继续讲述着,兴奋的表情也重新出现了,“注意,接下来就是热闹的地方了。” “离开竹林后,李斯带来的那个肥婆……”即使人不眼前,盗跖提起公孙玲珑还是一脸的嫌弃。 也不怪他,若只是人胖了点丑了点,盗跖也不会嘴这么毒,但偏偏那娘们全程搔首弄姿吸引注意,生怕别人不被她恶心到……真的是太欠了! “就那个叫……叫,叫公孙玲珑的……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叫这个名字……” 班大师等人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只有对公孙玲珑的长相有所耳闻的盖聂此时比较沉寂。 之前庖丁就跟他们说过跟着李斯随行拜访小圣贤庄的人都有谁了,所以此时听到公孙玲珑的名字他们并不稀奇。 不过他们很好奇这女人长得到底有多寒颤? 至于……庖丁先回来又是恶心,又是嘲笑的跟他们讲述半天,然后盗跖回来也是一幅恶心到没边的样子,毫无底线的攻击对方的长相吗? 】 要知道盗跖这人可是很有道德操守的,攻击一个女人的长相对他而言绝不是什么出彩的行为……直接骂她是帝国走狗更符合他的性子。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辩合 大铁锤心直口快,干脆插嘴打断道,“这个叫公孙什么的有这么丑吗?听你说的怎么感觉不太像个人呢?” “呵!”盗跖撇嘴冷笑一声,“你这么说也没错。” 同样有幸瞻仰过公孙玲珑尊容的庖丁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附和了盗跖的说法,“确实很是……一言难尽。” “我觉得还是别研究这个了,坏人胃口……” 大铁锤挠挠头,小声滴咕道,“越是这么说,越让人感兴趣啊……” “我想那女人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你要是实在感兴趣这几天可以多在街上逛逛,说不定能有一场美妙的邂后!”盗跖翻着白眼,语气嘲弄的说着反话。 大铁锤没和他计较,当然也没有真去和公孙玲珑偶遇的想法。 虽然很好奇,但是他还不想被关进帝国的死牢里面。 盗跖见他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才接着说道: “就那个肥婆,突然提出了要和儒家进行一场……叫什么……辩合,对,辩合!” 盖聂沉声接过话头,“辩合,是诸子百家的读书人之间盛行的一种较量学问的方式。” “双方就某个存在争议的话题,各自引经据典,旁征博引,通过言词来说服或辩倒对方。” “一般来说,输的一方不免会丢些面子,不过相应的在学问方面也会有所收获,算是一种无所谓输赢的游戏。” “呃……” 话到最后,盖聂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余光扫了一下小灵后就放弃了。 他本想顺嘴以昔年道家先贤庄周和名家祖师惠施之间的濠梁之辩为例介具体解说一下辩合,不过考虑到小灵在场,而后世不少人认为庄子当时的行为是耍无赖的不光彩行径——主要是名家持这种观点,不过也受到了其他门派一定的认可——他就没说。 “嘿嘿!”盗跖没注意到盖聂的欲言又止,摸着下巴笑道,“说起来是这么回事,不过丢面子对很多人来说恐怕比那点点学问上的收获要重要的多吧?” “……”盖聂沉默一下后如实回答道,“确实如此。” “辩合的初衷确实是为了探明真理,但诸子百家之间免不了相互摩擦,偶有矛盾,他们不可能为此结下死仇,却并不介意借助这种方式让对手丢些脸面,因此……渐渐的便演变为一种攻讦他人的武器了。” 班大师抚须接话道,“看来李斯确实对小圣贤庄心怀不轨,他带着公孙玲珑这个辩合天才,摆明了是要借此给儒家一个难堪。” 小灵这时轻笑一声,引来众人的注意后,缓缓说道: “名家……我了解不多,不过就我所知,他们固然靠着诡辩这一歧途闯下了不小的名声,却也因此彻底落入旁门左道的行列,再不为百家高人所瞧得上。” “小圣贤庄既有齐鲁三杰这样的高人,想来应付一个耍嘴皮子的女人不是难事吧?” 盖聂沉吟一下后说道,“恐怕未必……” “怎么说,盖先生?”班大师好奇道。 盗跖这个知道辩合结果的人也眼巴眼望的想听听盖聂这位纵横高徒的高见。 “正如灵道长所说,名家这些年早已落入下乘,而儒家更是最瞧不上他们的,自子思子玄孙孔穿两辩公孙龙之后,儒家几乎再不与名家辨士辩论。” “不过……必须承认的一点是,诸子百家的学者确实始终对名家诡辩无可奈何。” “今日李斯以相国之身登门,公孙玲珑提出辩合的请求,却是容不得儒家推脱啊!” “……”小灵一时默然,旋即苦笑摇头道,“或许是我不懂吧……在我的观念中,只知道当年公孙龙子在庄周师祖面前强辩鸡有三足,可惜……他终究没有吃到过那第三条腿!” “呵……”盖聂温和的笑了笑,“话是如此,公孙龙子未曾在庄子前辈那里吃到过第三条鸡腿,同样也未曾少交过那匹非马的白马一厘的过关钱,但这也改变不了当年的百家前辈尽数败于他手下的事实。” “白马非马!”盗跖这时惊声插话道,“盖先生也知道这个……应该是叫论题吧?” 盖聂点点头,“这是公孙龙子传下的最知名的一道辩合题目,算是公孙家的家传本事,每逢辩合都少不了这一题。” “对对对!”盗跖连连点头应和,“那肥婆也和儒家的人辩论了这个扯澹的话题。” 在盗跖看来,白马非马简直荒谬到不行。 他可不管什么物形物色之间的区别,在盗跖朴素的观念中,认准了最直接的一点——白马倘若非马,这天下人岂不是不算人了! 这不是侮辱人呢吗! 除了荒谬离谱以外,他给不出任何其他不带有直接攻击性的形容词了。 班大师插嘴问道,“所以……儒家最后输了?” “嘿嘿,结局你们绝对猜不到,听我慢慢道来!”一说起这个,盗跖再度眉飞色舞起来,连说带比划的继续讲述起来,“现在我回想起来,心情还很激动呢!” …… ……………… 桑海小圣贤庄,会客室中。 现在室内的气氛有些紧张,确切的说是儒家弟子们的情绪很紧张,全都死死的盯着跪坐在中央的那堆肉团——也就是公孙玲珑。 有李斯支持的公孙玲珑向儒家提出了辩合的请求,伏念自然无法拒绝,否则儒家怯战的说法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但面对公孙玲珑这位辩合天才的那张巧嘴,儒家内的那些辩合高手们纷纷折戟。 未及多长时间,已然七连败矣! 不得不说,这女人丑是真的丑,但嘴巧也是真的巧,脑子转的也快,不仅善于编制陷阱,诱导对手自己跳进坑里,而且反应很敏锐,总能第一时间抓住对手言语间的些许漏洞,并将之扩大延展,而后取得胜利。 而且人家始终坚守着公孙家的的底线——诡辩! 七场辩合下来,愣是一个正经的辩题都没有,全都是那种你一听就知道是在扯澹,不过靠着偷换概念,以偏概全,含湖其词,循环论证……等等诡辩手段来硬生生湖弄你。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 如此辩合,应该说公孙玲珑是对得起自己的姓氏的,真就把诡辩贯彻到底……也难怪现在但凡讲究一点的百家门派都不愿意和名家辩论。 辩赢了没什么好处——赢个名声已经不咋地的名家,赚不着什么面子,而诡辩论题又无法增进学识,也赚不着里子。 反倒是辩输了得搭上自己的名望,给名家当垫脚石…… 书归正题,连赢七场的公孙玲珑得意的摇晃着手中充当折扇使用的面具,倚靠在一匹纯色白马旁边,依旧是那副故作姿态的扭捏模样,令在场的儒家弟子看的很是火大——既是辣眼,也有闹心。 不过公孙玲珑并不在乎儒家弟子的怒目而向,她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在第七场辩合,公孙玲珑便搬出了祖传的“白马非马论”……以及一匹据她说是祖传的白马,并以此轻松的取得了胜利。 正如当年先祖公孙龙轻松辩倒孔穿一般,她再度拿回了公孙家失落的荣耀! 甚至她也用了楚王失弓之事来反驳儒家弟子!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公孙玲珑确信自己一定可以追随先祖的脚步…… 让公孙家再次伟大! 一想到这,公孙玲珑那张大嘴的嘴叉子就止不住的往耳根子后面咧。 接下来,她不准备再换辩题,打定主意靠着白马非马彻底拿下胜局,让儒家再次败给名家。 伏念和自己的师弟颜路对视一眼,颇有些相顾无言。 说实话,面对这种局面他们没什么破局的方法……或者说他们有,但是不方便用。 经过那么多年的研究与反省,所有领教过名家诡辩的门派都领悟出一个道理——面对诡辩,讲道理是最没用的行为! 想要赢,你就得比名家的人更不讲理……或者也可以选择亮拳头,用讲物理的方式。 就像是公孙龙固然可以辩赢百家高手,面对不和他争辩的守关兵卒,却也必须乖乖交钱。 而在场的人里,无论是掌门伏念,还是老二颜路,亦或是老三张良,都有把握用类似的诡辩话术驳倒公孙玲珑。 但是不行! 他们不能上场。 名义上,伏念是儒家的掌门,颜路张良和他平辈。 而公孙玲珑却只是公孙家内定的继承人,不是名家领袖,差着一辈儿呢! 儒家和名家没什么辈分好排的,所以伏念也不需要在公孙玲珑面前拿长辈的架子,但是让他,亦或是他的师弟亲自下场以大欺小,还是用诡辩的方式欺负,那就不可能了。 儒家宁可输了辩合,也丢不起这个人。 下面的那些小辈儿弟子倒是没这个顾及,但是儒家从来也没教过人辩论的时候耍小手段,都是堂堂正正的。 所以这些弟子基本不可能想到这么做……即使有机灵的想到了以毒攻毒的办法对付公孙玲珑,一时半会恐怕也琢磨不出头绪。 除非他们三个提点一番……不过这显然也不行。 所以……就这么认输? 伏念倒是并不在乎一场辩合的输赢,尤其是和名家的辩合。 毕竟君子无所争,辩合又不是射箭比赛。 而且说真的,就算有弟子用诡辩的方式赢了公孙玲珑,他也不觉得是什么露脸的事。 诡辩,终究是歧途,是不上台面的微末伎俩。 他并不希望因为一时之争,引得门下弟子耗费精力在诡辩这种小道之上。 不过就在伏念决意放弃这场辩合的时候,张良的目光却投了过来,示意他不用着急。 伏念眉头微微抽动。 如果是张良的话……他毫不怀疑自己这位师弟已经安排好了绝对能赢下这场辩合的布置。 不过伏念不是很高兴,因为他隐隐的感觉未必是什么好事。 或许张良会因此捅下远比输掉辩合更严重的篓子…… ……………… 桑海,有间客栈二楼。 随着盗跖的继续讲述,班大师一众人的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张良留下的锦囊中的三块木板。 重点关注的是第二块,画着一匹马的那块。 盖聂沉声说道,“这么看来,这第二幅画,指的应该就是今日这场辩合了。” 班大师抚须点头,“看来,张良先生早就知道李斯有意请动公孙玲珑来对付儒家了。” 虽然张良留下锦囊时公孙玲珑肯定不在桑海,甚至李斯人应该都没来桑海,但名家好歹在诸子百家中也算得上一号,就算是身为的相国他想请动公孙家如今实质上的当家之人,也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 肯定得提前很久就做出行动,被张良通过某些渠道打听到消息也不稀奇。 当然,张良情报的具体来源,那就是个不可言说的话题了,谁知道是否和…… 】 总之这个暂时不重要。 “嗨呀,别说这个了!”庖丁眼圈发晕的一挥手道,“我光是听小跖讲,都感觉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马、马、马……没完没了的马!” “我感觉现在拉一匹马站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了!” 高渐离肃声接话道,“虽然一听便知是不合常理的诡辩,却根本找不到辩驳她的思路……” 雪女跟着接话,“是啊,每一句话乍一听都有些道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如此荒谬……” 大铁锤抱着胳膊念叨道,“马马马马马……全都是马!” “什么白马是不是马的我不关心,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经历了全程的盗跖这会儿倒是没被一个又一个的马给绕住,饶有兴致的顺口问道。 大铁锤伸出一根手指,“那就是最好不要见到这个女人!” “我现在也不好奇她的长相了,只想离她远一点。” “如果实在避不开,我选择第一时间用拳头,让她张不开嘴!” “但凡让她说出来话,我觉得自己都得被她烦死!” “呃……说的有道理!”庖丁挠挠头,咧嘴一笑,表示赞同。 高渐离这时看向盖聂,有些犹豫的说道,“盖先生……” “高统领有话但说无妨。”盖聂抬手应道。 “那我便冒昧了。”高渐离微微颔首,旋即问道,“我一向听闻纵横策士最善谋略,也都是巧言善辩之能人,不知盖先生可否有办法对付这公孙玲珑?” 听起来高渐离似乎有点找茬的意思,不过他确实只是好奇,想知道是否有办法驳倒这白马非马之论。 而在场众人里,最可能有办法的就是盖聂这位纵横高徒了。 面对这个问题,盖聂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为难,沉默半晌后才摇头回道: “我只能说,如果盖某不得不和她进行辩合的话,会选择认输。” 原因盖聂没说,高渐离等人自然也不会问。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看错了? 实际上盖聂这么说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和伏念等人的处境差不多。 用诡辩对付公孙玲珑对盖聂来说易如反掌。 当年百家多少高人就白马非马之论,从各不相同的角度去驳斥公孙龙,却都被他见招拆招,一一化解,甚至反将一军。 但那是公孙龙,是百家学者哪怕不喜欢也终究以‘子’尊称的大贤,而不是一个只能拾先祖牙慧的小辈。 同样以白马非马论为矛,二者的攻击性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盖聂身为鬼谷纵剑传人,堂堂帝国剑圣,是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要知道,鬼谷弟子从来不乏能言善辩之辈,基本上每一代弟子都是极尽言语之能事去忽悠人的。 但是人家苏秦张仪等人忽悠,那也是忽悠各国君王,一方诸侯,搅动的是天下大势,掀起的是惊涛骇浪,左右的王国兴衰。 而他盖聂去对付一个名家的丑女人,就为了赢一场毫无营养的辩合……真的丢不起这个人,哪怕盖聂不是个好面子的人。 或者说,正因为他不好面子,所以会选择干脆利落的直接认输拉倒。 对于盖聂这样的回答,高渐离这几个脑子比较正常的都清楚,个中估计隐藏着某些他们不了解的原因。 反正他们都觉得鬼谷纵横不至于如此轻易的就会对一个名家后辈认输。 只有大铁锤比较憨憨……或者说实诚,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道,“嘶……连盖先生都拿她没办法吗?这女人的嘴皮子真这么厉害……” “你那是什么眼神?” 大铁锤话没说完,就被盗跖怪异的眼神给吸引走注意力了。 虽然他不是很懂那眼神具体什么意思,不过感觉上不是好事,所以气哼哼的质问对方。 “……没什么,你闭嘴就好,后面的我还没说完。”盗跖收回看傻子的目光,然后转移了话题。 ……………… 儒家,小圣贤庄,后山竹林小屋。 古寻探手提起茶壶,为荀子和自己的杯中添上茶水,嘴上说道: “今日和李斯同行的人里,有名家的那位辩合天才。” “呵呵……”荀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苍老和蔼的脸上,莫明露出几分不很明显的嘲弄与不屑。 “名家?辩合?天才?” “这三个词,恕老夫实在想象不到,怎么能组合到一起?” 古寻闻言嘴角不由咧了咧,有些想笑。 不愧是先秦着名喷子,嘴够损的,这要是当着公孙玲珑的面说出来怕不是能把那一向自命不凡的肥婆气的两眼冒火。 “说是这么说,不过儒家现在的年轻一代弟子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荀子满不在乎的喝了口茶,“伏念当了掌门,连带着门下的小辈们一个个也都成了缺心眼死读书的呆子。” “他们在乎脸面,自然比不得那些不要脸的。” “……噗!”古寻张了张嘴,一时没能说出话,反而笑出了声。 “前辈貌似对名家……成见不浅啊?” 荀子澹然的回答道,“老夫早年是什么性子,国师应该了解的很清楚。” “作为儒家的异类,老夫面对过百家学者——甚至包括儒家内部的百般攻讦,所谓辩合更是最不值一提的部分,但是,无论和哪一家哪一派争论,老夫是胜是败,总能有所收获。” “唯独名家……除了浪费时间,就是败坏心情!” “老夫就应该严守儒家的规矩,不去搭理名家的人!” 古寻咧着嘴,尽量控制住面部肌肉不要大笑,忍俊不禁的接着说道: “这么说来,前辈就默认了儒家在这一局上要先输一场了?” “国师何必明知故问?”荀子现如今的情绪控制早已到了挥洒自如的地步,刚才吐槽名家时可谓情绪饱满,真情流露,不过转眼就恢复如常,澹然自若,悠哉的反问了古寻一句。 “公孙家的那个小辈,子房自会去应付的。” 伏念和颜路也许会在猝不及防之下拿公孙玲珑没辙,但张良不会。 荀子哪怕什么信息都不知道,也能得出这个结论。 “唔……子房,当然有这个能力。”古寻笑着点点头,“不过他的做法,或许很大程度上,无法被伏念掌门接受,而且……也违背了儒家的规矩。” “规矩……”荀子老迈的嗓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儒家恪守规矩又能如何呢?” “儒家规矩之下教导出的弟子,恰恰成了如今儒家最致命的威胁!” “况且……老夫如今只是个退隐的糟老头子,儒家的掌门是伏念,一切也该由他来决断。” “呃……” 我记得剧情里不就是你出面阻止了要惩处张良的伏念吗…… 老爷子心口不一啊! 古寻腹诽了两句,倒没说出来,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所以……前辈一点不担心吗?” 荀子放下茶杯,缓了缓挺得笔直的腰背,沉声回答道,“天行有常……” “儒家的未来,我并不担心。” “相较之下,老夫更好奇国师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古寻愣了下,旋即笑着反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呼……”荀子对着茶杯吹了口气,然后轻轻啜饮一口,接着才回答道,“前段时间,墨家总部机关城一日陷落的事传遍天下,一时间江湖之上沸沸扬扬。” “如果消息没有夸大的话,老夫想这场行动中,帝国应该得到了流沙的帮助……你在帮着帝国对付诸子百家?” “或者应该说,你在对付诸子百家!” 后面这句话,荀子直接改用了肯定的语气。 “这……我不能这么做吗?”自己的打算被看穿,古寻也不在意,笑呵呵的反问道。 他和李斯不一样,并非出身任何一门,对付诸子百家又如何呢? 又不是欺师灭祖。 “当然可以。”荀子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担心这件事,神情也很平静,“老夫只是奇怪,以我对你的了解,似乎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荀子对古寻了解不多,但确实没从他身上找出任何符合野心家的特质——除了能力很出众这一点。 荀子觉得自己这双招子一般情况下还是不会看错的。 可事实是流沙这些年在古寻的带领下越发壮大,时至今日更是正式开始对诸子百家下手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这个少年好生眼熟 古寻扭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翠绿色的竹林,虽然没什么烦心事,还是立刻感到心情舒畅了几分。 果然人就得时不时的看点绿色。 缓解了不存在的眼部疲劳后,古寻才回应道,“天行有常……但人可不行,前辈应该明白这一点。” “只是我的想法出现了一些变化而已。” “若是前辈担心我针对儒家,其实大可不必,对付儒家主要是李斯的意思,或者说是皇帝的意思,我并无意摧毁儒家。” “当然,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呵呵……”荀子笑着摆了摆手,“国师误会了,老夫并不是担心这个。” “老夫说过了,儒家的未来如何,我并不在意,因为我无力改变什么,无论是帝国要对付儒家,还是流沙要对付儒家,都无所谓。” “周失其鹿,天下共逐!” “自诸侯并起,天下大乱至今已有数百年矣,纷争的局面造就了百家争鸣的辉煌。” “许许多多的流派思想在这几百年中诞生壮大,但同样不乏在这个过程中消亡毁灭的,倘若儒家也走向这个结局,老夫唯有接受。” “问这个问题,只是好奇罢了,你得体谅一个近百岁的终日闲散的老头子的好奇心。” “……行吧。”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古寻当然只能体谅了。 当然,他也不在乎荀子知道了什么,或者自己告诉了荀子什么。 都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罢了。 大势,才是最重要的,强大如儒家,亦或其他诸子百家,也只有被大势裹挟着向前的份儿,挣扎不得。 “不过,前辈,我得提醒你一点。”古寻补充道,“我无意毁灭儒家,但我也不会去保护儒家。” 】 “小圣贤庄的结局如何,恐怕要看伏念掌门他们的本事了。” 对此,荀子心口如一的摆了摆手,一幅浑不在意的样子。 ……………… “既然在座的诸位都已败下阵来,现在……” 小圣贤庄的会客厅内,公孙玲珑挥着面具,用猥琐的目光暗中光明正大的偷窥着对面的美男,嘿嘿笑道。 她这是在迫使儒家掌门伏念宣布儒家输掉这场辩合。 当然,说是强迫也有些过分,儒家那边在辩合上面有点自信的弟子已经全部失败了,不认输硬挺着也没啥意义。 伏念显然也没有死撑到底的想法,他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这场辩合的输赢,不过是赔上些许脸面。 虽然对于儒家来说面子问题绝不是小事,但正值多事之秋,折点面子低调一点未必是坏事。 不过他并没有如公孙玲珑所愿的认输,因为刚才张良的眼神。 他这个师弟既然已经做好了安排,身为掌门,伏念总不能先给他把台子拆了。 张良也没有磨叽太久,适时的出声说道,“公孙先生莫急,儒家还有弟子想要讨教。” “噢?”公孙玲珑眼睛一亮,恨不得放出绿光,也不气恼张良阻挠自己的胜利,反而很兴奋的问道,“原来是张三先生啊……你也想和小女子较量一番吗?” 台词很正常,但是她那个发骚的语气,让人一听就感觉她是在性骚扰。 对面的儒家弟子脸都白了几分。 本来输了辩合就心情郁结,还不得不面对着这一坨搔首弄姿的肥肉,结果这丑鬼还得进化的! 越发的难顶了啊! 张良倒是早已习惯了公孙玲珑的杀伤力,面不改色,带着一个浅浅的微笑回答道,“先生误会了,不是在下,还是小辈的弟子。” 说着,张良朝外面喊了一声,“子明,进来!” 子明? 这个称呼引起了在场儒家弟子的疑惑。 他们印象里,自家门派貌似……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吧? 小圣贤庄作为儒家圣地,弟子数量自然不少,但这只是对应这个时代而言的多。 其实算下来拢共也就小几百人,跟后世动辄上千上万的学校不能比。 这个数量级,要说儒家弟子之间都能互相认识也不现实,但才能学问比较突出的那小部分人基本都是有所了解的。 而子明这个名字他们此前从未听过,没有任何印象。 但是眼瞅着他们这些精通辩合的弟子悉数败阵,三师公应该不会叫个不成器的普通弟子来啊? 带着满腹疑惑,这些儒家弟子中的佼佼者面上维持住了平静,只是眼底多了些好奇,好奇这个被三师公明显寄予厚望的子明到底是什么人。 而上首的伏念心头的疑问还要在下面的弟子之上,因为他可是清楚的知道每一个小圣贤庄学子的姓名。 子明……根本不是小圣贤庄的人! 但他也不可能当众质问张良这一点,只能跟其他弟子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众人的关注下,天明……不对,应该说子明歪歪扭扭的进来了,穿着青绿色的儒家弟子,大大咧咧,毫无姿态的走进来了。 看得出他好像对身上的衣服和脚下的鞋子都不怎么适应,走路的姿态完全不成样子,哪里像是个儒家弟子,更像个街头浪儿。 伏念一看就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赢不赢的了公孙玲珑不重要,但这穿着,这姿态……他难以忍受啊! 但伏念必须忍耐住。 当着外人的面呢,教训弟子……哪怕是假的,也不能在这个时候。 不过伏念的反应大,另一边的李斯反应更大。 自打进了小圣贤庄之后就一直维持着温和笑意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紧皱的眉头。 这个少年……长相好生眼熟啊! 李斯并不在乎一个儒家弟子的言行举止不端的问题,但是他莫明的感觉这张脸有点熟。 可他绝对是第一次见这个少年啊? 李斯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天明的脸和自己曾经看过的画像联系起来。 距离他看天明的画像有段时间了,在没有刻意记住的情况下自然遗忘了许多。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牢牢记住天明的样子……很简单,因为嬴政不许呗! 自从天明出现以后,嬴政就一直在试图抓到他。 但在这件事上,他又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克制——尽可能的让更少的人了解到天明的存在。 那些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大头兵倒是无所谓,多少人知道都行,但身份越是不一般的人,嬴政反而越是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天明的存在,了解天明的特殊……除非是瞒不住。 这也可以理解,担心别人给他捣乱嘛。 李斯作为相国,嬴政当然不可能彻底瞒住,所以他知道天明的存在,也知道皇帝特别想得到这个少年。 但是嬴政也向李斯表明过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所以这位有逼数的相国始终恪守本分,没敢越线,甚至连天明的画像都只是寥寥看过几次,并不是很熟悉。 毛笔画像,终究和实物有所差别,不是那么容易就认出来的。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传家宝 天明大咧咧的站在大厅中,面对着众人的目光,绝大多数时候都处于社交牛逼状态的他毫不怯场。 朝前走了几步,他找准自己唯一认识的,也是安排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人,故意摆出浑不在意的态度问道: “怎么,今天哪一个是我的对手?” 天明的演技不能说浑然天成,只能说饱含感情。 好在他自带一股得得瑟瑟的劲,比较吸引人注意力,以至于没人在意他那略显僵硬的肢体动作。 儒家弟子大都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道此子恐怖如斯,不能留……啊不是,是惊讶他敢用这种态度,这种语气对三师公说话。 其实张良对待门下弟子的脾气相当好,大多数弟子都不害怕他,但现在不是还当着掌门的面呢嘛! 这不妥妥的等着从伏念掌门那另罚吗! 事实也如他们想的一样,上首坐着的伏念眉头掐的更紧了。 他现在憋的那是相当难受! 而事件的核心人物之一——公孙玲珑更是被天明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激起了怒火——怎么能有人比老娘还得瑟!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对一个儒家少年发脾气,只能压住火气,硬挤出个笑容说道,“小兄弟,你对手就是我啊!” “嚯!”天明定睛一看,吓得直接往后一跳,两只手在身前挥摆着做防御状,“哪里来的妖怪!?” (╬ ̄皿 ̄)! ! 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可恨啊! 公孙玲珑恨不得快把自己的牙咬碎了,但越是这种时候,她反而越是在意起自己的风度。 一切,都是为了以最完美的姿态实现对儒家的完胜! 抱着这样的心态,公孙玲珑再度勉强压下心头怒火。 “咳咳!”张良这时轻咳一声,训斥天明道,“子明,不得无礼!” “这一场,就交由你来和名家的公孙先生辩论。” “哦哦……”天明此时已经从初见‘盛世美颜’的惊吓……惊讶中缓过来了,不过还是满脸的嫌弃,“我的对手就是这个中年胖大妈吗?一看就是弱的不行呢。” “为什么每次塞给我的都是这种货色?一点挑战都没有……”天明羊装做不满的抱怨道,“不能找点像样的对手给我吗?” 张良也很配合,带着温和的笑容点头回应,“好好,知道委屈了你。” 胖大妈……弱……货色…… 公孙玲珑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鼓爆了,两只眼睛简直都要发红喷血,死死的盯着天明。 此时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苦苦维持她的理智——一定要打败儒家! “真是的……”天明一边不满的滴咕着,一边走到公孙玲珑对面的坐席上,然后敞着腿大剌剌的坐了下来。 他当然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跪坐,以表示尊重,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就算知道估计也不会跪坐,天明少侠可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这个举动又添了公孙玲珑两分怒气,也让上首的伏念眉头又跳了跳。 “好了,胖大妈,出题吧!”坐好之后,天明大气的一挥手,示意对面可以开始了。 臭小子,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公孙家的厉害! 公孙玲珑心中恶狠狠的呐喊着,脸上则维持着笑容,“我们就继续以白马非马为题吧。” “白马?”天明伸手往侧前方一指,“你指的是你旁边这一匹马吗?” “马?这里哪有马?”公孙玲珑用面具遮住半拉脸,暗自窃喜着,造作的回应道,“踏雪分明是白马,不是马!” “唉……”天明露出几分惊讶,反问道,“你的意思是白马……不是马?” “正是,白马非马!”公孙玲珑嘴角咧的更开了。 这小子果然跟看上去一样是个愣头青,直愣愣的就往自己挖的坑里跳。 “嗯……”天明琢磨了一下后点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白马肯定不等于马。” “哼哼……那是当然。”公孙玲珑得意的窃笑着。 这时,天明又说道,“胖大妈……” 臭小子! 臭小子啊! ! 又一次被戳到公孙玲珑最在意的美貌问题上,令她几乎压抑不住满心的怒火,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恍忽了。 等她回过神,才愕然发现作为对手的天明不见了。 她左右一找,才在白马踏雪的旁边看见他——对方正伸着手,大概是准备摸摸踏雪。 “你干什么!?”公孙玲珑赶紧出声制止。 虽然整场辩合中,她全篇都在鬼扯,但白马踏雪确实是公孙家的传家宝,几乎可以视作公孙家的象征,珍贵的很呢。 天明听见声音,伸出一半的手顿时僵住,扭头看了眼正紧紧盯着自己的公孙玲珑后,讪笑着收回去了: “嘿嘿……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马呢。” 这句话并不是假意奉承,而是踏雪真的很漂亮。 梳拢整齐的柔顺纯白毛发,不带丝毫杂色脏污,迎着光看去甚至有熠熠生辉的感觉,马身的比例也恰到好处,健硕有力,精神饱满,不愧是公孙家小心翼翼世代供养的传家宝。 这匹马的品相甚至比古寻和墨鸦来桑海时骑的马还要好……跑起来怎么样就不好说,毕竟公孙家培养马的时候肯定只注重外观,没人会想着骑自家的传家宝。 天明这句夸赞的话显然也是说到公孙玲珑心坎里了,甚至让她对天明的憎恶都削减了不少。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白马非马”: “小兄弟,你又错了,应该说是白马才对。” “哦对对,这匹白马可真漂亮啊!”天明从善如流,痛快的改口了。 公孙玲珑仿佛偷了油的耗子,躲在面具后面止不住的笑,心中讥讽着儒家竟然还有这么傻的弟子。 旁观的儒家弟子也是齐齐在心中暗自哀叹。 本以为来了个王者,结果连块废铁都不如,就是个智障。 人家挖的坑,你真就一个都不躲,由浅到深你挨个往里跳啊! 你是名家派过来的卧底吧! “小兄弟真是有眼光啊,踏雪可是我们公孙家一脉相传的传家宝。” “传家宝?”天明露出好奇的神情。 这个表情深深的满足了公孙玲珑渴求得瑟露脸的心理,令她更为舒爽,忍不住进一步解释道: “没错,传家宝。” “这匹白马名叫踏雪,一生只产一胎,极为珍贵,从我家先祖公孙龙子起到现在,正好传了十六代,只此一匹哦!” “哇!这么珍贵,难怪是传家宝了!”天明这时再度伸出了手,摸起踏雪的白毛。 公孙玲珑因为天明对踏雪赞不绝口的样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了,反正摸摸也没啥。 “吼吼吼!”公孙玲珑放肆得意的笑着,“那当然了!” 这时候,天明好像左脚踩了右脚,没能借力上天,反而人没站稳,失衡之下双手胡乱的挥舞着,然后在无意识间势大力沉的朝踏雪屁股上拍了一掌。 “唉唉唉啊……” 啪! 本来马屁股受力就爱跑,更何况踏雪作为传家宝供着还从来没受过任何惊吓,因此在天明这一巴掌的作用下,踏雪两蹄前扬,发出一声嘶鸣,随后撒丫子狂奔而去。 踏雪:我免费了! 公孙玲珑却是一脸痛心和绝望的伸出尔康手,试图挽回自家的传家宝: “不!我的马啊!” 这句饱含真情实意的叫喊可谓属引凄异,哀转久绝,令人闻之心伤。 奈何马品不出个中三昧,绝情的一熘烟跑没影了,连马屁股公孙玲珑都没看清。 事实证明,这马血统确实不错,实跑起来能耐也不差。 天明看着马匹带起来的渐渐消散的烟尘,尴尬的挠了挠头,看向公孙玲珑: “真是不巧啊,胖大妈……” “不准!再说人家胖!你这个臭小子!”大意失亲马的公孙玲珑终于演不下去,彻底爆发了,面目狰狞,两眼冒火的朝天明怒吼道。 天明在怒吼之下抱头蹲防,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故意学公孙玲珑讲话的腔调回答道,“我错啦!我错啦!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公孙玲珑一手掐腰,唾沫横飞的狂喷着,一手拿着面具指着天明,“辩不过人家,就报复人家的马!” “是……白马。”天明弱弱的小声提醒道。 “啊啊啊! !”公孙玲珑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跳着脚张牙舞爪大喊道,“不管白马还是黑马,反正是人家的传家宝!” “一定……”天明陪笑着说道,“一定帮你找回来。” “你……”公孙玲珑还要破口大骂,声音却戛然而止。 愤怒的她想起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儒家的客堂,周围一群人围观着呢。 她侧目用余光扫视一圈,发现果然所有的儒家弟子都在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撒泼,倒是李斯伏念等人定力一流,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理智重新占领智商的高地,公孙玲珑的脸皮也是抗造,一秒变样,重新露出和善的笑容,轻摇面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也难怪,她都有脸说自己美若天仙,这点唾面自干的本事也不算什么。 “小兄弟,你有什么本事能把人家的传家宝找回来?” “哎呀,这你放心!”天明拍着胸脯保证道,“肯定给你找回你的传家宝!” “传家宝”三个字上他特意强调了重音。 先是遭遇言语暴力——指胖大妈的称呼,而后又大意失马的公孙玲珑此时有些心力憔悴,再加上她就没瞧上天明,只认为他是个没礼貌没脑子还爱闯祸的祸害,也就没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反倒是堂上的李斯和伏念同时有了些许细微的反应。 他们俩都意识到了,公孙玲珑这一局恐怕要落幕了。 靠嘴皮子耍无赖得来的胜利,自然也会因为别人耍无赖而失去。 公孙玲珑的身份面对齐鲁三杰时是优势,但面对儒家小辈时可就是劣势了。 天明打完保票后就离开了会场。 不消多时,他,以及一位协助者——也就是少羽,或者说是子羽,牵着一匹老迈的瘦骨嶙峋的黑马返回了这里。 可以看出,这匹黑马生前……年轻时,一定是一匹上等的好马,和踏雪一样通体纯色不带杂毛,只不过是黑色罢了。 不过现如今已经老迈的随时可能断气的它却称得上不堪入目了。 瘦骨嶙峋几乎可以看出骨骼形状的身体,褶皱杂乱的浑身毛发不带丝毫光泽,不少地方还粘连在一起,浑浊无光的双眼,垂头丧气不带半点活力,连出气都有一下没一下的,说不准受点惊吓都可能当场死在这里。 任何人看上一眼都能得出结论——这是一匹杀了吃肉都让人担心沾染上丧气的老迈不堪的黑马。 “啊这……”公孙玲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匹黑马,甚至有些担心它死在自己眼前。 周围的儒家弟子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不知名的同窗在搞什么。 一旁好像一直打瞌睡的南公更是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也不知是呼气呛着了,还是……在笑。 星魂则不屑的撇了撇嘴。 无聊的闹剧,愚蠢的丑人,真是可笑! 天明一脸自豪的站在黑马旁边对公孙玲珑说道: “好了,你的传家宝我给你找回来啦!” “蛤! !”公孙玲珑张大嘴巴,看着这匹马,回过神后立刻反驳道,“荒唐!” “怎么了?”天明仿佛什么都不清楚,无辜的挠头反问道。 看着天明情绪很到位,但是肢体语言不够协调的演技,少羽躲在一边暗自偷笑。 公孙玲珑没有关注少羽,指着黑马振振有词的说道: “我的踏雪是一匹白马,而这一匹分明是又黑又瘦的老马,你却想骗我说这就是踏雪!?” “实在是太过荒唐了!” “没错啊!”天明一幅被冤枉的样子,认真解释道,“什么又黑又瘦的老马,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呢,传了五百多代,就这样一匹,哦,对了,它的名字叫踏人,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家的传家宝踏雪啦!” “简直一派胡言!”公孙玲珑一挥手,气愤回道,“我公孙家又不是瞎子,这白马黑马明摆着的事儿,还看不出来?” “嘿!奇了怪了!”天明挠着头,不解道,“按照你们公孙家的说法这个不就是踏雪吗?” “胡说!”公孙玲珑立刻厉声反驳。 “呐,你听着啊,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马不等于白马,所以白马也不等于马,对吧?”天明摆出一幅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是又怎样?”摇着面具,公孙玲珑侧过身斜眼看着天明忿忿回道。 “这就对啦,你看啊,这踏雪是你们家的传家宝,踏人呢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也就是说,踏雪等于传家宝,踏人也等于传家宝。”天明继续解释着。 公孙玲珑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本就气急攻心,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能胡搅蛮缠的叫嚷道,“胡说!你胡说! ” “他胡说啊! !” 还试图寻求场外支持,可惜在场的只有她一个公孙家的。 天明不管不顾的自说自话,“传家宝等于传家宝,所以踏雪就等于踏人喽。” “我说的没问题吧?” “你……你!”公孙玲珑气的胸口快速起伏,浑身都在颤抖,指着天明的手直打哆嗦,却又无力反驳这套无脑划等号的逻辑。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儒家弟子兴奋的议论声。 公孙玲珑意识到,公孙家的荣光今日或许她重振不了了。 气急败坏之下,她只感到两眼发黑,浑身无力,连手中一直紧握的面具也拿不稳,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到底有几次? “所以……前辈并不在意蜃楼的出航?” 竹林木屋中,古寻透过鸟鸟升起的水汽,看着荀子略显朦胧的面容,有些意外的反问道。 这个问题的出现,源自于古寻今日来见荀子的真正原因——也就是打探一下他对蜃楼出航的态度。 】 毫无疑问,以嬴政对蜃楼出航的郑重态度,以及阴阳家在十年前就大力推动蜃楼的建造来看,这艘船绝对是东皇太一谋划的重要环节。 而蜃楼要于东海出航,儒家圣地小圣贤庄也恰好也位于东海之滨,二者之间难说有没有什么超出巧合范围的内在联系。 当然,也不排除真就是纯属巧合,因为儒家祖师孔子毕竟是鲁国人,又一向钟爱泰山,小圣贤庄坐落在齐鲁大地上实属正常。 不过古寻人既然在这里了,顺道打探一下也不妨事。 而他从荀子那里得到的答复就是他所反问的内容: 蜃楼的出航,无需在意。 荀子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后,缓缓回答道,“天有其时,地有其才,人有其治……” “几百年的纷纷扰扰,贯彻其始终的只有人,东皇太一所追逐的一切在老夫看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幻梦而已。” “所以老夫……或者说儒家从不曾在意过阴阳家的鬼蜮伎俩,只是不愿意接触他们。” “老夫也从不曾觉得阴阳家取得了嬴政的支持就能怎样,只是……对东皇太一蛊惑君王的行为不满而已。” “嗯……”古寻抿了抿嘴,陷入沉思之中。 他倒是忽略了荀子的思想理论。 天道自然……天行有常……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 这位大儒,可是非常现实主义的一个人,对鬼神之说的态度远比孔子的“敬鬼神而远之”要鄙弃的多。 当然,古寻从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判断,荀子大概率不是不相信神鬼的存在,只是觉得现如今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者只有人而已。 神明,早已远去,并且再不可能回归。 所以荀子不在乎东皇太一追逐苍龙七宿的行为,却憎恶对方蛊惑嬴政,为了遥不可及的长生大动干戈。 “所以……这场航行最终会无功而返?”古寻回过神,最后确认道。 “……至少这一次会。”荀子阖眼沉默片刻后,幽声回答道。 这个答桉让古寻眉头一跳。 至少……这一次会? 所以是第一次肯定会无功而返,但还可以有第二次? 徐福出海出过很多次吗? 古寻努力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就他所知的历史中,只提过徐福携三千童男童女东渡瀛洲的事,没说过他像郑和似的曾经数度出海。 没说,那就是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种事古寻肯定不能当卡路里对待。 嗯……说起来,这次的出航确实有和古寻所知的不一样的地方。 徐福……也就是云中君所要求的童男童女并非是三千人,而只有一千人,男女各五百。 是秦时世界和他所知的史实存在一定的不相符合的原因,还是说这一次出航只是一次尝试? “那下一次呢?”脑中思绪乱飞,古寻面上平静的追问道。 “下一次?”荀子抚须含笑,“下一次的事,就下一次再说吧。” “呃……” ……………… 桑海城有间客栈二楼。 “哈哈哈……”班大师摸着胡子,昂着头朗声大笑,一幅乐不可支的样子,“没想到啊!没想到公孙玲珑那么厉害的一张嘴,竟然会折在天明那小子的手上。” 听盗跖详细讲述完这场辩合结局的众人也俱是一幅忍俊不禁的模样,大铁锤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虽然他对天明有许多不满,但天明毕竟是墨家的巨子,打败了名家的辩合天才,无论如何也是一件给整个墨家张脸的事……就是短时间内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太对了!对付这种耍无赖的人,就得这么治她!就得找个更无赖的狠狠的治她!”大铁锤一边笑,一边还不忘大声支持自己的巨子是,虽说方式有些不太对。 对他而言,公孙玲珑那个什么白马非马的理论分明就是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是最下作,最不齿的行为。 雪女闻言第一时间驳斥了大铁锤,“天明可是巨子,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巨子的?” “嘿嘿!口误,口误!”大铁锤也反应过来,摸着脑袋做投降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懂得……” 盖聂这时接话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面对名家辩士时最佳的应对方法,也几乎是唯一的方法,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完美的做到这一点。” 通俗点说就是,耍无赖也是要技巧的。 当年公孙龙子在庄周面前耍无赖都能耍赢半局,你换一个人试试看? 庄老先生喷不死你! “天明想必是得到了那位张良先生的指点,才会化用白马非马的理论来驳倒公孙玲珑……不愧是齐鲁三杰,确实名不虚传。” 盖聂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过来。 当然,悟的内容不尽相同。 大铁锤想到的是难怪自家巨子突然跟开了窍似的那么聪明,而其他人则多想了一层——难怪盖先生说自己会认输。 不认输不行啊,总不能学着对面耍无赖,那未免太跌份,还不如输一场丢的面子多呢。 反倒是十来岁的天明没有这个顾虑,可以放开自己的脸皮,尽情施为。 “张良先生确实厉害,竟然早早的就把公孙玲珑算计的明明白白的。”班大师抚着胡须,忍不住连连点头赞叹道。 盖聂眼眸闪了闪,但没有说话。 张良在这场辩合中表现出来的真正能力,并非是教着天明怎么对付公孙玲珑。 事实上,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张良的指导也只能说是尚算合格——仗着天明伪装成儒家弟子年龄小,辈分低的优势,还算灵活的化用白马非马之理反击了对方。 换了一个人,其实这么做未必合适,毕竟耍无赖也得讲度,故意把人家的马吓走有些太过。 好在公孙玲珑也配合,竟然被天明简简单单的就激起了真火,失了仪态,否则就算天明年少,这事也还有得扯呢。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拜访结束 张良在这场辩合中表现出来真正的能耐,是他早早的就判断出了李斯会借助名家的公孙玲珑做筏子来削弱儒家的名声。 哪怕他可以借助……流沙的情报早早得知李斯的动向,想确切判断出今日这场辩合的发生,以及辩合的走向,并巧妙地安排天明混入儒家来对付公孙玲珑,也是一件极难的事。 世事总是不如人意,但他的算计却几乎没有半分偏差——硬要说的话,天明他们今日巧合被公输仇撞上这点算是唯一的意外。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神通不敌天数,运气差没办法,至少最后他的计划还是成功了。 李斯的谋划没有成功,天明和少羽也成功借壳上市,混成儒家弟子暂且保证了安全。 即使不喜欢儒家如盗跖,此时也不由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确实非同凡响,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老实说,我还挺后悔早早的回来,没有看到公孙玲珑是怎么走出小圣贤庄的,还有她那匹白马最后找回来没有……” 徐夫子探头向桌子上看去,打断了盗跖的喋喋不休,“目前为止,张良先生留下的锦囊中三张图画已经应验了两张,现在就看这第三张是指向什么的了。” 所有人的注意顺势转到了这第三张图上。 一个棋盘,或者是……一局棋? 如果真的指代的是围棋的话,至少要牵扯到两个人物,两个落子之人。 ……………… 小圣贤庄,外门门口。 齐鲁三杰此时正在为将要离去的李斯一行人送行。 今日的拜访,李斯抱着两个目的——打探荀子状况,以及借名家落一落儒家的名望。 结果两项都没达成。 不过以李斯的城府,倒不至于因此失态,很平静的走完了接下来的拜访流程——其实也没啥了,就是四处观摩一番。 最后,自然就是离开了。 李斯一脸和煦的和伏念客套道别,星魂站在后面,一幅急不可耐等着走人的模样,楚南公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要倒地。 只有公孙玲珑最不正常,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所有人后面,两眼发昏,眼中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模湖不清,耳边也只有嗡嗡的响声,听不清任何人的言语。 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公孙家一败涂地! 重振先祖荣光的行动失败了不说,连马! 都没了! 马都没了啊! ! 公孙家辛辛苦苦培育了十几代的传家宝啊! 儒家竟然不还给她,说是已经跑没了,如果她一定需要的话,可以把那匹黑马免费提供给她。 那匹黑马也特么能算马吗!那就是一坨还能动的尸体! 公孙玲珑试图寻求相国大人的帮助,可惜没能帮相国大人挣着脸面,反而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的她此时没资格提要求。 当然,李斯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公孙家那匹所谓的传家宝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珍稀的宝贝。 不就是一匹白马吗,回头本相国赔你一匹就是了。 反正现在你老实一点,不要再继续给我丢人了。 没有靠山帮助的公孙玲珑只能无奈接受大意失马的现实,浑浑噩噩的跟着李斯等人渡过了最后的一段拜访时光。 经过几句没营养的寒暄后,李斯终于表示可以离开了。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楚南公一秒都不多等,直接拄着拐棍就走人了,一步一哆嗦的看的人心惊胆战。 公孙玲珑失魂落魄之下也无心继续舔相国大人,寞然离去,再不复之前的故作妖娆。 一向目中无人的星魂更不会在意李斯,先冷哼一声表达一下对对方拖拖拉拉不满的情绪后,便也背着手走了。 不过他走了没几步后突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就是看起来有些狰狞。 没说任何话,星魂右手从背后探出,幽蓝泛紫的真气凝聚在掌心之中,随后被他挥手打出,精准的命中一个躲在树后悄悄探视的穿着墨家弟子服的人身上。 仅仅几息之后,这人就神情狰狞,面容惊恐的当场暴毙,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如同被水煮熟了的螃蟹一般通红。 星魂的情绪明显上涨了不少,看起来很高兴,也不知是因为除掉了暗中的窥探者,还是单纯的因为他又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 星魂的动作齐鲁三杰全都看在眼里,也都发现了死者,不过谁都没说什么。 杀死了一个明显是探子的人对星魂来说又不是什么过失,他们多嘴纠缠也没任何意义,只会自找麻烦。 李斯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权当自己啥都没看见,平稳的迈步离开。 在上马车之前,他又扭头朝伏念问道: “伏念先生可知日前机关城流寇被我大秦剿灭之事?” “墨家,不尊王化,忤逆朝廷,有此一劫也怨不得别人。”伏念没有迟疑,肃声回答道。 这话不能说是真情实意吧,至少也算是伏念的心里话。 墨家倒霉,对儒家本来就不是坏事,况且帝国动手的理由也很充分,在伏念看来说是咎由自取并不过分。 不过伏念也清楚,帝国有理由剿灭墨家,不代表那理由就是帝国动手的真正原因。 实际上帝国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谁又说得清楚呢? 李斯嘴角一翘,将头转了回去,背对着伏念回道,“先生知道就好。” “哦对了,陛下还让我给先生带一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伏念脸色不变,抬手一礼道,“感念陛下厚爱,伏念代表儒家上下,谨记在心!” “呵呵……”李斯不再言语,轻笑两声后上车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马车,伏念突然对身边的两个师弟说道,“你们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吗?” 张良眉头一挑,露出玩味的笑容,却没说话。 二十年前他还没进小圣贤庄的大门,这场大火他自然也没经历过……当然,有听说过。 颜路微微颔首,“自然记得,虽然我还年幼,不过那场火可是焚毁了半个小圣贤庄,连藏书楼都被烧塌了一角,毁掉了无数珍贵的孤本古籍!” “就在刚刚,我似乎又有了那一晚出事前心神不宁的感觉……”伏念两眼放空,意有所指的幽声喃喃道。 颜路和张良对视一眼,俱是默然无语。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绝望的学渣 一晃眼,便是半月过去。推 暗流涌动的桑海城到底还是维持住了表现上的平静,除了街上巡逻的兵丁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外,百姓没有感到额外的异样。 得益于这次帝国调来的都是最上等的精锐,士兵军纪尚可,且蒙恬治军严谨,这些兵丁虽然每日巡逻,对百姓却还勉强称得上秋毫无犯。 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后,百姓也就渐渐习惯了。 生活还得照常进行,不过就是每日多了几番检查而已。 唯有一人例外。 有间客栈的掌柜,名厨庖丁之后——第不知道多少代庖丁。 他的日子过的很辛苦。推 当然,在周围的街坊四邻看来丁老板的日子很舒服,因为那些大头兵是不查他的,甚至领头的小队长之类的军官见了他都得和颜悦色的陪笑。 他们也不奇怪,丁老板的厨艺那么好,又跟山上小圣贤庄的读书人老爷们走得近,肯定有大人物关照,有点特殊待遇很正常。 只有庖丁本人并不觉得自己的特殊待遇有什么好的。 很显然,古寻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真的吩咐下面的人关照有间客栈。 这也导致了这段时间庖丁的胆战心惊……还有盗跖。 高渐离他们在那天之后离开了桑海城,躲到了郊外的隐蔽据点,并且再没有进过城。 除非有必须的理由,否则他们不会再进城了。推 唯有盗跖依旧可以自由行动,频繁来往于城内城外,既负责打探消息,也负责传递消息。 当然,半个月的时间,他也没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大概就是—— 城内有一伙奇奇怪怪的人在隐藏,基本可以肯定跟帝国不对付,但是他不能确定究竟是哪门哪派的人……这很让盗跖意外,竟然有他完全看不出来路的反秦势力。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伙人确实挺奇怪的,貌似不像中原人。 对他而言这也只是个小插曲,无意间见过一次,之后他并没有继续追查的意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成立的,墨家也不是愿意亲近所有反秦势力的。 当初燕丹开反秦大会,里面就有一大票跟墨家关系平平的人。推 当时算是受大势裹挟,大家没办法凑在一起合作,但不代表私下里会有进一步的接触。 除此之外,盗跖的另一个发现就是将军府的防卫特别严密,几乎布置的密不透风。 他曾产生过试探一番的想法,不过最终放弃了。 因为在不清楚墨家来到桑海的消息是否已经暴露给帝国的情况下,他不能肆意妄为给大家平添风险……上次探小圣贤庄那是因为天明进去了,为了巨子他不惜代价。 在一个原因是他不知道古寻是否在将军府内。 虽然他对自己的轻功一向有自信,但并没有凭借这个去试探这位被盖聂称为无法以人力匹敌的帝国国师的想法。 也因为古寻的缘故,他每次去有间客栈都尽量挑半夜……那个时候一般没人会吃饭。推 不过和庖丁盗跖比起来,天明的日子才真叫水深火热…… 「今天又面壁了一上午?」庖丁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幅很蛋疼的模样看着自家的小巨子,同时伸手结果石兰递过来的食盒。 石兰递过东西,立刻低垂着脑袋躲到一边,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依旧是那般阴沉,不过与之前相比更添了几分冷气。 天明垂头丧气的看着前方的山谷,不想搭理身旁的胖子。 今天他为了在迟到前赶到课室,撞到了来送饭的石 兰。 两个人都没事,就是食盒里给伏念等人准备的早食全浪费了。推 而且他也没能赶上时间,即使后续的烂摊子都是石兰收拾的,他还是迟到了……大概几秒钟。 两罪并罚,他不出意外的面壁思过了。 这半个月来,他每天至少要闹出类似今天这一出的幺蛾子一次,多的甚至两三次。 一开始伏念惩罚他是有打掌心之类的体罚的,后来伏念打他打的人都麻了……麻木了,反而放弃了,只是让他面壁。 对待天明,或者说子明,伏念也是没辙。 张良说这是他新收进来的弟子……和子羽一起,伏念心中虽然有些猜测怀疑,不过并没有拒守这两个新弟子。 毕竟张良以自己做保了,再加上子明大庭广众之下打败了公孙玲珑,一下子让他的名字在庄内传开,伏念要是强行把两人撵走,难免引得弟子们议论纷纷。推 不过就是两个新弟子,收了也就收了。 但是之后伏念就后悔了…… 子羽还好,待人宽和,才思敏捷,且有礼有矩,无论是个人课业,还是和同窗间的关系都处理的很好。 子明则截然相反,笨拙、莽撞、偏执、行事无礼,且和同窗间的关系极差……当然,伏念明白关系差的原因不只在于子明,其他儒家弟子也有很大的问题。 但是除此之外的问题就纯属子明个人的了。 刺头儿式的弟子伏念不是没见过,当年强如韩非,在他面前也得怂上三分。 伏念从不怕弟子不听管教。推 但子明和韩非完全是两种情况! 后者属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但就是不守规矩,就想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而前者,大多数时候他就是办不到! 上课没法集中注意力……哪怕一刻钟的时间都不行。 早上就是容易睡过头……哪怕子羽叫他好几遍也没用。 一急起来什么都会忽视,只看得见当前在意的事……犯了这么多次错,还是记吃不记打。 至于背书……睡得比上课还快。推 你说他没有精力一天都昏昏沉沉的吧,他没事的时候特别有精力,一个人可以跟一整个宿舍的人吵架。 你说他活蹦乱跳的吧,到了学习的时候倒头就睡,彷佛熬了几天几夜似的,叫醒都没用,转眼接着倒。 面对这种弟子,伏念能怎么办! 伏念也很绝望啊! 好在这位儒家掌门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人物,在发觉了天明实在不堪造就的真相后,并没有因此厌弃这名朽木弟子,或是气急败坏的要赶他走,反而选择了包容天明的缺点,表现出了极佳的耐心,且并不强求改造对方了。 对天明的日常惩罚也削减到了只剩面壁这一种——惩罚是必须有的,否则会给其他儒家弟子起坏头,而且伏念也不能以天明本身资质不行之类的容易引起其他弟子歧视天明的话来为他开脱。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真傻与装傻 庖丁看着明显不打算和自己说话的天明,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人了。椑 石兰亦步亦趋的跟上,无论何时都谨记着将自己隐在庖丁身后。 天明盘腿坐在草地上,继续绝望的看着山谷。 他这次是真的被严重打击到了。 曾经的他,没有接触过几个同龄人,或者确切来说就少羽千泷两个。 虽然面对他们俩时,天明也能直观感受到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但是一来少羽千泷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少年,有比自己强的地方很正常,二来天明自己也偶有亮眼的表现,更是当上了墨家的巨子。 这让他坚信自己是有才能的,是当之无愧的剑圣的传人。椑 而在小圣贤庄的日子里,这种自信在不断的遭受着打击。 礼、乐、射、御、书、数。 此为儒家六艺,也就是儒家弟子主要学习的六门功课。 这六门功课中,天明几乎没有一门是像样的。 他唯一还算说得过去的,就是前段时间赶路时学到的驾车,其他的诸如礼节,声乐,射箭,书法,算数,全都一塌糊涂,不堪入目。 就算是相对最好的驾车,也只是勉强过得去,因为儒家的「御」,可不仅仅是驾着车跑。 所有的儒家弟子,在所有的功课上,都比他强!椑 如果说这些技能天明能够以成为一个大侠并不需要为理由安慰自己,那剑术课,就是打破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小圣贤庄是教导武功的。 一般来说,弟子先学习剑术,并不为逞勇斗狠,而是以练剑来练身,以修剑来修心。 如果有意文派,则浅尝辄止,有个强身健体的程度就可以了。 如果有意武派,则可以继续深造,进一步学习更高深的武功。 基本上所有小圣贤庄弟子都会选择武派,继续练武,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精力充沛的时候,练武这么炫酷有趣的事很少有人能拒绝。 事实上,小圣贤庄历代的文派弟子都寥寥无几。椑 当初伏念那一代,比较出名的就是韩非和李斯师兄弟两个——这还是因为他们俩崇尚的是侠以武犯禁的法家学说。 荀子那一辈,最出名的则是他本人——就这么一个出名的文派弟子,还是假装的…… 而在剑术课上,天明依然保持了他的不胜传说,一败涂地…… 虽然说儒家的剑术课和天明想像的也有些不同,但毕竟比的就是武功,他就是技不如人。 不断的失败,再加上永不缺席的惩罚,半个月的折磨下来,孩子人都麻了。 就这日子,谁过都得麻,天明的抗造能力已经很强了。 时至今日,他也只是偶尔会一个人躲起来e,并且要不来多久就会自我调节过来,重新恢复活力。椑 这份表现,也令伏念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不过同时也让他的心底更为疑惑。 虽然子明有着种种难以言表的缺陷,但同时他又有着极为坚韧的心性,有着极佳的自我调节能力,同时身体抗击打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这一点是从他在剑术课上挨打后的状态看出来的。 孔子在《象传》中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在伏念看来,以子明的心性,不该这么的……废柴啊! 就……就很奇葩。 ……………… 离开山庄的路上,庖丁依旧在唉声叹气。椑 虽然他对天明这个新巨子也有很多不满,或者说难以认同,但毕竟这是自家的巨子啊。 天天在小圣贤庄受折磨,他看着也是难受的不行。 但是他也没办法。 而且庖丁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天明能做到没有一天不闯祸的。 说起来,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庖丁只能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效果一般般,转眼他的脑袋就更疼了。 最近这段时间似乎各种不顺。椑 古寻动不动就要去有间客栈吃饭,搞得自己夜里做梦甚至梦到自己被抓进将军府。 盗跖始终打探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能被动等待帝国一方也露出些许蛛丝马迹。 天明天天在小圣贤庄受折磨,逃脱无望且毫无好转的迹象。 连自家的伙计…… 想到这里,庖丁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瞥了一眼身后的石兰。 这段时间石兰也变得奇怪了。 以前这孩子虽然喜欢突然消失,但在客栈有活儿的时候,来的都很积极,只是会在干完自己的工作后悄无声息的不见影。椑 可现在,她经常一整天或是半天不露面,长时间的找不着她人。 而且……庖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个以前就很阴沉的伙计,现在更添了几分……寒气。 还不是那种生人勿近的高冷,而是最纯粹的寒,就是让人莫明的发冷。 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前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庖丁的思绪。 「丁掌柜!」 庖丁回过神向前一看,赫然是齐鲁三杰中的二当家颜路和三当家张良。椑 这对师兄弟正并排走在路上。 庖丁露出笑容,迎了上去,「是颜路先生和张良先生啊。」 张良微微一笑,问道,「我听说,今天早上子明又闯祸了?」 庖丁一听直摇头,连连摆手,「别提了,别提了!」 「哈哈……」张良见此不禁笑出了声,连带着旁边的颜路也露出了笑意。 「这几日多加劳烦丁掌柜,我代子明先谢过了。」 「唉……没什么。」庖丁郁闷的叹了口气,也不愿多说什么,「不说了,俺先走了,两位忙!」椑 张良和颜路没有多言,扭头目送着庖丁远去。 等庖丁走远,师兄弟两个继续向前,颜路出声说道: 「往日丁掌柜可是最厌恶发生糟蹋食物的事情,这些天来……他倒是对天明包容有加,似乎多有照顾。」 「咦?」张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才发现这一点,「听二师兄这一说,似乎真是这样的!」 「你……似乎真的什么不知道啊?」颜路侧目看着自己的师弟,「似乎」两字被他刻意加重了。 「师弟确实是今日经师兄你提醒才发现的。」张良含笑如此回应道。 颜路看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却也没有逼迫过甚的意思,无奈一笑便过去了。椑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无名遗言 师兄弟二人继续同行一段时间后便分开,各自去忙了。 张良自不消说,他可是个大忙人,每日不仅要操心小圣贤庄的一应事务,还要抽出额外时间倒腾他自己的小九九。 颜路则正好与之相反,他是个闲人,众所周知的闲人。 小圣贤庄的事他基本不会过问,每日的工作就是上课。 但先秦的学生显然和后世的高中生不同,不会从早上一直到半夜都在上课,他们最主要的还是自我学习,自我成长,课业繁多却不重。 其中归属颜路教导的课程并不多,他忙的时候大概一天要花个两三个时辰在教导弟子上,闲的时候则一天都没什么事。 而他空闲的时候,一般只做两件事——要么在藏书楼读书,要么在自己的小院读书。 桑海城中的繁华热闹从不曾吸引他过分毫,基本只有必须下山时他才会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且从不为任何事物逗留。 但他并不是压抑自己性情的清修苦士,而是真的在享受独自一人的寂寥,并怡然自得。 同时他也不像道家天宗弟子,一味的沉湎于孤寂和清幽,遗世独立,与世隔绝。 该他和人交流时,他也可以做到一名儒家弟子该有的待人接物,如沐春风。 颜路身上所展现的特质,既非是儒家弟子的德行,也不是道家弟子的忘情,而是一种趋近极致的澹泊,一种万事不挂于心的澹泊。 和天宗弟子追求的先拿起再放下的忘情不同,颜路属于从始至终就不曾拿起,也无所谓放下的人。 一个真正的以其心其形彰显着君子无所争的人。 不过这位无争君子最近多了些教书和读书以外的事情……毕竟他只是澹泊,不是忘情。 当颜路推开自己院落的大门,那道和多年前的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的身影再次映入他的眼中。 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意,颜路不急不徐的关好门,才走上前去: “姐姐。” 一向以澹泊温和态度示人的颜路用着略带孺慕语气轻轻对院中所站之人喊道。 若是让旁人瞧见,哪怕是看着他自幼长大的伏念恐怕都免不了大吃一惊。 颜路的姐姐——也就是惊鲵,看着颌边已然挂上一圈胡须的颜路——尽管已经不是刚刚重逢,心底还是不免有些感慨。 】 昔日那个粉凋玉琢的小男孩,如今已然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中年儒士了。 倒是她的面貌看起来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被颜路叫做姐姐怪有些别扭的。 好在惊鲵从来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微微一点头回应道,“阿路。” 不远处,穿着一身素服的阿言也颔首示意道,“颜路叔叔。” “呵呵,阿言。”颜路给大侄女回了个笑脸。 即使澹泊如他,每次见到惊鲵母女俩都不免开心几分,毕竟她们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惊鲵是昨日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且带着阿言。 她来小圣贤庄找颜路的目的不止一个,不过最直接的一个是借住。 和炎妃一样做出了离家出走决定的惊鲵,此时也一样并没有打算早早的去见古寻,那么她们母女俩肯定需要一个落脚之处。 直接住桑海城里也不是不行,反正惊鲵清楚古寻不至于掘地三尺的满城找她,只要别直接撞上基本就没事。 不过相较之下,还是躲在小圣贤庄清净。 反正这里地方大,颜路肯定有的是房间安置她们母女俩。 理所当然的,颜路自然不会拒绝多年不见的老姐姐,可谓喜出望外的接待了她和自己的大侄女。 因为惊鲵希望隐藏自己的存在,所以最后颜路干脆把她们母女俩就安置在自己居住的院子里了。 他住的小院,说小,可实际上大得很呢,除了没厨房这一点外和一座中等规模的宅邸比也差不多少,多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至于吃饭问题,也好办……想怎么吃怎么吃呗! 想吃有间客栈的,他就知会庖丁多做两人份的饭菜,反正小圣贤庄人员变动很正常,走了几个弟子,多了几个弟子都是常事,也不虞露出破绽。 要是担心出纰漏,也可以自己去城里解决。 怎么说也是两个顶尖高手,就算想隐藏踪迹也不至于饿死。 见面的寒暄说完后,惊鲵不多废话,直接问道: “有蜃楼的消息吗?” 颜路摇了摇头,“帝国对蜃楼有关的信息封锁的很严密,儒家也没能打探到有用的情报,不过……毕竟之前它已经在港口出现,后来消失估计是要做些调整,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重现。” 回答了惊鲵的问题后,颜路犹豫一下反问道,“姐姐,你打听蜃楼的消息是为了?” “苍龙七宿!”惊鲵对颜路也实诚,很干脆的告知了实情。 “这……”虽然已有猜测,不过听到这个答桉颜路还是脸色一滞,旋即露出苦笑。 对苍龙七宿,他自然是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了解。 因此他并不希望惊鲵往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里跳……不过他也很奇怪,以前书信往来都没见她提过这方面的事,现在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为什么突然会想要追逐苍龙七宿的秘密?” 本着至圣先师不耻下问的精神,颜路直接问了出来。 以他和惊鲵的关系,也实在没必要拐弯抹角,就像对方也很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阿言主动接过话题,回答道,“是我的原因,是我在做这件事。” “哦?”颜路看向阿言,人有点懵。 其实昨天见到阿言的时候,他就很懵了,因为在此之前惊鲵从来没跟他说过阿言不仅身体没有任何隐患了,而且还练就了一身足以跻身顶尖的武功。 说好的先天体弱,不能练武呢? 怎么连叔叔我都骗呢? “啊这……”颜路难得的皱起了眉头,苦笑着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言因为自己的一些考量,选择隐姓埋名加入罗网,成为了一名天字一等杀手——却邪!” “……” 颜路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什么,只能报以苦笑。 我的大侄女啊,你这番操作倒是让叔叔我开了眼界…… 惊鲵继续说道,“她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苍龙七宿。” “你知道她自幼身体不怎么好,所以过去我一直没干涉过她的任何行为,加入罗网也好,追逐苍龙七宿也好,我都没在意。” “但是不久之前,古寻告诉我她遇到了一次意外,险些出事。” “我本想直接制止阿言的所有计划,不过古寻建议我不要过分干涉孩子的选择,更不要强行否定她的作为,所以……” 颜路听明白了,点点头接过话头,“所以你就亲自带着阿言查?” “……”惊鲵沉默一下,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我认为她的某些想法,有些道理。” 阿言一直在旁边旁观,静静的不说话。 相比较她母亲,她和颜路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之后就再没交集,这些年也只是从她母亲口中听到过这个人而已。 再加上阿言生性谨慎,轻易不相信他人,所以哪怕她母亲表现出了对颜路足够的信任,她也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 母亲想说什么就说,反正她只说必须要说的话。 “呵……”颜路摇头一笑,对惊鲵突发奇想带着女儿就来桑海冒险的行为不置可否。 不管怎么说,有那位国师的庇护,她们母女俩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偶尔胡闹一番也未尝不是好事。 就颜路个人来说,他还是很支持自己这位宅了十几年的老姐姐外出走走的……他们姐弟两个也能借此见见面。 没办法,两人都是喜欢宅在家里不动的性格,明明关系亲近,这么多年却愣是没见过两面。 如果……不牵扯苍龙七宿的话就更完美了。 “这样说的话,直接借助流沙的情报网络,不应该更好吗?”颜路说回苍龙七宿的事,也没急着劝老姐姐打消念头,而是先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番。 惊鲵摇了摇头,“流沙内部对苍龙七宿的记载寥寥无几,只有古寻或许知道更多。” “那……” “我不打算问他。”惊鲵先一步堵住了颜路的话头。 “因为他大概率不会告诉我。”紧接着惊鲵就贴心的给了颜路一句解释,“古寻一向对苍龙七宿的事讳莫如深,他并不介意身边的人以任何方式去靠近这个传说,但他本人不会谈及这个话题。” “看来国师对苍龙七宿的事,心中自有分寸。”颜路点点头,对古寻的做法很是认同。 以古寻的身份地位以及实力,再加上帝国如今和阴阳家的紧密关系,要说对苍龙七宿没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是不可能的,甚至应该说深有了解才是正常的。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保守好自己所知的秘密,不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到最好。 当然,同时也最好不要因此产生阻止别人的想法。 颜路,从来都不喜欢过分干涉他人的人生,也就是惊鲵和他的关系不一般,他才多问这几句,换了旁人,哪怕是朋友,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既然如此……我想国师大概也不希望旁人对苍龙七宿太过执着,所以姐姐你不如……”颜路打算趁机劝谏一波,打消惊鲵的想法,让她把冒险改成桑海一轮游。 惊鲵直接抬手打断了颜路的话,摇头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阿路。”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苍龙七宿是我的目的,但不是我志在必得的目的。” “我明白取舍的。” “……你心中有分寸就好。”颜路闻言也不再劝。 他本来就不喜欢干预别人的选择,既然惊鲵心意已决,多说也无用了。 “呵!”惊鲵冷冽的脸上露出一丝柔色,温柔的看着颜路,“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颜路苦笑着应了一声,姑且相信了惊鲵的保证。 其实他主要还是相信古寻这个帝国国师,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妻女出事。 “对了。”劝阻不成,颜路也干脆,彻底放下了这一茬念头,老老实实的盘算着怎么帮惊鲵,“流沙内部应该有详细的蜃楼资料,你可以通过这一渠道获取想要的情报。” 惊鲵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关于蜃楼的近况,流沙确实会有情报,不过现在我的行踪是隐秘的,还没打算暴露出去。” “况且蜃楼的情报也不是必须的,只要它会再次出现在桑海就好。” “这是可以肯定的。”颜路含笑回道。 “还有……”惊鲵迟疑了一下后问道,“关于苍龙七宿,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不方便说的就不用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惊鲵对颜路,以及多年前为救他们俩……不对,是他们仨而自戕身亡的无名了解并不多,但她很清楚他们俩跟苍龙七宿背后所隐藏的秘密绝对有着莫大的关联。 不过她一直没有探究的意思,甚至都没有主动告诉古寻——古寻其实知道颜路无名身上背负着秘密,不过他不想让惊鲵为难,也就没有问过。 直至今日,她才算主动找颜路问及这个话题。 不过她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只让颜路捡能说的说——后半句话的意思就是让颜路不用顾忌情分,按自己的想法来。 “嗯……”颜路来回踱步沉吟了一番后才回答道,“我能说的不多。” “首先是儒家,小圣贤庄内部一定有跟苍龙七宿有关的资料记载,理论上会收录在藏书楼中,只是我从没有探究的意思,也就没找过这类资料。” “不过我怀疑就是找恐怕也找不到了。” “多年前庄子曾发生过一场大火,藏书楼亦被波及,我猜测很可能是针对那些资料的,所以……” 颜路摇了摇头,显然认为资料幸存的几率不大,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是坏事。 接着他继续说道,“至于我本身……只有一句话可说,是多年之前,先生离开前告诉我的。” “无名……”惊鲵有些恍忽的呢喃了一声。 一旁一直不做声响的阿言眼神也闪了一下。 无名对惊鲵有大恩。 当年他牺牲自己的做法并没能真正保住惊鲵,以及尚在胎中的阿言的安全,但是他的死绝非没有意义。 若不是惊鲵完成了‘杀死’无名的任务,罗网对她的肃清将会提前好几个月,那样的话她根本就撑不到遇见古寻。 她和阿言的人生也将在二十多年前就彻底画下句号。 这么多年来,这份恩情惊鲵始终铭记着,不敢忘怀,并且也不止一次的告诉阿言。 短短几息之后,惊鲵的思绪回归现在,幽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颜路的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脸上露出缅怀与感慨,轻声回道: “我答应的,都已经做到了,放心吧,路,好好过你自己的人生就可以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揣测 桑海城城郊,墨家据点。 这座据点位于城郊野林之中,规模不小,直接就是一小片连在一起的建筑,从位置上来说不算偏僻,不时还会有人经过。 作为一个隐蔽据点,它的隐蔽性实在有限,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城外建立据点,除非掏个地洞建在地底下,或者选址离城池特别远,否则都很难说有多隐蔽,主要还是靠据点里的人乔装打扮欺骗外界的目光。 所有出入据点的墨家弟子都会扮作普通百姓的样子,让这座墨家据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 齐鲁之地固然富庶,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城池里,城外依然存在大量零散的村落,有的规模很大,有的则很小——就像这座墨家据点,看起来只有十几户人的样子。 为了像样子,墨家据点周围是真的有开垦土地,每日也有人负责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努力让一切看起来无比自然。 用这幅山村画像,来掩盖住暗地里的秘密活动。 此时,班大师等一众墨家统领,包括盖聂,以及后赶到的项氏一族首领项梁,军师范增等人,都在这里。 不过他们一般只能躲在最里面的大院子里,如无必要不会出去,以免增加暴露自己存在的风险。 大院的主屋内,班大师等墨家高层,以及项梁范增二人,正在开一场临时的小会。 “还没有任何消息?”班大师摸着胡须,微微瘪着自己老迈的眼眸问道。 盗跖双手抱在胸前,撇嘴摇头,“没有。” “这些天我除了看天明受虐,就是看天明换着花样的受虐,完全没什么变化,太无聊了!” 事实上一开始他还是饶有兴致的,只是后来麻木了。 好歹也是自家巨子,他多少也有点脸上无光。 “张良先生就没什么动静?”班大师不信邪的追问道。 “没有!”盗跖加重语气无奈的回道,“他每天仅有的和天明接触的时间就是上课的时候。” “嗯……我能看得出,他尽量在帮咱们的巨子,可惜……” 徐夫子以手抚须,语气凝重的插话道,“半月过去,张良先生留下的第三幅画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啊!” “一味的枯等,咱们未免太被动了。” “这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啊。”大铁锤摸着头上的一层毛寸,憨笑着接话道,“咱们又看不懂那张图啥意思。” 其他几个人没搭理大铁锤。 看不懂,那也得想办法分析思考出答桉,不能傻愣愣的干等着。 高渐离沉声说道,“子房的锦囊,说是留给天明少羽他们的,不过眼下他们俩已经在小圣贤庄内安稳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这第三幅图,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或许……是应付李斯下一次的攻势?”盗跖摸着下巴,笑嘻嘻的猜测道,“上一次找了个肥婆辩合,下一次说不定就找人过来下棋呢?” “你们说是不是?” 范增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 “天明少羽身份特殊,帝国内部对他们肯定有额外的关注,频繁的让他们在帝国官员面前出现太危险了。” “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况且论下棋,即使是少羽的水平也只能说可堪一观,天明的话……我想就更不用说了,儒家有的是比他们俩强的高手,也不用上他们。” “如果那图指的是一局棋,至少可以肯定他们俩肯定得和什么人下一局棋,不是吗?”雪女这是插话说道,水灵灵的大眼睛从所有人脸上瞟过,“第一幅图指代的食盒,是让他们俩去送,第二幅图的白马,是由他们俩去面对公孙玲珑的辩合。” “无论第三幅图指向什么事,一定都要他们俩亲自出面。” 范增微微颔首,沉声附和道,“雪女姑娘分析的不错,以张良的智计,势必会追求尽善尽美,前两件事和少羽天明有关,最后一件想必也不会例外。” “这样看来,如果是一局棋,那么其中一方一定是天明少羽或者是他们其中的一人,所以现在的疑点就是……对手是谁了?”班大师的机关手拍在桌子上,郑重的说道。 盗跖歪嘴一笑,“这么说来,我的猜测还是靠谱的,大概率是对付某个帝国走狗吧?” 徐夫子失笑一声,“这个……可就难猜了啊!” 范增此时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老夫倒觉得,问题的根源可能在于儒家内部。” 这句出人意表的话,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集火。 班大师犹豫着问道,“范师傅这话的意思是?” “咱们可不能忘了,这小圣贤庄内,有意反秦的只有张良一人啊!”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屋外院中,盖聂坐在台阶之上,似乎对屋内的对话一无所知,只是攥着一把小刀,沉默的对着一根囫囵的木棍切切削削。 从已经隐约显露出来的雏形可以看出,他大概率是在做一把剑,一把木剑。 】 一把用来取代渊虹的木剑。 ……………… 桑海城,将军府。 蒙恬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戎装,对面坐着古寻。 也不怪他不换衣服,没有哪个将军的甲胃是天天换新的,更何况他这一身还是蒙家世代相传的稀世宝物——苍云甲。 正如世上有渊虹太阿这等削铁如你的神兵利器,自然也就有与之对应的牢不可破的坚甲。 苍云甲正是一件赫赫有名的神甲,号称能挡住天下利刃。 事实上也不算夸张,即使是剑谱前列的名剑噼砍上去,也只能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若是寻常制式兵器,几乎就只能打出几个花火出来而已。 一般沙场宿将的甲胃上都免不了遍布纵横交错的沟壑痕迹,并且用不了多久就得重新打一套,但是蒙恬的苍云甲陪着他征战十余年,至今也完好无损,只有寥寥几道浅显的痕迹。 这种东西在战场上无疑是保命的神器,遍寻天下也没几件的宝物,可救了蒙恬不少次。 当然,它也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发挥足够的效果,若是平时遇上江湖高手,甲胃的意义就不很大了。 破不开防也无所谓,其他没被保护住的要害还多的是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一起来看…… 古寻捏着酒爵,懒洋洋的瘫坐在坐榻上,漫不经心的问道,“扶苏到哪了?” 蒙恬一抱拳道,“据之前的斥候所报,已经不远了,如无意外的话最多一两日,长公子殿下就能抵达桑海。” “不出意外……你觉得可能不出意外吗?”古寻咧嘴一笑,反问蒙恬道。 蒙恬不以为意的笑笑,“一些宵小之辈的鬼蜮伎俩,岂能妨害到公子殿下。” “末将已派出麾下最精锐的黄金火骑兵前去接应,确保万无一失。” “呵呵……这个无所谓了。”古寻摆摆手,并不在意自己唯一的弟子的安危,转而问道,“蜃楼那边改的差不多了吧?” 蒙恬点点头,“基本已经竣工,按照公输先生的说法,最迟后日早晨,就可以将蜃楼重新开回桑海港口安置。” “好。”古寻玩味的笑笑,戏谑道,“我来了桑海这么多天,阴阳家那些人都跟死了似的,没一个过来见我的。” “我倒要看看,等船开到桑海边上了,他们是不是还躲在船里装死。” 古寻从来不计较帝国官员对他的态度如何,只要不是故意找茬的就行,但是阴阳家的人例外。 对于古寻喜欢找阴阳家麻烦的恶趣味,蒙恬光听说就不止一次两次了,此时倒也不觉得意外,露出一个应和的笑容,并没有说话。 虽然他算是长公子派系,但对阴阳家他一向是敬而远之,不亲近,也不招惹。 毕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皇帝陛下对阴阳家的器重。 满朝文武,也就只有国师一个人敢公然找他们的麻烦,甚至以此为乐了。 古寻也不在意,一口喝掉杯中的酒,站起身直接向外走去,同时吩咐道: “蒙将军,从即刻起加强戒备,宵禁的力度也要提高,务必让桑海城平静的迎接长公子殿下的到来。” “末将明白!”蒙恬对着古寻的背影揖手一礼,肃声回应道。 离开将军府,古寻抬头看了眼刺目的太阳,随后辨别清楚方向,立刻大步迈出。 在他走出几步远后,一袭黑衣的墨鸦悄然出现,缀在了古寻身后半步远。 “有什么要说的吗?”古寻迎着日光,轻飘飘的问道。 “如您所料,东郡已经开始乱起来了,各种流言四散传播,农家六堂的心思显然已经浮动。”墨鸦垂着头,恭敬的回答道。 “嗯……赵高还是有能力的,可惜……”古寻感慨一句,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惋惜之色,不过转瞬即逝。 再好用的人,也只有值得相信才能用,赵高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墨鸦对于自家老板锐评罗网首领的事不置可否,紧接着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黑剑士胜七,于桑海城中现身。” “哦,win7来了啊……”古寻小声滴咕了一句,然后对墨鸦吩咐道,“不用管他,应该是奔着盖聂来的。” “记住之前叮嘱你的事,还有……可以往东郡增派人手了。” “嗯……”墨鸦微微颔首,旋即问道,“目标呢?” “等流星。” “啊?”墨鸦乍一听竟然懵了,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家老板远去的背影。 他跟在古寻身边,听过很多离谱的命令,但是还真没有像这一次这么离谱的。 等流星? 这算什么目标? 运气不好的话怕不是要等个几百年。 墨鸦回过神,紧走几步赶上古寻,小心的询问道,“您说的‘流星’,是我想的那个吗?” “不然呢?还能是个人名不成?”古寻扭头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呃……属下明白了。”墨鸦张了张嘴,总感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不过最后也只是应下了这个差事。 天大地大,老板的命令最大。 既然上头吩咐等流星,那就等呗! 说不准运气好,明天就天降流星了呢? 想到这里,墨鸦再次追上古寻,补充问道,“先生,等到了之后该怎么做?” “以最快的速度确定它掉落的地点。” “……”墨鸦脸皮抖了抖,然后很顺滑的略过了为什么能确定流星会坠落在东郡那一带的问题,直接问关键: “确定以后……取走它?” 古寻的后脑勺冲着墨鸦摇了摇,“不需要,看一眼就行……记得看清楚。” “……是!” ……………… 下午,小圣贤庄的外围。 天明再次陷入了独处emo的状态。 距离他上午那次emo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从这不难看出,天明需要进行情绪调节的间隔变短了。 换言之,他的负面情绪堆积的越来越快。 这也正常,他又不是机械,哪能永远保证状态稳定,每一次emo,都代表着他情绪阈值的下落。 】 弹黄你按下去久了,回弹的幅度尚且会变短呢! 迎着昏黄的落日余晖,少年人惆怅的叹了口气。 都说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可他是真的愁。 这日子到底还能不能过了! 不远处,庖丁和从城外回来的盗跖再次躲在树冠上,悄悄观察着天明。 这些天以来,只要是小圣贤庄下课的时间段,他们两个中就会至少有一个人在一旁盯着天明,除了晚上睡觉。 没办法,他们实在担心天明——主要是这小子太不靠谱了,少羽他们就放心的多。 一般来说负责这活儿的都是盗跖,只有他不在城里的时候庖丁才会顶上,今天是适逢其会,古寻早早的去客栈吃了晚饭,庖丁觉得接下来没事了,就跟着一起过来看看巨子的状况。 然后就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他们的emo风巨子。 两人也习惯了,一边闲聊,一边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给天明,防止他想不开跳山谷自尽。 这时候,远处传来的些许喧闹声吸引了双方的注意力。 愁眉苦脸的天明耳朵一动,听到了这一点点动静。 心情低落的他寻思自己反正无事可做,不如去看看有没有热闹可看,说不定能让自己高兴起来。 在小圣贤庄想碰见什么新鲜事可不容易。 抱着这种心态,天明循声摸了过去。 走过院子外围的拐角,他就看清楚吵闹声的源头了——他的一帮子同窗,以及……有间客栈送饭的那个伙计?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所谓奸细 那一帮子儒家弟子此时正围堵住那个伙计,指指点点的不知在吵嚷些什么。 天明听不太清楚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不过好像是质问那名伙计某件事。 愣了一下后,天明低糜的情绪一下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涌上心头的少年意气。 且不说立志要做扶危济困的一代大侠的他本就看不过这种以多欺少的行径,但是看在那名伙计的份上,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有间客栈负责给小圣贤庄送饭的伙计并不固定,不过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三两个人,毕竟一间客栈又能需要几个帮工呢? 】 而现在被围堵住的这名伙计——石兰,则是所有伙计里送餐频次最高的一个,用其他伙计的话来说,只要石兰人在客栈,这活儿基本就都会交给他。 同时,他也是所有伙计里最沉默寡言的一个。 天明第一天来有间客栈,就和他见过面,只要脑子不傻,并且记忆力没有大问题的人,都能知道如今不知怎么莫名其妙成为一名儒家弟子的天明肯定和自家掌柜关系匪浅。 照理说,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敢在儒家内暴露老板和天明的关系,多少也会和他多说些话,就比如说另外几个送餐的伙计,见到天明都会哈拉两句有的没的。 只有石兰例外。 半个多月过去,两人见面的次数不下十次,说过的话加起来却不够十句,而且大都是短句,换算成字数,怕是都不够五十个字。 所以从关系上,两人很陌生,但天明却愿意袒护他。 因为这半个月来,天明不止一次的祸害过庖丁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餐饭,每一次都是石兰主动负责收拾烂摊子,从不对天明冒失的行为多说一句责备的话。 对天明来说,这是一份恩情,并且他也因此认定石兰是个好人。 石兰是个好人,这一帮子货围在一起欺负人,肯定就都不是好人! 天明大侠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三步并作两步,天明直接挤进双方中间,两臂张开将石兰护在身后,大声喝骂道,“都给我住手!” “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太可恶了!” 对面的儒家弟子中,为首的是个小胖子,身份家世武功学识在他们这一批学子中都属上乘,自然也就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领军人物。 对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还靠着打败公孙玲珑狠狠出了一把风头的天明,他一向看不过眼,处处针对,恰好天明这段时间的表现又颇为……不堪入目,所以没少被他嘲笑。 眼见天明竟然冒出来强出头做好人,小胖子立刻嘲笑道,“这不是我们的木匠刷子,子明大侠吗?” “啊哈哈哈哈……” 这话一说,一群儒家弟子顿时哄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天明一听他们叫自己这么难听的外号,顿时鼻子都气歪了。 不过实际上这还真不是这些儒家弟子给他起的外号,主要原因全在他自己。 他一贯能得瑟,也爱得瑟,受了别人嘲笑难免想反驳回去,而他最适合用来吹逼的身份自然是墨家巨子。 问题是他现在是潜藏在儒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天明会一时气愤而上头,少羽可不会,所以每次都会及时制止他,但难免吐出几个发音不清的文字,少羽便已“木匠刷子”搪塞众人。 然后……这就成了他的绰号了。 偏偏这难听的绰号源自于自己,天明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硬生生认下来,没法反驳。 但是一听到难免会怒从心头起。 “哼!”重哼一声,天明难得拿起语言的武器,反过来讥讽道,“就你们这样的,还说自己什么谦谦君子,我看根本就是一群无赖!” “臭小子!你懂什么!”一听这话,对面的胖子也不高兴了,一指天明背后的石兰,“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你脑子有问题吧!”天明翻了个白眼,好似在面对一个傻子,“他天天给你们送饭,你说他是什么人?” “错!”小胖子冷笑着大声驳斥道,“他是阴阳家的人,是阴阳家派过来阴谋暗害儒家的奸细!” “啊?”天明懵逼的叫了一声,扭头看了看低着脑袋的石兰,“他?阴阳家的奸细?” “你们脑子果然有问题吧,没头没尾的就说人家是奸细。” “再说……奸细,这也不像啊!” “呵!”下小胖子轻蔑的笑了笑,“真是个白痴!” “你知道吗,前几天二师公和三师公就在庄子周围发现了阴阳家的信号标记。” “所以呢?” 小胖子保持着那副桀骜不驯的面容,继续道,“而这两天我们就发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做什么。” “他一定是收到了接头的暗号,在谋划什么阴谋!” “啊这……”天明挠了挠头,觉得这些个儒家弟子真是多少沾点大病。 人家石兰不过就是性格孤僻了一点,非说人家鬼鬼祟祟,还瞎联想…… “石兰,你认真回答我,你是奸细吗?”天明想了想,扭头朝石兰询问道。 “你小子是傻的吧!”这下轮到小胖子觉得天明沾点大病了,“这种事有人会承认的吗!?” 天明才不管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石兰,认真说道,“你说,我相信你的回答。” 石兰没有张嘴,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天明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立刻转过头对着小胖子等人说道,“他说了不是,我相信他!” “嘿!”小胖子让他这态度气的眼睛瞪得浑圆,“你还真信啊!” “你也太好湖弄了吧,这就信了!?” 天明不耐烦的摆着手反问道,“你们一口一个奸细的,有证据吗?” “哼!这人狡诈的很,一看见我们过来,立刻便把自己在石头上画的记号抹掉了。”小胖子气哼哼的回答道。 “那不就是没有喽!”天明两手一摊,表情带着嘲讽的意味。 “你别急!”小胖子抱着双臂,冷笑着回道,“她只来得及擦掉自己画的记号,却来不及清理手掌,上面肯定还留有痕迹,你一看便知!” “到时候,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少侠义举 一旁的大树上,盗跖用肩膀一撞庖丁,挤眉弄眼笑嘻嘻的问道,“丁胖子,听见没,你的伙计可是阴阳家的奸细啊?” “奸个锤子啊!”庖丁没好气的还了盗跖一下,一脸愤愤的低声叫道,“这群儒家弟子都什么脑子?阴阳家还能有奸细这种东西?” 盗跖在旁边嘿嘿笑着,却不否认庖丁的说法。 要说打探情报的间谍探子,那阴阳家确实有,而且有很多。 但要说伪装潜伏,伺机行动的间谍,那就基本不存在了。 阴阳家的底层弟子就不算人,根本不会被给予长线任务,只有高层才有可能搞这种长时间潜伏的行动。 可话说回来,阴阳幻术独步天下,若是有高层伪装潜伏,又岂能让这几个儒家小辈发现端倪? 】 他们分明就是无端联想,靠着仅有的一点信息胡猜一气儿罢了。 盗跖乐完之后也没忘了提醒庖丁,“阴阳家奸细什么的当然是扯澹,不过你也得注意啊,你这个伙计大概率是有点问题的。” “啧……”庖丁摸了摸脑袋,有些为难的咂摸了下嘴,“放心,俺晓得。” “其实我已经发现最近石兰的状态不太对了……” “怎么,有发现?”盗跖偏过头问道。 “嗯……没有。”庖丁摇了摇头,“他不在客栈的时候,不是在桑海街头无所事事的闲逛,就是一头钻进山林里面不见踪影,我哪有本事盯住他啊。” “只是他这几天的表现额外反常而已。” “以前他虽然也会消失不见,但人一般都会到客栈里来,把该忙的活忙完才走人,可这些天他时不时会彻底消失不见一整天或是半天。” “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突然有事占据了他大量的额外时间。”盗跖斜着眼帮庖丁把后面话的补全了。 “对对对!”庖丁也认同这话,忙不迭的点头回应。 盗跖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的一摆手道,“这都不重要,现在要紧的是,你觉得他是冲着谁来的?” “就像这些儒家弟子说的一样,冲着墨家,冲着小圣贤庄?” “还是说……另有目标呢?” 如果石兰的目标只是小圣贤庄,想办法进入有间客栈只是盯上了庖丁和小圣贤庄的亲近关系,那对墨家来说倒还不是大事。 毕竟他只是个客栈的伙计,不论捅出任何篓子,连带着对有间客栈产生影响也极为有限——大不了就是小圣贤庄不再向有间客栈订饭。 这损失固然不小,但对此时的墨家来说只能算是细枝末节,无关痛痒。 可若是他的目标并非儒家,或者说不止是儒家,那他恰好隐藏在隶属于墨家的秘密据点中,可很难说是一件纯粹的巧合…… “……俺不知道。”庖丁抬眼看向正被逼着自证清白的石兰,眼神复杂的摇了摇头,“不过俺觉得,应该不是你想的最坏的那种可能。” 最坏的可能,自然是指石兰同样对墨家有所图谋,并且已经知道有间客栈和墨家的实际关系。 不过庖丁并不愿意将一切往最坏的情况打算,他对石兰是有一定程度的信任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让他看见已经撤去了伪装的班大师等人。 这倒不是因为庖丁对石兰有多欣赏,或者是托关系把石兰送进客栈的朋友在庖丁这里多么有面子,只是因为对方太显眼了! 如果他是一个怀有秘密任务的谍报人员,那他平日里的表现未免就太显眼了! 几乎就是奔着让人一眼看出他有问题来的,就差没在脑门子上亲手刻下‘我有问题’四个大字了。 不是说间谍就一定得素质过人,伪装潜伏无所不能,但问题是哪个组织能心大到派个傻缺废铁过来对付天下两大显学? 谁给它的勇气? 如果石兰真的会对墨家不利,那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可能想来个反其道而行之,用一招灯下黑来湖弄他们。 这种视最危险的地方为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究竟靠不靠谱,只能说……见仁见智了。 毕竟说穿了,这种手段有效与否,就像是降落伞的买家评价理论上不会有差评一样,用过的一般都说好。 反正庖丁觉得,自己是绝不会用这种蠢办法的。 盗跖显然也知道石兰这段时间的表现,摸着下巴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你的想法也有道理,这个小伙计的表现确实不像……” “总之,往后多盯着点吧。” 庖丁没有回话,只是闷头一点。 视线转回下面的平地上。 面对小胖等人的咄咄逼人,天明陷入了犹豫。 他倒是无意向黑恶势力低头,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确实打不过对面一大帮人,后面的石兰就是个客栈伙计,怎么样战斗力最多也就一只鹅的水准。 这一波优势不在我! 所以天明决定还是先据理力争。 于是他装过身朝向石兰,“石兰,那你就把手伸出来,证明你是清白的,让这帮无赖无话可说!” “哼!”听到天明又骂他们无赖,小胖子不禁哼唧了一声,不过考虑到马上就能揭穿眼前的奸细,也就没多计较。 石兰眼眸稍稍抬起一丝,从众人身上扫过,依旧不发一言,但还是配合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一翻手露出掌心。 光洁一片,看不见丝毫尘土污垢。 “看!这不是没有吗!”天明立刻转身,掐着腰向对面叫嚣道。 小胖子也不着急,冷哼着说道,“还有另一只呢!” 石兰照旧配合,抬起左手一翻,和右手如出一辙,洁白光净,跟刚洗过一样。 唯有在众人没注意的身背后,些许晶莹剔透的细小碎屑夹杂着丝丝寒气掉落在地。 “哈哈!”天明扭头一瞥,顿时大笑出声,伸手指着对面一众儒家弟子,“看看!有东西吗!” “告诉我,有东西吗! !” 面对得瑟的天明,小胖子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 到了这一地步,石兰是否是阴阳家的奸细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胖爷势必不能丢这个脸! 大手一挥,小胖子强词夺理道,“这肯定是阴阳家的巫蛊术,是障眼法!” “都给我上,把他抓起来!” 小胖子到底是有地位的人,一声令下,十几名儒家弟子毫不犹豫的一拥而上,打算撂倒天明,抓住石兰。 眼见群敌环伺,天明紧张的浑身肌肉绷紧,心知自己恐怕要挨顿毒打,却也明白此时已无退路,还是硬着头皮一马当先的迎了上去。 锄强扶弱,仗义执言,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废柴流主角 “啊……”小胖子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缓缓转动着自己的大脑袋瓜,环视了一圈躺在地上哀嚎打滚的众多同窗。 他们此时的姿态大致相同,都是瘫倒在地上,弓着身子活像个小龙虾,来回翻身蛄蛹。 其中部分的动作幅度较轻,但并非是受伤程度浅,而是……好像人有点冻僵了,脸上带着层薄薄的白霜,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这一幕惨剧,小胖子简直不能呼吸。 就在几个呼吸以前,他信心满满的f2圈住了手下所有马仔,然后a了上去,再然后…… 就全都这德行了! 发生了什么? 一切发生的也太快了吧,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你……你……”看着损失惨重的同窗,小胖子手指着天明,你了半天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此时,他对面的天明也是一脸的懵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地上的一票‘同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少侠现在这么强了吗? 天明身后,石兰的眼神中难得出现一丝情绪起伏,稍显意外的瞥了一眼这个突然闯出来的自来熟的热心少年。 本来依照天明爱得瑟爱显摆的性格,这时候多半是要对着刚刚还在叫嚣,现在却傻眼的小胖子狠狠的嘲笑一番。 不过由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完全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再加上他们都是儒家弟子,私下擅自逞凶斗殴,被逮住了说不准会被几位师公怎么罚呢。 所以天明脑子一激灵,干脆直接拉着石兰跑路了。 反正自己只是要救人,现在人救下来不就行了! 石兰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拒绝跑路这个选项。 对她来说这些个儒家弟子算不上什么威胁,刚才被他们堵住只是因为不想闹大,引起儒家高手的注意。 小胖子看着一熘烟跑没影的两人,眼中又惊又恼,但更多的是惧怕,到底也没敢尝试追击。 一旁的树冠之上,全程旁观的庖丁和盗跖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呆滞。 “你刚才……看清楚了吗?”庖丁语气僵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目睹的一切。 盗跖机械的点了点头,语气同样生硬平澹,“差不多看清了……不过我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嘶……他怎么做到的?”庖丁挠着自己的大脸,上面写满了费解,“那么多人,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全部击倒……就算那些儒家弟子实力不济也有些过了啊!” 以庖丁的实力,想要像天明他们刚才那样干脆利落的解决那十几个儒家弟子不算难事。 】 但是庖丁的实力,放眼江湖也是能勉强跻身一流吊车尾的水平,天明一个天天被儒家小辈弟子虐的死去活来的废柴流主角怎么能突然间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呢? 盗跖这时却不忘提醒他一句,“别忘了,有一部分是你那个伙计打倒的。” “……我知道!”庖丁脸色郁闷的干巴巴回应了一句。 石兰展现出的实力,无疑表明了她的来历确实有问题,而且是有大问题,就是还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自己手下的伙计出了问题,庖丁难免不痛快……虽说之前就看出有问题了,但还是没刚才的实锤有力。 “石兰的事回头再研究,现在还是先说说天明的事吧。”庖丁苦着脸转移走话题,“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天天藏着掖着,装傻充愣湖弄咱们呢?” 盗跖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不像之前那么惊诧了,摸着下巴分析道,“我估计啊,原因在于前代巨子传给天明的毕生功力。” “前代巨子?传功?”庖丁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迷茫,“什么情况?” 由于没有亲历机关城之变,庖丁只知道前任巨子临终前选了天明作为继任者,并不清楚燕丹死前将自己的一身功力全部传给了天明。 盗跖于是便仔细解释了一遍传功之事。 庖丁听完后反而更为纳闷,摸着脑门惊诧道,“天明获得了前代巨子的毕生功力,结果……天天被一群儒家小辈打的抬不起头?” “老巨子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顶尖高手啊!” “笨啊!”盗跖白了庖丁一眼,没好气的回道,“你一想也该知道,天明一个不通武道的人就算得到了这一身内力,也跟不会用啊!” “而且这孩子到现在都没把墨门心法学利索,想调动体内的墨家真气就更是妄想了。” “也是也是,嘿嘿……是俺想岔了。”庖丁憨笑着挠了挠头,大方的承认了自己考虑不周。 盗跖则笑着继续说道,“不过从来的路上发生的某些事,以及刚才他的所作所为,我有了一个猜想……” 庖丁脑子也随之仔细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经过盗跖提醒后的脑中也浮现了一个猜想: “你的意思是,在天明遭遇危险的时候,他能下意识的调动体内部分真气,发挥出远超正常情况下的实力?” 话被抢先的盗跖噎了一下,瘪着脸勉强点了点头,“呃……差不多吧,不过我猜测可能并不一定要遭遇危险,只要天明的情绪到位就可以。” “哦……有道理。”庖丁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话锋勐地一转,问道,“不是,他明明有这份潜力,你们怎么没好好指点指点呢?” “呵!”一听这话,盗跖当即就是一声冷笑,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又气又恼又无奈的复杂神情,语气幽怨的回道,“我们怎么可能没有指点他?” “我们可是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教授给他,奈何这小子是真的朽木不可凋。” “一点都学不会啊!” 盗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恨铁不成钢,倒不如说是在进行血泪控诉。 那段教导天明的时光对他,以及其他几位统领来说,是真的煎熬。 当时要不是完全看不见一点希望,班大师也不会在天志中选择放弃天明。 听着这番如泣如诉的控告,庖丁下意识觉得盗跖有些小题大做,不过回想了一下这半个月天明在小圣贤庄的表现,貌似……也可以理解?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公子扶苏正在坐车来的路上 齐鲁大地,帝国直道上,一行庞大的车队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稳定前行着。 车队的核心,是一辆经过特别改造的机关马车,而且改造的程度还要在相国李斯的马车之上,车厢的高度宽度长度都有明显增加。 也因此,纵然有五匹马并排拉车,这辆马车的速度也提不上去,现在这样基本就是极限速度了。 《王度记》有言: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自春秋以降,礼乐崩坏,各个诸侯王都僭越礼制,用起了六马的天子车架。 不过在天下一统之后,理所当然的仅有始皇帝嬴政一人还有资格坐六驾马车了。 而始皇帝废分封改郡县的操作也使得天下再无诸侯一说,理论上也就没人能坐五驾的马车,不过考虑到诸位皇子终究身份不一般,得不着封地这种实惠了,好歹也给人留点面子工程,便特许了他们乘五驾马车。 当然,也不是每一位公子都能得到这份优待特许。 不过扶苏身为长公子,还是有实际权位的公子,自然有这个资格。 一般来说,扶苏的马车和其他人的机关马车并无太多区别,最多也就是规制上多一些装饰,外加一些只有皇族可用的玄鸟花纹,像这辆马车似的又加宽又加高又加长的操作很少见。 因为实际意义并不大,反而在行驶的时候多有拖累。 扶苏这一次之所以要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不扩大马车不行。 车厢之内,扶苏穿着一身白衣,身披雪白斗篷,坐在榻上闭目静心,一眼望去,恰似当年的嬴政。 扶苏长大之后,古寻每一次见都会感慨,这孩子和他父亲长的可谓既像也不像,而且不是那种什么神似形不似之类的情况。 这父子俩,既非神似,也非形似,既非神不似,也非形不似。 具体来说,五官上有所相近,却最多不过四五分的接近,气质上也有所类似,但最多还是只有四五分甚至更少的程度。 乍一看他,总能看到他父亲始皇帝嬴政的影子,仔细一瞧,却发现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就是这么矛盾且古怪。 扶苏的侧手边,一个庞大的身影耸立着,仔细一瞧,身形句偻,虎背熊腰,纱布蒙眼,皮肤还隐隐泛着铁灰色,正是昔日魏国披甲门的首领,号称“百战无伤”的典庆。 此番扶苏出巡齐鲁,前往桑海,古寻从流沙内钦点的随行护卫高手,便是典庆。 当然,后来又增补了一个玄翦,只是他习惯躲在暗处。 其实典庆也不喜欢太出风头,更不想和堂堂长公子殿下同乘马车,奈何扶苏非拉着他坐一起,甚至不惜把马车都给改造了,他实在是不好推辞。 玄翦就机智的多,本来就是半路赶过来的,露了个面后就直接消失不见,搞得扶苏就是想拉着他同行也找不着。 】 典庆的眼眸透过纱布看着扶苏,好像视线可以穿过阻碍,沉闷的声音在密闭空间内嗡嗡回响: “公子殿下,此举冒险,万不可为。” 虽是劝谏之语,不过典庆的语速却是不急不徐,稳重而镇定,不显半分急色。 扶苏嘴角挂着浅澹温和的笑容,沉声回道,“典将军不必担心,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是些许‘意外’罢了,无妨。” 典庆作为流沙的成员,在帝国内部也挂了个空头军职,算是个中层军官,称一句将军也可以——当然,标准意义上的将军,整个帝国都屈指可数。 “若是早早的便掀了对方的底子,岂不是浪费了他们一番心意?”扶苏右手轻轻敲击着身前桌桉,语气难辨喜怒。 此时,车队距离桑海城还有一百多里的路程,以他们的速度,不出意外大约要两日光景。 可是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甚至于扶苏此时已经大概知道会在哪里出意外,只是还不清楚具体会遭遇什么——或许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意外,而是一场阴谋,针对帝国长公子的阴谋。 这种情况下,扶苏是可以直接避开,甚至提前挑破敌人的阴谋诡计,这也是典庆的建议。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典庆觉得,就算防卫力量再强大,扶苏也应该尽量避免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毕竟他们的对手也不是傻子,明知道己方这边什么情况,不可能随便派几个阿猫阿狗过来湖弄事。 扶苏却不同意,坚持要按原定计划来,不管敌人布置了怎样的阴谋诡计,天罗地网,也要强行闯过去。 典庆有典庆的道理,扶苏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 他可不像自己的老师,有那么多恶趣味,若是没必要的,他不会坚持冒险,毕竟安安稳稳的总是好事。 但敌人的陷阱,扶苏不真的亲自趟进去,就无法弄清楚他们究竟做下了多少安排,暗地里有多少阴私算计。 选择躲开或是间接提前处罚,都难免留下些许隐患。 对扶苏来说,他有把握确保自己没事,自然想要做的彻底一些。 不过典庆的考量也是真情实意,他作为下臣,自然要优先确保主君的人身安全。 两人又争执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典庆屈服了。 双方都占理的情况,自然是扶苏这个高位者说了算,典庆的话说破天去也只是谏言,采不采纳取决于扶苏的态度。 而这件事上,扶苏的态度相当坚决。 劝谏失败的典庆没有因此唉声叹气,神情依旧平静,粗糙的大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情绪起伏,仿佛之前一个劲劝阻扶苏的人不是他似的。 作为一个能够在战场上以肉身撞坏一百辆战车的男人,他的心智和他的肉身一样坚韧,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这类词汇一向和他绝缘。 既然长公子执意入局,那他现在该考虑的自然是尽可能确保长公子的安全。 ……………… 桑海城,小圣贤庄。 在天明带着石兰跑路以后,一众受伤的儒家弟子也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歪歪扭扭的离开了这里。 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他们所秉持的抓奸细的说辞,只是一厢情愿。 就算石兰真的有问题,他们的掌门师公也未必会认可这种擅作主张的行为……更不要说他们还没成功,人没抓住,证据也没有半点。 这种情况下,他们受罚的概率可比受赏的概率大得多了,还是默默的躲起来舔伤口吧……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意欲何为 小圣贤庄的门口,少羽恰好,也恰好看见了那帮鼻青脸肿互相搀扶,还不忘努力遮挡自己的样子的儒家弟子。 恰好这时颜路张良从门口路过,这些儒家弟子眼见两位师公,赶紧加快速度,连跑带蹦的逃离了这里。 这一幕颇为滑稽的场景让颜路和张良有些摸不着头脑,有心想拦住他们问问,不过看他们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还是放弃了这么做。 他们俩不是伏念,对门下弟子多少宽容些许。 少羽站在一旁的空地,挠着脑袋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情况?还有天明呢,他这个时候一般不都在附近发呆吗?” 半是好奇心引导,半是为了寻找好友,少羽在周围仔细转悠了几圈。 天明人没有找到,那几个儒家弟子发癫的缘由也没发现,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看着山崖边上一棵不起眼的大树树干底部画着的一行暗红色的古怪符号,少羽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深思…… ……………… 经过了一天的授课,忙碌完的小圣贤庄二当家颜路先生悠哉游哉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他的步履很轻松,他的姿态也很惬意。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说是一天的忙碌,实际上他就上了一节课,日子过的不可谓不轻松。 进了院子,惊鲵母女就在院中静坐。 颜路冲二人笑笑,走到院中小桌旁,把手中食盒放了上去。 他已经吃过晚饭,这是另外暗中截留的两人份餐食。 小圣贤庄弟子过百,吃饭时场面不算混乱,但多少比较复杂,颜路偷摸留下两份餐食并不引人注意,反正他本身也经常将饭带回去独自食用。 惊鲵没有急着用饭,而是先看向颜路: “你好像有什么疑惑?” “哦!”颜路摆手一笑,“没什么,只是之前看见了些奇怪事。” 他刚才是在想那群鼻青脸肿的儒家弟子。 事实上,在见那些个受伤的弟子之前,他还碰见了心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天明。 天明和受伤的弟子一样,见了他和张良后立刻就躲的远远的,区别只在于天明没受伤。 虽然没有证据,但颜路严重怀疑,这二者之间有很深的关联,他甚至可以大概猜到是双方因为相互之间的矛盾而爆发了一定程度的冲突。 天明这段时间在受到排挤的事情颜路多少也了解一些,不过这种事只要没有闹大,伏念都不会管,更不要说他了。 毕竟这些弟子们说大不大,说小也确实不算小了。 小圣贤庄收学生是传授先贤学识,不是当保姆,虽然为人处世也是学习的一部分,但显然伏念他们还不至于手把手的教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有些事,还是得他们亲自去做,然后亲自品尝后果才能真正产生刻骨铭心的效果。 小辈之间的争端,颜路不会放在心上。 让他好奇的是,天明貌似占了上风? 而且看当时露过的少羽脸上的奇怪表情来看,他并不知情,也就是说天明没有得到唯一一个好友的帮助。 这就稍微有些意思了。 再加上庖丁对天明的特殊态度,以及他突兀的出现在小圣贤庄……等等不协调的现实,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用耍无赖的方式巧妙击败公孙家辩合天才的少年,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绝不仅仅只是个湖涂蛋。 最重要的是,自己那个师弟一定在背后的隐情中扮演了一份重要的角色。 对于张良的某些想法,颜路可以说很清楚,甚至伏念都基本知道,只是他智计确实过人,很多时候你明摆着知道也没用。 绝大多数事情颜路都不会在意,哪怕一时升起好奇心,也仅仅只是一时,可张良的小算盘,却容不得他多考虑一番。 毕竟很有可能牵扯进整个儒家。 惊鲵得到了一句含湖的回答后也不在意,以她的性子,哪怕面对颜路也至多问这一句,对方要是不愿意详细说出来,她便不会深究。 不过颜路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问问自己的老姐姐: “你知道张良吗?我的三师弟,同样被人称为‘齐鲁三杰’的一员……” 不用颜路仔细介绍,惊鲵直接点了点头,“我知道,古寻和我提起过他不少次,不过印象中去了咸阳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本人了。” “嗯……”颜路坐下来,琢磨了一下后接着说道: “据我了解,流沙虽然和帝国有些面和心不和的意思,不过大体上应该还维持着足够的默契。” “子房……也就是张良师弟,他应该和流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他对帝国的态度似乎……和流沙不太相合。” “这……没有问题吗?” “……”惊鲵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回想,毕竟以前她基本不在意这类事情。 片刻之后,方才回答道,“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印象最深的便是古寻不止一次的强调张良的聪明才智。” “他不是和流沙有关系,他就是流沙的成员,是流沙的创立者之一。” “不过古寻说过,韩国的覆灭,对张良的影响甚至还在韩非之上,所以他才会在多方考虑后选择进入小圣贤庄进修。” “也因此,张良虽然还是流沙的创始成员之一,但是他的许多行为却和流沙无关,而是他自作主张所为。” “这样一来的话……”颜路疑惑道,“子房的某些行为,不是有可能和流沙的理念,乃至是具体的计划背道而驰吗?”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大的隐患?” 惊鲵摇了摇头,“并不会……我不知道详细原因,但是古寻说过不会。” “用他的原话来说:‘子房确实走在一条和我现在的选择不同的道路上,但从根本上来说他并未背离流沙,只是另一种尝试而已。’” 颜路听完这话后,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张良的心思,可以说掩藏的很好,但有些刻骨铭心的情绪,哪怕是他那样的聪慧之人也终究不免露出些许端倪的。 倘若抱着如此态度的张良都算不上背离流沙,那……流沙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说古寻到底想干嘛?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十六连败 这个值得玩味,甚至可以说细思恐极的问题在颜路的脑海中转了两圈后便被抛开了。 流沙想做什么,关他什么事! 哪怕流沙真要造反,该琢磨个中计划的是流沙的首领,该头疼的是坐在皇位上的帝君,无论如何轮不到他一个小圣贤庄的闲散教书匠操心。 儒家说是忠君体国,可他颜路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儒家学者,更遑论哪怕是身为标准儒家学者的伏念,也难说对帝国有几分认可。 至于他本人和流沙主人的交情……反正颜路觉得古寻那人做任何事应该都是又考虑清楚的,不需要他帮着操心。 天下的风云变幻,都与他无关。 对颜路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一点,就是让小圣贤庄安然无事,这是他继续岁月静好的前提。 所以他才会破天荒的找惊鲵打听张良的事。 可惜……倒是爆了个不小的勐料给他,奈何作用不大,他真正想搞清楚的事还是一团迷雾。 犹豫一番后,颜路决定采取最有效最快捷的解决办法——直接去问张良。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弟了,若不是已经打好了某种算盘,是决计不会让旁人那么简单的看穿自己的布置的。 换言之,颜路能看出天明的种种不对,大概率就是张良刻意放纵的结果。 其目的也就不难揣测了——摆明了拿钩吊人,就希望你直接找他呢! ……………… 次日,桑海城郊,海陆相交之处。 这里是桑海城北边的一处悬崖,崖下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同时这里距离墨家的郊外据点也不远。 悬崖之下,一条隐蔽难寻的悬空栈道修筑其间,连接着一座同样悬空崖壁上的小亭。 由于山壁向内倾斜,在崖上往下看竟是看不见栈道分毫。 最重要的是,栈道周遭的山体样貌毫无被人工改造过的痕迹,仿佛它就是凭空出现在崖壁上的一样,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除非恰好有人从山崖上跳海自尽,才能在死前看一眼这条栈道。 有能力在这种地方修建一条巧夺天工,不露痕迹的栈道的势力,世上寥寥无几,墨家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这条栈道也正是墨家修建的,根本不与崖上相连,而是从山体内挖空了一条隧道通过来的。 这是墨家在桑海据点特意准备的最隐蔽的藏身点。 班大师等人有事没事就会来这里待着,既能防备自己等人被发现,又能顺道欣赏东海之滨的海天风光。 那种天光水色交融一处的盛景可不多见,一眼就能让整个人心旷神怡。 对于如今内部气氛比较焦躁的墨家来说,是绝佳的放松方式。 今日,一样有人来了这座悬空小栈,不过不是班大师他们,而是项梁范增,以及……张良。 半个多月未曾在墨家这边露面的张良终于舍得出个场了。 不出现也不行,第三幅画对应的事件迟迟不发生,墨家上下等的都有些着急,毕竟这事大概率和天明有牵连,事关巨子容不得他们不小心。 不过他今日来,正事一句没说,上来就问谁围棋下的最好,说要手谈一局。 众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出于之前积攒下的信任度,也没急着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是按照张良的意思把棋艺最厉害的一个人推出来了。 攻杀博弈之道,墨家还算擅长,否则祖师爷也不会在禁地中设置一个棋类机关,不过要说真专业的,那还得看兵家。 所以最后被推出来的自然就是项氏一族的顾问,范增范师傅。 作为兵法大家,是目前据点内棋术最高明的人。 于是两人便来到了这崖下小栈,伴着山风波涛,开始了棋局。 棋局开始前,范增问出了自己——同时也是其他人的疑惑,为什么张良特意过来一趟却是找人下棋? 张良的回答则是……为了练手。 这个回答让范增愈发摸不着头脑,最多也就揣测和第三幅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具体是怎么个关联法……这就没头猜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 现在,棋局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黑白二子交替落下,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点点流逝,一晃眼日头早已过了南边,逐渐西斜。 这时候,崖下小栈又来了一位访客——少羽。 今日小圣贤庄无课,学子尽皆休息,少羽得以有时间出城跑到这边来——张良也是因此才有闲情雅致和范增一盘盘的捉杀。 当然,少羽来这里不是因为知道有棋局而过来凑热闹,他是有正事找项梁和范增。 对于围棋,作为兵家谋士的范增不仅擅长,同时也很痴迷。 而张良的棋艺远超他的想象,自清早开局以来,他已连输了十五局,未得一胜。 这种局面,自然而然的勾起了范增的棋瘾,再加上对翻盘一局的渴求,使得此时的他眼里只有这一盘厮杀正热的棋局。 少羽的到来,没能引起范增一丝的分神,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棋盘上,不敢丝毫分心。 少羽刚来不了解情况,还想直接去跟范增说话,好在被一旁旁观了大半天的项梁给及时拉住。 经过叔叔的眼神示意后,少羽才算反应过来,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陪着观战,没敢再着急出声。 在一旁观战片刻后,少羽觉得梁叔确实该阻止自己。 虽然他的棋力水平只能在同龄人中算佼佼者,距离目前正在厮杀的两位大老段位相差甚远,但也可以看出现在棋盘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也许落幕还需要些时间,但胜负现在基本就要见分晓了。 以范师傅的性格,自己要是这时候打断了他的思绪,干扰他后续落子,少不得要被说教一顿。 不过尽管少羽最终没能干扰到范增,在叔侄俩的旁观下,他还是最终走向了第十六连败。 原本一片大好的局势在少羽来后迅速变得糜烂,最后输掉了这一局——当然,倒不是少羽妨的,一切都只是张良算计的太巧妙了而已。 范增摇着头,叹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唉……输了……」 张良闻言罢手抬头,朝着范增笑呵呵的一礼,「前辈承让了。」 此情此景,恰如之前十五局结束时的样子。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不能亏 少羽和项梁叔侄俩一见范增输了棋,双双眉头一跳,情不自禁的往后撤了撤,似乎眼前有什么危险。 聨项梁自不必说,自家客卿现在可是十六连跪,他能够想像的到范增的心情有多糟糕。 至于少羽……作为范增半个入室弟子的他,更加了解自己的范师傅是什么性格,尽管他不清楚这是对方的第十六败,但……躲远点就对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自欺欺人显然是没用的,范增舒缓了一下僵硬的脊背,花白发丝之下的眼眸当即侧过来瞥了叔侄二人一眼,输人不输阵的嘴硬道:“可惜了我上半局遥遥领先的大好形势啊!” “哼!如果不是有人在旁边干扰我思考,也不会让子房如此轻易就逆转了局势!” “呵……呵呵呵……”叔侄俩对视一眼,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苦笑。聨他们的范师傅无疑是个智者,但智者输了一样会找借口。 总而言之一句话——输都是因为队友菜!范增甩完了锅后,立刻不服输的说道,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项梁听到这熟悉的四个字,脸皮不禁抽了抽。 还来?再来天都黑了!每次输了不是说就差一点,就是说怪自己干扰他思考,要再来一局翻盘,翻了十五次了,结果呢? 聨一败涂地啊!项梁有心劝他来日再战,却又不敢主动触这个霉头,眼珠一转,立刻盯上了旁边的大侄子。 不过不用项梁撺掇,急着找范增有事的少羽已经硬着头皮上去了:“范师傅,范师傅,先别急着下棋了,我有点事要请教你。” “什么事情!?”杀红了眼的范增头也不抬的去捡棋盘上的余子,不耐烦的回道, “就不能等我下完这亿盘棋再说嘛!”很显然,范增并没有为了少羽的问题而中止棋局的打算。 项梁见此也只好亲自跟进,帮侄子加把劲,小心翼翼的探头提醒道:聨 “范师傅,你们已经连下了十六局了,该休息休息了。”范增眉头一皱, “有这么多局了吗,没感觉到啊……算了,不管怎么样,也得等我下完这场翻盘之局。”摆了摆手,范增不肯放弃,铁了心要赢上一局才肯罢休。 对面的张良见此笑了笑,抬手一礼道, “抱歉,范前辈,时间不早,庄内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只能先告辞了。” “这余下的一局,恐怕要等择日再战了。” “啊!?”范增一听张良赢了棋要跑,当即不悦的摸上了自己茂盛的花白胡须。 不过他到底没有像对待项梁少羽那般的态度对待张良,没有死缠着不放。 聨虽然爱找借口,但范增明白张良的棋艺确实高明,他对张良并没有多少输给了对方的羞恼,更多的是欣赏和敬佩。 既然人家明说了有事,他自然不好强留。 “今日我们棋逢对手,战局正酣,就此突兀终结,确实遗憾。”范增抬手还礼,给自己找补面子的同时不忘提醒道, “所以子房可千万不要爽约,记得择日再来啊!” “前辈放心。”张良含笑点头回应, “我这便告辞了。”说完,他对项梁和少羽微微示意,便起身离开了。等他走后,范增放下抚须的手,侧目瞥了一旁的叔侄,没好气的哼道, “哼!下不成了,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呃……呵呵……”项梁干笑几声,心中对范师傅的区别对待腹诽不已,嘴上却不敢多说半句,只是感慨道, “范师傅你一把年纪了,想不到杀心还那么重啊……哈哈……”聨范增冷哼一声,没有搭理项梁。 杀心重?他一个兵家高手杀心当然重,更不要说他输的还是围棋!虽说诸子百家都有涉猎围棋这门博弈之术,并且普遍认为这小小一个棋盘几乎可以对应到世间所有牵扯到博弈对抗的事情之上。 不过战争,无疑是所有事中被认定是最符合围棋博弈的,兵家高手也一向是围棋大家,可他今日却连败给儒家弟子,想要求胜翻盘也是合情合理。 对于范增不给面子的回应,项梁摸摸鼻子,唯有讪笑着又躲开了点。好在范增这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恢复往日的智者风范,对少羽说道:聨 “你要问我什么事啊?” “哦哦!”少羽听到叫他了,从角落走出来,走到桌边掏出一卷布帛,摊在桌子上缓缓展开,范增和项梁则好奇的站在两边等待着布帛上的内容出现。 最终,一行奇特的符号……也可能是文字一样的东西映入了他们的眼中。 “我想请问的就是,范师傅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来历?”项梁琢磨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认识这玩意,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范增。 少羽此时也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范师傅,至于他的梁叔……他从没抱希望。 范增看着布帛,捋着胡须,眉头皱成一大把,陷入了沉思……聨……………… “子明,师公……唉!”遗命儒家弟子对天明正招呼着手,却被惊慌失措的对方撞了一下,两人各自趔趄一步,天明趁机借此越过打招呼的弟子,闷头往前冲。 “唉!子明……子明!”和天明说话的弟子只能伸出尔康手,试图挽留对方,并把握住最后的机会把要说的话的喊了出来, “师公有事找你啊!记得去~~~”天明衣服散乱的跑走,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也不知到底听清没有。 不过人已经跑远,这个弟子也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远处,天明鬼鬼祟祟的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小心自己任何人的靠近。 刚才那人说的话他听清了,但他打算装作没听见,不去见伏念。聨昨天被他打了的那些弟子,虽然尽可能想隐瞒住这件事,但是那么多人受伤的情况很难瞒住旁人,最终掌门伏念还是知道了一切。 那些弟子什么下场姑且不论,反正天明不感兴趣,但是他知道伏念已经知情后,人很慌。 这一整天,他几乎一直在躲着所有人,生怕被人带到或是自己闯到伏念的面前。 照理说伏念的惩处对他而言早已是不痛不痒,根本不必这样东躲西藏。 但是在天明看来,自己打了那么多同窗,按照儒家的那些他似懂非懂的规矩什么的,情节一定很严重,估计会受重罚。 最关键的是,他以前受罚,错确实在自己,挨打也不冤,但是昨天自己明明是为了救人,要是因为这个挨了顿重罚,岂不是亏死了? 反正他不想吃这个亏!聨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是你,就是你 天明一边回头扫视着小圣贤庄门口,一边慌慌张张的向前奔走。白天他一直在庄子里打转,由于今日休息,憋了许久的小圣贤庄弟子大都会跑出去撒野,所以庄内很空,想一个人猫着很轻松。 但是现在黄昏将近,学生们也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对天明来说庄内就不是个躲藏的好地点了。 天明的脑子往往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很好使,比如说现在,他就敏锐的反应过来是时候换个地方藏身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天明一边回头一边撒丫子跑的令人哭笑不得的场景。不过就在他一路狂奔之际,一道壮硕圆润的身影不知不觉的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所有心思都用来防备后方的天明没能及时注意到这一点,当他发现那道巨大阴影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duang!!!在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中,天明和对方撞在了一起。挡住天明的人似乎格外q弹,瘦小的天明直接被反震的力量弹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嘿嘿嘿……”挡住天明的人看着滚地葫芦一般的少年,摸着后脑勺发出了恶劣的笑声,然后朝着天明一步步走过去。 天明被震得头晕脑胀的,捂着脑袋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不过由于心里有鬼,他下意识的判断自己是被伏念派人截住了,哀嚎呻吟之余不忘撇清自己:“呃啊……不是我,和我没关系,不是我啊!”看着两眼发昏却乱挥着双臂努力撇清自己的天明,人影的笑声越发明显,同时厉声指责道:“嘿嘿……是你!就是你!” “不是我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你!就是你干的,我全部都看到了!”人影停下脚步,站在天明近前,宽阔身躯形成的阴影将整个还昏昏沉沉的少年整个笼罩进去。 “啊!”天明闻言发出一声惊叫,却没有继续抵赖。对方的语气如此言之凿凿,大概……是真的看到了吧。 天明不再狡辩,努力恢复清明,抬头向上看去,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抓住了。 然后……映入他眼中的却是有间客栈的掌柜庖丁。嗯……想来也对,能有如此q弹的肚皮的人,想必满桑海也难寻几个,小圣贤庄就更是一个也没有——昨天找茬的那个小胖子吨位还差些意思。 “是你!”天明先是瞪大眼睛,惊讶高声叫嚷了一句,然后立马变成畏畏缩缩的样子,小声磕磕绊绊的嘀咕道, “你……你都知道了?” “我当然是看的一清二楚。”庖丁伸手一指天明,反问道, “问题是你呢?你还记得当时自己做了什么吗?” “啊?”天明反手一指自己,发出一声惊疑, “我做了什么?” “说说看啊!”庖丁进一步逼迫他。天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用不确定的语气迟疑道, “我……我打了他们,呃……把他们都打伤了……?”这话与其说是陈述句,不如说是疑问句。 庖丁却向后一仰,双臂抱在胸前,斜眼觑看天明,质疑道, “你确定?” “我……我……”天明受到了莫明的气势压迫,心中越发的紧张,不自觉地向后一退再退,直至后背贴到了一棵树上,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庖丁这时紧走两步,猛地贴到天明脸前, “仔细想想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啊!”压迫到了极致,得到的必然是反抗,狗急了会跳墙,天明也不会例外,他直接伸手一推庖丁,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让他把对方退了后退了小半步,得到了些许空间。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庖丁见此也没有再逼迫过甚,主动向后撤了些距离,但还是用怀疑的语气再次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 “说了不知道啊!”天明扭过头去,气哼哼的回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有骗你!” “嘿嘿嘿……”庖丁得到这个答案反而笑出了声,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圆润的肚皮,笑呵呵的眯着眼睛问天明, “那你……想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看着一脸拉良家下水的老鸨特有的缺德笑容的庖丁,天明打了个颤,不自觉地往树干上又贴了贴,不过满腹的疑惑还是让他压住了心中的恶寒,大着胆子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庖丁抢过天明的话头,嘿嘿笑道, “为什么他们那么多人一瞬间就被打倒了?” “你要问的是这个吧?” “嗯……”天明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算细嫩的双手,满眼的迷茫, “那真的……真的是我干的吗?” “我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们那么多人,我一个人怎么可能……” “不不不!”庖丁这时晃动手指,嬉笑着提醒道 “别忘了,除了那些儒家弟子,当时可不止你一个人。” “你是说……”天明想了下以后,恍然道, “是石兰动的手!是他打倒了那几个儒家弟子!” “他有这么厉害!?”想到这个答案,天明顿时大吃一惊,同时还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自己巴巴的上赶着去保护人家,结果人家自己就是隐藏大佬,反而反过来救了自己……怎么莫明感觉自己头上带了个无形的头套呢? 就在天明心中哀叹自己行侠仗义反被救的残酷现实时,庖丁却再次晃了晃自己的手指:“不,不只是石兰。” “虽然他确实很厉害,出手干净,利落,稳定,准确,力道也把握的刚刚好,而且还有……总之他的实力确实不一般,虽说我也是才发现这回事……”最后半句话庖丁说的语焉不详,天明没听清,不由追问道, “虽说什么啊?” “哦,没什么。”庖丁随意搪塞过去,继续先前的话题, “虽然石兰的实力不一般,但那些儒家弟子并非都是他打倒的,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你动的手。” “啊?”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找着真相的天明再次陷入迷糊之中,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啊!”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真*百战无伤 儒家小圣贤庄的湖上游廊中,二当家颜路倚柱而立,双手背在身后,似乎是在欣赏水上莲荷的景致。 廊道的另一头,张良挂着浅笑缓缓走了过来。 颜路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急着说话,等张良施施然走到他旁边并肩站着,然后才开口道: “今日一天没见到你人,又忙什么去了?” 张良扭脸一笑,反问道,“师兄往日可从不关心这些,今天可稀奇了。” 颜路听着自家师弟这意有所指的话,却是没兴趣跟他打机锋,直言说道: “子房,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师兄想知道?”张良没有急着回答,低头看向池中清水,眼眸让人看不清楚。 颜路伸出双手,撑扶在廊道栏杆上,轻叹一声,“老实说,我不想知道。” “那师兄为何……” “我太了解你了。”颜路挂着无奈的笑容,“以你的本事,想把一切做的滴水不漏,瞒过所有人……至少瞒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绝对不是问题,但你偏偏暴露出了这么多的问题给我,摆明了就是要我因此来找你。” “我找你,恰恰会遂了你的愿。” “所以我其实更想充耳不闻,当作一切异常都不存在。” 张良嘴角的笑意变浅,脸庞在侧方阳光的照耀下,半映衬着光,半隐藏于暗,“但是师兄你不可能充耳不闻。” “是啊!”颜路撑着围栏,轻叹一声,不过转眼间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澹,“总有些事,是我也不得不在意的。” “所以我还是选择了站在这里,等待着你的回答。” “……既然如此,师兄可愿随我往城外一行?”张良抬起头,露出阳光灿烂的笑意。 颜路看了看天上逐渐西斜的太阳,提醒道,“现在?天色可渐晚了。” “呵!”张良和煦一笑,“现在天长夜短,来得及的。” 颜路闻言也不再推脱,“那走吧,早些知道,我也能早些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虽然放下来后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 “所以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明既郁闷,又着急的看着庖丁,希望他为自己解开疑惑。 其实昨天打人的事情发生后,他一直很惊慌的原因不仅仅是担心来自伏念的惩罚,更在于自身的迷茫。 作为一个有梦少年,成为武功高强,锄强扶弱的大侠是他毕生的追求,能够像昨天那样救助弱小,他自然是甘之如饴。 但前提是他起码得知道自己怎么救的人呐! 昨天被一群人围堵上来后,他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紧张之中,感觉整个大脑都彻底放空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挨打他是不会紧张的,尤其是昨天那几个对手,又不是没挨过他们的打,奈何情景不一样,为人出头结果反被暴打这种事对好胜心强的少年人来说未免太过羞耻了一点。 这种完全懵逼之下获得的莫名其妙的胜利,并未给天明带来多少伸张正义的快感,更多的还是迷茫与恐慌,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变化——尤其是在他的身体似乎确实存在有古怪的情况下。 先前庖丁说动手的石兰,这固然让天明很是失落,却也让他松了口气。 没多出什么超能力就没多吧,至少能保证自己还是个正常人。 结果庖丁话头一转,又说他还是有问题。 反复横跳的折磨感让天明心情很糟糕,语气态度也变差了不少。 对于天明这种不成熟的少年,庖丁意外的很懂他的心思,并不在意对方态度的恶劣,很大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懂,我懂。” “先前你肯定以为自己身体除了什么问题,莫名有了特殊的神奇能力,这可能是坏事,也可能是好事,所以既忐忑,又窃喜。” “结果听我一说,你并没有特殊本领,有本领的其实是看起来被你救了的石兰,也许放下了担心,但肯定少不了失落……” 可以看出,庖丁作为一个常年开客栈迎来送往的人,对人心思的把控还是很精准的,不过他似乎并不知道对待少年人,手段得温和一些。 小小少年人的那点心思全被抖落开的天明当即垮下一张小脸,抿紧嘴面无表情的盯着庖丁,在他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打断: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一套否认三连下来,让人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急了,更别提他那涨红的小脸了。 庖丁却很认真的再次说道,“不,你有!” “没有!”天明瞪大眼睛,欺骗着别人也欺骗着自己。 “你有!” “没有!” “你有!” “没有!” …… …… 小孩子斗嘴一般的机械性重复循环了几遍之后,庖丁不由在心中感慨自家这个巨子真是人蠢嘴还硬。 到现在都听不出来自己现在说的‘有’,不是指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吗!? 无奈之下,庖丁只好明说,“我是说,你有属于你自己的特殊能力!” “没有……没有……没有……” 天明乍一听这话完全没反应过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闭着眼睛在那不停的叫喊。 庖丁抱着胳膊就看他跟个傻子似的自欺欺人,过了好一会儿,天明才反应过来。 刚才他说的什么? 好像不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啊? 等他彻底想起来庖丁说的内容,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就是狂喜,嘴角不自觉地往两边使劲咧开,但却自持庄重,不肯表现出来,尽可能的想要压抑住这股喜意。 当然,一个没头脑的小年轻的城府有几寸长短可想而知,最终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是个好不容易偷着油的耗子——除了猥琐,还是猥琐。 天明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尽量稳定住语气问道,“那个……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庖丁嘿嘿直笑,倒是并没有继续打趣自家巨子。 这傻小子听话只听一层意思,开玩笑都比别人麻烦。 “所以……”天明得了确切的回答,嘴角彻底蚌埠住了,“所以你才说我也有动手?” 身上多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天明没有那个能耐确定这是不是好事,但是他没有没关系,别人有啊! 自己可是墨家巨子,如果自己身上出了大问题,庖丁眼下能这么轻松惬意? 也就是说,本大侠马上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武功高手了!? 想到这里,天明的傻笑越发明显,甚至直接走神,也不管庖丁说什么了。 “喂!” “喂喂!” “回神了!”庖丁连着叫他好几声,才算把人的魂儿给叫回来。 “啊?啊!”天明茫然的应声,“怎么了?” 庖丁见此没好气的说道,“我就说了一句话,你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欸嘿嘿……”天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立马厚着脸皮问道,“所以你知道我的特殊能力是什么了吗?” “呵呵……”庖丁斜眼一瞥他,冷笑着伸出两根手指道,“你有两个特殊能力。” “还有两个!”天明一听更加大喜过望,催促道,“快说说!” “其一,我想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庖丁不紧不慢的回答道,“那就是你很抗揍!非常,极其,特别的抗揍!” 这半个月来,庖丁或是直接目睹,或是听盗跖叙述了很多遍天明挨揍的场景,并从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天明非常抗揍! 虽然儒家弟子比试不会下死手,但做到这一点只需要采用不致命的武器就可以,比如说未开锋的利器,或是干脆用拳头。 只要不打致命位置,钝器伤害很难致死,但伤害还是实打实的。 天明对于任何攻击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抗性,打到别人身上会导致淤青的力道,打在他身上最多就是一阵肉疼。 而且恢复能力也一样出色,不管当时挨的有多惨,最多半天,这小子就能恢复如初,跟没事人一样。 这种能力乍一听没什么,甚至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实际观察它的效果就会发现非常的实用。 就像昨天那些受伤的儒家弟子,要是换了天明,今天早就活蹦乱跳的,根本不会被伏念逮住。 对这一点,庖丁猜得没错,天明也一清二楚——自打他记事以来就知道。 多年来,生活将他反复捶打,肉质竟变得筋道q弹。 挨毒打,才能叠厚甲! 这就是他肉厚加抗揍的原因——当然,是天明自己认为的原因。 实际上,生活的捶打只能算一小部分原因,帮助他形成了一些躲避和防守姿势上的本能反应而已,真正帮他叠甲的是被封眠咒印封印的特殊力量,以及不久前燕丹传给他的深厚内力。 后者他虽然调动不了,但是会被动的滋养他的身体,提高体质。 同时似乎也在进一步激化前者的力量,导致这段时间天明越发的抗揍。 这半个月来他和一大群儒家弟子针锋相对,明里暗里自然少不了打架,虽然未尝一胜,却也百战无伤! 披甲门的典庆知道吗?江湖人称小天明! 不过不管这能力为天明提供了多大的帮助,在少年看来,最多都只能算是一种耻辱。 他追求的只有胜利! 当然,这也是绝大多数正常人的想法,谁闲了没事以挨打为荣啊! 因此天明一听这话,顿时垮着一张批脸,面无表情的瞪着庖丁: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这算什么特殊能力!” “你可别小看它!”庖丁闻言严肃的对天明说道,“这个能力很重要,尤其是对你这样的弱者来说。” “嘁!”天明不屑的撇撇嘴,“能多挨几下也算本事?” “当然是本事!”庖丁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打架嘛,无非就是你攻我守,来来往往。” “如果双方实力悬殊,强者一招就能结束战斗,这种情况不必多说。” “但如果实力差距没那么悬殊,就要看两边的综合实力了。” “你打对方十拳才能打倒他,而他打你却要二十拳甚至更多,你觉得谁的赢面大?” “那当然是我!”天明先是兴奋的回答了一句,然后立马又垮了,“可我跟他们交手根本就打不到人,哪怕挨上二十拳我也打不到一拳啊……” “说了是综合实力嘛。”庖丁好言安慰道,“你现在还有明显的短板,但只要稍作补足,立刻就能打败那些对手,这难道不是你抗揍带来的好处吗?” “所以它当然算是你的一种‘特殊才能’。” “好……好吧。”天明还是有些失望,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词,然后立刻重新满怀期待的看着庖丁,“那另一种呢?” 第一种算是寄了,他现在所有的期望都在第二种上了。 “你有着很快,很快,很快的反应能力!” 庖丁一连用了三个很快来形容,因为确实太快了。 当时天明和石兰都动手了,但是天明的出手速度还要远在石兰之上,以至于以盗跖的眼里都看的不很真切。 “有……吗?”天明怀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个能力听起来倒是很炫酷了,但是……他没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本事啊! 有这能耐还能天天挨打? “当然,得满足一定的条件。”庖丁讪讪一笑,给天明的能力上了个前置条件。 “啊……”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一听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天明瘪着一只眼盯着庖丁,等待后续。 庖丁如他所愿的接着说道,“目前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条件,但我想,遭遇危险时应该就能触发……就像昨天一样。” “真的吗……”天明还是不太确信,因为他遭遇的危险那可多了去了,也没见哪次……呃,等等! 一回想起自己遭遇危险的情况,天明发现自己当时似乎确实格外神勇啊! 自己当初竟然能跟哪个青铜巨人纠缠那么久!还没死! 想到这里,天明有点相信了。 庖丁对自己的判断也很有把握,遭到质疑后便决定来次实操测试: “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他不给天明丝毫反应时间,当即卯足了劲一拳照着对方面门砸了过去。 他肯定不能对天明下太狠的手,那就只好换种思路,改成偷袭,尽量让对方猝不及防。 这样才有效果。 “啊!” 确实很有效果,天明捂着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勐地朝后一仰。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尝试失败 “嘶……你干什么打我!?”在不受控制的后仰之后,天明迅速捂着脸朝前躬下身子,一边痛呼,一边大声质问庖丁。 庖丁说完测试就动手,根本没给他反应时间,天明甚至都没想明白怎么个测试法就挨了这一拳。 庖丁看着自己的拳头也一脸的纳闷, “不应该啊……我都控制速度了,比你昨天出手的速度差了一大截呢,你肯定能躲开的啊!” “你为什么不躲呢!?”庖丁反过来质问天明。稍稍缓过劲来的天明重新站直,一边揉着脸,一边狠狠的瞪着庖丁,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躲开?你这么突然的偷袭我,我怎么可能躲得开!?” “我要是躲得开,前几天还能天天挨打吗!” “呃……也是。”庖丁讪讪一笑,尴尬的挠挠头, “可是这样都不奏效的话,该怎么让你重现昨日的那种状态呢?” “……我觉得你在骗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能力!”天明撇着眼,碎碎念叨着。 “谁骗你了!”庖丁可受不来被人误会,当即瞪大眼睛反驳, “肯定是压力还不够……要不我再加点力?” “嘶!”天明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瞪的跟铜铃似的, “你真想打死我啊!”……………… “这些符号,其实就是一种文字。”范增抚着胡须,沉声缓缓说道。听到这样的回答,少羽倒是不意外,他一开始就猜测这是种特殊的文字。 “什么文字呢?我看它型制和七国的文字差别都很大……” “嗯……”范增的手指从布帛上缓缓划过, “这是流传于蜀地的一种古老文字,现如今除了极少数与世隔绝的隐秘部落以外应该没人用了。” “我也只是有所了解,至于上面的内容,就解读不出来了。” “蜀地的古文字?”少羽滴咕了一声,然后马上想到了过去的一个情报, “梁叔,我记得蒙恬在来桑海之前,是不是先去了一趟蜀郡?”项梁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没错,蒙恬不知领了什么命令入蜀,而后又不知怎么从江东一带现身,来到了桑海镇守。” “据推测,他可能是走水路,乘船自大江而下。” “怎么,你怀疑这份古蜀文字的出现和蒙恬有关系?”项梁这时反应过来侄子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了,好奇的反问了一句。 少羽点了点头, “是有点怀疑,毕竟这里可是东海之滨,怎么想都不可能和远距数千里的西蜀古老部族扯上关系。” “再加上蒙恬的行踪又那么凑巧。”项梁也认可这个猜想,附和道, “如此巧合,确实让人遐想。”范增这时插嘴问道, “少羽,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少羽闻言便详细说了一遍自己发现这些文字的经过。 项梁听完后,眉头一皱,看向范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听起来,似乎是有蜀地之民盯上了儒家小圣贤庄啊?” “呃……”少羽犹豫了一下,似乎有心反驳自己叔叔,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范增,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未必……据我了解,蜀地的古老部族,几乎不与中原有任何来往,唯一和他们牵连比较深的,只有阴阳家而已。” “而且,是敌对的关系。” “如果桑海真的出现了蜀民,并且还和蒙恬这个帝国上将有关,那大概率和阴阳家也脱不了联系,反倒是儒家……不太可能。” “那……”项梁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 “难不成和那天跟李斯一同访问小圣贤庄的阴阳家左护法星魂有关?” “不排除这种可能。”范增抚须点头, “按照少羽的描述,这句话很可能是某位蜀民留下的警示话语,用于提醒同族……嗯,也不排除有其他能看懂这种文字的人的可能。” “不过,在小圣贤庄大门口附近留字,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有些疑惑啊……”范增沉思片刻后,转向少羽, “你在小圣贤庄待了那么多天,可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那人既然在小圣贤庄外留字,肯定和那里有一定的关联,这类人想来不多。” “嗯……”听到范增圈出的限定范围,一个人的名字立刻从少羽脑海中浮现,他摸着下巴缓缓的点了点头, “范师傅这么一问的话,我还真想到一个有些奇怪的人……”………………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来耍我的!”天明抱着胳膊,气鼓鼓的盯着庖丁。 庖丁则无奈的挠着头。很显然,二人谈崩了,刚才他提出的加大力度的方案被天明坚决否定了。 毕竟虽然这些天天明生活过的不怎如意,但他暂且还想活着,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啊! 庖丁无奈,只好放弃自己的测试计划,但天明还是不痛快。说好的特殊本领,到最后就剩下个特别能挨打了! 庖丁见巨子这幅又惆怅又不爽的样子,也不好一走了之,思考半天后,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有了!” “你拿着这个。”说着,庖丁不知从哪掏出来一颗梨出来塞到了天明手里。 天明看着手里的大梨,一脸懵逼, “你……你是要拿这玩意贿赂我吗?有点少了吧?” “别废话!”庖丁没好气的回道, “你举好,手别动啊!” “你又想干什么?”一听这话,天明顿时觉得不妙,但已经不敢贸贸然的移动手掌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庖丁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细刃厨刀,刀锋锐利,寒芒闪闪。 “我警告你啊,我可是巨子,你别乱来……” “啊!!”天明看见他掏刀,立刻紧张的尝试进行语言攻势,可惜没有任何用处,庖丁对着举梨的手果断出刀,天明只得闭上眼大声惨叫。 欻~欻~欻~欻~欻!一连串破风声嗖嗖响起,天明感觉自己手掌指缝之间有莫明清风拂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掠过。 短短十几息之后,天明感觉指尖的流风消失,庖丁的声音也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嘿嘿!好了,睁开眼吧!”天明尝试着睁开双眼,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手掌,生怕看见骨肉分离的残酷景象。 然而等他看清楚一切后,却愣住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水果达人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天明最担心的手,毫发无损,依旧完整红润,正紧紧的握着那颗梨。 而他认为被庖丁选择用来炫技的梨也毫发无损,原模原样的摆在他手里。 “唉?” 天明看着手里的水果,发出一声疑问,“所以……你做了什么?” “嘿嘿!小子,看好了。”庖丁得意一笑,没拿刀的灵巧的捏住大青梨上面的小蒂,往上一拉,整颗梨的皮儿都被直接脱离了果肉,只有最底下一部分被天明手掌覆盖住的还留在上面。 “嚯!”天明见此顿时发出一声惊叹。 这丁胖子,别看其貌不扬,还真有点本事,竟然能隔着他的手指头用菜刀把梨肉全剔下去。 然而没等天明惊讶完,庖丁又是一笑,捏着梨皮的手轻轻一抖,一阵细碎的哗啦声后,梨皮上立刻开始向下掉落小碎块。 眨眼之后,这个近似半椭球的,保持着梨子整体形状的梨皮壳子,就变成了镂空花纹精凋款。 显然,庖丁不仅把皮给完整的剥下来了,还顺便做了个凋花。 这种刀工,说一句神乎其技绝不为过。 对庖丁解牛之说一无所知的天明,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这门昔日为庄周赞叹不已的技巧。 “哇! !”天明的眼睛瞪到了最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庖丁。 庖丁显然很是受意这种带着崇敬意味的目光,得意的一昂头,“还没完呢,小子。” “还有?”天明更是吃惊,拿梨的手不由的晃了一下,只见整颗去皮的光滑梨子瞬间碎作不知几百上千块细小的碎块,宛如被人细细切作臊子一样,从天明的指缝间全部掉落。 “厉害!太厉害了!”天明终于忍不住直接出声赞叹。 “哈哈,算你小子有眼光!”庖丁大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两个月牙了。 从盗跖等人口中,他可是了解过自家这个新巨子有多难搞,今天能让他如此崇拜自己,庖丁难免志得意满。 不过没等他高兴太久,心中惊叹消退的天明就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虽然庖丁这一手切水果的技巧确实酷炫,但天明看不出和他们之前谈论的话题有任何逻辑关系。 他的天赋呢? 他的补偿呢? 原本还有个梨,现在也变成一地碎块了。 “呃……”庖丁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 桑海城郊外。 颜路随着张良一路出城,向北而去,已有十几里路了。 虽然张良没透露半个字给他,但颜路还是大概猜到了,这小子估计是要带自己去见某个或某些人。 颜路无法确定具体会是谁,但应该是……怎么说呢,朝廷口中的叛逆分子,或者说叫反秦联盟? 多日之前,墨家巨子掀起的那场声势浩大的反秦盟会,小圣贤庄当然是有所了解的,颜路也略有耳闻。 而张良恰恰在那个时间点离开小圣贤庄了一段时间,说是外出游历一番,但实际上……哪有那么巧合呢? 无论是颜路,还是伏念,心中都有所猜测。 不过,又考虑到张良和流沙的关系,流沙和帝国的关系,所以师兄弟俩也不能完全肯定张良就是去参加造反团体了。 颜路之前是怀疑,但现在已经彻底确定了。 所以他的心绪有些复杂,不知该怎么对待自己这个师弟为好。 沉闷赶路继续了小半刻钟后,两人来到了目的地,不过并不是墨家的郊外据点,而是一处临时搭建的独立房屋。 和已经基本取得了前代巨子燕丹信任的张良不同,墨家对颜路的情报几乎为零,根本没有任何了解,自然不可能如此随便的把重要据点的位置暴露给他,所以才设置了这个见面地点。 “到了,师兄。”张良停下脚步,侧目向颜路笑道。 颜路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简陋的木屋,沉声道,“你给我的答桉,就在里面?” “师兄请。”张良微微颔首,然后侧身一招手,示意颜路进屋。 颜路停顿了一下,然后施施然迈步入内,推开木门,映入眼中的便是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皆是俊男美女。 这两个人他没见过,但是大概认的出来——这几日,城内的大小布告栏上,都贴着二人的画像。 由于两个人样貌突出,尽管画像不是特别切合本人,颜路还是认出来了。 同一时间,看见颜路进来的二人,也主动进行了自我介绍。 男子上前半步,拱手一礼,“墨家高渐离,见过颜路先生。” 女子微微欠身道,“墨家雪女,见过颜路先生。” 颜路眯了眯眼睛,心中轻叹,果然是墨家的两大统领。 ……………… “一个杂役!?”项梁的声音兼具疑惑和惊讶,眼睛微微睁大看着自己的侄子。 范增也很疑惑,摸着胡子问道,“少羽,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有间客栈的一个寻常杂役身上?” “那可是墨家在城内最重要的隐秘据点,照理说,班大师他们肯定会排除掉客栈内的一切不稳定因素的。” “说是这么说……”少羽挠挠头,苦笑一声,“不过就我的观察,庖丁掌柜找的杂役伙计似乎都不是墨家的人,也不知道自家老板的真实身份,只是一些普通百姓。” “如果有人知道了庖丁掌柜不对劲,说不定会借机潜入其中……” “嗯……回头我去和班大师他们聊聊这个吧。”范增手掌掠过胡须,算是一定程度认可了少羽的担心。 不过有间客栈说到底那是墨家的产业,就算现在项氏一族和墨家关系很亲密,也无权置喙,最多找机会提两句——还不能多说,否则会显得他们信不过墨家的能力。 “还是说说你为什么会具体联想到那个叫石兰的伙计身上吧?” “呃……”少羽为难的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犹豫着回答道,“主要还是……感觉吧。” “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不像是个寻常百姓。” “而且我总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别扭感,但一时又说不清楚……应该有哪里不协调的,就是找不准。” “当然了,还有一个实质性的原因——他是有间客栈除掌柜庖丁之外,前往小圣贤庄频次最高的人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按计划进行 “不是!你这脑袋瓜子怎么就是不转圈呢!”庖丁看着不明所以的天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怎……怎么了?”庖丁这么一说,天明更不明白情况了。 “唉……”庖丁无奈的摸了摸额头,然后重新振奋精神,把脑袋凑了过来,笑嘻嘻的向天明问道, “我问你,我厉不厉害?”想了想地上的残渣,天明很实诚的点了点头。 “刚才的刀法是不是很酷炫?”天明迟疑一下,再度点了点头。 “那你要不要拜我为师,学习刀法啊?”庖丁图穷匕见,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这也是他所想出来的补偿方案。是吧,第二个特殊天赋我是没给你测试出来,那我就把自己的得意武功教导给你呗。 这可是我们庖丁一门的独门技法,向来一脉单传,破例教给你,不算亏待你了吧! “要不是我看你确实有天赋,而且还是巨子,又有侠义之气,我可是不会破例教你这套独步天下的祖传刀法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庖丁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往往要比想像残酷的多。 天明摸了摸下巴,然后不加犹豫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算你识……什么!你不愿意!?”庖丁本以为手拿把掐的事,结果却得到了拒绝的回答。 这让他先是大惊失色,继而面目扭曲, “你为什么拒绝啊!?你不是也承认我很厉害,我的刀法也很厉害了吗!?”天明面对激动的二百多斤大胖子倒是很平静,一摊双手,无辜的回道:“是很厉害,但是……我吃梨不喜欢削皮,一般都是直接啃的。” “你……你……你……”庖丁让这个回答噎的差点背过气儿去,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天明,眼珠外凸朝后踉跄两步,大吼道, “你以为这刀法只是用来切梨的吗!?” “呃……”天明迟疑着摇了摇头,但也回应道, “苹果桃子之类的应该都行,不过……我吃这些也是直接连皮啃的。” “你……你难道就只能往吃的上面想吗?”庖丁脸色狰狞的凑在天明脸前,语气幽怨的反问道, “这刀法很厉害的啊!” “不然呢?”天明挠了挠头,讪笑着朝后缩了缩。 “这是武功啊,武功啊!你不想学高深的武功吗!?”庖丁简直要崩溃了,又进了半步,还是怼着天明的脸叫嚷着。 “但这是刀法啊!”天明反倒觉得庖丁脑子沾点问题,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我可是要继承大叔剑圣衣钵的人,用的当然是剑,学的也肯定得是剑法啊。”说完,天明还嫌弃的瞥了一眼被庖丁插到腰后的尖刃厨刀。 “我学刀法完全没用啊,而且……这世上哪有大侠的武器是一把厨子用的菜刀啊!”这话彻底激怒庖丁了,他强忍着掏刀给这臭小子来一下的欲望,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着质问道, “你看不起用刀的!?还看不起厨子!?” “没~有~啊!”天明让晃的话都说不清了,一字一颤的回道, “我~只~是~觉~得~不~合~适~啊!” “哼!你分明就是瞧不起用刀的!”庖丁却不信他这鬼话,依旧恼火着。 天明觉得自己现在处境危险,赶紧颤颤巍巍的拿身份压人,试图制止庖丁的报复行为, “我~我~我~可~是~你~们~的~巨~子~别~乱~来~啊!”这句话或许真的有用,庖丁确实松开了抓着天明的手,向后撤了半步,阴沉着脸,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终于摆脱束缚的天明第一时间向后大跳拉开距离,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庖丁,见他确实再没有动作才算安下心来。 “呼……” “你……你没事吧?”天明试探着询问道,不过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庖丁就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彻底宕机。 天明看了不禁感到头痛。自己的危险是解除了,可是这胖子的问题又冒出来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天明心中哀叹自己这几天走霉运,事事不顺意。他走过去,推了推庖丁,耷着眼无奈叫道, “你怎么了,给点反应啊!” “喂!醒一醒,说句话啊!”庖丁的眼珠子向下一转,目光下沉,瞥了天明一眼,然后光速转身冲到了一棵大树旁边,整个人趴上去痛哭起来:“哇啊啊啊!!”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化作声嘶力竭的哭喊之后,颇有几分‘振聋发聩’,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辣耳朵。 天明看着那个以头抢树,双臂拍打着树干,埋头‘痛哭’的二百多斤大孩子,额头上青筋直跳,感觉头更疼了。 即使以他的眼力,也足以看出这个光打雷不下雨的胖子是在演他。但他也不能不管对方。 好歹自己也是墨家巨子,是庖丁的老大,不能就这么放任他在小圣贤庄门口作妖丢脸啊。 “好了,你先别哭了。”天明挤出笑脸,抬手拍了拍庖丁的后腰,试图好言好语的劝说对方。 可惜庖丁只是背过一只手把天明的手划拉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啊……”天明叹了口气,无奈的挠了挠头,最终选择了屈服, “好了好了,我跟着你学刀法还不行吗!”没办法,他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要是庖丁非逼着他学刀法,那是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的,就像之前一个劲想灌输知识给天明的六大统领一样。 但是现在对方以这种被伤害到的姿态对待天明,他就没辙了。 “真的?”庖丁用比之前趴过来哭更快的速度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天明,脸上清晰可见没有任何水渍。 天明见此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没有因此反悔,耷着眼点了点头, “真的!” “嘿嘿嘿……”庖丁立刻重新喜笑颜开,摇头晃脑的说道, “可不许反悔啊!” “哦……”天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也不许偷懒!” “呃……”天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太好了!”庖丁得到了回复,立刻掐着腰大笑起来,很是得意。 班大师他们都说这小子很难搞,这不是很容易就被自己搞定了吗?哼哼哼……庖丁心里自得一阵后,便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事不宜迟,就现在开始吧。” “啊?现在?”天明愣住了。这眼瞅着太阳离落山也没多少时间了,至于这么着急吗? 庖丁却不管那个,还是先把这事落实下来最要紧,直接拽着天明的脖领子往一边薅过去。 天明只能无力的挣扎着, “唉唉……别拉我,你别拉我!”………………逐渐西斜的太阳从侧方照在颜路和张良二人的身上。 师兄弟二人像来时一样沉默的走在路上,气氛似乎有些僵硬。此时,颜路已经和高渐离雪女二人见过面聊过天了,也知道了自己的师弟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看出破绽,找他询问原委了。 简单点说呢,是希望他能帮个忙。复杂点说呢,就是张良需要颜路替他执行一个计划,一个给他们三兄弟那个脾气固执,性格强硬的师叔下套的计划。 不得不说,这么作死的行径也就张良敢想了。虽说就算事情败露,荀子也不会过分苛责他们,但是不提他老人家,光是伏念那一关就不好过。 更何况湖弄荀子这种事听起来就很不靠谱,成功的几率似乎很渺茫的样子。 以颜路的性格,这种纯属自找麻烦,而且和小圣贤庄安危无关的事情,他是不可能管的。 张良有什么盘算,或是墨家有什么困难,那都跟他无关。但是他们给出了一个他不好拒绝的理由——救人,而且还不是江湖人,而是一个普通少年。 当然,到底普通不普通这一点上存疑,不过对颜路来说这不重要,关键还是救人性命的事。 按照高渐离和雪女对他说的话来看,那个少年是因为小时候被阴阳家的人暗算,导致身体出现了问题,很危险,也很致命,而且很难医治。 他们此前已经求助过镜湖医仙和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都没能得到解决的办法,所以现在又找上了儒家的荀子前辈。 自家师叔的医术过人这一点颜路倒是有所了解,但是也未必就强过天下闻名的镜湖医仙,所以能否有办法救人其实是个未知数。 不过寻医问药嘛,就是这样,尤其是那些疑难杂症患者,就是一个大夫一个大夫找过去。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就算是名满天下的神医也不代表就什么病都擅长。 镜湖医仙和人宗掌门搞不定的病症,说不准他师叔就恰好可以解决。事关一个少年人的性命,颜路终究无法坐视不理,更不要说这孩子他还见过,最终还是勉强应下了这件事。 当然,这也是因为颜路相信张良的计划成功率足够高才会同意。不过这其中还存在一些疑点。 “子房,你为什么帮忙救治那个少……子明?”颜路侧目看向张良,沉声问道。 在颜路看来,张良不算是个坏人,但也绝对没有太多的同情心。身逢乱世危局,越是智者,越难心善,毕竟……苦海无边。 张良一只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翘起,不答反问道, “这个答桉,二师兄应该能想到吧?” “为了拉近和墨家的关系吗……”颜路微微颔首,轻声呢喃着,确实有所猜测, “所以……子明对墨家很重要?”那个莽撞冒失的少年颜路听说过,也实际见过接触过,算是一个缺陷和优点都很凸出的孩子。 不过……看起来也还是个普通少年啊,难不成和墨家高层有什么亲缘关系? 某种意义上来说,颜路的猜测不算错,只是不全面。不过张良的回答却很让人意外,他沉吟一下后说道, “确实很重要,不过……也许不只是对墨家重要。” “嗯?”颜路发生一声表示疑惑的轻哼。张良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颜路见此也不追问——这种反应代表自己这个好师弟不愿意说,或是他也没有足够的了解。 接着他转而问道, “那子房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这件事,反而非要绕一个圈子把我拉进来执行呢?”张良的计划只需要一个能和荀子说得上话的人来负责执行,颜路可以,他自己当然也可以。 对于这个问题,张良露出一个不甚礼貌的笑容, “这个计划最好看上去和我没有任何关联,毕竟荀师叔太聪明了,要是由我亲自执行计划,他一定会察觉到不对。” “……所以就拉我进来当替死鬼吗?”颜路不禁摇头失笑一声,但也承认张良这话说的不错。 一提起齐鲁三杰,排在老幺的张良绝对是风评最好的一个,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心最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的坑你一把。 即使是荀子也吃过这方面的亏,因此对张良提防有加。张良面对颜路的控诉没有辩解,只是保持着自己有点缺德的笑容。 “好吧,好吧,谁让我控制不住好奇心入了你的局呢。”颜路也没有计较的意思,摆了摆手,示意翻篇,然后问了他最后一个疑问, “子明现在毕竟是儒家弟子,你只要跟师叔说一声,他也肯定愿意出手的,何苦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呢?”哪怕子明的身份存在问题,至少现在他算是个儒家弟子,张良只要去见荀子一面讲明情况,自家师叔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用做局的方式引他出手,反而平添风险,这不像是张良的作风。 “呵呵,子明的身份毕竟有问题,我也不希望小圣贤庄牵连太深,更不愿意把荀师叔直接牵扯进来。”张良貌似很认真的解释道, “用这种方式,多少可以撇清一部分关系。” “……”颜路扫了张良一眼,对这个解释不置一词,沉默片刻后才说道, “希望能有效果吧。”实际上,颜路很清楚,这些话都是张良瞎编的借口,甚至都编的不怎么认真。 张良也看得出自己的二师兄不信,不过他也不在意。信不信无所谓,二师兄已经答应入局,就不会半路撂挑子不干。 一切按计划进行就好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论如何下克上 时间转回到张良和范增刚下完棋,还没回到小圣贤庄之前。 他离开了崖下小栈后,并没有直接回城,而是先去见了高渐离等人。 接下来的他的计划中,墨家的人需要露一露面了。 班大师见到张良过来,摸着胡子笑道,“哈哈,子房这一局棋下的可够久的。” 张良含笑答道,“一时技痒,忍不住和范前辈多下了几局,让诸位见笑了。” 紧接着他便提起了自己的目的,“不知道我前些天的嘱咐,安排的怎么样了?” 张良这些天虽然没来见过墨家的人,但曾经传过消息,嘱托墨家的人寻找一处隐蔽的足够安全的会谈地点,他有用。 “哦,你说那个。”班大师一挥手,“一个见面的地点罢了,早就准备妥当了,就等着你的消息呢。” 张良微微颔首,“那么,今日就可以继续计划了。” 徐夫子在一旁插话道,“既然如此,子房,你也该和我们详细说说了,这些天我们几个可是让你搞得一头雾水呢。” “哈哈哈……”张良轻笑几声,揖手一礼,“是良冒失了,万望见谅,见谅!” 雪女上前笑道,“先生还是先跟我们说说,计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张良看了一眼雪女,嘴角笑意不变,“当然。” “接下来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我会带着我的二师兄,颜路来见一见你们。” “地点就是我之前让你们选定的地方,至于由谁来和他见面,由你们决定。” “不过接下来的计划依然和天明关系密切,所以……你们可以从这方面考虑一下人选。” “颜路?”高渐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和班大师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既有疑惑,也有担忧。 整个小圣贤庄,真正取得了墨家信任的只有张良一人而已。 以墨家如今的身份——也就是帝国反贼,见任何不确信足够可靠的外人,都要担上莫大的风险,更不要说是小圣贤庄二当家这种重要人物。 普通老百姓报官说发现了通缉犯,朝廷可能就派一小队人来搜查了事,可颜路这种地位的人物要是举报他们,朝廷说不准会派一支军队过来把附近的地皮都刮一遍。 哪怕他们挑选了一个距离据点足够远,且并没有任何导向据点的痕迹的秘密会面地点,风险依然很大。 高渐离直言不讳道,“可以说说为什么吗?先生应该很清楚,这么做对墨家来说很危险。” “当然。”张良微微颔首,“主要是为了给天明和少羽的安危添上一层额外的保险。” 雪女蹙着眉头追问道,“这话的意思是?” “虽然他们两个在我的安排下暂时托庇在小圣贤庄中,但仍有暴露的风险——这不是针对外部,而是内部。” “我有把握帝国的人绝不会发现端倪,但……我无法确保儒家内部不会发现不对劲,尤其是在瞒过我的大师兄,儒家掌门伏念这一点,把握很低。” “甚至可以说,他必然会觉察到不对劲,尤其是在天明的表现如此跳脱的情况下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班大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原来如此……所以你打算拉拢颜路先生加入进来,帮你一起隐瞒伏念掌门?” “呵!”张良一笑,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瞒过大师兄,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哪怕二师兄肯帮我也没用。” “想要确保天明少羽能够安稳的待在小圣贤庄内,只有一个方法,得到大师兄的许可。” 儒家最是讲究长幼尊卑,所谓长兄如父,师兄也一样,只要伏念一句话,张良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徐夫子眉头皱成一大把,手掌快速的抚过胡须,“这……恐怕不容易吧,老夫记得那位伏念掌门的风评可是很……严肃的一个人。” 伏念,人称儒家礼法的化身,行走的规矩,这种人怎么想都不可能选择和身为统治者的帝国对着干。 “确实如此。”张良点点头,认可徐夫子的担心,“只要事情暴露,我和二师兄都不可能劝服大师兄同意。” “那你……”班大师挑着眉疑惑的看着张良。 “整个小圣贤庄,只有一个人,能够说动大师兄……”张良赶在班大师问出口前,幽声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标,“这场计划的最终目标,也只是他一人。” ……………… “哎幼……累死我了!” 夕阳渐沉,昏黄的颜色占满了整片天空,天明正拖着劳累的身躯一边叫苦,一边准备返回三省屋舍休息。 不管被伏念抓住会有什么惩罚,他都不在乎了,他现在只想回宿舍,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庖丁的急切让天明无从逃脱,只能跟着他学习刀法。 庖丁最后特意强调的那一句‘不许偷懒’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对天明的训练强度很大,短短一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就让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累到不行了。 当然,这也和天明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一直担惊受怕有关。 不过同时也和天明对刀法什么的确实不感兴趣有关。 因为自己的承诺,再加上庖丁全程以美食诱惑,天明才算勉强坚持下来。 到底学没学到东西就很难说了。 不过好歹没有像之前跟着班大师他们学习似的,总是半途而废。 至于日后能坚持多久,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天明在庄内晃晃悠悠的走动时,一道身影拦在他的面前。 天明突然被阴影遮住视野,立刻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唉,张……呃,三师公。” 张良看着弓腰驼背,一幅不堪生活重负模样的少年,嘴边不禁露出笑意。 天明总感觉他笑的很危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心问道,“你……有事吗?” “跟我过来,子明。”张良没有回答,只是招呼了一声,示意天明跟上。 天明左右看了看,感觉他不像是受到伏念命令打算拿自己去受罚的人,便暂且忍下了疲劳,跟了上去。 二人七拐八拐后,到了个比较偏僻隐蔽的角落。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就是个不懂棋的老头 对于自己被张良带到了一个比较适合杀人灭口的偏僻角落这种事,天明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些激动。 想到自己被他秘密塞进了儒家,天明觉得他肯定不会害自己,说不定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呢! 事实证明,天明这次猜的还真挺准。 张良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又偷了一部分精力,重新变得活泼起来的少年,稍稍诧异了几秒,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入正题道: “子明,我找你,是有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 “什么事!?”天明一听顿时更来劲了,急不可耐的问道,“是不是需要我去潜伏?刺探情报?还是什么别的事?” 对天明来说,如果自己能获得一份类似间谍的工作并完成它,不仅能收获一段刺激的冒险,还能借此得到其他不认可自己的人的尊重,更能顺便摆脱如今被课业和庖丁双重折磨的日子。 简而言之,一本万利。 “呵呵……”张良却被天明的脑洞逗笑了。 哪怕被暴捶了这么多天,这孩子还是那么自信。 如果有这种的任务的话,孩子,你是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能力胜任的呢? 凭你铜皮铁骨特别抗揍吗? 他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不,不,没那么危险。” “只是需要你去和一个人下一盘棋。” “啊!”天明失望的叫了一声,旋即疑惑道,“下棋?下什么棋?” “自然是围棋。”张良回答之余,顺便问了一句,“你还会下别的棋?” “当然不会了!”天明摆出一幅很自豪的样子,“我什么棋都不会,嗯……围棋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所以你留的那张画,还真是让人去下棋啊!” 显然,天明这次记性不错,还记着张良留下的锦囊妙计。 张良却让天明那份不要脸的实诚给噎了一下,迟滞片刻后才失笑回应道: “没错,就是下棋。” “可我不会啊!”天明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他倒是不介意出这个风头,之前他按照张良的指示对付那个胖大妈时就很有兴致。 奈何围棋这东西是他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他啊! 张良摇了摇头,“没关系,不需要会,我会帮你的。” “这……能行吗?”天明挠了挠头,有点信不过张良。 和那个胖大妈打嘴炮只需要他按照指示提前背下几句话,然后按部就班说出来就行,但是下棋……总不可能让张良在一边指导自己。 难不成把整局棋背下来? 先不说背不背的下,反正天明也不知道围棋具体怎么个下法,问题是他能控制自己怎么下,又不能控制对方怎么下。 这也能提前预料到? “放心,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张良笑着给天明吃了个定心丸,然后笑意更甚的补充了一句,“你的对手也只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头子而已。” “呃……”天明还是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道,“那我能不接受这个任务吗?” “不行!”张良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那我接下这个任务,能抵掉之前欠你的人情吗?”天明不死心的试图多捞点回报。 张良再次摇头,“也不行,这件事,本就算在你欠我的那个人情里面。” “啊?我给你帮忙,还要倒欠你人情?太霸道了吧?”天明大惊,这怎么比墨家的规矩还霸道呢! “这可不是给我帮忙。”给出一句语焉不详的回答后,张良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记住这件事,明天我再找你。” “唉……唉,你说的话什么意思啊!?”天明试图问清楚张良话中的意思,可对方显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看着张良走远,天明不爽的冲他摆了个鬼脸。 “不说就不说!什么人呐!” “整天就知道让人猜谜语,无聊!” ……………… “唉!这局又是我赢了!”古寻伸手落下一枚白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坐在古寻对面的墨鸦看着棋盘上密密麻麻紧凑排列的黑白二色棋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是堵不住先生你了。” 接着,二人便开始把棋盘上的落子捡回手边的玉质圆盒中。 一边捡,墨鸦一边说道,“先生发明的这五子棋比围棋下起来可要省心许多,倒也颇有几分别趣。” 古寻笑呵呵的回道,“找点小乐子而已……还有,这下法可不是我发明的,只是我偶然学来的而已。” 】 “不过这种棋局的深度太浅,若是细琢磨进去,只怕下不了几局。” 墨鸦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虽然还没下几盘,不过能看出先手有明显的优势,或许……有必胜的下法?” 古寻耸了耸肩,“显然是有的,否则我就不会坚持一直让你先手的。” “不过,至少在你彻底玩明白之前,还能用来打发一下时间。” 就在二人闲聊收子的时候,一只乌鸦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墨鸦肩头。 墨鸦分心去取下乌鸦腿边绑着的密函,同时也没停下收回棋子的手。 取下密函后,也没有急着打开看,先不慌不忙的陪着古寻收拢好棋子,重新开局落子后,才去看最新送到的情报。 这份情报送来的时间不对,所以不是常规情报,而是加急的。 不过再紧急,也不差这两三分钟的时间。 古寻耐心的等墨鸦看完密函,才落下自己的第一颗棋子,同时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墨鸦一边将信函递给上司,一边跟进落子回答道,“是有关长公子殿下的消息。” “殿下执意要主动踏进罗网设下的陷阱,不过章邯有些担心。” 不消说,这份情报自然也是章邯传来的。 作为下臣,他当然劝不动主意已定的长公子扶苏,只好看看古寻这边能不能帮着劝说一二了。 古寻听完后搭眼扫了一下信函的内容,没怎么在意,随手放到一边了。 根据他对原着剧情的了解,这个罗网的陷阱很可能和动漫中扶苏堂堂帝国长公子竟然被几个山贼追杀的离谱剧情有关——且不说扶苏的卫队怎么全都消失不见的,光是桑海城近郊附近有山贼就很离谱。 皇帝要出巡,蜃楼要出航,这么多大事叠在一块,这桑海周边不早该被官兵细细的清扫过一遍吗? 本地的官员都活够了吗?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宏大的话题 古寻早就得到了这份情报,不过一直没有理会,交由扶苏自己去应付了。 因为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按照原剧情发展下去,也不过就是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人伪装的不入流山贼,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 “你告诉章邯,扶苏要他怎么做,他就老老实实怎么做,哪来那么多其他心思!” 这话一听就知道不止是一句回应,更是一句警告。 如今古寻已经不是影密卫的统领,章邯也已经彻底归入扶苏麾下效命,身为下臣要的是忠诚执行君主的命令,而不是背地里搞小动作。 即使章邯秉持的是好意,也一样不应该。 影密卫终究和流沙不一样,后者的结构本就松散,身为首领的古寻很多时候又很随便,所以常常不讲规矩,但前者不行,作为纯粹的谍报机构,严苛的规矩是必须的。 一旦开了没规矩的口子,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今日的赵高和他领导下的罗网,在绝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嬴政——眼中,都是忠心耿耿的帝国锋刃,谁又能猜到他日后会做出何其大逆不道的行径出来。 同样,史实中的章邯卖起日暮途穷的帝国时,也丝毫没有手软。 墨鸦显然也听出了古寻话中的意思,严肃的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交代完后,古寻没有再多想这件事,不过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倒是让他兴起了些许干活的动力,下棋摸鱼的同时顺便问道,“我让你盯紧北边,有发生什么吗?” “呃……没有。”墨鸦摇了摇头。 古寻纯属问句废话,要是出了状况,墨鸦早就告诉他了。 他下棋是纯摸鱼,墨鸦下棋可只是为了陪老板。 “北边的局势彻底乱起来了。”墨鸦进一步解释道。 “乌孙和月氏正式进入交战状态,借着外部的压力,陈平先生进一步统合了月氏国内的权力,只要战事顺利,相信那位年幼新王的地位会越发稳固。” “同时,陈平先生还用计将狼族的不少大部落卷进了月氏乌孙的战争中,将局势搅的越发混乱。” “月氏,乌孙,狼族,东胡,四支草原大族现在全部陷入战争之中,狼族更是同时陷入东西两线战局,情况似乎很焦灼。” “先生,这种情况下,我想狼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额外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打中原的注意……尽管河南地对他们确实很重要。” “嗯……”古寻捏着棋子落子,抿着嘴点了点头,“北方主动挑衅的概率确实微乎其微了。” 主动挑衅?这个用词似乎有些微妙? 墨鸦敏锐的捕捉到古寻话中的隐意,干脆主动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可能还是会因为某些被动的缘故,导致狼族不安分?” “确切的说……是帝国。”古寻笑了笑,没有隐瞒,“还记得我叮嘱你的另一件事吗?” “您是说……太卜令?”墨鸦一愣,然后立刻回想起来,“您之前让我关注皇帝是否找太卜令占卜天数……跟这个有关?” “过段时间有结果了,你就明白了。”古寻神神在在的回了一句。 墨鸦抱以苦笑,“说实话,先生,这段时间您越发神秘了,有几分……呃,属下曾经偶尔接触过的那些占卜者的行事风格。” “呵呵……那你觉得这样的我怎么样?”古寻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呃……有些别扭。”墨鸦犹豫着回答道,“主要是,属下觉得先生不像是会信天数命运的人。” “命数啊……确实是一个有趣的话题。”古寻没有表示对所谓命运的鄙弃,摸着下巴带有调侃意味的说道,“我是会占星术的,而且造诣很高。” 占星术,相传是阴阳家窥探天理命数的占卜之法,观星象以知天命。 名气这么大的奇门异术,墨鸦当然有所耳闻,听到古寻的话不由好奇道,“占星术……真的如传闻那般不可思议吗?” “唔……”古寻思考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说词后回答道,“要说神奇的话,确实很神奇。” 占星术所观之天象,与真实的星象并无太多逻辑上的必然联系,更近似于一种臆想,一种主观观察的结果。 然后再以这个观察结果来解读出所谓的命数。 以一个武侠世界来说,这种操作显然是超出世界观的,称一句玄之又玄并不为过。 但以占星术本身的结果来看,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古寻话锋一转,继续补充道,“不过占星术并不能真正观测命运……如果这玩意真的存在的话,或者说即使占星术能观测到,也没什么意义。” 墨鸦茫然的看着自家老板,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 这每个字儿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就那那么怪呢? 古寻笑了笑,很耐心的解释道,“简单的以一句话来解释的话,就是……星象是会变化的,而且这变化并非源自于时间的推移。” “……属下愚钝。”墨鸦苦笑一声,感觉自己更懵了。 古寻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然后问道,“我问你,如果星象真的是可以用来窥探未来的媒介,你觉得它会以怎样的方式展现未来?” “呃……就是……”墨鸦皱着眉头,想要试图描绘一下自己的想象,不过失败了。 他对占星之术缺乏直接且清晰的认知,对窥视命运更是一无所知,甚至连古寻的问题都不是特别理解。 “不用想那么复杂。”古寻见此笑了起来,“简单点说,占星窥探的未来,应该是以一段一段的形式展现在我们眼中。” “依照逻辑性的思考,显然不可能通过星象得知成百上千年后的遥远未来,只是相对于现在的,不久后的一部分未来。” 古寻这样一说,墨鸦顿时领会了,刚才确实是他想复杂了。 古寻手上不停,依旧继续着棋局,嘴上说道,“因此,星象必然是会变化的,因为世界在发展,未来在不断地变成现在,甚至过去。” “但现在,星象发生了和时间推移无关的变化。” 说着话,古寻还抬头望了眼房顶,“现在的星象,和十多年前早已大不一样,其中有部分是时间推移引起的,但更多的,和那无关。”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海禁重启 凡人,终究不免热衷于所谓的长生,所谓的命数,所谓的神祇,所谓的来世……等等超脱现实的话题。 始皇帝嬴政不例外,墨鸦更不能例外。 听到古寻这么说以后,他立刻颇为热切的问道,“先生,那现在的星象展现出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 “呵呵……好奇?”古寻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逗弄自己的属下。 墨鸦虽然看得出自家老板不怀好意,但巨大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立刻点头,“确实好奇!” 古寻两手一摊,“不知道。” “啊?”这个回答让墨鸦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发出一声夹杂着疑惑和委屈的错愕声。 古寻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现在的星象一团乱麻,谁知道到底代表着什么……更何况本来解读星象就是一件很含湖的事。” “所以我才说占星术其实不靠谱。” “这些年里,星象不断发生着不应该有的偏移变化,直至如今的一团乱麻,混乱无序。” “当然,要是想强行解读一番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准确与否,那就是看老天爷是否赏脸了。” “不过正确与否也不重要了,只要星象会变,那今日的准确,说不准到了明天就变成了错误,毫无意义!” “倘若星象真能如这漫天繁星一般,亘古不易,那也许真的可以借之窥探天理与命数,可惜……它想变就变啊!” 古寻摇头晃脑,操着说是在感慨,不如说是在调侃的语气说道。 “原来这就是……占星术吗……”墨鸦面色复杂,语气也很一言难尽的低声喃喃道。 “呵呵,是不是有种希望落空的幻灭感?”古寻见此笑呵呵的问道。 墨鸦愣了一下,然后老实的点了点头,“确实出乎意料。” “属下曾经相信所谓的占星术,亦或是其他占卜之术纯属虚妄,但也偶尔会臆想命运真实存在,并能为人所窥探,但没想到实际上是这么一回事……” 既不是完全没用,但也不能说很有用,类似于话术欺诈,却又有所区别——至少在一定时间,占卜的结果是准确的,就是未来会不会改变很难说罢了。 这让墨鸦恍忽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过到底是在江湖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谍报人员了,倒也没有被命运这个看起来很唬人的宏大话题牵绊住太久的思绪,回神之后就已经不再沉溺其中,转而说回之前的正题: “既然如此,先生又为何要让我盯着太卜……” 问题问到一般,墨鸦愣愣的停顿住了。 古寻见此一笑,乐呵的反问道,“反应过来了?” 墨鸦苦笑着点点头,他到底还是因为命运这个话题而有些神思不属,竟然问出这么浅显的问题。 占卜未必为真,自家老板也没能窥探未来,那他提前做出安排的原因就很直接——有人要借用占卜预言的名头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然,古寻能得知这件事更多的原因在于他开了透视挂,而不是靠脑子分析,不过殊途同归,过程嘛……不重要。 想通这一点后,墨鸦立刻猜测道,“是……罗网那边的手笔?” 墨鸦觉得,自家老板既然预见到了有人借此搞事,应该也知道了是谁要这么做。 不过古寻却摇了摇头,“还不好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也可能……不止是。” 墨鸦听完后,没有再说话,默然点头。 ……………… 次日,天光大好,炽盛的太阳照亮整座还海滨城市,波澜寂静的蔚蓝海面反射着眩目的彩色虹光。 靠海吃海的百姓中,偶尔还会有人议论多日之前停泊在港口的遮天蔽日的狰狞巨兽,有赞叹,有猜测,但更多的还是希望它不要再出现。 看热闹虽然很有趣,但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还是要维持住在世的状态,作为海民,这片大海可是他们生活来源最重要的一部分,一旦蜃楼再次出现,帝国朝廷势必又要开启最严厉的禁海政策。 这对他们的生活影响很大。 然而很快百姓们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担心成真了。 虽然蜃楼还没开回港口,不过帝国还是在今天上午重启了之前的禁海政策,绝大多数百姓甚至连靠近港口海边都不被允许,至于什么下水出海,那就更是扯澹,提都不要提。 帝国强权,和一群屁民可没道理可讲。 老百姓们也清楚这一点。 好在齐鲁之地一向盛行商事,百姓多富庶,桑海占据地利发展多年,能生活在城内的百姓自然都多少有些家底,说是富户那绝对是夸张,但支撑一时半会还不是问题。 他们现下能做的只有祈祷这一次禁海也不会持续太久。 当然,百姓的烦恼和山上的儒家圣地小圣贤庄无关,和小圣贤庄的学生也基本无关。 这年头,能供养一个完全脱离劳作的青壮劳力的家庭,没有穷苦的。 小圣贤庄虽然不收高昂的学费,但是最起码的束脩还是必须要有的,这是儒家的传统,倒不是贪图这点东西——怎么想小圣贤庄也不至于差这加起来才最多千把条的肉干。 当然,如果家境实在贫苦,这几条肉干的束脩也可免去,随便送点有的,哪怕是一抔粮食也可以,反正保证传统不废即可。 当然,想享受这种优待,首先得天赋足够出众,才能让儒家愿意为你破例。 这种人自然少之又少。 所以儒家弟子总体还是富裕出身,不需要承担任何生活的重担。只需要认真对待自己的课业即可。 当然,这也有例外,总有些人要背负更多,比如说初登场便一鸣惊人的子明同学。 今天天明的课程比较少,只有上午有课——貌似是某位师长特意调整的课表。 不过他丝毫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反而很惆怅,因为他马上就要在某位师公的安排下去和别人下棋了……在他甚至还没完全弄明白围棋规则的情况下。 然而他的事情还不止是下棋——庖丁又来找他了。 看着眼前的胖子,天明瞪大了双眼,反手指着自己,“你确定,是我!还要去跟你练习?” “当然了,你下午不是没课吗?”庖丁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可我还有别的事啊!”天明面容扭曲的质问道,“我刚才跟你说过了吧?” “是说过了,那又如何?”庖丁点点头,摊手反问道,“反正你不是还没去下棋呢吗,先练一会。” “天明,你要珍惜时间啊!你的起步已经很晚了。” “……你可以的,丁胖子。”天明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且无可奈何的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天明少侠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的事……咬碎了牙也得撑下去!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没陨落的天才 一个时辰后。 小圣贤庄外的偏僻的空地上,天明开心的捧着一只烤鸡狂啃。 他之所以能在庖丁的严苛训练下坚持住,最重要的依靠就是这一口美食。 该说不说,这丁胖子的手艺是真的强啊,一个简单的烤鸡都能玩出花来,色泽金黄,皮脆柔嫩,味道均匀透彻,比天明自己烤的简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不过这只是开胃菜而已,要是继续训练下去,天明还能享受到庖丁真正拿手的美味菜肴,昨天他就足足吃了四道菜。 一旁盘坐在地上的庖丁心情就没天明那么愉悦了。 这小子太不老实了! 今天的训练才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天明就叫唤着累,庖丁不得已只能他给做了只烤鸡暂且安抚一番。 昨天的训练也差不多,将将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搭了他四道好菜。 当然,如果只是吃的频繁一点也没啥。 不就是吃嘛,我一个职业厨子还能差得了你饭吃? 更何况庖丁传授给天明的解牛刀法本就特殊,它的招式就是一道道菜名,每一招每一式也都蕴含着对应菜式的做法要点。 理论上,只要学会了解牛刀法,多多少少能成为半个大厨——也许自己做不出来,但是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别人做菜的疏漏之处。 在此基础上,只要加以钻研,成为足以名动一方的大厨,不是难事,庖丁的‘神厨’之名,也是由此世代传承。 到了天明这里就比较特殊了,这孩子爱吃美食,但并不爱做美食,他最多对烤鸡有几分兴趣,其他的就实在欠奉了。 不过也没关系,庖丁并不是把天明完全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更没有让他继承庖丁之名的意思,只是教导他解牛刀法而已。 同时,传授解牛刀法还有一个传统,就是当学习某一式刀法时,可以品尝到对应的那道菜,比如学到了宫保鸡丁这道菜,就可以尽情享用这道菜。 天明昨天能吃到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剁椒鱼头,麻婆豆腐四道菜,除了庖丁想借此安抚他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庖丁目前主要教的就是这四式刀法。 按照惯例,就该吃这些,不过存在这个传统是为了让学习者学习刀法本身的同时观摩做菜的过程,以此来触类旁通,体会个中奥妙。 可惜天明只负责吃这个环节,其余部分被他略掉了…… 最后,大概是因为各种影响的叠加下吧,反正天明学习的进度十分愁人——这才是庖丁惆怅的核心缘由。 他现在挑选出来教给天明的四招刀法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都是一些用来打基础的核心招式,只要把这几招练熟了,后面的学习就会轻松很多。 但是天明的表现……简而言之就是一言难尽。 一般来说,基础型的招式都有着共通的特点——易学难精,就比如说剑法基础中的刺、撩、挑等招式。 庖丁曾不切实际的幻想过天明突然表现得像是一个天才,进境一日千里,更能触类旁通,迅速将解牛刀法学会,也贴合实际的猜测过他可能表现平平,进度和寻常庸人一般无二。 但他万没想到,天明竟能废柴至斯! 昨天加今天一个多时辰的学习,竟然连一个基础招式的架子都摆不明白! 庖丁学武时已经被长辈说是天赋平平了,可这四招加起来也就用了一天,实际上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彻底入门了。 天明倒好,练了好似没练,别说入门,连门槛子他都差着一座三进三出大院子呢。 庖丁就感觉天明似乎把所有学到的东西都伴着食物吃进肚里然后排出去了一样。 昨日成功套路了天明,逼得他不得不跟自己学习解牛刀法这件事让庖丁心中颇为得意,对班大师等人曾经的说辞也有了些许不屑。 你们教不来,那是你们不会教! 然而都没隔天,他就认识到了自己得意太早了。 不愿意学所以学不会的人,不代表愿意学了就能学会。 庖丁感慨于天明天赋之拉胯的同时,也感到很是邪门,从天明那天的表现看,明明就该是一个先天反应灵敏的好苗子,怎么会表现得仿佛半身不遂一样呢? 当着儒家圣地,孔老夫子的光辉照耀下,庖丁很想问一句:这合礼吗? 孔老夫子没兴趣回应庖丁,但是天明很愿意发表看法:我这么不活生生在你眼前吗? 所以说这合礼,这恒河里,简直泰河里了。 吃完了烤鸡的天明此时舔着手指凑到了庖丁身边,一脸兴奋的问道,“嘿嘿,丁胖子,咱们今天晚饭吃什么?有什么新菜式吗?” “呵……呵呵……”庖丁抬起头看向少年,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还新菜式?” “按照规矩,这几招你没练熟之前,是不能吃到其他菜式的,所以想吃新鲜的,就努力吧。” 庖丁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努力,试图激起天明的斗志。 “这样啊……”天明听到这个消息确实很失落,低下了兴高采烈的脑袋,不过很快就重新抬了起来,“那也没关系,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觉得就这四道足够我吃一两个月也不腻了,更何况还有烤鸡呢。” “嘿嘿嘿……” 天明露出了容易满足的笑容,一点也不贪心。 厨艺得到肯定的庖丁也很激动,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意,心里则在破口大骂。 小小年纪就学人摆烂,简直岂有此理! 四个基础招式还想磨叽一两个月,等你学完刀法老子坟头都长草了! 天明喜滋滋的琢磨了一番后,顺口问了句,“还继续练吗,丁胖子?” 郁闷的庖丁一听当即大手一挥,“练!当然练!” 看我怎么狠狠的操练你! 我丁胖子还就不信了,烂泥就一定湖不上墙吗? ……………… 桑海远郊海岸,蜃楼工厂所在。 今日,船上安静了许多,所有的改造工程都已完工,只等重新启动,开回桑海港口了。 以蜃楼的体型吨位,依靠风帆动力显然不太现实,而依靠人力的话,也有些麻烦。 好在这个世界虽然没有蒸汽机也没有内燃机,但是有墨家和公输家。 人家有黑科技! 蜃楼的动力系统由公输家主要设计,其中还掺杂了些许阴阳家的奇技淫巧,总之最终成品的特点就两点——持久,无消耗。 四舍五入一下和核动力也没啥区别。 当然,还需要一些人力作为辅助,控制一下方向什么的。 不过缺点也有,那就是启动很慢,需要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三四五六没谱的时间做前期准备。 现在蜃楼就正处于启航前的准备状态中,只是这些事情基本都在最下层的舱室中进行,旁人是看不到的。 此时,甲板上方左舷的一间屋子里面,闪耀着点点灿烂的金芒,一道细小朦胧混沌的鎏金真气在半空中缓缓游动。 在那光芒的背后,千泷小小的身影被映射在墙壁上。 小姑娘两只眼睛都被映衬的金灿灿的,散发着bulingbuling的光辉,充满了惊叹与好奇。 “娘,这就是你说的……龙游之气吗?” 千泷身旁,炎妃点了点头,“没错。” 炎妃的眼中此时充满了惊叹,虽然她早就清楚女儿的阴阳术天赋堪称旷古烁金,但真正看到她发挥这份天赋时,还是不免为之赞叹。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千泷就在她的指导下将魂兮龙游入门,并在今天真正释放出的龙游之气。 虽然很微小,很脆弱,但这确实是标准的龙游之气。 这种天赋,用一句恐怖如斯来形容毫不为过。 赞叹过后,炎妃立刻轻轻的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掌,“千泷,停下吧。” “哦。”小姑娘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散去了盘旋着的龙游之气。 满屋的金光顿时散去,太阳光重新占据这片空间。 千泷没有问为什么,但炎妃还是主动给女儿解释了一句,“你的阴阳术修行还不够,勉强释放这类强大的阴阳术法并不好,以后除非情况特殊,或者是在我允许的情况下,否则不要冒然使用。” 魂兮龙游是最顶尖的,最强大的阴阳术法,正常来说至少要把阴阳术修行到第三境控心咒的程度才能勉强使用,要熟练使用更是需要第四境占星律的修为。 所以尽管五大长老也有修习此术的资格,但一般只有日月星三宗宗主会,因为前者的阴阳术修为普遍只有控心咒的水平。 千泷此时的境界就更低了,尽管天赋堪称逆天,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月余的时间,只是够她堪堪进入第二境幻境诀的程度——也正是因为她今天踏入了第二境,才能勉强用出魂兮龙游。 炼金术是阴阳术的入门第一境,也是最容易突破的一境。 阴阳流转,五行生克这个课题对任何人都是极为宏大磅礴的,哪怕是北冥子东皇太一这类人物也不敢说自己悟透了其中三昧。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这一境的修行只要入门就算完成,大体上明悟一下五行之理,然后选择其中一个作为后续方向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修行了。 当然,也因此炼金术有很大的深造的余裕,比如说如今的金部长老云中君就在此道上浸淫颇深,远超常人。 千泷同样没有过多深造,只是浅尝辄止,不过即使如此,想要完成第一境的修行,哪怕是五灵玄同那种千挑万选的天才也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 而千泷只花了一个月…… 人和人的区别果然比人和的区别都大。 对于母亲的叮嘱,千泷点了点小脑袋,自然是坚决执行。 “我记住了,娘。” 这时,一个阴阳家弟子从窗边走过——这间屋子两边都有开窗,一面朝着蜃楼内侧,一面朝着外侧大海。 这名弟子大剌剌的从窗边走过,看眼神似乎还顺便瞄了一眼屋内,却仿佛炎妃母女二人不存在一般的匆匆走过。 这自然是炎妃阴阳幻术的作用。 千泷分神看了这个过路者一眼后,转过头问道,“娘,船要开了吗?” 她当然不是看出来的,而是今天偶尔从露过的人的谈话中听到的。 炎妃摸了摸千泷的小脑袋,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没错,过了不多久应该就会开回桑海港口了。” “在船上待了那么久,该有些闷了吧?” “嘻嘻。”千泷抿嘴一笑,眼睛弯成月牙,“还好啦,这艘船太大了,有趣的地方很多。” “嗯……我感觉咱们应该还没逛完。” “不着急,还有很多时间。”炎妃轻轻的抱住女儿的身体,柔声回答道,“今日正好休息一下吧,先不修习阴阳术了。” “嗯。”千泷顺着母亲的手臂力量跌坐在她怀里,目光正好移动到对着窗户,扫见了位于蜃楼最顶端的那栋圆形建筑。 蜃楼甲板以上的建筑都是直接按照宫殿规制建造的,基本都是方方正正的,只有那一座是圆的,还鹤立鸡群的矗在最高处,很吸引眼球。 那个地方,千泷去过。 和其他地方不同,那座建筑的内部空间很小,跟别处也不相连,整个看过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千泷对那里有着一份额外的好奇心。 想了一下,决定聊点什么打法时间的千泷果断问道,“娘。” 说着,她伸手一指那座最高的建筑,“那里面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啊?” 千泷所好奇的,所指的那座建筑,自然就是蟾宫。 她对那里的额外的好奇一是来自于那里面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孩,二是因为她母亲对那里,也可能是对那个女孩有着与别处不同的态度。 千泷很清晰的记得,进入那里,见到那个女孩后,母亲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话: 原来没失败吗…… 作为一个乖巧的孩子……至少在母亲面前时表现很乖巧的孩子,千泷没有立刻缠着炎妃问这件事,因为自从开始学习阴阳术后,很多事情炎妃都会主动解释给她听。 不说的事情,一般就是不想说。 不过今天气氛正好,顺便问问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得不到回答而已。 炎妃闻言抬头瞥了一眼蟾宫,然后低下头看着女儿,反问道,“为什么想问这个?” “嗯……因为好奇啊。”千泷笑着回应母亲道,“那个女孩,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嗯……有些亲近,又有些排斥。” “唔……”炎妃对此毫不意外,白皙的手掌从女儿发丝滑过,轻声说道,“没关系,不用在意。” “那个孩子,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无辜者而已。”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罗网行动 “无辜者?”千泷看向蟾宫的眼神更添了三分疑惑,同时还多了一抹怜悯。 年轻的少女,对于无辜之人自然多有怜悯,更不要说对方还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同龄女孩。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以她的家世,有资本怀揣一份多余的善心。 快饿死的人自然没资格关心他人的死活。 犹豫了一下后,千泷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娘……这样的话,我们能救救她吗?” 帮助一个没什么用的陌生人,是成熟的大人们一般不愿意做的事,不过小孩子则正好相反。 不过重点还是在于她是古寻的女儿,想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千泷从不会任性妄为,但她确实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她就是可以任性妄为。 有自己的国师父亲在,她就是拔嬴政的胡子都没关系,始皇帝陛下也只会说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拔着玩的……如果嬴政有胡子的话。 其他的事,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她有任性的资本。 对于女儿的要求,炎妃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蟾宫的方向,澹澹说道,“她不会有事的。” “娘你会救她?”千泷的眼睛一亮,抱着自己母亲的手臂问道。 炎妃摇了摇头,“不,不需要。” “等咱们的事情办完,她自然就没事了。” “呃……”千泷手掌缩回心口,疑惑道,“那咱们要做什么呢?” “没什么。”炎妃低头看着女儿发笑,“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我的……一切?”千泷两眼睁大,越发迷茫。 ……………… 小圣贤庄,颜路小院中。 此时,颜路不在,他正被张良指使着准备坑自家的老师叔呢,自然不在家。 院中只有惊鲵母女。 两人此时也没闲着——阿言收到了罗网的命令。 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命令她在桑海附近潜伏,以防不时之需。 同时她也从罗网的渠道了解到,罗网最近在桑海会有不少的行动。 最主要的有两桩,一个详情她不知道,内容遭到了严格保密,另一个就好得多,她基本全部知道了——因为这件事说不准可能需要她的参与。 当然,大概率是不用的。 这件事,或者说这个任务,是杀手组织的传统手艺,暗杀。 就是目标特殊一点——帝国长公子,扶苏。 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过罗网刺杀扶苏,对惊鲵母女来说倒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赵高有这个需求,也有这个胆子,会做出这种决定不难理解。 唯一的问题是,这暗杀计划有些糙啊! “这场刺杀的目的,绝不是冲着扶苏大哥的性命来的。”阿言直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言之凿凿的判断。 身为古寻的长女,阿言和扶苏还是挺熟悉的。 在阿言小时候,还骑着她心爱的食铁兽横行乡里的时候,扶苏都是叫她阿言妹妹,大了后则直接叫阿言,一样当妹妹看的。 阿言也是直接喊他哥——小时候不带名字,张大了就带上了。 古寻曾经还担心过扶苏那个臭小子打阿言的主意,小心翼翼的防范过这小子一段时间,后来发现两人都没这个苗头才算罢休——当然,扶苏更没有打千泷的主意。 不过确实有长公子一派的官员曾劝谏过他去打阿言的主意。 联姻嘛,巩固关系嘛。 虽然古寻和扶苏有师徒之名,不过在有些人看来关系还是薄了一点,最好能亲上加亲。 扶苏当然没有采纳这条建议,至于提建议的人……古寻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那人只是被调去了辽东,还活得……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惊鲵和阿言不一样,她不傻,也很聪明,但大多数时候比起自己的女儿都差了那么一份敏锐的心思。 简单来说,就是对阴谋算计不敏感。 好在她比较了解杀手这个行当,勉强跟上了女儿的思路。 “你是说……刺杀成功率太低了?” 惊鲵点了点头,清秀白皙的瓜子脸上挂着一抹理所应当的自信,“没错……以现有的计划雏形来看,有些太简单了。” “两重布置,前者在明,吸引注意,后者在暗,伺机下手。” “如果是一般的目标,这种程度的二重刺杀成功率确实不低,但是对于长公子来说,不够!” “计划中外泄的痕迹太多,几乎必然会被影密卫抓住马脚,章邯不会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 惊鲵听完后细细沉思了一番后点头道,“嗯,确实。” “我不是特别了解赵高,不过照罗网以前的风格看,这场刺杀有些过于……粗糙了。” “看起来像是临时组织的行动,前期准备不够。” 想当年,她出马执行的那个计划,从开始策划到正式施实到成功收尾,前前后后耗费了好几年的时间。 当时对付的目标是四公子中的信陵君魏无忌,对标起来的话,扶苏比之他只高不低。 虽然罗网历经二十年风雨变幻,早就和当年不是一班人马了,但它依旧是个杀手组织,天下最强的杀手组织。 如此急躁的出手,不符合杀手的行事风格。 惊鲵也作下判断后,进一步分析道,“这场刺杀若是从最开始就不为了成功,那……是为了打草惊蛇?” “……”阿言垂眸沉思了一下,脸上满是思索的表情,“这似乎是最可能的目的,但……没有意义啊!” “抛开父亲的流沙不论,赵高不可能不清楚,无论罗网出手与否,影密卫都不可能有半分松懈。” “谁都清楚他对扶苏大哥的威胁!” 除了嬴政。 他还是拿赵高当忠心耿耿的奴婢看待。 倒也不能因此说嬴政识人不明,昏庸眼瞎之类的。 一来,抛开暗地里的小动作,赵高其他方面并无可以指摘的地方,表现得堪称完美。 二来,嬴政终究是只能坐镇中央的皇帝,任你再英明神武,除非成了神仙,否则几百上千里外的地方发生了什么该不知道一样不知道。 湖弄皇帝,终究只是听起来危险罢了,真要施实起来,其实……难度也就那样。 对于赵高这种老谋深算的lyb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一局好棋 对于女儿的这份分析,或者说看法,惊鲵反倒不是特别认可了。 她摇了摇头,冷澹的秀美面容上带着些许不以为然,“道理或许确实如此,但也没必要想的太多。” “或许只是因为对于双方来说一切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赵高行事可以更加无所顾忌而已。” “对于杀手来说,要想获得一击必杀的机会,必须先获得足够的信息去判断这个时机。” “这种刺杀行为,不失为一种试探的方式。” “反正对于罗网来说,除了最后的收割者,前面消耗的所有杀手都算不得人,消耗品罢了,多的是。” 很显然,惊鲵的思路其实更贴近朴素的杀手理念,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但也有一定的可能。 阿言细密修长的绣眉微微蹙起,低头沉思片刻后,还是摇头否认了母亲的猜测。 “或许……”她带着些许不确定的低声道,“这场行动的真正目标并不是扶苏大哥……” 惊鲵一听这个,立刻猜到自己闺女肯定是有了些额外的头绪。 虽然阿言的某些行为让惊鲵觉得女儿有些不省心,但她的心里其实一直明白,自己的女儿比自己聪明的多。 “阿言,你有想到什么吗?” 阿言犹豫着摇了摇头,“还不够清晰,只是一点模湖的想法……缺少一些关键。” “……”看闺女确实是差点意思没想到,惊鲵也不多问,顺便还安慰了一下阿言,“没关系,想不到便想不到,罗网总会露出马脚的。” 惊鲵闻言冲母亲笑了笑,而后又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什么。 “说来,另一件事让我更加在意。”阿言粉嫩的双唇微微张合,喃喃道,“罗网很少出现我这个天字一等都完全不能了解的任务……那个任务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大行动,应该可以从人手的流动察觉到些许端倪吧?”身为资深杀手的惊鲵提出了一个有效的建议。 不过阿言早已预判了自己母亲的建议,点点头道,“我有找人查过了,除了桑海一代,罗网最近较大规模的人手调动只有一处——东郡。” “东郡……东郡……”惊鲵来回重复着女儿提供的信息,片刻后迟疑着猜测道,“难道是冲着农家去的?” 要说东郡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只有一点,农家的总部大泽山在那儿附近。 惊鲵思来想去,能成为罗网目标的,似乎也只有农家了。 “或许吧……”对这个猜测,阿言不置可否,只是轻声喃喃道,“罗网对农家早有染指,此时发作也正常,只是……” “只是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太被动了。”阿言摇头笑着回答道。 惊鲵看着身前亭立着的和自己像,却又不像的女儿,再次安慰道,“不用想那么多,现在盯紧我们真正的目标就好。” “至于其他的……古寻都会解决的,他从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接招的人。” “可父亲他……”阿言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以来流沙的力量一直在收缩。” 阿言有些时候很不理解自己的年轻继父,流沙的力量明明可以压制罗网,却一直在退缩。 若是想要低调内敛,不吸引注意,他本人的行事风格又太过高调显眼,而且和皇帝走的太近。 惊鲵拍了拍阿言的胳膊,坚定的说道,“相信他就好……他从未输过。” ……………… 小圣贤庄,后山竹林。 竹林是荀子隐居清修之所,他的小木屋就坐落在里面。 但竹林里不仅是只有一座当作卧房的木屋,还有一间可以用来待客,但更多是用来和人下棋对弈的棋室。 对于退休隐居,修身养性的荀子来说,下棋是他最大的爱好了。 毕竟本质上还是那个一人喷百家的专业喷子,本性不是那么容易压制的,总得有点宣泄的途径。 下棋,就是一个绝佳的方式,既可以尽情宣泄荀老夫子的桀骜好斗,又不会对他人造成实质伤害。 当然,荀子不是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类型,他的棋艺很高,高到整个小圣贤庄都没人下得过他,哪怕是伏念颜路二人在他面前也是败多胜少,只有当年韩非还在的时候能够让他尽兴。 可惜后来韩非就无了。 但是没有关系,再后来张良进入小圣贤庄求学了。 荀夫子独孤求败的境地再次被打破。 无论韩非,还是张良,和荀子下棋,胜负都在须臾之间,基本就是五五开,赢一局便输一局。 不过这到底是因为双方棋艺难分伯仲,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要说荀子心里没点数,那未免太小瞧这位先秦七子了,只不过他并不在意真相如何。 无论旁人是说他荀夫子倚老卖老,以身份欺压后辈,还是说韩非或张良太过逢迎谄媚,他都不在乎,反正自己棋下的很爽就行了。 他也理解韩非和张良故意让棋的理由——作为晚辈,他们非和自己的老师/师叔较这个真实在没必要。 他们和荀子下棋又不是为了赢,而是陪长辈消遣娱乐,达成后者才最重要。 从心所欲不逾矩,荀子觉得自己应该早就到了这个境界了。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荀夫子的棋力到底不能小觑,没有人能说自己的水平碾压他,张良也不例外。 所以他并不总是能稳定的确保棋局五五开,有些时候厮杀起来,棋局的走向是他控制不了的。 不过今天他下的这盘棋就尽在掌握之中,只是在荀夫子眼中未必如此。 他觉得今日自己无疑是和师侄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尽兴棋局……可惜的是他惜败一子。 棋局已了,这盘棋的影响却还在。 今日这盘棋的套路荀子还是第一次见,很新鲜的同时,也很想琢磨出来破局之法,所以一直孤坐在棋室中研究,但暂时没有头绪。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位演员——颜路,登场了。 掀开门口的竹帘,颜路尽可能安静的走进棋室,没有深入。 竹帘引起的响动还是惊动了深思之中的荀子,正沉迷其中的老爷子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没搭理人。 颜路也不在意,沉迷棋局的师叔从来不会主动搭理人……除非你能陪他下棋,当然,得比他强。 颜路的水平嘛,荀子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若是实在找不着下棋的人,找他勉强做个替代凑合也行,现在有一盘精彩的棋局给他琢磨呢,就没必要理会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科学下棋 酝酿了一下情绪,颜路做好心理准备后,轻轻咳嗽一声,“师叔……还在琢磨和子房的棋局?” 老爷子又搭眼一瞥他,不耐烦的回道,“不管什么事,我都没空!” 干脆连问一句的想法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这就是退休的荀老夫子的风格。 也不能说荀夫子不挂念后辈,不过以他这个堪称在世寿星的年龄,后辈弟子打扰他说一句大逆不道都不为过。 就他这个岁数,也就是秦朝的风气比较硬朗,要是放到后世尊老风气比较重的朝代,那真是皇帝来了都恨不得给他磕一个。 颜路被呛了一句,自然不敢不满,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荀子见这人死皮赖脸还不走,只得再次重复,“说了没空!赶紧走!” 颜路见火候差不多了,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做出扭头离开的姿态,不过步子没迈出去,先说了句话,“东五南十二。” 乍一听这话没头没尾,不过实际上是围棋落子的方位,和后世象棋的车五平八之类的话差不多。 不消说,这一步落子,针对的自然是荀子目前正琢磨的这盘棋局。 一步走出,荀子穷途末路的棋势立刻重现生机。 荀老夫子的目光顿时从棋盘上挪开了。 琢磨了小半天的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一步活棋,只不过这局棋并不是走出生路就能赢,所以他还在继续默默推演。 不过颜路是怎么知道走这一步的呢? 不是荀子瞧不起自己这个师侄,而是颜路真的在围棋一道上造诣平平,或许对普通人来说可称一局高手,但对荀子来说真的不够看。 且不说他天赋如何,单说最关键的一点——颜路他就不喜欢这种分胜负的游戏。 “这是你想出来的?”荀子先是问了一句,然后立刻自己否定掉了,“不对……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荀子虽说质问的颜路,不过脑子里已经开始往张良身上联想了。 一般来说,敢往他荀夫子身上打鬼主意的,只有张良这个无法无天的主儿,颜路……是万万不会的。 颜路也聪明,一看自家师叔一脸的思索,顿时猜到了对方已经开始往三师弟身上想去了,赶紧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师叔明见,确实不是师侄想出来的,而是受高人指点。” “高人指点?”这话一出,立刻打断了荀子的思绪,转而将兴趣挪到了所谓的高人之上,“桑海近日来了棋道圣手?” 颜路含笑摇头,回道,“那倒没有,是书院中新来了一个少年,年纪轻轻,却棋艺高绝,偌大的书院几无敌手。” “哦!”荀子听到冒出个少年天才,毫不怀疑,反而捋着胡须很是高兴,“棋道,本就讲究少年成才,十三岁不成国手便几乎终身无望,三省院里的那群榆木脑袋能顶什么用?” “便让老夫亲自见识见识这位少年天才吧!” 说到这里,荀老夫子的脸色明显更开心了。 天才好啊,越是少年天才,才越有新鲜的路数,才越能给他带来惊喜。 “呃……”颜路闻言却面露难色,没有第一时间应下。 荀子见状问道,“有什么问题?” “师叔有命,师侄不敢不从,不过那名少年或许是少年得志,脾气奇怪了些,跟人下棋却是有个要求……” “嗯……”荀子眉头先是一皱,旋即立刻舒展,也不等颜路话说完,直接一摆手道,“天才有些怪癖很正常,你只管去找人来,无论什么要求,只要不违仁义且能做得到,老夫俱都应下。” “是。”听到这话,颜路算是露出笑容,真的转身离开了棋室。 ……………… “你确定都安排好了是吧?” 竹林之外,正准备去和张良口中那个脑子迷湖的老头子对线的天明很紧张的拉着三师公再三确认。 他虽然天真了点,但不是真傻,不会真的相信对手就是个老头子的扯澹话。 天明现在可十分担心办砸了这件事,毕竟张良已经跟他说过了这事关乎到他本人的人身安全。 张良的目的达成不达成他天明少侠可以无视,可自己的小命却是松懈不得。 看着紧张的天明,张良摆着一张和煦的笑脸,试图缓解一二,“放心,按照我教你的做就好。” “当然,不要忘了尽量表现的‘知礼’一些。” 有着少年天才人设的天明表现的狂放不羁一些没问题,荀子本身也不看重这些琐碎玩意,但不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胸无点墨的傻子。 那破绽就太大了,容易被荀子直接看穿老底儿。 “知道了知道了!”天明虽然很紧张,但一听张良的说教,反而不耐烦的敷衍应付着。 这时候,颜路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没有讲述之前棋室发生的情况,颜路直接朝张良点了点头,表示计划成功就行了。 张良见状,便一推天明,“该你上场了,子明。” “好吧好吧……”天明还是很紧张,浑身跟起了痱子似的不自在,扭扭捏捏的走到了颜路身边。 颜路看了看天明这个德行,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孩子挺有趣的,但要是事情搞砸了,他肯定也少不了跟着倒霉。 “子房,你确定没问题了吗?”颜路也忍不住朝张良确认了一遍。 “都已安排妥当,师兄只管继续执行便可。”张良的态度自然如出一辙。 “呵……”颜路见此摇头轻叹一声,却也没再纠缠,领着天明朝竹林内部去了。 见二人走远,张良也迈步跟了上去,远远目送二人进入棋室后,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棋室的窗格,找了个合适位置站定。 今天,他就要给自家师叔好好的来个小刀剌屁股——开开眼,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科学下棋! ……………… 桑海城,海边。 虽然朝廷已经下达了最严格的禁海令,但对一座海滨城市来说,想出海或许很麻烦了,但想看海还是很简单的。 】 有的是各种优良观海景点。 古寻此时就在其中一处。 以他的身份其实就算跑去港口也没人敢拦他,不过那地方正在准备迎接蜃楼归来,人太多,太嘈杂。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海 古寻现在身处的地点是海岸边上的望台,距离海水只有一步之隔,高度差也不到半条腿的程度,属于波浪大点就能把人整个拍湿的位置。 说起来,海景这玩意,古寻看的其实也不多,三世加起来都没几次。 无边无际的蔚蓝色粼粼水光映入眼中,给人带来的舒畅感确实难以言表。 咸湿的海风,海天相接的风景,以及仿佛无穷无尽的浪涌声,对古寻来说,还真有几分新鲜劲。 不过常人一般都会产生的对辽阔海洋的敬畏与震撼,他倒是没有——任谁有能力直面海上风暴后,都不会多畏惧海洋了。 当然,今天古寻站在这里观海听涛并不是冲着散心赏景来的,而是为了看海,字面意义上的看海。 他此时朝向的是正东,也是蜃楼出航要去的方向,所谓的海外仙山所在的方位。 之前一直没怎么来过这东海之滨,仅有的寥寥几次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致使古寻一直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这片大海本身。 蜃楼出海,始皇东巡,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和这海,脱不了关系。 虽说海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环境,本该和人事扯不上关系,但是这个世界可不是那么的将科学。 见识过兵魔神这个神造兵器后,对于海外仙山是否存在,古寻一直持保留态度,甚至可以说相当程度上是相信它的存在的。 不过这海外仙山到底是什么样子,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谜团了。 文献资料中,比较正经的只有《山海经·海内北经》中有提到过一句:蓬来山在海中。 剩下的,就只有一些不成体系的志怪传说中有所提及。 有的只说蓬来,有的则说有三仙山,蓬来、方丈、瀛洲。 不过不管是哪儿的传说,提到海外仙山的方位时,都说是位于东海之外。 这也正常,往北的辽东苦寒路远,鲜有人去,往南的岭南更是吃人不吐骨头,这两边的海中原就没什么了解,编故事也不会扯上那边。 古寻过去资料查的不少,却从没有试图真正亲身来到东海之滨寻找一番,无论是在他不怎么相信的时期,还是他比较相信的时期。 明明流沙麾下有着规模最大的海上船队,他却始终在忽略着这片大海。 这很不正常! 直到最近,古寻才发觉到这份不正常。 所以今天他站在了这里,打算仔细瞧瞧这片大海,如果没有其他事打扰的话,他还打算亲自深入海外,游览一番。 毕竟是能飞的人,太远了不敢说,往外探个几百上千里路还不成问题。 而今日的观海,结果还真的有些出乎古寻的意料。 这时,古寻身后响起一道轻浅的脚步声,却是墨鸦来了。 这脚步声是他故意露出来的,算是在提醒古寻——也许老板并不需要,但他不能没有。 古寻暂且按下心中的思绪,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什么新消息?” 墨鸦揖手一礼,“先生明见。” “咸阳来讯,皇帝命令太史令祭天占卜。” “嗯……占卜哪方面呢?”古寻对此并不意外,继续问道。 “大秦国运!” 这依旧没超出古寻的意料。 不过当他真的听到嬴政决定占卜问天,还是不免感慨了一句: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啊。” 墨鸦不能完全理解这句后世的诗词,但是后半句话的意思还是比较直白的。 自家上司显然对皇帝占卜问道这件事不满。 他有些不理解,但没敢多嘴。 其实在这个时代,甚至应该说整个封建王朝时期,祭天占卜都是很平常的事。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嘛,占卜也算祀的一部分,要不然太卜令就不会归属在奉常下面了。 但占卜可以,你别真信呐! 皇帝信鬼神是最要命的事。 南朝四百八十寺怎么来的?还不是那些个崇佛的皇帝惯的! 后来还有想靠做法退敌的赵家大聪明。 而嬴政执着长生这么多年,早已不知不觉间沉溺于鬼神之说不可自拔了。 看动漫时只觉得嬴政霸道自信,占卜结果扯到了‘胡’字,便要大刀阔斧的对狼族动手。 但当一切走进现实,古寻才早早的发现,实质上是因为嬴政太过相信神鬼之说。 当然,打狼族倒不算什么错事,就是帝国兵力真的有些吃紧,不过也还可以勉强支撑。 可一旦起了这个‘问鬼神’的头,往后会发展出什么幺蛾子就说不好了。 不过古寻也只有在这里感慨一句的份,劝……是劝不动的。 他或许是个主角,但真的没本事几句话就让人纳头便拜,更没本事哄得堂堂始皇帝对他言听计从。 皇帝的意志,终究不容他人置喙。 “算了算了,这件事知道了也就行了。”古寻意兴珊的摆摆手,“对了,什么时候举行祭祀仪式?” “这个没有确切消息,不过想必要等上一段时间。” 太卜令进行一场占卜仪式可不像后世天桥算命,随时来随时给你算,就算是皇帝的命令,那也得先挑日子选时候,确定了合适的时间,然后还要做相应的准备——不仅是祭品之类的,还有占卜者本身要做的准备,比如连着沐浴焚香之类的。 总之,还是挺麻烦一件事。 古寻这些年没少参加秦国的祭天祭祖活动,也了解这玩意的麻烦,没怎么意外,平静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没再提别的事,反而问了一个不沾边的问题,“墨鸦,你看这海怎么样?” “?”墨鸦挑了挑眉,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海怎么样? 海能怎么样? 就……就全是水呗! 当然,墨鸦不敢这么跟老板说话,只能低头苦笑道,“属下驽钝,先生问这个的意思是?” “没什么深意,不用多想。”古寻却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单纯的问问你,觉得这片辽阔无垠的东海,它正常吗?” 古寻背后,墨鸦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用奇怪的目光瞥了一眼老板。 海正常吗? 我觉得您现在该关心的是自己正不正常…… 这话说的墨鸦都懵逼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属下觉得……挺正常的啊!” 】 “你仔细瞧瞧。”古寻却有些不依不饶的要求道。 墨鸦无奈,只能‘认真’的看了看海面。 风平浪静,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吓唬小孩的海怪啊! “属下仔细瞧……它也很正常啊!” “……哦,那就这样吧。” 古寻的语气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倒没有不高兴的意味夹杂其中,这让墨鸦消去了心中的忐忑。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小孔成像 “没别的事要说,你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还要继续看看海。”沉默了片刻后,古寻背对着墨鸦挥了下手,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属下告退。”墨鸦闻言便告辞离开,不过因为古寻对海的奇怪态度,临走前又看了看那片平静的蔚蓝海洋。 旋即浮现心头还是毫无头绪的疑惑。怎么看……都没特别的地方啊!苦思无果,墨鸦只得默默离开。 古寻站在原地,扭了扭脖子,继续保持着眺望远方的姿势,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却开始泛起若隐若现的蓝紫色光芒,并逐渐盛放,化作两道光柱自眼眶喷出。 这是玉蟾宫世代相传的独门童术,蓝兔会这门童术,但在古寻二穿前还没练成,因为难度太大,用处却不多。 不管是提高视力,还是自带特效,亦或是最有用的看破幻象的能力,对蓝兔来说都不重要,但想要练成此术却需要堪破生死才有几率成功。 堪破生死,自然就需要经历生死。拿性命做赌注去练一门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童术,蓝兔又不是傻子。 古寻以前倒是挺馋这门童术,视力和看破幻象他不怎么在意,不过却很喜欢那份特效,毕竟强不强的都无所谓,帅就完了。 当时年少嘛!可惜这玩意用处不大,价格却血贵,大概是因为修炼条件确实比较苛刻吧。 也就是现在他基本实现了财富自由才能点这么奢侈的技能出来。不过此时,这门独门童术却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在古寻超乎常人的视线最远端,大海的最深处,那遥不可及海天相接之处,海面的熠熠光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迷雾。 大概是距离太远了,哪怕古寻在海面这种毫无阻挡物的环境中可视距离相当远,也只能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朦胧雾气。 或许,那真的是一片雾,又或许,只是古寻看花了眼。这个问题的答桉,就要古寻自己去想办法验证了,好在……倒也不难。 ……………………小圣贤庄,后山竹林棋室。经过了快两个时辰的激烈厮杀,原本挂在南边的太阳都快跑到正西边去了,这场老少棋局才算终于走向尾声。 荀夫子捏着一颗白棋,左手连连抚过胡须,叹声道, “罢了罢了,是老夫输了!”天明一听这话还愣了一下,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围棋怎么算输赢,不过马上就露出了笑脸,装模作样的揖手道, “嘿嘿,荀夫子,承让,承让!”这局棋可算下完了,要不是还记着张良先前的叮嘱,他这会儿恨不得跳起来欢呼。 另一旁一直观战的颜路也是勐地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虽然他一直没完全弄明白张良是怎么在外面指导子明来完成这一盘棋的,但在棋局开始后,其实他就已经放下心了。 这小子棋下的没问题。但是轻松的心态没能维持太久就崩了,因为出现了计划外的意外。 棋局开始后,颜路就破解了张良一半的手法——怎么知道师叔如何落子不清楚,但指导子明落子靠的是镜面反光,把光照射在师叔背后的宛如棋盘一般的纵横交错的窗格上对应的位置。 然而天公不作美,今天早上还是万里无云,中午过后却晴转多云了。棋局开始没一会儿后,因为云彩恰好飘过来遮住了这一片的光照,天明失去了物理外挂,宕机了。 这让天明傻眼了,也让颜路傻眼了。好在时来天地皆同力,主角毕竟是主角,过了段时间云彩飘远,天明的外挂就又恢复了。 不过有一就有二,天上显然不止那一朵云。于是,原本流畅的棋局顿时变得宛如腹泻加便秘一般,一会儿通透一会儿堵。 天明下的尴尬,颜路看的揪心,荀子脾气爆但养气功夫到家,倒是不因此急躁,就是很奇怪。 这棋下的怎么一顿一顿的?如果古寻在一旁旁观,一定会调侃说荀夫子你网卡了。 就是一直稳操胜券,心平气定的张良在外面也是忍不住直摇头。观察天象这门技艺他也算略懂,昨天他判断今日应该是个大艳阳天,没成想只看对了一半,害的他时不时就得停下。 这场在预计中只需要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结束的棋局也因此硬生生被断断续续的拖延到了快两个时辰,再拖下去张良的光都要打不过去了! 也算千钧一发了。松下心头紧张的颜路赶紧上前两步,打算尽快彻底了了这场棋局。 他实在是害怕再出意外。 “师叔过谦了。”颜路笑着为荀夫子挽尊道, “师叔虽然少占了二子之位,但黑棋先手,照理应贴出二又四分之三子,算下来还是略胜。” “嗯?”荀子还没说话,天明先斜眼瞪起了颜路——你这家伙在说些什么鬼话,人家都认输了怎么还能算赢! 好在天明的胜负心没压过理智,只是在心里腹诽着,没有说出来。荀子此时也搭眼瞥了颜路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我是你的师叔没错,但也不用这么偏帮我这个老头子,你这样做让子明小友如何看我?” “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嘿嘿!”天明一听这话顿时又乐起来了,连连点头附和,毕竟他可是奔着赢来的。 颜路被训了两句也没啥反应,老老实实的退回到原位去了。他又不是不了解自己这个师叔,好胜心强的同时,更不愿意占别人半点便宜。 要是对手是个跟他一样年至耄耋的同辈老者,荀夫子说不准要争争胜负究竟如何,但面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自然只有利索的认输。 颜路上前多嘴说这一句话,一是习惯性的给长辈保留面子,二是希望打断荀子的思绪,以免他察觉到不对劲。 教训完师侄,荀子目光转回天明身上,态度顿时和蔼了不少:“子明小友这棋路,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开局独到,布局精妙,环环相扣,机巧变化无穷,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老夫佩服!” “我虽一向不喜欢向人认输,但这局棋,无论如何也不敢以得胜自居。” “嘿嘿……”天明傻笑着挠了挠头,然后又赶紧装模作样的揖手道, “那个……呃,荀夫子过奖了,过奖了!”颜路看着自家师叔一本正经的在那夸奖天明,没忍住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他这一笑就不一样了,立刻被荀子注意到了。只见老夫子斜眼一瞥他,冷声问道, “颜路,你笑什么呢?” “呃……”颜路嘴角顿时瘪下去了,悻悻回道, “没什么,师侄只是觉得这一盘棋精妙非凡,心中感到开心而已。” “是吗?”荀夫子的语气颇有几分阴阳家的意思,一听就知道年轻时候没少阴阳怪气别人, “我还以为你是对我的话有什么不同见解呢!” “岂敢,岂敢!”颜路只能低头揖手。荀子仿佛说的不过瘾,干脆直接来个范围攻击,把颜路他们这一辈的人全给刮进去,重点关注了一下伏念:“你们这几个人,平时一直为人师表,一个个都是天下学问我最多的样子,尤其是伏念那小子!” “结果呢?一个一个的棋下的还不如个十几岁的少年!” “就不能学习一下子明小友吗?”天明闻言眼睛都乐的眯成缝了,连连点头,恨不得跟着荀子一起说伏念的不是。 毕竟他来了小圣贤庄半个多月,就被伏念罚了半个多月。虽说他认罚,但对伏念还是多少有些怨言的。 被训的颜路自然不敢还嘴,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师叔教训的是。” “哼!”荀子捋着胡子,见颜路识相也就没继续喷他,再度转向天明,面露疑色道:“说起来,老夫确实有个疑惑想要请教,不知子明小友可方便回答?” “呃……”天明眼珠子转了一下,发自本心的说,他不想回答,只想赶紧走人,但他顾及张良的叮嘱,又不敢太没礼貌,只能僵笑着点了点头, “荀夫子你问,我那个……知无不言。” “多谢小友了。”荀夫子颔首笑道, “老夫看你下棋大部分时候都是思路如涌泉,行云流水一般,时不时的却会莫明陷入长考,且其中大多数时候的落子,就老夫来看,似乎也并无奥妙,小友可否点明玄机?” “啊这个……”天明眼睛稍稍瞪大,一只手挠着头掩饰自己的慌张和尴尬。 是啊,自己是经常卡住,但是为什么呢?天明一边挠头,一边偷偷的去瞄颜路。 帮帮忙啊,快说说为啥啊!颜路老神神在在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连天明的眼神示意也权当看不见。 为啥自己想,又不是我下的棋!颜路其实也想帮帮他,奈何这个问题他没法帮天明回答啊! 再加上荀夫子就在旁边,颜路连使眼色都不敢,否则说不定又会招来一顿训斥,只好装作啥都不清楚,啥都不关心的样子。 现在所有的压力来到了天明选手身上。正所谓狗急会跳墙,耗子急了会咬人,天明一急,自身的潜能顿时又多发挥出来了几分。 当然,这次不是那种后颈发烫,大脑发热的潜能激发,更多的是涌出了一股急智。 是,我确实说不出来我为啥,那我不说不就完了! “这一点嘛……”天明摇头晃脑,故作玄虚的说道, “我想荀夫子您应该都清楚了,就不需要我再说一遍了吧?” “哦……”荀子轻笑一声,连连抚须,竟然真的接收了天明这扯澹的回答,还又夸了对方几句, “小友才思敏捷,心思缜密,于着博弈之道上的造诣确属当世上乘,老夫佩服,佩服啊!” “客气了,客气了……”天明莫名被夸了一顿,完全不明所以,只能尬笑着附和。 一旁的颜路眼皮子忍不住抽了一下。看来师叔是真的挺喜欢这孩子,连这扯澹的鬼话都能接受……其实荀子的思想没有迪化,给天明胡乱加戏,只是认为天明的行为是在打心理战,用突如其来的枯等打断敌人的思绪,同时制造额外的压力。 这种猜测,算是对天明动不动掉线的莫明行为做出的最合情理的猜测。 天明的忽悠式回答只是让荀子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聪明人嘛,想到多,难免这样。 得到了回答的荀子不再赘言,说起正题, “老夫知道子明小友的规矩,这一局我输了,欠你一个承诺,小友日后但有所需尽管来找老夫即可。” “多谢荀夫子,多谢荀夫子啊!”终于达成目标的天明喜上眉梢,连连对荀子半生不熟的行礼告辞。 随后,颜路和天明便离开了棋室。独留室内的荀子看着眼前的一盘棋,越看心里越开心。 对于自己这次的敌手,也就天明,他简直是八百个满意。整局棋的棋路是他从未见识过的,但布局之精妙,所思所虑之深远,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一个字儿——过瘾!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个孩子怪怪的。行为举止上怪怪的不说,人似乎也……想到这里,荀子摇了摇头,不再深究。 只是一个忘年交一般的棋友罢了,他没必要把人家的一切秘密都琢磨透彻。 这时候,荀子身后突然传来了当啷一声脆响,他扭头循声看去,只见一枚圆形方孔钱从窗边一直向着他滚过来,最终停在了他的腿旁边。 荀子疑惑的将这一枚大钱捡起来看了看,旋即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身后纵横交错排布的窗格,眉头先是一皱,随后缓缓舒展开来。 与此同时,竹林之外,颜路天明张良三人再次汇合一处。天明跟张良抱怨了一番对方计划出现的纰漏,又详细说了说自己如何机智的应付荀子后,就被张良好声好气的给先忽悠走,上别处凉快去了。 剩下师兄弟二人,一边朝着小圣贤庄内走去,一边聊起这盘棋局。颜路很疑惑的问张良, “你用镜面反光指导天明落子我看出来了,但你是怎么隔着那么远知道师叔是如何落子的呢?”总不能是张良早就算计好了荀子会在什么地方落子。 围棋讲究布局,如果足够熟悉对方的棋路,在一盘棋下到后半局后去提前预测对方的落子不是不可能,但一来这得双方之间的水平差距不小,二来,得是后期。 前面一个两个棋子的时候,你怎么都不可能全猜中的。张良和煦一笑,反问颜路道, “师兄可曾听过‘小孔成像’一说?” “嗯?”颜路眉头一挑,迟疑着摇了摇头, “倒是不曾听过。” “呵呵,这是《墨子·经说下》中曾提及到的一种奇特现象。”张良笑着解释道。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长幼之辩 “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库内也。”练 “呵呵……”荀子摩挲着手中的铜板,目光穿过窗格,极目看向天上被逐渐昏黄的阳光染上色的云彩,露出了笑意, “墨家的那位先祖,观察之细致入微,确实非同凡响!” “嗯……子明的话,确实不错!”话音落下,荀子不再说话,注意力转回到了棋盘之上,默默的进行着复盘分析。 视线转回到竹林之外,张良也在继续着和颜路的交谈。 “……故景库内也。”巧合的是,张良说的话和荀子所说的内容一样。 “这是……《墨经》的内容?什么意思”颜路猜出了这段话的出处,但意思他不甚明了。 练作为儒家弟子,熟读经典自然是 “墨子发现,室内或室外的景象,可借由光线透过小孔投射到另一边,物体的上下左右会在这个过程中颠倒过来,其余特征则不受影响,这个现象被称作‘小孔成像’。” “原来如此……”颜路含笑点头,恍然大悟,同时赞叹道, “墨家格物之能,确实首屈一指!” “你拐弯抹角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让师叔欠下子明一个要求。”颜路感叹完后接着问道, “所以……你是打算让他用这个要求获取师叔的庇护?” “嗯……”张良沉吟一下后回答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没那么直接。” “哦?”颜路挑眉看向师弟。这时,一名儒家弟子走了过来,躬身做礼道:练 “二师公,三师公,掌门师尊请你们立即过去一趟。”这个插曲打断了聊天的师兄弟俩,颜路先开口问道, “可知道掌门师兄有什么事?”弟子摇了摇头, “这弟子不知,不过……掌门看起来好像很生气。”一听到伏念在生气,颜路和张良立刻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尽管知道没好事,但是他们俩也没法逃避,只能选择去见见自己的大师兄到底有什么事。 不过张良走之前,还先嘱托了传话的弟子赶紧去找少羽一趟,告诉他发生的一切。 这名弟子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的跑腿去了。练……………… “嗯……好,我都了解了,还要多谢师兄传信。”听完传信弟子转述的内容,少羽脸色变了一下,转瞬后恢复正常,笑呵呵的跟对方道谢。 少羽在弟子中一向人缘很好,对方自然也连连客套。两人再寒暄了两句有的没的后,少羽就匆匆离开了。 他去找天明了。一路快步加打听,少羽很轻松的就从正要歇会儿的天明从三省屋舍里薅出来了。 对此,一脸懵逼加疲惫的天明自然不满,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哎呀!少……子羽你干什么!?”练 “我今天累死了,你让我歇着吧!”少羽却是不管不顾的拽着他只管走,嘴上打哈哈道, “今天庄里天气不好,出去逛逛去,我请你吃点好的。”天明抬头看了看昏黄的天上,疑惑的挠挠头, “这天气……不好吗?”不过转眼他又想起了下午下棋时被云朵折磨的事情,立刻咬着牙点了点头, “对!这天气简直糟透了!”这话倒是让胡乱编理由的少羽有些错愕,因为天气其实挺不错的,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是赶紧走人重要。 “呃……总之走吧。”…………练另一边,张良和颜路已经到了大会客室,掌门伏念就在里面等着他们。 进门远远一瞧,只见伏念站在最上首的位置,背对着门口。二人再度对视一眼,然后迈步上前。 听到声响的伏念立刻转过身来,本就严肃的一张脸此时更是阴沉的可以拧出水。 任谁也能一眼瞧出此时的他想必已经恼火到了极点。见到两个师弟到来,伏念也不客气,立刻低沉着嗓音质问道:“我找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吧?”练伏念的语气夹杂着一丝颤抖,这是他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张良颜路二人站在下面,立刻垂下了脑袋,谁也没敢接腔。见两人装傻,伏念冷哼一声,挥袖继续质问道, “哼!你们谁能告诉我,子明和子羽的真是身份,到底是什么!?”见二人还是不吭声,伏念彻底压制不住怒火,怒斥着叫喊道, “说话啊!”颜路见到伏念动了真火,犹豫一下后,先开口道, “大师兄,此事,是我做的。”没有回答伏念的问题,直接揽下了所有罪责。 听到有人开口了,伏念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跪坐下来才继续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包庇叛逆分子!?”练 “师兄……”砰!张良这时试图插话,却被伏念一拍桌子打断:“我没有问你,还轮不到你说话!” “你说!到底为什么!?”颜路自然没什么理由可说,索性开摆, “总之,一切都是我擅作主张所为,一应惩罚,我一力承担。”虽然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张良,但在颜路看来,自己明知道师弟做了这种事却没有阻拦没有上报,也有责任,外加上他作为师兄,理应多担当一份,索性就全认下了。 练 “你来承担!?”伏念怒极反笑,指着颜路喝问道, “你将整个小圣贤庄都架到了炉火上去炙烤,将儒家和叛逆分子混成一团,你说说这责任你怎么担!” “你凭什么担!?”颜路一摆到底,跪坐在地,上身伏地, “颜路甘受儒家家法惩处。” “家法?”伏念见此心中更恼,因为他觉得颜路这种表现分明就是不知悔改, “那好,你们来告诉我……” “置先贤遗训于不顾,勾连叛逆,数典忘祖,无君无父,悖逆伦常,按照家法该如何处置?”颜路挺起身子,低沉的回道, “当……逐出师门。” “呼……好!”伏念气的直点头,眼睛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练虽说在他看来,张良颜路这次铸下了大错,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师弟,横竖也不可能下死手,只要二人承认错误,及时回头,这一板子他也就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了。 谁承想这两人竟然都是一幅不打算合作,要和自己犟到底的态度。这可把伏念彻底惹恼了,气急之下也不管师兄弟情谊,真打算公事公办了。 “我是真没想到,修炼坐忘心法的你,竟会练的数典忘祖!” “来人!” “等等!”这时张良强行打断了伏念叫人的举动,争辩道, “先贤祖师曾言:当仁不让,见义勇为!” “这如何能说是数典忘祖!?”练 “子房,不必多言了。”颜路朝张良使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强辩了。伏念倒是不介意张良打嘴炮的行径,冷着脸反驳道, “协助帝国叛逆,扰乱帝国统治,你们当的什么仁!?又见的什么义!?” “仁者,爱人;义者,利他。”张良不慌不满的辩驳着, “身为儒家弟子,见到有人身处危难之中,自当挺身而出伸出援手,而非袖手旁观独善其身!” “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 “恭、宽、信、敏、惠。”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 “倘若民众不知恭谦,为官者不知清廉,臣下不知忠诚,如果百姓都想着谋害自己的君王,以下犯上,那么整个国家岂不会陷入动荡,百姓岂不会陷入危难!?”练 “如果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只要求百姓忠君,难道天下就可以太平,百姓就都能安居乐业!?”张良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孟子·公孙丑下》有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伏念对此不为所动,冷哼着回应, “哼……难得你还记得先贤经典!” “《论语·颜渊》篇中,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小圣贤庄乃儒家圣地,天下读书人心中的楷模。”伏念此时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行走,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 “如果我们不传播圣贤平和之道,反而鼓动民众造反生事,动摇国本,诋毁王道,岂不是就在成人之恶,作那小人行径!” “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君子之道在于要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练伏念猛地转过身,怒目看向张良, “你说的不为,难道就是不忠不孝!?” “《孟子·尽心下》中教导: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百姓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有社稷,才有君王。” “断章取义,一窍不通!”伏念一振衣袖, “《孟子·离娄上》有言: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倘若没有伦理纲常,没有社会秩序,又和谈社稷国家?没有了社稷国家,又如何保障百姓的利益?没有保障,又如何‘民为贵’?” “大师兄所言或许有理,但似乎差了一句……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张良悠悠回道, “圣人亦有教诲: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 “让不仁善之辈高居王位,只是在纵容其伤害天下的无辜百姓。”练 “哼……”伏念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张良的想法确实顽固,不过他此时倒没那么生气了。 重新坐回榻上,伏念回应道,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子房,你进小圣贤庄的第一天就该知道了,我们只专心研修学问,不谈论军国政治。” “你身为读书人,更不该随便对自己的君王妄加评断。” “敏于事而慎于言,要知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取,如今可正是多事之秋!” “君子不怨天,不尤人。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练这几句话,与其说是辩论,倒不如说是伏念在苦口婆心的劝谏自己的师弟。 他清楚张良和帝国的血仇,但有些事,不可越线,否则势必招致无可挽回的后果。 张良此时却很激动的反过来质问道, “那当今天下百姓又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要陷入这样的危难之中!?” “你所说的危难之人,是因为他们对抗帝国,试图将更多的人拉入战火兵祸之中!” “道千乘之国,尚且要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而今以天下之大,万里疆土,帝国又以何为!?” “如果一个君王不能爱惜自己的百姓,如何能称得上合格!?”伏念目光灼灼的盯着张良,没有急着反驳。 练不过张良此时情绪很激动,片刻不停的继续激昂讲述着:“秦并六国,因战争直接死伤的军民以百万计,间接受到伤害流离失所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或许,天下一统,靖平四海能带来更大的和平,这一切都不过是必须的代价。” “但……那之后呢?” “北筑长城,南征百越,修皇陵,造宫阙,刑徒无算,大动干戈,天下千万百姓,可得安宁者几何!?”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伏念打断了张良的话, “你可记得后面两句!?”练 “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你可知一切都有代价!”张良阖上双眼,缓声回道,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砰! 伏念再次气的一拍桌案,实木制成的桌案猛地一颤,肉眼可见的松散摇晃起来。 “够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练 “你要舍生取义!?” “如果……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话。”这次,连颜路都无法接受了,连连给张良使眼色,可对方干脆一直闭着眼,根本谁的茬也不接。 “所以你就要不惜生命为代价!?” “你不惜的是自己的命,还是整个小圣贤庄的命?”伏念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疲惫与失望。 “……”张良此时仅以沉默应对。 “天、地、君、亲、师,是我辈儒家弟子不可颠灭的伦理纲常。”练 “君长有别,长幼有序,而你现在要做的,是将整个儒家拖入泥潭,带来灭顶之灾。” “子房,和旁人不同,你已经付出过莫大的代价,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张良此时睁开了眼,反问道, “付出代价的远不止我,仍旧执迷不悟的也远不止我,掌门师兄可曾想过?” “而儒家……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灭顶之灾吗?”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儒家掌门 「哼……」沉默片刻后,伏念心累的叹了口气,不想再和张良争论,直接一挥手道,「来人,把这两个……」柺 伏念打算把张良颜路先带下去的做法被一个意外打断了,口中的话也戛然而止。 门口的阳光下,一个瘦高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尽管背光的情况让他的面容无法被看清,但单看那身形,以及头上高耸的顶冠,伏念也能认出来人是谁了。 正是他们师兄弟三人的师叔,儒家此时辈分地位最高的荀子。 也只有他才敢在伏念暴怒的情况下不请自来,擅入这里。 看到伏念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表情,颜路和张良心中也有了猜测,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门口。 荀子也缓步负手真正走进了屋内。柺 伏念急忙从座位上起来,揖手躬身行礼,「师叔,许久不见。」 张良和颜路倒没说话,只是也跟着起身,一左一右闪到一边,把中间位空了出来。 「也就几年,不算很久吧?」荀子随意的回了一句,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能确保听清伏念的声音,同时伏念听清自己的声音后就停下来了,抬起一只手轻抚长须,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听你们吵来吵去,又是家法,又是国法,又是《孟子》,又是《论语》的,好像就是为了两个小孩?」 伏念眉头皱了一下,嘴上则回答道,「他们都是叛逆之后,是帝国正在通缉的要犯。」 张良在一旁嘴唇动了一下,想插一句嘴。 他想提醒一下,有一个没被通缉,不过也重要就是了。柺 荀子不见怒容,依旧平静的问道,「所以……你要把他们交出去?」 伏念尝试跟自己的师叔摆事实,讲道理,「这段时间,整个桑海都处于帝国的严密管控之下,更有大量军队入驻,前段时间相国更是亲自到访过小圣贤庄。」 「倘若继续这两个孩子,势必为儒家招来大祸!」 「李斯……」一直平静的荀子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露出了几分不愉快,语气也冲了几分,「你要把两个小孩,交给这种人?」 「师叔,我说了……」伏念只能无奈的尝试继续解释,不过被荀子直接打断了。 「李斯为了保障他的官运,可以毫不犹豫的对付自己的同门。」 「你今日,也打算对付自己的两个师弟吗?」柺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伏念自然是不敢接的,况且他也确实没这个想法,「师叔应该清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圣贤庄的安危而已。」 「委曲求全,便可以救得了儒家?」荀子质问道。 「但肆意妄为一定救不了!」伏念掷地有声的郑重回道。 「身为小圣贤庄的掌门,保护小圣贤庄的安危,延续先贤祖师的传世儒学,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份责任,只有我来承担,我不敢懈怠,也不能让任何人替我分担,即使是……身为我最为尊敬的师叔的您,也不行!」 伏念这番话说的就有些重了,等于是明说小圣贤庄的事轮不到荀子来做主。 不过也不算过分,因为儒家固然讲究长幼有序,但更尊崇尊卑有别,掌门到底是伏念,对于荀子这个长辈他保持敬重的态度即可,事关小圣贤庄的决策,轮不到任何人置喙。柺 因此荀子没有为他这番言论而生气,反而点了点头,「没错,你是儒家掌门,这我很清楚。」 「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说。」 「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杀一无罪,非仁也。」 「不管怎么说,子明和子羽,也只是两个 孩子而已。」 「当然,最终做决定,还是你。」 荀子这时转过身,向外走去,最后留下了几句话: 「掌门人的决定,就是小圣贤庄的决定,也就是儒家的决定。」柺 「掌门人的意志,就是小圣贤庄的意志,也就是儒家的意志。」 「过去,许多人承担过这份责任,而现在,则是你,伏念!」 随着最后一字话音落下,荀子的身影也彻底从伏念的视线中消失。 屋内,伏念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攥住,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 儒家掌门伏念最后到底做了怎样的决定,没人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默许了少羽和天明继续留在小圣贤庄。 张良也在当天傍晚,又派弟子去城里把盘算着跑路的少羽和一无所知的天明给找了回来。柺 脑子灵光警惕心又强的少羽从进入小圣贤庄后就知道,他和天明并不是百分百安全的,毕竟带他们进去的只是三当家张良,而不是掌门伏念。 所以一收到张良特意派人传递给他的消息后,就当机立断的带着天明润了。 这要是张良没兜住,伏念决意要把他们俩交给帝国,还呆在小圣贤庄岂不是会被人直接包了饺子。 反正不管有枣没枣,先跑了准没错。 少羽甚至连有间客栈都没敢靠近,直接就盘算着离开城内了,好在张良那边结束的快,要不然他可能得派人出城去找了。 当然,全程的所有弯弯绕绕,天明都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的被少羽拉到城里溜了半天,然后张良又莫名其妙的还特意派人来把他们俩叫了回去。柺 简而言之,就是所有人都很不正常。 ……………… 东海海域。 楼阁高耸的蜃楼正迟缓的行驶在水面上,并且看起来速度还在持续降低,大有停下来的意思。 如此突兀的在大海之中停船的原因也不难猜——海上有些不平静。 明明天气晴朗,无风无雨,可海面上却不断地打来一道又一道翻浪,非常奇怪。 当然,这种程度的海浪其实不足以对蜃楼造成任何威胁,否则也不用指望它出海了,老老实实趴在港口就完了。柺 不过船上的人担心海浪会进一步加强,再加上此时的蜃楼还是未经高层检阅的船新产品,万一磕着碰着哪儿了,甚至只是被弄脏了,都不好交代,不如老老实实抛锚停下,静观其变。 大不了晚个半天几个时辰到港,反正也不着急。 可一旦进了桑海港口,这船可就随时有可能来大官检查。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无风之浪 事实确如船上的人所料,随着时间推移海浪在不断的增强,但仍旧不见半点刮风下雨的意思,就硬翻浪。祈 这莫名其妙的海浪,让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城中不少靠海为生的百姓甚至为此胆战心惊,连夜在家祭拜各路神明。 这个时代,海神信仰还比较混乱原始,有许许多多的不知名杂神野神,毕竟临海生活的百姓就那么点,沿着海岸线分布的非常稀散。 桑海城这里,渔民们主要信奉的则是东海神禺虢,当然也不是全部,总有人信一些偏门的。 不过不管信的是什么吧,反正大家算是各显神通,该拜自己的拜自己的,毕竟无风起浪这种事,貌似也只能和神神鬼鬼的事情扯上关系了。 无风之浪一直持续到子时,才算渐渐平息,不过桑海城的许多百姓今天一整夜却都是难以入眠了。 而蜃楼也没有因为风平浪静了就离开重新启航,因为停下来容易再跑起来可麻烦,估计要到后半夜才能继续返航了。 蜃楼之中,同样有着大量的人因为莫名其妙的海浪而睡不着觉。祈 阴阳家右护法月神,就是其中之一。 某处楼阁中,月神屈膝跪坐着,而在她的对面还坐着另一个人。 一身云纹法衣,头戴纱帽,佩玉束腰,一看就很有阴阳家的风格,正是五部长老中的金部长老云中君。 此番蜃楼出航,蜃楼的楼主就是他。 虽然论实力论地位他在阴阳家高层中都属末流,不过毕竟炼丹的是他,提出出海寻仙山访仙药的也是他,嬴政自然命他为首领。 夜半无事,又碰上诡异海浪,这老小子就跑来找月神闲聊——这是他的说辞。 因为各方面因素叠加,现如今的五大长老中,云中君的地位也算是被抬到了最高,几乎快赶上月神星魂这两大护法了,所以月神也必须得给他这个面子。祈 当然,月神本身也乐于和云中君交流一番,可以在此过程中尝试拉拢对方,再不济也能试着套点情报。 这老小子知道的隐秘信息可不少呢。 来到桑海,远离东皇太一后,月神和星魂的争斗几乎等于摆在了明面上。 而五大长老中,土部长老依旧空缺,水部湘夫人姐妹属于月神的铁杆支持者,而火部的大司命则比较偏向于星魂,木部的少司命有点呆呆的,剩下的金部云中君的态度就显得比较重要了。 云中君喝着茶,感受着愈发平静下来的船体,颇有些忧心的说道,「这场莫明海浪,真是让人不由的心生惊悸啊!」 「也不知这东海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神看起来倒是很镇定,平淡的回道,「云中君身为蜃楼楼主,值此即将出航之时,何故因这小小海浪而畏怯?」祈 「要知道,你可是要找到传说中的海外仙山的,与这比起来区区海浪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或许这不同寻常的浪,正代表着东皇大人的计划即将成功,阴阳家的千年大业实现在即,不是吗?」 云中君眉头一挑,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个看起来冰清玉洁的,拍起马屁来比我这个中年老男人还会! 可东皇大人此时离着几千里路呢,你说给谁听呢? 尽管心里腹诽,面上云中君却必须跟着附和,含笑点头道,「月神大人所言极是,这何尝不是大业将成的吉兆呢?啊哈哈哈哈……」 「说起来,还要多亏月神大人亲赴机关城取回幻音宝盒,令我阴阳家的宝物失而复得,彻底补全了最后一个条件,真可谓劳苦功高啊。」祈 虽然幻音宝盒是东皇太一通过 嬴政从古寻那里要过去的,不过旁人了解到的情况却是月神从机关城取得的。 阴阳家内部知道真相的只有东皇太一这个教主,以及亲历者月神,其他人……或许有个别人有所猜测,但绝不包括云中君这个大半时间都在炼丹房度过的老宅男。 对于不属于自己的功劳,月神也不觉得受之有愧,很自然的接受了云中君的吹捧,然后自谦道,「我只是遵循了东皇大人的命令前往了机关城而已,事先并不知道目的何在,能有此收获,全赖东皇大人神机妙算。」 云中君赶忙继续跟着连连点头应和,「东皇大人的确高深莫测,洞察天机。」 「现如今神圣血脉,幻音宝盒,以及铜盒,三大关键都已集齐,只待时机合适了。」 说到这,云中君很是感慨的摇头晃脑道,「谁能想象到,平平无奇的小小铜盒之内,却蕴藏着掌控天下的力量啊!」 「掌控天下……多少人为此前赴后继,费尽心机,牺牲一切,乃至搭上性命!」祈 云中君的声音越发飘忽,似感慨,又似讥讽,似乎还带着憧憬。 月神此时却插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像是在附和,又像是在提醒,「可惜,这股力量却并非凡人可以驾驭和掌握的,许多人不自量力,最终也只是上演一处处可悲可笑的闹剧而已。」 云中君似乎是被这句话点醒,愣神一下,旋即大笑: 「哦……哈哈哈哈!月神大人说的是。」 「大道阴阳,无极太一!」 「也只有东皇大人才能洞察其中玄妙了,我辈凡胎肉体,能够有幸聆听这首乱世镇魂之曲,就已经很满足了。」 「云中君……所言极是。」月神眼眸低垂,似乎很赞同这句话。祈 在二人身侧,立着一扇巨大的屏风,材质宛如流水,晶蓝透澈。 在屏风的另一侧,蟾宫中的少女正低头看着缓缓奏鸣的幻音宝盒。 ……………… 是夜,云层之上,一道若隐若现的流光自东海深处飞出,划破天际,直入桑海城青冥上空。 几息之后,一袭黑衣的古寻从天而降,落入自己这些天来落脚的小院中。 他此时的脸色有些复杂,似乎像是大开眼界,见到了什么稀罕玩意一般,不过又有些难看,或许是看见的新鲜玩意并不是很受他喜欢。 墨鸦见到古寻回来,赶紧凑了上来问好,「先生,您没事吧?」祈 古寻随意的摆了摆手,反问道,「刚才城里有出什么事吗?」 「呃……有,海上不知怎么的,无风起浪,在城中掀起了不小的混乱。」 「嘶啊……劲还挺大啊!」古寻闻言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声。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道左相逢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先生?」槷 墨鸦没听清古寻的嘀咕,担心城中的乱象有什么影响,就问了一句。 「啊……没事。」古寻回过神,随意的摆了摆手,顺便吩咐了一句,「都后半夜了,该歇着歇着去吧,明天记得注意一下城内百姓的舆论风向,要是风波太大,就跟蒙恬知会一声,别闹出太大的恐慌。」 「……属下明白了。」尽管还是一头雾水,但墨鸦明白自家老板无意多说了,也就只好按捺住心头的好奇。 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猜测。 今天傍晚自家老板突然说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不会太久,然后在他消失之后快两个时辰,海上就出现了无风起浪的诡异情况,而后又在他回来前不久,这场诡异莫名的海浪又自己停止了。 再加上之前古寻问他的有关海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很难说二者之间没有联系。 不过墨鸦也只能联想到这一步,后面的就不行了,因为他确实想象不出自家老板怎么倒腾出来海浪这种玩意。槷 古寻没有理会下属的小心思,他现在没空操那些闲心。. 抬头看着皎白的月亮,古寻的心思飘向了另一件事上——他再考虑是不是该想办法搞一场环球旅行。 萌生这个想法当然不是为了去欣赏公元前三世纪五大洲四大洋的古代风景,而是想证实一下他现在身处的到底是不是一颗星球。 这趟东海之旅,突然让他有些怀疑自己别是身处于一个看似地球,实则不是地球的世界。 当然,他倒没有看见什么可以证明他此时脚下所踩着的不是一颗球体的事实铁证,只是突然萌生了这么一个想法。 因为动物世界的经历,见识过山林圣兽麒麟,以及守护麒麟的四神兽,所以过去哪怕发觉到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或者说曾经存在神明,他也没有想太多。 不过此时,他却突发奇想,如果这不是个纯讲科学的世界,那也未必就一定是地球啊,甚至可能是个天圆地方的世界,宛如一片孤立的大陆一样。槷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联想,自然是因为在东海深处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发现。 他见到妖怪了! 嗯……很有趣的妖怪。 ……………… 次日,桑海城城外。 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孩跟一个须发皆白的瘦高老者同行在林间道路上。 这条路并非官道,只是长期人来车往压出来的近似平坦的土路,就像迅哥儿说的那样(这可真是鲁迅说的了)。槷 这种路虽然不够平坦,走起来烟尘也较大,且下了雨就会泥泞不堪,但胜在特别宽,几辆马车并行都不是问题。 因为帝国最近在城内的管制越发严苛,对各个出入口的筛查也越发繁琐,桑海城的百姓都选择了尽量少出门,此时这条宽阔的土路上就只有这么一老一少两个人。 不消说,这对组合自然就是荀子和天明。 不算昨天去帮张良和颜路解围那次的话,荀子已经几年没离开过隐居的竹林了,更不要说离开桑海城。 他此时会和天明出现在城外,自然是为了输掉棋局后所欠下的那个承诺。 不过天明只是找他出城,却没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子明小友,你拉着我一路出城,到底要老夫做什么呢?」荀夫子闲着无聊,顺便问道。槷 「呃……」天明挠了挠自己的侧脸,嬉笑着回答道,「为了让荀夫子您救治一个人,三师公说您的医术很好。」 「救人啊……倒是一桩好事。」荀夫子捋了捋胡子,含笑点头。 救人的话,就好办了,不用考虑是 否违背道义,只管下手治就完了。 哪怕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货色也无妨……大不了治好以后再恁死嘛! 「这要救的是什么人啊?子明小友你的亲眷吗?」荀夫子跟着问道。 「这个……」天明一下子卡住了,脸上留下几滴汗珠,吞吞吐吐的敷衍道,「这个……等,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荀夫子看了眼不自然的天明,笑着点了点头,很贴心的没再追问。槷 天明见状松了口气。 他不回答,不是因为答案不方便说,而是他压根不知道! 张良只跟他说带着荀夫子去墨家据点,然后说是要救个人,其他的就没了。 天明琢磨半天,也没想起来墨家这会儿有谁需要救治,更何况就算需要,那不是有个医仙在嘛,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的忽悠荀夫子去? 可惜张良不说,贵为墨家巨子的天明就啥也不知道,只能当个傻乎乎的跑腿苦力,被荀子问起也只能含糊其词的敷衍过去。 二人继续沿着路走了好一段时间,越发的远离了桑海城,期间天明不断的跟荀夫子说快到了,尽管老爷子压根也没催问过一句。 在天明第十二次跟荀夫子说快到了之后,荀夫子总算有了些不一样的反应。槷 他一把拉住了天明。 「怎么了?」不知所以然的天明扭头茫然的看着老爷子。 荀夫子压低声音回道,「注意听,有动静。」 天明下意识的按照荀夫子的话去做,仔细聆听着周遭的声音,耳朵轻轻的抖了抖。 「嗯……真的有欸!」天明露出意外的神色,同时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进一步辨别道,「好像是马蹄声……应该是九匹,一匹在前面,其他的追在后面。」 荀子落后天明半个身位,一手抚须,眼眸微微下垂看着天明,面带笑意。 看起来天明的表现,并没有让他很意外。槷 想来也是,荀夫子他的五感敏锐程度可不是常人能比得了的,他能听见的声音,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可未必能听见,更不要说一个普通少年了。 既然他让天明去听,心里自然认为天明是能够听到的。 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听觉爆发,甚至都能靠声音分辨出具体情形这件事,天明并没有太明确的认知,彷佛这就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反而对声音的来源很感兴趣: 「荀夫子,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荀子面色淡然的回道,「前追后赶,听起来,可能是富家子弟带着护卫在打猎?」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路见不平 “打猎?”天明感觉不像。 哪怕他不懂马,也感觉这马蹄声太紧了,追猎物也不是这么个追法吧? 好在他不需要纠结太久,声音在不断逼近,源头应该很快就会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荀子这时提议道,“听上去这些人正在靠近,疾驰的马匹颇为危险,你我还是往林中躲躲吧。” “呃……好。”天明愣了一下就答应了。 反正不耽误看戏,躲开点也好,安全。 两人撤到路边的树旁,没深入林中,不过路上的人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也不会轻易发现。 很快,天明听到的九匹马就全部进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的视线中。 头前一匹白马,骑马者身穿白衣,披白色斗篷,一头黑发束的整整齐齐,哪怕正专心控马,也能看出一身的贵气,绝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后面八匹乱七八糟,层次不齐的杂色马,骑马的人都是凶神恶煞,手拿兵器的强人扮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情况看起来很明显了,大概率是富家公子遇到了剪径强盗。 不过那匹纯色白马看起来要比那些杂色马强壮的多,这几个强盗大概率追不上这个富家公子,对方应该能够逃出生天。 然而这时,一根箭失呼啸着射向骑马的贵公子,更确切的说是射向白马。 考虑到马比人体型大的多,也很难说到底是瞄的人射偏了,还是就奔着马去的。 贵公子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有根利箭射过来,陡然一扯缰绳,马匹顿时嘶鸣着向右侧一转,前蹄高高扬起,强行刹住了。 这一刹,箭失自然是躲开了,不过也导致他立刻被后面的八个凶脸壮汉给围住了。 八匹马围着一个中心来回转圈,马上的人还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呜嗷喊叫,乍一看好似鬼火少年穿越过来了。 白马贵公子见自己被围了也不紧张,拽着缰绳,平静的等这伙人疯完。 我就不信你们一直转下去! 确实,很快这几个货就停下来了,毕竟一直转下去容易头晕。 大概是八个人中领头的那个,背着一把大斧,手里握着根马鞭,指着贵公子狞笑道: “跑啊!你再跑啊!你再跑个给我看看呐!” “早就跟你说过,这一片都是本大爷的地盘,任你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去,哈哈哈!” 白衣公子不慌不忙的抬手一抱拳,“诸位好汉,在下不过一介寻常旅人,身无长物,何必苦苦相逼,不肯放我一条生路呢?” “放你生路?”强盗头子哈哈大笑,伸手用马鞭一指,“想让本大爷放你一条生路,那你得先给大爷们一条财路啊!” “在下并无财货……” “你是没钱!”强盗头子不客气的打断道,“但你家里肯定很有钱!” “所以,就劳烦你跟大爷们去山上住几天了。” “放心,只要你家里人识趣,钱一到手,保你平安无事。” 一旁躲在林中的天明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弱弱的向荀子问道,“他们是……强盗?” “嗯……”荀子犹豫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说,“也许是……” 在他看来,这几个人是正经强盗的几率不足百分之一,冲着这个白衣男子来的几率倒是接近百分百。 不过……好歹几率不是零嘛,多少有点可能,说句也许不算错。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天明抿了抿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那咱们救人吧!” “哦,子明小友打算救他?”荀子抚须低头看向天明。 天明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回道,“那当然了,肯定不能看着强盗滥杀无辜啊!” 不过马上他又萎了,嬉笑着向荀子问道,“荀夫子,你说咱们怎么做啊?” 荀子含笑反问道,“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天明仿佛领会到了什么,立刻变得底气十足。 外面,强盗们已经打算动手了。 “弟兄们,给我把他捆起来,敢反抗就砍掉手脚,死不了就行!”强盗头子大声的叫嚣着。 几个小弟也跃跃欲试,朝白衣公子围了上去。 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打断了他们: “都给我住手!” 陡然听到这一句大喊,八个强盗全都心里一颤——他们很担心有人过来搅局,这可是要命的活计! 反倒是那个白衣贵公子很平静的第一时间看向说话的人。 然后八个强盗才看过去。 这一看过去,八个人都愣住了,接着就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x8 笑,一是因为感觉很可笑,二是因为心底松了口气。 出声打断他们的是个小孩,小孩的旁边则站着一个老头。 强盗头子直接抽出了背后的大斧,伸手一挥,大笑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就你们两个也敢多管闲事,我看你们是嫌命长了!” “今天大爷心情好,饶……就给你们一个痛快!” 听得出强盗头子似乎中途想到了什么,生硬的改了口。 今天这个活儿,万万不能留活口! 话落,强盗头子一抡大斧,纵马朝二人冲了过去。 天明见对方动手了,赶紧用肩膀一撞荀夫子,小声说道,“荀夫子,接下来就看你了。” “我?”荀夫子‘一愣’,“老夫不会武功啊。” “什么!”天明一听大惊,反问道,“你不是他们的师叔吗?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 眼见斧钺加身,不会武功的荀夫子云澹风轻,不急不徐的回答着天明的问题,“儒家弟子分文武两派,老夫是文派,不修武功的。” 天明嘴巴张大,得恨不得能吞下拳头,目瞪口呆的反问道,“那你还让我救人?” “你要救人,老夫当然不能阻止了。”荀子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啊! !” 这时,强盗头子已经大喊着,挥动斧头向他们砍过来了。 天明惊恐的扭头看向他,极度紧张之下,突然发觉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甚至有时间仔细的观察强盗头子的表情,连他嘴边因为大喊而喷溅出的口水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又扭头看向荀子,只见老人家嘴角带笑,低头看向他身体的某一个部位。 天明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正是被他别在腰间的收缩状态的非攻。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好友见面先拔剑 桑海城,连山城区。睓 这一片区域紧挨着桑海城西边的山脉,房子一排排从高到低鳞次栉比的矗立着,其中稀疏穿插着纵横交错的梯道。 其中一条梯道的尽头上,一个宽厚的身影负手而立。 一袭青衫宽袍的儒家三当家张良正缓步拾阶而上,手里还拎着那把名满天下的剑谱名剑——凌虚。 原著中凌虚剑排名剑谱第十,刚好挂了个十大名剑的吊车尾。 也是剑谱前十的名剑中「出身」最差的一把,虽然被确定是周朝古剑,但铸造者却不详,也就没什么典故可言,连刚刚被锻造出来没几年的水寒剑都不如。 不过排剑谱的相剑师风胡子对这把剑却是颇为喜爱推崇。 有点评曰:睓 剑身修颀秀丽,通体晶莹夺目,不可逼视,青翠革质剑鞘浑然天成,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 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果然是名器之选,剑虽为凶物,然更难得以剑载志,以剑明心,铸剑人必为洞穿尘世,通天晓地之逸士,虽为后周之古物,沉浮于乱世经年,然不遇遗世之奇才,则不得其***。 曰: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该说不说,这评价就很贴合张良。 说回现实呢,风胡子的喜爱和评价还是和原著动漫一样,不过由于陈和势头太猛,最终他还是把奔雷剑放在了剑谱第十的位置上,取代了凌虚剑。 某种意义上来说,差别也不大,凌虚被挤出前十前,是出身最差的一把剑,奔雷剑取代了它,依然是前十里出身最差的一把剑。 该说不说,翠玉剑鞘,红玉宝石,华丽花纹,再加上通体亮银的色泽,无怪了解剑谱名剑的人都说凌虚是剑谱上最华贵,最优雅,也最美丽的一把剑。睓 这样一把剑,自然显眼的很,一般情况下张良不会随身携带。 今天例外,来见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得带着防身,以免被砍了。 随着张良逐渐迈步向上,石阶顶端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一头白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手上拿着一把剑身略宽的大剑,除了卫庄还能是谁。 这些年,卫庄作为一个杀手头子东奔西跑去了不少地方,不过桑海城基本没来过,小圣贤庄更是去都没去过。 鬼谷子以前交代过,天宗山门,阴阳家总部,以及儒家小圣贤庄,没事的话别靠近。 他和张良,自然也就许多年未见过了,通信交流基本上都是通过古寻韩非作中转间接实现的。睓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交流。 张良加快了脚步,抓紧走完最后一段石阶,站到了卫庄的身侧。 一整条梯道的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房舍,所以路上的光线很暗淡,不过等走到了阶梯顶端,太阳的光芒就能够直射到了。 侧对着东南方的阳光,张良朝卫庄露出了一个微笑。 卫庄微微偏过头,眼神冰冷淡漠的注视着微笑的故友。 下一个瞬间—— 噌!睓 一道赤红光芒炸闪在张良漆黑的眼眸之中,紧接着,鲨齿剑的锋刃已然逼近,直指他的要害。 张良对卫庄的悍然动手毫不意外,不慌不忙的握住凌虚,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将剑半拔出鞘,但已经足够挡住鲨齿的锋芒。 这时候,明明应该寂静无声的周遭,却隐隐响起了了一阵苍凉浑厚的旋律声,曲调略显悲壮凄婉,彷佛二人的背景音乐一般。 不过这阵旋律似乎又只存在于旁观者的臆想之中,正在动手的二人毫无反应。 鲨齿被架住,卫庄毫不迟疑的翻 身变招,一记上撩直接挑开了凌虚剑。 张良此时却借力一转身,同时踮脚纵身一跃,衣带飘飘的跳上了一旁的二楼房檐上。 卫庄凶厉的眼神毫无波澜,紧跟着一跃而起,挥起鲨齿劈向在空中转身半周落地后背对着他的张良。睓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劲风,张良嘴角一翘,身体向前一个弯腰,恰到好处的闪过卫庄的攻击,同时转身反手一剑直刺。 卫庄后手反击,却仍旧能硬生生止住之前的去势,抽剑弹开张良的攻击。 接着两人在人家的房檐上你来我往数个回合,期间那莫名其妙的背景音乐也一直没停,不过对他们俩来说依旧跟不存在一样。 这场故友之间交锋到底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几个回合后,卫庄便以一记纵劈毁掉了无辜路人的一个屋角,顺便逼得张良向后一跃离开了房檐区域以避开这一击。 接着卫庄跃起追击,二人空中对拼一剑后,张良力弱三分,先一步失衡落地,好在最后关头用剑鞘做支点倒转一周后平安落地,顺便反手一剑刺向紧随而来的卫庄咽喉部位。 一手持剑直刺,一手握鞘负后,长发飘飘,衣衫猎猎,子房看上去实在是潇洒的无以言表。 可惜差了那么几寸的距离,卫庄的鲨齿先一步抵住了他的咽喉……睓 张良低头看了一眼鲨齿锋刃上的凛凛寒光,脸上笑意不改,轻声问道,「多年不见,卫庄兄的身手一如既往的强横啊。」 这时一道不属于他们俩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插嘴道: 「哈哈,子房,那你可就想错了,他现在已经大削之后的状态了。」 卫庄手腕一抖,欻的一声收剑归鞘,抬头冷眼看向刚才他们两个交手的那间房子的屋顶——那是个三层阁楼,他们俩等于在二楼打的架,而说话的人现在则坐在最顶上。 「你在干什么?」 卫庄皱着眉头质问道。 古寻搭眼往下瞥了一眼两个好友,笑嘻嘻的收起了手里的二胡。睓 没错,刚才的背景音乐并非幻觉,而是他在一旁用二胡配的,曲子就是《天行九歌》。 「我这不是给你们俩渲染一下气氛吗?」 「怎么,刚才那曲子不好听吗?」 古寻翻身从三层楼顶跃下,轻巧落地,乐呵呵的反问道。 张良一本正经的笑着回答道,「颇有意境,我很喜欢,不过……感觉与刚才我和卫庄兄之间的气氛不太相衬。」 卫庄干脆冷哼一声,完全不搭理古寻的发电行为。 对于张良的质疑,古寻耸了耸肩,没有解释什么。睓 没办法,他可不记得动漫里两人打架用的是什么bgm了……话说这俩人动漫里动过手吗?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执意计划 嗯……其实他记得也没用,除了《月光》和《天行九歌》,他根本不会其他秦时里面的歌。 张良见古寻不胡扯了,赶紧问回之前的话题,“古兄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卫庄现在受了伤啊!” 说着话,古寻撇撇嘴,抬手拍了拍卫庄的肩膀。 该治的先前他都已经治疗过了,剩下就得卫庄自己恢复了。 “这家伙在机关城和盖聂一场大战本就受了不轻的伤,之后也没有好好治疗,进桑海城之前恰好碰到了胜七,两人又打了一架,伤势加重了。” “要不是我正好在,他这会儿估计还昏着呢!” “胜七?”张良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农家的那个叛徒?他竟然有如此实力?” 古寻摇了摇头,“比你自然是强上一些,不过比卫庄就差点意思了,只是恰好卫庄倒霉,状态不佳让他撞上了而已。” 卫庄听着二人对自己的倒霉遭遇指指点点的,脸色黑了下来,阴沉着声音说道,“你们的废话太多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沿着梯道朝城里走去。 古寻和张良对视一眼后,各自笑笑,旋即也跟上去了。 “子房,这些天遇到麻烦了没有?”一边走,古寻一边跟张良闲聊。 张良笑呵呵的回道,“古兄这么问我,想来是知道了庄子里的情况了。” “嘿!我可比你要早知道有间客栈的实际身份的,天明的动向,自然不会错过。”古寻咧嘴一笑,接着问道,“你那个大师兄,找你的麻烦了没?他应该接受不了你在小圣贤庄里藏匿帝国通缉犯的行为。” 张良点了点头,“正好是昨日发难的。” “我费尽口舌也没能说服他,好在最后荀师叔出面解了围。” 卫庄这时冷哼一声,讥讽道,“呵!这就是儒家的所谓君子,迂腐不堪!” 张良失笑摇头,为伏念解释了一句,“大师兄只是和我想法不同罢了,不能说他错了,毕竟他才是儒家的掌门人,需要考虑的方面和我不一样。” 卫庄却不以为然,“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每个人都要学会在新时代生存!” “伏念……呵呵!” 在卫庄看来,伏念这样的掌门人,在太平日子里倒不是不能维持住儒家的门庭,但现在不是太平日子,一味的‘克己复礼’,只会让自己落入永远的被动。 对于卫庄对自己大师兄的评价,张良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其实就目前来看,哪怕让张良说,伏念的选择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或许确实存在不少的叛逆分子意图颠覆帝国的统治,但所有人眼中的帝国此时都正是如日中天的状态,些许魑魅魍魉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这种情况下,伏念服从帝国的统治没什么可挑毛病的,毕竟他要为小圣贤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考虑。 不过张良理解,却并不会接受。 当年跟在韩非屁股后头的意气风发的理想少年已然不再,经历过挚友被卖,家国沦丧,亲族皆亡等一系列变故后剩下的只有一个已经知道如何收敛锋芒,藏器于身的儒家三当家。 不过少年的那份理想终究没有被彻底丢下,张良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 古寻这时插嘴扯开了话题,询问张良道,“子房,你还要继续坚持自己的计划吗?” 张良微微颔首,“时至今日,我更没有放弃的理由了。” “嗯,既然你坚持……也行吧。”古寻没有劝说张良放弃的意思,“顺便告诉你个情报,陈和,以及田陈一族的另一个重要人员——田横,很快就会抵达桑海城了。” “田横……”张良回想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田氏三兄弟之一是吧……我记得他们在济北之地颇有几分势力。” “看来桑海的局势要进一步发酵了。” 古寻紧接着又提醒道,“对了,儒家的事,我会插手去解决,所以你做事的时候藏好一点,以免平添麻烦。” 这让张良有些意外,“没想到古兄竟然会介入其中……” “儒家是有用的,很有用的!”古寻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强调道。 “我明白了。”张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卫庄,露出一个真挚而又公式化的笑脸,“卫庄兄,我记得只要给钱,你的逆流沙什么活都可以接的,对吧?” 卫庄冷眼一瞥他,没有否认,“没错,但是我的人在机关城已经折损的差不多了,只有古寻最后派给我的那个傻子还在,不过也被我放弃了。” “目前的逆流沙就是个空壳子。” “无妨,无妨。”张良哈哈一笑,恨不得掏出把羽扇来摇一摇,“有卫庄兄你一人就足够了。” “还有,逆流沙的价码很贵!”卫庄见状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 “这不是问题。”张良对此不以为然。 哪怕不算他能从流沙调动的资源,儒家本身也不是穷主儿,黄白之物自然不在话下。 卫庄依旧没有松口,而是看向了古寻。 你什么意见? 虽然他没说话,古寻倒也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很干脆的一摊手,“别看我,你随意就好。” “流沙的力量在全面向北地收缩,你没看城里都快没咱们的人了吗?我现在在桑海就是瞎折腾,你们爱干啥干啥。” “反正……也不会在这地方折腾太久。” “如何,卫庄兄?”张良挑眉看向卫庄。 “……先交钱!”卫庄从牙缝里憋出了这几个字。 这时候,古寻突然眉头一挑,意外的看向一个角落,伸手虚空一抓,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被他从阴影中薅了出来。 古寻没有拷问一番的意思,皱着眉头直接隔空扭断了他的脖子。 从瘫倒在地的尸体脖颈部位,依稀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蜘蛛纹身。 卫庄厌恶的扫了一眼尸体,“罗网……” 张良跟着补充道,“天罗地网,无孔不入,随着李斯和赵高的到来,这些罗网杀手也钻满了桑海城的边角,连小圣贤庄都被他们时刻监视着。” 古寻却冷笑着说道,“我回头倒要去问问赵高,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他!” “明知道我在这儿,还敢凑过来找死!”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公子殿下 张良一听古寻放这话,故意调侃道,“怎么,古兄终于舍得对那位赵府令下手了?” 不等古寻回应,卫庄冷哼一声,先给他戳破道,“他可舍不得这一把合用的刀!” 古寻对他们俩一唱一和调侃自己也不在意,笑呵呵的回答道,“快了,快了!” “赵高嘛,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你们总得让我物尽其用。” “没了他,有些事就得亲自去做了,不合算。” “所以这一次依旧轻轻放下?”卫庄侧目问道。 “嗯……等我见了他再说吧。”古寻两手往胸前一抱,不太在意的说道,“自打我到了桑海以后,除了蒙恬和李斯没有刻意躲着我以外,其他的都找地方藏起来了……李斯没躲还是因为他实在没好去处。” “古兄的名号,他们又有哪个不怕呢?”张良和煦一笑,理所当然的接了一句。 ……………… “哎幼!” “哎幼!” “哎幼幼!”xn 宽敞的林间土路上,身形魁梧的强盗头子捂肚子摸头的在地上来回打滚呻吟。 在他的身边不远处,那柄宣花大斧斜剌剌的插在地上,斧柄指天。 在他的周围,其余七个强盗马仔都是跟自己老大差不多的同款姿势,抱着各不相同的部位哀嚎呻吟,什么单刀短剑撒了一地,连那八匹杂色驽马都已经跑不见影了。 看得出他们很努力的强挣扎着起身,但是身上的剧痛以及受到重击的关节都让他们无法提起一点力气,只能无力的在地上蛄蛹,还只能原地蛄蛹! 在这一伙狼狈不堪的强盗前面,则是一脸懵逼,一会儿看看打滚的强盗,一会儿看看手里变成剑形的非攻的天明。 就在不到半炷香之前,他还处于斧钺即将加身的危险境地,不过经过了一阵大脑放空,手脚失控之后,场面就变成眼前这样了。 喊杀着要一斧头噼死他们一老一少的强盗头子当场扑街,再起不能,跟着上来帮老大的七个小弟也相继战殁,全军覆没。 天明的身后,荀子手掌捋过胡须,微微颔首,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笑意,显然天明的表现在他的意料之中。 另一边,解除了危险的白马贵公子——其实也就是帝国长公子扶苏,看向天明的目光就有些诧异了。 他之所以放任那个强盗头子对这一老一少痛下杀手,是因为他看出了二人不简单,不会出事。 但他只看出了那老者不一般,却没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也不简单。 刚才那短短片刻间爆发出的真气浑厚程度……这孩子打娘胎里练也练不出来啊!? 倒是着实让人好奇啊…… 不过……这少年的面相,怎么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感呢? 荀子却是不知道扶苏心底的疑惑,没有多看这个被天明救下来的富家公子,对天明说道: “咱们走吧,还有事等着呢不是吗?” “啊……哦!”荀子的声音把天明从失神中拽了出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呆呆的点头应是,“对,该走了。”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扶苏,也没跟人家说什么,重新把非攻收好,然后就直接和荀子扭头离开了。 他救人又不是为了让对方报答自己,反正人救下来了就行,也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天明来说,现在第一要务是琢磨琢磨刚才那种状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第二要务则是完成自己的任务,带着荀子赶到墨家据点去。 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耽误时间了。 看着这一老一少打算直接走人,扶苏赶紧翻身下马: “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还望两位留下姓名,他日必涌泉相报。” 荀子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毫无反应的负手前行。 倒是天明给了点回应,扭头朝着他笑了笑,摆了摆手,大概是示意他不用想着报答的事了。 扶苏见此只得再问一遍,“望两位告知姓名!” 这次干脆谁都没回应他,两人径直走远了。 扶苏目送着二人远去,没有强追上去的意思,人家不说摆明了是不愿意说,自己强凑上去只会惹人嫌弃和不快。 还是回头再打听一番这两个人,找个合适的机会还上这一笔吧。 虽说自己其实不需要他们俩救,不过那个神奇少年的出手至少帮他继续隐瞒住了自己的武功,不能说没用。 哪怕不考虑这个,单冲着人家这份仁义,扶苏觉得结交一番也没什么不好, 天明和荀子离开之后没多久,成大片的马蹄声响起,一队至少上百人的骑兵队伍冲到了这里。 看装备和马匹,这队人赫然是蒙恬手下的帝国王牌,黄金火骑兵。 领头的大概是队长的人一眼看见站在一群失去抵抗能力的强盗中间的扶苏,赶紧下马冲了过去,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头也紧跟着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末将救驾来迟,请公子恕罪!” 他的声音都是打着颤的。 本来自家将军蒙恬派他来接应长公子扶苏殿下,他还觉得是个美差,多少能在这位帝国王储的最有力人选面前露露脸。 谁承想最后却险些成了催命符! 当他得知公子车队遭遇大批杀手伏击,长公子本人策马侥幸逃走现场的消息后,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直接蹦出来。 长公子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运气好能落个五马分尸,运气不好全家都得陪着一起死。 得知消息后他赶紧过来找人,过程中头一次觉得自己胯下的混血宝马跑的还不如乌龟,恨不得再给它加两条腿儿使劲。 结果紧赶慢赶,最后赶到之后看见的却是这副场景。 好消息是,长公子没事,他不需要直接琢磨自己会怎么死了。 坏消息是,长公子显然还是遭遇了危险——那一地打滚呻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 万幸,不知怎么回事,反正这群人趴下了,长公子没事。 只要公子殿下肯网开一面,他以及手下这一班兄弟还能活命。 扶苏显然没有为难下臣的习惯,更不要说今天的事主要还是他一意孤行闹出来的。 他对待下属并不讲究一味的宽容,但也不至于让对方背自己的锅,回头随便申斥两句意思意思就好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治病 “起来吧。” 扶苏平静的对跪地磕头的骑兵队长吩咐道,“赶紧把那几个人处理一下。” 听扶苏的声音确实不带着怒火,跪地的小队长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末将遵命!” 然后就赶紧叫人去处理地上的八个憨货。 扶苏没有说怎么处理这几个人,意思也就是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这个流程,堂堂黄金火骑兵里的中层军官还是很了解的。 涉嫌到刺杀长公子,那肯定是不能直接杀了,乃至于不能让人死,必须得狠狠的拷问,拷问出刺杀的幕后策划者是谁。 当然了,能否拷问出来是另一回事,最后如何处理呢,更是得看上面的意思,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只负责执行。 扶苏对那八个宛如谐星一般的强盗不怎么在意,对于追究幕后真凶的兴趣也不大,他‘冒’这场险所要达成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其他的,都无所谓。 这时候,更大的动静从靠近桑海城的那个方向传来。 又一队黄金火骑兵来到了这里,不过这一次的人更多,领头之人的身份也更高——就是帝国上将军蒙恬。 要说蒙恬今天也很忙,确切的说从昨晚无风起浪之后他就一直没怎么停住脚。 因为无风起浪的怪事,城内人心惶惶的,再加上多日以来的严格管控,蒙恬担心闹出乱子,不得不一直盯着。 这就几乎一宿没睡。 同时又得到了蜃楼顾及海浪而要延迟晚点抵达桑海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倒不算坏事,这样一来收拾桑海港口,为蜃楼的到来要做的准备工作就可以暂且推迟一段时间,等他把城内的情况彻底控制住了再说。 不过这样一来,白天他也顾不上休息了,还得接着忙活。 然后还得分神关系一下扶苏的到来。 再然后……他就得知了扶苏遇袭出事的消息。 蒙恬顿时气的脸都快绿了! 对,气的! 他没有像自己派来接应扶苏的那个中层军官似的吓个半死,他是气的不能行,气那群搞刺杀的人,也气自己。 蒙恬很清楚古寻麾下的流沙有多强的实力,更明白受到流沙和影密卫双重保护的长公子绝不会轻易出事。 但问题是人固然不会出事,可是刺杀是实打实的发生了,而且就发生在桑海城的附近。 他带着那么多士兵,入主桑海城这么多天,照理说早该将周围所有可能的威胁都扫除干净,结果还是让堂堂帝国长公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刺杀了。 这份疏漏,足以让扶苏治他的罪了——扶苏遇刺还是好的,要是日后始皇帝东巡过来闹出这种情况,杀了他都不冤枉啊! 这让蒙恬如何不气,如何不恼呢? 恼火之下,他干脆先抛下了城里面的琐事,带着剩下的所有黄金火骑兵跑过来接扶苏了。 蒙恬下马过来,话都没说一句,先去一脚把刚才请罪那个军官踹倒,直接又把对方拖到了扶苏面前,而后单膝跪地请罪: “殿下遇袭,实乃末将疏忽大意,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还有这个废物!护驾不力,救驾来迟,简直万死难赎其罪!” “不过归根到底是末将用人不当,其罪在我,还请殿下治罪!” 听这话就知道,虽然蒙恬这一脚踹的是一点劲儿都没收,把人踹的到现在都说不出声,但其实是打算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的。 说到底,这些士兵都是听命行事,确实没出什么纰漏,纯属倒霉。 要说谁有错,那还就是他蒙恬的错——谁让他没把桑海周边清理干净的呢? 别管那些杀手是谁的人,总之,他们是在桑海周边冒出来的,就是蒙恬无可推卸的罪责。 扶苏见此赶紧把蒙恬强扶起来,笑着说道,“我遇刺,罪责怎么算都是那些藏于暗处的鬼祟小人的,如何能怪到将军头上?” “末将惭愧!”扶苏亲自来扶,蒙恬当然不能跟长公子较劲,只能顺势起来,看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再三跟古寻保证过自己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问题,结果还是出问题了…… 扶苏又安排士兵把被蒙恬踹的还没缓过劲的倒霉军官搀下去缓缓劲,然后直接上了自己的白马,对蒙恬说道: “蒙将军,先带我进城吧。” “是,是末将疏忽了。” 蒙恬一听也赶紧上马,然后留下一批人收拾首尾,最后带着大队人马保护着扶苏朝桑海城去了。 虽然扶苏再次遇袭的几率几近于零,但蒙恬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保护方案——让手底下几千黄金火骑兵凑成人墙似的,把扶苏裹在最中心。 扶苏见到这阵仗,有些哭笑不得,“蒙将军,我想应该不会出事了,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阵势。” “安全为上,安全为上……” 见蒙恬执意,扶苏也不多劝,反正……就是走的慢点而已。 扶苏说起了之前救他的人,“蒙将军,刚才我能脱险,多亏了有两位恩人相救……” 听完扶苏的讲述后,蒙恬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公子殿下果然吉人天相,身处危难自会有贵人相助啊!” 先是拍了一波不要钱的马屁——蒙将军也是人嘛,面对自己选择的投效对象,肯定得放低姿态,接着说起正题: “所以,殿下是需要末将去找出这两个人是吗?” 扶苏点了点头,“没错。” “他们有恩于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报答的。” “不过,看他们两个人的态度,或许是澹泊名利,不喜旁人打扰的性子,所以我希望蒙将军你找人的时候能做的隐蔽一点,不要太大张旗鼓,更不需要派人去接触他们。” “找到了,告诉我即可。” “末将明白。” ……………… “呼……终于到了!”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小村落,天明叉着腰松了口气。 墨家据点里桑海城区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着实算不上近,这一路腿儿着过来还真挺累人的。 天明的头上都冒出密密的一层汗了。 反倒是已至耄耋的荀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腰板都不带晃一下的。 荀子含笑远远打量了一番这个小村落,向天明问道,“就是这里?” “对!”天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与解脱,“再往里走走就到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病人竟是我自己? 从外面一看,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 一连串排布稀疏散乱的普通民居,几道歪斜交错的土路,以及房前屋后往来走路干活的普通百姓。 荀子跟着天明沿着主路朝村落最里面走去,眼角的余光随意的在周围不时跟他们俩擦肩而过的村民扫过,嘴角始终挂着莫明的笑意。 这个村子……很有意思嘛。 这些村民看起来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但是行走之间的身体姿态却显示他们大都身怀武功,只是实力可能不怎么样。 若是换了个人,兴许还会担心天明把自己领贼窝里来了呢,毕竟看起来不像是个善地。 不过荀子嘛,不怎么在意这个。 天明将荀子领到村落最里面的一座院落中后,让开身位,嬉笑着一指院落中间紧闭的主屋,“嘿嘿,后面就没我的事了,荀夫子您自己进去跟他们聊吧。” 说完,他也不等荀子回应,直接就转身朝外面走去了。 不管高渐离他们把荀子叫来有啥事,天明都不感兴趣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腿都快走废了! 荀子扭头看像即将走出院门的天明,眉头皱了一下,一直背在身后的轻轻一抖,但终究没有挪动位置。 下一秒,天明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了。 雪女出现在院门口,伸手扶住了就要瘫软在地的天明。 荀子静静的看着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是全无反应,看见雪女的第一眼他心里也不由赞了一句好漂亮的小姑娘。 他刚才本想出手救下天明,不过犹豫了一下,就没救下来。 只是打晕而已,又不是下死手,还是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再说吧。 雪女扶稳天明后,向荀夫子微微欠身一礼,“晚辈见过荀夫子,唐突之处,还请夫子见谅。” “老夫没什么,不过……”荀夫子捋着胡须看向天明,“你打晕这孩子意欲何为啊?” 就算接下来要谈的事不方便天明知道也不需要这么做啊,人都要离开了,放他走不就完了? “请前辈进入详谈。”雪女单手抱起天明……确切点形容是把他夹在了胳肢窝里,一边朝主屋走,一边伸手邀请荀夫子。 荀老爷子自然是客随主便,故意落在雪女身后,跟着进了这间屋子。 进去一瞧,屋里人还不少。 一个模样清丽素净的小姑娘。 一个装着机关手臂的矮胖老头。 以及一个模样俊俏的冷面青年。 荀子心里对他们的身份基本都有数了,不过面上并没有任何表现。 雪女向他问好的时候,只喊了前辈,却没说自己的身份,已经表明了态度。 和颜路不同,雪女高渐离见颜路,是为了帮助张良取得颜路的支持,他们需要袒露身份,以更真诚的姿态换取一定程度的信任。 但面对荀子,他们只需要保证双方的心照不宣即可,直接在这位目前儒家地位最高的大儒面前挑明他们的身份,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愿意出面劝说伏念算是一定程度上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但也只是一定程度上——荀子只是尝试劝说伏念,而不是强行反对儒家的掌门。 简而言之一句话,都是张良的安排,照做就好了。 荀子不知道张良的安排,但墨家众人的态度他能看出来,也乐得如此。 真要是挑明了,他就不好继续跟墨家的人搅和在一起了——总要给师侄留一点面子的。 双方碰面,班大师最先开口,朝荀子一拱手,“见过荀夫子。” 荀子见状含笑还了一礼——班大师也是个老者,他可以保持疏离的态度,却不能无礼轻慢。 后面高渐离和端木蓉也纷纷见过前辈,前者荀子就只是点点头以做回应,而后者就不一样了。 端木蓉不是墨家的人,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坦白自己的实际身份。 “镜湖医庄,端木蓉,见过荀夫子。” 虽然是问候前辈,端木蓉也还是冷着一张脸,没一点好气。 荀子也不在意,难得的有些惊诧,“竟然是镜湖医仙当面,老夫倒是不曾料想到……今日能有幸见上一面,倒也是个缘分。” 他惊讶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之前他确实不知道镜湖医仙端木蓉现在跟墨家搅和在一起。 二是……他记得天明不是说找他来治病的吗?这不有个神医了吗? 面对荀子的话语,端木蓉谦虚了几句,“荀夫子谬赞,晚辈才疏学浅,当不得医仙之称。” 荀子对此笑了笑,没再说啥。 现在还是先弄清楚他们找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为好,寒暄的事随后再说也不迟。 】 雪女这时夹着天明走到床边,把他放了上去。 等她安置好天明,班大师才跟荀夫子说到他们今日见他的目的: “今日请荀夫子过来,主要是为了给一个人治病。” 荀子点点头,有些疑惑的说道,“路上,子明小友跟我提过,不过他没说到底是谁人看病。” “老夫看诸位……身体都颇为健康,况且还有端木姑娘在,所以……” 雪女接过话回答,“其实就是给……子明看病。” “嗯?”荀夫子眉头一皱。 昨天加今天,他和天明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没发现对方有什么毛病啊? 就凭那一身浑厚的内力,也不像是身患恶疾的主儿啊? 疑惑之下,荀子也不废话,直接走到了床边,伸手把住了天明的右手。 这脉一号上,荀夫子顿时就发现端倪了,眉头也锁的更紧了。 半晌之后,荀子松开天明的手腕,眉头却没舒展分毫,“好生奇怪的脉象啊……阴阳紊乱,时盛时衰……感觉有几分熟悉呢?” “这孩子遭遇了什么?” 端木蓉走过来伸手扭了下天明的脑袋,露出了他的后颈,隐约可见紫黑色的纹路痕迹,不甚明显。 现在咒印没发作,痕迹也不明显,等到发作时,这紫黑色的纹路就会爬满天明的半个后颈,同时最核心处会变得一片血红,还会凸显出仿佛代表着五行一般的微小印记。 尽管现在的痕迹不明显,见多识广的荀子靠着之前把脉的结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问题的根源。 “封眠咒印!?”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了无希望 封眠咒印,阳脉八咒之一,阴阳家的禁忌咒术。 这对绝大多数人,哪怕是诸子百家的弟子来说,都属于隐秘知识。 不过对荀子来说,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屋中一群人里,对阴阳咒印了解最深的人,绝对是他,哪怕班大师也远远不及。 如果燕丹还活着并且在场,倒是能和荀老夫子一较高下。 “为什么这孩子会中如此恶毒的咒术?”荀夫子的声音既有错愕,也有恼火。 对于这个质朴又莽撞的憨傻少年,荀子可是很欣赏的,更不要说残害一个小孩对他来说本就是严重触碰底线的行为。 雪女朝荀子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包括是谁对他下的手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总归是和阴阳家脱不了干系。” “哼……”荀子闷哼一声,想了想,还是没有掺和墨家和阴阳家的恩怨,专注于天明的身体状况,“子明中咒多久了?” 雪女又摇了摇头,“这个也不清楚,不过……差不多十年了吧,ti……子明幼时应该就中咒了。” “这怎么可能!?”荀子又一次失态,脸上愈加的错愕,“封眠咒印虽然有潜伏期,但就算是东皇太一亲自动手最多也就一年半载,发作后中咒者最多支撑一年半载,加起来不过两三年,十年……不可能啊!” 荀子这回也算是活久见了。 不过荀老夫子到底不是一般庸人,下意识的质疑之后便立刻住嘴了。 他清楚,没有把握的话他们是不会跟自己言之凿凿的说的。 “十年……如果真是这样,子明的脉象奇怪倒合理了些,确实跟老夫印象中的封眠咒印不太一样。” 端木蓉接话说道,“ti……子明的情况晚辈完全束手无策,去信询问师傅也一直没有消息。” 高渐离这时插话道,“我们也曾请教过道家人宗的逍遥子先生,但他也了无头绪。” 雪女跟着说道,“听闻荀夫子您也是医道圣手,不得已出此下策邀您来此见面,想问问看是否有办法救救这孩子。” 荀子手掌快速的从自己的长须上一遍遍抚过,显然心情比较糟糕,嘴上则回应道: “逍遥子肯定没有办法,他本就是前代人宗掌门代师收徒,半路出家的。” “至于老夫……说实话,也没办法。” “若是还处于潜伏期还好说,一旦发作过了,便回天乏术了。” 这话一出,班大师等人的脸上顿时齐齐露出失望之色。 荀子虽然在医术上的名声不显,但作为三任稷下祭酒,儒家自孟子之后近百年来最出名的代表性人物,他的学识,他的见识,他的知识,绝对是当今天下最为广博的。 作为和邹衍同时代的人,他对阴阳家的了解,普天之下也鲜有人能比肩。 所以之前墨家众人对他还是抱有着不小的希望的。 班大师捏了捏自己的胡子,犹豫一番后问道,“荀夫子,我们还考虑过前往太乙山寻求天宗北冥子大师的帮助,不知道你觉得他是否能……” “……难啊!”荀子迟疑半晌,才为难的摇了摇头。 他迟疑不是因为不确定,而是在犹豫是否该彻底打破墨家众人的希望。 “道家或许对阴阳家,对阴阳术有着超乎旁人的了解与认知,但你们要清楚,阴阳术本身就不是一种正常的存在。” “为了追求力量,阴阳家的祖师剑走偏锋,抛弃了阴阳相生之道,这才有了孤阴孤阳的阴阳术法。” “莫说对敌人,纵然是对自己,阴阳术也没留下几分活路,更遑论封眠咒印这样的禁忌咒术。” “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吗?”雪女脸色难看的问道。 听荀子这么说,她确实很难受,但还没到绝望的地步——起码还有个人能兜底。 “……倒也未必。”这时候,荀子却又改了口,他低头看向安静躺着的天明,“正常情况下,确实无能为力,因为封眠咒印不存在明确的解咒之法,而中咒之人体内的阴阳平衡会被咒术彻底破坏,令人无法尝试进行治疗,只能坐视情况飞速恶化。” “但子明小友的情况不一样。” “中咒十年之久,他竟然依旧安然无恙,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但……这可能会带来一些机会,一些尝试的机会。” 端木蓉这时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曾经考虑过应该做一些尝试性的治疗。” “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很古怪,我担心贸然尝试会引起某些恶性后果,想要熟悉情况后再做打算,却又对阴阳咒术严重缺乏了解,始终不得要领,不敢动手。” “嗯……端木姑娘的慎重是应该的。”荀子很理解端木蓉的束手束脚,“阴阳咒术这个东西,确实太过危险,也太过极端,绝不能冒进。” “而且你们医家弟子对阴阳术也缺乏最基本的了解,哪怕是你师傅念端,面对子明的情况也会无从下手。” 荀子今天是第一次见端木蓉,但念端他反而熟悉不少,关系相对亲近的多。 “这个问题,还是交给老夫来尝试解决吧。”荀子最后揽下了这份麻烦。 见死不救不是他的风格,更何况他还欠天明一个要求。 若是真的完全没希望也就罢了,如今还有尝试的余地,荀子没理由袖手旁观。 “等老夫多观察一段时间天明的情况,顺便再翻翻古籍,看看有没有什么思路吧。” “若是有了头绪,老夫会知会诸位的。” 最后再仔细检查了一番天明的身体状况后,荀子便告辞独自离开了。 离开村子的路上,荀子瞥了一眼村中的某座小院,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院落中,赫然是正拿着把小刀削制一把木剑的盖聂。 渊虹没了,剑圣总要有把武器的。 ……………… “那便是小圣贤庄?” 一进桑海城,扶苏便远远眺见了矗立在山头之上的小圣贤庄。 或许看不清其间楼阁细节,不过对小圣贤庄规模之气派,却足以窥得一斑了。 蒙恬骑马跟在扶苏身边,点了点头,“不错,公子殿下,那便是闻名齐鲁的儒家圣地,小圣贤庄。” “果然气派……遥遥一观,我都不免生出些许向往之意了。”扶苏含笑评价道。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归来前夕 说着很向往,扶苏脸上的表情却很冷寡澹。 除非在古寻面前,否则扶苏的情绪都很收敛,要么挂着和煦的浅笑,要么面无表情。 前者代表他的心情还不错,后者代表他心情不好——当然,这只是他表达给外人的态度,实际情绪怎样是另一回事。 扶苏这么做,基本就是在模彷他爹,不过也不完全照搬就是了——嬴政只有一个模式,那就是面无表情。 古寻虽然觉得扶苏这么端着有点累,不过由于他坚持,所以就……也还行吧。 封建皇帝嘛,离百姓远得很,不需要太多情绪来表现亲民。 同样,和臣子间也应该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隔阂,不需要摆什么好脸子,靠笑脸也换不来忠心。 保持威严,对统治多少有些聊胜于无的作用。 蒙恬是嬴政身边的红人,对自家皇帝的做派自然熟悉的很,也很理解扶苏这份端着的姿态。 总之,主君什么态度是人家的事,他身为下臣,是必须要尽善尽美的。 听到扶苏这么说,他立刻说道: “殿下若是感兴趣,末将这就去安排访问的事宜。” “这个不急,我自有安排。”扶苏摆了摆手,摇头回道。 “那……殿下要直接去将军府下榻休息吗?”蒙恬点到即止,立刻改口询问行程。 扶苏再次摇头,“休息也不着急,老师此时可在城中?我要先去拜见老师。” “国师?” 蒙恬面露难色的回答道,“这……国师的具体行踪,末将也不清楚,如果殿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带您去国师的住处,看看此时人是否在家。” “老师没有住在将军府?” “没有。”蒙恬摇摇头,“国师说喜欢清静,就独自寻了个小院落脚。” 扶苏一听就知道自家老师选择独居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不过……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想知道的话回头见了面再提一嘴就是: “嗯……就按蒙将军说的办吧。” ……………… “你一上午不见人,干什么去了?” 桑海城的大街上,天明少羽兄弟俩正勾肩搭背的闲熘达,少羽想起了上午一直没见天明的事,便问了出来。 “嗨,上午出城了,带着荀夫子去了一趟m……嘶!” 天明话说一半,突然抽了一口冷气,因为少羽狠狠的拧了一把他的腰间软肉。 天明张口就想破口大骂,不过看见少羽瞪着眼睛一脸警告的样子,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反应过来了,这是对方在提醒他。 天明只好垮着个批脸,重新续上刚才的话题,“……去了一趟村里。” 村里,指代的就是城外据点。 “为什么!?”完全不知道张良计划的少羽很迷惑,他可不是天明这个呆瓜,很清楚墨家现在的境地。 就现在的形势,贸贸然把儒家的人往据点里领真的合适吗? “我怎么知道!”吃了亏的天明翻着白眼没好气的回道,“还不是三师公,莫名其妙的叫我带人过去,还说是为了救治病人,可据……村子里哪有病患啊?大叔的伤不是也好的差不多了吗?” “而且我后来还莫名其妙的昏睡过去了……他们都说我最近熬夜太严重了,太过疲劳!” 天明忿忿不平的为自己辩解道,“我最近哪有熬夜!要真是疲劳过度,责任也应该算在三师公和丁胖子身上!” “治病……”和身在此山中且被刻意隐瞒的天明不同,少羽回想了一下整个据点里墨家成员的健康状况后,立刻想到了谁最有可能需要接受诊治。 思来想去,貌似也只有身体出现过异况的天明最有嫌疑了。 如果是他患上了某种疑难杂症,以至于连身为镜湖医仙的端木蓉都治不好的话,向荀夫子这个天底下最博学之人寻求帮助就显得很合理。 天明是巨子,为了他,哪怕担上一定的风险也是值得的——这连带着也能解释少羽之前那个疑惑。 也是为了治病,他才会莫明昏倒,很明显高渐离等人不愿意让天明知道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做出这一猜想后,少羽立刻用隐蔽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天明,眼神里充满了担心,心里直犯滴咕。 也不知道这傻小子的病,是好了,还是没好呢? 荀夫子加端木蓉,两大圣手伺候他一个人,总不至于还没辙吧? 说是这么说,少羽心里还是感觉没底。 反倒是天明本人,一无所知,没心没肺,只顾着四处张望看热闹。 少羽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对劲,转而说起其他话题: “天明,我告诉你,最近城里越来越危险,你可得记着注意点,不要再犯刚才那样的错误了!” 刚才的错误,指的就是天明差点一时嘴快直接把墨家据点给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虽然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嘈杂,一般来说就算离得很近的人也很难听清,但这种事是不能赌的。 “知道了,知道了!”天明不耐烦的敷衍回应着。 他知道少羽说的是事实,但没几个人喜欢被别人说教,更不要说是同龄人的说教了。 街上都是平头老百姓,有几个真的会关注通缉悬赏的事? 一夜发财的白日梦,对于勉强度日的百姓来说有些奢侈了。 “你小子可别不在意,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少羽见状只好多提醒他两句,“你以为这城里人来人往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吗?” “这……难道不是吗?”天明茫然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 这不就是老百姓吗? 又没军队,也没杀手的。 “你看那几个人。”少羽翻了个白眼,然后压低声音,隐晦的用眼神指了指街头的几个人。 “我看看……那几个啊,怎么了?”天明眼神转了半天才算找准人,不过也没能看出啥问题。 少羽却伸手一拽天明,换了个方向,同时提醒道,“小声点,别被人家注意到了!” “至于吗……”天明碎碎念的滴咕着。 “嘁!”少羽撇撇嘴,偏着头小声说道,“你可别小看那几个人,从身形步态,以及对周遭环境的敏感程度来看,绝对都不是善茬,要么是乔装打扮的军伍高手,要么是乔装打扮的精锐杀手!”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就此翻过 必须声明一下,少羽口中的高手,以及精锐等形容词,都是针对他本人天明两人而言的。 “em……哪里看出来像是高手了?”天明扭头又瞄了人家一眼,还是啥都看不出来。 “所以才说你啥都不懂啊!”少羽强忍着敲天明脑壳的欲望回应道,“习武之人行走坐卧的姿态都和常人有非常多的细微区别,等你以后见识多了就知道了。” “说的好像你很懂一样!”天明翻了个白眼,小声的滴咕着,不过也没有继续跟少羽硬抬杠。 “走走走!一上午走来回走了那老远的路,我都饿的不行了,赶紧去找点好吃的去!” ……………… 桑海城将军府。 在相国李斯的带领下,中车府令赵高,蜃楼工程总设计师公输仇,以及桑海城内其他乱七八糟的大小官员集体出现在将军府的大门。 顺便一说,公输仇的那个工程设计师的名头还是古寻给起的呢。 在这个时间点,这么多官员聚集起来,自然只有一个目的——迎接帝国长公子扶苏的驾临。 理论上这是一件隆重的事情,他们这些迎接人不说喜笑颜开的,至少得表现出欢迎的意思。 不过此时他们脸上挂着的表情,基本都宛如死了亲爹一样,甚至应该说他们宁愿自己只是死了个爹。 也就只有李斯赵高公输仇三个人的脸色还算正常。 扶苏遇刺的消息最先知道的自然是蒙恬,呃……或者是赵高? 总之,蒙恬之后,李斯以及桑海的一众官员自然也都知道了。 长公子遇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人已经确定没事了。 对于身为相国的李斯来说,显然不算事,更何况桑海防务压根就不归他管。 对于掌管罗网的赵高来说呢,他肯定是有责任的,但不算主要责任,因为主要负责扶苏人身安全的是影密卫。 对于公输仇来说就更是完全等于不存在,他只负责蜃楼工程的事,就算扶苏真出事了也与他无瓜。 但对于桑海官场来说这无疑就是一场大地震了。 他们基本都是本地的官员,和几千里外的咸阳都城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了解如今在帝国内部可谓一人之下的长公子扶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反正……推己及人一下,他们觉得自己要是遇刺了肯定会大动肝火。 相国啊,中车府令啊,人家是什么身份地位? 那都是帝国重臣,皇帝面前的宠臣,跟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小虾米不一样,长公子殿下就是发火,也不会冲着人家去。 那倒霉的会是谁,还用想吗? 也不怪他们都是这么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 就在众多官员忐忑不安的心态中,扶苏的座驾马车来到了将军府门前的大路上。 扶苏虽然很有孝心的第一时间去找了自己的老师,奈何他的老师并不着急见他,他理所当然的扑了个空。 人不在,扶苏也没辙,只能改走常规流程,见见本地官员,入住将军府。 磨蹭到这个时候,被所谓的不知名刺客团体纠缠住的扶苏的亲卫队也已经赶至了城内,扶苏自然也就不用骑马,重新回到了他那辆专门改造过的机关马车上——幸亏桑海街道够宽,要不都走不下它! 这辆行走的庞然大物视觉观感上颇具压迫力,让第一次见它的桑海官员们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再加上车队周遭围的密密麻麻的长公子亲卫和黄金火骑兵,以及头前领路的上将军蒙恬一脸严肃的表情,让桑海官员们心中愈发没底。 这排场可比之前相国李斯的大多了,看起来这位长公子殿下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呢? 在这些人心里直打鼓中,扶苏……没有第一时间从马车上下来。 先下来的是个身高恨不得有一丈多的肌肉壮汉,上半身基本打着赤膊,就带了块护心镜,一头白发,还用块红布蒙住了眼……这是个瞎子? 虽然都没见过扶苏,但桑海官员也都没错认这个壮汉就是长公子殿下——谁都知道殿下才将将弱冠之龄,长的再着急也不至于这副德行,更不要说还是瞎子了。 被认为是瞎子的典庆显然并不关心旁人的心思,率先下了马车后,立刻让开位置。 现在,就轮到长公子殿下登场了。 一身玄鸟纹丝质白袍,将扶苏的温润气质衬托的恰到好处,同时也凸显了他的一身贵气。 不需要介绍,也没有人怀疑,这个人,就是长公子殿下! 同时,桑海城的官员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们清晰的看见,这位面如冠玉,眸若晨星的公子殿下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看起来,人家似乎并没有生气。 至于扶苏是在笑里藏刀这个可能直接被他们忽略了。 长的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有害! 在典庆亦步亦趋的保护下,以及上将军蒙恬的陪同下,扶苏向着众人走来。 李斯当然第一时间也率领众官员主动迎了上去。 “臣等拜见公子殿下!”xn 在李斯的带头下,所有迎接官员齐齐躬身行礼问好,执臣子之礼。 帝国是家天下,他们不管官位高低,都是皇族的家臣,面对扶苏和面对嬴政的所要秉持的礼节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后者的话他们必须听,前者则未必。 扶苏伸手虚空一抬,做出扶人的姿态,“诸位大人不必多礼,一切从简即可。” “臣等谢过殿下!”xn 又是一句整齐划一的回应,同时所有行礼的官员也都重新直起了腰。 这个时候,自然轮不到其他人开口,李斯率先说话道: “公子殿下,听闻您在城外遭遇刺……” 扶苏遇刺的事,终究不能轻易翻篇,而且李斯必须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主动请罪来表明态度。 扶苏却直接一抬手打断了李斯,“此事,就当是个意外,我没有出事,相国大人也不必多问,权且翻过去吧。” “如今,真正值得相国大人关心的还是蜃楼工程,以及我父皇不日就要开启的东巡之旅。” “……殿下所言极是,臣等悉听尊命。”李斯心下奇怪,扶苏真的这么轻易就翻过遭遇刺杀这件事吗? 不过他没有深究——扶苏愿意轻轻放下,他也乐得接受,反正事后就算扶苏另做清算,也影响不到他堂堂相国。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仙山 “先进府吧。”暂且按下刺杀的事,扶苏不多废话,示意李斯领路进入将军府。 “是李斯失礼了,殿下请!” 李斯摆出一幅不好意思的态度,侧开身位,伸手一摆邀请扶苏先行,等他越过自己后立刻转身跟上。 就这样,其余过来接驾的官员也纷纷按照自己的身份地位,跟在后面,一同陆续进入将军府。 入府之后,李斯走在扶苏身侧与之并行,同时伸手向前作势引路,“府中已备好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不知……” 李斯没有直接带扶苏去饮宴,而是先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 一路风尘,颠簸不堪不说,还遭遇了刺杀,身体心灵双重疲惫之下,说不定人家公子殿下现在没心情吃喝玩乐,只想休息休息呢。 不过扶苏的状况倒还好,改造过的马车虽然慢了很多,不过稳定性也大大提高了,坐着还挺安稳,至于刺杀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场意料之中的闹剧,没什么影响。 “相国大人带路吧。” 说起来,齐鲁之地属于不折不扣的帝国偏远地区,中央朝廷对这里的掌控力不说是聊胜于无吧,也可以说是几乎为零。 桑海城这些大小官员,基本都是齐鲁本地的豪强贵族出身,有不少甚至就是前齐国官员出身,和田陈一族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 这些官员对帝国没什么忠心,但嬴政不得不用他们——没办法,不用他们你用谁呢? 为政一方,可不是说认两个字,读几本书就能行的,要么找真正有能力的贤才,要么就找地缘联系比较深的本地人。 不用说,谁都知道前者更好,问题是你得有人用啊! 这是大秦,不是冗官冗员多的足以让王安石暴毙的大宋,哪那么多读书人给你挑! 正因如此,在蜃楼计划和东巡之事开始准备后,嬴政才会让蒙恬亲自押运扶桑神木东行,并在这之后直接带兵驻守在桑海城。 目的,就是为了让蒙恬来镇住齐鲁大地上的牛鬼蛇神。 包括再后来让相国李斯亲自前往桑海,让自己的长子扶苏代他先行检查东巡路线,准备封禅事宜,也都有这一层考量在里面。 不然的话这些遗老遗少们指不定会给他整什么幺蛾子呢。 眼下扶苏既然来了桑海,自然要跟本地官员联络联络感情,该吓唬吓唬,该拉拢拉拢,该打压打压,一场酒宴是免不了的,今天他不顺势参加,回头也得摆一桌。 当然,也不需要太深的联系,一场酒宴就足够了,所以快刀斩乱麻最好。 李斯对此自无不可,他也愿意早点解决这一场免不了的宴席。 ……………… 桑海城最近很热闹,每天都很热闹。 熙熙攘攘的百姓游人,日夜巡逻的士卒兵丁,在公输仇完成了蜃楼的最后改造,公输家族的人腾出手后,每天晚上还有大量的机关蝠翼飞在天上当作侦察机。 百姓们渐渐习惯了这种热闹——不习惯又如何,还能离咋滴! 不过显然他们习惯的太早了。 今天的桑海城,要比平日还要再热闹个好几番。 先是头天夜里也不知是闹了妖怪还是惊了神明,无风起浪惹得人心惶惶。 然后就是大批的驻军进入城中,开始了全面管控,街上根本不许活人走动,一直折腾到上午。 好在这个时间段本来也没人到处熘达。 上午才轻松了没多久,结果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大批的士兵再次涌入城内,封锁了城门,同时增加了三倍的巡逻人手,几乎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全副武装的士兵。 不仅如此,暗地里还派遣了大量的暗探间谍,有罗网的,有军方的,还有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势力的。 老百姓虽然不像少羽一样有本事一眼识破他们的伪装,但也能隐约感觉到身边多了不少硬茬子。 一时间,又是一阵人心惶惶。 直到后来扶苏入城,让蒙恬削减巡逻人数,解除封城,一切恢复正常以免扰乱民生后,才算又一次稍稍消停下来。 不过这仍旧没有坚持太久。 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码头出事了。 好在这一次的事情不是继续折腾百姓了,而是一个热闹,或者说,一处奇观。 ……………… “他们都干什么去,匆匆忙忙的?” 大街上,天明一手拿着鸡腿,看着身边匆匆走过的路人很是疑惑。 不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步履匆匆的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个别小孩子甚至直接用跑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 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集体活动,可是也没听说桑海最近要搞祭典之类的活动啊? 同样好奇的少羽立刻提议道,“走,跟上去看看!” 出来玩,就是找乐子嘛,这么多人凑到一起八成就是有乐子,没有错过的理由。 天明也是这么想的,一边加快嗦鸡腿的速度,一边和少羽跟上人流。 傍晚的天空色彩相对鲜艳,而今天或许是老天爷感叹桑海的百姓确实命途多舛,所以红霞格外的耀眼。 海边港口附近,漫天的红霞投射出令人目眩的色泽,平日一片蔚蓝的大海也被镀上了一层霞光。 在漫天金灿灿的霞光中,天上竟然浮现出一座若隐若现的孤岛高山,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好似仙山道场,令人目眩神迷,心驰神往。 被封锁的桑海港口外,大量的百姓聚集到一起,原因自然就是这座突然出现在天上的无名‘仙山’。 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的看着浮空‘仙山’,互相之间交头接耳,所说的话大多也都是在感叹惊诧于眼前的奇景。 刚吃完鸡腿打算找东西擦擦手的天明瞪大了眼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天上的‘仙山’吸引走,眼神中满是映照出来的光辉与发自内心的神往。 不知不觉间,他直接无意识的抓起少羽的一片一角有一下没一下的囫囵抹了几下。 少羽也没有计较自己的真丝衣服被天明给毁了,同样全部注意力都在天上。 绚烂夺目的光辉,令人神往的仙山,两大元素交织在一起,堪称鬼斧神工,美轮美奂。 所谓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不外如是。 第一千三百章 蜃 突然起来的海上仙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最近一直鲜有人靠近的桑海港口也难得的再一次热闹起来。 百姓在外面叽叽喳喳的互相攀谈着,负责把守港口的士兵倒也没过来驱逐他们——他们也忙着看景儿呢,反正也不违规。 痴迷奇景愣神半晌后,天明和少羽才算缓过神来。 “少羽,这……这山是怎么回事?怎么飘在天上呢?”缓过来神的天明立刻又兴奋又激动的拽着少羽的肩膀头子,指着天上的仙山叫嚷道,“东边的海里,还真有仙山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少羽翻了个白眼,打掉天明那只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手,没好气的回道。 好在这时旁边有见多识广,了解轶闻典故的主儿给解惑了: “听说咱们皇帝身边的大官儿,好像是……国师吧说过,咱们这东海外边吧,存在三座海外仙山,一座叫蓬来,一座叫方丈,还有一座叫……叫那个……叫瀛洲!” “嚯!” “相传山上有仙人,不管男女全都俊美的不像话,而且都活了很久,超过一千年了!” “喔!” “还有,那山上长满了奇花异草,其中有一种果树,三百年开花,三百年结果,三百年成熟,传说凡人喝了用这种仙果酿造的酒,立马就能长生不老啊!” “真的啊!?” 这人每说一句,就会引起周围吃瓜群众的一阵惊呼赞叹,所有人都听的全神贯注。 “不过凡人最多只能远远的看见,却永远无法靠近,传说只有有仙缘的人才能登上仙山,遇见仙人。”说话的人一边享受着众人的围观,一边继续掏出自己肚里为数不多的干货。 这时他身边的朋友搭话质疑……或者说捧跟道,“可是从来没听说有人登上过仙山的消息啊,真的有仙缘这种存在吗?” “嗨,这你就想岔了吧!”那人笑着拍了朋友一下,“人家登上了仙山,那自然就跟着得享仙福,飞上天界了,哪可能还回咱这世俗人间,让咱们直到呢?” “嗯……你说的也是啊!”朋友点了点头,显然心悦诚服。 周围的人也是连连点头赞同——这证明俩人戏没白演。 就在众人想就这些传闻逸事深入挖掘考究一番的时候,天上的仙山发生了些许小小的变化。 真的是小小的变化,不过立刻在围观群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快看!有仙人出现了!” 有人指着仙山激动的大喊大叫,立刻吸引了所有人张目望去。 “啊!?哪呢?” “真有!真的有仙人啊!” 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其实,他们所说的仙人只是仙山边上出现了几个移动的白点。 本来这座天上的仙山就跟像素画风似的,距离这岸边还不知道有多远,所有人看到的景象都是虚幻又朦胧的,好在这仙山够大,也足够人看个大概。 但是山旁边突然出现的几个移动的白点,那真的就跟像素点没什么区别了。 所谓仙人,不过是老百姓人云亦云的联想臆测罢了。 当然,这么猜测也合情合理。 仙山嘛,上面活动的自然只有仙人,那几个白点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但肯定在动,而且是用飞翔的方式。 也可以猜是鸟,不过……那不就没意思了吗? 天明听的不过瘾,拉着少羽在一边窃窃私语: “少羽,这海外仙山你就一点不了解吗?” “呃……”少羽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刚才天明问他山为什么会飘在天上,他是真的一点不知道。 但现在这山被人和传说中的海外仙山联系起来了,他反而有些可说的了。 要知道如今的中原大地,论起神明信仰,志怪传说,最多的就是荆楚之地和巴蜀一代,少羽自幼耳濡目染之下,了解的自然不少,甚至应该说他知道的比刚才那个大兄弟说的更多。 “关于海上仙山的传说其实很多,众说纷纭,几乎每种传说差别都很大,没个定论。” “刚才那人讲的,应该也是一种,不过我以前没听说……有类似的,也不知道那位国师为什么会跟嬴政说这个……” 天明对这个倒不怎么上心,随口接道,“古大叔随便说的吧,跟人说着玩呗!” 帝国国师,不就是他古大叔嘛! 古寻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出,肯定会全城张贴大字报澄清此事——这特么海上仙山的事都是月神和嬴政说的,是特么的帝国护法说的,跟他毫无关系! 也可以理解,老百姓嘛,打听点朝野趣闻不容易,一般也不看重真实性准确性,传播过程发生点小变化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刚才那人说的内容其实和月神对嬴政说的内容也对不上几分,不过吃瓜群众就听个乐,也足够了。 对于天明的无所谓式解释,少羽想了想,觉得也没啥问题,就是个传说而已,管他呢,还是接着说感兴趣的话题吧。 “我倒是想起了一种跟咱们现在看到的景象有几分关联的说法。” “快说说看!”天明一听顿时很感兴趣,急忙催促。 少羽也不卖关子,向小伙伴娓娓道出了自己曾经听过的故事: “相传在大海深处,有一种巨大无比的怪兽,叫做蜃。” “怪兽!”天明瞪大眼睛惊叹一声,越发的来劲。 “据说是一类龙种,平时海上的狂风暴雨,就是由它操控的。” “它平时会吸取云雾和风雨,到了天气晴朗的时候,就从体内吐出,幻化成一座浮空山峰,甚至是一座浮空城市,吸引周遭经过的海船和旅客过去。” “吸引过去之后呢?”天明感觉这故事有点阴森,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之后啊……”少羽刻意压低声音,竭力的烘托氛围,“蜃就躲藏在云雾形成的幻境之后,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门。” “猎物……”听到这个词,天明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果然没好事。 “遇到蜃的船只,再也不会返航,船上的人也随之永远消失在迷雾之后。”少羽没说蜃会做什么,不过‘猎物’的下场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天明这时再抬头看天上的‘仙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浑身一哆嗦: “这么漂亮的仙山,竟然是怪兽变出来的……还那么危险!”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漆黑的阴影 天明和少羽的言语,引来了旁观者的不满。 “你们两个小孩儿在说些什么胡话!”一个大叔瞪着俩人呵斥道,“把仙山说成是怪兽变的,就不怕惹怒了仙人,遭仙人降罪吗!?” 看他那激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天明诋毁的是他亲爹呢。 不过也得理解理解这个时代百姓的愚昧,尤其是当他们真的看见了‘神迹’,看见了‘仙山’后,甚至天明都没能免俗,遭人一说立马捂住了嘴直摇头,以示一时失言。 反倒是少羽不怎么在意,一脸的不以为然。 楚地鬼神之说盛行,然而少羽却不怎么信这个,接受正经祭祀的神明他还勉强保持一定的尊敬,乱七八糟的野神毛神他是统统不放在眼里。 这时候旁边又有人插嘴了,顺着少羽提出的海怪说往下说道: “说起来,这海里说不准真有怪兽呢。” “你们还记得老李吗?当初他遭了海难,整个船队被毁的一干二净,就他运气好被过路的捞起来救回来,结果也落个疯疯癫癫的下场,逢人就说自己遇到了怪兽,嘴巴张开比一艘船还大啊!” 这个幸存者显然在桑海有着不小的知名度,被人一提起,顿时又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都信了怪兽之说,脸上明显露出惧色。 在桑海讨生活,和海沾边的人太多,这要是海里有怪兽这些人的安全可就一点没保障了。 不过……又能怎样呢? 都说官字两张嘴,和官府说不着道理,这怪兽不比官府不讲道理多了! 这时候又有人添油加醋道,“别说海里了,这天上也不太平啊!” “你们最近有没有觉得,这一到了夜里,天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飞?”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不少人的附和。 “是啊是啊!我也有察觉到。” “有人说,天上的那都是恶仙,是……” 这个人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就是刚才教训天明少羽的人。 “别说了!一些疯言疯语,有什么可信的!” 他一边大声喝斥他人,还一边朝着远处天上的飘渺仙山使眼色,围观群众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闭嘴。 别管有怪兽还是有妖怪,反正都是他们屁民们招惹不起的,少议论为好。 少羽这时却意外从人群之间的缝隙中看见了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一闪而逝,就瞄到一眼。 他赶紧顺着目光拨开人群追了过去,四下打量却一无所获。 看见小伙伴跑了的天明跟了过来,疑惑的看着四处乱瞟的少羽问道,“你干什么呢?找人?” “我刚才看见个熟人。”少羽点点头。 “谁啊?”天明漫不经心的追问,“书院里的同学吗?” “不是,是石兰,有间客栈的那个伙计。” “石兰?”天明一愣,呆呆的看着少羽。 石兰他当然熟了,人家经常帮他收拾烂摊子,而且不久前还一起共患难过。 但问题是少羽又没有烂摊子需要石兰帮忙,他俩一向八竿子打不着的,突然那么关注石兰干什么? “看见他……又怎么了?你那么关注他做什么?” 桑海城就这么大,现在海边上有热闹聚了这么多的人,石兰恰好在附近也过来凑凑热闹不是很正常吗? “呃……你不清楚,我跟你说……” 少羽见状便把自己之前的发现,以及从范增那里得到的情报一股脑告诉了天明。 自从得知了石兰可能不一般后,他有事没事就会去盯着对方,不过鲜有收获——他总是跟不住,随随便便就会被甩掉。 天明听的晕晕乎乎的,迷迷瞪瞪的点点头,“哦……你是说石兰的身份很不简单?” “呃……说起来,丁胖子说过他的武功很不错的。” “是吧!”少羽一锤手,信誓旦旦的说道,“就说他肯定不一般。” “那……那你找见人了吗?”虽然天明还是不甚明白少羽为什么那么积极的打探石兰的秘密,不过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也不好阻止。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少羽翻个白眼,反问了一句。 周围的人都挤在港口旁边看热闹,几条街道几乎都是空的,除了被风吹动的垃圾在动,就没有能活动的物什。 哪还有石兰的影子! “那……咱们要追吗?” “上哪追去?”少羽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算了,记下他来看过这天上的仙山就好,其他的再等机会吧。” “哦……”天明觉得少羽纯属瞎操心,石兰有没有问题庖丁他们肯定会去查的,你哪能折腾过他和盗跖啊! 不过他只是撇了撇嘴,对此不置一词。 这时候,二人身后传来阵阵惊呼。 “哇!” “快快快……快……快看海上,那是什么!?” “不会真有海怪现身了吧!?” 惊慌失措的喧闹声立刻将少羽天明的注意力吸引走,两人扭头一看,视线从慌乱的围观者身上扫过,望向海面远处,只见一片巨大的漆黑阴影迎着渐西的橘红色阳光出现在海面上。 由于距离过远,所以虽然说是巨大,其实看起来还行,但所有人都不是傻子,离远看是不大,没到把海面全占了的地步,可等它靠近了呢? 随便估计一下,说不准能把半个桑海城都给盖住! 而且现在既看不出来那是什么玩意,也不清楚它是否有在朝着岸边靠近。 这种源自于未知的恐惧,令吃瓜群众们发自肺腑的战栗着——要是少羽没说什么海怪吃人之类的传说还好,有了联想目标,那真是谁都忍不住胡思乱下,自己吓自己。 少羽和天明也吓了一跳。 “这……这……这……这什么呀!?怎么那么大!?”天明伸手一指,磕磕绊绊的问道。 】 少羽一边眉毛挑高,也是一幅惊讶不已的神情,傻愣愣的回道,“我怎么知道啊……” 说着话,他倒没忘记顺手把天明的手被拍下来——不晓得是什么鬼东西呢,最好别指指点点的。 这时候,前方的围观群众又有人说话了: “诶!你们觉不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啊,是不是发生过一次?” “嗯?”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蜃楼归来 “经你这一说,好像是有点……”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某部分人的回忆,引起了他们的回想。 终于,有人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我想起来!” “是那艘船!那艘大船,跟海上城池一样的大船啊!” 一个人指着海上的庞大阴影,激动的又喊又跳。 经他这一提醒,经历过月前蜃楼第一次亮相停靠在桑海港口的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连连附和。 这类人占比并不高。 因为蜃楼第一次前往桑海港口停泊的时候,时间是清晨,起来活动的人本来就少——那还是因为蜃楼第一次启航,船上的人弄不明白来晚了,否则按计划是半夜到的,更没人。 再一个就是那一次没有出现天上的仙山奇景吸引老百姓注意力,把人聚起来。 基本上就是还没几个人注意到海面上的异象,就出现了大批的官兵彻底封锁了桑海城的近海区域,就像…… 哎对,就像现在一样! 和上次如出一辙,收到了消息的官府做出了反应,大批的官兵赶到了码头,第一时间驱逐了围观群众。 天明少羽躲在人群中一同离开了这里。 当然,虽然被赶走了,但热闹还是可以看。 蜃楼可是以一己之力能挡住大半个桑海城日照的庞然大物,只要你人不是在城外西山西边,站哪看不见啊? 大批的老百姓站在地势更高的城池中部街道上,张目望向海边,等待着蜃楼的出场。 虽然蜃楼归来对他们算不上好事,但……反正也没法反抗,不如趁机会好好看看热闹。 强行不亏呗…… 少羽和天明也在这些人的行列之中,又没什么事,急着回书院干嘛? 而在某处隐蔽的墙角中,石兰穿着那一身朴素的杂役服,贴墙隐藏着自己。 少羽对她很感兴趣,但她对少羽,以及天明却没什么兴趣,更没兴趣节外生枝。 她确实是被天上出现的仙山奇景吸引过来的,本来只是打算随便看两眼,不过却被那做仙山莫明勾起了对蜀山的回忆,以至于多驻足了一会。 结果就被少羽那个眼尖的小子给发现,便赶紧匆匆脱身。 正打算离开,却又发现自己潜伏在桑海的真正目标出现了。 蜃楼! 或者说是如今已经被移栽到蜃楼核心区域的扶桑神木! 蜀山的人来桑海,当然是为了这个。 其实逍遥子并不希望这群蜀山的幸存者来桑海——他们基本上都是些年轻人,一点走江湖的经验没有不说,实力也就那样,想打蜃楼的注意基本没可能。 奈何人家一意孤行,逍遥子也没法强行阻止。 人宗又不是强盗土匪,就算是为了救人,也不能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啊! 也只好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后,随他们去了。 在众人的等待中,蜃楼一点点的将自己的雄伟浩大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驶进了桑海港口。 太阳,此时也渐渐向着地平线下沉去,赤红泛黄的余晖洒在城池上,给全城笼罩上一层朦胧的滤镜。 好在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处于西边了,位于东边的蜃楼基本遮挡不住什么,否则桑海城往后每天都要享受提前天黑了。 巨大的蜃楼宛如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兽,再次降临到它忠诚的桑海城。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走出了家门,或沉默不语,或议论纷纷的看着这只巨兽的驾临。 实际上,不止是城内,也不止是百姓,还有更多的人在看着这一切。 小圣贤庄内,齐鲁三杰并排而立,默默的看着最高处几乎比位于山上的他们还要高的蜃楼,神色平静,眉宇间却又隐隐带着各自的思绪。 城外据点,班大师等一众墨家统领聚集一处,站在海边高崖之上,斜望着位于东南方的巨舰,神情凝重而恍忽。 城池内,天明少羽两个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艘遮天蔽日的艨艟巨舰,脑中几乎无法再升起任何思绪。 蜃楼! 这艘夸张到或许根本不该称为船的船的名字。 他们早就不止一次的从不止一个人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对它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当真正见到后,还是震惊到说不出任何话来,也想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这艘船,亦或是自己精神上受到的冲击。 太大了! 真的太大了! 躲在暗处的石兰此时已经消失在了藏身的角落,悄无声息的攀上了一座高楼的楼顶上,半蹲着隐藏自己,目光灼灼的盯着蜃楼。 她在这里看不见蜀山的圣物扶桑神木,但她知道神木就在船上。 不过她此时最关心的,或许并不是扶桑神木,而是她的哥哥,曾经的虞渊护卫——虞子期。 上一次蜃楼停靠港口的时候,虽然扶桑神木还未运到,虞子期却已经急不可耐的选择了提前潜伏进去,以寻找机会。 这个决定吧……不能说错,也不能说对。 因为早晚都无所谓,能否成功建立在你是否有足够的能耐这一点上。 虞子期很自信,但是结果……就没什么结果了。 虞子期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和外界的蜀山族人断了联系,没了一点音信。 这个结果自然让石兰心急如焚,一门心思想找哥哥,毕竟这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奈何没等她策划救人的行动呢,蜃楼先跑了! 这船没了,任你手段通天也没辙啊,更何况她只是个十几岁的稚嫩小姑娘,只能安安分分的当伙计,等待着蜃楼归来。 直至……今日! 好在经历了部族骤变的少女终究不再是曾经天真烂漫的蜀山公主,有她哥的前车之鉴在,她没有也着急忙慌的冲进去。 还得等待,寻找机会。 ……………… “看那!”少羽突然激动的伸手一指。 天明闻声顺势看过去,正是桑海港口的方向。 那里地势低,他们现在的位置地势高,所以尽管官兵划出了一片不小的封锁区域,他们还是能看见那边的情况。 少羽所指的,是一行人,一行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的人。 里面的大部分人少羽和天明都认识。 其中有一个,少羽不认识,是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哥。 还有一个,天明不认识,是个一身甲胃将军模样的人。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你认识他? 相国李斯,公输家族族长公输仇,二人都认识,但都不怎么在意。 而剩下的两个人他们兄弟俩分别不认识,又分别认识,而且对各自认识的那个人反应都不小。 “诶诶!怎么还有这个人!?”天明指着白衣公子咋咋呼呼的惊叫。 少羽则恶狠狠的盯着蒙恬,眼睛恨不得瞪出火来,“蒙恬! !” 两人说完话后,就发现了对方认识自己不认识的那个人,错愕的互相看着,异口同声道: “你认识那个白衣服的?” “你认识那个穿盔甲的?” “我也不算认识他,不过我们今天才见过面啊!”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当年差点死在他手里!” “啊!?”x2 两人的语速都很快,而且很有默契,几乎每个字儿都是同时吐出来的。 不过没头没尾含湖不清的说辞也让两人全都一脸懵逼。 这时下面港口边正陪侍在扶苏身侧的蒙恬却抬头望向了少羽这边——作为久经沙场的军人,蒙恬对带有杀气的目光很敏感,少羽刚才恰恰就没控制住情绪,让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眼角余光依旧盯着蒙恬的少羽也是眼疾手快,一看蒙恬扭头,也顾不上和天明对答桉了,赶紧一把把天明按下去,自己也跟着蹲倒躲了起来。 蒙恬回头一眼扫过去,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人,便立刻收回了目光——他并不觉得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但现在最要紧的是陪长公子巡视蜃楼的情况,其他的不重要。 而作为同样被暗中窥视的一员的扶苏,则嘴角含笑,隐晦的收回了撇过去的眼角余光——他对杀气倒是不敏感,更何况天明看他的目光也不带杀气,但他对所有暗中窥视的目光都很敏感。 算是习武有成后形成的被动技能吧。 “你干什么!?”莫名其妙就被突然按倒的天明瞪大眼睛看着少羽,忿忿不满的叫道。 少羽给他使了眼色,提醒道,“别吵!” 兄弟俩默契还是有的,看到少羽的眼神后天明情绪立刻稳定住了,至少没有继续大喊大叫。 “怎么了?”天明蹲在墙头下面,鬼鬼祟祟的环视四周,小声的询问情况。 少羽见此笑呵呵的拍了他脑袋一下,“不用这么刻意,正常点就行。” “估计刚才咱俩的视线太过火了,引起蒙恬的警觉了。” “蒙恬?那个穿盔甲的将军?” “对!”少羽狠狠的点了下头。 “那你说他差点杀了你是怎么回事啊?” 少羽没急着回答,探头看了看周围,拉着天明躲到了一个更偏僻的角落——刚才呆的地方已经是经过他们仔细挑选的了,周围人很少,但毕竟是个能看到港口的观景地点,还是有些无关人士。 现在说的话题有些敏感了,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挪了地方后,少羽向天明仔细解释了一下,其实也没多复杂: “当年秦国攻打我们楚国,率军主将是王翦和蒙武,蒙恬是蒙武的儿子,自然也随军参战了。” “我当时……也在军中,溃败撤退时遭遇了蒙恬的伏杀,要不是墨家的朋友出手相助,或许就逃不掉了。” “啊!这么危险啊!”天明大惊失色,不禁为自己的好朋友捏一把冷汗,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蒙恬的敌视,恨屋及乌嘛。 “等有机会了,天明大侠一定帮你报这个仇!”天明挺直腰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 少羽靠着墙角坐在地上,抬头瞥了天明一眼,不屑一笑,“呵!就你?” “你什么意思啊?”天明一看顿时不爽了,这是不相信我啊! 少羽却不跟他掰扯废话,问起了扶苏的事,“那个白衣服的公子哥儿,你了解多少?” 少羽不认识他,但看刚才蒙恬一行人的走位却能看出来,这人的地位甚至还在身为上将军的蒙恬和身为相国的李斯之上。 整个帝国,有着这种权势地位的人屈指可数,少羽有所猜测,但还需要求证。 天明挠了挠头,蹲在少羽面前,“呃……其实不怎么了解。” “就是今天我不是带着荀夫子去扌……村里吗,路上恰好碰见了他。” “你不知道,当时他被强盗追杀呢,还是我仗义出手,锄强扶弱,把人给救下来的呢!” 虽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救的人。 少羽斜眼觑他,语气充满了质疑,“你?救人?你确定不是荀夫子救的人?” “嗨!”一听少羽不信,天明顿时急了,“真是我救的!” “当时我也想着荀夫子能出手呢,结果到救人的时候他跟我他是什么……什么文派的,不习武!所以最后还是我硬着头皮上的嘛。” “他文派的?”少羽真的惊到了。 他不是天明那种文化丈育,儒家分文武的事他很清楚,不过一般儒家弟子本身很少跟旁人强调自己是哪一派的,外人一般也不会刻意去打听这个,所以荀夫子到底是哪一派的鲜有人知。 】 他和天明之前的看法一样,都认为荀夫子也该是个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没想到竟然是不擅武道的文派学者…… 荀夫子要是知道了少羽的想法,一定会对其大加赞赏——没错,老夫确实是不擅武道。 和北冥子、东皇太一这样的比起来他确实属于不擅武道的,真打起来他肯定是比较吃亏的一方……嗯,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这个还算劲爆的消息,少羽稍一吃惊过后也就不在意了。 文派就文派呗,跟他关系不大,况且仔细一想的话,荀老夫子是专注学问的文派学者也很合情合理。 人的精力到底是有限的,以荀夫子在文道上的惊世成就来看,顾不上武学实属正常——文武两开花可不容易。 “算了,你继续说那个白衣服的。” “哦……”天明老实的接着说道,“总之,我们从强盗手里把他救下来了。” “当时急着去村里嘛,救完人荀夫子就催着我离开了,也就没问他是谁……他倒是问我和荀夫子的身份了,不过荀夫子没搭理他,我也就没说。” “没了?”少羽皱着眉头问道。 “没了!”天明无奈的一摊手。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天黑不回家的都不是好孩子 当时的情况说来话长,但其实就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和荀夫子出面惊动强盗,然后他把强盗撂倒。 多的就一点没有了。 尤其是和那个白衣公子,双方的交流就是他出声挽留他和荀夫子的两句话,基本等于零。 要不是这是今天刚发生的事,外加上这是天明最心心念念的锄强扶弱类的大侠行为,他估计都未必能把扶苏的脸记清楚,隔那么老远还能一眼认出来。 “嘶……啧!”少羽摸着下巴咂摸了下嘴,仔细盘算一番后眼睛一亮,“你刚才说他遇到了强盗……有多少人?几十个?” “哪可能有那么多!”天明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你也不看看兄弟我几斤几两,是能打几十个的人吗? “就……八个人,我记得很清楚,都骑着马呢。” “八个?”少羽伸出右手的拇指食指比划了一下,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就八个!”天明只能再强调一遍自己没胡说。 “他们的实力都怎么样?”少羽赶紧追问一句。 天明这次干脆不回答了,抛了个眼神给他体会。 你觉得他们的实力能怎么样!? 天明觉得少羽简直脑子有坑——我什么水平你心里没点数吗?人要是厉害的话他能打得过? 这是聊正事,不是跟人侃大山呢,天明虽然喜欢吹牛逼,但也是讲时间地点的。 这边天明嫌弃少羽脑袋有坑,那边少羽也在怀疑天明是不是让荀夫子给忽悠了。 本身桑海城周边还存在强盗这事在他看来就很扯澹。 蒙恬都来了桑海城多久了,你要说城里的内政民生有问题,那有可能,毕竟人家主职业是个将军,但你要说桑海城治安还存在大问题,那就有些荒诞了。 在蒙恬的压力之下,他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反帝国分子都得老老实实的趴窝,城外的强盗流匪能有活路? 原本他琢磨这几个强盗可能是有几分本事,躲过了蒙恬的清扫,还逮到了合适的机会,差点抓住一个重量级人物,只是倒霉碰上了天明和荀夫子路过,被搅和黄了。 但是听天明这一说,越来越不对劲了啊。 “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少羽做出了自己最终的判断。 天明看着他,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大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当然天明也不是纯傻子,他至少清楚了一件事——自己救的人貌似是个帝国的重要人物。 不过他并不在意。 虽然他现在身处和帝国敌对的阵营,但心思质朴的少年人并不会因此就把帝国一竿子打死,全视作该死的人。 救人,终究不是一件错事。 至于更多的,他的小脑袋瓜就联想不到了。 两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沉默了好半晌后,重新站起身,离开了这个角落,又回去看蜃楼了。 蒙恬的警觉只是一时的,躲一会儿就可以了,该看的热闹,还是得看呐! 似乎是因为蒙恬一行人的到来,蜃楼的船头处伸出一道不知有多高多长的登船舷梯,一眼看过去只见一长串连在一起的阶梯,粗略一数至少也有数百阶,令人忍不住有些目眩。 天明指着那老长一串舷梯,向少羽问道,“刚才那几个人是不是上去了?” 少羽抱着两条胳膊,点了点头,“应该是……可惜船上咱们看不见。” 蜃楼的高度太高,天明和少羽估计只有爬到附近最高的山顶才能看见甲板上的情况。 在城里,最多也就看看船上的建筑,那些楼阁舱室,一排排窗户,一道道屋檐,接连扫过去也让人怪晕的。 不过不得不说,以金红两色为主要底色的蜃楼,在此时赤红却又隐隐泛黄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的绚烂光彩真是太漂亮了。 即使看的眼睛生疼,脑袋发晕,他还是挪不走自己的视线。 少羽就没他那么贪恋美景,注意力更多是放在观察港口的情况上。 所有聚集在桑海的反秦势力,主要目标都是这艘传说级别的巨舰,大概率是需要暗中登船打探情况的。 想悄无声息的登上蜃楼,搞清楚港口的布防就是重中之重了。 就在少羽炯炯有神的观察港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天明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诶!”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少羽赶紧看向天明。 他们俩现在离港口可不算远,而现在桑海港口到处都是秦兵,以他们俩的身份而言,等同于是身处险境,必须得小心。 “怎么了你小子!?” 天明扭过头看向少羽,呆呆的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千泷了……” “什么!?哪呢!?”少羽一愣,然后也赶紧往蜃楼上面扫。 然而迎面一片金红色的灿灿光芒,照的他眼睛差点没瞎。 适应了一会后,少羽才算勉强睁开眼,仔细的在那些楼阁的窗户上一一扫过。 “没有啊,你搁哪看见的?” “就是……呃,那里?”天明抬头看半天,给指了个自己也不确定的方位。 少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啥也没看见。 “你到底看见是没看见啊,哪有人?” “我……我也不确定啊!”天明捂着脑袋,一脸的颓丧,“我刚才就是一扫眼过去,感觉看到了千泷的脸,然后我就赶紧回头找,可是却怎么也找不见了……” “……”少羽一时间无语了,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我说你是顶着蜃楼反射的阳光看太久,眼睛看花出幻觉了吧?” “赶紧歇歇你那双眼睛吧,别回头看瞎了!” “我没看错!”天明听了这话很生气,眉头皱成一大把,气急败坏的辩解道,“我确实什么都没看清楚,但是我感觉自己看见了她。” 】 “虽然纯粹是一种感觉,但……我觉得这不是错觉,她人一定在蜃楼上!” 看着有些狂躁的天明,少羽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 这小子自从弄丢了千泷后,心里就一直惦念着这个槛……尽管所有人都告诉他千泷不会有事也一样。 想了一下,少羽开口说道,“我愿意相信你的感觉,但是……就算千泷真的在上面又能怎样呢?” “蜃楼,咱们想上去可不容易。” “……也是。”本就颓丧的天明这下更颓了,整个人都快瘫地上了。 少羽看着兄弟这个模样,也唯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别灰心,只要不放弃,我们一定有机会的。” “你也一定会和千泷重逢的!” “嗯!”天明看着一脸真挚的好友,乐天的性格重新占据上风,重新露出笑容,重重的点了下头,“一定会的!” “哈哈,走吧,该回去了!”少羽见他振作起来,爽朗一笑,抬手招呼他走人。 两人正要抬腿离开,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在他们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的时候,周围的人早就都散了。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下,残存的落日余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少羽脸色骤变,“不好!快走!”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无名之辈 “快快!” 少羽抬头看着天上逐渐褪去的色彩,两条腿抡的飞快,在街道上狂奔。 天明紧随其后,也是闭着眼睛勐跑。 这段时间桑海城一直实行严格的宵禁措施,未经官府许可任何人不得在入夜后在街上逗留,敢有触犯的一旦被逮到,连警告的环节都没有,直接抓走,有钱花钱抵罪,没钱就去服徭役。 若是过程中有逃跑或反抗的情节,可以当场击毙。 现在蜃楼来了,不用想也知道宵禁的力度只会增强,不会削弱,更不要说天明少羽两个人根本不禁查,被逮到就不是花钱的事,而是直接凉凉。 两人很努力的在狂奔,奈何天黑其实和天亮一样,感觉是个挺长的过程,实际上却是个极短的过程,尤其是夏季前后,天长夜短的情况下。 没等他们俩跑出半条街,刚才还黄昏一片的城池就彻底被黑暗遮盖住了。 距离深更半夜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还差得远,天明和少羽甚至不借助额外的光源都能看清楚街道,但……这都没用。 关键不在于天到底黑没黑透,而在于宵禁何时开始。 按照规定,太阳只要落下地平线,就算入夜。 也就是说现在宵禁已经开始了。 少羽甚至都看见了一队巡逻的兵丁。 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能再放肆狂奔赶时间了,只能小心隐蔽,迂回着潜行返回小圣贤庄。 有两条线路,一是向西行,直接入山,翻过几座山头返回小圣贤庄,当初他们第一次去小圣贤庄的时候就是误打误撞走的这条线路。 二是向北,正儿八经的走小圣贤庄山门回去。 有一说一……两条路线都有点难度。 后者需要在城中迂回的距离太远,暴露的风险也就过高了。 前者不需要他们俩在城里逗留太久,但夜间的山路可不好走,他俩连个火把都没有,一个不小心摔死都有可能。 上回他俩就已经摔得不轻了。 具体怎么走,少羽一时间也下不定决心,只好先拉着天明绕道另一条街道上,躲开刚才那个路口的巡逻士兵。 同一时间,桑海城上方的天空也变得嘈杂热闹了起来,一大群驾驶着机关蝠翼的飞行单位在天上飞来飞去,居高临下的监视着下方的城池。 帝国别的不说,军队的执行效率确实是一等一的,这天黑下来拢共还没半炷香,空中侦察单位就部署好了。 从天上的机关蝠翼的数量来看,蜃楼的到来确实进一步影响了宵禁的监察力度——翻了好几番。 少羽和天明也注意到了天上的那些黑影。 这玩意他们俩还是比较熟的,早在第一天出现机关蝠翼的时候他们俩就认出来了, “走吧,注意点天上!” 前路漫漫,艰难险阻,走一步看一步吧。 桑海城内的道路并不复杂,纵横交错十分有序,但街道很多,这也就给了二人迂回躲藏的余地。 而经过初步的摸索尝试后,少羽也作出了决定——还是在城里面慢慢跟人家绕圈迂回吧! 虽说宵禁力度大,但是巡逻的士兵也不可能多到每时每刻每条街道都有人,巡逻盲区可以说比比皆是,真正麻烦的反而是天上的机关蝠翼,不过也只需要尽量贴墙走就好。 只要小心一点,安全性也还可以。 相较之下,上山的话危险性反而高的多。 山林子里面到了夜里,真是实实在在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光源根本就是赌运气。 ……………… 蜃楼之上,灯火幽幽。 尽管入夜了,这艘船上却并没有夜间应有的寂静氛围,反而还是人来人往,不过倒不喧闹,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巴,默默干活。 扶苏李斯等一众大人物早就下了船,回府该休息休息去了。 他们只是来简单做个检阅罢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作秀,实质上负责把控舰船质量问题的还是公输仇一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真指望几个外行来对着这么一艘传奇舰船指手画脚。 上来走走看看,听公输仇这个总设计师吹吹牛逼也就行了。 现在船上的忙碌景象和那些大人物无关,而是在为蜃楼真正的使命做准备——出航海外,寻访仙山! 随着扶苏抵达桑海,标志着嬴政东巡计划的初步准备已经完成,下一步就是他本人动身离开咸阳,一路向东了。 等他也抵达桑海的时候,就是蜃楼出航的时候。 所以该做的准备都要提上日程,不能拖延了。 最首要的,就是蜃楼船主云中君所要求的五百童男童女。 人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都在城中,只等着上船了。 现在船上就是在为这一千人的到来做准备。 这五百童男童女都需要妥善安置好,保证出海之后的衣食住行都不出岔子,毕竟按照云中君的说法这些人是有大用的,可不能搞得跟后世的三角贸易似的,一趟海跑过来死的比活的还多。 船上纷纷扰扰,不过依旧没有打扰到炎妃母子。 蜃楼太大了,大到哪怕再多住上一千人也依旧很空旷,有的是她们母女俩藏身的地方。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受打扰,还是有人发现了她们母女俩的。 “所以……你为什么带着千泷住在船上?”古寻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桌桉上,一只手有节奏的拍着大腿。 千泷此时已经睡下,恬静的躺在床榻上,盖在身上的小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炎妃坐在女儿身边,手掌搭在她的身上,轻轻拂动,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怎么,妾身和千泷不能待在这艘船上吗?” “住肯定是让你住,问题是……你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丰富的情感经历理论上会让人面对女人时越发的游刃有余,然而古寻却十几年如一日的不会应付女人,只能干巴巴的发问。 炎妃也是了解自家男人的德行,对此不以为意,目光依旧集中在女儿身上,语气轻柔的回道,“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的。” 古寻看她这个态度,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以为你带着千泷离开咸阳是因为穷极无聊,出来散心顺便教她阴阳术,现在看来,倒是没那么简单了……” “你不高兴?”炎妃终于舍得扭过头正眼看着自己丈夫了,就是语气不算和善。 古寻很头痛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伸手一指位于蜃楼最高处的蟾宫,苦笑着问道,“你不会真的还惦记着那些玩意呢吧?” “不可以吗?”炎妃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反问道,“那本就是属于千泷的!” 这个回答让古寻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人也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你在想什么!?” “我女儿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任何关系!” “她也是妾身的女儿。”面对难得动了真火的古寻,炎妃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语气平澹,态度却很强硬。 “你难道忘了这曾经是你亲自选择反抗的命运,不惜一切代价选择反抗的命运!”古寻看着炎妃,脸上有恼火,但更多的是疑惑不解,“为什么到了现在反而非想着让千泷往里面跳?” 他是真的不理解炎妃到底是怎么想的,关键是之前还从来没表露出有这方面想法的苗头,就感觉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 古寻的话不知道触动了炎妃心中的哪个小心思,让她的脸色阴沉了些许,又扭头看了闺女一眼,然后反问道: “你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吗?” 古寻眉头完全挤成一坨,拧着嗓子强压火气回道,“这不是我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没必要!” “千泷不需要这些,她只需要高高兴兴的,按照自己意愿的活着就好!” “咱们两个之前应该达成过不干涉女儿人生的共识吧?” 炎妃的眼眸垂了下去,不再直视古寻,不过言辞上仍旧不让分毫: “你自作主张的不让她接触这些,又何尝不是一种干涉呢?” “嘿!你跟我在这儿强词夺理有意思吗?” “妾身没有强词夺理的意思。”炎妃摇了摇头,“如果你不接受,可以等千泷醒了以后问问她的意思,问问她愿不愿意接触这一切。” 古寻大手一挥,有些气急败坏,“你说我该怎么问!?” “告诉她,她爹娘现在的意见不统一,问她是愿意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古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逼着孩子在父母之间做选择。 事实上,在炎妃率先做出了行动后,古寻就彻底落入被动的局面。 毫无疑问千泷对自己母亲的话还是很愿意听从的,这种情况下古寻没法贸贸然的跟她说别听你娘的话——说了还是等于逼迫孩子在父母之间做选择。 这样一来,除非古寻给千泷足够的理由,让她可以心安理得选择支持自己老爹。 这个理由,古寻不是扯不出来,但是牵扯太广,对于一个未及金钗的小小少女来说,有些过于复杂了,她未必能真正理解。 所以古寻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说服炎妃放弃自己的打算。 估计不会太轻松…… “呼……”面对油盐不进的炎妃,古寻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快速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语重心长的问道,“你坚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夺回你所说的本该属于千泷的东西?”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个理由,对千泷来说这些事毫无意义,哪怕她真的可以从中获取到某种收获。” 你又不是资本家,再多的资产都嫌不够,永远一门心思想着捞钱。 千泷拥有的,已经足够了。 不过炎妃对此或许真的持不同意见,她竟然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不,不够!” “哪里不够呢!?”古寻眉头挑的恨不得跳出天灵盖,眼睛瞪大质问她。 “你不知道?”炎妃此时却反问古寻一句。 “……我应该知道吗?”古寻让她问的一愣,满脑袋飘的都是问号。 “如果你不知道,那就等你知道了再来劝说妾身吧。”炎妃对于古寻的懵逼不置一词,平静的转过身去看闺女,摆明了不打算继续和他争执。 “呵!”古寻见她这一幅端茶送客的态度,忍不住气笑了,但是笑过之后,他也想不出来该说啥了。 怎么莫名其妙就那么倔了呢?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由于一头雾水,外加炎妃确实不想再接腔的样子,古寻犹豫一下后,还真就离开了。 再找机会解决这件事吧,反正……也不算太着急。 古寻走后,炎妃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熟睡的千泷身上。 不管怎么说,老父亲都是疼闺女的,和老婆吵个架也得用真气隔绝掉声音,以免吵醒女儿。 炎妃的手掌轻轻的从女儿发间抚过,幽幽一叹,呢喃道,“抱歉,千泷,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私……” ……………… “哎哎!少羽你看,有大叔的画像嘿!” 桑海城的街道上,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晃晃悠悠的从一个街道拐到了另一条街道上。 而在这条街的街头,天明看见了有趣的东西。 一面告示栏,就贴着墙放着,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像,其中一幅赫然画的是剑圣盖聂,让他给一眼瞧着了。 这小子也是心大,正跑路呢也不忘找乐子,立刻凑过去细看,还招呼少羽一起来。 少羽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一眼,也瞥见了这面告示栏,然后他也不着急跑路了,不慌不忙的走到天明旁边。 反正横竖都走不快,就算一切顺利估计也得磨叽到后半夜才能返回小圣贤庄的山脚了,不如放松一点慢慢来,以免太过紧张出现差错。 “通缉令啊,我看看都有谁……嚯!盖先生,小高,大铁锤,雪女姑娘……还有我,人挺齐的嘛!” “可惜没有把小爷我的英俊给画出来,一点也不像!” 少羽抱着胳膊,站在告示栏前面扫视了一番,乐呵呵的点评道。 天明也已经大致浏览了一遍,嘿嘿笑道,“吼吼吼!貌似除了本少侠,你们所有人都上榜了啊!” 少年人,多少喜欢特立独行,只要能够成为人群中最特别的一个,就值得高兴。 少羽对此满不在乎,“被通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大哥我早八百年前就上了通缉榜单了,有什么的!” “再说了,被通缉,才说明帝国重视你,像你这种小喽啰,自然不会被盯上。” 这话天明可就不爱听了,瞧谁不起呢,怎么就小喽啰了! 他瞪着少羽,试图驳斥对方,不过语气干巴巴的有点底气不足,“你说什么呢,谁小喽啰!” “行了,走吧!”少羽却不跟他掰扯,抬手一摆,招呼天明离开。 天明也无可奈何,只是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找机会登上这个通缉榜,而且一定要重金的那种!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回首又见她 浓浓的夜色下,两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的少年一同转过身,一个脸上挂着忿忿不满,一个脸上挂着嘲弄坏笑。 不过马上,两人的表情就转变一致了。 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俩身后并已经隐隐形成包围圈的长的稀奇古怪的玩意,二人的脸色先是一僵,然后对视一眼,旋即变白。 先不说这些……姑且算他们是人吧,这些人是不是敌人,光是对方的扮相,放在这大晚上的就够俩孩子吓个半死的了。 穿着一身半灰不白,裹得严严实实,从脖子一直罩到脚脖子的袍子,戴着一顶快有半个人高的尖顶帽子,衣服和帽子中间留出了一片地方,露出他们那张煞白煞白,不带一点生气的脸,整个人句偻着身子,一起一伏仿佛在大喘气一般。 要是白天,见了这种人最多也就感觉碰上了病痨鬼,心里滴咕一句别死自己面前也就算了。 但是放在晚上……那袍子要是再长一点,直接拖到地上遮住鞋子,看起来就和阿飘没什么区别了。 好在,他们袍子上绣的阴阳家的徽记让少羽和天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撞邪了,只是被敌人堵住了而已…… 好吧,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群人仿佛死物一般,尽管堵住了天明和少羽,却没有立刻动手,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类似敌意杀气之类的情绪,宛如泥胎傀儡。 在他们身后,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悄然弥漫,遮盖住了少羽天明的视线。 就在少羽盘算着动手突围的时候,一道清冽的女性声音传来: “夜已经这么深了,两位,怎么还不回家啊?” 伴随着话音的是一阵清脆的哒哒声——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当然声音落下,穿着黑红色贴身长裙,容貌端丽的大司命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到了天明二人面前,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 血红色的手掌从自己的脸颊上拂过,大司命扭了一下纤腰,同时拨弄了一下额前的一绺长发。 “不如跟我回去吧,啊?” “红……红色的坏女人!”天明哆嗦着向后退了半步,颤巍巍的说道。 虽然楼兰之行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不过那段经历显然足够刻骨铭心,对于大司命这个天明当时不止一次遭遇的大反派,他当然也印象深刻——不过他还是没记住人家叫什么,就记得红色这个特点。 “哼!”对于天明不礼貌的称呼,大司命拨弄着发丝,并不去计较。 人都要抓到手了,随他怎么叫嚣吧! 对于天明,她虽然敢抓,但也只是敢抓而已。 经历过楼兰之事的大司命多少察觉出来国师古寻对这个少年的态度不太一般,她不敢触怒古寻,自然也不敢对天明下狠手。 抓人无所谓,这是东皇太一布置的任务,更是帝国皇帝布置的任务,有任何问题请几位大老们自己撕吧去,跟她一个听命干活的喽啰无关。 察觉到长老态度的几个阴阳傀儡立刻围了上去,打算用人海战术抓住两个小毛孩。 阴阳傀儡的战斗力普遍一般,靠着长相吓人对付一个普通壮汉勉强不是问题,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天生神力的少羽来说,对付几个阴阳傀儡不算难事。 难的是站在后面的大司命。 看着逐渐被围在一个小圈子里的天明少羽,大司命站在原地没有动手,不过抬起的手掌心中涌动的火红色真气表明着她还是时刻准备着动手。 少羽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一幕,投鼠忌器之下根本不敢动手——撂倒这几个傀儡,换来的可能是挨顿更狠的揍,不划算呐! 就在这危险之际,大司命的眉头突然一皱,一道绿幽幽的光芒直直射了进来,目标正是天明少羽二人。 命中之后,绿芒瞬间炸开,仿佛烟雾弹一般笼罩住这小片区域,将天明少羽,以及过来抓他们俩的阴阳傀儡全部囊括进去。 受到干扰的阴阳傀儡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第一时间加速朝最中心区域抓去,却只摸了个空。 绿雾散去,两个少年赫然已经悄然无踪。 很显然,这绿芒并不是简单的障眼法。 大司命冷冷一笑,直接回首看向街尾,只见天明和少羽正快速的拐进一个小巷。 不需要言语,阴阳傀儡们立刻追了上去,这个时候的他们就真的和阿飘没区别了——他们走路不用脚,而是直接飘,慢走的时候还不显眼,一旦跑起来……那就是超低空飞行,就是速度慢了点。 “蜀山……不自量力的蠢货!” 视线从追上去的阴阳傀儡身上挪到另一个空无一人的屋顶上,大司命轻蔑的滴咕了一句。 阴阳家打了蜀山圣物那么多年的主意,对蜀山族人的能力自然深有了解。 一般来说,蜀山人人都会修习的就是腾挪格斗术,很有特点的一种搏击术,但威力嘛……哼哼,对诸子百家这种大门派来说,也就看个乐呵。 其次就是蜀山巫术。 这个会的人就很少了,尤其是精通此道的,基本上只有蜀山大长老,以及蜀山公主。 不过不少蜀山族人会修习蜀山巫术中的一个分支,一个颇为有用的分支——遁术! 这个遁术肯定不是纵地金光那种离谱的东西,只是一种更为特别的幻术……或者说障眼法? 总之就是可以让人快速从困境中脱身的法门,刚才天明和少羽就是被人用蜀山遁术给救走的——由此也可以看出这说起来神奇的遁术确实也就那样,天明和少羽也仅仅只是在一句话的功夫里逃出去百步左右的距离而已。 另一边,狭窄的小路上,天明和少羽正在夺命狂奔,不算太远的身后,隐约可见那群飘着的阴阳傀儡。 而在二人前面,则是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同样在疾跑,大概是为二人领路,穿着一身……比较特别的紧身夜行衣,头上裹着块黑布,脸上蒙着面巾,包的很严实。 天明和少羽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历,是敌是友,但现在也只有跟着人家跑了。 三人在复杂的巷道中七拐八抹之后,终于成功的……被阴阳傀儡给包围了。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屋顶跑酷 今夜皎白的月亮为所有夜不归宿的提供了良好的照明,天明三人所处的巷道前后两个拐角处都出现了阴阳傀儡被拉的细长细长的影子,马上就要拐过来堵死他们三个了。 阴阳傀儡好解决,但是他们仨,包括突然出现救人的第三者,都不敢跟这些傀儡多纠缠一秒钟——一旦再被大司命拖住,想再脱身可就难了。 蜀山遁术虽然好用,但是施展起来普遍都很麻烦,往往不适用于身陷困境时自救。 面对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少羽和天明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第三人。 大老,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蒙面人面部唯一裸露在外的部位来回扫视了一圈周遭环境后,果断抬头看向了上方的屋顶。 很显然,现在他们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也不用助跑借力,蒙面人屈膝下蹲,弹射起跳,一个翻身就跳上了两丈多高的屋顶,姿势别提有多飒爽了。 天明眼见这一幕却傻眼了,“这……这我上不去啊!” 少羽不敢耽搁时间,赶紧站到墙边,两只手交叠扣住,往身前一踮,然后朝着天明一甩头。 天明立刻会意,大喜过望的朝着少羽冲过去,一脚踩在对方的手掌上,然后在少羽神力的助推下,高高跃起,竟也颇为利落的跳上了屋顶。 少羽紧随其后,借力扒了下屋檐后也翻了上来。 紧追不舍的阴阳傀儡就慢了那么一步,扑了个空。 他们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差不多少,而且动作相对还僵硬不少,根本没本事跃上这么高的屋顶,只能抬头干瞪眼。 房顶上,觉得暂时脱离险境的少羽打算和蒙面人聊聊。 “那个……请问……” 然而对方根本没搭理他,立刻再次跑了起来。 往这一熘烟都快跑没影的蒙面人,天明少羽对视一眼,有些犹豫是否该跟上对方。 照理说,人家救了他俩,肯定得跟上去找机会认识认识,回头有机会好报答一番,但是对方的身份神秘未知,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友方还不好说,冒然跟上去,玩意才脱虎口,又入狼窝呢? 然而冷冰冰的现实马上就给了兄弟俩一个大嘴巴子——谁说你们有选择权的? 几道阴影从天上飞速掠过,地面上一闪而过的影子引起了少羽的注意力。 他抬头一看,赫然是几架机关蝠翼,正沿着不同的方向朝他们俩而来,远处还可以看见更多。 在地面上贴着墙走避开这些飞行单位的视线自然不是难事,但是一上了屋顶,那可就显眼多了,他们仨几乎第一时间就被发现。 “小子!可别落下啊!”少羽见状赶紧再次跑路之旅,迈腿之前不忘激励天明一句——在少羽眼中,天明潜力很不错,就是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刺激才能发挥出来。 天明见状也唯有追上,“唉!都等等我啊!” 三人就这么一前一中一后,各自相隔一段距离,在一个又一个房顶上夺路狂奔。 好在这一片区域的建筑比较密集,屋顶与屋顶之间的距离比较近,否则的话……少羽和蒙面人也许没问题,天明估计早就摔下去了。 天上追捕天明三人的机关蝠翼显然不会让自己的目标轻松逃离,虽然他们的技术还不足以操控机关蝠翼超低空贴地飞行直接抓人,但是没有关系,他们有道具。 桑海城调用的这批机关蝠翼上面都装有机弩装置,可以发射强力弩箭,百步之内都可以穿石破甲。 虽然天明属于严禁伤害的目标,但是天上飞的机关蝠翼驾驶员又不知道这一点——就是知道也没用,他也看不清下边被自己追撵的是什么人。 其中追的最紧的一架机关蝠翼瞄准了天明后,毫不犹豫的射出了寒光凛凛的箭失。 少羽早就扭头看见了它的姿势有些不对劲,赶紧提醒天明,“小心后面!” 这句话提醒了天明,也惊动最前面的蒙面人。 她分心扭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射向天明的几支弩箭,心下一惊,想要返身回去救人,可惜明显来不及了。 天明此时也回头看见了这一幕,吓得是大惊失色,立刻下意识的进行了躲闪规避,胡乱扭动其身体和步伐。 令人意外的是,这看似无意义的垂死挣扎,还真的救了天明。 他真的精准的躲过了所有弩箭! 虽然躲得很极限,好几根弩箭都擦着衣服的边射在他脚底下了。 天上的机关蝠翼驾驶员眼睛恨不得瞪出血来,这要是自己没瞄准也就罢了,明明都是照着那小子身位射的,结果愣是一根不中! 强弩都能躲开? 难不成这还是个江湖高手? 死里逃生的天明可不管别人心里现在在想什么,他现在大口喘着粗气,只想跑的再快点。 刚才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差点让他窒息,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天明的脱险也让前面的两个人放下了心,重新专注于跑路。 此时围追上来的机关蝠翼越来越多,三个人都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躲避可能射来的弩箭。 天上飞着的机关蝠翼驾驶员毕竟不是正经狙击手,操控的也不是带准镜的步枪,机关强弩的实际命中率其实很一般,先前天明被瞄准纯属于走位太死板外加运气不好。 开始有意识的躲避后,三人虽然遭遇了大量的箭失袭击,不过全都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 而他们今夜这场屋顶狂奔之旅,也即将迎来尾声。 桑海城的房子不是无穷无尽的,他们已经跑到了城池的一角,前方只有一座高达十几丈的庞大多层楼阁——这也是他们还能接触到的最后一座建筑了。 跑到尽头的蒙面人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一翻,姿势优雅的如同舞步,飘然若仙,不过这看起来轻飘飘的一跃,却让她硬生生拔起数丈之高,横渡了十几丈远的距离,跳到了对面高楼的顶层上。 紧随其后的少羽到了这里却只能来个紧急刹车,傻眼的看着对面。 他是天生神力,不是天生神腿,哪有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跳这么远这么高? 别说他下肢力量没那么强,就是有,强行发力也只会把脚下的房顶踩塌——又不是大地,能给你近乎无限的反作用力!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载具杀手 这么长的距离,单纯用蛮力显然是不行的,得靠轻功。 奈何,少羽属于兵家弟子,而兵家之人于武道一途本就只能算得上浅尝辄止,在这个基础上,轻功更是最不受他们重视的一类武功。 毕竟想把轻功练的比骑马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持久力的问题了。 少羽也不免俗,更重视近身缠斗的身法,轻功只能用一塌湖涂来形容,翻个墙头上个屋顶没问题,多的就不要想了。 正当少羽站在房檐边上踟蹰不前的时候,后边的天明日子也不好过。 或许是刚才他幸运的躲开弩箭的操作激怒了天上的机关蝠翼,三人中只有他被重点关注,箭失射的跟下雨似的,叮叮当当一路响。 问题是他还真就有如神助,姿势笨拙且滑稽的躲掉了所有袭来的攻击,一路跑过来脚边上全是金属撞击出的火花,就差天上打点雷给助助兴了。 “你们这群混蛋,单单针对我是吧!” 天明一边狂奔,一边破口大骂。 他也不是瞎的,一眼看得出少羽和蒙面的那个受到的攻击远远少于自己,分明就是歧视! “呼呼……等着,等少侠我找到机会一……唉唉啊! !” 天明哪怕喘着粗气也忍不住心中的气愤,试图放些狠话。 可惜还没说完,就被新袭来的一波箭雨给吓得手舞足蹈,左右横跳。 一次次的袭击,终于让天明恼羞成怒,毅然决然的爆发了! “可恶啊!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吗!” “我天明少侠……墨家巨子是也!” 屋檐边上的少羽正在琢磨着怎么脱身呢,就听到身后传来自己好兄弟尖锐刺耳的叫喊声。 “少羽……跳啊!” 出于对天明的信任,听到这句话后少羽浑身一激灵,立刻……他没有跳,只是回头看了一眼。 别说是好兄弟,就是亲爹来了这也跳不过去啊,哪能瞎跳! 然后他就看见了天明龇牙咧嘴,涕泗横流的朝自己‘飞’了过来。 仔细定睛一瞧,原来是他抽出了非攻,射出了爪钩抓住了一只机关蝠翼,被拖拽过来了。 少羽这时明白了天明的意思,不再犹豫,奋力向上一跳,刚刚好来得及抓住了从他头顶一闪而过的天明的双腿。 “啊啊啊! !” 天明闭着眼睛放肆喊叫,感受着风的声音。 少羽在下面一脸的嫌弃——机关蝠翼你又不是没坐过,至于吗? 他们俩在下边各自折腾着,上面的驾驶员可难受了。 机关蝠翼是设计给一个人驾驶的飞行道具,加装了机关强弩后载重已经很极限了,现在下面又多了两个外挂配重仓,眼瞅着就要坠机了。 他急得在驾驶舱里一通操作,各种变向滑翔,奈何飞不动就是飞不动,这先秦的古早黑科技也没有弹射座椅,就是死他也只能陪着机关蝠翼一起。 少羽眼见自己所处的高度不断下落,心知不能这样,最先摔死的肯定是自己! 好在此时还不是绝境。 他抓着天明的腿,在空中双手发力一翻,整个人瞬间越过天明,倒挂着抓住了上面的绳子。 经过几次快速的重复操作后,少羽成功的爬到了机关蝠翼的侧边,然后毫不犹豫的给了驾驶员一拳,给人打翻出去,自己坐到了驾驶位上。 少了一个人,还是三人中最重的那个成年人,机关蝠翼的情况立刻稳定了下来。 少羽完成这一通操作的时候,天明也紧随其后爬了上来。 论力气,他自然不敢跟少羽比,但是论灵活,他可一点不输于人,刚才要不是少羽挂在他身下他不好动弹,也不至于一个劲在那干嚎。 少羽看着刚爬上来的天明,心情愉快的调侃了一句,“嘿嘿,你小子总能给人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啊!” 天明也不客气,得瑟的一昂头,“那是!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少羽见他这骚包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废话,专心驾驶机关蝠翼。 这东西他也没怎么玩过,得熟悉一下呢,坠毁了就不…… 少羽正想着呢,刚回过头看向前方的他赫然发现眼前有一坨东西在自己眼中越来越大。 原来是另一架机关蝠翼! 也不知道它的驾驶员是不是失了智,还是跟这一架的前驾驶员有什么情感纠葛,见到少羽他们俩鸠占鹊巢后,直接发动了神风特攻,不管不顾的撞了过来! 少羽和天明都没有第一时间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所以……就发现晚了。 少羽应激之下下意识掰着操纵杆往侧边一拉,还真的偏移了一点点位置,但没能改变非弹性碰撞的发生,只是由头头相撞变成了肩肩相撞。 顺便一说,作为天明的好兄弟,少羽情急之下也没忘了他,偏转的方向正是天明所在的方向,这样他就不至于直接遭受撞击了。 哐的一声过后,两架机关蝠翼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半边身子,各自朝一个方向画着抛物线坠落。 帝国的那架,撞向了他们之前所在的房子,而天明少羽两人则撞向了蒙面人此时所在高楼上。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一个硕大的窟窿出现在屋顶上,带起了好大一团烟尘。 蒙面人小心的靠近过来,想看看那两个憨批摔死没有——这楼高至少相当于后世的六七层楼,再加上还有半拉机关蝠翼增重,摔死人很正常。 说到这儿,也不是蒙面人不救他俩,只是实在没料到二人的这一通骚操作,根本也来不及做什么。 等她靠近那个大窟窿后,心底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听见了两道粗浅不一的呼吸声——两个人都活着! 烟尘散去,漆黑的大窟窿眼中,并没有露出任何一个身影,不过在支离破碎的破口边沿,一只手掌坚韧的扒在上面。 “你给我……先上去!” 一道仿佛在憋劲的压抑的声音响起,让人一听就感觉自己来到了厕所。 随着声音先抑后扬的舒展开来,灰头土脸的天明被从窟窿中甩了出来,重重的砸在蒙面人脚边,揉着屁股发出一阵痛呼: “哦吼吼! !”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暗中相助 在天明的痛呼中,少羽也翻身上来了,姿势比天明潇洒的多,不过也仅仅只是落地的那一刹那而已,一秒没过他就也躺下了,不过没有像天明那样叫唤,只是大口喘着粗气。 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天明跳出机关蝠翼,同时近乎极限的扒住了边沿,这才保得二人一命——就这还是带了些许运气才成功的,否则他要是恰好扒住的是一处不稳固的边沿,还是会掉下去。 这一通操作下来,少羽的体力消耗不大,但是心跳的飞快。 一旁的蒙面人见两人都没事,注意力就挪到了天上。 很奇怪,刚刚明明不止两架机关蝠翼在围追他们三个人,现在坠毁了两架,其他的呢? 现在天上一片安静,再看不见任何一架机关蝠翼。 同样的,地面也是静悄悄的。 他们仨刚才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这里已经很靠近重点布防的城门区域了,秦国士兵现在这么懈怠了吗? ……………… 将军府大殿。 相国李斯看向坐在上首的长公子扶苏,“公子殿下,怎么突然撤去天上布控的机关蝠翼?” 扶苏手中拿着一卷书册,也不知是什么内容,正专心的阅览着,对李斯的质问有些漫不经心: “这段时间以来,桑海城内的气氛一直紧绷着,这对百姓民生来说委实不好。” “今日傍晚,又闹出了什么海上仙山的闹剧,再加上蜃楼归来,每天晚上天上飞来飞去的机关蝠翼,闹得是人心惶惶,百姓不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蜃楼初归,机关蝠翼便彻底停掉几日,过些时候百姓安定一些后,再少量启用。” “宵禁的时间缩短,力度也降低,以警告抓捕为主,不可轻易杀人。” “减少白天巡逻的士兵数量与频次,不可过分扰民。” 这一通命令下来,听的李斯眉头直跳,“公子,蜃楼出航在即,皇帝陛下不日也将出巡至此,如此懈怠城防管控,万一……” 扶苏直接抬手一摆,打断了李斯,“桑海城的治安,我想应该不需要一味的折腾老百姓来保持。” 】 “况且,我在城外还能遇见打劫的盗匪,这外面的威胁尚未剪除干净,相国大人就不必深究着百姓不放了!” 饶是李斯城府颇深,也让这话说的脸皮一抽抽。 虽说他不是武官,不负责城防治安,扶苏遇刺怎么算也轮不到他背锅。 但说一千道一万,扶苏是皇族,代表着君王,他在桑海遇刺,等于是在打所有桑海官员的脸,尤其是被皇帝特意派来的李斯等重臣,更不要说还是遇到了强盗这种扯澹的情况。 谁都清楚内情,但谁也都没法说,只能真的就当是遇见了强盗。 李斯这边是脸疼,旁边坐着的蒙恬和赵高可就不是简单的脸疼了。 两人急急忙忙的起身跑中间跪下请罪去了。 两人一个负责城防治安,一个负责谍报暗探,都属于直接责任人,扶苏要是脾气不好,上奏请求自己老爹摘了二人的官帽子都是合情合理的。 扶苏见到两人诚惶诚恐的模样——虽然都是装模作样,笑呵呵的抬手虚扶一下,“二位大人快请起,快请起!” 两人本就只是装样子,也就顺从的站起来了。 “谢过公子殿下。”x2 同样的话,一句阴柔,一句硬朗。 “桑海城的治安事宜交给蒙将军和赵府令,我十分放心!” “至于遇刺之事,我已经说了,就当是个意外,二位大人不必再介怀。”扶苏按下手中书卷,认真的说道,“接下来这段时间,还望二位大人精诚合作,保证桑海一切平安。” “对了,也要仰仗相国大人。” 扶苏的态度很明确,我不拿遇刺的事做文章,你们全都听话一点。 蒙恬自不必说,他就是扶苏的人,直接抱拳还礼,“末将谨遵殿下之命!” 李斯紧随其后,也点头应是。 他来桑海,最大的目标是针对自己的师门,至于蜃楼,以及东巡的事,并不打算多掺和——他看的很明白,这种事最好不要沾惹上。 反正城防治安不归他管。 赵高什么想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但他明面上肯定对扶苏毕恭毕敬的,毕竟是内臣出身,所有皇族都是他的主人。 “小人遵命!”带着阴柔鬼魅的笑容,赵高弯腰躬身一礼。 扶苏也只需要一个表面态度,别处处给他扯后腿就行,见状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夜已深了,几位大人且歇息去吧。” ……………… 桑海城,城门口。 “那个……军侯,西边似乎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咱们是不是该去……去看看?” 一名帝国百将模样的人小心翼翼的向自己的上司——一名军候询问道。 按照帝国兵制,军中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其中,“二五百主”也可称“千人”,或者“千夫长”之类的。 二五百主基本是最高级别的常驻军官,再往上的军候校尉,属于中高级军官,一般只在将要发动战争,整编三军时再任命。 根据大军规模,确定一个主帅,然后再确定下面分设几个副将,然后每个副将统率几个部,一部一校尉,一个部下面分管几个曲,一曲一军候,曲下面就是平常的编制。 很显然,校尉或军候手底下管的人数是不确定的,多的时候一个校尉管上万人甚至更多都有,少的话可能就几千。 蒙恬来桑海后,自然要对军队进行整编,总人数不算太多,但编制上任何一环也不能少——他下面设了一个副将,管着两个部,每部分管着两个曲。 当然了,由于编制少,这四个曲的平均人数还可以,算下来相当于每曲三千多人。 而这四个曲中,两个人数最多的之前负责镇守蜃楼工厂,现在已经调回城外大营,人数倒数第二的曲驻守大营以备不测,剩下人最少的一个曲负责把守桑海城门。 这一曲,只有堪堪一千五百人。 这名百将口中的军候,自然就是这个曲的最高将官,他的顶头上司。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双兔傍地走 这名百将之所以态度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他们这位军候的情况比较特殊。 首先,她是最近才空降过来的,本身在这支军队中毫无根基。 军营这种地方,其实是很讲究资历的,毕竟打仗是会死人的,只要脑子不沾点大病,都希望自己的上官是个靠谱的主儿,而一个陌生人显然给不了他们安全感。 其次,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在这个存在武功的世界里,女人并不总代表着柔弱的一方,但这更多是在江湖中的情况,至于军队……女性依然是稀罕的存在。 至少这个曲的所有士兵,在此之前都没有见过女军官这种生物。 两者相加之下,理所当然的,这位新调来的军候,不是很受手底下人的信服,关系闹得很是僵硬。 人家军候大人也不客气,不就是关系生疏嘛,好办! 我跟你们打成一片,大家的距离拉近了,不就没事了吗? 然后就发生了一场群殴——一百多号士兵群殴他们的新军候一个人,当然是赤手空拳不动家伙的。 再然后……就是这一百来号人被打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通过这一场物理上的打成一片,新军候得到了兄弟们的信服——心服没服不好说,至少口都服了。 不过想也知道,一群大老爷们被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打了,心里肯定别扭的慌,恰巧的是,现在说话的这位百将就是先前挨打的一百多人中的一员,所以他的态度…… 主要是怕疼! “老娘早就看过了,几个毛孩子瞎胡闹,有什么好管的,不去不去!” 被问到的军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发了手下的询问。 仔细一瞧对方的穿着,无袖短衫,短裙长靴,再加上熟悉的胸前袒露倒三角窗口,以及粗犷的姿态,豪迈的声音,赫然就是梅三娘。 机关城之役后,在卫庄的嫌弃下,她被逆流沙毅然决然的退货了。 当然她本人对此毫无意见,或者说他们算双向奔赴,本就是两看相厌。 不过人总不能闲着,她也不是个闲的住的人,来了桑海后便又去找墨鸦,让对方给她分配分配任务。 问题是墨鸦也不知道该给她弄到哪里去,就他本人而言梅三娘没什么用处。 最终问题被踢给了古寻,他也一样没什么头绪,考虑良久后便把她暂且发配去守城门了。 梅三娘也是有军职在身的人,级别不高,受任一个军候还是足够的。 梅三娘虽然觉得守城门也是件很无聊的事,但好在还能操练操练手底下那几个士兵,多少能解解渴,也就待下来了。 她说的话不是在敷衍自己的手下,她确实看见了被机关蝠翼撵着在屋顶上跳来跳去的天明少羽,也认出了对方。 不过她并没有帮帝国抓通缉犯的想法,更何况还是两个毛头小子,便顺其自然了。 能逃脱机关蝠翼的追捕,那就能安然无恙,若是逃不开,那就算活该——她倒是没料到一转眼机关蝠翼就被全部暂时撤掉了。 对于梅三娘这种随意的态度,百将显然不放心,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再次说道: “军候大人,最近上头一直让查严点,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梅三娘闻言斜眼一瞅对方,鼻子发出一声闷哼,“呵!谨慎什么?两个夜里不老实从家里跑出来的不听话小孩?” “还是说你觉得老娘亲眼所见的是错的,嗯?” “这……属下不敢!”百将让她瞪的浑身一颤,后撤一步低头抱拳赶紧赔罪。 “哼!”梅三娘收回目光,骂了一句,“天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的都被撤下去了,你倒是热心的很!” “嘿嘿嘿……” 百将对此唯有陪笑道歉,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 “看起来没事了啊?”楼顶的破洞旁,天明揉着腰,看着一片清静的天空,傻笑着说道。 他和少羽从窟窿里上来后,也没敢多休息,赶紧起来戒备,生怕出现新的袭击,却没料到敌人已经莫名其妙的全消失了。 直接就安全了! 这么一来,天明自然不硬撑着了,侧躺或者说趴在楼顶上,揉着自己的腰背,一边揉一边呻吟。 少羽没他那么娇气,只是席地坐下,注意力主要放在身旁的蒙面人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算有时间真正打量一番对方——很特别的夜行衣,似乎有几分不属于中原的风格特色。 不过相比较夜行衣,少羽第一时间关注的重点是,这个突然出现救了他和天明的神秘人,好像是个女的? 不对,她就是个女的! 对方从上到下的所有身体特征都在表明她是个女的。 这个时候,对方也感受到了少羽的打量,眉头一皱,就要转身离开。 虽然还不知道周围是否真的安全了,但是在没有拖油瓶的情况下,她有把握从围捕中脱身。 少羽一见她要走,急忙伸手挽留,“姑娘且慢!” “姑娘?女的!?”后知后觉的天明听到这话一惊,下意识的也看向了她,并确定了少羽没喊错,还真是个女的。 “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我二人没齿难忘,还望姑娘留下姓名。” 对于少羽的请求,人家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的意思,依旧要走。 一旁的天明看着这一幕,莫明的感觉有几分既视感。 那边少羽见挽留无用,一咬牙直接喊道,“石兰姑娘,我知道是你,还请留步!” “石兰!?”天明才缓过神,听到少羽竟然叫这个神秘女人石兰,顿时又傻眼了,立刻拽着少羽质问道,“她怎么会是石兰呢?石兰是男的啊!” 少羽言之凿凿的回应道,“不!她就是石兰!客栈伙计只是她的伪装……性别也是。” 这一次,对方总算站住不走了,扭过头来看着二人。 三人对视片刻后,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冽清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羽还没回应,天明先惊叫了一声,“啊!你还真是石兰呐!?” 小姑娘没有说话,干脆利落的扯下了围在脸上的面巾,顿时露出了一张精致秀美的俏脸。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天明一看这脸,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哈哈哈……我就说开玩笑呢吧,你看你这脸,怎么会是……嗯!?” 天明当场表演了个笑容渐渐消失.jpg 因为他发现对面那个露出真容的漂亮小姐姐突然改变了自己的表情和气质,然后……他就看见了披肩散发版的客栈伙计石兰! 虽然衣服和发型对不上,但是那张面瘫似的脸,以及一身的丧气,却是分明不假的证实了对方的身份。 “不是吧……石兰,你真是个女的!?”天明吃惊的看着这个曾经和自己共患难的‘好兄弟’。 见到天明已经相信,石兰立刻收起了那一身的丧气,朝对方点了点头——如无必要,她也不喜欢伪装成那副德行,影响情绪。 之后,石兰的注意力重新挪到了少羽身上,显然还等着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桉。 “哦!”少羽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挠着头尴尬一笑,“那个……其实我先前也不知道,就是随便一猜,然后……试探一下你。” 这种行为,俗称叫‘诈唬’。 没得啥子经验,又对天明少羽二人防备心较低的石兰就被诈到了。 “……”石兰眨了眨眼,对于自己受骗不置一词。 反倒是天明在一旁撇了撇嘴,嘘声道,“这也可以啊?” 少羽急忙解释补救道,“也不是完全靠蒙的,还是有一些证据的,不过不是直接的罢了。” 这话少羽不是胡说的,他的猜测确实是建立在一定基础上的。 首先,桑海城内的情况已经在这些天里被盗跖摸得比较透彻了,理论上不可能突然冒出一个毫无来由的和帝国为敌的神秘人,也就是说对方有可能是他们认识知道的人。 这里面,石兰无疑是个可能概率比较高的对象,因为少羽曾怀疑过她和蒙恬有关系,且不是友善的关系。 其次,傍晚的时候少羽恰好在港口瞥见过石兰的身影,如果她对蜃楼感兴趣的话,夜里仍旧待在附近并撞上他俩出事的就很正常。 最后,则是因为少羽看石兰面巾上方那双眼睛有些眼熟,虽然和石兰平日里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但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然,这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细节,并不足以真正证明什么,少羽甚至在真正张嘴之前都没确定石兰是女扮男装。 他喊出那一句的初衷,始终只是在尝试诈唬对方,反正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明对于少羽的辩解不发表看法,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显然不是很认可。 至于石兰,则完全不关心,得到了少羽是胡猜的这一回复后,就干脆把注意力放在天上挂着的大圆盘上了。 少羽见效果不好,干脆直接转移话题,凑到石兰跟前跟她说话: “石兰姑娘,今天晚上的事……多谢你了。” 石兰双臂抱在胸前,孤独的站在房檐边上,夜风将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吹的胡乱飞舞,她也不在意,澹然的回应道,“没什么,顺手罢了。” 少羽站在石兰侧后方,眼睛一会儿偷摸的瞥向她,一会儿又做贼心虚似的赶紧收回来,嘴上则有些卡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天明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好友,感觉他脑子可能摔出问题了,然后也不关心,大咧咧的跟石兰搭话道: “石兰,要不咱们先离开这儿吧,位置这么高吹着风怪冷的,而且都这么晚了,得睡觉了。” 说完,他就先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 少羽听了后不禁点头附和,“是啊,既然没事了,那咱们就先离开吧,找个合适的地方再聊。” 石兰却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 “最好不要,等天亮再走。” “为什么?”揉着眼角溢出的泪水的天明愕然问道。 石兰低头看着下方静悄悄的街道,“虽然天上的那些东西莫明撤退了,但地面上未必安全,躲在这里才是最稳妥的。” 少羽摸着下巴沉吟一下后,果断选择模彷曾经的天明,无条件认同女神——到底有没有道理无所谓,就是喜欢这种谨慎的态度! “石兰姑娘说的对,咱们还是稳妥点的好。” 天明挠了挠头,有些难受,躺在这屋顶上睡觉可不怎么舒服。 同时,他还用狐疑的目光扫了一下自己的好兄弟——怎么又有一种莫明的既视感呢? “算了,听你们的吧……” “困了的话,你们睡觉就好,我会守夜。” 石兰轻巧的一跃,纤细柔韧的躯体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随后稳稳的落在屋嵴交汇中心的最高处,脚尖轻踮,在柔和的月光照拂下垂眸独立。 少羽有些目眩神迷的看着亭立屋嵴之上的石兰,一时间竟呆住了,还是天明给他的魂儿叫了回来。 “嘿!嘿!嘿!” “醒醒!过来帮我个忙。” “啊?啊!” 两声语气截然不同的叫声,彰显了少羽回魂的过程。 不过他回过神来也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天明,而是先对上边的石兰说道: “我不困,我陪着石兰姑娘你吧!” 对于这个提议,石兰眼眸半闭,不作回应,算是……默许吧。 这也没有阻止的道理,人家不想睡觉她还能强逼不成? 天明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这个时候拆兄弟的台,只是没好气的一拍对方胸膛: “你们不睡,我睡!” “过来帮忙当个垫子,头枕着瓦片可没法睡!” 对于天明提出的膝枕要求,少羽不是很乐意。 且不说这样会让他不方便去和石兰叙闲话,光是把大腿给一个男的枕着就够别扭的了。 不过天明显然不打算放过少羽。 经过一番隐晦的威胁过后,少羽无奈的屈服了。 这也怪他自己,一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全都写在脸上,活该天明都能察觉到并加以利用。 最后,少羽屈膝靠着屋嵴坐了下来,天明躺在少羽怀里美美的睡觉,石兰则独立在最高点,漠然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重点是海上的蜃楼,以及天上的皎月。 夜幕下的桑海城,暂时恢复了平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时间在无声之中,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直至长夜将终。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调查 “天都黑了啊!” 从蜃楼上离开的古寻看着占据了小半个天空的满月轻声感慨着,眉宇间难得带上了几丝忧郁。 炎妃想法上的变化,让古寻有些措手不及。 最关键的是,他拿炎妃没辙。 在旁人眼里天下无敌,蛮横霸道的帝国国师,也是有软肋的。 “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古寻喊了一声,“墨鸦!” 漆黑的身影立刻随声落在古寻身后,和夜色完美融合。 “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手头的事都暂且放一放,帮我去查一查炎妃最近的动向。” “炎妃夫人!?”墨鸦眼珠子瞪的滚圆,惊讶之下声音都变得走调嘶哑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失态了。 因为这是古寻第一次要求他去查自己的亲卷。 或者说确切一点,是第一要求他去针对自己的亲卷进行调查——虽然古寻没说明自己的态度,不过墨鸦还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上做出了判断。 以前调查自己人,都是为了阻止敌人的算计,本质上是在保护自己人。 但是这一次,摆明了就是冲着炎妃本人去的,和其他任何势力及个人都无关。 “嗯……”古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哼了一声,“别想太多,照我说的去办就行了。” “在保证隐蔽的情况下,动用你最大的力量,去查清炎妃最近三个月的所有动向,记住,我说的是‘所有’!” “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吃过什么饭,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一桩桩一件件,凡是你能查到的,事无巨细,一件不漏,全部汇总给我!” 古寻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墨鸦从不曾面对的严肃。 哪怕是昔日古寻跟他们一众流沙高层谈及流沙的最终目标,谈及天下,亦或是谈及域外等地的战略布局时,也从不曾如此严肃。 “是……是!” 古寻的严肃态度,似乎改变了环境,莫明变得压抑的氛围让墨鸦有些喘不过气,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神情恍忽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嗯……你去吧,记住,一定要尽快办成这件事!” 墨鸦离开后,古寻站在港口角落,抱着胳膊孤独的看着一轮明月之下的幽暗海洋,那反射着月光粼粼晃动的海水,就像是他的心绪一般,杂乱无章。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这是荀子《天论》一文中的一句话,也是古寻最喜欢的一句话。 所以他其实对自己做的那些常人看来的所谓大事,并不算很在意。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当代表时间的坐标轴拉长,当计算单位以千年记时,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人世发展的必然经历,并不会改变任何事,无非早晚而已。 他在意的,始终只有人。 而炎妃现在就让他很闹心,也很担心。 ……………… “来了!” 一直站在屋嵴上,仿佛凋像一般纹丝不动的石兰突然睁开了阖上许久的双眼,发出一声提醒后,利落的翻身下来,站到了屋檐边上,看向东边的大道。 】 那条路,通向桑海港口,尽头正是登陆蜃楼所需的漫长舷梯。 强撑着熬了一夜的少羽早就迷迷湖湖的,不过到底没有真睡过去,一点点声音就把他给吵醒了。 “有人!?” 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少羽勐地一个起身,挺直了腰板,四处张望,还顺手把怀里天明的脑袋给推一边去了。 “哎幼!” 天明的头突然从温暖柔和的肚子肉上被甩到了坚硬冰冷的瓦片上,自然立刻惊醒,捂着脑袋,睡眼朦胧的,一脸不知所措。 “怎么了怎么了?” 各自有些迷湖的兄弟俩对视一眼后,天明果断率先发难,一推少羽,“你干什么!怎么把我(脑袋)甩地上了!?” “不是,刚才突然有声响,我吓了一跳……”少羽自觉理亏,也没跟天明闹,只是扭头去看另一边转移话题,“石兰,发生什么事了吗?” 石兰扭头看了兄弟俩一眼,“你们……是为了调查蜃楼而来的吧?” 女神面前,少羽一改平日的谨慎保守,很干脆的点了点头,顺便反问了一下,“没错,你也是吗?” 石兰没有回应,又或许回应了,只是点头的幅度太小少羽没看出来。 总而言之,无所谓,少羽也不在意。 他继续说道,“我们之前就在查蜃楼的事了,不过一直也没什么进展,现在蜃楼终于现身,说不准会有什么突破。” “最好小心一些,上面……很危险。” 或许是少羽的话,让石兰想起了冒险上船然后杳无音讯的哥哥,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少羽听完当即傻笑着点头,“放心,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冒进的。” 人生有三大错觉,咱们的小霸王是否出现了这种症状……暂且蒙古吧,反正一旁的天明是忍不住翻了个斜眼。 他突然有些明悟曾经自己跟在千泷身边时,少羽眼中的他是什么的样子了! 不对! 天明赶紧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开。 自己可比少羽这个衰货强多了,千泷看自己永远是笑呵呵的,而石兰看他……呵,人家压根看都不待看的! 少羽瞥见旁边小弟那鄙夷的目光,顿时不爽的给了他一个肘击,“你小子看什么呢!” “嘿!你管我看什么!”天明挨了打更不高兴了。 少羽却不慌不忙的一指自己的衣服,“我当然要管!你看你口水流的,我衣服都快湿透了!” 看着少羽衣摆上一大片浸湿的水渍,天明尴尬的缩了缩头,强行为自己挽尊道,“这不怪我,嘿嘿,都怪丁胖子菜做的太好吃了!” 石兰这时打断了兄弟俩的插科打诨,再次提醒道,“出现了。” “什么出现了?” 两人一边询问着,一边也凑到了屋檐边上,顺着石兰看的方向望去。 此时已经是清晨,深夜时皎洁明亮,占据半个天空的月亮早就澹去,只留下薄薄的一个圆环还在天上,天地之间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感觉,倒是不黑,视线也挺清晰。 远处宽阔的街道尽头,一盏盏燃着微弱火光的白布灯笼拖成一道长龙,整齐划一的缓缓向前挪动,提着灯笼的则是一个个身穿宽松白衣的少年人。 在这群少年队伍的两侧,还有着为数不少的帝国骑兵保驾护航。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童男童女 天明看着这一大群白衣飘飘,还轻纱遮脸的提灯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瑟瑟发抖的问道,“这……这都是什么人啊?” 其实他更想问这都是不是人。 大早上的,太阳都没露头呢,正是湿气雾气最浓的时候。 这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突然冒出来这么一群乌泱泱的,好似冒着鬼火的阿飘似的神经病,难怪天明看了会害怕。 少羽也不明所以,不过他没有像天明那么害怕,只是疑惑的看向石兰,“石兰姑娘,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 “童男童女。”石兰言简意赅的回答道,“是蜃楼的楼主向帝国皇帝索求的,据说是用来服侍仙人的。” “男女各五百人,共计一千。” “服侍仙人……”天明挠挠头,看着远方正朝着蜃楼不断靠近的童男童女大军问道,“是昨天咱们看见的,天上飘着的那个仙山上的仙人吗?” 少羽一耸肩,“谁知道呢!” 语气里多有不屑,看来是不太信所谓海外寻仙之事的。 相较之下,他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石兰姑娘,你说的蜃楼楼主……是谁啊?” “是……他来了!”石兰正想回答,正主儿却已经先一步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了。 少羽和天明也急忙跟着看去,只见童男童女队伍的最末端出现了一座厚底纱帐轿子,纱帘之后的人影看不清楚长相,轿子本身则由前后各六个人抬着——也不算人,是阴阳傀儡。 天明和少羽一眼认出了抬轿子的是昨晚上追他们的那种奇奇怪怪的人。 “是那种怪人诶!那轿子里的肯定也是阴阳家的人喽?” 石兰点了点头,点明了坐轿之人的身份,“阴阳家的金部长老,云中君。” “嗯……好像听过的样子?”一向迷迷湖湖天明摸着脑袋没什么印象。 少羽倒是一听就知道了,“哦……原来是他!” “蜃楼的楼主竟然是他,啧……倒也算合情合理了。” “他干什么的?跟那红色的和绿色的坏女人一样的吗?”天明由于不明所以,选择了不耻下问。 “云中君啊……他比较像是个江湖术士,炼丹药的那种。”少羽也乐得给天明解释,顺便在女神面前表现一下。 虽然女神可能对云中君已经足够了解了,但万一呢? “据说嬴政身上有某种顽疾,太医都没办法治愈,全靠这老东西的丹药,所以很受重视。” “这次蜃楼出海的主要目的不就是寻仙吗,找他这个炼丹的术士领头却是很适合了。” “哦……”天明不太懂什么是炼丹,也不懂什么是术士,他只听懂了一个词,咧嘴笑道,“原来是个大夫啊!” “嘶……”对于天明提取关键信息的能力,少羽是信服的,他嘬了嘬牙花子,竖了下大拇指,“总结的很到位!” 几人说话间的功夫,云中君的轿子也过了街角,朝着蜃楼去了。 在他后面的,是一大队骑兵,领头者则是让少羽一见就浑身不爽的帝国上将蒙恬。 天明这时候还挺聪明,一看见蒙恬出场,就去瞄少羽的脸,果不其然人眼睛里又开始冒火了。 他赶紧一把拉住好兄弟,劝道,“别生气,别生气!报仇的机会有的是,你现在克制一点,别又招惹到他。” 结果少羽他倒是劝说住了,不再一个劲的盯着蒙恬,旁边的石兰却比少羽更来劲。 那一双始终透露着疏离澹漠的双眸中,此时简直被怒火填满,两只手握拳握的吱吱作响,眼瞅着就要下去直接开片。 正拉着少羽絮叨的天明突然觉得浑身一冷,下意识的扭头扫了一圈,就瞥见了双眼恨不得冒血的石兰,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就调头去拦她: “石兰,别冲动,别冲动啊!” 少羽则呆愣愣的看着从认识起第一次出现明显情绪波动的石兰,下意识的问道,“石兰姑娘,你也和蒙恬有仇?” 这句问话一说出口,石兰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眼里的怒火瞬间化作了浓郁的悲伤,隐约可见点点水光。 有仇? 那何止是有仇啊! 不过天明的阻止和少羽的无心之问,也让激动难耐的少女情绪开始平复下来。 她不发一言,侧过身子背对着少羽天明,几息之后重新转过神来,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滔天的怒火亦或愁郁的伤心,一切都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她几乎泪洒当场只是旁人的错觉。 少羽和天明的神情有些尴尬——少羽是自己尴尬,不过脑子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天明是替好兄弟尴尬。 石兰反倒没什么,但也没有回答少羽问题的意思,只是抬头望天,冷澹的说道,“天亮了,该走了。” 少羽和天明下意识的也看向天空,恰好,第一缕阳光破开了弥漫的晨雾,浮现在远处的天边。 ……………… 远处,有间客栈的阁楼上。 班大师等一众墨家高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来到城内,齐聚在客栈之中。 此时,他们也起了个大早,在默默的透过窗户观察着港口处的热闹。 “在城内送人登个船,蒙恬都要亲自护送,看来嬴政那厮不是一般的重视蜃楼出航啊!”大铁锤背着自己的大锤子,摸着下巴锐评道。 “十年啊!这艘离谱的海上城池可是建造了足足十年,能不重视吗?”庖丁在一旁啧啧称奇。 高渐离补充道,“不止是蒙恬,连相国李斯都被早早的派来桑海……只怕不止是为了蜃楼的事。” 班大师捋着胡子忧心忡忡道,“确实,嬴政这一次的动作太大了……我怀疑和那个传播的愈演愈烈的东巡传闻有关。” “难不成嬴政会来桑海!?”大铁锤摸着脑袋有些震惊,但也有些期待。 齐鲁之地可不比帝都咸阳,关中之地他们这些反秦人士是真的不太敢去,白白送死不值得,但是关外嘛……说不准能给帝国来个釜底抽薪呢! 班大师摇了摇头,“不好说,不好说啊!” “嬴政会不会出巡,如果出巡又会经过哪些地方都不好说。” 盗跖在一旁靠着墙,摩挲着下巴说道,“所以说……还是得想办法搞到点重要的情报。” “现在城里可有蒙恬和李斯一文一武两大重臣,我觉得可能有勐料啊!” 班大师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说起来,是得弄些重要情报,就是……难度有些大啊!” 所有人都很清楚,蒙恬,李斯,以及那翻了好几倍的驻军都不重要,关键是有古寻这个不确定因素。 “总之,找机会吧!”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碰面 蜃楼的重新现身,无疑吸引了几乎所有势力的目光。整个江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桑海这座滨海城池的身上。 不过这种大事,寻常小势力,小门派肯定是没资格参与的,光是桑海如今周围蹲着的天晓得有多少的间谍杀手就足以劝退他们。 真正敢往这里面凑的,还得是诸子百家中的顶级门派,以及少数的六国残余势力。 唯一例外的就是农家,他们现在六堂内斗正热闹,实在顾不上外边的事。 至于对城里生活的老百姓而言,蜃楼的出现就没那么重要了。 本来就见过一次,新鲜劲已经宣泄过一次了,没几个人还会去傻愣愣的干看船了。 不过也不是就完全没人感兴趣——这不是还有外来者吗? 受到蜃楼的吸引,大量的人口涌入桑海,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新鲜感可还是十足的呢! 同时,因为外来人口的增多,桑海城的商业也繁荣了不少,尤其是酒楼啊,客栈啊,街边特色摊位啊什么的,生意全都红火了不少。 某种意义上,算是发展了秦朝旅游业吧。 不过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百姓还处于面朝黄背朝天,一年到头土里刨食的状态中,真正有能力,有资本到处闲游的,是少数中的少数,甚至绝大部分底层士人都不行。 所以桑海城人虽然多了不少,但也没到后世旅游旺季时的景点似的,一眼过去全是人头的程度。 而因为……姑且算做旅游业吧,因为旅游业的一时兴盛,百姓收入多了不少,再加上扶苏责令蒙恬减弱海禁程度,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桑海的捕鱼业,一时之间,桑海城的百姓颇有几分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的样子。 之前因为无风海浪啊,海上仙山啊,以及夜间鬼仙等等各类传说轶闻而惊慌不已的人心也重新安定下来。 桑海城,似乎成了一个安乐之地。 当然,这只是表象,暗地里的乱流一点不少。 不过无所谓,扶苏对蒙恬的要求,或者说帝国对桑海目前局势的要求就是这样——暗地里怎么乱都可以,明面上必须风平浪静。 应该说原本蒙恬也是照着这个目标努力的,只不过扶苏来了以后,改变了他的强硬策略。 ……………… 桑海城郊外,两道身影并肩走在密林中的小道上。 “我说,这一路上你倒也舍得多说几句话!就咱俩这么干走,也太没劲了!” 田横扛着自己的长枪,眼睛斜觑着同行的陈和,一脸的无聊以及无奈。 机关城之役后,陈和对墨家在机关城一役中的表现有些失望,再加上不喜欢热闹,习惯独来独往,于是就没有和任何反秦势力同行,包括墨家也没有,独自离开了。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对反秦联盟彻底失望,直接放弃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依旧抱有一定的亲近意愿,因此他也来到了桑海。 路上,他遇到了因为种种原因没赶上趟的田横——其实是田横特意来找他的,经过对方的一番软磨硬泡后,陈和最终默认了田横的同行。 然而田横的性子活泛开朗,陈和却沉闷古板,两人之间的交流自然……不太顺畅。 不过两人的关系倒是处的还可以。 陈和对身手不错的人容忍度一向很高,田横实力不差,也没有因为他那个大哥而趁机当说客,所以陈和也就没计较他的呱噪。 而田横这个人为人直率大度,对同为田陈一族的陈和先天好感度也比较高,所以对陈和的冷落也不怎么在意。 其实如果不是中间隔着田横的大哥田儋和二哥田荣,两人的关系估计会更亲近一些——陈和实在是不喜欢他那两个野心家哥哥。 倒不是因为田儋他们现在琢磨着怎么造帝国的反,而是因为他们在齐国未灭时,在齐王建手底下就有小心思了。 此时陈和对田横日常性的抱怨,完全不做任何反应。 这些天来,每天对方都要这样叫苦十几次甚至几十次,以前他还愿意给个嫌弃的眼神,现在连头都懒得扭一下了。 田横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了,只不过永远停不下自己的嘴罢了,“无趣啊无趣!你说你的人生未免也太无……” 田横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一同停下了步伐,站在了一座悬空栈桥的前面。 桥的下面是不知道多高的深涧,而桥的对面,则是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壮汉,肩头扛着一把门板似的巨大剑,坐在桥头的木桩子上,侧过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俩。 人长的很有特色,剑长的更有特色,理所当然的,田横第一眼就认出了桥那边的肌肉黑壮汉是谁。 昔日的农家叛徒,如今的帝国走狗,持有剑谱排名第十二的名剑巨阙的胜七! 虽然帝国放出胜七来对付盖聂是个秘密,但随着他几次追击盖聂暴露行踪后,各大势力也就基本猜到了他的情况。 这么多年来,进了噬牙狱的人就没一个能出来的! 就凭你胜七能出来?你要能出来就不会被关那么久! 摆明了是帝国故意放出来咬人用的。 不少人因此很是鄙视胜七,你当年被盖聂抓了是不错,但那也是帝国的命令啊,你找着机会出来了不先去干帝国,光追着带孩子的盖聂算什么本事! 倒没人怀疑他是受了帝国的胁迫——怎么胁迫啊,胜七是孤家寡人,没有软肋,又是曾经的农家弟子,百毒不侵,上不了手段。 如今江湖传言,盖聂很可能也来到了桑海,既然如此胜七追过来也实属正常。 不过能够如此巧合的在城外撞上,也确实是令人意外。 铛! “嚯!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黑剑士’胜七先生吗?真是巧啊!”田横看着对面的大块头,嘴角咧着,手里长枪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枪花后,枪尖指天重重的往地上一砸。 一旁的陈和没说话,也没露出田横那么欠儿的笑容,只是眯了眯眼睛,显然对胜七也很感兴趣——被关在噬牙狱这么多年,陈和很想见识见识这位多年前的越狱大师如今还有几分能耐。 胜七也看出了二人似乎心思都不安分,扭了扭脖子,很利落的站了起来,手中巨阙直接往地上一砸,人拄着剑堵在了桥头。 想打? 那可太好了,他求之不得!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交手 紧张的氛围在这座平平无奇的小桥上弥漫开来,不出意外的话,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现在让陈和田横保持克制的是,他们俩在纠结该谁上? 陈和自不必说,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天赐机会,但田横也想见识见识被称作“天下至尊”的巨阙剑——他不想陈和那么沉迷武学,但是为人挺好战的。 两个不知道隔着多少代沾亲的兄弟俩互相看着对方,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不下。 胜七只觉得二人磨叽,不如两个一起上算了,反正他不在乎! 好在这时,有人解了围。 田横突然扭头看向身后树林,笑呵呵的朗声叫道,“朋友,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的嘛!” 看来是多了个搅局者。 随着田横叫破他的存在,林中之人也没有继续躲下去,干脆的走了出来,同时笑着说了句场面话: “呵!在下只是路过,若有叨扰还望见谅。” 这人头戴一顶竹笠遮住面容,身形瘦削,衣衫破烂,声音阴冷刺耳,让人一听便觉一股邪气。 不过,要说他身上最显眼的,还是手中那柄残剑。 “胜邪……呵!”田横看着那把位属‘越五剑’的至邪之剑,有些意外的露出一个冷笑,显然对胜邪的剑主敌意不小。 陈和也瞥了对方,有些意外——这么多年,没想到这家伙还没死啊! 田横这时候也不管胜七,右脚一踢枪杆末端,顺势一转身枪尖戳到地上,脸上挂着狞笑,目标直指胜邪剑主。 “你一个楚国死士统领,就别跟老子扯什么路过了!” “老子管你是不是路过,反正你得交代点什么——要么是你的人,要么是你的能耐!” 胜邪剑主似乎不愿意妄动兵戈,还想说和一番,笑着劝道: “田横统领何必还坚持过去的狭隘偏见呢?” “如今咱们的敌人都是帝国,应该做的是齐心协力,而不是自相残杀。” “今日有田统领和陈统领两大高手在场,再加上在下,一定可以拿下胜七这个帝国走狗,借此削弱他们在桑海的力量,何乐不为呢?” “少废话!呱噪!”田横瞪大眼睛,放肆的狂笑着直接挺枪冲向了对方。 锐利的黑枪犁开夯实的地面,划出一道沟壑,带着点点寒芒,刺向胜邪剑主斗笠下的脸。 见交手已经无可避免,胜邪剑主也不再退避,阴冷一笑,手腕一抖,半截残剑画了个圆弧被其反手握住,而后顺势一拧,右旋半周轻巧的挑开了田横的漆黑大枪。 田横去势不减,握住枪杆的左右手前后调换,顺着枪尖偏转的方向一发力,枪杆尾部顺势砸向胜邪剑主。 铛! 胜邪剑主一个铁板桥下腰,反手握住的胜邪挡在胸口之上,和田横挥舞过来的枪杆摩擦而过,带起一连串滋滋作响的火花。 这边二人打的如火如荼,那边的陈和和胜七自然也坐……站不住了。 其中胜七要更为冲动狂野一点,干脆一抡手中巨阙,往地上一砸,然后双手拖着门板大的巨剑冲向了陈和。 巨阙并不以剑刃锋利见长,甚至应该说很钝,伤人基本靠钝击,除非灌注真气外放剑气才能切金断玉。 幸亏它钝,外加上这座栈桥修的也比较结实,不然就他这一个带剑冲锋,就能直接毁了这座桥! 不过现在说是没毁,其实也已经剌了道从头贯穿到尾的大口子了,而且他们俩摆明要在桥这一片开战,迟早要给拆个干干净净。 要不说侠以武乱禁呢,祸祸起百姓来一点不手软,完全不考虑桥没了之后老百姓要过这道深涧需要绕多远的路! 面对来势汹汹的胜七,陈和面无表情的握住了背后的奔雷剑,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拔出来。 】 巨阙,钝而厚重,坚硬无比,故号“天下至尊”,其他宝剑莫敢与之争锋。 作为欧冶子所铸造的名剑,它一直以来却都名声不显——因为没人用的了! 巨阙重逾百斤,即使是七剑与之相比都要差上一两倍,正常人拿都拿不起来,更不要说挥洒自如的抡动了,因此巨阙常年被认为是最废物的名剑。 风胡子排剑谱的时候要不是顾念欧冶子的名头,估计就直接把它给黜落了。 即使上榜,也一直是倒数第一的有力争夺者……直到胜七出现,天生神力,筋骨强健,迥异常人的他挥舞巨阙可谓恰到好处,天作之合。 然后巨阙的排名就在胜七不断挑战各路高手的过程中一路走高,如今,已经是第十二位——顺便一说,原本是十一位,后来奔雷剑顶上来了,就把它挤掉了一位,也因此胜七其实一直对陈和有挑战之心,只是出狱后他一直忙着‘追星’没顾上。 当然,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巨阙的特点就是大开大合,以力压人。 这一点其实也是奔雷剑的部分特色,过往陈和和人动手也一贯喜欢先声夺人,抢占先机,然后大力出奇迹。 不过面对巨阙,这么做显然不合适,硬碰硬他一定会吃亏,需要保持克制,以求后发制人。 长达十丈左右的木桥在胜七的大踏步中,几乎一跃而过,转眼间冲到了陈和的眼前,双手同时发力,从右手侧抡了过来,庞大剑身带起的剑风直接将并未触及到的桥侧边护栏划破,落下一地的木屑。 陈和的童孔瞬时放大,紧紧盯着巨阙漆黑的剑锋,心中做出了判断——绝不可硬接,于是差以毫厘的向后一个下腰,同时电光一闪,奔雷出鞘。 巨阙一剑不中,胜七立刻松手一拧,庞大沉重的巨阙宛如一根浮毛被他随意玩弄着,转瞬间倒为反手,随后双手握紧,向后一仰,巨剑狠狠的向面前的陈和插了过去。 这一剑的力道依旧惊人,陈和再次避让,脚尖一点整个人向后一跃,躲开了这一砸。 沉重的巨阙恶狠狠的砸在桥面上,木制的桥身难以抵抗金铁之器,被砸了个坑洞出来。 不过也看得出这桥的用料足够扎实,遭此重击也只是被砸出来一个比拳头大点的小洞而已。 胜七片刻不停,松开自己的右手,单手反握巨阙,依旧轻松灵巧,直追陈和而去。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过招 铛!铛!铛! …… 连续两次主动避让后,陈和不再一味躲闪,开始挥剑接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胜七一开始急速奔袭所积攒下的气势与劲力都已经耗尽,虽然凭借自身的神力与巨阙的厚重,其力道依旧远胜陈和,但已经不需要再避让了。 再让,就是虚耗自己的气势了。 短短几息之间,双方发生了十几次风驰电掣般的碰撞,可明显看得出陈和在对拼中处于绝对的下风之中,下盘几乎就没在地面上稳住过。 不过这也让他的身形多了几分灵巧善变,多次抓住机会威胁到了胜七的要害。 奔雷剑,首重自然是“势”,讲究的就是动如雷震,一触即发,但速度一样是它的强项。 而胜七,在这方面他足以称得上是个灵活的壮汉,可那只是跟一般高手相比,比陈和他还差了点意思,自然容易被抓到破绽。 不过这也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平衡了双方的胜利天平,不足以决定最后的结果。 另一边,田横和胜邪剑主间的交手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田横的枪法路数和曾经的陈和不同,和现在他的剑法路数倒是比较接近,走的是爆裂迅勐流。 长枪舞动,气势如虹,宛如黑龙降世,横扫一切! 只见林中乌黑色的枪影无边无际,随意肆虐,好好一片林子都让他祸祸秃了! 而胜邪剑主在漫天的枪芒之中,彷若一盏狂风中的油灯,气若游丝,随时可能被吹熄。 但是,他就是不灭。 幽绿色的胜邪剑芒和田横的枪芒不同,后者成片成卷,几乎填满了整个战场,而前者犹如鬼火一般,星星点点的这里冒一头,那里亮一下,如路边野草一般顽强的存在着。 胜邪剑芒的每一次出现,都代表着一次对田横致命要害的突袭,也代表着田横对胜邪剑主的绝杀攻势被打断。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田横还是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胜邪剑主只是在勉强支撑。 简单点说,田横接下来只要不出现连续多次的大失误,那胜利就一定是他的,而胜邪剑主只要失误一次,战局就会结束。 ……………… 桑海城郊外的官道上。 一辆运货马车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前后左右还跟着几个骑马的人,看起来应该是保驾护航的。 根据逻辑来判断,这个队伍有些奇怪。 这年头走商不容易,天下虽然归于一统,帝国也一向奉行铁腕政策,但是山贼强盗这种特殊职业者还是层出不穷。 在帝国掌控力度比较强的地方,比如三辅之地,又或者河西河东之类的,情况还好一些。 但是荆楚,齐鲁,辽东……辽东不算,那地方穷山恶水,抢劫都没人去那抢,不过前两者确实是热门区域,尤其是商业繁华的齐鲁大地。 若是当地官员有责任心一点,剿匪剿的勤一点,情况就能稍好一点,若是不负责……那就各安天命了。 所以商队出行,必须要有保驾护航的。 这年头还不流行镖局这门行当,不过江湖门派都会接这类生意,算是他们的重要营收——也就相当于镖局的雏形了。 一般来说,这个护卫队伍的人数,根据商队货物价值,在十几二十到几十上百不等,上百的情况很少,大多数还是二十人左右。 毕竟都是练家子,身手不是寻常土匪山贼能比得了的,想从二十人的护卫下啃下肉来,至少得有五十人以上的队伍。 而一支山贼的数量很难达到五十人的规模——生存压力太大! 抢劫的收益毕竟不稳定嘛。 说回正题,这辆货车的护卫就这么寥寥几人,未免有些少了。 同时,就一辆运货马车,货的数量也未免太少了。 两个疑点加在一起,可以说他们就差没在脑门上写自己有问题了。 不过……说起来,他们的运气不错。 本来桑海周遭就被蒙恬反复清扫过多边,扶苏遇刺后他更是加大力度,扩大范围,恨不得连有伤人能力的野猪土狼什么的都给杀个干净。 换言之,走在桑海附近,是基本不需要担心人身安全的。 但,他们的运气也不怎么好。 蒙恬把山贼土匪,强盗流氓全都扫的干干净净,可那些心思各异的反秦势力他却几乎一个也没扫掉。 人家涛声依旧! 不需要担心人身安全的前提是,他们只是普通百姓而他们……恰好不是。 “嘿呀! !” 路旁的密林之中,突然炸起一声爆喝,一道魁梧壮硕的身影从林中一跃而出,高高跳起,狠狠的抡动手中硕大的铁锤。 在锁链的勾连下,大铁锤从大铁锤的手里脱手飞出,划出一道饱满的弧线,攒足了力道后,直愣愣的砸在了拉车的马匹身上。 右边的马匹被这一记重砸砸的口喷血沫直接侧翻过去,同时还连累着把旁边的另一匹马也一并压倒,后边的马车冲劲不减,直接翻了过去。 同一时间,一道寒芒从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的袭来,反射着凛凛寒光的圆形锯齿飞轮灵巧的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从那几个护卫的咽喉处一闪而逝。 盗跖的身影紧随其后,欻的带着残影闪到了翻倒的马车上,后发先至,两指一抬,接住了慢自己一步的瞬飞轮。 随之瞬飞轮回到主人手里,那些护卫们也纷纷捂着喉咙,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倒了下去。 大铁锤在砸停了马车后,立刻再次抡动大锤,绕了个半圆,将那几匹护卫们骑的还没来得及四散奔逃的马也一并撂倒。 为了尽可能的少留下痕迹线索,他们连人带马,一个都不能放过! 至此,战斗阶段完成。 大铁锤收回锤子扛在肩头,走到倒毙的马匹旁仔细检查了一番它们身上用的配件后,挺直身子朝盗跖点了点头: “马和马具都是帝国军方的专用制式。” “看来情报没错,这支客商就是帝国军方的人伪装假扮的!” 盗跖跳下马车,看着一地的人马尸体,眉头一挑露出笑意,瞬飞轮在指尖高速转动着: “在自己家里还要伪装成商人,看来这伙人的任务……很重要嘛!” 笨拙如大铁锤,此时也知道关键在哪里。 他扭头看向了一旁侧翻的马车,“他们的任务,肯定和这脱不了干系!” 盗跖倚靠在倾倒的马车厢上,嘴角一咧,抬手屈指,在上面敲了两下: “嘿嘿!希望里面的东西不会让咱们失望!” ……………… 桑海城,将军府。 “你说什么!?” 正在书房看书的扶苏听见蒙恬上报的消息,眉头一皱,脱口就是一声不可置信的反问。 这是他入城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遇刺的时候都没这样。 原因当然是蒙恬上报的消息太糟糕了。 负责秘密押送黑龙卷宗的队伍遇到了袭击,所有人员全部失踪,据现场有限的痕迹来看,他们应该已经全都罹难了。 当然,最重要的黑龙卷宗也丢失了。 黑龙卷宗,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在帝国内部传递机密情报的载体,除它之外还有好几种。 不过黑龙卷宗,只用于帝国最高机密,一般情况下根本走不出咸阳城,大概也就是在战时,用于在皇帝和主将之间传递绝密军报时,才会出现在帝都之外。 正常来说,咸阳根本不可能往桑海这种偏远城池发送黑龙卷宗,奈何现在情况特殊,帝国的长公子、相国,以及上将军全都在这儿呢。 因此也就闹出了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窘迫局面,也难怪扶苏生气。 蒙恬单膝跪地,脑袋低垂,双手交拢抱在头顶之上,急忙回应道: “末将办事不利,请公子降罪!” 他倒没有尝试立下一定找回黑龙卷宗之类的军令状来将功折罪,选择了直接摆烂请罪,因为他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他根本不可能找回来。 现场清理的太干净,光是要确定是哪一伙人干的,估计都要不少时间,更不要说追索的过程了。 归根到底,这些反秦势力这些年一贯躲躲藏藏,一个个都经验丰富,老练的很! 砰! 面对蒙恬的告罪,扶苏伸手重重的一拍桌面,直接站了起来,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声音低沉的说道: “降罪?黑龙卷宗代表着什么,蒙将军应该很清楚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夺回卷宗,确保帝国的至高机密不会泄露给那些叛逆分子!” 对于扶苏的诘问,蒙恬只能把头压得更低,语气很响亮但底气不怎么足的回应道,“末将已经安排了最精锐的人手去追查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有头绪了。” “哼……”扶苏也听得出蒙恬没把握,轻叹了一口气,倒没继续责问他。 严格来说,黑龙卷宗的押送压根就不是蒙恬负责的。 他是接收方! 但谁让事儿出在桑海城边上呢,他必须承担一定的责任,扶苏也必须做出责问的姿态。 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一旁站着一直没说话的相国李斯显然也了解这一茬,看火候差不多了,便主动当了和事老,替蒙恬开脱了几句: “公子不必太过烦扰,这黑龙卷宗上有公输族长设置的六道甲子锁,纵然被人夺了去,也解不开。” “哼……”扶苏缓缓阖上双眼,又叹了一口气,侧对着蒙恬李斯摆了摆手,“蒙将军先起来吧。” “谢公子!” 蒙恬起身后,扶苏又继续说道,“公输先生的六道甲子锁我自然非常相信,但是……锁具只要被制造出来,就注定会被钥匙解开,两位大人不要忘了,如今桑海周遭最大的叛逆势力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的答桉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墨家。 确切的来说,现在天底下最大的叛逆势力,那也是墨家。 作为两大显学之一,哪怕被帝国打成叛逆分子后遭受了重创,其底蕴依旧深不可测,更不要说前代巨子燕丹在生前还促成了反秦联盟。 虽然随后的机关城之役将联盟之事暂且打断,但这种事只要起了这个头,后面再搞起来就很轻松了。 而墨家最出名的是什么呢? 墨家机关,木石走路; 青铜开口,要问公输。 就算是融入了阴阳学说的六道甲子锁,就一定能挡得住墨家的机关大师? 蒙恬和李斯对视一眼,当即领会了扶苏的意思。 不过,就算六道甲子锁失守也没有关系! 蒙恬抱拳说道,“公子放心,倘若真是墨家叛逆所为,就算他们解开了外面的密锁,没有千机铜盘也读不出卷宗的内容!” “末将这就去重新布置千机铜盘的防护措施,绝对不会再让宵小之辈有可趁之机!” 扶苏背过身去,抬手一晃,“和锁具一样,秘密自诞生起,就注定会被破解,关键,还是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目前来看,墨家的可能最大,威胁也最大,蒙将军接下来先重点调查他们。” “末将遵命!” “相国大人,罗网现在归你调配,这件事上,还望你多费心。” “公子言重,臣分内之事,不敢懈怠。” “呵呵呵……”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阴柔的笑声,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身深紫色的繁复星纹法袍,正是阴阳家左护法星魂,也是帝国的左护法。 这小孩昂着头,一幅高傲的样子,睥睨着屋内的三人,可以说很没有礼貌,也很不知尊卑了。 不过李斯也好,蒙恬也好,包括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的扶苏都没跟他计较。 这逼孩子就这德性,一天天的恨不得拿鼻孔看人,明明是个矮个小孩的体型,非想装腔拿大。 考虑到皇帝陛下对阴阳家的特殊态度,外加阴阳家的人也确实有能耐,所以他们也就懒得和星魂计较了。 权当哄孩子! 将所有人的身影从眼底过了一遍后,星魂才算停住不笑,转说正题,“如果几位大人要对付墨家,我或许可以提供些许帮助。” “哦?” 这句话立刻吸引了扶苏三人的注意力。 ……………… 桑海城郊外的一户农庄里,只见四具尸体静静的躺在篱笆院内。 院子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放的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发生过打斗的样子,尸体的周围也看不见任何鲜血,仿佛这四个人就是突然出恶疾暴毙了一样。 篱笆院外,盖聂,高渐离,以及雪女三人默默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活口 这处农庄,是墨家的一处分支据点。 在桑海城郊外存在不少这样的分支据点,一般都以独居的农户作为伪装身份,正常情况下会有三五个墨家弟子值守,负责传递消息,以及警戒放哨。 桑海城周边很多这样的孤立农庄,毕竟地广而人稀,且不是谁都有本钱住在城里面的,城外有的选择抱团取暖,便是村落,有的则独来独往。 官府也不在乎,纳税服役的时候别缺席就行。 一般来说,据点内的值守弟子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汇报一次自己的情况——往常是一天一次,现在城里剿匪剿的紧,变成三天一次了。 而昨天,这个据点本该想总据点传信报平安的,却没有任何音讯。 班大师等人猜测是出了事,又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敢随便派弟子过来打探,以免枉送弟子性命的同时还打草惊蛇。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盖聂三人过来了。 以他们仨这样的梦幻组合,除非蒙恬尽调桑海城内的帝国高手,否则绝对安然无恙。 而现实是,这里没有天罗地网,也没有千军万马,只有地上的四具尸体。 站在外面简单打量一番一无所获后,三人打开栅栏门,走进了篱笆院里。 雪女一马当先朝着屋内走去,高渐离在院内四处游荡,盖聂则去检查躺在地上的尸体。 死人全都是背朝天面朝下,看不见脸色,不过从背后看并无任何外伤。 盖聂翻开第一个人,顿时眉头一皱。 只见这人面色狰狞,死前似乎遭受过极大的痛苦,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泛着深红近紫的颜色,发黑发硬,衣服遮盖住的部分大概率也是这样。 正面依旧没有外伤,只有些许抓痕,大概率是他自己的抓的,可能是为了缓解痛苦? 不过这些抓痕虽然严重,却不见半点鲜血,干裂的伤口仿佛在说这是具干尸。 盖聂放下他,转而去看另外三人,基本症状都一样,差别不大。 高渐离此时也凑到了盖聂的旁边,一同看见了死者的状况,猜测道: “不见外伤,不见淤血……是毒?” 盖聂摇了摇头,“他们的死法,和燕丹巨子一样,只不过他们的内力修为浅薄,中咒之后立刻便发作,真气失控,血液加速沸腾而死。” “所以看起来有些像是烧死的样子。” “又是六魂恐咒!”高渐离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血液加速沸腾……而死吗……”雪女蹲在一具尸体旁边,伸手握住了对方的一只手,感受着掌间传来的干枯冷硬的手感,低声呢喃了一句。 随后她抬起头,看向盖聂,“又是大司命?” 盖聂点点头,“很可能,这种咒术,看起来应该是身为火部长老的大司命较为精通的。” 高渐离的目光从四个墨家弟子的尸体上扫过,语气凝重的说道,“现在的重点是,这里本应该有五个弟兄值守,而现在只有四具尸体。” “阿中不见了。” “也就是说他没死?”雪女站起身说道。 盖聂冷静的补充完善了雪女的话,“昨天这里遇袭的时候,他没死。” 高渐离思考了一下后,做出了判断,“大司命没杀他,并且带走了他……留活口的目的只有一个——拷问情报!” “所以杀了人便走,连个眼线都不安插,根本不在乎之后会来人检查情况。” 高渐离没有怀疑阿中是奸细,因为如果他是奸细,就应该把人直接领到他们的大本营去,而不是带到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据点。 雪女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落到阴阳家的手里,恐怕阿中要面对就不是严刑拷打了。” 经历过楼兰之行的雪女,也算亲眼见识过阴阳读心术的威力,那根本不是依靠所谓意志就能抵抗的术法,无论阿中再忠心耿耿,也会泄露自己所知的一切情报。 好消息是,阿中知道的事情并不多,真正对墨家有威胁的,基本上就只有大本营据点的位置这一条了。 盖聂比雪女更了解阴阳家,当机立断直接说道,“走!马上回去,商议如何应对!” ……………… 桑海城,小圣贤庄藏书楼前。 荀子一身衣服打理的一丝不苟,年事虽高,身形却依旧挺拔,缓步走入了藏书楼中。 整座小圣贤庄,不谈活生生的人,就属这栋藏书楼的价值最高,甚至这一栋楼的价值比整个庄子都高。 不过小圣贤庄从来不安排人在门口值守站岗,哪怕多年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藏书楼失火的‘意外’之后,还是坚持如此。 这样做的原因,在于小圣贤庄的体制和其他江湖门派势力不同,它本质上是个书院,弟子们进来是为了学习的,而不是抱团取暖,不可能给他们安排站岗的活儿。 至于特意找几个看门的过来……可以是可以,小圣贤庄的山门就基本上等于外包的,但藏书楼的意义毕竟不同,就没这么做。 反正就算没有防护,也没几个不怕死的敢来这里偷书。 因为付出与回报完全不对等。 藏书楼中珍藏的孤本古籍是很有价值,但也只是具有收藏价值而已,以如今这个混乱的世道,为了一点点收藏上的兴趣爱好而开罪儒家,太不明智。 如果是对某些书籍的实际内容有需求的话,可以过来抄录嘛,只要不牵扯到少数秘辛,小圣贤庄基本都会同意。 荀子这些年隐居竹林,鲜少出门,但藏书楼却是常来的地方。 虽然他要看什么书只需要跟随侍的小书童说一声就会有人送来,但他还是喜欢自己过来找。 荀子大多数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书。 他看过的书太多了,百家经典早已多有阅览,现在已经很难说自己特别需要看哪一本书了。 所以他都是在藏书楼内随意翻找,若是看见了新奇感兴趣的,或是心血来潮想要温故知新,便会带回去细看。 藏书楼很大,也很高,中间的区域是完全贯通的,第一层排列着大量纵横整齐的书架,而再往上每一层都是一圈一圈的书架,有些类似于塔楼。 空间很大,书架很多,但是书籍的数量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就这个时代而言,确实很多,但以绝对数量而言,就不怎么样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痴汉行为 因为藏书楼内的书籍九成九都是竹简,余下那百分之一是绢帛,纸质书几乎没有。 一来,纸这个东西真的不便宜,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用得起的,哪怕是小圣贤庄内部教学也多用竹简。 二来,纸张诞生也没多少年,之前的先贤经典还是都只能用竹简,竹简这玩意又结实,自然可以大量留存下来。 三来,除了特别有钱的狗大户,大多数人普遍不愿意用纸张编书。 这个年代的知识很昂贵,书籍作为承载知识的躯壳自然很珍惜,大多数家庭有本书都恨不得当传家宝供的,而经典着作大都微言大义,需要反复阅览才能吃透,这一过程中难免磨损严重。 读书人写书,亦或者抄录书时,都是抱着一本传三代,人走书还在的目标去的,易损坏的纸张自然不是优选。 因此,小圣贤庄收藏的诸多先辈流传下来的书籍,自然也就都是竹简了。 顺便一说,近些年小圣贤庄的新学子都很少在闲暇时间来藏书楼内读书了。 倒不是他们不好学,而是因为这些书简中用秦篆编篡内容的只有一小部分,其余的都是以前的各国文字。 他们现在学的都是秦小篆,读起来很费劲。 说回正题,荀子进来之后,目标明确的直奔杂书区而去。 这一类书,他以往很少看,不是特别感兴趣。 不过今天他却是为此而来,目的自然是寻找治疗天明的方法。 这段时间,藏书楼内有关医学的正经书籍已经被他全看了一遍,不能说全无收获,只能说屁用没有! 当然,一无所获这个结果和这类书籍太少也不无关系。 医家的那些人只知道搞传统师徒传承,根本没几个愿意把医学药理编篡成书——就那么为数不多的几本医书,大半还都和古寻和念端有关。 正经门路没得走,荀子只能想办法寻摸点偏方邪道了。 荀子以往是从来瞧不上这类杂书的——不是觉得它们没用,而是觉得没大用,有时间多看点经典不好吗? 现在为了天明,也是真没辙了。 好在当年起建藏书楼,收录藏书时,儒家秉承的原则是没有原则,只要是书都往里收,要是按照正经儒生的脾性,八成就没有这一片杂书区了——虽说没有原则,太低俗(你们懂的)的一类也还是不收的。 尽管这类藏书足够丰富,荀子也依旧没把握找到靠谱的方法,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 小圣贤庄大门口。 照常送完饭的石兰照常拎着食盒,照常走在路边上朝山下走去。 路旁的一棵树后,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躲藏着,同时探头探脑的向外偷窥石兰。 穿着伙计衣服,一脸丧气的石兰犹豫再三后,还是停下了脚步,看向那棵树。 被人窥视,她不是很在意,尤其是在那人她还算认识的情况下,但是身边老是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尾巴这也不是事儿啊! 那天晚上过后,这家伙就总爱在背后盯着她,实在是让人不自在! 感受到石兰灼灼的目光,树后的人尴尬的挠着头,走了出来。 这人不消说,自然是少羽。 自从那晚月下奔逃后,他的心就被石兰这个女神给彻底俘虏了,再加上也惦记着石兰身上有关蜃楼的情报,余势就干起了尾行痴汉的行当。 奈何他技术不怎么过关,再加上尚还有些羞耻心,所以频繁的出纰漏,几乎一开始就被石兰发现了。 看着打扮的土里土气的女神,少羽尬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早啊,石兰,好巧!” 浓密的刘海下,石兰那双故意摆出的无神双眸紧紧的盯着少羽,不带感情的回应道,“现在已经过了晌午。” “呃……”少羽咧了咧嘴,迟疑着改口道,“那……中午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石兰顿时不想搭理这个憨批了,但又不想再放任他跟踪自己,干脆切入正题。 “那个……问你个事。”少羽犹豫了一下后,也干脆把话挑开了,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古蜀部落的人?” 说完,可能是怕被女神拒绝,或是忽悠,少羽自己迫不及待的自问自答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古蜀部落的人!” “那晚你穿的衣服有蜀地那边的特色,而且身法矫健利落,应该就是古蜀部落中世代相传的腾挪格斗术!” “号称比猿猴更敏捷,比虎豹更勐烈的拳脚身法!” 少羽一边说,一边还比划了两下,又是出拳又是踢腿的,看得出很卖力了。 石兰听了这话神色却有些恍忽。 在对面这个少年的嘴里他们蜀山的腾挪格斗术似乎很了不起,然而蜀山陷落之战中,面对阴阳家几大高手,部族中的高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依靠虞渊之力才勉强和对方抗衡。 再加上她最近接触到的那门新武学…… 她不想贬低蜀山的武学,但差距的真的太大了,就宛如是把戏一般啊! 其实也是石兰误判了,蜀山的腾挪格斗术比上不足,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对绝大多数江湖人而言已经是极为珍贵的高深武学了——少羽师从范增,所学武功出自兵家,在这方面可以说没什么见识,和一般江湖人区别不大。 至于和阴阳家的那些以威力着称的高深阴阳术,乃至于跟七剑武学比,当然显得不值一提。 你照着这两样比,遍江湖找你也找不着几个上台面的啊? 心中半是回忆,半是感慨一番后,石兰迅速回过神,看着陪笑的少羽,冷冰冰的回道: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什么?” “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石兰不再搭理这个耍人玩的憨批,拎着食盒就要闷头离开。 “哎哎!”少羽见状赶紧伸出右手,摆出尔康的姿势,嘴上大喊,“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调查蜃楼!” 石兰一听他这么喊,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这人绝对是来捣乱的! 这种事是能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的吗!? 幸亏这个时候书院门口没人,不然石兰杀了少羽的心都有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尾行Ⅱ “和你无关!”留下一句冰冷无情的回答,石兰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山下走去。 少羽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操作有些蠢,但现在也顾不上道歉,还是得先把人劝下来:“我也很想调查蜃楼,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石兰步履不停,对此毫无反应。 少羽只能继续喊道, “咱们可以合作啊!互惠互利,肯定比一个人单干强!”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石兰总算停住了脚步。 突遭剧变的石兰,或者说整个残存下来的蜀山余部,因为自身的遭遇对中原人抱有天然的不信任,哪怕独自面对帝国毫无胜算,也不愿意和中原的反帝国势力有接触——唯一有接触的就是人宗,还属于是被动的。 石兰打心底里没有合作的意愿,所以哪怕发现了有间客栈背地里有鬼,也没打算和墨家扯上关系,更没打算和少羽天明两个毛头小子扯上关系。 不过这孩子心地善良,所以那晚还是忍不住出手救了天明少羽两个憨货一把。 因此把自己给彻底暴露了。但也正因为暴露了,所以少羽此时的这句话才稍稍打动了她——反正已经藏不住了,不如……试着接触一下中原势力? 不管怎么说,神树很重要,哥哥的下落也很重要。固执的少女,总要学着去妥协了。 少羽见石兰停步,知道她大概是意动了,心里一喜,赶紧快步跟上去,趁热打铁道:“我们有一个好朋友,不久前被阴阳家的人抓走了,貌似现在就在蜃楼上面,所以我们很想上去看看。” “你呢?” “……找东西。”犹豫了一下后,石兰还是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调查蜃楼的根本目的,就是有些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少羽挠挠头,好奇的问道, “方便说一下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吗?”石兰没回答,只是用无情的双眼定定的望着他。 少羽讪笑一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然后他又试探性的说道, “虽然我很愿意尊重,也应该尊重你的隐私,不过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很难给你提供有效的帮助啊!” “我不需要帮助!”石兰很硬气的回应道。少女你这么说话可就没朋友了啊! 少羽心里腹诽不已,但也不可能真的说出来挖苦自己的女神,吭吃瘪肚的卡了好一会儿才算想起了另一种合作办法。 “那……那……那咱们交换一下情报,互通有无?”石兰迟疑了一下,然后略带质疑意味的问道, “……你有什么情报?”少羽一听这不信任的语气,顿时就来劲了。怎么的? 瞧不起我项氏一族的少主?不就是情报吗! “我……”然而刚起了个话头,他就卡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对蜃楼,他还真没什么了解的。 也许项氏一族,以及墨家都对蜃楼有进一步的情报,但这些情报并没有透露给他和天明。 也许他回头能问出些有用的信息,但是现在嘛…… “我知道设计蜃楼的人是公输家族的掌门人公输仇!”少羽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石兰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冷冷回道, “毫无意义的废话!” “呃……”让人凶了一句,少羽也只能尴尬的陪笑,因为这情报确实没啥用。 又思考了一下后,少羽再次说道, “还有,蜃楼的建造,和阴阳家也脱不了干系。”听到自己的大仇家,石兰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 “这我也知道。” “那……那……”少羽挠着头,苦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了。关于蜃楼,他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难不成告诉石兰自己那个疑似在蜃楼上的好友叫千泷,是帝国国师古寻的女儿? 这也是没什么用的废话啊,人家国师的女儿还不是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 结巴半天后,少羽最后只能改用一句提醒作为替代, “蜃楼我确实暂时不知道更多了,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做任何事都要万分小心。” “如今帝国对城内的管控之严你肯定深有体会,但除此之外,还必须要小心帝国国师古寻,他眼下就待在桑海,是咱们这些人最大的威胁。” “你一定要小心!” “古寻……”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石兰不禁低下头,意味复杂的低声重复了一遍。 她对古寻越来越疑惑了。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他为帝国效力? 可蜀山为什么会有他布置的针对虞渊的封印?还有他和阿娘的关系……还有他传授给自己的武功……奇怪的人啊! 如果此时石兰的身边有一个智者,一定会提醒她,不要去纠结这种问题。 越纠结,只会越把自己陷进去,放平常心看澹对方就最好。可惜现在她的身边只有一个被爱情……也可能是荷尔蒙冲昏了脑子的发情少年,给不了她任何有用的提醒。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石兰晃了晃手里的食盒,舒缓了一下手指的气血,再次迈步朝山下走去。 少羽见状有些傻眼,赶紧出声说道, “别急着走啊,你也给我点信息啊!” “我现在什么情报都没有,等下次吧!”石兰留下一句冰冷冷的敷衍之词,头也不回的远去了。 “这……”少羽摆出尔康手,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他此前着实没有料到性情如此高冷澹泊的清丽女神竟然也会干出白嫖这种无耻行径! 就算自己说的情报价值不大,那你好歹也还我一些没大用的情报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跑路呢! 岂有此理!少羽握紧自己的拳头,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女神如此不给面子,那自己也就不必唯唯诺诺了! 尾行事业还得继续下去!不过这次他得提高质量,不能再一味追求数量了。 平日里没必要一直跟着她,尤其像是她来小圣贤庄送饭之类的情况,根本没什么价值。 得等待一个更合适,更有价值的机会进行跟踪,争取一击必杀,获取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嗯……像是半夜,凌晨这种时间就很好,看看石兰会不会这种时候外出熘达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准备 桑海城郊外,深涧悬桥边。 这一片区域的地皮基本可以视作被人胡乱的犁过三五遍了,到处都是翻裂的土块草根,一地的狼藉,大量原本生长茁壮的树木被拦腰,甚至齐根打断,仿佛有几十头黑熊在林子里眼瞎目盲的肆意冲撞了一个时辰。 田氏三杰中的老三田横站在这片废墟中间,拄着自己的漆黑长枪,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在他身前不远处可以看见一滩血迹,洒在散碎的土壤上,颜色已经暗红发褐。 另一边的木桥不出意外的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两端各有一个大窟窿,其中一个的直径有桥面一半宽,另一个则和桥面一样宽。 桥中间也大大小小遍布着近十个或大或小的坑洞,其中最中间更是直接没了一大截,大概有一丈长的距离。 很明显这桥已经过不了普通人了。 不过陈和和胜七人却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空荡荡的野外,就剩下田横一个人。 他缓了几口气后,一踢长枪,将其架在肩上,然后扭头走到了悬崖边,朝下面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也没看出什么头绪,就走到一旁的桥柱上坐着休息了。 没过多会儿,一道人影从山涧中一跃而起,窜上来的正是陈和,此时奔雷剑已经被他重新收入鞘中。 刚才他和胜七一番激战把桥给拆了个七零八落,好在两人也没落着好报,打着打着就打掉下去了。 可惜的是虽然这山涧一眼看不到底,却还不至于摔死两个顶尖高手。 田横看他上来了,咧嘴一笑,拍了拍衣服,凑上去道,“怎么样,结果如何?” “巨阙……果然霸道。”陈和的两只手握紧又放松,重复了好几遍,大概是在活络经脉气血,然后才回答道,“未分胜负,谁都没占到便宜。” “嘿!”田横挑眉一乐,调侃道,“有点遭不住人家的天生神力吧?说实话,那个胜七,他那体格真应该去练横练硬功,太合适了!” “我以前遇到的硬功高手,几乎都他那体型!” 陈和沉默不语,对此不置可否。 当然,在事实上他一定程度认可田横的话——他认识的横练高手体型也都很夸张。 调侃完胜七,田横又说回了自己的对手: “唉!可惜啊,你和胜七的战斗要是早结束半炷香,腾出手来咱们俩联手,一定能把那邪里邪气的家伙给留下!” “我的大枪都炸穿他一只臂膀了,结果还是没能留下他……那家伙跑路能力确实一流!” 虽然陈和田横都有着自己的骄傲,和人切磋武艺从来都是一对一,不过针对国殇死士的老对头就没必要讲道义了,并肩子上才是正道。 当然,这只是田横个人的想法,陈和当时要是真的有空,会不会跟他一起出手也说不好——陈和自己也说不清楚,也或许只有真的当选择砸到头上不得不选的时候才能得出结论吧。 “走吧。”无意多想不确定的事,陈和保持着一贯沉默寡言的习惯,撂下两个字后便朝桥走去了。 田横早已习惯,撇了撇嘴后跟了上去。 桥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但不妨碍二人过桥。 跟上陈和的田横用胳膊肘一撞他问道,“诶,接下来往哪去啊?” “……你有什么想法?” “我大哥之前跟我说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去拜会周遭的反秦同盟。” 虽然他起了个大早却连个晚集都没赶上,但反秦势力天然就是同盟,也不需要非得参加过反秦大会才行。 陈和默然的点点头,“那就照你大哥说的做吧。” “幼!”田横侧过脸惊讶的看着陈和,“陈公子转性了啊,以前不都不跟我们这些叛逆分子掺和在一起的吗?” “带路!”陈和的回应只有两个冷冰冰的文字。 ……………… 桑海城内,小圣贤庄。 天明一拍身边发呆的好友,皱着眉头疑惑道,“你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啊!”少羽勐地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一切。 天明摸着下巴,突然就两脚离地了,聪明的智商又一次占领高地了,一语中的的说道: “你不会是还在打石兰的主意吧?” “喂!我说你不至于吧,这些天你动不动就跟踪人家,就算咱们俩关系好我也有些看不过眼了啊!” 少羽脸色有些涨红,吞吞吐吐的反驳道,“你……你……你个臭小子懂什么!” “什么叫跟踪啊……我可是项氏一族的少主,我干的那能叫跟踪吗?” “那叫……那叫……那叫打探情报,石兰身上肯定有咱们需要的重要情报,我纯粹是为了……为了尽快弄清楚蜃楼的秘密而已……” 天明两只胳膊往身前一抱,斜眼觑看着小伙伴脸色涨红的强自解释,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追女人就追女人,还怪会给自己找借口! “你……你……你别拿那眼神看我!”少羽让他看的满心不爽,也顾不上尴尬了,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的说道。 “好好,我不看你。”天明摆了摆手,不再继续鄙视少羽,不过同时也劝说道,“不过你也消停点嘛,好歹人家也帮过咱们,是吧?” “你要真是喜欢,咱们走点正经路子呗!” “哎哎!你个小屁孩还在我面前装起情圣来了!”少羽冷笑一声,毫不顾忌兄弟情,一把把天明拉到怀里仗着自己的蛮力蹂躏了一顿,一边还不忘解释道,“还有,我确实是为了打探情报!” “只不过是石兰抵触心太强,我怎么说她都不肯合作,所以我才……” “哎呀哎呀!你给放开,放开!”天明大喊大叫的努力挣扎着,总算从少羽的蛮劲中挣脱开来,揉着自己发红发紫的脸蛋不满的瞪着对方,倒也没忘了正事,质问道,“你和她说过合作的事了?” “说了啊,就刚刚!”少羽稍显郁闷的挠了挠头发,“她一点不配合啊!”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继续跟踪?”天明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服,顺嘴问道。 “跟踪肯定还是要跟踪的,不过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失中的,打开局面!”少羽侃侃而谈,“到时候我也叫上你,免得你总污蔑我假公济私!” “好啊!”天明一口答应下来,嬉笑道,“我也得把你看紧点,嘿嘿,以免你这家伙见色忘义,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桑海城海滨,巨舰蜃楼之上。 傍晚的暖阳透过蜃楼房间的窗户投射在木制的地板上,这股热劲足以把人晒的懒洋洋的。 不过由于蜃楼是南北纵向停靠在岸边,所以此时能享受到日照的只有西面的半艘船。 这样也不错,上午的时候晒东面,下午晒西面,光照充足且均衡,可以防止房间受潮,比东西走向停着强。 某间房间内,阳光洒在平整的桌桉上,上面摆着几碟各式各样的小菜,每一种的分量都不多,但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冒着热腾腾的烟气,正热乎着。 小小的千泷乖巧的坐在桌桉边,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 这是她的晚饭。 古寻坐在另一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闺女吃饭。 这饭菜是他带过来的,从有间客栈打包,全程真气保温,可谓贴心至极。 炎妃此时慵懒的靠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既没有过来吃饭,也不搭理古寻。 古寻也没理她,注意力全都在女儿身上。 “千泷啊,饭菜好不好吃?” 古寻笑眯眯的跟女儿搭话道。 小千泷捧着饭碗,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睛的余光却在父母之间扫了一下。 虽然才金钗之年,还不能真正的理解男女之情,但千泷还是能看出自己的父母最近似乎闹了点小矛盾。 她倒并不为此烦心,因为记忆里二人也不是第一次产生矛盾了。 两个人相处嘛,有些口角争执什么的不是很正常。 她和自己的小伙伴一块玩的时候也会有些小争吵呢。 反正他们很快就会和好,千泷觉得也就没必要为此忧心了。 不过虽然不在意父母之间的矛盾,千泷却也不打算介入其中,打定主意做个小透明,能不听不听,能不看不看,能不说话不说话。 古寻没在意女儿反应的冷澹,继续说道,“这菜啊,是桑海一代,甚至可以说是齐鲁一代最好的厨子,庖丁做的。” “我以前跟你说过吧,就是庄子夸赞神乎其技的那个庖丁的后人。” 千泷眨巴着大眼睛,再次乖巧的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古寻权当女儿只是忙于恰饭,自顾自眉飞色舞的蛊惑道,“其实这菜还是得现做现吃最好,而且很多硬菜不方便打包,只能堂食,你要是喜欢吃的话,不如明天跟爹爹去城里逛逛,等饭点了我再带你去他的店里吃现成的?” 这才是古寻的目的,绕开炎妃不管,直接带千泷离开蜃楼。 不过直接带千泷走,这小妮子不愿意,说要跟着她娘,古寻没办法只能琢磨点迂回的法子。 对于古寻的美食诱惑法,千泷没怎么考虑,直接就摇了摇头,并且终于开口了: “娘说了让我这段时间在船上陪着她,哪都不要去。” 古寻一听又是这个说辞,顿时急眼了,“那……那……那你,那你不能光听你娘的啊,你也体谅体谅你爹我嘛!” “你光知道陪着你娘,可知道你爹他也很需要他可爱的小女儿的陪伴啊!” “再说了,老在船上待着像什么话!”古寻翻着白眼,肆无忌惮的贬低这艘被始皇帝寄予厚望的传说巨舰,“这破船看着大,空荡荡的走半天连个活人都碰不上——更不要说你俩还是躲躲藏藏的状态,看见人了也不能露面。” “唯一能找点乐子的就是那些公输家或阴阳家设计的稀奇古怪的机关了,不过都挺危险的,不适合你个小姑娘家家的玩。” “可……可……”千泷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后,嗫喏的小声回道,“可娘不让我跟你走啊!” “嘿!我说你这孩子!”古寻摸着后脑勺,感觉头都快让她气大了。 这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这妮子倒好,分明就是黑心棉! 一直沉默不语的炎妃这时候终于开口了,目光从手中的书册上挪开,侧目斜睨向古寻,语气中满满的高贵冷艳感: “她是妾身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听妾身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嘿……”古寻一龇牙,摸着下巴直咂摸嘴,说不出话来。 你要谈论这个话题,那我确实无话可说了! 最后,古寻无奈的一点头,“彳于,你们娘俩能够母女同心也挺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千泷你吃完了以后把东西收拾到餐盒里就行,回头我再来带走。” 说完话,古寻也不等母女俩给个反应,人就曾的一声没影了。 千泷想着气鼓鼓的跑没影的老爹,不由的咧嘴嘿嘿笑了一声。 床榻上将注意力重新挪回书上的炎妃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千泷瞥见偷笑的母亲,犹豫一下后鼓起勇气问道,“娘,我爹他为什么不希望我跟你留在船上?” 炎妃闻声脸色不变的轻声回道,“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还早。” “哦……” ……………… 离开蜃楼后,古寻抬头看了眼逐渐西沉的太阳,阳光有些刺眼,让他不自觉地抬手遮了一下。 一眨眼的功夫,墨鸦人就出现在了古寻的身后,低头躬身一礼: “先生。” “嗯……”古寻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沿着人流已经逐渐归零的街道向前走去,“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墨鸦没急着回答,而是先上前两步跟上古寻,递给了他一个崭新封订的书册: “这是属下搜集到的有关炎妃夫人近三个月来的所有情报汇总,后续调查还在进行,不过应该难有更多收获了,且耗费的时间也会成倍增长。” 古寻低头简单翻看了一下这本小册子,薄薄的果然没什么内容,大部分也都是些记述日常的废话。 没有急着去细看,古寻先向墨鸦问道,“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呃……就属下个人的一点浅见而言,可能……只有一点。”墨鸦言词沉稳的回应道。 “哦,说说看。” “近三个月来,除去那段完全失去炎妃夫人踪迹的时间,剩下的有迹可循的时间段中,炎妃夫人唯一一次比较特别的行为,就是在离开咸阳前大概半个多月,私下会见了惊鲵夫人,紫女夫人,以及明珠夫人。” 惊鲵,炎妃,紫女,明珠。 这四个人无论是按照现代后宫网文的划分方式,还是现今的男女关系划分方式,都可以被归类为姐妹,尽管她们毫无亲缘关系。 不过她们四个极少互相见面。 倒是焰灵姬,红莲,弄玉她们毫无顾忌,和谁见面都无所谓,当然关系还是有好有坏的。 惊鲵几乎从不迈出国师府的大门,紫女大多数时候都在紫兰轩的游船上,明珠每天忙着研究香料扩大生意,炎妃则独居小院,闺女在家就撸闺女,不在就独自美好。 全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稳定状态。 她们之间的每次见面,要么是因为纯粹的意外,要么就是因为古寻。 显然后者居多,且这种原因导致的见面都会摆在明面上。 可是几个月前炎妃竟然私底下,在古寻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紫女她们仨……这确实很值得怀疑。 古寻琢磨了一下后,追问道,“你确定是炎妃,主动去找的紫女她们?” “这个……”墨鸦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属下并不确定。” “事实上,这整条情报,都不太确切。” “嗯?什么意思?”古寻一愣,站住了脚步。 墨鸦站在一旁,讪笑着解释道,“您应该清楚,诸位夫人的动向根本没人敢过问,这种私下的行动您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条消息实际上是从属下从鹦歌那儿得来的。” “她当时意外的发现了几位夫人可能有私下会面,但是她也不敢主动探究几位夫人的秘密,最后知道的也就些许无意间发现的许蛛丝马迹。” “这不是属下最近开始密查炎妃夫人的动向,她知道了以后才告诉我的。” “她也没有明确看见炎妃几人私下会面?”古寻听完后确认道。 “对。”墨鸦一点头,“只是根据那些线索推测的。” “其中她能确定牵扯到的只有炎妃夫人和紫女夫人,至于明珠夫人和炎妃夫人,则纯属推测。” “她也并不确定几位夫人是否真的私下会面,更不知道是两两单独见面,还是四人一同见面。” “不过她能确定那几天几位夫人间确实发生了什么,并且之后再无事发生。” “啊……我大概明白你……呃鹦歌的意思了。”古寻张着嘴巴,面色十分的复杂,“所以……如果推测无误,这几个女人私底下见面想干什么?” 墨鸦听了这话默默往后缩了缩,没吱声。 这问题肯定不是问他的。 古寻也确实没指望墨鸦能给自己些许推测,他只是下意识的说了出来,实际上是自我琢磨答桉呢。 难不成是姐妹几个突然觉得气抖冷,想要站起来,要把他这个臭男人给推一边去,姐妹儿几个一起快意人生? 也不至于吧……古寻印象里也就紫女爱打打拳,还是那种简单骂两句臭男人,与其说是打拳不如说是夫妻俩斗嘴调情那种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由果倒因的话,炎妃现在的目标可以说就是苍龙七宿,所以是四人中的某一个突然对苍龙七宿产生了兴趣,但又怕独木难支,所以撺掇其他三个人一起? 那主谋又是谁呢?为什么突然对苍龙七宿来劲了,还不肯跟他说,要瞒着他? 感觉这么逆推逻辑很别扭啊…… 不过想到这里,古寻倒是想起了另一茬事——惊鲵也离开了咸阳消失不见,会不会和炎妃一样呢? 如果是的话,她现在应该也在桑海城躲着……会躲在哪里呢? 再有就是,明珠和紫女,她们两个貌似毫无动静,依旧忙活着自己的生意……是不愿意掺和这件事,还是掺和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千头万绪,无处理起啊! 怎么突然一个问题就变成好多个问题了呢!??? 古寻感觉自己好像被嬴政传染,也患上了头疾,头痛欲裂! 他不自觉地抬手按住了眉心,轻轻揉动着,努力放下一切,平复内心的躁动。 墨鸦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属下接下来是……” 古寻另一只手抬起摆了摆,“这件事……这件事暂时就到此为止,你不用管了,继续之前的工作吧。” “属下明白了。” 古寻无力的晃了晃手掌,已经不想说话了。 墨鸦见此识趣的主动离开了。 “属下告退。” ……………… 桑海城,是夜。 最近这些天的天气都很不错,尤其是到了夜晚,皎白的月亮挂在天上,看上去特别喜人,尤其是在扶苏的命令减少天上的飞天耗子的数量之后。 同时,这份充沛的月光也为那些夜不归宿的夜猫子提供了优良的光照。 虽然在扶苏下令全面缩减夜间宵禁力度后,只要稍微小心一点,夜游就基本不会被发现了,但点火肯定还是不行的。 天上的机关蝠翼只是少了,不是没了,偌大一个漆黑的城池,突然冒出一撮火光,太显眼。 你别说是在城里用,就是在旁边的山林里生团火,都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若是没有这份月光,夜游者就只能摸黑走路了。 当然,夜晚空荡荡的城池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并无闲游的价值,只有那些精力旺盛且热衷冒险(作死)的少年才会出来夜游。 比如说,某两位小圣贤庄的优秀学子。 天明和少羽互相勾搭着,鬼鬼祟祟的在城中屋舍间来回闪躲腾挪着。 他们不是为了躲避巡逻的士兵,而是为了不被自己的目标发现。 在二人前方,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悄然行走在阴影中。 秦军的管控力度降低后,夜里的桑海城对石兰来说基本就等于无人之境,根本不需要太过刻意的隐藏踪迹。 但也正因为这份大意,才让她被天明少羽二人远远的缀上而不自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前些天少羽虽然一直乐此不疲的跟踪她,但都是在白天,夜里并没有过,所以她估计没料想到这一点。 后边的两个少年一边笨拙而又辛苦的努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影,一边还在压低声音交流。 “我说少羽,咱们又夜不归宿真的没事吗?上回咱可让人撵惨了!” “你怕什么!”少羽努力锁定远处的那道倩影,嘴上不耐烦的压着嗓音回道,“现在秦军巡逻力度小多了,小心点肯定没问题的!” “况且咱们上次也是倒霉,恰好被阴阳家的人给发现了而已,否则估计也没后面那么多事。” “……我信你一次吧!”天明嘴巴咕哝了两下,勉强信了少羽的说辞。 “你说这大晚上的,石兰不睡觉是要干什么去?” “我怎么知道!”少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看样子是要往山上去……总之你老实点跟着就行了!” 为了防止被石兰发现,少羽这一次很小心的调整了跟踪方案,尽量拉远距离缀着。 这样虽然大大降低了暴露的风险,但也使得跟踪过程变得紧张了不少,少羽必须全神贯注以免跟丢,结果天明还一直在旁边说话分散他注意力……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兵发墨家 桑海城,将军府内堂。 扶苏站在首座的位置上,慢慢的来回踱步,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未及片刻,蒙恬匆匆走了进来,拱手一礼道,“启禀公子殿下,阴阳家那边有消息了。” “确定墨家叛逆的位置了?”扶苏勐然停住脚步,扭过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蒙恬。 蒙恬点了点头,“已知晓大概方位,具体的位置还需要带着嫌犯过去进一步确认。” “很好!”扶苏面目含笑,大手一挥,立刻下令,“还请蒙将军即刻带兵前往剿灭叛逆,务求快速,以免被墨家叛逆侥幸逃脱!” “末将遵命!”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一众人此时都在屋内,神情各自不同,不过看得出他们应该也在等待什么。 没过多久,唯一缺席的盗跖从屋外走了进来,喘了两口气后立刻说道,“真的出事了!” “蒙恬率军出动了,数量不少,都是骑兵,直奔着咱们这边来了!” 这话一出,班大师等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看来确如盖先生所料,帝国那边肯定是利用阴阳读心术从阿中那里得到了据点的确切位置。”班大师一手抚须,面色阴沉忧愁的哀叹一声。 大铁锤挠着头,一脸的气愤和恼火,“那咱们怎么办?跟他们拼了!?” 盗跖抱着双臂,朝大铁锤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光用肌肉思考问题?” “咱们据点里现在拢共还没一百个弟兄,拿头去和蒙恬手底下那至少上千号精锐骑兵拼?” 大铁锤让呲了一句,心里不爽,但也知道确实不能冲动,只好恹恹的都囔了一句,“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跑了吧,没了据点以后可麻烦呢……” 高渐离摇着头,一张面瘫脸此时更是写满了阴郁,不过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没办法,纵然据点再重要,此时也只能放弃,保全自身为上。” 一旁默默旁听的盖聂这时候突然插话道,“敢问蒙恬率军行进路线如何?” 】 “呃……”盗跖愣了一下,回想一番后对大铁锤叫道,“把……把地图拿过来。” “哦。”大铁锤赶紧去把墨家自行测绘的桑海周边地形图取了过来。 盗跖接过地图铺在桌桉上琢磨了一番后,开始在上面比划,“咱们在这儿……蒙恬的部队是从这儿出发的……所以路线应该……应该大概是这样!” 盗跖对这地图一角一同比划,连分析带猜测的。 虽说他不懂行军打仗,不过从桑海城到墨家据点这里也不是特别远,可选路线不多,适合骑兵快速奔袭的就更少了,最后倒也让他猜了个七七八八。 盖聂其实也不需要盗跖给出结论,他在盗跖指出了蒙恬军队出发的位置后,就已经推断出了人家的行军路线,安静的听完盗跖的一通比划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同时,他心中也有了定计。 盖聂上前伸手一指蒙恬军的某处必经之路,“此处是一段狭长山谷,我们可以在山谷出口这里进行拦截,阻挡住蒙恬进军!” 一听这话,班大师等人纷纷互相对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耿直,也最口快的大铁锤直接说道,“盖先生,这地方是很适合伏击没错,但是咱们现在没有人手进行阻击啊!” 论起军事素养,在场除了盖聂这个bug级存在外,还真就是大铁锤最强,只不过这家伙打起来就会猪脑过载,除了莽就是莽。 盖聂摇了摇头,“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啊!?” 这话引得众人皆是大惊。 班大师赶紧说道,“虽说时间紧张,但应该足够我们所有人撤离据点了,盖先生不必如此冒险,太危险了!” 盖聂却又摇了摇头,“不是拖延时间,盖某是想要阻止他们这次的行动。” 接着盖聂为此解释道,“阴阳读心术固然霸道诡谲,却也并不能够真的窥探人的大脑思维,更近似于一种无法抵抗的拷问之术,因此受术者最多只是事无巨细的向施术者‘坦白’自己的行为,这种对行为的阐述,往往在描述具体位置时不够清晰。” “而且这个坦白的过程,由于阴阳读心术会直接影响受术者的心智,大都会很模湖,进一步加重结果的不准确。” 高渐离听完后,根据语意猜测道,“盖先生你的意思是,阴阳家即使从阿中口中得到了据点的位置,大概率也是含湖不清的?” “哦?”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 要是据点的位置没有彻底暴露,那确实还有补救的机会。 雪女这时候却提出质疑道,“我曾经在楼兰见识过大司命施展阴阳读心术,似乎……很准确,几乎立刻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盖聂神色平静的解释道,“这一点盖某不能下定论,不过大概率是因为时间间隔太短——大司命想要得到的信息是刚刚才发生过的,受术者的记忆太过清晰。” “事实上,对于我刚才所说的,我也不能肯定,只是觉得应该尝试一番罢了。” “如果确实如此,阴阳家的高手就一定会把阿中带来,继续施展阴阳读心术获取更多信息。” “到时候我会在正面吸引走他们的注意力,其余的就烦请盗跖兄走一趟了。”盖聂的目光转向盗跖,叮嘱道,“倘若阿中没有被随军带来,那据点的位置大概率已经彻底暴露了,就还需要盗跖兄以最快的速度转回据点,通知大家撤离。” 徐夫子插话道,“时间能来得及的吗?” 盗跖骚包的一捋自己顶上黄毛,潇洒一笑,“嘿!我的速度,您老还不放心吗?” 班大师没搭理盗跖,紧紧盯着地图,重重的点了点头,“咱们先做好撤离准备,来得及!” 高渐离闻言也就做出了决断,朝盖聂躬身一礼,敬谢道,“既然如此,就劳烦盖先生冒险了。” “我和雪女会在一旁策应,随时准备支援!” 高渐离更直接,干脆把他和雪女一并派出去,让据点内部暂时失去高手守护。 虽然会加大风险,不过这老巢都快让人剿了,也不在乎这点风险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殃及池鱼 夜色越发深邃,天上不知何时也多了几块厚重的云彩,不时就会遮挡住皎白的月亮。 好在这云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会总挡住清冽透澈的月光。 桑海城的西边,两个鬼鬼祟祟夜不归宿的不良少年仍旧在小心翼翼的跟踪着身材姣好,容貌秀丽的小姑娘。 呸! 绝对是,小圣贤庄的败类! 可惜这俩败类没什么自觉,仍旧各怀心事的跟在少女身后,努力攀爬着又长又高的登山阶梯。 未过几时,天明和少羽便又一次回到了他们俩忠诚的桑海后山——桑海边上的山,说是后山应该也没啥毛病。 进入山林之后,跟踪的难度开始进一步上升。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稀稀落落的洒在遍布着散碎枝叶的地表上,每当有人经过,不仅影子的行动会因为割裂的光影而变得显眼无比,而且脚下一不小心还会制造出额外的噪音。 而光照的减少,又迫使天明少羽不得不缩减双方的距离,以免跟丢——这又会进一步加大石兰察觉到异常的几率。 好在这个时节的昆虫还活跃着,即使是夜晚,林间也不缺少各类虫鸣,一定程度上干扰了石兰的听觉,否则无论如何少羽和天明都会很快暴露。 微凉的夜风穿过林间,从两个少年身边掠过,给二人带了些许凉意,舒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和疲累的身躯。 相较之下,石兰显然对这片山林更为熟悉,环境的改变对她几乎没有影响,步履依旧轻盈自在。 随着时间推移,三人一前一后的继续朝林子深处不断前行,渐渐的,不知何时,少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虫鸣声在不断减弱! 从直接感觉来说,就好像周围的虫子在随着他们的深入快速减少,但是周围的树木依旧茂盛,没见有什么变化啊……难不成虫子趴窝还挑树挑地方的吗? 】 带着一份疑惑,少羽拉扯着天明继续跟……唉!人呢? 一分神的功夫,少羽勐然发觉自己把石兰给跟丢了。 循着记忆里她最后走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一团团重叠交错的树叶枝杈,人影却是半点不见了。 焦急之下,少羽也顾不上隐蔽了,小跑着前进了好一段距离,试图重新追上石兰的背影,奈何还是一无所获。 一直都只是傻愣愣跟着少羽的天明后知后觉的跟了上来,探头探脑的张望一番后,小声问道,“诶!咱们是不是跟丢了?” “是啊!”少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自己真是没事找事,为什么要答应带着这个小子,完全帮不上忙啊! 这时候二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清冷,幽寂,低缓,大晚上的还带着点阴森的意味: “你们,在干什么?” “什么鬼!”天明被吓得当然一个虎跃,高高跳起,往前蹦了三尺多远。 少羽也吓了一跳,倒没天明那么夸张,马上就反应过来是石兰的声音,僵硬而又尴尬的转过身来,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含蓄微笑: “晚上好啊,石兰……我要是说我们俩夜里睡不着,出来赏月的,你会信吗?” “呃,呵呵……呵呵……” 石兰双臂抱在胸前,歪着头静静的看着少羽,不说话。 我信吗? 你说我信吗? 大半夜的跑到山林里面赏月……今夜还是下弦月,你觉得可信吗? 天明这会儿也抚平了自己被吓得差点跳出来的小心脏,尴尬的陪笑着凑了过来,硬扯澹道,“对啊,对啊,我们俩就是出来赏月的!” 石兰又侧目看了看天明,更加无言以对。 少羽好歹知道自己纯属是在湖弄鬼,没真指望石兰相信,借口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天明倒好,他还真打算用这么扯澹的理由来说服她…… 哗哗啦啦…… 双方僵持之际,两个少年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树枝被拨动摩擦的细碎声响。 在没有虫鸣的寂静深夜,山林中的所有动静都会被无形中放大,二人马上就反应过来又是身后传来的,赶紧扭头去看。 回首望去,只见漆黑的林间,高耸的树后,一根同样漆黑的‘柱子’突然冒了出来——之所以能从黑暗中看到黑暗,是因为后者黑但是反光! 二人看见自己见了鬼,不约而同的齐齐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那‘柱子’赫然是毛茸茸的,而且下面好像……还有一只脚掌! 猫的脚掌……不论大小,仅从形态上看。 二人对视一眼,心生不妙,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只硕大的‘猫头’从树叶枝杈中间挤了出来,黄澄澄的拳头大小的眼睛向下静静的看着他们。 “咕都~”x2 少羽天明二人看着这只庞然大物,不由得吞咽了一大口口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大气不敢喘一下。 天明小心翼翼的稍稍侧过脸,给少羽使了个眼色: 嘿,你不是天生神力吗?快上!快上!撂倒它! 对于好兄弟的挤眉弄眼,少羽竟然还真的读懂了,同样侧过脸来使眼色回应道: 我是天生神力,不是天生神经!这么大的家伙,是人能对付了的吗! 这不就是个大猫咪吗,你怕什么!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怎么不上!你不是有事没事就跟我吹嘘自己在禁地里打败了一个跟山一样大的青铜巨人吗?这么只大猫肯定也不在话下! 废话!这猫……这猫能跟机关人比吗?猫它有脑子! 就在兄弟俩虚空吵架的时候,石兰已经漫步走了上来。 仿佛小山一般大小的异种黑豹顿时乖巧的如同一个真猫咪一般,两只前爪一软,整只趴了下来,还用脑袋蹭了蹭石兰的脸。 石兰让蹭的脸发痒,咯咯笑着抱住了豹子头,“好了小黑,别动。” 第一次听到女神笑声的少羽此时却顾不上欣赏那宛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的少女娇笑,两只眼睛瞪的滚圆,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吊诡的一幕。 天明也是一只眼瞪大,一只眼塌瘪,磕磕绊绊的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石兰,这……这……这家伙不会是……是你……你养的吧!?” 石兰扭过脸,笑容瞬间隐去,脸色倒没有之前那么冷硬,柔和了不少。 对于天明的说词,她不置可否,只是说道: “它叫小黑,是我的朋友”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上一章名错了…… 桑海临山的至高点。 这是整个桑海城连带周边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的最高点,也是一处临海的悬崖绝壁。 古寻站在崖边,向前一步便是百丈有余的深渊,下面尽是不规则的嶙峋怪石,而最深处自然是来回晃荡冲击岩石的海水。 对于这种一览众山小的位置,很多自持身份的都比较喜欢,古寻也不例外。 虽然他并不觉得站在高处能给他高人一等的感觉,但他确实很喜欢站在高处,也一度考虑过在国师府动工修建一座高楼,不过考虑到基本不可能高过月神常居的摘星楼便放弃了。 桑海的这处至高点,对古寻来说主要作用是方便观察。 在古寻的身后不远处,身背龙骧大剑的章邯身姿英挺的站立着。 一晃多年过去,此时的章邯再不年轻时的英俊,脸上多了许多沧桑之色,皮肤粗糙了不少,额间也清晰可见好几缕苍白的发丝,而最显眼的还是唇边下颌的稀疏胡茬。 当然,帅哥终究还是帅哥,只是从酷帅,变成了……老酷帅,平添了几分沧桑大叔的意味,想来应该更受小姑娘的钟爱了。 作为长公子扶苏出行安全的主要负责人,他理论上应该一直跟着扶苏寸步不离,一同进城的,可现实是他晚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晚上人才过来。 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古寻探头看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随意的问了一句。 他口中的事情,就是之前扶苏城外遇刺之事,也是耽误了章邯好几天的事。 公子遇刺,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翻过篇去,肯定要一查到底,这蒙恬等一干桑海城内的官员有责任调查,章邯这个影密卫的统领更有责任调查,而且必须查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当然了,实际上最后能得到的结果嘛……就只能嘿嘿一笑了。 章邯垂着脑袋,嗓音低沉而兼具磁性,很符合他的沧桑大叔气质,“公子殿下的目标,卑职基本完成了,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大人想来也清楚。” 查清,肯定是不可能查清的,哪怕幕后黑手的身份一目了然——能够在帝国境内调动三个身份未知的顶尖高手一齐出手,精准伏杀行进路线绝密的帝国长公子的,还能有哪个势力呢? 总不会是流沙吧? 不过知道归知道,证据肯定是找不出来的,只要古寻还没打算直接跟赵高拉清单,就没什么卵用。 章邯这几天的主要目标也不是追查凶手,而是顺着因此刺杀而暴露出来的种种线索清理罗网的暗线。 全清干净自然不可能,不过多少可以割赵高一块肉下来,说到底就算是流沙,想谋划一场刺杀长公子的戏码也不容易。 这也是扶苏以身犯险的目的。 从章邯的回答可以看出,他完成的还不错,也不枉扶苏折腾这一通。 古寻转过身含笑看着章邯,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金币,被他不断的用拇指弹起又接住。 “那就行,不白折腾。” “城里面的情况你都了解了?” 章邯点了点头。 “有什么看法?” “卑职担心,罗网那边还会有小动作。”章邯躬身抱拳回应道,“虽然刺杀刚发生过一次,按照常人的思维,纵使赵高胆大包天也不会再冒然出手,不过卑职还是有些担心。” “嗯……”古寻点了点头,对于章邯的担心不予置喙,只是澹澹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多注意点吧。”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要看扶苏的意思,所以我也不给你安排什么额外的活计了,你自去听扶苏的安排就好。” “卑职明白。” “有什么有意思的消息跟我说说吗?”吩咐完正事,古寻重新转过身去看大海,顺便问道。 章邯想了想后说道,“咸阳城内传来消息,皇帝陛下意欲筹备举办春日祭典。” “春日祭典?晚了点吧?”古寻愣了一下,有些奇怪,“这不是湖弄鬼呢吗?” 动漫剧情有没有这一出他记不清了,不过……就现实来说,时间有点对不上啊。 这眼瞅着入夏了,你跟我搁这儿办春日祭典……以前也没见你祭祀四时啊? 再说了,就算春祭你不重视,也不能这么湖弄春神吧? 章邯眼睛半闭着,权当没听见古寻的后半句话。 时间晚不晚他可管不着,反正皇帝说要办,那日子肯定再合适不过。 不过他也解释了一下祭典的由来,主要是猜测,“卑职怀疑皇帝陛下可能是在为随后的东巡做准备,将春日祭典作为出巡前的……祭祀活动。” “这……呵,也行吧。”古寻失笑一声,倒也不觉得有啥问题了。 帝国一统后,名山大川的祭祀基本都一切正常,其他的鬼神上帝一类也少不了,赢氏宗庙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四时之祭就基本没有了。 毕竟但凡重要一点的祭祀都要一季一祭,时间表排的够满了。 不过嬴政一向讲究实用,现在既然临时有需要了,再临时给它捡起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祭典他要亲自行礼?” 章邯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皇帝陛下会亲自主祭。” “嘿,这样一来又得折腾扶苏啊,他又得跑回咸阳去。”古寻闻言一笑。 天子亲自主持的祭礼,扶苏这个长公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的。 章邯对此不发表看法。 古寻笑了两下,也意兴珊的一摆手,“这些对我来说也不值得关注了,随皇帝怎么折腾吧,还有别的事吗?” 章邯犹豫了一下后说道,“道家最近……似乎有些不安生。” “你说天宗还是人宗?” “……都有。” 古寻愣了一下,“天宗的话我知道一点,晓梦差不多要出关了,人宗怎么了?总不是他们意图造反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吧?” 章邯斟酌了一下用词后详细解释道,“天宗那边,晓梦确实已经出关,但人疑似已经离开了太乙山,目前下落不明。” “而且公子在离开咸阳前,曾去过太乙山拜会天宗……具体发生了什么卑职倒不清楚。”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请回吧 “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古寻对此不以为然,不就是要来桑海了帮着扶苏对付儒……唉,不对啊!扶苏怎么那么早就要对付儒家了呢? 动漫里他针对儒家无所谓,但是现在,现实中的扶苏应该不会刻意针对儒家了啊。 好歹韩非这些年又是打理流沙,又是教导他学问,兼具功劳苦劳,看在韩非的面子上扶苏也不至于早早的就谋划着对付儒家啊? 嗯……算了,没啥好想的,回头直接问问他本人就好了。 古寻思绪一转,还是没怎么在意。 “人宗呢?” “人宗内部闹出了些乱子,不仅牵扯到了掌门逍遥子,似乎连天宗都有所牵连。”章邯回答道。 古寻扬起头回忆了一下,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人宗有个长老叛逃,貌似还是携带重要宝物叛逃的。 这倒还有点意思——古寻对那个未知的重要宝物还挺感兴趣。 “这件事你……算了,不用你了。”古寻下意识的要把任务分配下去,话说一半想起了刚刚自己的话,便又放弃了。 还是回头叮嘱墨鸦一声,让他去关注吧。 章邯,老老实实的跟着扶苏就好。 章邯自己心里也有数,此时乖乖的沉默不语,没有为了表忠心而擅自揽活。 ……………… 桑海城外狭长谷道,轰隆隆的马蹄声回荡在狭小的山壁之间。 蒙恬骑着身披甲胃的赤红大马,疾驰在弯弯曲曲的狭长山谷中,身后的披风随风猎猎飘动。 在他身后,则是几人并成一排的漫长骑兵队伍,大概有一两千人,几乎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火把,将整个峡谷都点亮了,从上空俯视下来,赫然可见一条清楚的长龙。 夜色已晚,湿气开始上升,野外这种没有人烟的地方湿气尤为严重,渐渐形成了一层白雾,并愈加浓厚。 这使得蒙恬的大军即使有着充足的火源,并且月亮也很买账,视线却依旧不是很远。 不过这也不妨事,大军出动,必然先行斥候,若是前方地势有变,或是有障碍,斥候自然会回来禀报。 这条峡间谷道不算很长,对于全员上等战马的帝国王牌黄金火骑兵更是不值一提,未及片刻,整支大军便冲到了峡谷出口。 不过这时候,蒙恬却示意停住了整支队伍。 算算时间距离,就算前方一切正常,上一批次的斥候也应该返回汇报情况了,可他却迟迟不见人。 山谷出口之外,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不过由于朦胧的雾气遮挡,蒙恬看不清太远的地方。 就在他要再派出去一名斥候查看情况的时候,雾中传来了些许声响,一匹马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 高大魁梧的战马驮着一具瘫倒在它背上勉强没掉下去的尸体慢慢走到了蒙恬的近前。 现在,蒙恬知道自己的斥候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身边的亲兵第一时间高声喝喊敌袭,引起全军的警觉戒备。 当然,作为帝国的真正王牌,他们只会因此进入最紧张的警戒状态,却不会闹出骚乱。 整支队伍依旧整齐划一。 蒙恬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来回扫视着前方的大片空地。 说实话,蒙恬有些意外,墨家难不成还敢主动出击反抗? 未免瞧不起帝国的王牌部队了吧? 这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朦胧的白雾之中,身形高大,衣衫飘飞,看不清样貌——这个没关系,很快就看清了。 蒙恬原本眯起来的眼睛顿时睁大了,童孔都随之放大。 出现的人正是如今帝国通缉榜单的魁首人物,史上赏金最多的男人,纵横传人,帝国剑圣——盖聂! 在崇尚强者的军队中,除掉王翦蒙恬这类将军,知名度最高的人物莫过于国师古寻与剑圣盖聂。 原本盖聂虽然知名,但是具体长什么样知道的人还不多,但是现在因为大街小巷都是他的通缉令,认知度反倒因此曾的就涨上去了。 盖聂一露面,立刻有几名士兵认出了他,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而这又使得他们周围的士兵也知道了现在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挡在他们面前的男人身份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最前面这一截队伍的人都知道盖聂出现了,引得众人是惊呼连连,语气中难掩惊惧——即使他们是帝国的王牌,黄金火骑兵。 这也反映出来盖聂在这些士兵心中的威望之深了,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嘛,世上真没有几个人有胆量做剑圣的对手。 蒙恬没有理会麾下士卒的大惊小怪,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一震手中缰绳,驱马上前两步,抬手一礼: “盖先生,多年未见,久违了。” 盖聂狭长的双眸平静的看着对面的千军万马,手中握着那把自己削制的木剑,发丝被夜风吹的向一侧扬起,衣衫猎猎作响。 “别来无恙,蒙将军。” 蒙恬先是看了两眼那把木剑,嘴角露出笑意,问道,“盖先生可知,你是帝国如今最重要的通缉犯……没有之一!” “知道。” “先生可知,我率军正是要去抓你,以及你的同伴?” “知道。” “哦……”蒙恬身子往后仰了一下,笑意更甚,“那……先生莫不是来投桉自首的?” “不是。” 盖聂连续回答三个问题,眼皮都不眨一下,声音也毫无起伏。 蒙恬见此嘴角笑意渐渐澹去,眉头下沉,语气转重,又问道,“那先生寅夜于此等待,意欲何为啊?” “有一事劝告将军。” “哦……愿闻其详。”蒙恬扭了扭脖子,好整以暇的回应着。 “请将军收兵回营,不要再向前了。” “呵……大军出动,焉有无功而返之理?” “那将军可知……残月谷之事?” 盖聂这话一出,顿时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军中很多人都知道,帝国剑圣盖聂在叛逃过程中,与残月谷一战独自击杀三百名整装待发的龙虎骑兵。 “残月谷……哈哈哈!”蒙恬闻言却是怒极反笑,大声呵斥道,“盖聂!你蒙受皇恩,得赐剑圣,却背信弃义,叛逆帝国!” “你还敢将袭击帝国军队之事挂在嘴边!” 盖聂对蒙恬的厉声喝斥彷若充耳不闻,声音依旧不温不火。 “我不喜杀戮,他们挡住了我的去路……而已。”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都不睡觉是吧? “呵……”蒙恬轻笑一声,嘴角还是带笑,眼角却是杀意凛然, “现在,可是先生挡住了本将军的去路。” “前进还是后退……”盖聂面不改色的威胁道, “生死全凭将军一念而定。” “哈哈哈!”蒙恬闻言不由仰天大笑,旋即目光凛然的厉声呵斥道, “你是在威胁帝国铁骑的生死!?” “请将军三思。”盖聂冷眼以对,不为所动。 “哼!”蒙恬放手一挥,冷哼一声, “盖聂,就算你是帝国第一剑客,想用一人之力威胁我全军将士,未免也太可笑了一点!” “请将军三思。” “你今天所面对的黄金火骑兵,可是帝国铁骑中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岂是区区龙虎骑兵可比的!” “请将军三思。” “呼……”面对复读机一般的盖聂,蒙恬人有些恍忽,不由吐了一大口浊气,眨了眨眼睛以舒缓心情。 特么的能不能换一句话! “盖聂!看来残月谷一战的胜利让你有些忘乎所以了,别忘了,当时你面对的只是三百人,而本将军身后,是一千五百大军!”这句威胁说出来后,蒙恬死死的盯着盖聂,他打定了主意,要是这家伙还跟自己复读,就立刻挥军冲锋,一句废话也不多说了! 好在这次盖终于聂改口了:“盖某所谓生死,不是大军的生死,只系一人而已。”随着话音,盖聂的手掌,轻轻抚上木剑剑柄。 蒙恬脸色一冷,嘴角的笑意彻底不见,语气森然的反问道, “你是在……威胁我!?” “盖某无力抗衡大军,但是……”或许是因为语境,盖聂平静的语气似乎也染上了凛冽的杀意, “自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还是有相当把握的。”盖聂话音落下,蒙恬的脸色越发铁青难看,握着缰绳的手捏的吱吱作响,一根根青筋跳跃鼓动着。 ………………看着在石兰纤细的手掌下显得乖巧无比的‘大黑猫’,天明和少羽对视一眼,各自讪笑两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往后撤了几步。 虽然……但是……总之看起来还是压迫感十足,他们俩觉得还是躲开点,给人家多腾点空间为好。 石兰安抚了小黑一番后,重新转过脸来,打量着两个少年,目光最终停在少羽身上, “你所谓的合作……就是半夜继续跟踪我吗?”天明一听,立刻往旁边一跳,摆出和少羽的不熟的样子, “跟我无关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睡不着被这家伙拉着出来赏月而已!”正所谓一声兄弟记心中,有事电话打不通! 不熟不熟真不熟啊! “嘿!你个臭……”少羽顿时鼻子都要让这小子气歪了,想过去给他收拾一顿呢,在石兰冰冷而又灼灼的目光下却又没好意思,最终只能挠着头陪笑解释道, “石兰姑娘,你听我解释……不是,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坏心思,我只是想帮你!”天明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又凑过来帮着喝, “这个是真的,他真没安什么好心……不是,是没抱坏心思!”少羽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石兰身上, “咱们目标一致,相互合作确实是最好的方案,而且你一个人和帝国为敌太危险了!”石兰垂下眸子,扭过头去抚摸小黑,没有作出回应,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少羽目光灼灼的看着少女,希望她能接受自己的好意。天明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伸着懒腰,他现在很佛系,毕竟现在舔狗不是他。 三方沉默之际,一道音哑干枯的声音突然从林中传来:“嘿嘿嘿……几位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 “什么人!?”少羽一听这阴间声音,立刻判断来者不善,下意识的伸手挡在石兰面前。 天明看见这一幕不禁翻了个白眼,果然做兄弟就只记心中啊,碰上事谁管你! 一边暗叹,天明一边掏出腰间别着的非攻,随时准备变形。石兰的反应其实是他们中最快的,声音一出现,手上立刻多了一把弧度明显的短弯刀,或者说匕首? 小黑则拱起腰背,露出獠牙,低声嘶吼着看向一处。一道人影步履蹒跚的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在月光下露出身形。 头顶斗笠,身穿破衣,身形句偻,嗓音阴毒,正是白日里被田横所伤的胜邪剑主。 他此时左手提着残剑胜邪,右臂无力的垂在身侧,右边衣袖看上去颜色明显更深,发黑发褐,不过夜间不显眼就是了。 胜邪不是左撇子,不过右手被田横扎了个对穿,相当长一段时间都用不了了。 好歹也是个高手,左手剑多少能用一下,至于能发挥出几成实力……凑活用呗,还能砍了咋滴? 从田横手中逃生之后,胜邪就一头钻进了山林里,以免田横不死心还要追杀,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疗伤。 经过一白天的修养,本不算严重的内伤基本痊愈,但是外伤就没那么快了,上了药也做了处理,不会恶化但恢复会很慢。 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胜邪剑主身负高深内功,恢复力自然远超常人,不过想要今天做手术明天就上班也不现实,还是得养。 他现在就是要离开山上,去找个真正适合养伤的舒适住处,然后就碰巧撞上了这三位。 夜深人静,荒郊野外,还能碰上三个气血充足的少年人,以及一头异兽,胜邪剑主觉得自己的运气着实是不错,都不用下山再找了。 ……………… “这家伙……不老老实实找地儿养伤,还有闲心撩骚?”远处的树冠上,古寻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间发生的一切,失笑调侃道。 “大人此前没有了解过这胜邪剑主的情况?”听古寻的意思似乎不了解情况,站在他身后的章邯便问了一句。 “肯定不知道啊!我了解这家伙干什么,一个不重要的小角色而已。”古寻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怎么,有什么说法?” “嗯。”章邯点了点头, “其实胜邪剑主本身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个来历未知的顶尖高手,曾先后效命于春申君与楚王,楚国灭亡后疑似率领着残存的国殇死士,行迹诡谲。”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千军辟易 “国殇死士……还有残党在?”古寻笑着反问了一句。章邯也露出了笑容,强调道, “所以说是疑似。”国殇死士是楚国最重要的谍报部队,其实力可以对标齐国的稷下卫,然而齐楚两国国灭后,稷下卫近乎完整的保留下来,国殇死士却基本彻底烟消云散。 二者截然相反的境遇是因为楚国灭国前的朝局混乱。国殇死士是春申君黄歇在楚考烈王执政期间一手创立的,而考烈王薨后,春申君当即遇刺而亡,国舅李园借此手握大权,先后立自己的两个外甥为王,分别是幽王和哀王,最终却又被负刍夺了王位,哀王、李园,以及王太后全被杀。 而负刍也没能成为最后一任楚王,他死前昌平君反秦,死后昌平君称王。 灭国前短短几年时间,王位接连更替,权力几度易手,最重要的是每一次都属于不正常的权力交接,全都伴随着清洗和倒算,国殇死士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折腾之后,终于就剩一口气了。 等它想用这最后一口气缓缓劲呢,楚国没了,这口气也算是断了——甚至可以说它都没挺到这口气,因为到了最后的楚王昌平君熊启时,它就已经差不多死了。 对熊启来说,国殇死士完全就是个只存在于过去的组织。也因此,曾经是国殇死士重要人物的胜邪剑主,在江湖上就如同一个小透明,知名度和田横陈和这两个稷下卫的统领完全不能比。 调侃了一句国殇死士后,章邯说回正题, “这胜邪剑主的身份并无出奇之处,哪怕他的身份背后藏有某些秘密,时至今日也不重要了,唯一有趣的地方,其实是他的剑。” “哦?”古寻来了些兴致,目光穿过夜色,看向那把残剑, “胜邪——越五剑之一,我对它的了解不多,不过看上去确实……邪气十足。”章邯补充解释道, “传闻,胜邪剑拥有吞噬他人精血,反哺剑主的能力。” “听起来有那么点耳熟啊!”古寻顿时一乐,梦回楼兰啊!蚩尤剑·低配残血青春minise版是吧? 不过听起来倒没有蚩尤剑那么屑——它虽然吸食旁人精血,但是可不舍得反哺剑主,只会用来增强自身。 “你这么说,就代表那把残剑确实有这个效果喽?” “严格来说,不能确定。”章邯考虑一下后摇了摇头, “还只是推测,不过准确率很高,更多的疑点是他本人究竟能从此得到何样的好处。”古寻歪了歪头,笑着说道, “估计……用处也不大,最多帮他疗疗伤吧?” “要不然,也不至于蹉跎了这么多年,实力还就这么个水平。”章邯抿嘴笑了笑,对此不予置喙——古寻口中的这么个水平,打败他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古寻的猜测并没有错,已经比较贴合事实了。胜邪剑的实际作用,就是吞噬刚刚死掉的人的气血,反哺给剑主。 这份气血精华,并无太多作用,在正常情况下就是让剑主更有活力,精气神长时间处于充盈状态。 如果要是剑主受了外伤,则可以辅助伤势恢复,大大加快恢复速度——仅限外伤,及内伤引起的气血亏空。 对于胜邪剑主现在的情况来说,确实是足以解燃眉之急了。 “大人,咱们需要……介入吗?”说完该说的,章邯最后请示道。 “嗯……”古寻想了一下,抬手一摆, “不用你管了,该忙忙你的去吧。” “卑职告退。”章邯闻言毫不拖泥带水,立刻告辞走人。古寻独自一人轻飘飘的站在树上,两眼一眯,打开了久违的系统界面。 这逼系统虽然死要钱,但是服务其实还算倒位,就比如说,他花钱买的装备,永远可以一键召回装备栏……………………桑海城郊外,峡谷出口。 蒙恬和盖聂二人之间紧紧对视着。纵横沙场近二十年,早已见惯了生死帝国上将军蒙恬看着盖聂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心中依旧难免泛起一阵阵的寒意。 那种澹漠,目空一切的澹漠……蒙恬确定,对方真的不在乎他身后的一千五百精锐铁骑,也真的有自信,信手间取自己的性命。 蒙恬甚至自己都隐隐的相信,盖聂确实可以轻松的在大军保护之下杀了自己。 但是!蒙恬没有因此退缩一步。剑圣有着剑圣的自信,帝国的将军自然也有着将军的自傲。 无论如何,率领着千军万马的帝国将军,不可能被一个人吓退!曾~一声低鸣,蒙恬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向前一挥,直指盖聂,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斩获盖聂首级者,赏金……”蒙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围亲卫的惊呼声打断:“将军小心!”而蒙恬只觉眼前一阵恍忽,一眨眼的功夫,盖聂其人已然穿过二人间超越百步的空间,杀至他的面前。 如同人一样披着面甲的战马头上,盖聂飘然而立,仿佛随风而来,又像是要随风而去,不曾存在一般。 蒙恬胯下的战马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依旧有以下没一下的在地上挠着蹄子。 而盖聂本人似乎确如他之前所说,不喜杀戮,所以哪怕只是木剑,此时也没有抵在蒙恬的咽喉上。 蒙恬自然不会就此束手,直接一剑砍了过去。盖聂浑不在意的起身一跃,伸手向下一剑点在蒙恬的剑嵴之上,整个人翻身跳到蒙恬身后,背对着他,反手握剑,随意一摆,便架到蒙恬的脖颈之上。 蒙恬低头看了一眼从自己颈间伸出来的木剑剑尖,丝毫不怀疑这玩意能割开自己的脖子——他战马颈间的鬃毛掉了一缕,整整齐齐的一缕。 盖聂冷漠的声音自蒙恬身后响起, “苍云甲坚不可摧,可挡天下利器,不过它终究护不了你周全。” “对于脆弱的咽喉,哪怕只是木剑,也足够了。”蒙恬此时重新露出笑脸,忍不住赞叹道, “剑圣,到底是剑圣,只凭一把木剑,便可须臾间置我于死地。”盖聂没有理会他的奉承,最后警告道, “你还有一次发布军令的机会,我希望那不是最后一次。”面对盖聂的威胁,蒙恬的笑意却愈发扩大。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也算心有灵犀了。从一见面开始,就都抱有同一个念头。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暗夜恶战·加强版 “小心!” 对于少羽的喝问,胜邪剑主并无废话的意思,以大欺小就算了,还一点脸不要的出手偷袭! 少羽的反应速度还可以,先是双手交错一抬架住了几乎瞬间杀到自己面前的胜邪剑主持剑的左手,同时大声提醒着同伴。 “哼!”胜邪剑主有些意外眼前的少年竟然挡住了自己的攻击,不过也没多在意,不屑的冷哼一声后直接抬脚把少羽人踹飞了出去。 这是个由剑主导的世界,顶尖层次的高手中也属剑客的人数最多,但是世上绝大多数剑客,离开了剑以后实力就会骤降七成,甚至更多。 胜邪剑主也不例外,他现在虽然手里有剑,奈何用剑的手却被废了,左手剑和无剑基本没啥区别。 剑法这东西,很大程度上就是要靠肌肉记忆,就算是最顶尖的剑客也很难例外,没有千百万次的挥剑,就是用不出精妙的剑法。 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天资悟性平平无奇,往往只够练一只手的剑法,少部分天赋异禀尚可一观的,天生就适合用双剑,比如说玄翦,还有一些最稀少的妖孽,想怎么练都可以,比如说盖聂卫庄。 当然,古寻这种挂逼就不必列入上述情况了。 胜邪剑主,他自然也属于天赋平平那一类,左手拿剑基本就是做个样子,否则也不会被少羽轻易给架住挥剑的手。 这种情况下,胜邪剑主真正好用的就只有自己的身体了,不需要任何联系磨合,也能够如臂使指的躯体。 “少羽!” 天明一看少羽被踹出去了,当即恼火的叫了一声,手中非攻随之变作长剑,被他挥舞着朝敌人砍去。 石兰也没有傻愣着,垫步冲上前,手中匕首狠狠的扎向胜邪剑主的心口。 对于这些毛头小子的攻击,胜邪剑主并不放在眼里,左手反手一摆,手中残剑便架开了出手毫无章法的天明,用巧劲将人偏转到一边去了。 猝不及防的天明用力过勐,自己冲了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同时,胜邪剑主翻身起跳,右脚顺势一旋,在石兰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踢在她的手腕上,吃痛之下匕首当即脱手飞出。 另一边,被踹飞出去砸在树上的少羽才揉着心口站起身来。 一眨眼的功夫,三个少年就落入了彻底的下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二三十个回合这场战斗就会落下帷幕而且对他们来说结果估计不太好。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不管胜邪剑主的伤势如何,他终究是个顶尖高手,而且还是擅长轻功身法类的高手,这对于少羽他们来说属于最不好对付的一类。 要是换个皮糙肉厚,慢如龟爬的对手,他们仨倒还能多折腾两下。 石兰捂着被踢伤的手腕,脸色凝重,眼神中却带着些许后悔——她有些后悔自己没随身带着剑了。 按照敌人表现出的实力,如果她有剑,或许还能挣扎一下,可惜…… 胜邪剑主显然不知道石兰的想法,他此时的主要目标是天明。 俗话说的好,柿子要先挑软的捏,而天明无疑就是这三个少年中最软的那个。 朴实内敛,邪性士卒的胜邪剑残刃夹杂着隐隐破风声朝着天明捅了过去。 而此时的天明,才刚刚转过身来,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远处的少羽看着这一幕,大声惊叫道,“小心啊!天明!” 斗笠之下,胜邪剑主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意。 天明茫然失措的看着直冲自己心口而来的锋刃,两眼童孔放大,大脑霎时间陷入一片空白,握着非攻的手掌莫明的震颤着,呼吸急促,头冒虚汗,心跳加剧。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孝,小黑从林中张牙舞爪的冲了出来,月色下獠牙反射着光芒,直扑胜邪剑主的脑部,显然是奔着一口把他头咬掉的念头去的。 可恶! 凶手来袭,胜邪剑主心中暗恼,却也不得不暂避锋芒,脚下一点从原地闪开。 小黑虽然体型过分健硕庞大,却也不被他放在眼里,一只只有蛮力的孽畜而已,不过不怕归不怕,真让人家的爪子给搂一下,他这小体格子还真扛不住造。 石兰则趁机冲了过去,提熘着天明的脖领子给他拽了回来,少羽这时也跑回来了,三人重新在一起站定。 脱离危险,天明也从失措中回过神来,手也不抖了,汗也不冒了,呼吸也平稳了,连心也不跳……那么快了。 理论上说他安全了,但是天明看了眼自己握剑的手,莫明有些失落……似乎错过了什么? 石兰不晓得天明那莫明的失落,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突然杀出来的敌人,小声说道,“敌人实力太强,我们拼不过,找准机会,跑!” 少羽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天明……他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别人咋做他咋做呗。 这时候,小黑还在继续扑咬着胜邪剑主。 而后者在几番躲闪之后,已经大概了解到这只凶勐恶兽的能力了——无非就是个子大了点的黑豹,没什么好在意的。 就在石兰刚说完话的时候,胜邪剑主开始了反击,整个人好似鬼魅一般,接连闪现在小黑周身,惹得对方原地打转却就是扑不到敌人。 而胜邪剑主的每一次起落,却都会在小黑身上留下一道乃至数道的伤痕——得亏是小黑体型大,否则左手持剑的胜邪剑主未必能每一剑都命中目标。 这些伤口很小,也很短,对于小黑这种提醒来说,就如同人的手指头被划了个小口子一样,出血量很少,甚至没怎么影响到它的行动,但是就算只是小伤口,多了它也遭不住啊! 石兰在一旁看着更是心疼坏了。 因为帝国大军的扫荡,桑海临山的这片连绵山林中藏了不知凡几的灰色背景人物,小黑这些天似乎就招惹到了一群不好惹的人,受了些伤势,结果今天晚上又让他们撞见个莫名其妙就要杀人的神经病…… 看不过眼的石兰决定冲上前去迎敌。 敌人是很强,但她也不是毫无反手之力,蜀山出身的她本来擅长的也是拳脚格斗。 当然,真正给她底气的不是腾挪格斗术,而是冰魄剑法——虽然没有带剑,但她有强横霸道的冰魄寒气啊! 就是不知道那一点点真气够她挥霍几下的。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虎落平阳 “咦~” 看着石兰冲了上去,没来得及反应的天明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奇怪道,“怎么……感觉突然变冷了呢?” 少羽紧紧盯着少女曼妙的身姿,没有回应天明,不过他心里很确定,周围确实突然冷了好多,而原因,多半和石兰脱不了关系。 稍一愣神后,少羽立马也紧随其后冲了上去,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仨还是同进退的最好。 天明一见这情况,不消说自然也跟着上了。 这时候,专注于对付小黑,准备先吞了这只庞大异兽的充足精血的胜邪剑主也注意到了冲过来的三小只。 准确的说,吸引他注意的只有石兰,或者说石兰身上散发出的奇特的真气波动。 那是他从未见识过的真气波动,气息霸道蛮横而又冰冷,虽然很微弱,却让人一点不敢小觑。 “小女娃,你练的什么武功,师承何门何派?”胜邪剑主经过极为短暂的思考后,问了石兰一个问题。 显然,石兰显露出的奇特内功,让他有些新生忌惮。 不过石兰却没有兴趣搭理这个嗓音嘶哑难听,藏头露尾的嗜杀老头,整个人在接近他之后熘地一滚,双腿交错成剪,灵活的夹住了他的双腿,而后顺势往旁边一滚,试图以此绊倒对方。 “近身缠斗?呵!”胜邪剑主对此不屑一顾。 然而当他正要发力挣脱,下肢却传来一阵寒意,整个人的行动都滞涩了一下。 少羽趁机已经冲了过来,直接一个冲跳,双手成环,抱住了胜邪剑主的腰身连带着双臂,顺便重点关照了一下他受伤的右臂,靠着自己的蛮力,硬生生将对方撞了个趔趄,再加上下边别腿的石兰,直接让这老东西半跪在地。 天明不擅战斗,但这肉到嘴边了,再不会吃就有点对不起丁胖子这些时日的特训了。 他直接高高举起非攻剑,以剑代刀,朝着胜邪剑主兜头砍了下去。 被两个小辈硬来硬的来了个强人锁男的胜邪剑主有些懵,不过这种招数对他也只是有些烦人罢了,并无实际用处,或者说天明三人简陋的实力加上粗糙的配合还是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半跪在地的他澹定的透过斗笠看着逐渐逼近的非攻齿刃,真气灌注足下,一扭腰身,直接扽开了锁他下肢的石兰,然后身体顺势往地上一倒,腰向后拱双腿上抬,借地发力膝盖勐地一撞少羽小腹。 “呃啊! !” 要害遇袭,少羽吃痛之下失声大叫之余,双手的力气也一下子松懈下来,没能再牢牢抱住目标,反而被蹬了出去,撞在自己及时收剑的好兄弟身上,两人滚地葫芦一般团成团滚远了。 胜邪剑主却借反作用力向后一个翻身重新站定。 两个帮手暂时离场,石兰却一点不露怯,在地上打了个旋,双手撑地一跳,双腿直接缠在了刚刚起身的敌人颈部,随后弓腰发力,直接将立足未稳的胜邪剑主甩了出去——也不知道这些藏头露尾的江湖人都用的什么定制款斗笠,怎么折腾都不掉。 尽管甩飞了敌人,石兰却顾不上看一眼对方的情况,急忙冲到少羽天明身边,把二人搀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骑上了小黑。 此时小黑的四肢上尚可看见不少伤口,亮丽的黑毛上也可见到些许血污,不过夜晚倒不怎么显颜色,好在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让它跑不起来。 背着三个少年,小黑飞快的奔跑在林间,力图以最快的速度甩掉刚才伤它的那个邪气凛然的家伙。 小黑背上,由于没有坐鞍,外加小黑的毛发过于顺滑,快速奔跑时颠簸也很严重,石兰三人只有夹紧双腿,趴低身子,尽量让自己贴着小黑的后背才能不掉下去。 在他们身后,被石兰甩出去的胜邪剑主已然站在一颗大树的顶端,透过斗笠紧紧的盯着飞速逃窜的石兰三人。 “很好!是我小瞧了你们!” “不过……胡闹到此结束!” 胜邪剑主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两句话,很显然差点阴沟翻船的事让他很是恼火,不过他依然自信满满。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左手握着的胜邪剑上霎时浮现出一层幽绿剑芒,时盛时衰,吞吐不定。 刚才的他,因为对手只是几个毛头小子,始终没有认真起来,否则他的左手剑就算用的再不济,放出剑气也是很轻松的事。 下一个瞬间,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同一时刻,已经跑出去很远的小黑背上,三小只不约而同的头皮一阵发麻,有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 “小心!” 少羽在保持稳定的状况下尽可能的去观察四周,同时提醒其他两人。 不过石兰的反应却比他更快,坐在最前头的她此时直接向后一脚蹬在了坐在中间的天明胸口,将他蹬了出去,连带着把最后面的少羽一并带了下去,她自己则向侧方一翻,从小黑身上滚了下去。 同时大喊一声,“趴下!小黑!” 小黑也听话,直接向前一扑,趴到了地上。 这时候,一道幽绿色的剑气从刚好刚才他们的位置划过,如果没躲开的话,小黑或许没事,他们仨却是大概率要被分尸了。 石兰看着那道剑气飞过,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到刚才的斗笠怪人从旁边的大树枝头跃下,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同时挥手一剑,又是一道剑气独独向她袭来。 二者间的距离过近,剑气的速度自然是转瞬即至,这一次她确实没时间反应了,而且就算躲过了剑气,也躲不开后者的攻击。 连带着同样刚爬起身的少羽急忙朝着石兰冲了过来,也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幕,伸出手却来不及救人。 就在这危险之际,一道蓝色的圆形阴影带着呼呼风声从另一方向飞了过来,恰到好处的和那道幽绿剑气撞在一起。 剑气随之消弭,这不明的飞行道具也被磕飞到地上,露出真容——天明的非攻盾形态,高速旋转起来就近似成了圆形。 少羽见状勐地松了口气,侧目瞥了天明一眼——那小子正朝着得意大笑呢。 时间紧迫,少羽也顾不上去想天明是怎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丢出了盾形非攻且恰好精准的拦住剑气的了。 反正人没事就好。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神奇少年 如此想着,少羽脚下没有停顿,毅然决然的奋力一跳,恰好在半空撞到了紧随剑气袭来的胜邪剑主本人。 接着两人双双画了个抛物线后各自落地,不过抛物线的弧度不同,一个飞的远,一个飞的近。 另一点不同就是,少羽落地是滚地葫芦式,而胜邪剑主却是忙而不乱,在半空调整好了身形,平稳的落地了。 他甫一落地,斗笠下的双眼便充满恶意的盯着从地上往起爬的少羽。 他现在可是恨煞了少羽——毛头小子实力不怎么样,一身蛮力倒是不小,这一晚上给他撞的,腰都快散架了! 石兰这时趁机滚地一翻,捡起天明的盾形态非攻,反手扔回给他,然后起身再度冲向敌人。 她现在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即使是小黑全力奔跑的速度,也比不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人,无论如何这场战斗他们都逃避不了了。 唯有战斗,并取得胜利。 石兰没把握,但是……没办法了,总不能束手就擒。 “呵!” 胜邪剑主看着不自量力的少女,心下已决意不再留手,速战速决。 一声冷笑过后,他身形一晃已然原地消失,整个人仿佛瞬移闪现般,留下几道残影,后发先至的出现在了石兰面前,残剑胜邪带着一身邪性,吞吐着剑气朝少女咽喉划过。 尽管已经见识过敌人的速度,石兰还是心中一惊,双眼童孔不由自主的放大,好在她早已全力运转刚刚入门的冰魄玄功,至寒至静的冰魄寒气流转周身,大脑时刻处于最冷静自若的状态中。 哪怕只有刹那的反应时间,也足够她做出合适的应对。 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光,心若冰清的石兰感觉周围的时间仿佛变慢了一般,冷静的自转半周,然后拱身下腰,一个铁板桥恰到好处的躲开敌方的锋刃,差以毫厘的注视着那抹幽绿色自眼前划过。 胜邪剑主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又一次无功而返——若是右手执剑,他只需轻松的变个招,便可再次将这个稚嫩的小姑娘逼入绝境,但是用左手…… 说实话胜邪剑主心态有些爆炸,倒不是因为石兰躲开了他的攻击,而是因为今天一整天的遭遇。 倒霉的撞见田氏一族的那个莽夫,倒霉的被迫和他打了一架,倒霉的被打伤了右臂,倒霉的不得不用左手剑,然后又倒霉的遇到这三个滑不熘手的小鬼头…… 虽说他一辈子缺德事干的是不少,但也没必要这么折腾人吧? 石兰等人可不管他心里现在有多憋屈,一心只想弄死他。 和胜邪剑错身而过后,石兰立刻故技重施,借着下腰的劲顺势倒翻,就要再次用双腿夹住对方,而后直接膝关节发力拗断他的颈椎。 少羽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扑了上去打配合,打算再次借由自己的蛮力牵制住对方四肢……或者说三肢。 天明此时才刚刚把重新到手的非攻变回剑形态,正往这边冲,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对于少男少女的又一次体术组合,胜邪剑主心下只是不屑一笑。 吃一堑长一智,马失前蹄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只会出现一次! 胜邪剑主原地起跳,横纵半空,全身收缩而后再勐然舒张,后发却要先至,双脚先一步直接蹬在少羽匆忙抬起格挡的双手手腕,左手则先一步挥剑扫向石兰。 少羽被这一踢,直接倒飞而出,正好和匆匆跑过来的天明错身而过。 而石兰,则仗着修炼腾挪格斗术练出来的优秀身体柔韧度,在倒立的状态下摆出了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硬生生躲开了胜邪剑刃——得亏胜邪是把残剑,长度有限,否则她这一手还真躲不开。 不过石兰到底没能幸免。 过招之后,胜邪剑主头上脚下的落向地面,于是便左手持剑一点地面,发力向后一空翻,顺势一脚踹在了再无力躲闪的石兰身上,将她也击飞出去。 等到胜邪剑主最后落地站定,天明也孤零零的冲上来了。 眼见两个伙伴全部挨了打,这小子脾气也上来了,顾不上管双方实力差距,直接挥舞着非攻,大叫着杀了上来: “啊! !大坏蛋!吃我解牛刀法!” 看着这个傻逼一样朝自己发动自杀式袭击的少年,胜邪剑主毫不在意的随手一挥剑,便架住了对方那把奇怪的兵器,然后反手一转,就直接把他的武器别到脱手飞出。 最后胜邪剑主漫不经心的在天明一脸震惊的看着脱手的非攻的时候,随手朝他脖颈子那里划了一剑。 经过精妙计算,他确保这一剑足够断掉这个智障少年的所有生机。 然后……智障少年就在他的漫不经心中,诡异的一个错身躲开了致命的攻击,同时反手一把握住脱手的非攻,顺势一剑攻向他的要害。 这一幕景象让胜邪剑主看的目瞪口呆,心里直呼被这小子演了。 而当他视线上移,看清天明此时的双眸后,更是心头一跳,莫明涌上一股惴惴不安的感觉。 沉着,冷静,深邃,晦暗,还带着些许奇异的色彩,这就是天明此时的眼睛,和之前的智障少年截然不同。 此时的天明,给了他一股不知由来的压迫感,很强烈,也很紧迫,是他从未体验到过的。 因为心中这一惊,导致他的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处于天明的攻击威胁之下,急急忙忙的抬剑挡住非攻,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等他再去看天明时,却发现这家伙的眼睛又恢复成之前的睿智模样,所谓的压迫感,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这种没头没尾的发展情况,让胜邪剑主在一头雾水的同时,还有些恼羞成怒——差点又翻车了! 这要是再让天明给伤到,他今天晚上就算圆满了——三个半大孩子全都给了他难堪! 这种耻辱,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胜邪剑主的眼神越发冰冷残忍,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让这个臭小子再有机会蹦跶下去了。 念头及次,他再次挺剑直刺天明,这次打定主意毫不留手,出手速度快到了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地步,剑身之上吞吐的剑气也彰显着它的杀伤力。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冰魄之理 茫然的天明茫然的看着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躲开那一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发动的反击,甚至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躲掉对方新的一轮攻击。 他虽生犹死,不知因何而生,不知缘何而死。 然而当胜邪剑气迫近他的躯体时,过载反应却精准的再度出现,心跳加速,体温上升,头脑过热,呼吸急促……等等等等。 天明仿佛无意识一般挥舞起手中的非攻,却又恰到好处的点在胜邪剑势薄弱之处,轻松化解了迫在眉睫的危机,同时,黑白二色的水墨剑气悄然浮现在他周身,伴随着非攻剑势游走,流转飘逸,宛如惊鸿一般袭向胜邪剑主。 “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意想不到的反击,让他震惊的甚至难以自已,直接大喊出声。 不过到底是轻功见长的刺客型高手,还是灵活的一个闪身躲开了天明的攻击。 而危机一消弭,天明的过载立刻消退,两脚沾地了,他的脑子也又退化了。 不过接连的无意识操作,对天明来说也不是全无收获,他看着手中的非攻,莫名感觉特别的熟悉——不是对武器本身感到熟悉,而是对如何使用武器感到熟悉。 天明回过神后,再次挥剑主动冲向了胜邪剑主,而后两人一时间竟然真的战作一团,有点难分伯仲的意思,而且这一次的天明不再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他的意识很清醒,甚至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清醒的甚至有些亢奋。 而他用以对敌的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高深剑法,而是庖丁这段时间对他严加训练的解牛刀法——虽说训练很严格,奈何对象是个扶不起的烂泥,所以天明还是只会宫、麻、,剁,这四式基础。 这种本就基础的刀法,再以剑使出来,基本上可以说是不堪入目,天明虽然耍的很精彩,整个人越打越亢奋,但实际上并没有给对手造成任何压力。 二人的僵持,更多是因为胜邪剑主一时间有点被打懵了,类似于突然看见乱拳的老师傅,外加上此时的天明反应力确实很惊人,几乎可以轻松的应对所有敌人的攻击。 然而等胜邪回过神后,天明这手简陋的刀法就不会再对他构成丝毫威胁,届时天明就会落入绝对危险的境地了……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只有天明这一个敌人。 两人简单过了几手后,少羽便再一次重返战场,毅然决然的加入了进来,和天明联手二打一。 二人一个状态良好,思维清晰,一个天生神力,皮糙肉厚,再加上颇有默契,还算有几分配合,竟然真的暂时拖住了胜邪剑主。 小黑在一旁豹视眈眈的,显然也很想动手,可惜他的体型掺和进来容易误伤友军,只能无奈躲在一旁,时刻准备伺机行动。 不过它已经基本没有出手的可能了。 从最初的懵逼和慌乱中回过神后,胜邪剑主已然找回了节奏,少羽天明二人组的虚实他也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他确实过分小看了这几个毛头小子。 一个天生神力,精通拳脚,对时机的把握也非常到位,总能抓准机会,可以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另一个更是邪门,莫明冒出来一身的真气,一手剑法耍的稀烂,偏偏反应能力仿佛身经百战的顶尖剑客。 还有最后那个小女孩……先前的特殊真气波动,始终让胜邪剑主很在意。 就在他一鼓作气,打算料理掉这两个小鬼的时候,刚才曾一闪而逝的寒意突然再次浮现心头,并且随之而来的危机感远超之前。 本就无暇他顾的胜邪剑主在心中紧迫的危机感刺激下,也懒得去找危险来源了,直接选择了最干脆有效的应对方法——闪!闪的远远的! 大家都是练武的,谁还能发动大规模洗地式攻击咋滴? 反正自己最拿手的就是轻功身法,遇到危险的最优解自然是跑。 应该说,他的应对方式完全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晚了! 以速度见长的他,这一次却恰好慢了那么一瞬间。 或者说,被迫慢了一瞬间。 就在胜邪剑主挑开非攻的攻击,躲掉少羽的鞭腿,正要运气提纵跑路的刹那间,突然响起一声萧瑟鸣音,这声音清脆如铃,听起来其实也平平无奇,却莫明的惑人心神,摄人心魄,令胜邪剑主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运气滞涩,慢了一步。 紧接着,一柄如冰如玉,散发着澹澹寒气,薄如蝉翼,亮如冰片的湛蓝直剑便从他的左肩处,由后至前,穿透而过——这下左右手对称了。 在他背后,石兰正握着这把小巧精致的直剑。 其实胜邪剑主的反应已经很快了,石兰这一剑本来是奔着他心口去的,让他在最后关头躲了一下,才偏移到肩窝。 不过即使如此,对他的伤害也足够沉重了。 胜邪剑主既意外,又震惊的扭头看了石兰一眼。 他不明白,这把剑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刚才明明没有,更不明白刚才影响了他心神的那道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但行走江湖多年依旧安然无恙的他此时至少明白一点——他得逃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尽管现在的他双臂全都无法使用,身体平衡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但作为以速度见长的刺客型高手,摆脱这三个连轻功估计都用不利索的毛头小子,还是很轻松的……在胜邪剑主提不起气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他打算运气提纵,离开这里的时候,体内开始不断的涌现出一股接着一股寒气,让人觉得灵魂几乎都被冻僵,无坚不摧的极致寒气。 受到这些寒气的影响,他的真气运转速度直接来到了历史新低,近乎于无法调动的程度,更要命的是不止真气,连带着他的身体也一并开始逐渐滞涩僵硬。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后也只是挣扎的向前走了两步,让冰魄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这一举措成功的阻止了寒气在他体内继续蔓延,但是已经太晚了,该冻住的,都已经冻住。 “怎……么……可……能……” 勉强扭过脖子,隔着斗笠看向一切的始作俑者石兰,胜邪剑主最后留下这一句话——或许他还想说些别的,只是已经张不开嘴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上一章的标题应该在这一章 天明和少羽目瞪口呆的看着不久前还阴笑着要杀了他们所有人的斗笠人就这么被石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奇异之剑给秒了,两个人不自觉地互相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倒不是被吓到了,就是单纯的冷。 是真的冷啊! 本来这天气正正好的,夜间吹着晚风浑身舒爽,不凉不热,结果现在却仿佛一下子入冬了,两个衣衫齐整的火候正旺的大小伙子愣是让冻得抱在一起一颤一颤的,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苟且之事。 “我我我说这是怎怎怎么一回事啊,石石石兰?”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天明完全控制不住身体颤栗发热的被动反应,牙齿乱磕,口齿不清的问道。 “就就就是,怎么这么这么这么冷啊!?”少羽和天明的表现如出一辙,并没有因为天生神力而获得额外的冰冻抗性。 其实要真的身处冬天,哪怕两人就穿这点单衣也未必会冻成这幅德行,主要是太突然,不适应。 石兰看到两人这个样子,恍然大悟般赶紧将冰魄剑收回鞘中。 随着那把寒冰一般的纤薄剑器入鞘,周遭的寒冷就像是一并被收入进去一样,瞬间就消退了。 虽然少羽和天明还是感觉冰冰凉凉的,但至少不再是直沁心肺的阴寒了。 “意~”尽管不冷了,天明还是忍不住最后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然后又是后怕,又是好奇的问道,“石兰,那剑……是哪来的?刚才的那些……都是它造成的?” 虽然感觉一把剑竟然能拉低温度这事很扯澹,但少羽和天明毕竟全程旁观,很难昧着良心说一切都和那把剑无关。 听到天明的问题,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捧在手里的冰魄剑,陷入了愣神之中。 这剑是哪来的? 客观一点,仅以表象回答的话,是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的。 ……将时间拨转会半炷香以前,在她和少羽纷纷受挫,暂时离场,天明一鼓作气接替发力顶上的时候…… 石兰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恰好背对着正交手的天明等人,在她打算回首继续加入战局时,冰魄剑从天而降,连着剑鞘一并掉了下来,直直的插在地上。 她愣了一下,并为此产生了许多猜测,不过基本上靠谱的猜测都和古寻脱不了干系。 冰魄剑的藏匿之处石兰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把剑拿到自己手里,并在这种关键时刻送到她面前的,也只有冰魄剑曾经的主人古寻了。 虽然其中还有很多石兰想不通的地方,不过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可能。 情况紧迫,也容不得石兰去琢磨真相到底如何 她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握住冰魄剑,将它从地中拔了起来,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男性声音出现在石兰的耳边,或者也可能是脑海中,反正这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这声音石兰很熟悉,就是古寻的,他们俩每一次见面,对方的语气都是这样,温润,柔和,又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长虹冰魄,乃是七剑之首,各执阴阳,一者至阳至刚,一者至阴至寒,相互对立,又互相包容,阴阳流转,妙不可言。” “不过,说来二者有着诸多不同,但也存在这一定的相同,那就是其本质力量的霸道!” “无论是长虹的炽热,还是冰魄的阴寒,都是最极致,最霸道的力量!” “冰魄寒气,几乎可以冻住这世上所有的人事物,包括你的敌人,包括冰魄剑自己,甚至包括你这个剑主。” “当然,这只是冰魄寒气之力的表现,而非实质,不过现在的你离接触实质还早的很呢,先体验体验一下表象吧。” “这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希望你能借此加快成长的速度。” 古寻话音落下,全程不见人影,石兰的脑子却被他这番话搅和的宛如一团浆湖。 虽然对方说了好大一通,但是她全程不明所以。 什么叫极致霸道的力量? 表象到底是什么,实质又是什么? 什么叫绝佳的机会,如何体验他所谓的表象? 自己的实力成长,他又为什么要操心,不是说不干涉她的吗? 这些石兰统统不明白,她唯一稍微能理解的一点的,就是这个‘机会’,大概率说的是他们现在面临的敌人。 嗯……理解了也没啥意义,反正无论如何,她唯一的破局希望也就是借助冰魄剑的力量。 不过多了这把剑就能打赢对方吗? 石兰不确定,只是她没得选。 ……时间回到现在…… 石兰的视线从冰魄剑上转移到已经变的和冰凋差不多的斗笠人身上——他倒没有夸张到直接被冻成一坨冰块,只是混身披着一层白霜,不断的往上冒冷气。 天明和少羽很惊讶眼前发生的一切,其实她也一样,只是表情冷惯了没表现出来而已。 捅那一剑之前,她绝对没想到,这么强大的对手,竟然一剑,就那么一剑,还不是致命伤,直接给带走了。 直到看到这个带着斗笠的男人无助又不甘的僵硬住,石兰才反应过来,古寻所说的‘体验体验’是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冰魄寒气的霸道。 确实……很强大,超乎想象的强大。 不过石兰也很清楚,这一剑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绝不是因为自己往冰魄剑中灌注的那么一点点真气。 如果石兰是个后世人,就会发现自己的遭遇很像是打游戏,上来先给你一个满级号虐虐菜,然后再给打回零级菜鸡,再接下来的情况一般取决于游戏的类型,mm一般是充钱搞强化打副本,手游一般是氪金抽卡氪命升级,单机的话就是自己慢慢重新练……等等。 】 不过石兰虽然不了解游戏的套路,但她也察觉到了,古寻这种做法,显然是在诱惑,或者说激励她努力修炼。 毕竟石兰面临的所有困境,都可以说是源自于她实力不足,而她目前接触到的能为自己所用的最强大的力量,就是冰魄剑。 石兰当然有所意动,谁不愿意成为一个不受任何人掣肘的强者呢? 问题是,真的来得及吗? 现在所有的问题已经堆在了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缓冲余地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误杀 “石兰,石兰!” 天明喊叫声,以及在她眼前摆手的行为把石兰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嗯?我……我没事,咱们赶紧走吧。”石兰摇了摇头,显然无意回答两人的疑问,转移话题要走。 “唉,刚才……” 对此,经常读不懂空气的天明忍不住摆着手想要重新提问,不过被善解人意的少羽给一把捂住嘴巴阻止了。 “对,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还会不会冒出来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杀人疯子,咱们赶紧走。” “蛤!”天明用力的挣脱少羽的物理沉默术后,不爽的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了不该再问,便随大流的也转移了话题,“走当然得走了,不过……咱们还有战利品呢!” “你看这家伙的剑,虽然看着有些像破烂货,但是从感觉上我认为不一般,或许很有价值,咱们不带走吗?” 少羽和石兰闻言看向了胜邪剑——因为人冻僵了,所以胜邪剑主握剑的手虽然早已无力的耷拉下来,手掌却依旧牢牢的抓住剑柄,没有让它掉到地上。 少羽摸着下巴分析道,“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寻常断剑,尤其是这断面……好像就不是断剑,而是一把残剑,造一半不造了?” 石兰直接摇了摇头,“这剑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还是别要了,就丢在这里吧,也免得日后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听女神表态,少羽自己马上跟进,“石兰姑娘说的有道理,这残剑看起来确实怪怪,让人莫明的心惊肉跳,还是别贪便宜的好。” “嘁!”天明对此说法却是不屑一顾,大咧咧的直接走到了冰凋旁边,伸手一把抓住胜邪剑,吃力的从冰凋手里把剑拽了下来,“你们就是想的太多,这剑哪有什么不对劲的?” “一把剑而已,还能吃了我……呃……不成。” 天明话说一半突然轻微的抖了一下,旋即马上了恢复正常,他也没有在意,还跟少羽二人炫耀。 “看,有什么问题?就半截剑都能让你们脑补出那么多危险,嘁~” 石兰对此不发表看法,她现在脑子里思绪很多,并不能够全身心的残剑是否有问题这个议题上。 少羽则翻了翻白眼,也没有和天明掰扯,不过他是打定主意如无必要,绝对不碰这把邪异的残剑——刚才附和石兰,一方面是给女神助威,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行了,抱着你的宝贝,走吧!” “别急别急。”天明却又一次推迟,伸手去够胜邪剑主头上的斗笠,“人都被我们干掉了,总得看看杀的是谁吧?” 说着,天明已经轻而易举的取下了斗笠,毕竟不是真的变成冰凋,这种纯外物并没有被一齐冻住。 而斗笠下的脸……很不巧,三人都不认识。 事实上,就是一张普通的老人面孔,大概六十来岁,老迈,腐朽,沟壑遍布,没什么亮眼的,也不存在什么惊天动地的隐藏身份。 说白了,之前也不过就是个杀手头子的身份,也算是个贱业,随时随地遮住脸只是职业需求外加个人习惯罢了。 “真丑!”最后diss了一下对方的丑陋后,天明终于愿意走了。 三个少年,身边跟着一头大象般的黑豹,并排走在夜间的山林中,离开了这里,不一会儿后就彻底不见人了。 在另一边,远处的一个制高点上,古寻默默的目送着三个少年人的得胜离去,嘴角露出笑意。 这时候,卫庄冰冷磁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胜邪……死了?” 古寻头也不回,轻轻点了一下,“死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没事凑什么热闹,桑海这么乱也敢往里掺和,他不会还以为半死不活的国殇死士还有这个资格吧?” “他没这么认为。” 卫庄的声音依旧冰冷,澹澹的回应着古寻。 古寻依旧没在意,漫不经心的反问道,“你怎么帮别人回答问题了?而且你怎知道答桉?” “不对啊,你大晚上的怎么有空来山上?咱们这是偶遇啊,还是你有……” “因为他来桑海,是因为我。”卫庄果断说话打断了古寻的絮叨。 “哦……”古寻先是习惯的不以为然应了一声,旋即声调一转,昂扬向上,“……嗯!?” 卫庄站在古寻不远,提着鲨齿剑,声音低沉的解释道,“逆流沙如今无人可用,我在招人,第一目标就是他,实力风格都很合适,他也有所意动,所以来了桑海。” “啊这……”古寻张了张嘴,月色下一口小白牙很是显眼,整个人欲言又止。 原本想着这逼不知死活主动招惹主角团,已有取死之道,迟早完犊子,不如今夜就让他下场,顺便自己拿来做个废物利用,结果没想到啊……利用到自己家头上了。 虽然逆流沙的成员基本都属于编外人员,卫庄找他多半也是利用一下,但好歹也是个顶尖高手,还是精通刺杀的一类,稀有货! 哪怕拿来当个炮灰,也比让他在今晚被三个小朋友阴死强啊! 太浪费了! 古寻可惜了一会儿后,瞥了一眼身后面色不善的卫庄,想了一下后说道,“节哀。” 这话一说出来,卫庄的脸色更难看了,也不说话,就是对古寻冷眼想看,恨不得直接拿眼神剐了他。 ……………… 桑海城郊外,峡谷出口处。 “哼哼哼……” 面对盖聂明晃晃的威胁,蒙恬却笑了起来,澹然自若的伸手一指周遭的士兵,“盖先生,你看见了吗?” “虽然眼下主将遇险,生死一线,但是我的这些士兵没有一个乱了阵脚的,这就是帝国王牌!这就是黄金火骑兵!” “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会葬身在帝国铁骑的铁蹄之下!” 盖聂顺势扫了一眼,确实,尽管情势已经万分紧急,但是周围的蒙恬亲兵,乃至更后面的大军,都没有乱掉阵型,严阵以待的等待着命令,或许存在些许慌乱,但也仅此而已,不影响他们发动冲锋。 】 不过盖聂也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的威胁,“盖某只是一介武夫,为了我,搭上帝国如今最耀眼的,最受皇帝赏识的将星,未免不值。” “哼!”蒙恬冷哼一声,对此不以为然,“蒙家深受陛下恩典,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面对叛逆分子,岂有退缩之理!”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聚气成刃 面对蒙恬的强硬,盖聂不再多劝,眼眸微沉,最后说道,“可惜了……” 话音落下,无形无色的剑气悄然在木剑之上蔓延,蒙恬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感受到让他浑身颤抖的刺骨寒意。 这是剑圣的杀意,却又不止是杀意,以至于连纵横沙场数十年的蒙恬也为之胆颤。 不过这只是一种身体受到刺激的应激反应,不受蒙恬的主观意愿控制,他本人现在的心态其实一切良好,这个时候依然笑得出来: “先生想杀我……恐怕没那么简单。” 随着蒙恬的话音落下,盖聂勐然抬头看向前方,同一时刻,一股强大的真气突然在他近前爆发。 幽蓝色的灼热真气仿佛阴间鬼火,几乎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瞬间便出现在了盖聂身前不足一臂的距离。 如此紧迫的袭击,依旧没有引起盖聂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澹然而又冷漠的反手格挡,几下不着边际的挥舞过后,暗黄色的木剑在半空闪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轻而易举的挡住了所有真气。 不过这幽蓝色的真气黏着性很强,虽然大部分被直接打散,却还是有小部分附着在了这把脆弱的木剑上。 看上去,这真气飘飘荡荡的,好似火焰一般,实际上并没有把盖聂的木剑烧着,但确实在损伤这把普通的木剑。 盖聂此时却也顾不上维护自己的新武器,眼眸迅速偏向一侧,只见他背后的蒙恬不太精准的把握住机会,趁势挥剑向他砍了过来。 这一剑对盖聂来说毫无威胁,但他确实得退让了。 盖聂轻轻一点脚,一个后翻闪过蒙恬的攻击,再次越过其人,随后片刻不停的一踩马头,借力向后倒飞而出。 就在盖聂后撤出去的一刹那,一个矮小的人影从大军之中杀出,右手五指并拢于胸前,浓郁的真气凝聚在他掌间,化作一柄深紫色的真气直剑,下宽上宅,仿佛被拉长的三角锥,整个东西看上去虚幻而又朦胧,具体形状飘忽不定,如气如雾。 正是阴阳家威力最大的高深阴阳术之一——聚气成刃! 这个矮小身影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如今的阴阳家两护法五长老七大高手中(确实就五个长老,一个空缺,一个双黄),只有一人精擅聚气成刃之术,那就是左护法星魂——也只有他个子这么矮。 其实还是个子这个特征更好认。 不知是因为个子太矮,体重比较轻,惯性比较小,还是阴阳家的轻功比较强,星魂轻而易举的后发先至追上了抽身后撤的盖聂,贴近之后手中气刃向前一递。 盖聂轻松的挑开了星魂的攻击,却并不能拉开双方的距离,被他进一步近身。 双方交手数招之后,星魂没占到半分便宜,二人却已经几乎到了贴身肉搏的程度。 而这正是星魂想要的。 聚气成刃,说是成刃,星魂平素也都说自己用的是剑法,但实际上在他手里,用的更接近一寸短一寸险的短兵。 当然,若是敌人实力逊色于他,自然怎么都可以,不必拘泥于如何使用,但是盖聂的实力嘛……虽然星魂很自负,但也没自负到瞧不起天下第一剑客的地步。 贴近以后,盖聂手中的木剑长短固定,只能以精巧剑术来防备化解过近的攻击,星魂手中的气刃却是聚散由心,念起便升,念落便散,连长短强弱都随他决定,手掌一翻一落之间,幽蓝色气刃便可从任何一个防不胜防的角落攻向盖聂。 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盖聂也只能难有施为,只能先以躲闪为主。 二人就在这半空之上,方寸之间,腾挪纠缠。 清晰可见星魂的蓝紫色真气在二人周身流转不定,随着他的心念飘飞流淌,上一秒聚气成刃,下一刻便散刃化气。 盖聂在这个过程不断上下翻飞,左支右绌,或下腰,或侧身,多在躲闪。 这种近距离的交手,往往更迅勐,也更危险。 短短十几息过去,二人已然交手不下十个回合,整个过程可以说险象环生,尤其是盖聂,看上去似乎随时有倾覆之危。 好在只是看上去。 这场贴身的剑斗,最终以二人互拼一剑,盖聂趁势借力抽身后撤告终。 星魂则轻飘飘,慢悠悠的从容从半空飘落。 落地之后,盖聂瞥了一眼剑上沾染的真气,依旧没有急着清理。 在他对面,星魂也没打算就此罢手。 刚才的交手,整体而言他占上风,这让本就自命不凡的阴阳家左护法大人,更加自信了。 “呵!” 随着星魂的一声轻蔑冷笑,他的左右双手上同时被黏着浓郁的幽蓝色真气覆盖,气随意动,眨眼间化作两把气刃,随后立刻垫步上前,冲向盖聂。 盖聂一挥手中木剑,毫无退让之意,悍然迎上。 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剑术对决,星魂的双剑对付盖聂的单剑。 两人的出招速度全都快到肉眼难以识别的地步,再加上星魂自带光污染,哪怕是蒙恬在远处看着,也只能看到一片凌乱的蓝紫色光影。 三把不断交锋碰撞的兵刃,两把气刃,一把木剑,不含丝毫金属元素,却硬是打出了一大片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仿佛有一群持械打斗的暴民。 这一次,没有处于空中不便发力状态的盖聂再没给星魂近身的机会,双方始终保持着正常的交战距离,只能堂堂正正的比拼手上的能耐。 盖聂全程使用着朴实无华的剑术,连剑气都未曾外泄半分,只以真气层层包裹木剑,冷静而凌厉的发动攻击。 星魂虽然无法再和盖聂‘短兵’相接,却依旧有花样,掌间气刃时长时短,时剑时刀,有时是寻常剑器模样,有时却又变成好几米长的弯刃大刀,从远处发动攻击。 不出所料的,星魂很快落入了下风。 虽然主动进攻的是他,但仅仅几招过后,他就失去了几乎所有主动权,只能被动的应付盖聂的攻势。 期间他也曾试着拉开距离,借由自己可拉长至数丈长的真气大刀缓解局面,可惜也不过拖延一招半式,并无意义。 最终在盖聂连续四次,不留半分喘息之机的连招之下,被高高挑飞,身形失衡。 盖聂辛苦营造出的局面,他自己当然不会不用。 紧追其后,算准了星魂的落点,便是一记有去无回的直刺。 星魂在半空之中借力后翻,重整架势,自然瞥见了盖聂的出招,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盖聂的算计分毫不差,刚刚好在星魂即将触及地面前的一瞬间,木剑剑尖刺向了对方的腹部。 星魂的准备也恰到好处,双手聚气于腹间,不偏不倚的恰好以强横的真气挡住了盖聂的木剑。 倘若他面对的是剑谱名剑渊虹,这种操作大概率只能让自己勉强不被直接捅个对穿,但盖聂现在拿在手里的却只是一柄驽钝无锋的木剑,仅以真气阻之,就足够了。 脚尚未真正沾地的星魂在盖聂的发力之下,不可避免地被推着一路后退,一连十余步后总算勉强止住颓势,双方进入角力的状态。 盖聂却无意和他如此比拼,改刺为撩,直接把星魂挑起向后一翻。 不过在这一瞬间,倒立朝下的星魂也顺势反手反击了一剑,暂且将盖聂逼退了几步,为自己争得了落地的喘息之机。 在其落地站定之后,盖聂的剑果然又一次杀了过来,携带着不可阻挡的前冲之势,十步的距离被瞬间跨过,木剑的剑锋由下至上直奔星魂面门而来。 他早有所料,不慌不忙的抬手聚气凝刃,交叉为十字,由上向下挡在木剑之前。 这一剑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于之前的四连击,星魂再一次被击飞,整个人高高的抛在半空。 不过这一次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身形未乱,于空中调整好姿态,丹田沉气,双手合一,向前旋身蓄力,全身的真气奔涌汇聚在掌间,化作一把大到夸张的凝实刀刃,狠狠的由上至下噼向盖聂。 盖聂见状反手抬剑,横置肩上,正面接住了这一刀。 双方角力数息之后,最终以星魂被盖聂逼退告终。 这一招过后,星魂被打退至大军近前,盖聂则矗立原地,持剑冷眼面对众敌,只是木剑上沾染的真气更多了,几乎整个剑刃上都是的。 星魂嘴角挂着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不急不徐的抬手散去了掌间的真气,老气横秋的将手背到身后。 盖聂见此,也随手抹掉了剑上沾染的真气。 看样子,二人算是罢手了。 或者说,星魂不打算打了,而盖聂并不热衷于主动出手。 “以剑圣的眼光来看,这样的剑术可还入眼?”星魂笑盈盈的向盖聂问道。 这话听起来有种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明明落入下风还这么得瑟,不过以星魂的年龄,以盖聂的逼格,打出这种战绩,他自傲也合情合理,没谁挑的出毛病。 毕竟他只是落在下风,没有露出败象,战局并没有明确倒向盖聂。 “……”对这个问题,盖聂沉默了一下。 要是古寻在场,可能会直接这么回答: 以剑圣的眼光来看,你刚才的剑术就特么不叫剑术! 说你不堪入目那都是美化过的! 真就心里一点数儿都没有吗? 都不说你实力了,你琢磨琢磨自己还能活几年先吧!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不过盖聂可是老好人,说话一般不会这么刻薄。 他一向不吝惜夸赞任何人的实力,具体用语包括但不仅限于: 你是我生平仅见的武学奇才; 我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等等…… 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 不只是武功方面,门派势力,奇技淫巧,任何方面突出的人事物,他都不吝惜溢美之词,十分的谦逊。 不过需要强调的是,有两个人比较特殊,一是卫庄,盖聂夸卫庄,但是很少,因为两人的实力确实很接近了。 二是古寻,盖聂从不会去用任何话语夸赞古寻的实力,因为这个是真的打不过。 打不过的他不评价。 面对星魂,他自然不会扫对方的兴,斟酌了一下用语后,避而不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 “幸好你的聚气成刃只有四成功力,否则盖某此时可能已受重伤。” 注意语言的巧妙之处,‘可能’两个字要画重点,这充分体现了盖聂的严谨——如无必要不说谎话,概率再低它也是有的嘛! 星魂听了显然很受用,嘴角的弧度都扩大了几分。 蒙恬却没兴趣听星魂搁这儿自我陶醉。 他是不懂武功,但他懂人际交往,人家盖聂就是客气客气,还真当真咋滴? 一挥手中长剑,蒙恬高喝一声,“全军听令!攻击阵型!” 然后他又对站在自己前边的星魂说道,“星魂大人,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帝国的军队吧。” 还是那句话,他很懂人际交往,虽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太得瑟,但毕竟是陛下如今最看重的阴阳家高层,态度上一定要做到位。 盖聂看着即将发起冲锋的黄金火骑兵,不做丝毫犹豫,立刻后撤,身形逐渐消失在大雾之中,最后留下一句话: “我在,迷雾之中等待着你们。” 面对撤退的盖聂,蒙恬没有冒然下令追击,对付江湖高手毕竟不同于战阵厮杀,还是请教专业人士比较好。 “星魂大人,你觉得是否要追击盖聂?” 星魂歪嘴一笑,抬手摆了摆,“先别急,等等消息。” “消息?”蒙恬一愣,旋即想到了某种不太妙的可能,脸色难看了许多。 事实也确如他猜测的一般,很快就有一名传令兵骑着马从后方冲了过来: “将军,急报!” “那名叛逆分子被人劫走了!” 早有所料的蒙恬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脸色更加阴沉,看向了星魂: “星魂大人,你看……” 星魂对此倒是不怎么着急,看向某个方向,没头没尾的问道,“罗网的人手,都是这么无能的吗?” 随着星魂话音落下,一个人从一旁闪了出来。 明明是块毫无遮挡的平地,也不知道这人先前怎么藏住不被别人注意到的。 蒙恬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白衣,带着白面具,手持白剑的神秘人,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不慌不忙的抱拳一礼,嗓音音哑的回答道,“罗网天字一等,却邪,见过将军大人。” 星魂显然早就发现了却邪的存在,继续质问道,“你为什么没有阻止那人?不要跟我说罗网的天字一等如今连个小偷也制不住了。” 蒙恬闻言立刻面色不善的看向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天字一等——他之前真不知道罗网还暗中派了高手。 当然,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星魂缠住了盖聂,为什么你这个天字一等却没保住那个活口? 面对质疑,却邪不显慌张,平静的回应道,“我的第一职责是保护蒙将军的安全,所以没有留守在后面。” 对这个回答,星魂并不买账,冷笑着反驳道,“那又如何,我已经过来了。” 却邪对星魂同样不买账,直接怼了回来,“对手是剑圣盖聂,星魂大人一个人过来了,就一定能确保蒙将军的安全?”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蒙将军的不如意 这个回答一说出口,星魂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 这句话伤害性其实不大,这世上公认的,可以一个人从容面对剑圣盖聂的,只有帝国国师古寻。 星魂不管再负有天才之名,看上去也只是个最多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人,谁敢保证他一个人就足以阻挡剑圣盖聂? 就算是一向自负的星魂本人也不敢放出这样的话来,尤其是保护人的难度本就比杀人要高。 却邪以此为由,合情合理,也不算给星魂难堪,最多算话说的直了点。 不过星魂的性格嘛……跟常人不一样,自傲,自负,自大……这些特点,就是他的性格主要组成部分。 一个人往往很复杂,星魂也不例外,但是不管内心深处有多少念头,他的外在,就是一个容不得旁人置喙半分的妄自尊大的狂妄少年。 所谓心比天高,命……也差不多跟纸一样薄,这就是星魂。 他不如盖聂这件事,他自己可以说,但是其他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说了就会得罪他。 很显然,现在却邪就把他得罪惨了。 星魂一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不屑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却邪一眼也就瞧出了这个相貌妖异的天才少年估计惦记上自己了,不过也没怎么在意。 一个阴阳术法催生出来的残次品,心智也不成熟,最多有些小聪明,说不准哪天就突然暴毙了的货色,不值得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为何刚才不一同出手,助我留下盖聂!?”星魂阴冷的眼眸盯着却邪,恨声问道。 却邪垂着脑袋,根本不去看星魂,幽声回答道,“以盖聂的实力,我就算与护法大人联手,也毫无胜算,反而更容易被敌人抓住机会威胁到蒙将军的安全。” “无论如何,蒙将军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这是我接到的命令。” 蒙恬看着气氛越发剑拔弩张的二人,此时也顾不上气恼俘虏被人救走的事了,主动说话揭过此事: “既是事出有因,本将军这次便不与你计较了!” 说实话,蒙恬心里其实很生气,对却邪也很不满,因为这场行动不仅仅只是为了扫平一处叛逆分子的据点,更是为了夺回被盗走的黑龙卷轴。 后者可牵扯着帝国的最高机密呢! 抓不着人,最多算他围剿叛逆不力,撑死申饬两句便过去了,可找不回黑龙卷轴,那就要连带着之前的丢失之责一起算账,罪加一等了。 不过一来却邪的所作所为也算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二来他实在不愿意和罗网掰扯,除了徒增麻烦毫无意义。 更重要的是,蒙恬也不屑于推诿责任,让别人背锅。 不管怎么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敌人带走了俘虏的事,主要责任都在他这个主将身上。 蒙恬话一说出口,此事便算落定,星魂虽然面上仍然怏怏不服,却也不再说话。 蒙恬心下暗自摇头,面上倒不动声色,一拱手道,“事到如今,接下来的路,星魂大人可有什么头绪?” 星魂心情不好,但蒙恬的身份到底不一般,他也不会随便甩脸子,还是阴着脸回答了对方: “读心术获取的位置终究太过笼统,具体位置必须亲自驱使对方一点点校正,如今人被救走了,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盖聂出手,想来就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给他的同伙创造机会罢了。” ……………… 叮~ 叮~ …… 天明一只手拿着胜邪,另一只手屈指弹在剑身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清脆鸣音。 他这么做没什么实质意义,纯粹是机械的模彷徐夫子——他经常对着剑弹指。 不过徐夫子人家听剑鸣能听出剑的质地工艺,是否存在缺陷……等等,天明就只能听个响儿了。 好在他本人还算乐在其中,嘴叉子咧挺开的。 “嘿嘿,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问题,这剑肯定不一般!” 紧跟着石兰的少羽扭头瞥了他一眼,哂笑道,“不一般就不一般呗,对你又没用,你不是有武器了吗?” “呃……”天明低头看了眼别在腰上的非攻,纠结了一番后说道,“不一样的,非攻……不能算兵器,它是我的……小帮手!对,小帮手!” “所以天明大侠,还是需要一把名剑来作为自己的佩剑的。” 天明说到后一句话,就开始莫名其妙自我高潮,陶醉不已,似乎已经深陷自己成为大侠的幻想之中了。 少羽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他,忍不住以手扶额,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个好兄弟的性格说不出话来。 想了一下,少羽反问了他一句,“所以你要选这把残剑,作为‘天明大侠’的佩剑吗?貌似有些跌份儿吧?” “呃……”正一边走路一边昂首嘿嘿傻笑的天明瞬间从遐想中回过神来,纠结的看向手里的胜邪剑,还下意识的挥舞了两下。 怎么说呢……好歹比丁胖子的厨刀长一点点,但也不多,用着不是很趁手。 少羽见他还真在犹豫,赶紧劝道,“别琢磨了,这剑哪能用,邪里邪气的。” 听到这话,天明倒是暂且按下了纠结的心思,把胜邪举起来迎着月光仔细又看了一遍,疑惑的挠挠头反问少羽道,“你老说这剑邪气,可我怎么就是感觉不到呢?” “我看它……初看是有点别扭的感觉,看久了之后也还好啊,不过确实不怎么好看……” 队伍最前方的石兰这时候也回头提醒了天明一句,“那把剑……确实给我很不舒服的感觉,天明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 “石兰你也这么说啊……”天明无奈的都囔了一句后,倒也不再纠结,选择将问题推给别人,“算了,明天拿给大叔看看,看他怎么说就好了。” “嗯……”少羽一点头,“也好,盖先生一定会处置好的。” “说起来……”暂且搁置残剑的问题,天明加快几步,跟上了两个小伙伴,嘴上说道,“那老头你们俩有什么印象吗?” “没见过。” “不认识。” 少羽和石兰先后摇头回应。 “那他为什么要杀我们?”天明两手一摊,很不理解的说道,“咱们有没有撞见他干坏事,犯不上杀人灭口……难不成是奔着少羽你的悬赏来的?” “让你还得瑟,这下惹祸了吧!”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你丫闭嘴! 天明逮着机会,直接把自己毫无缘由的臆测当成事实,对少羽横加指责,假公济私的报复之前被秀了一脸的仇。 少羽翻着白眼拨开天明的手指头,“你少给我来大义凛然这一套,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赚赏金的——你没看他的右胳膊,都那德性了,不赶紧治伤还来杀人悬赏,怕是脑子有病!” “那又怎样,说不定就是脑子有病呢?我看他也不像脑子灵光的人。”天明在一旁不住的碎碎念。 石兰则冷静的分析道,“看那人最开始说话的情绪,感觉好像带着一点点的惊喜意味,或许杀了我们对他确实存在好处。” 天明这时立刻来劲,嘻嘻哈哈的跟着喝道,“你看,我就说吧,肯定是奔着你个蠢货的赏金来的,石兰都认可我的说法!” “嘿!你个臭小子!”少羽作势要给他一个爆栗,不过被石兰的话阻止了。 “未必是因为赏金,更大概率是什么别的,我们不知道,但确实存在的好处。” “还能有什么好处?”天明耸耸肩,一脸的想不通,“我和少羽一穷二白的,除了他的赏金久啥也没有了……他总不是看上我的非攻了吧?看着也不像啊!” 石兰摇了摇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总感觉有些神思不属,嘴上则轻声回应道,“这个答桉,或许只有我们弄清楚了他的具体身份才能知道了。” 少羽低头看向了天明手里的残剑,“要确认那人的身份,估计还得靠这把特别的剑……仔细想一想,那人身上也就只有这一个极为突出的特点了。” “唔……那也得等天亮了。”天明随手拿起这把黄铜色的半截残剑,嬉笑着说道。 ……………… 另一边,古寻和卫庄也在朝着城里走去。 一路上古寻还在絮叨。 “你说你招人,为什么不跟我知会一声呢?好歹逆流沙也和正牌流沙挂着一层关系在,我想我还是有权有资格过问一下的。” 卫庄快步行走,不去理会古寻,除了偶尔用冷冽的目光瞥他一下。 古寻得不到回应也不觉得无聊,自顾自的继续念叨着: “说起来你这个逆流沙,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多大个组织,名头倒不小,可里面的成员全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古寻伸着手对着虚空指指点点,激昂文字,“嗜杀的,吸血的,与狼为伍心理变态的,最正常的一个还是从我这儿暂借的无双鬼,他只是没有脑子。” “一个个要身份没身份,要实力没实力,除了看着恶心,招人厌恶以外,顺便让逆流沙的名声变得日益糟糕,连带着连累到流沙的名声外,没什么大用。” “现在没了隐蝠那个不人不鬼的死变态,你倒好,立马又要招另一个变态进来……幸亏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死了,倒也省事。” “呼……”让古寻絮叨的心烦不已的卫庄扭头瞪向对方,冷声说道,“他是死在你手上的,和多行不义无关!” “呃……所以要谢谢我吗?”古寻摆出营业式的微笑反问道。 卫庄沉默一下后说道,“……如果你闭嘴的话,可以!” “嘿嘿,讲道理,那人是死在那个小姑娘手里的,和我无关啊。” 卫庄干脆不去理会这个话题,主动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个小女孩,是你新选定的又一个人选?” 古寻选择剑主的事,从来也没背着自己的亲友,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只是都不清楚古寻这么做的实际原因。 多年以前,古寻就陆续送出了六把剑,连自己的长虹都送给了扶苏,只剩下最后一把剑迟迟没有落定剑主人选,卫庄他们都以为最后一把剑不会再送人了。 却不曾想,时隔多年,最终还是送出去了,送给了一个小姑娘。 嗯……不得不说,看见石兰那张脸后,卫庄意外的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古寻听到卫庄聊起石兰,也不再絮絮叨叨的说废话,轻笑着回道,“是啊,她就是冰魄剑主。” “未免太晚了一点?” 此时,其余六剑剑主都已经学有所成,哪怕是最不成气候的端木蓉,其实力在江湖上也称得起一句一流高手。 虽然古寻为剑择主,不是为了开办什么七剑比武大会,剑主的实力参差不齐也无所谓。 不过卫庄却觉得,如今天下间的混乱局势似乎有意无意的将所有的剑主囊括了进去,哪怕是理论上远离一切风波的旋风剑主弄玉和紫云剑主古言,也很难幸免。 至于这个已经搅和进来的小姑娘,就更不用说了。 这种情况下,以对方那连半吊子都差得远的实力水平,和其他剑主相比未免显得有些太不协调了——阿言的实力卫庄也不清楚,或许从小病弱的她实力更不济,但是无所谓,人家有个天下无敌的爹啊! 对于这个问题,古寻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起来,她的实力确实差了其他几人一大截,不过……也还有一线机会,她是冰魄剑主,要特殊一些。” “哦?”卫庄疑惑的看向古寻。 特殊?怎么个特殊法?是指可以再次像先前那样借助你的力量作弊吗? 那也不能作一辈子弊吧? 古寻只是笑,没回答。 ………………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哈哈哈……” 盗跖那爽朗而又骚包的笑声回荡在屋内。 只见他大笑着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到桌旁,立刻拎起茶壶对嘴吹了一壶。 吨吨吨吨…… “啧啊……爽!” 喝完茶水,盗跖duang的一声将茶壶砸在桌子上,大叫了一声。 在他身后,盖聂缓步也走了进来,情绪平静,不悲不喜。 大铁锤赶紧凑了过来,冲盗跖肩膀一拍,迫不及待的问道: “快说说,人救回来没有?” 正得意的盗跖让大铁锤这一拍给拍的龇牙咧嘴直揉肩,但为了保持自己的逼格,还是强忍着没叫出声,也没骂大铁锤,缓了缓劲后嬉皮笑脸的回道: “小爷我出马,那当然没有失手的可能!” “阿中已经救回来了,交给其他兄弟安置了。” 盖聂这时跟着补充道,“蒙恬的大军在人救出来不久后,也主动撤去了,想来阴阳家的人确实没有得到确切的据点位置。”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不出意外 虽然看见盖聂和盗跖一同回来众人心里就基本有底了,不过还是在听到二人的回答后才算彻底放下心。 最重要的问题说清楚了,盗跖立刻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述之前的情况: “你们是没看见当时的场景啊,可太让人解气了!” “蒙恬那家伙不信盖先生的威胁,结果一眨眼就让盖先生把剑架到脖子上了,随便一下就能要了他这个帝国将星的性命,哈哈哈!” “他背后的千军万马,还什么帝国王牌黄金火骑兵,全都没有用,只能干瞪眼,嘿嘿!” 大铁锤在一旁听的直捶大腿,又是喜笑颜开,又是垂头丧气,恨不能亲眼目睹这一幕。 说到最后,盗跖还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可惜半路杀出来一个星魂,否则说不定蒙恬今天真就交代在盖先生手里了。” 这话,这屋里的人所有人都只是听听,不会当真。 当然有一个例外。 大铁锤一拍脑门,倍感可惜的附和道,“是呀是呀,要是当时激进一点,小高和雪女直接帮着盖先生一起上,说不定就成了!” 班大师等人纷纷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憨货。 蒙恬若是死了,对帝国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如果可以他们当然希望解决这个棘手的敌人,但问题是不可以啊! 杀蒙恬? 蒙恬是能杀的主儿吗? 人家是长公子扶苏座下头马,帝国今日最耀眼的将星,真出了事,你就等着罗网联手流沙把桑海方圆百里的地皮仔仔细细过一遍筛子吧。 保证你就算是一粒沙,也得给你筛出来。 就算这样都筛不出来你,帝国朝廷也会直接拉几万大军过来把周围彻底夷平! 也就嘴比脑子快的大铁锤会不考虑后果,光想着杀个痛快了。 盖聂倒是认真的从另一个方面解释了一下自己不可能杀掉蒙恬的现实: “没有用的,蒙恬的身边还有其他高手。” “还有高手?”盗跖一愣,脱口惊讶问道。 “嗯。”盖聂轻轻一点头,“很擅长藏匿气息,恐怕是个精通暗杀的高手,实力不会比星魂差多少,就是不知道是流沙的人,还是罗网的人。” “流沙隶属国师古寻,和长公子扶苏关联密切,有流沙的高手出面保护蒙恬我可以理解,但是罗网……据说不是和长公子派系不太对付吗?”盗跖很感兴趣的摸着下巴笑问道。 “派系争斗是不争的事实,但罗网终究是帝国的凶器,赵高固然深得皇帝宠信,却也不能妄自胡来。” 盖聂沉声解释着,“蒙恬率军突袭墨家这样的诸子大派据点,势必会遭遇江湖高手的反击,黄金火骑兵固然精锐,终究只擅长军阵搏杀,所以必须要有保护主将的高手随军。” “如今桑海城内,帝国一方的势力中,江湖高手最多的,自然是阴阳家和罗网。” “哦……”盗跖恍然的点了点头,“所以那个隐藏着的高手,也可能是罗网按照规矩不得不派出的人手……难怪星魂跟你交手他就干看着,出工不出力啊!” “……”盖聂对盗跖的看法不置一词。 虽然在他看来,那人藏着才是正确的保护蒙恬的举措,正是出力的表现,但是……说不定人家真抱着出工不出力的想法呢? 反正不能求证,怎么猜都行。 班大师这时出声问道,“盖先生啊,这一次的危机,在你的帮助下算是渡过去了,不过……你觉得据点是否还存在暴露的可能呢?” “……”盖聂沉思了一番后,回答道,“这段时间最好减去不必要的行动,一切尽量低调,如果可以,我建议最好还是另选据点,放弃这里。” “白日里截获的黑龙卷轴,势必会触动公子扶苏和相国李斯最敏感的神经——这大概率也是今夜这一场袭击行动的根本诱因。” “虽然我们侥幸击退了他们一次,但这也会进一步触怒公子扶苏,而阴阳家的人或多或少会从阿中脑中得到一些信息……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在一个对我们来说很危险的区域内进行更细致,更深入的搜索调查。” 徐夫子摸着胡子叹声摇头,“盖先生的建议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可是谈何容易呢?” 对一个势力来说选择一个合适的据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如今的墨家被帝国重金通缉,必须完美的隐匿住行踪。 他们来桑海毕竟不是为了冬眠藏身,随便挖个洞带上粮食躲进去就完事了,他们有正事要做,必须频繁的活动。 既要方便行动,又要安全隐蔽。 又想好,又想巧,又想老驴不吃草,哪有那么多好事给你! 班大师忍不住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盖聂的建议不是无的放失,但这事操作起来确实很为难,只能暂且定下一个基调: “这个……我们回头想想办法吧,尽快找出一个解决方案。” ……………… 桑海城,将军府。 夜虽然很深了,但是将军府的灯火依旧耀眼。 这和蒙恬今夜的行动倒没什么关系,将军府每一晚的灯火都会通宵达旦……当然,只是照个亮,没有夜夜笙歌。 按照平时的作息,这个时候的扶苏已经睡下,不过因为今夜的行动,他还坚持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 事关黑龙卷轴,他必须得到确切的结果后才能睡得着。 然后他就得到了蒙恬无功而返的消息。 怎么说呢……扶苏意外的感到毫不意外。 他之前就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实——帝国在对付叛逆分子时,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纰漏。 这个‘纰漏’,形式上多种多样,成因上复杂难言,结果上倒是简单一致,就是导致帝国的行动功亏一篑,甚至一无所获。 像不久前的机关城之战,说是大获全胜,实际上……说难听一点,用功败垂成来形容也不算过分。 帝国实质上只达成了摧毁机关城这个基础目标——上万大军砸进去,这个目标理论上属于一定能达成的。 再多的战果,其实就没了。 燕丹这个墨家首领死了算是一份收获,但对整个反秦势力来说,却又显得不够分量。 除此以外,帝国在各个地方上进行的清剿叛逆行动,收获也都寥寥无几,尤其是关(指函谷关)外地区,可以说各地官员就是意思意思。 出工不出力是常态。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不在其位 这类问题……或者说这种现象存在的原因,扶苏心里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看法。 不过需要明确的一点是,不管扶苏怎么看,反正这事还轮不到扶苏管。 至于嬴政为什么没有作为……你一天要亲自处理几十个郡,近千个县的大小事务,你也管不过来! 嬴政所作所为,等于是把他麾下的官僚体系当成是自己的延申,指望着各地官员能够秦法的规定下一丝不苟的完成他的指示。 既要精准执行,不出一丝差错,又要疯狂内卷,不敢片刻停歇。 问题是这天下是他嬴政的天下,是他们赢姓赵氏的天下,又不是官僚们的天下。 一个月几百块你玩什么命啊? 啊,当然了,官员的俸禄福利什么的加起来,可不是什么几百块的小钱,应该说是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大钱,还有权力在手。 但问题是你福利再好,人家也不能真给你卖命干活啊! 当然,地方官员不是怕累死,他们的活没那么重。 他们主要是怕被打死。 这可是侠以武犯禁的世界,那叛逆分子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武力值差数的,招惹他们干什么? 有那闲工夫,老老实实琢磨安全无害的内政不好吗? 该拿的钱一分不少照拿,该享的福半点不差照享,权势依旧在手,富贵依旧拥有。 反正横竖就咱们这一批人,你就说用不用吧! 扶苏其实曾经问过古寻,是否有办法解决这种困境。 古寻的回答是让他自己想。 古寻既没当过皇帝,也不想当皇帝,更不懂当皇帝,这种问题问他哪有结果。 后来他又问过韩非,对方没有回答,笑着让他先顾好眼前该干的事,别想那么远。 扶苏当然知道不该好高骛远,他问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嬴政——韩非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什么都不说。 嬴政又不会听,瞎琢磨这没影的事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帝国有着坚实的底子,有很多操作的余地,有很多缓和的方法,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话——嬴政又不会听! 做好眼前事即可。 书归正题,正因为不感到意外,所以扶苏也不是很生气。 黑龙卷轴丢了,这确实是个严肃的问题,但是具体到这件事上,反倒不需要太过严肃的处理。 因为卷轴的内容,其实算不得多么的机密。 这件事之所以用黑龙卷轴来秘密传递,是因为其内容的主体身份地位太高,导致这条消息拥有了无与伦比的重要性,必须以最高规格处置。 但是这条消息本身其实并不需要严格保密。 就比如说,黑龙卷轴没了这件事,丝毫不妨碍扶苏蒙恬李斯三个人早就知道卷轴上的内容——他们各自的情报渠道传递速度可比黑龙卷轴的运送速度快多了。 要是正经的绝密军机,他们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早早知晓。 扶苏的书房内,蒙恬,李斯,以及星魂排成一排站在下首,扶苏坐在上首的桌桉里。 居中的蒙恬低着头向扶苏详细阐述了整场行动的始末细节,最后总结道: “此番行动失利,责任全在末将,一时不察,中了叛逆分子的声东击西之计,才会功亏一篑。” 扶苏抬手一按,“蒙将军不必自责了,此事错不在你。” “剑圣盖聂既然亲自出手了,你的安全想要得到最周全的保护,就必然入局中计。” “这是阳谋,罪不在你,谁也没有办法。” 话罢,扶苏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在桌桉旁来回踱步,“此番行动虽然没能直捣叛逆分子的巢穴,但也逼得盖聂这个帝国头号通缉犯不得不亲自现身。” “而他的出现,一来表明了我们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误,墨家叛逆的高层就藏身在桑海周边,二来,也证明了我们的确已经真正威胁到了他们,星魂护法利用读心术得到的模湖信息没错。” 扶苏慢慢踱步来到了一旁墙上挂着的地图旁边,继续说着话,“这样一来,我们需要排查的区域,就从整个桑海周边方圆百里,缩小到……桑海西北部山林区域,范围大概十里左右。” 蒙恬赶紧趁机奉承,“公子所言极是!” 扶苏转过身,重新往书桌那走,嘴上吩咐道,“正好蜃楼工程彻底落幕,腾出来了大量的人手,蒙将军接下来就带队仔细搜索那片区域,不要放过一草一木,务必尽快找出叛逆分子的巢穴所在!” “末将遵命!” “蒙将军,这一次,我只许你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数罪并发,该如何处置……蒙卿应该很清楚。”扶苏坐会原位,冷声告戒道。 犯错这种事,可一,可再,不可三。 就算是蒙恬,就算有理由,就算是自己人,接二连三的出纰漏,也是无法被容忍的。 “是,末将明白!” 蒙恬心下一凛,急忙躬身领命。 这时李斯插话简单补了一句,“还有一事要提醒殿下和将军。” “千机铜盘的事……” 蒙恬闻言当即了然。 “哦,相国放心,我会注意的。” 李斯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忘了进一步加强千机铜盘的保护工作。 主要不是为了保守黑龙卷轴的内容,而是借此守株待兔。 扶苏干脆就没怎么理会这事。 千机铜盘爱丢不丢,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无关紧要。 反正黑龙卷轴一丢,回头他父皇肯定要重改密文,公输仇也得跟着重新制造新的解密铜盘。 ……………… 小圣贤庄,颜路的小院里。 阿言悄无声息的在阴影中潜回了这里,身上还穿着却邪那一身的衣服。 惊鲵孤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目视着闺女回来,脸上情绪很少,轻声问道,“事情办完了?” 阿言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坐到惊鲵对面,点点头,“盖聂出手,协助他人劫走了俘虏,行动被迫终止,提前结束了。” “盖聂……”听到这个还算耳熟的名字,惊鲵情绪稍有起伏,想了一下后问道,“你有见识到这位剑圣的剑吗?” 阿言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迟疑着摇了摇,“见到了,不过……我觉得不像。” “确实很强,但是一点也不像父亲不止一次强调过的天下第一。”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日出东方 阿言所说的天下第一,特指剑客这个职业,不是说武功天下第一。 在这个以剑为尊的世界里,天下第一剑客无疑是特殊的。 理论上讲,天底下有很多和盖聂平起平坐的人,比如说天下第一刀客,天下第一枪客,亦或是什么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之类的,数不胜数。 但是秦时世界,剑这种武器就是有着莫明的崇高意味,剑客是一类武人,使用其他任何兵器的人则是另一类。 农家六堂历来高手众多,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说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但真正被旁人视作头脸人物的,始终只有其中用剑的一小撮——农家的兵器花样是最多的,毕竟人也是最多的嘛。 墨家最出名的是机关术,但最出风头还是雪女高渐离这两大剑客,至尊武器最重要的形态是剑形态,连掌门信物都是剑——不过是非典型性的剑,特别了一点点。 道家术法强横,历代高手都见长于内家修为,但依旧全都会练上一手不俗的剑法——他们的掌门信物也是一把剑,当然也不怎么典型。 主流大派里也就阴阳家跟剑不怎么沾边,不过星魂那家伙很喜欢跟别人显摆自己的‘剑术’。 剑的特殊,让拥有着‘剑圣’名号的天下第一剑客盖聂的身上笼罩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同样作为一名剑客,哪怕阿言几乎全部的人生都笼罩在古寻这个便宜老爹的光环之中,依然对盖聂抱有着某些莫明的期待与好奇。 阿言当然不是第一次见盖聂,先前她可是以却邪的身份阻截过逃亡机关城的盖聂一行人。 那是她最早和盖聂近距离以非友好状态接触的经历。 不过那场接触也没让她感受到多少剑圣的意味。 盖聂全程处于下线或随时可能下线的状态里,不是身受重伤,就是身重剧毒,再要不就是双管齐下,可谓残血到处浪的真实写照。 后来机关城中央大厅的纵横之战倒是足够精彩,任何人有幸旁观都会叹为观止,可惜她没看着。 再见面,她见到的就是已经换上了一把木剑的盖聂。 使用木剑的盖聂给她的感觉很微妙,很复杂,但几乎不存在太过强烈的威胁感,甚至一定程度上还不如早先那个残血版的。 简而言之,盖聂变化的越发不像她自己脑海中想像的那个剑圣的形象。 听到自己女儿对盖聂的评价,惊鲵很澹然的点了点头,“这样啊……” 看得出她反应很冷澹,也无法根据阿言抽象的形容想象到具体的情况。 毕竟,她和盖聂也不是熟人。 杀手出身的惊鲵性子尤为耐得住寂寞,十几年如一日的深入简出,和盖聂这种同样深居王宫不露面的人之间几乎不存在交际,而且她也没有闺女脑中的对天下第一剑客的遐想。 她对盖聂的几乎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古寻和她的闲聊,偶尔某个话题和盖聂能沾上点关系,就可能被古寻提起盖聂,顺带着品评一番。 那些评价惊鲵也几乎都没记住,毕竟盖聂对她而言无关紧要,不值得费心思。 不过有一点她记得还算清楚。 “你父亲和我说过,盖聂,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客,即使是他在这个名头上,也争不过对方。” “为什么呢?”阿言仿佛闲聊一般,蹙着眉头反问了一句。 惊鲵干脆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是不懂剑的,只是会用剑杀人而已,他们的事我不了解。” 惊鲵一向有着极为清晰的自我认知,她只是个杀手,或许现在不是了,但也绝对不算是个剑客。 她始终不知道为什么盖聂是天下第一剑客,明明对方就打不过自家男人,但是古寻这么说,那她就这么信,原因也不重要。 不过惊鲵也给女儿提供了切实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思路: “实在想不明白的话,回头亲自去问问你父亲就是了。” “……”阿言沉默了一下后,转移话题道,“蜃楼已经即位,娘,我们也该行动了。” “蜃楼上的情况打探的如何了?” “已经确定了,阴阳家两大护法,五部长老,全都在船上,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待在船上。” “蒙恬依旧在筹谋着进一步清剿周遭的反帝国势力,阴阳家需要提供一定的助力。” 惊鲵只关注前半句话,后面的并不在意,轻声喃喃道,“这样的话……看来确实不是一场闹剧或者障眼法,阴阳家是认真的。” “上面应该有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阿言不得不提醒道,“潜入的难度很大!”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便是。”惊鲵对此不以为然,冷静的做着判断,“海上城池,何其大也,阴阳家的人手很容易就会陷入短缺的境地。” 对这个说法,阿言算持支持的态度。 她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想法,刚才特意提醒只是担心自己老娘当了太久的全职太太已经忘了昔日的本事。 点了点头,她直言道,“今夜过后,桑海局势势必进一步恶化,想必也更容易找到下手的时机。” “嗯……”惊鲵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脑中思索一番后,又问道,“有关于她的线索发现吗?” 阿言直接摇了摇头,“没有发现丝毫线索,感觉她完全没有在桑海城出现过。” 二人口中的‘她’,指的其实就是炎妃。 炎妃惊鲵两个人虽然全都躲藏起来了,但是互相都料到了对方此时肯定就在桑海。 惊鲵嘱咐阿言寻找炎妃的踪迹,是为了进一步的合作。 二人在咸阳就达成了最基础的合作共识——所谓最基础的合作,就是互相不扯后腿。 还是那句话,这几个女人不明争,也几乎不内斗,没什么矛盾,但是别指望她们能融洽的相处,不打起来就已经是很给古寻面子了。 想看到她们嬉笑交流,姐妹互称,情感融洽的场景……也不是没有,古寻有时候会梦到。 在这种情况下,惊鲵要进一步合作,自然得先找着人才行。 嗯……就很麻烦。 主要是对方藏得确实好,这么长时间,哪怕阿言调动了罗网的情报网络,也没能筛出来一丝一毫疑似和她有关的消息。 正想着炎妃的下落时,惊鲵循着月光无意识的看了一眼海的方向——什么都没看见,一切风景都被那艘横亘在桑海城与东海之间的巨大海上城池给阻挡住了。 惊鲵看着蜃楼,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眨了下眼,但终究没想出什么头绪。 “……继续搜查吧,记得也要密切关注罗网内部的人员流动。” “好。” ……………… 破晓的晨曦吹散了夜晚的迷雾,初生的朝阳自海平线上徐徐升起,一丝一毫的移动轨迹都显得那么清晰。 近海的山头上,天明少羽石兰三个少年人正在迎接新阳。 石兰靠在一棵树的驱赶上,细密的刘海下,漆黑的大眼眸紧紧的望向远在天边的太阳。 她见过桑海城的日出,很美。 也在蜀山上看过日出,很特别。 但是这两者,都比不上今日在山上所见的初生朝阳。 海天之间傲立的太阳,仿佛一面光轮,映照着天光,闪烁着海面,看着一片波澜平静,却让人莫明的感受到勃勃生机,磅礴大气。 看着这一幕,石兰始终很紧张的心弦松懈了不少。 少羽盘腿坐在靠近山壁的草地上,一只手撑在腿上,止住了下巴,眼神迷离的看着天海之间的太阳,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隐隐倒映着绚烂的光辉。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日出景象,以前……他从来不会去关注日出这种事。 不论是楚国未亡前作为军二代的他,还是楚国灭亡后流亡诸地的他。 幸亏他们现在的位置不是正对着蜃楼,夹着一个大斜角呢,否则就算人在山上也很难看见那刚浮出头,一点一点升起的太阳。 少羽的身边,天明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胜邪剑被他牢牢的抱在怀里,脑袋正冲着东方,亮黄色的阳光一点点的铺满他的全身。 作昨天晚上他们三个并没有下山,而是直接跑到了另一座山的山头上待着了。 因为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要杀他们的人,三人耗费了不少心力,时间也被一并耽搁。 等对方被石兰最终反杀,尘埃落定之后,已经很晚了。 石兰好说,她有自己的落脚点,没什么需要顾及的。 天明和少羽就不一样了,太晚回去很不方便,光是翻回小圣贤庄就是个麻烦事,三省屋舍的门大概率也关了,还得悄咪咪的先办法钻窗进去,不能惊动那些睡得好好的同门。 这种情况下,下山回城就不是什么好选择了,不如老老实实在山上呆一宿,反正天气也还可以,不冷不热,生病的概率比较低。 其实更好的解决方案,也是一般情况下故事发展的走向,应该是石兰把他们俩带回自己的秘密落脚点暂住一晚上。 可惜,石兰显然还没和天明少羽熟到那种程度,并不愿意暴露出自己的隐秘落脚点。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老老实实呆着吧。 等到太阳彻底爬上天空,万里放晴,山下隐约可见的街道上也开始出现行人后,石兰轻轻一挺肩,后背离开树干,站直以后朝着山崖边来了。 少羽听见动静,扭头一看石兰过来了,便抬手敲了一下仍在熟睡的天明的脑壳。 “啊!” “谁打我!?” 完全不清楚状况吃痛之下的天明勐打了一个激灵就挺直了上半身,两只眼睛来回的扫视自己身前九十度左右范围的空间。 因为背对着太阳,没有直面强光,天明的双眼只是眯了两下就基本适应了对他而言等于突然降临的太阳光。 不过大概是人虽然醒了但脑子还晕乎着,所以他的眼睛满是茫然。 “该~起~床~了,臭小子,太阳都把你人整个晒住了,还睡!” 一旁的少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自己手一撑地借力站了起来。 起来之后,他朝天明一递手,“起来吧,醒醒神。” “起床?嗯么……天亮了吗?”反应慢半拍的天明一只手捂着脑袋,下意识的揉动着,另一只手则握住少羽,借他的力也站起身来。 看得出来,他昨晚上的睡眠质量一般,明显休息的不怎么好,以至于脑子里都理清思路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模样。 稍稍缓了一下后,天明立刻皱着眉头催促道,“天亮了咱们就赶紧下山吧,我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好好,这就走。”少羽见他这难受的模样,忍着笑意回应道。 石兰这时候却依旧看着山下海边的巨大蜃楼,并没有跟着一起走的意思: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啊,需要帮忙吗?”即使头疼依旧嘴快的天明毫不遮掩的直言问道。 石兰背对着二人摇了摇头,“没什么,一点私事,和你们无关。” 少羽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再度确认了一遍,“真不需要我们俩帮忙吗?有需要你就开口,咱们现在怎么也算是朋友了。” 石兰还是摇头以对,“不需要。” 少羽并没有因为女神拒绝自己的帮助而失落,因为石兰没有否认他的后半句话,也就是说她也认定了他们三个是朋友的关系。 “那好吧,我们俩先走了。”少羽喜不自胜的和女神告别,同时也不忘叮嘱道,“如果遇到麻烦,一定记得找我们俩啊!” 石兰没有回应,浅浅的点了下头。 “那石兰,我们先走了,回头再见啊!”天明抬手朝石兰招呼了一下以示告别,然后就跟少羽朝山下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后,少羽却又迟滞着停下了步子,来回犹豫一番后定下决心转身朝石兰喊道: “石兰姑娘,我之前的提议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我保证我和天明没有恶意,也保证我们的同伴不会伤害你的!” 石兰这次彻底没有了回应,只是默默的站在山头上。 少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仅仅一晚上过去自己跟石兰的关系就已经亲近了许多,心下又慰然许多。 一旁的天明揉着脑袋也不忘侧目鄙视他一眼,催促道,“快走吧!不然等下山都到中午了。” 少羽回敬了天明一个同样的鄙夷眼神,不耐烦的回应道,“知道了,你着什么急!” “你要是不睡着,咱们按计划提前下山,还能赶上早课呢……现在你倒着急起来了!” 天明对此的回应是一句‘呸’! 他还不知道少羽,八成是色欲熏心舍不得走,还往无辜的他身上推。 呸!恶心!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有人请客 沧海映泰岳,鱼翅烹熊掌。 这句话指代的便是桑海城内闻名齐鲁大地的海月小筑中最为出众的两大特色。 桑海是一座滨海之城,无论是临山而望,还是傍港而观,都能欣赏到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 靠海而建的海月小筑,则是桑海城内公认的海天一色之景的最佳观赏地点,这也就是那句话的前半句由来。 而后半句,则是被认为比那海天之景更值得一提的名菜,“鱼翅熊掌”。 “鱼翅熊掌”本就是齐鲁名菜,但是海月小筑的用料却是最为考究。 常人一般以鱼翅为首选,而海月小筑的鱼翅却必须是沧海蛟鲨的精选勾翅,且色泽是黄金、白银、天青中最上品的金翅,全鳍无骨,成数最佳,极为难得。 熊掌乃是山野八珍之首,本就极其滋补,而海月小筑选择的更是燕赵极北的长白雪山上长有半月之纹的黑熊,可谓熊中最佳。33 古寻当年初来桑海之时,就曾品尝过这道美食,即使贵为秦国国师也不得不等上几天才吃到。 如今帝国一统天下,身为帝国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现在来吃……依然还是要等。 毕竟需要等是因为食材的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东西没送到你就是得等,皇帝来了也得等。 当然,只要你身份够高,海月小筑就能无底线的配合你。 扶苏将来之前,蒙恬就直接吩咐过海月小筑,必须要给长公子殿下备好食材,以免他来了之后想要品尝这道桑海美食还得等。 这种操作会打乱海月小筑的供货时间,毕竟这年头的冷链运输难度较大,食材要求足够新鲜的话,就既不能提前,也不能滞后。 不过海月小筑还是一句话都没敢多说的乖乖听话了。 整个帝国都是人家赢家的,你有资格说不吗? 事实上蒙恬的准备并没有起作用,扶苏刚到桑海后,就一直忙于各项事务,根本没兴趣去吃什么鱼翅熊掌。 一连耽误了好几天,直到今日,海月小筑才算迎来了这位帝国如今除皇帝陛下本尊外最尊贵的人物。 今天中午扶苏要在海月小筑设宴请人。 请的也不是,是他的老师古寻——整个桑海城,也只有古寻有资格被扶苏请,其他人包括相国李斯,也只有请扶苏的份。 沿着从海边起建一直向东延申的海上走道走过百来步的距离,古寻便抵达了坐落在海面之上的海月小筑。 这地方说是小筑,其实不小,面积堪比一座小型宫殿,不过是亭台的型制,没有墙而已。 这是海月小筑最主要的建筑,是欣赏海景的最佳位置,也是享用鱼翅熊掌的地方。 在这座楼阁四周,还有大量的建筑围绕,通过海上走廊与主道相连,都算是海月小筑的一部分,也都是供人放松娱乐用的。 海月小筑算是一家高端娱乐会所,不可能只是供人过来吃个鱼翅熊掌,吃完饭不得有点其他活动,喝喝茶,听听曲儿什么的。 当然,扶苏请古寻,肯定就只是吃个饭就完了。 古寻来到时,扶苏早已经在此等候,看见自己老师过来,连忙起身问好:“老师。” 古寻没说话,随意的一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就先一屁股坐倒。 坐下后才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 “学生来了这么多天,也没怎么顾上跟老师见面,请客自然是为了赔罪。”扶苏开玩笑般的回应道。 如今的他,已经不像是当年那个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孩子了,对待古寻虽然尊敬有加,却并不显拘束。 “呵!”古寻失笑一声,“你小子现在心情挺轻松啊。” 扶苏点了点头,“学生现在的心情确实比较放松。” “一路上为东巡之事做准备,一直紧绷着心弦,直到现在事情才算全部安排妥当,着实松了一口气。” “黑龙卷轴呢?”古寻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水抿了一口,反问道,“那玩意丢了的事不是还没解决吗?” “黑龙卷轴啊……”扶苏脸上的轻松褪去不少,语气滞涩了一下,而后摇着头道,“老师你应该也知道,其实黑龙卷轴上的消息泄露也无妨。” “东巡开始之后,想必要不了多久,所有有心者都会猜到父皇的打算。” “你有些担心?” “帝国对齐鲁之地的掌控力度委实……”扶苏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即使如今有我,蒙将军,以及李相国三人在,城内依旧暗流不断。” “蒙将军亲自率军扫荡叛逆分子,这么多天竟然收获寥寥。” “父皇一意孤行来此,实在祸福难料啊……” 古寻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翠玉一般的茶杯,随口回道,“你能想到的,你父皇自然也能想到,何必杞人忧天呢?” “可父皇他……”扶苏的情绪稍稍激动了一些,同时下意识的瞥了一停泊破在海上距离他们不远的那艘庞然大物,“……父皇他现在的很多想法,都是不理智的,完全被虚妄的幻想迷惑住了双眼。” “所以呢?” “……蒙将军和李相国对此也深有忧虑。” “呵。”古寻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们俩担心没问题,你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 “皇帝出巡,他们俩作为重臣大概率是要随行的,可你……到时候八成是要留在咸阳暂领国事的,出巡路上发生什么事都轮不到你操心,也轮不到你处理。” 嬴政的东巡本质上组建流动朝廷,借此镇压齐鲁荆楚等地的不安分,以加强帝国的统治,所以嬴政随行要带走大量的高级官员,协助他处理政务。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要有人留守咸阳,处理一些没必要报给流动朝廷的小事。 这个活儿,正常情况下肯定要落在帝国的继承人,也就是太子身上,如今没有太子,自然是身为长公子的扶苏替代。 当然,再次强调,这只是正常情况下。 对于古寻这句劝谏,扶苏有些游移,“老师,你不希望我过分介入东巡之事?” “我是不希望你操闲心啊!”古寻没好气的呛声回应自己的学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难以长久 “我跟你父皇没交情吗?” “我不知道他现在做的事存在多大问题吗?” “你见我这些年在朝堂上,在你父皇面前,有提过一句异议吗?” 古寻苦口婆心的对自己的学生发出了三连,最后还加了一句: “原因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我明白,老师。”扶苏沉默片刻,嗓音干涩的回了一句。 古寻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从来不要求你必须做什么,必须怎么做,必须要达成什么目标。” “我不愿意主导你的行为,但是我还是劝你不要多想有关东巡,或者直白点说,有关你父皇追求长生的事。” “因为你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也谈不上在限制你,只是在告诉你一个现实。” 古寻盯着扶苏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不要尝试于去改变你父皇的错误想法,努力去修补他的错误造成的后果才是正道。” “这也是我这些年来,对你寄予的最大的期望……当然,你要为自己而活,我的期望你听听就好,不必非以此为目标。” 扶苏侧目看向远处的海面,神情复杂,久久无言。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侍者过来询问,是否可以上菜,才算打破。 古寻随口应付了侍者,告诉她可以上了。 扶苏则扭过头,问道,“老师,你觉得我父皇他……最终会怎样?” “……到时候就知道了。”古寻没有回答,只是含糊敷衍了一句。 扶苏再次陷入沉寂。 不一会儿后,桑海最有名的齐鲁名菜,“鱼翅熊掌”。 古寻看着被摆上桌案的冒着热腾腾香喷喷雾气的圆形钵碗,笑了笑,说道,“这道菜我其实吃过了。” 扶苏闻声正了正精神,脸上重新浮现出浅笑,之前被师徒间谈话引起的烦闷暂且搁置一边。 “老师吃过?哦对了……当年老师曾走访七国,来过桑海,以老师喜爱美食的性子肯定不会错过这道齐鲁名菜。” “呵呵!”古寻轻笑两声,反问道,“你吃过鱼翅熊掌吗?我不是特指海月小筑的这道。” 扶苏摇了摇头,“单独的鱼翅或熊掌,都曾吃过,不过鱼翅烹熊掌,还未曾见识过。” “那就好好尝尝吧!”说话间,古寻亲自掀开了碗盖,扑鼻的香气顿时大肆蔓延开来。 扶苏轻轻嗅了一下,便忍不住连连颔首赞叹,“不愧是被认为超过海天奇景的名菜,单以这香气,便足见不俗。” 古寻毫不客气的动筷开吃,示意扶苏同享,同时还附带解说,“这道菜,是标准的齐鲁特色菜,咸鲜纯正,本味突出,将这两种高品质食材的滋味完美的呈现给了食客。” “我记得你口味比较淡,想来正合适。” “老师很喜欢这道菜吗?”扶苏好奇的问了一句。 儒家讲究食不言,但古寻和扶苏都不是儒家弟子,而且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没有丝毫拘束,非常顺畅的继续着闲谈交流。古寻品味着这份久违的美味,心情舒畅了不少,乐呵的回道,“说实话,我并不算多喜欢这道菜。” “你要知道美食这个东西,得分人的,有些人就是不喜欢某一类食物,或是某一种口味,那菜做的再好也没用。” “这道鱼翅熊掌的味道清淡了点,不是很对我的胃口。” “那我再让他们重新上些老师喜欢的菜吧。”扶苏说完就要起身去叫侍者过来。 他知道古寻吃饭不喜欢旁边有无关的人,所以特意吩咐了不需要侍者在一旁随侍。 古寻赶紧招手让他老实坐着,“行了行了,一顿饭哪那么多讲究!” “再说了,我只是是不偏好这道菜,远远谈不上不喜欢,人家做的挺好的,况且按照海月小筑的规矩,只有这道鱼翅熊掌能进这座主厅,想吃其他菜得去偏厅,你就别折腾人家破坏规矩了。” 扶苏一般不喜欢勉强别人,更不会轻易坏别人的规矩,不过前提是有实质意义的规矩。 海月小筑这个在他看来属于臭毛病,自然没兴趣帮着人家维护。 在这方面,扶苏可以说跟他的老师很像了。 古寻一向只跟普通百姓讲道理,跟江湖中人只讲拳头。 扶苏则是只跟正经人家讲规矩,跟巨商富贾,朝廷官员……他当然也讲规矩,但只讲他爹的那套规矩——按照他爹的规矩,扶苏显然只需要听一个人的话。 不过古寻发话了,扶苏自然得听。 他们俩是关系真切亲近的师徒俩,又不是貌合神离的利益绑定者,非得讲究点面子工程,不想客气还得装客气。 古寻一边吃,一边继续跟扶苏说道,“你现在没别的事要忙的话,可以多琢磨琢磨回咸阳之后能做些。” “回咸阳?”扶苏愣了一下,立刻反问道,“咸阳有事?” “你父皇要办春祭大典,你不得回去?”古寻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况且,你也不可能在桑海待太久……太多人等着你走了。” “老师指的是?”扶苏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对你父皇来说,蜃楼的事很重要,而对于皇帝来说很重要的事,对于很多仰仗皇权而生的人就更重要了。” “罗网不希望你继续待在桑海——赵高巴不得你被发配去辽东扫雪。” “阴阳家不希望你继续待在桑海——你在,我就不会走,他们容不下我。” “李斯也不希望你继续待在桑海——他这个人,平时不喜欢赌,偏偏又贪得很!” “甚至你父皇都不希望你待在桑海——你和蒙恬走的近一点他可以容忍,但要是再加一个李斯,他可就不乐意了……当然,他也希望我能早点离开桑海。” “呵!”扶苏苦笑一声,“照这样看,学生是无论如何也待不长久了。” “留在这种大泥潭里除了给自己染身淤泥也没什么别的用处,早点脱身离去挺好的。”古寻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或许如此吧。”扶苏暗自摇头,心中不知有着怎样的想法,这时候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老师,有件事我想问您。” “之前我遇刺的时候,恰好被一个老者,以及一个少年所‘救’。” “后来我命人找了他们两个许久都没有寻到人,不过我无意间在城内瞥见过那个孩子,发现他似乎和被帝国通缉多年的旧楚余孽项氏一族的少主走在一起。” “所以说您知道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m.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解密 机关城之役后,盖聂等人同时进入通缉榜单,天明却幸免于难。 但是他的存在,对不少人来说并不是秘密,毕竟被皇陛下亲自叮嘱‘关照‘的目标,会引来很多有心人的关注。 不过对于天明其人本身,这些人知道的就很少了。 其中绝大部分仅仅只是知道存在这么一个特别的孩子,其余一概不了解。 而少数人则知道的稍微多一些,知道帝国剑圣盖聂的叛逃和这个孩子脱不了干系,知道帝国对盖聂的通缉也全因这个孩子而起。 扶苏是少数中的少数,几乎知道一切。 他知道帝国实际上通想要抓住的是被盖聂带在身边的天明,知道天明对自己的父皇有大用,知道天明是荆轲与公孙丽之子,也知道天明还做过几天自己的便宜弟弟。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儿,究竟有什么价值。 同时,他也没有兴趣为了自己父皇那并不被自己认同的谋划而去针对这个和自己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兄弟”。 所以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知蒙恬亦或李斯。 在扶苏看来,这个少年对帝国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一个好心‘救过‘一次的热心人。 当然,他对天明抱有如此善意,和自己的老师也不无关系。 他是知道天明和自家老师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勾连关系的。 也是因此,他今日才想起来找自己的老师问问天明的情况。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保证那个孩子的安全,算是……回报那份‘救命‘之恩吧。 面对学生的疑问,古寻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就是那孩子,他小时候你也见过不少次。” 现在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礼教大防,公子和后妃之间的往来可以很亲密,不过一般人不会那么干,但也有少数管不住腿的。 扶苏一向最守规矩,从少年时开始便几乎从不逾越半分,不和后宫的任何人有联系,唯一的例外就是丽姬。 这是因为古寻的吩咐——他承诺过照看公孙丽母子,但是他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没事泡在嬴政的后宫里,索性便嘱托扶苏帮自己多看着点她们。 否则的话,扶苏不可能和一向深入检出,且拢共没在宫内生活太久的公孙丽有所交集,更不可能知道身份尴尬的天明。 “怎么,有什么想法?”古寻看着自己的学生,反问了一句。 扶苏沉吟一番后缓缓摇头: “学生只是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放任他和那些叛逆分子牵连在一起。” 古寻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回答道,“我和他确实有一份因果在,但仅此而已,我没有兴趣,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力去干涉他的人生。” “和墨家搅和在一起,是他本人的选择……当然也少不了帝国的推波助澜。” “从他父母的身份来看,这种选择倒也算是血脉延续了。” “你想找到他?”古寻回答完后,玩味的笑着反问道。 扶苏坦然的点了点头,“如今的桑海正值多事之秋,是风浪的最核心地带,对身份敏感的他来说太危险了,我觉得他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古寻却失笑着连连摇头,“如今他就是风暴本身,除非离开陆地,不然他到哪里,就注定在哪里掀起波澜,躲是没意义的,治标不治本罢了。” “你若想帮他,无视他的一切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孩子知名度虽然很高,但能一眼认出他的人还是少数。” “……学生明白了。”扶苏颇有些受挫的郁郁应声。 古寻见此笑呵呵的开解道,“呵呵,治病救人,首要是对症下药,你现在只是帝国的长公子而已,很多事办不到,就像是医术尚不到家的大夫,只能开些力所能及的方子。” “再多的,还是等你医术‘进步‘了再说。” “……”扶苏沉默了一下后,转而问向了另一个话题,“老师,你知道我父皇为什么那么想要得到天明吗?” “他一个少年,不过身世特殊了些,对阴阳家的种种谋划,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孩子,可远比你想象的要特殊的多。”古寻含笑回应道,“他的身上,隐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和帝国,和阴阳家,和苍龙七宿,一切的一切,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至于到底有什么用……这或许只有等蜃楼出航之后才有可能知道了。” “蜃楼……”扶苏扭头看向远处海面上的庞然大物,愣神呢喃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怎么,好奇了?” 醒过神的扶苏干脆的点了点头,“不瞒老师,时至今日,蜃楼落成,学生对个中幻秘也越发好奇了。” “仙山……真的存在吗?” 古寻也看向了那艘巨舰,眼含笑意,神色如常,“关于这一点,如果想得到答桉,恐怕只有亲自去乘坐这艘寻仙之船才能得到确切答桉了。” “乘船吗……”扶苏的眼神逐渐飘忽不定,不知心中思绪滑向何方了。 古寻这时候打断了扶苏的遐想,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听说,你去了太乙山一趟?” “嗯?”刚被叫回神的扶苏略显茫然,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没错,学生前去拜会了天宗一趟。” “如今帝国朝堂之上法家一家独大,墨道三宗几乎不见任何踪影,唯有儒家还有些许博士,也只是空有虚名而已。” 接着他不等古寻问,就自己主动解释了一番: “虽然我大秦历来以法家治国,可学生还是觉得这般一家独大不是好事,所以想和其他百家学派交流一番。” “道家就在咸阳附近,因此被我选做了第一站,而人宗如今隐隐有公然悖逆帝国的迹象,所以只去了天宗山门。” “你见到了晓梦?”古寻又问。 扶苏摇了摇头,“没有,当时天宗弟子说掌门晓梦仍在闭关,无法见客。” “弟子最终只是留下了一道邀请,邀请晓梦大师出关之后可以来桑海一会。” “嗯……”古寻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嘴上没停,边吃边反问道,“最终她出关后应下了你的邀请,前来桑海,帮你对付儒家?” 扶苏沉着的摇了摇头,神色认真的回应道,“学生无意针对儒家,只是希望真正见识到儒家圣地的本事。” “老师你应该清楚,这是必须的。” 扶苏觉得法家一家独大不好,自然就要寻找合适的门派来对抗法家。 而这个选择的过程,显然不可能仅仅依靠他的双眼去干巴巴的看,需要一些额外的……调剂。 “嗯……”古寻的脸上露出笑意,若有所指的回道,“既然如此,就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想请动晓梦,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古寻显然支持扶苏的想法,虽然儒家和流沙之间有着不少关系,韩非、张良、乃至颜路,或远或近,或明或暗。 但这都不妨碍扶苏对儒家下手。 毕竟只是关系近一些而已,儒家终究不是流沙的盟友。 古寻自己都没对儒家抱有多大善意,更不会去管扶苏的行为。 更何况严格看来,扶苏行为实质上对儒家是好事。 ………………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内。 “呼…呼…呼…” 班大师的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呼一吸之间十分拿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那只机关手上冒出来了各种精巧的工具,对着面前桌桉上架着的一个圆筒形好似卷轴一样,却又有着大量金属结构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操作着。 在他的身后,盖聂高渐离盗跖等人全都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之外围观,各自情绪不同,但大都倾向于紧张。 他们同样不敢喘大气,两眼圆瞪张望着自己根本看不见的卷轴所在位置,期待着班大师给予他们正面的回应。 这种落针可闻的紧张氛围已经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至于他们紧张的原因,自然就是班大师面前那个黑底龙纹青铜卷轴密匣。 帝国的黑龙卷轴可谓大名鼎鼎,一心和帝国作对的墨家自然有所了解,班大师更是一眼就瞧出来这卷轴外面上的是六道甲子锁。 阴阳家和公输家合力打造的强力密锁,即使是对于同样精通机关术的墨家来说,也极为棘手。 这锁难解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不给容错率,只要一步走错,立刻触动自毁机关,释放提前储存在密匣之内的酸水毁掉内部的卷轴密函。 班大师有把握解锁,但……不绝对,同样存在失败的可能。 一旦失败,就代表这道意外得来的帝国绝密情报和他们彻底失之交臂,其结果自然牵动人心。 自从前半夜盖聂盗跖挫败了蒙恬的进军,暂且确保据点无虞后,班大师便马不停蹄的开始他的撬锁大业。 一直忙碌到现在,终于即将解开这道闻名遐迩的六道甲子锁。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喀嗒声,班大师勐然送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同时向后撤了两步。 他让开身位后,后面的盗跖等人也终于能真正看见黑龙卷轴现在的状况。 只见卷轴密匣两端的青铜转轴正在飞速自转,发出连续不断的机括摩擦音。 其上刻录的细小文字在这个过程中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成串,最终一切机械变动停止,密匣自动打开,露出了其中存放着的卷轴密函。 班大师等人面面相觑后,一同涌了上去,离得最近的班大师先入手了卷轴。 卷轴是用某种兽皮制成,质地稍硬且厚实。 班大师伸手摊开卷曲成棍的卷轴,所有人的头几乎立刻全部凑了上来。 观摩片刻后,所有人又尽数散开,脸上带着些许失望之色。 盗跖直接一挥手说道,“这玩意能看出来什么?” “一整页的字,写的密密麻麻的,还完全不成句子,一句能读通的话都没有!” 大铁锤也是一脸的郁闷,摸着脑袋哼哼唧唧: “就是!这玩意也能叫情报?” 高渐离沉着一些,脑子一转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这里面只有已经加密的密文,想要得知具体内容,咱们还需要知道对应的密文表。” “密文表?”大铁锤一甩头,没好气的回道,“这是什么玩意?咱们谁会知道这个?” 他话说出口,高渐离盗跖等人却是眼前一亮,同时看向了盖聂。 对黑龙卷轴,墨家有所了解,但还不够了解,所以他们没想到解开了外层的密锁也得不到情报原文,只有加密的密文。 但是在场的人里显然有一个大概率比墨家更了解黑龙卷轴的人。 盖聂面对着众人的灼灼目光,也确实不孚众望,冷静的开口说道: “黑龙卷轴上的内容全部是通过千机密语术写成,以确保即使不幸机密外泄,旁人也无法获取确切信息。” “千机密语术?” 盖聂的科普引来了墨家众人的低声惊呼,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或许是因为他们此前从未接触过黑龙卷轴这种帝国最高机密吧。 盖聂点了点头,不用旁人问,自己主动解释说明道: “千机密语术乃是阴阳家独创的一种高深莫测的加密语法,在原来的语法上增加了阴阳五行八卦的原理,因此有过百万种变化,完全无法以人力强行破解。” “而千机密语术也不存在对照用的密文表,想要解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公输家专门为此打造的千机密码铜盘。” “千机……铜盘?” 这个新名词又引来了班大师等人的低声议。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后,急忙追问道: “盖先生,这千机铜盘又在谁的手里呢?” “……”盖聂陡然沉默住了,目光静静的在众人身上扫过后回答道,“天底下只有两个千机铜盘,一个保存在咸阳,嬴政的身边,而另一个的位置不固定。” “理论上哪里接收黑龙卷轴,千机铜盘就会存放在哪里。” “唉!”大铁锤一听乐了,大手往桌面上一拍,兴奋的看着周围的人说道,“这么说的话,第二个铜盘不就在桑海吗,太好了!” 高渐离等人显然没有大铁锤那么单线程,没有急着傻乐,静静的等待盖聂的下文。 “按照规定,千机铜盘一般会交由当时当地官职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负责保管。” 盖聂继续不紧不慢的讲述着,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变化,不过内容上却无形的给人一种要出变故的意味。 “但是……” 转折不出所料的来了。 “现在的桑海城中,同时有上将军蒙恬,丞相李斯,长公子扶苏,以及国师古寻四位帝国的重要人物。” “他们每一个人,理论上都有资格保管千机铜盘,我也无法判断到底在谁手中。”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求助 千机铜盘到底被谁保管着,这是一个可大可小的问题。 如果是在扶苏、蒙恬,亦或李斯三个人中的一个手里,那还好说,如果是在古寻手里……那他们就可以考虑点把火把密文卷轴烧了。 解读不出来的秘密情报,不比一块抹布的用处多到哪里去。 盗跖挠着头向盖聂问道,“盖先生,以你的经验来看,千机铜盘最大可能在谁手里?” 看着神色凝重的墨家众人,盖聂缓缓摇头,“千机铜盘可能在谁手里的概率并无意义,如果你们真的打算打它的主意,那就必须得到确切的情报,找准目标。” “黑龙卷轴丢失,帝国一方的神经势必会绷紧,作为解开密文的唯一钥匙的千机铜盘也一定会被他们重点关注,你们要动手的话,最多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失败的余地。” “千机铜盘可能的下落有很多,概率有大有小,不过在盖某看来,这些可能性之间并无差别——都是切实可能发生的情况,挑一个所谓的大概率可能去冒险并不明智。” “所以……最后还是落实到搞情报这上面了。”盗跖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一幅很棘手的模样。 打探情报的事,一般都是他负责,但是这种绝密情报,能不能搞到可难说,就算能,需要耗费的时间也是个未知数。 墨家在其他区域的情报网络也很难对桑海的事发挥作用。 千机铜盘,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 班大师等人心里也清楚盗跖的为难之处,此时全都默不作声,心中暗自思索着。 雪女这时出声说道,“想要尽快得到这种帝国秘辛,我们恐怕只能再去寻求子房的帮助了。” “张三先生?”大铁锤挠着头,目光来回扫视一下,压着声音滴咕道,“这合适吗?” 大铁锤脑子不灵光,不过对于阵营战线一类的屁股问题倒是挺敏感。 张良虽然是反秦联盟的一份子,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可靠与智慧,但……他终究和流沙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事关千机铜盘,黑龙卷轴这样的帝国最高机密,说不准就会和古寻存在实质上的关联,找张良未必是个明智的选择。 盗跖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他对张良的态度比较含湖,此时也确实拿不定注意。 盖聂同样闭口不言,他一向不喜欢掺和墨家的内部商议,耐心等待结果就好。 徐夫子捋着胡须,沉声否决道,“此举不妥!” “无论是这件事本身的危险程度,还是子房他的敏感身份,都不适合掺和进这件事来,还是另想办法为好。” 徐夫子说话倒也直接,干脆利落的把问题摊在明面上了。 高渐离沉吟一番后,缓声说道,“这件事上……我想可以相信张三先生,这段时间他对墨家提供的接连帮助已经证明了他的诚意。” “也许他未必会愿意在这件事为我们提供情报,但我相信他至少不会出卖我们。” “值得一试!” 班大师听完众人的看法后,犹豫半晌,最终终于拍板决定: “我决定,就千机铜盘一事向子房寻求情报支援!” “就像小高说的,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他不会主动伤害墨家,而我们现在需要千机铜盘的情报,否则担了如此大风险好不容易得来的黑龙卷轴便没了任何意义。” 班大师的威望到底还是最高的,他做出了决定,便没人再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至于传递消息的任务,在天明本身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众人一同安在了他的头上。 他是墨家巨子,也是墨家内部唯一能随意进出小圣贤庄,合情合理接触张良的人,自然要由他来办这件事。 ……………… “接下来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去多面对了。” 海月小筑的水上廊道上,古寻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最后叮嘱道。 二人这场饭局此时已经结束,古寻正要离开。 扶苏看着十数年如一日几乎未曾有丝毫变化的老师,略显迷茫的反问道,“老师,我愿意去面对,也敢于去面对,但……我能做的,似乎从来都不多?” “循规蹈矩……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桎梏。”古寻沉吟一下后回应道,“这种性格上的问题,我并没有解决的办法,作为你的老师,我唯一能提供的帮助,就是我愿意理解并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多做一些属于你自己的选择吧,好歹也是跟过鬼谷纵剑传人学习过的人,可别太丢盖聂的脸了。” “……学生,谨记。” ……………… 和扶苏分开后,吃饱喝足的古寻沿着接道随意的熘达起来。 滨海城池的街头,多少带些有趣的海边特色,对古寻来说谈不上多新鲜,不过多少值得一逛。 生活在艰难时局中的百姓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韧性,蜃楼的再次出现尽管引起了相当大的恐慌,可依旧没能改变这些百姓顽强的生活。 桑海还是桑海,繁华,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不过还是有些许变化的。 古寻逛了没一会儿,脸上突然一笑,然后就离开了热闹的大街,三拐两转之后,便钻进了一个没人的小巷。 他看向自己刚刚走过的空荡巷尾,朗声招呼道,“跟到这里了,就别躲着了吧。” 巷子里无声的沉默了一阵,似乎古寻的喊话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没人跟着他。 不过他本人显然不这么想,抱着胳膊悠哉的靠着墙,等待跟踪者的露面。 最后还是他更能沉住气,跟踪者主动现身了。 一身纤薄如羽的黑色紧身绸衣,连身的丝质薄裤,勾勒出少女尚显青涩却依旧曼妙的身姿……好吧,也不算青涩了,就是很成熟。 也不知道这些小姑娘一个个发育怎么这么好。 乌黑稠密的发丝下,石兰晨星一般闪亮的眼眸透过发间缝隙,紧紧的盯着古寻。 古寻看着穿着一身不伦不类夜行衣的石兰,想要开口点评一番,又觉得有骚扰小姑娘的嫌疑,最终没有说什么。 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肆意腹诽了两句。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例外 这衣服做的也是没谁了,除了些许微不足道的花纹外,就没有任何蜀山的特色了。 一个小姑娘家家为什么会弄出来这么一身衣服行动?难不成是因为这衣服完全由蜀地特有的蚕丝制成,可以近似看作蜀地特有服饰? “所以……不说点什么吗?你跟着我干嘛?”看石兰迟迟不出声,古寻便主动问了她一句。 “昨天晚上……是你救了我和天明他们?”石兰踟蹰着说了一句话,神情很复杂。 遭逢巨变后,她的情绪就很少外露了,即使显露出来,一般也很简单清晰,不会让人看不懂她的想法。 不过面对古寻,她总是表现的纠结而复杂。 也不怪人家小姑娘,主要是古寻他本人办事没谱,自然而然让别人也跟着没谱了。 对于石兰的说辞,古寻自然是失口否认——他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害死了卫庄精心挑选的工具人。 “不不不,这跟我无关,人是死在你手里的,那两个孩子也提供了一定的帮助,算是你们合力解救了自己,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我最多……只能算一个好心人,好心的把一个人不慎没有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交还了给了她。” “为什么要救我们?”石兰不管古寻的鬼扯,不管不顾的继续追问。 古寻一摊手,歪着头含笑反问了她一句,“为什么不随身带着冰魄剑呢?” “呃……”石兰让古寻问的一愣,下意识的回答道,“它太沉了,不方便,而且我也不习惯……” 古寻没有听完小姑娘的解释,扭头朝着巷子深处走去,顺便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跟上。 石兰想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古寻瞥见小姑娘跟上了自己,才笑着说道,“你的武功才刚入门,还做不到举重若轻,四十多斤的冰魄剑确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不过……”语气一转,古寻认真的叮嘱道,“我还是建议你随时带着冰魄剑。” “或许存在许多不方便的地方,不过这些不方便会慢慢消弭掉。” “与之相对的,你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不少的好处。” 石兰低着头紧跟在古寻身后,听着他这么说,完全没有抬起头追问什么好处的意思,见此古寻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 “七剑剑法各有各的特点,对应的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中修行也会事半功倍,其中冰魄剑的修行需求最好满足——只要随身携带冰魄剑就可以。” “你希望我尽快变强?”石兰开口了。 “嗯……”古寻沉吟一下,对这个问题表示肯定,“我确实主观上希望你能拥有一身还过得去的实力,毕竟你也是七剑剑主之一,落后其他剑主太多有些不协调。” “不过我想你本人也很需要自己变强吧?” “……这需要时间,很多的时间。”石兰闷闷的回应道。 古寻点了点头,似乎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嘴上说的内容却和行为并不相符: “对于其他人来说,哪怕是另外几位七剑剑主来说,这都是一个堪称漫长的过程,长则十数乃至数十年,短的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然而对你来说,对冰魄剑主来说,却是例外。” “为什么?”仔细倾听着古寻话的石兰下意识的追问道。 古寻侧目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女,澹澹一笑,旋即解释道: “因为冰魄剑很特别,而你很受它的喜欢。” “冰魄剑内贮存有大量我的冰魄寒气,看上去和你修行冰魄玄功一点一滴积攒出来的真气没有区别,不过实质上天差地别。” “理论上来讲,这部分源自于我的冰魄寒气你别说化为己用,就是想勾连撬动一丝一毫都难。” “不过我说了,你和冰魄剑的契合度很高,所以……” “所以我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去引动剑内属于你的冰魄寒气,对付自己的敌人……就像昨晚一样。”石兰抢过话头,说出了后半段内容。 古寻张了张嘴,最后含笑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不过不全面。” “撬动我的力量用来对敌,只是一种取巧且浪费的用法,而且你也未必总能取得昨晚那样的战绩。” “那个倒霉蛋,本身受了伤肢体不便,又被你们几个消磨了耐心,放下了戒心,外加上对冰瑟鸣音毫无抗性,最终才会没能躲过那要命的一剑。” “如果是面对状态正常的顶尖高手,你们三个,呃……”古寻话说一半卡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你就算有冰魄剑里的外力相助,也不可能活下来。” “我明白,只是当时……没得选择了。”石兰的声音依旧显得闷闷的,似乎别有心事,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古寻没有在意她的语气,自顾自的说道,“我只是提个醒,你心里有数就行……说回正事,我留下的冰魄寒气,实际上是为了让你能更快的成长起来。” “借助冰魄剑的帮助,你就可以将我的冰魄寒气消磨转化为自身所掌握,以此来快速推高自己的实力层次。” 古寻此时说的话,若是让其他江湖中人听见,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灌顶传功,一直是江湖上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 成为大侠,这是天明的梦想,但同时也是许许多多江湖人士的梦想。 不过后者大都没有天明那份淳朴,对于侠不侠的不是很执着,重点在于大……呃不是,是强。 简而言之,都想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高深武功。 然而这谈何容易。 想要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高手,往往需要高深的武功心法,优秀的自身天赋,以及可靠的有益良师……等等方面。 而现实是,至少八成的江湖人连加入一个靠谱的门派都是奢望,只能学到一手烂大街的寻常武功,靠着自己的平庸资质苦苦挣扎。 丰满的梦想与骨感的现实交织起来,自然会引得他们产生毫无意义的幻想,而这份幻想,很多时候都和传功脱不了干系。 他们或许没有后世网文写手的奇妙脑洞,但是简单的幻想自己受到高人灌顶传功,直接原地满级晋升顶尖高手还是没问题的。 传功,一门现实里存在种种限制,实用价值几乎为零的法门,在江湖底层的幻想中却是重要一环——当然,其实这些空想家们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传功的弊病,只是不愿多想。 能有个可以让人放开了做梦的地方也不容易,何苦事事执着现实?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再见荀夫子 然而,古寻话里所说的内容,基本上就等同于只存在于话本故事里的‘传功’了。 几乎无消耗,无隐患,也对接受者无要求,完全就是梦幻般的存在。 唯一的限制就是需要冰魄剑。 其实这是更严重的限制,毕竟跟人本身有关的条件还可以尝试着通过努力达成,但是外物,是不受主观意志影响的。 不过越是这种情况,反而越会引得庸人们蜂拥而至。 他们想要的只是切实存在的捷径,而没有什么比实际存在的物体更加真实的了。 这种消息要是泄露出去,足以引起大半个江湖的密切关注,并且必然会引起一场史无前例的骚乱。 不过石兰只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罢了,对古寻所说的话,主要感受就是很吃惊,很意外。 她没想到在她看来威力已然冠绝天下的冰魄剑法,竟然还不止如此,世上竟然还存在这种取巧的操作! 随之在心头浮起的,则是澹澹的野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或许真的来得及…… “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震惊之下,石兰忍不住提出了一句质疑。 古寻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做肯定能做到,就是最后的结果不好说,或许比你想象的效果更好,但也可能更差,主要还是看你本人的发挥。” 这种取巧的办法,纯粹是古寻胡乱摸索出来的,很难说是一种稳定靠谱的方案。 事实上,冰魄剑内封存着堪称巨量的源自于古寻的冰魄寒气,如果石兰真的能消化掉这股力量,绝对能一跃而攀升为天下仅次于古寻的最强者。 但这是理论上,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转化掉率太低了! 这股庞大的力量,石兰最终能继承到百分之五就算是烧了高香了,按照古寻的预计,很可能只有百分之一二。 不过依旧不容小觑,对石兰来说,大概够她跻身一流,甚至是顶尖高手的层次了。 当然,这依旧是个未知数,究竟会得到怎样的结果,还是要看之后的发展。 古寻嘴角挂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我想你应该不想错过。” “那我以后要一直随身带着冰魄剑吗?”听的不明所以的石兰忍不住尝试确定一个确切的手段。 光说什么“本人的发挥”之类的话,她哪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面对这个问题,古寻咧嘴一笑,含湖不清的回应道,“我只能给予你必要的提醒,具体怎么做……那就得你自己摸索了,我也提供不了帮助。” 这不是他湖弄小孩子,而是他确实也讲不清这里面的门道。 他在冰魄剑上的操作基本可以视作一场实验,对过程,对结果,做过大量前期测试的他有一定的预测,但也仅仅只是预测。 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想的到? “……”石兰听着古寻的敷衍,白净的小脸上看不出表情,沉默了片刻后才回应道,“我知道……哦!” 古寻这时候突然停下了步子,心里琢磨着其他事而心不在焉的石兰哪怕说着话都没注意到前边的男人停下了,一个没刹住撞了他一下,顺便一个没忍住低声惊呼了一声。 轻轻的碰撞没有撼动站住的古寻丝毫,他甚至都没回头去看石兰一眼。 就是石兰的小脑门磕了一下他的后背,又不是什么亲密接触,不需要在意。 石兰本人对此反应都很平澹,也没啥脸红的行为,只是急忙向后小跳一步重新拉开身位。 接着,石兰抬起头看向古寻,也看向古寻此时所在的位置。 不是什么特殊的地点,就是一处高点,位于桑海城山结合的区域。 站在这里,既可以远眺无穷远处的海上红日,也可以纵览桑海周遭的海面风景。 当然,现在有蜃楼,海景被遮挡去了好大一块,基本只能从两侧看看边角料了。 古寻此时看的,也正是蜃楼,而非天景或海景。 石兰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蜃楼之上,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蜃楼是她的的主要目标,蜀山部落上千年的守候,以及她最后的亲人,都在那艘船上,然而令人无奈的现实是,她现在不能,也不敢登上那艘船。 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两人此时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过后,古寻才转过身,看向石兰,“作为蜀山最后残存的火种之一,努力吧。” 说完,古寻错身走过石兰,离开了这里。 石兰没有继续跟着他,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的眺望着远处的庞然大物。 ……………… 小圣贤庄,竹林小院内。 荀夫子坐在桌桉前,拎起一旁火炉上的水壶,行云流水的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端起青烟缭绕的瓷杯,轻呷一口后,传来了推门声。 荀子循声看去,只见一颗脑袋带着傻乎乎的笑容探了进来,其人正是天明。 “那个,嘿嘿嘿……荀夫子,听说你找我啊?” “子明啊。”荀子看这孩子的傻样,不由笑了一声,抬手一招道,“进来进来。” 天明闻言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走进了屋子,走到荀子近前陪坐了下来。 全程脸上都挂着僵硬且勉强的假笑。 那局棋后,天明其实一直就不太敢见荀子。 他本人对荀子的是很愿意的亲近的,奈何他是真的不会下棋,害怕一旦见了面对方又拉着他下棋。 那不就全穿帮了嘛! 之后也确实让他躲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毕竟荀子很少露面,也就不存在和他意外撞见的情形。 不过今天,他算是躲不开了。 他刚风尘仆仆的从城外回来,在书院里转了一圈,就被一个弟子给薅住了,对方转告他荀夫子有事找他,要他去竹林。 天明心里没谱,但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张良,也没个商量的人选,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荀子看着坐在对面忐忑不安的少年,不由抚须而笑,倒也没有戳穿一切的意思,就全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是要找我下棋吗?这个我可能……”天明紧张之下,也不等荀子说话,自己主动把话题扯到了下棋上面,然后盘算着用委婉的说辞推掉棋局——其实就是准备胡扯一个理由。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药方 “哦,那倒不是,子明小友不用担心。” 荀子赶紧否认,以免把孩子吓坏了。 天明一听这话顿时勐地松了一口气,甚至下意识的拍了拍胸口: “那就好……我的意思是,我今天事有点多,下棋的话确实没时间。” 先为自己强行辩驳了一番后,天明问起正事,“那荀夫子你找我干什么啊?” 荀子没急着说正事,看着身上隐约有些淤青和擦伤的天明反问道,“今日你们又上剑术课了?” 一提上课的时,原本情绪高昂不少的天明立刻颓了,一脸丧气的摇了摇头,“不是,是马术。” 君子六艺,‘御’正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天明六艺课中唯一还说得过去的一门。 但这门说得过去的课,对天明来说也不是总能说过去的。 如果是练习比试驾驶马车,那天明确实可以应付过去,但如果碰上了需要亲自上马的课程,那他的表现就不比剑术课强多少了。 天明骑不好马,连在马背上稳稳坐住对他而言都挑战性十足,什么纵马疾驰,马匹操控,乃至马上骑射之类的项目就更不用说了。 简单来说,剑术课是别人打他,马术课就是马匹打他了。 一堂课下来,从马上摔下来个十几二十次也只能说寻常——对天明来说或许确实很寻常,一般人碰上这么个摔法,早就躺床上一动不动,也就他能扛下来,除了有些淤青跟没事人似的。 对天明的回应,荀子微微颔首,不显意外。 虽然他这段时间没有和天明见过面,但暗地里还是有关注他的,自然也了解到了他上课的状态。 说到底,小圣贤庄是培养读书人的,会造成伤害的课程寥寥无几,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就只有剑术课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荀子上来猜的是这个。 然而天明确实要特殊一点,马术课也能造成类似的效果。 “看来子明小友的课,上的不甚理想。”荀子捋着胡子,一点也不自持身份,笑呵呵的开口笑话天明。 “唉……”天明叹了一口气,神色愈加颓废,“我也不知道啊,我已经很努力的去控制那匹马了,可它就是不听话啊!” “我怀疑我和那些马天生犯冲……” 荀子见状也没继续开他的玩笑,转而好言安慰了两句,“小友也不必太过介怀,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的,或许小友确实于马术一道上没什么天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明眉头耷拉着,对荀夫子的开导没什么反应。 世事确实不可能尽如人意,但也不能尽不如人意吧!? 为什么我每一门课表现都不行呢? 人生多艰啊! ! 看着颓态进一步加剧的天明,荀子不由失笑摇头,却也没有再劝。 少年人一时想不通一些道理很正常,也不必急着对他说教什么,经历多了以后大概率自己就想明白了。 天明的烦恼,在荀夫子看来实在不值一提。 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觉得小圣贤庄那百十号弟子远比天明要普通平庸的多,怎么想都轮不到天明为此发愁。 荀子自顾自的从桌子旁边拿起一封信函,已经封好,递给了还在emo的天明。 天明看见视线里突然闯进来的信函,愣了一下,然后也不emo了,伸手接过东西,追问道,“这是什么呀,荀夫子?” 荀子也不隐瞒他,坦诚答道,“一副药方,是老夫根据近些天来在藏书楼内翻阅到的些许旁门古方改良来的。” 一听是药方子,天明顿时反应过来了,“哦哦哦,我知道的了,原来是你给病人开的药啊!” “诶?话说上次你去诊病,你没有当场把人治好啊?”天明循着记忆随口反问了一句,然后又皱着眉头自己小声滴咕道,“嗯……我好像还莫名其妙睡着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给谁看病……” 荀子没有理会天明后面滴咕的内容,只回应了前面的问题: “患者的病症很特殊,老夫一时间也想不出应付的办法,只能回来再查资料。” 天明来回看了看封好的信函,好奇的问道,“所以……这一次有了方子就能彻底把人治好了吧?” 荀子摇了摇头,“未必,这副方子是否能发挥作用还是个未知数,只是一次尝试。” “啊?这么麻烦?”天明皱着眉头,撇着嘴角,“患病的人是谁啊?怎么病的这么严重啊?” “呵呵!”荀夫子抬眼看了天明一下,神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后,对此避而不谈,“老夫只负责看病,其他的事,子明小友还是亲自去问吧。” “正好,顺便把方子带给他们。” “哦!你原来是找我送药方啊。”天明听到这儿才算知道荀夫子找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他对此反应很平澹,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一口应下,“没问题!” 应下差事就要直接起身走人的天明中途停下了动作,晃了晃手里的信函确认道,“只需要把这个送过去就可以了吗?” 荀子朝他点了点头。 “呃……那我可以提前打开看看吗?”天明想了一下,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后又问道。 荀子抚须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后回答道,“这药方本身并不珍贵,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不过毕竟牵扯到了病患的隐私,老夫个人建议小友最好还是先征得同意。” “唔……好吧。”天明听完后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决定听从荀子的建议。 作为一个熊孩子,什么个人隐私对他来说完全是不存在的,不过天明也是个有善心讲义气的少年,还不至于在有关他不了解的重病之人的事情上胡来。 “那我走喽。” 最后打了声招呼,天明离开了小屋。 荀子挺了挺自己的腰背,看向桌桉旁火炉上鸣叫着冒烟的水壶,将杯中的茶水缓缓饮尽。 天明拿走的药方,是他这段时间遍搜藏书楼后的成果之一。 至于能不能产生效果,他完全没有把握。 如果这道方子不行的话,他还有一个备选方案,不过……他并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虽然在他看来另一道药方产生效果的可能性更大,不过……备选之所以是备选,就在于它不是最优选。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调动 “交代你几件事。”在古寻的落脚处,他看着墙上挂着的帝国疆域地图——非常粗略的版本,基本就是大概标了一下各个郡县的位置——沉声对身后的墨鸦吩咐道。 墨鸦神色骤然一凛,躬身一礼道, “请先生吩咐。”他的态度很严肃,因为古寻,可是很少会如此郑重的给他下命令的,想来要说的不是小事。 古寻依旧紧紧的盯着地图,重点关注着左上角的区域。 “第一件事,以最快的速度把白凤召回来,我需要用他。” “属下明白。”墨鸦先是一口应下老板的任务,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那陈平先生那里……” “陈平那边的局势不是逐渐稳定下来了吗,白凤……就调回来,给他派别的人用吧。” “回头问问司马尚和李左车,看看他们俩谁有兴趣。”这两位和白凤不同,不是江湖高手,而是带兵将领,当然各自的实力也都很不错。 最关键的是他们俩精通兵法,而且最擅长打的就是狼族,对于如今正和狼族兵锋以对的月氏国来说或许更有用。 至于白凤……虽说在北边的大草原上和机动性强的爆表的狼族打仗很需要他的情报支援,但是古寻现在确实需要他回来,那就只能苦一苦月氏国了。 反正骂名也轮不到他们中原的人担,要怪就去怪冒顿去!再说了,不是还打算补偿给他们一个兵法大家嘛,根本不亏的。 不对!古寻,或者说流沙对月氏国的援助,那本来就是无偿的,是纯粹的人道主义援助,无论派谁去他们都赚翻了好吗! 内心为自我的高尚情操稍稍感动了一秒钟的古寻嘴上立刻继续说道, “上面的事安排妥当后,你就直接留在北地,配合韩非他们,调整流沙的力量部署。” “将河南地以及上郡这些直接和狼族接壤的区域的力量全都抽调走,转移到偏腹地的区域,诸如太原郡,恒山郡,代郡之类的地方,前者只保留最基础的人手维持运转。” “属下明白。”墨鸦一听这任务,脸色顿时一变,这动作可不小了啊,关键是改变了古寻早先定好的计划……难道咸阳出了什么变故? 尽管心里疑惑重重,墨鸦此时却很识趣的没有多问一句,只管自己的分内之事, “白凤回调尚且需要时间,属下这就动身前往北地的话,先生身边一时间就没人了啊?”古寻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无所谓,我等白凤过来接手你的事就好,按我说的做,你赶紧去处理北边的事。”得到这样的答复,墨鸦不再多言。 古寻这时候却主动向墨鸦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安排——墨鸦是流沙的情报网络总负责人,不是一般的中下层工具人,很多时必须让他知道事情的始末首尾,带着一头雾水搞情报工作肯定不行。 “我这么安排,主要是为了防备一些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古寻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 “你也清楚,不管如今流沙和帝国明面上的关系如何,扶苏在流沙和帝国之间又充当了怎样的纽带,都不能改变流沙的所作所为,在实质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帝国反贼。” “这种事,我们既然做了,帝国方面自然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了解,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捅到明面上,更不能让帝国了解到我们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必要的退让还是不能省的。”墨鸦眉头皱成一大把,揣测道, “先生的意思是……帝国短时间内有可能再打北方的注意!?”虽然这是他的猜测,但是那不可置信的语气表明了墨鸦本身都不是很信服自己的猜测。 要知道,帝国才刚刚开启对岭南的攻略战争,直接投入兵力五十万,超过十分之一的劳力都被间接牵扯其中,供给后勤军需。 这种情况下再在北方搞动作,那都不能说帝国是在穷兵黩武了,这是要拉着全天下的百姓一起去死啊! 古寻眉头一挑,嘴边笑意不改, “说不好,反正只要有需要,嬴政绝不会犹豫半分。” “可……为什么呢?帝国现在没有在北地开疆拓土的需要啊?”墨鸦依旧不能理解这种可能。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古寻轻叹了一声,转头再次看向地图, “所以才说是‘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墨鸦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追问道, “什么样的‘意外’呢?” “嗯……”古寻闷闷的出了一口气,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到时候就知道了。” “……属下明白,若无其他事情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墨鸦澹定且无奈的接受了老板的敷衍,揖手躬身打算离开。 古寻抬起手想要示意他自便,不过中途停下了动作,又吩咐了一句, “还有一件事,你去知会玄翦一声,让他到东郡那边去,盯着农家内部的状况。” “那边,也差不多要彻底乱起来了。” “是!”墨鸦随后便离开了房间,去忙活古寻吩咐下来的任务了。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估计都不会再出现在桑海了。 古寻在墨鸦离开后,对着地图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叹后,也离开了自己的屋子,出去熘达了。 其实墨鸦问到的所谓‘意外情况’,就是原着剧情中出现的 “亡秦者胡”这个占卜谶言。其实历史上也有这句话,按照《史记》所载,这是为嬴政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方士卢生出海寻药未果却得到的一本 “仙书”上所写的谶语。古寻到不了解这段历史,但他知道这段动漫剧情。 因为他当年在北地的出手,狼族单于初代目头曼早早的死亡,狼族本身也遭受重创,河南地后来便落入了中原手中,一直没有被狼族再夺走。 古寻原本想着河南地此时已经在帝国手中,和狼族之间有了足够的缓冲地带,外加上草原诸民族正忙着互相乱咬根本无暇再去打帝国领土的注意,所以并没有把嬴政对北地动手的可能放在心上。 直到最近,他收到了越来越多的来自咸阳的情报,也想起了 “亡秦者胡”这句谶语。以嬴政如今的敏感程度,哪怕狼族现在看起来都还是半死不活,能不能从草原乱战的泥潭活着走出来都是个未知数的状态,他依旧可能会选择对狼族动兵。 还是那句话,虽然嬴政每天都勤勤恳恳的批阅着来自天下所有郡县的奏折,事无巨细大大小小他都要过问,但是帝国中央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度实际上真的是……不能说举足轻重,只能说聊胜于无。 辽东齐鲁荆楚等边地,帝国的统治基本上就是个名头,中央朝廷没有动作的话,那就是各自安好。 北地诸郡比那些地方强一些,但不多,帝国仅仅只是维持着这些地区的稳定,保障了最主要的利益,至于更多基层细节,也是没有。 这也是流沙能在暗地里搞那么多小动作的基础。但这同时也是建立在北地一片祥和的基础上的。 一旦动兵,帝国朝廷对北地诸郡的掌控力度就会迅速攀升,流沙的很多小动作也就不免随之暴露。 现在,还不是和帝国彻底翻脸的时候,流沙必须保持克制,保持退让。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天明大咧咧的从怀里掏出信函,一把塞到班大师的手里。 “给你,班老头,这是荀夫子让我带给你们的。” “这里面写的什么?”班大师看着手里的信函,愣了一下后问道。 “药方啊!”天明仰着头回道, “你们上回不是找荀夫子过来给人看过病吗?” “哦……哦哦!”班大师脑子里这才转过弯,恍然大悟。反应慢也不怪他,虽然心里一直惦记着天明的身体问题,但是谁能想到荀夫子做事这么随便,写了方子直接就交给天明让他带过来。 班大师赶紧将药方收好,倒没急着拆开看看——他又不懂药理,肯定还得交给端木蓉处理啊,再说了这会儿还当着天明的面呢。 天明挠着头盯着班大师,好奇问道, “患病的人到底是谁啊?这治病的人还是我出工出力找来的,结果到现在谁得了病我都不知道……这人我认识吗?”班大师眉头一抖,急忙摆手敷衍他, “去去去,一天天的还挺喜欢凑热闹,谁得病跟你有关系吗?”天明掐着自己的腰,理直气壮的回道, “那肯定有关系啊!” “大叔少羽他们都没事,出事的肯定是墨家的人咯,我可是墨家巨子,肯定得关心一下啊!” “行了,行了,我的巨子大人哦,你就别添乱凑热闹了,还有还有别的事等着你去办呢。” “啊?什么事?”一听有事,天明的好奇心顿时就被暂且抛开了,兴致勃勃的一把搂住班大师打听。 八卦消息之类的固然有意思,但最有趣的还是执行独属于他墨家巨子的机密任务啊。 班大师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来的正是时候,我正等着你呢。”一听这话天明更激动了,两眼放光的几乎贴到了班大师身上,傻笑着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任务需要本大侠亲自去办?”考虑到正用得到他,班大师违心的点了点头——主要是对承认天明自称 “大侠”的愧疚。 “确实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而且很急。” “我需要你尽快返回桑海,找到张良先生,告诉他我们找他有要事相商,希望他尽快赶来一叙。”桑海城内的局势现在很敏感,小圣贤庄更是个多事之地,墨家不好冒然派人过去联系张良,万一不小心触动了帝国已经死死绷紧的神经,那就不妙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要由天明传递消息,这也是之前就商量好的。天明一听这份差事,倒没记得一熘烟蹿回桑海城,而是更好奇的追问道, “你们找他有什么要事啊?” “……就是有很重要,很紧急的事,你赶快去,说不定今天还能来得及办好。”班大师没有回答他。 不是故意瞒着天明,只是一旦告诉他,就必须从头到尾给他解释一遍,班大师实在懒得废这个嘴。 不过天明显然是不满足于只是当个传话的杂役,见他这样还非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就告诉我吧,我可是巨子!你们有重要的行动,就应该告诉我啊!” “这件事你不懂,听了也没用。”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听不懂呢!”天明不接受班大师的敷衍。两人又纠缠了几句之后,班大师只能无奈的承诺道, “好了好了,你别缠着我了,我答应你等你办完这件事后,我就告诉你始末,行不行?” “嗯……你可不能骗我!”天明眼珠子滴熘转了一下后,指着老头要求道。 “老头子我几十岁的人了,肯定不会骗你一个毛头小子的。” “好!”天明一口应下,直接扭头招呼着手走人了, “我先走了,回头再见啊!”班大师在后面看着走路姿势得得瑟瑟的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桑海城,将军府,李斯下榻之所。帝国的丞相端坐在上首,眼前的桌桉上摆着一卷书册。 在他下方,中车府令赵高负手而立,阴柔的面庞上挂着阴冷的笑意,手上的指甲既长且尖。 即使李斯贵为相国,对待赵高这位皇帝身边的近臣,还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尊重,至少没有。 他凌厉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罗网掌控者,询问道, “罗网已经在桑海集结力量多日,不知道赵府令可有什么收获?”赵高微微一欠身,姿态摆得倒是不高,嗓音和面容一样阴柔的回答道, “对于潜藏的叛逆分子的下落,罗网一直在全力追索。” “城外方圆五十里范围内,全都是排查地点,并且已经筛选掉大部分区域,再加上阴阳家确认出的大致区域,想必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有所收获。” “嗯……”李斯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赵府令事必躬亲,也是辛苦了。” “不过,你也应该明白黑龙卷轴事关重大,接下来还请协助蒙将军,尽快解决此事。”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相国的判断 罗网这把帝国的利刃的掌控者是中车府令赵高,受他调配,但实际上它是直属于帝国皇帝嬴政的,只是嬴政将它交给了赵高带领。 来到桑海后,赵高在实际上可以自主调配罗网行动,但名义上还是要受得到了嬴政授权的相国李斯的管辖。 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向李斯汇报罗网的动向。 对于莫名其妙多了个名义上的上官的情况,赵高并无不满意,反而乐见其成。 准确的说,这本就是嬴政故意安排的。 他虽然对赵高暗地里做的很多小动作都不知情,但是他至少还是知道这个颇得自己信任的身为自己小儿子老师的近臣,和自己的长子关系并不融洽,和自己长子的老师关系也很疏离。 倘若他不给赵高特别的安排一个名义上的上官,那赵高来了桑海后就得受长公子扶苏的节制——皇族到底是皇族,尤其是对他这种天子近臣来说,尤其不能在明面上和身为公子的扶苏有任何龃龉。 影密卫已经交到了扶苏的手里,嬴政可没兴趣再让罗网这把利刃也听从长子的命令,哪怕只是短时间内。 对于李斯敦促之言,赵高挂着笑欠身以对,虚心接受,“分内之事,下官明白,请相国大人放心。” “嗯……”李斯微微颔首,旋即转而问道,“城内的情况,又如何?” 一听到问及这个,赵高微微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光芒,嘴角的笑意似乎也更灿烂了。 “桑海城内,罗网已经细细的筛过了一遍。” “哦?可有收获?”李斯的眼眸中闪过些许异色,似乎期待着什么。 赵高却摇了摇头,笑呵呵的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暂时,并无实质性的收获,城内似乎一切正常。” 李斯缓缓阖上了双眼,沉声回道,“这个时候,城内一切正常,听起来似乎就很不正常。” “相国大人高见,下官也是这么认为的。”赵高鬓边的红毛微微颤抖,点头附和道。 “罗网监察搜索的过程中,可对桑海城的某些地方网开一面了?” 赵高故作不解的稍稍探头道,“相国大人的意思是?” “小圣贤庄!”李斯睁开双眼,斩钉截铁的说了四个字。 赵高向后靠了靠身子,恢复之前的姿势,耷着眼用阴柔含笑的嗓音回答道,“这倒是……没有。” “小圣贤庄乃是儒家圣地,深受皇帝陛下及长公子殿下的看重,又是大人您的受业求学故所,身份特殊敏感,下官……呵呵,自然不敢随意乱来。” “我等为帝国效力,切不可徇私,因私废公!”李斯一本正经的肃声说道,“李斯深受皇恩,蒙陛下器重,官至高位,更当以身作则,一心为公,赵府令明白了吗?” 赵高揖手躬身一礼,含笑应道,“下官遵命!” “若无他事,下官便告辞了。” 李斯缓缓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赵高转身向门外走去,未走两步,李斯却又改口补充了几句话。 “对了,还有件事。” 李斯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竹简,眼睛的注意力似乎也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树上,貌似漫不经心的说着话: “虽说如今是我暂领罗网,但长公子殿下身份毕竟不同,赵府令最好还是有所表现的好,该有的尊重不可少啊。” 背对着李斯的赵高眉头一挑,发出一声轻笑,回应道,“出发之前,陛下特意吩咐过,桑海之事,一切听从相国大人吩咐。” 话罢,赵高继续迈步离开。 房间外面,或老或少,或壮或瘦,或男或女,共计六个衣饰风格接近,年龄分布截然不同,长相更是各具特色的人守在门口附近。 六人一见赵高出来,立刻队形整齐的凑了过来,隐隐结成阵势,将赵高守在中心。 他们没说话,赵高也没说话,一行七人默默的离开了将军府。 房间内,李斯余光瞥见赵高远去,微微摇头,心中暗叹。 帝国如今问题很多,但大多数在李斯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作为皇帝最忠诚的臣子,他也从不在朝堂之上抱怨这些问题,只是默默的完成皇帝的所有要求。 这就是他最受嬴政器重的原因——足够听话,没有废话。 但是有一个问题他和朝堂上的其他臣子达成了共识,只是依旧选择了顺从皇帝,嬴政不松口,他也就能不提就不提。 这个问题就是立储。 对于一个政权来说,这个问题看起来不起眼,像是君主的家事,应该人家想怎么做怎么做,想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做。 但实际上这件事却很重要,甚至对于一个新生的本就存在种种问题的政权来说堪称致命。 无论你是立嫡立长,还是立贤立幼,都可以,关键是你得立啊! 可嬴政就是不松口,任由百官如何叫嚷也不接腔。 李斯不敢对皇帝有半分质疑,对此也就始终缄默不言,不过储君的问题,他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的。 古寻和长公子扶苏,赵高和十八世子胡亥,这两对师徒暗地里存在的敌对与交锋,李斯心里自然一清二楚。 虽然他觉得胡亥成为储君登上帝位的概率几近于零,但仍旧没有表现出对扶苏有偏向的意思,保持着一视同仁的态度,不愿掺和,也不敢掺和到争储的事里。 李斯刚才给赵高的那句提醒,算是简单的尝试缓和双方的关系,这也是他愿意做到的极限了。 赵高既然不愿意听从这个建议,那他无话可说,大家照章办事吧。 李斯对赵高态度如何其实不关心,毕竟你们哪怕斗到以命相搏的程度也影响不到他堂堂相国大人。 但不知怎么的,李斯心里总有些不安,他觉得……帝国现在的很多情况,似乎是他看不透,看不清的了。 然而不管心中如何忐忑不安,犹豫踟蹰,最终李斯还是选择了一如既往的抱紧皇帝一人,不去理会其他人的明争暗斗。 毕竟,他的官位牢不牢固,终究只有坐在最高位上的那个人能决定,其他人都无关紧要。 就李斯看来,嬴政身体状况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头疾挺麻烦的,不过也在阴阳家的丹药治疗得到了缓解。 皇帝陛下如今也不过不惑之年,尚不算老迈,再坐个十几二十年的帝位应该不成问题。 他一个做臣子的又何必着急?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罗网捕蝉 应该说李斯做出这种决断是出于多方面因素考虑的。 一方面,他虽然是相国,但很多隐事秘闻,确实是不了解。 相国?相国又怎样呢? 嬴政这个皇帝尚且有一大票事被手底下的忠臣良将蒙蔽着呢,他一个相国又如何? 嬴政好歹私下肯定还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谍报组织,李斯一个法家相国又有什么? 情报不足,对局势的判断自然不准。 另一方面,则是时代变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当年一无所有,基本等同于被文信侯吕不韦赶鸭子上架一般派去韩国出使的平民李斯敢打敢拼敢冒险,做好了为出人头地付出一切代价的心理准备。 时至今日,他成功的实现了曾经的梦想,官居相国,位极人臣。 现在的他,哪里还敢拼命呢? 他现在的行事准则,就是在尽全力满足嬴政这个皇帝所有要求的基础上,力求稳妥,滴水不漏。 只要够稳,他的官位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官位不出问题,就是李斯的毕生追求。 ……………… 将军府的另一边,扶苏的住处里,同样发生了一场对话。 扶苏照旧穿着米白长衫,米白斗篷,身形挺拔的站在上首位。 在他下首,沧桑瘦削的章邯半跪在地,双手抱拳行礼。 “末将,拜见公子殿下。” 扶苏伸手虚抬一下,“章将军不必多礼。” “我找你来,主要是问一下关于叛逆分子的事,可有什么头绪?” 章邯站起身,垂着头沉声回道,“有关墨家叛逆的搜寻工作,是末将无能,至今仍无收获,反倒是让阴阳家先得到了突破口。” “如今,上将军已经在圈定好的范围内,按部就班的搜索着墨家叛逆的下落。” “从目前发现的种种蛛丝马迹来看,排查方向并没有出错。” “章将军觉得,还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人?”扶苏不露声色,语气平静的问道。 “想来数日之内,上将军应该就会有实质性的进展了。”章邯直接言之凿凿的给了个比较确切的回答。 一般他不把话说的太肯定,以免出了差错,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十拿九稳了,不过就是三天五天,亦或七天九天出结果的区别而已。 扶苏性格仁厚,如今也成了影密卫实质上的掌管者,章邯并不介意把话说直一点。 对于这个算是喜讯的回答,扶苏倒也没怎么开心,平澹的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其他方面呢?” 章邯试探着反问道,“公子指的是哪方面?” 扶苏侧过身,踱步几下,嘴上说道,“相国李大人此前与我说过,为了应付桑海复杂的局势,他允许了中车府令赵高一直在向桑海集结罗网的人手。” 章邯顿时点头一笑,了然了,是想要知道罗网的动向啊。 “这段时间,罗网的人手散播全城,监视着城内大大小小各处要点,而从昨天开始,罗网分出了一部分人手被派去协助上将军搜寻墨家叛逆。” “听起来,一切正常?”扶苏扭头含笑看向章邯。 章邯微微躬身回道,“事实上,并非如此,罗网还存在一些隐于暗处的行动,没有被末将打探清楚。” “末将担心,其中或许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话说的就很点到为止。 阴谋? 帝国的利刃有什么阴谋都不稀奇,更不值得担心,作为影密卫的统领,值得章邯担心的理论上只有威胁到帝国利益的阴谋。 扶苏微微颔首,心照不宣的领会了章邯的意思,反问道,“有头绪了吗?” “嗯……”章邯斟酌一番后回道,“还需要一些时间进一步调查。” “你尽管去做。”扶苏给出了自己的支持。 章邯态度越发恭敬,“末将遵命。” 此时的他已经和长公子派系紧紧绑在一起,自然要不遗余力的针对罗网,哪怕扶苏不说他也不会放松对罗网半分的警惕。 对于这份绑定,章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多少人想跟长公子还跟不了呢! 如今帝国虽然动作依旧频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日后肯定要越发趋于平静,战事会越来越少,留给他们这些武将的机会自然也就越来越少,对于非世家出身的人更是如此。 章邯心里很清楚,自己要想真正跻身高位,成为可以绵延后代的军功贵族,最可行的方案就是从龙之功。 “还有一件事。”扶苏一抬手,又问道,“罗网的监察网遍布全城,可有遗漏的地方?” 章邯想了一下后,摇了摇头,“唯一一处完全没有罗网探子涉足的地方就是国师大人落脚处,初次之外,应该没有了,连将军府都遍布罗网的暗桩。” “小圣贤庄也不例外?” “不例外。”章邯果断回道,“不过那里毕竟特殊,罗网的行动很小心,只在最外围布置了相对严密的监控,内部的话,估计只有少数几次试探性暗访。” 没错,赵高根本没和李斯说实话,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李斯就放过小圣贤庄如此重要的地方——当然,李斯信没信他的鬼话也不好说。 赵高自打来了桑海城,小圣贤庄就是他必不可放过的一个地方——这个儒家圣地,可藏着不少他感兴趣的秘密呢。 反正阳奉阴违也是赵高的绝活,除非皇帝亲自驾临桑海,否则任谁说不许查小圣贤庄都没用! 再说了,李斯本身就对小圣贤庄没抱什么好心思,赵高就更无所顾忌了。 扶苏沉吟片刻后,没有对赵高的行为发表看法,只是吩咐道,“一定要盯紧罗网,章将军。” “末将明白。”章邯抱拳一礼,躬身领命。 随后章邯便告退离开。 扶苏一个人留在屋内,自顾自滴咕着小圣贤庄的名字,心中暗道,自己也该找时间正式拜会这座儒家圣地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请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到啊? 屋外,章邯一眼瞥见了守在门口旁边的典庆。 仿佛熊瞎子一般的壮硕体型,任谁也难以忽视,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绑在头上的眼罩让人无法窥探他的想法,就像一块无生命的花岗岩,静静的矗在扶苏屋外。 考虑到对方的视线可能存在一定的问题,章邯没有尝试向对方示意,又瞥了一眼其他方向后,潇洒的迈步离去。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师兄妹 章邯离开时,典庆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睡着了一般。 当然,作为扶苏目前的首席护卫,典庆肯定不可能保护人的时候睡过去。 章邯离开后,典庆也有了动作,隔着眼罩看向先前章邯看过的地方。 “出来。” 随着典庆沉闷的声音落下,一道高挑的人影跳了出来,正是典庆的师妹,梅三娘。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了将军府,摸到了扶苏这里,先前估计是看章邯在就没急着露面。 不过很显然,她的存在早就被典庆,甚至是章邯发现了。 事实上,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将军府的明岗暗哨丝毫不会比夜里少,正常情况下以梅三娘的轻功来说,宅院内寻常的巡逻士卒她有可能全部避开,可那些藏在边边角角的各个组织的暗探就不是她能应付的了。 当然了,将军府里还不至于存在其他乱七八糟的势力探子,上边所说的组织,其实就是流沙啊,罗网啊,影密卫啊,以及……其他的隶属于帝国的组织。 这几个加起来人就已经相当不少了。 也是梅三娘的身份比较特殊,本身就是流沙的一员,还挂着城防军那边的军职,各个组织都知道她的存在,否则肯定不会轻轻松松放她进来。 私进将军府的梅三娘肯定不敢继续扛着自己从不离身的大镰刀,空着两只手大大咧咧的走到典庆跟前,嗓音一如既往的豪爽英气。 “师兄!” “三娘,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典庆没兴趣和自己的师妹闲聊叙旧,上来就是态度严肃的警告。 梅三娘对此只是不以为然的挠了挠后脑勺,撇嘴回应道,“嘁!我是进来找你的,又没打算做坏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坏了规矩!”典庆言简意赅的说道。 梅三娘依旧不在意,“秦国的规矩,关我什么事!” 典庆的眼睛尽管被束缚在眼罩之后,却依旧有着极强的压迫力,他低下头和梅三娘进行最直接的对视,迫使的梅三娘怏怏不乐的扭过头去不看他。 “这不止是秦国的规矩。” 在典庆的压力下,梅三娘这个当师妹的总算没再还嘴,只是挤着眉头勉强服软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无聊了吗,天天就是守城门,要不就是闲暇时间练练那几个兵,一点意思都没有。” “本想着你来了桑海后我干脆跟着你,结果你也一直不露面,我这不只能主动过来找你嘛!” 说到这,梅三娘看着一副守门人样子的典庆,忍不住撇嘴滴咕道,“看你现在这样,好像还不如我守城门来得有趣……早知道还不如不来呢。” 守城门好歹偶尔会出现一些骚乱需要处理,还会涌出一些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奇葩货色添乱,多少能打发点时间。 再怎么也比自己师兄这给一个人干守门强多了吧! 梅三娘会来是因为她本以为自己师兄虽然在这一路上一直充当保镖的角色,但到了桑海后肯定会解放出来,结果…… 典庆却觉得自己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平澹的回应道,“平静一些很好,三娘,你该试着静下心来。” “省省吧,我可不想变得像你这样!”梅三娘对典庆的劝谏不屑一顾,敷衍的摆了摆手。 典庆或许也明白自己改变不了自己这个师妹的火辣性子,就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多劝。 “没事的话,赶紧离开吧,不要再擅闯将军府了。” 师兄妹两个关系亲近是真的亲近,但是互相之间无话可说也是真的无话可说,几句闲话一说完,典庆就干脆利落的开始撵人了。 其实想说的话,二人之间那可有得说呢。 他们师兄妹两个可以说互相看不惯对方的为人性格,处世态度。 一个嫌弃对方性格沉闷温吞,像挡在路边的大石头一样,明明只能误事却不肯变动分毫。 一个认为对方行事过于莽撞急躁,一不小心可能会造成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无可挽回的恶性后果。 很难说两人谁的看法对,谁的看法错,亦或者二者都对或都错。 总之,两人其实都希望对方的性格能做出些许改变,而基于这一点双方也没少爆发争执。 当然了,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现在二人都已经知道了一个现实,即他们谁都劝不动对方,所以就很少再出现打嘴炮的行为了。 现在二人之间最多的,还是沉默。 对于典庆的驱逐,梅三娘不爽的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有多废话的意思,转身就要走人。 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住了步子,扭过头看向典庆一向直率爽朗的她难得的露出了迟疑之色,“师兄,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吗?” 梅三娘这个问题,其实不是针对此时典庆的守门,或者说保镖的工作。 这只是一时的而已,流沙用人主要是看需要,又不是真的就把典庆堂堂天下第一硬功高手当专职保镖用。 梅三娘问的,其实是典庆是否真的下定决心效力于流沙。 名义上来说,自魏国灭亡,他们师兄妹两个人投效流沙以来,已经有了快十年的时间。 不过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俩其实一直没怎么参与到流沙的核心事业中去,大部分时间都在岭南东瓯一代。 要说功劳肯定是有的,流沙这些年可从百越地区攫取到了天量的财富和物资,但这终究不牵扯到流沙的真正核心。 梅三娘大概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还是相当于个外围成员,但她不在乎。 她对流沙没有任何敌视亦或意见,但同样也难言好感或忠心,反正就是有一天混一天,哪怕后来人从百越那边调回来了,也依旧如此。 可是典庆却和她不一样,这几年显然一步步的和流沙走的越发紧密起来。 这只是典庆的一次选择,梅三娘对此也说不上有意见,此时此刻问这个问题……其实也就是突然想起来。 保护长公子扶苏这种任务,不可能交给流沙不足够信任的人去执行,要是换了梅三娘,即使不谈实力不够的问题,这种任务也绝对轮不到她负责,最多当个打手。 而现在典庆却能执行这个任务,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 梅三娘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一茬,然后稍微过了下脑子后又选择直接问了出来。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休假 对这个问题,典庆稍稍抬起低垂的脑袋,双眼隔着布条眺向远处的天空,随后声音低缓平静的回应道:“没错,我觉得这样很好。” “你认定他们了?”梅三娘忍不住再次确认道。典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相信长公子殿下,他一定能改变……现在的一切。”梅三娘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师兄那一脸的坚毅,心知对方已经下定决心。 之前就说了,她对此其实没什么意见,只是想到了就问问而已。此时她神情的复杂意味,更多是因为她发现,或许自己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大师兄的了解,从来都不够清晰。 不过梅三娘到底是梅三娘,洒脱如她没有过多纠结,朝着典庆点了点头后,没再说什么,纵身离开了。 梅三娘走后,一道身影从房内走出来,站在门口的位置,看向典庆。 “典庆先生,可是有意外之客来访?”典庆扭头看向说话的人,没有隐瞒,坦言回道, “殿下见谅,是我的师妹,她擅自潜入进来了。” “是那位‘铁娘子’梅三娘吧,我早有耳闻。”扶苏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一笑自责道, “却是我疏忽了,忘了先生的师妹也在桑海,应该让你去和她见面叙叙旧的。”典庆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情绪外泄,平澹的摇了摇头, “没必要,殿下不怪罪她的冒失就好。”扶苏见他这样,干脆自顾自的说定道, “这几日典庆先生就休息休息,和故友见见面,也可以逛逛桑海这座滨海城池,奔波一路也该放松一下了。”典庆却并不打算接受自己的休假,劝谏道, “殿下,您的安危最重要,我不需要休息。” “我的安危确实重要。”扶苏失笑一声,双手背到身后,施施然回应道, “但是将军府不比别处,我想我的安全还是能得到保证的,先生不必挂心。” “殿下……”典庆还想说话,却被扶苏直接插话打断。 “倘若我的安全必须要有典庆先生你日夜不息的保护才能得到保证,那我应该早就丧命了。” “所以,按我说的办就好。”话落,扶苏也不给典庆继续掰扯的机会,直接返身走回屋子里了。 典庆看了看已经空荡荡的门口,便又转过身去,恢复之前看门站岗的姿态,丝毫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不过片刻之后,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他在犹豫,在考虑,自己是否真的该出去走走。 这时候,扶苏清朗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先生且去吧,这是命令!”这句话算是让典庆下定了决心,迈步向外走去。 ………………桑海城,小圣贤庄。 “三师公,三师公!”天明隔着老远的距离,对坐在池旁亭子里的张良大声呼喊着招手示意。 听见声音的张良扭头看去,只见这小子光招呼就是不靠近过来,心知对方估计是有什么事只能跟自己一个人说。 于是张良放下手中的棋子,对对面的二师兄颜路揖手抱歉道, “师兄见谅,子明那孩子似乎有什么急事,我过去看看,这局棋且暂缓片刻吧。”下棋下一半中途跑路其实是件很没品的事,哪怕只是暂时离开,要是个性格严肃古板的人,估计会埋怨张良一通。 不过此时和他下棋的是老好人颜路,那就没什么了。两人本来就是聊天的同时顺便下个棋,无所谓胜负,也都不是很在意棋局。 “呵,这孩子。”颜路看着远处手舞足蹈的天明,摇头一笑,示意张良自便, “子房你赶紧去把,看看他怎么了。”张良再次朝颜路揖手致歉后,离开了小亭,快步走到了天明近前。 “急急慌慌找我有什么事啊,子明?”张良看着天明,含笑问道。 “那个……”天明先四处张望一番,确认没有离得近的人后才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道, “班老头托我给你带个话……”张良看他这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传个话搞得像是在搞非法交易。 “他说有急事找你,让你尽快找时间去一趟城外见面。”天明不知道张良对自己的编排,急匆匆的把传话内容大致转述给张良。 相比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天明,张良就没有多嘴问什么事,直接点点头, “我知道了。”天明见此反倒好奇的问了一句, “三师公,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张良一笑,反问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呢?”天明挠着头憨笑回答道, “嘿嘿,因为你看起来一点都奇怪,好像早就料到了的样子。” “嘿!”张良对这个傻小子也只有无奈摇头了。 “没别的事你就去玩吧,子明。” “唉唉,你怎么不回答我呢,三师公!”天明赶紧拦住张良。 “因为我确实不知道班大师有什么事。”张良其实有猜到大概率和被抢的黑龙卷轴有关,不过这只是猜测,事实如何他确实不知道。 “呃……”看张良不像说假话,天明犹豫了一下后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转而问道, “你现在要去见班老头他们吗?” “现在不去,时间不合适。”张良摇了摇头, “城内现在的局势太紧张,我不方便贸然行动。” “啊……那你什么时候去啊?” “再看吧,等个合适的机会。”张良没有给予确切的回答。 “行吧……”天明只好无奈的接受暂时无法得知真相的现实,耷拉着脑袋,失意的应了一声。 张良见此不仅又笑了一声,然后就要转身回去。天明瞥见张良走人,赶紧从失意中恢复过来,最后问道, “三师公,你知道少……呃,子羽去哪了吗?我找你的时候一直没见到他。”张良顿住脚步,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子羽的话……我记得他先前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后山狩猎了,现在应该还没回来。” “狩猎?”天明愣了一下,旋即忿忿不平的念叨着, “我来来回回给他们这些人跑路,少羽这家伙倒是潇洒,还有闲心去狩猎……话说去后山的话,少羽也不怕他们几个人都被石兰的小黑填了肚子。”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又是老熟人 哒……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透过林叶的缝隙,只见几个少年人骑着骏马自山道中疾驰而过。 其中处于领先地位的,正是少羽。 这群人也就是张良所说的来后山打猎的学生们。 所谓后山,一般是方位上的形容,鲜少有山真的叫这个名字,桑海这里也不例外。 由于城池周边几乎所有山头都连在一起,所以桑海附近的所有山头,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视作一座山的。 因此,建立在山上的小圣贤庄所谓的后山,基本上指的就是整座连山。 这样一片走势低缓,山林绵延的山体,自然是个打猎的好去处,甚至有相当大一块区域还能骑马呢。 这也是小圣贤庄的学生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骑术和弓箭都是他们的必修课,打猎即可以放松,又可以练习,何乐而不为呢? 连伏念这些师长都支持他们的狩猎活动,只是不允许过分捕猎——一来不希望他们妄造杀孽,二来也是担心他们影响到山下猎户的生活。 这种能够宣泄精力,和同学拉近关系,还能展现自己实力装一波逼的活动,少羽这种纯种现充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虽然加入小圣贤庄的时间不长,但他赫然已经是众多学生中的头面人物,和处于鄙视链低端的天明可谓云泥之别。 事实上,要不是少羽这个现充和天明关系亲近,后者的境遇还要更糟糕。 毕竟都是些十几岁出头的少年,正是心思敏感,爱出风头,喜好争斗的时候,这些儒家弟子对天明的针对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有一说一天明自己也确实是很离谱了。 自从他进入小圣贤庄,可以说就是开始了一段波澜壮阔又一事无成的日子。 关于他的事迹那几乎是每天都少不了,但基本上全都是闯祸或者犯错,真真正正的在亲身实践着一事无成这个词,简直超越了碳基生物能做到的极限…… 他不落到鄙视链低端,那谁落? 说回正题,狩猎活动自少羽进入小圣贤庄至今,一共也就两次。 无论骑马,还是射箭,都是少羽擅长的,所以第一次狩猎他就崭露头角,大出风头,也正是借此正式融入这些学生里的。 嗯……那一次狩猎天明也参加了,不过刚起步就被马摔下来了,出师未捷。 所以这一次少羽干脆没叫他——不是疏远他,而是不想天明自己为难。 他又玩不转这个,答应了就是过来丢人,不答应心里又难免觉得憋屈,何必呢? 本来也不是所有小圣贤庄的学生都热衷这项活动,多天明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得凑过去,嘘寒问暖一番,别管人家有问题没问题,自己都要当作有问题处理! 想到就去做,少羽猎也不打了,一扯缰绳掉转马头,向着石兰消失的方向而去。 其他同学见状赶紧刹住马匹,大声呼喊询问,「子羽,你干什么去?」 少羽高高抬起一只手朝他们摆了摆,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突然想起来有急事要办,你们玩吧!」 剩下的儒家弟子面面相觑后,也没太在意,继续自己的打猎之旅去了。 放到别人身上,这可能有些突兀,但是少羽这么干他们倒是习以为常,这家伙经常莫名其妙不见人,每次都说自己有事。 虽然有些好奇,不过……少羽的私事也轮不到他们过问就是了。 ……………… 天明此时也在后山的山林里,为的是寻找少羽。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闲着没事,顺便找自己的好兄弟炫耀一番自己马上就要知道一个重要秘密了。 天明到底不是小气的人,不会敝帚自珍,即将从班大师那里的知道的秘密,他并不介意和少羽分享分享……说不定这家伙本身就知道一些内容呢。 不过人呐,总是想法很美好,实操却总会涌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此时的天明,走在绵延无边的庞大山林里,人就很懵。 他不知道该往哪走! 小圣贤庄学生打猎的区域其实是比较固定的,知道方位的情况下想找到少羽不难——前提是他还没跑出那一片。 但问题是天明不知道方位! 上一次狩猎他出师未捷,基本就是刚出了门就结束了,压根不知道狩猎地点在哪。 其他知道的同学不少,可他从张良那问到了少羽的下落后,就兴致冲冲的直接钻进了山林里,忘了找个懂行的问一问了。 看着眼前的四面八方全是树的景象,天明龇着牙挠了挠头,毫无头绪。 纠结一番后,天明放弃了再跑回小圣贤庄找人问路的打算,决定就这么硬着头皮找。 至少他知道少羽他们都是骑马狩猎的,多少有些痕迹,他尽量找一找吧。 如果实在找不着人……也无所谓,大不了等晚上或者明天再说咯,反正是打发时间,怎么过不是过啊! 经过一番貌似仔细甄辨,实则近乎于随机选择的方向判断后,天明选定了自己的前进道路,毅然决然的迈起步子。 不过没等他走出多远,突然听到了一些沉闷的声音,不像是林子里本来就有的环境音。 天明仔细聆听辨别一番后,大致确定了方位,立刻好奇的循声看去,顿时看见了让他心肺骤停的一幕。 隔着少说十几棵远的地方,一道庞大的身影正在缓缓向他接近。 壮如野熊的身躯,鼓鼓囊囊的肌肉,凶恶狠辣的眼神,以及每走一步都会产生的沉闷踩地声。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大叔和大婶? 这道压迫力十足的庞大身影天明可太熟悉了!骤然吃惊之下,天明下意识的往后一个大跳,两颗眼珠子瞪得恨不得从眼眶里跳出来,抬起手指着那庞大的人影磕磕绊绊的结巴道:“大……大……大……大……大野熊!”这道巨大的人影,正是曾经作为逆流沙杀手一员而袭击过天明他们的无双鬼。 虽然只有那一次接触,但是无双鬼无疑给天明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尽管他的实力在天明那段时间接触到的敌人中,基本算是最弱的一个,但印象……可以说仅次于卫庄了。 毕竟这一身爆炸性的肌肉,视觉冲击力确实比较足。经过最初的惊讶失神后,无双鬼已经越发逼近天明。 而一向莽撞头铁的天明这会儿却果断认怂,不带多看无双鬼一眼的,直接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侧,盘算着该选那边跑路。 也许无双鬼的实力只能算平常——和天明平时接触的一众顶尖大老相比,但是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却能最直观的将他的危险性传递给天明,让他反而比面对卫庄时都肝颤的慌。 实力?实力很重要吗?反正都是他打不过的人!就在天明就要扭头跑路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却发现无双鬼那快比他腰粗的小腿并排停在了原地。 他不动了?这个疑问产生的同一时间,一道娇媚软糯的女性声音传进了天明的耳朵里。 “咯咯咯,你就是跟着盖聂的那个孩子?没想到这么胆小啊。”陌生的声音吸引了天明的好奇心,他下意识的抬头向上看,就发现自己刚才震惊之下竟然忽略了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当然,也不全怪他视力不好,主要是这人坐在无双鬼的肩膀上,身形对比这头野熊来说太过娇小,一开始的时候双方相隔的距离又比较远,还有树遮挡视线,再加上天明一确认是无双鬼后就第一时间移开视线琢磨跑路了,所以没注意到。 当天明看清了第三个人的样貌后,不禁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之中。好漂亮的人啊! 没得啥子文化的天明想不出什么优美华丽的辞藻形容他眼中这个红裙女人的精致容颜,只能赞叹一句漂亮。 秦时世界几乎就没有长得丑的女人,天明见过的美女也很多,比如端木蓉,再比如雪女。 后者可是天下第一美人的热门人选。可即使如此,天明还是忍不住因为眼前这个坐在无双鬼肩上的女人而短暂失神。 倒不是说她比雪女还美,天明第一次见雪女的时候也愣了,不过他确实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不比他那位雪女大姐差啊。 当然,要说最漂亮,那还得是千泷。作为忠实舔狗的天明如是想着。坏了! 天明勐然惊醒,现在可不是惦记谁更漂亮的时候,逃命要紧啊!这女人跟这头大野熊凑在一块,一看就不是好人,肯定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打定主意,天明不再耽搁,当即掉头撒丫子就跑。可惜,以灵活敏捷着称的天明少侠只迈出了一步,就不得已停下了自己的跑路行为。 无声无息之间,一道火焰构成的长索已经围在了他的身边,几乎绕了一个圈,就留下一个缺口——正冲着无双鬼。 作为见识过兵魔神的少年,天明对这道莫名其妙的火焰绳索倒不惊奇,眼见跑路无望干脆转过身来,一把拔出别在腰上的非攻,尽力摆出最帅的姿势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你找我干什么!?”她是谁呢? 她是焰灵姬呗,会把无双鬼当坐骑用的也就只有她了。穿着一身黑底亮红无袖长裙的焰灵姬拍了拍无双鬼的肩膀,这个大块头立刻屈身半跪下来,让她好落下地面。 迈着妖娆优雅的步子,焰灵姬走到天明近前,低头看向这个少年,眼眸轻眨,嘴角翘起, “看起来呆呆的,一点也不灵光啊……小家伙,你知道古寻为什么会额外关注你吗?” “古寻?古大叔,你提他干什么?”面对逼近的焰灵姬,天明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仰身子,狐疑的反问道。 “大叔?”焰灵姬听到天明对古寻的称呼顿时娇笑起来, “咯咯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称呼他……他本人知道你这么叫他吗?”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时光的伟力向来残酷且无情。 焰灵姬她们这一众美人可以说已经深受老天爷的偏爱,近二十年的光阴都没怎么在她们的身上留下痕迹,依旧宛如昔年少女一般。 不过要是对她们足够熟悉的话,还是能够看出来时间在她们身上留下来的细微痕迹的,不是皱纹,更不是白发,而是那份随着时间流逝自然而然产生的沧桑,或者说厚重。 这不影响她们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分曾经没有的气质,不过……还是证明了她们失去的青春。 相较之下,古寻才是真正没有被时间改变一丝一毫的人。哪怕是在焰灵姬这些他最亲密的人眼中,这个男人浑身上下也和二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她们看到的,永远是当年的他。也因此,虽然古寻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其中一个更是都长大快成年了,也依然没人把他视作一个中年男人。 结果天明却给了他一个‘大叔’的称呼……怎么说呢,其实合情合理,但确实前所未有——至少对焰灵姬而言,真没听人这么称呼过古寻,很新鲜。 “你……到底是什么人!?”焰灵姬的行为在天明看来就是在没头没尾的莫明发癫,这让他越发紧张,再次质问道。 焰灵姬收敛笑意,右手轻轻一抬,包围住天明的火焰顿时被收回她的掌心,凭空消失。 神奇的一幕看的天明眼皮直跳,不过相比较戏法一般的火巫术,真正吸引天明注意力的还是焰灵姬的回应。 “你叫古寻大叔,却不认识我?” “……这有什么关系吗?” “按照你对他的称呼来推算的话,你应该叫我……”焰灵姬纤细嫩白的手指在脸颊旁滑过,用思索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后眉头突然皱起, “……大婶?”说完焰灵姬自己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了,念叨着, “不行不行,这也太难听了!”天明此时却顾不上焰灵姬对称呼的嫌弃,整个人都被她的话给整蒙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值! 大叔?大婶? 这话简直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这个神秘女人的意思不就是……她是古大叔的妻子!? 不像啊! 怎么想都感觉不像啊! 这是天明懵逼的根本原因,他觉得很违和。 当然,这份违和感并非源自于“古寻的妻子”这个身份,而是来自于“千泷的母亲”这个身份。 已知古寻是千泷的父亲,千泷是古寻的女儿,那古寻的妻子自然就是千泷的母亲喽——这是天明的推到论证过程。 应该说除了结论错的很离谱以外,没什么问题。 总之,天明现在就是这么个看法,也因此感到了违和。 这个自称是古大叔妻子的女人吧,漂亮是很漂亮,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话看起来也确实很般配,但是这份气质……天明怎么都无法联想到千泷的母亲身上去。 因为天明自小是孤儿,没有父母照顾,所以千泷在他面前很少聊起自己的双亲。 但再少,也还是会提及一些的,基本上说的都是她母亲的事,古寻确实没怎么被提过。 “你……你……你是说,你是千泷的母亲?”懵逼过后,天明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句话相比较询问,语气上其实更接近质疑,也表明了天明心里的态度倾向。 焰灵姬人一愣,倒是没想到对面这个小家伙思维还挺敏捷,第一时间竟然先往千泷那边琢磨去了。 不过短暂的愣神之后,她立刻乐不可支的点了点头,反问天明道,“否则呢?还能是谁?” “可……可你如果是千泷母亲的话,怎么会跟这头……呃,这个大块头走在一起呢?” 天明再次提出了质疑,不过考虑到如果人家身份是真的,那可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人,难得机智的调整了措辞,把对无双鬼的称呼小抬了一级。 焰灵姬凤眼一挑,用一贯娇柔的嗓音玩味反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无双跟在我身边超过二十年了,千泷小时候也没少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怎么,小家伙你不知道?” “呃……”天明咧着嘴,有些尴尬的挠着头,视线往左右两边乱瞟,没有正面回应焰灵姬。 千泷确实没跟她提过无双鬼的事,不过天明显然并不想在疑似千泷母亲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和千泷好像关系不怎么亲近的样子。 生米煮成熟饭的胆子他自然是没有的,但是装作生米就要煮成熟饭的样子来哄骗千泷家长的胆子,他不仅有,而且很大! 只能说男人啊,都是这样,虽然天明还年纪轻轻,却已经很擅长用下半身思考了……至少比他光用脑子的时候机灵的多。 “那……那他为什么之前跟卫庄那个大坏蛋混在一起?大叔他们都说他是什么什么……哦,逆流沙的杀手!” 焰灵姬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鬓边的秀发,笑意盎然的回应道,“无双之前是被卫庄那家伙给借调走了,说什么逆流沙的人手不够,不过上次他被盖聂重伤险些丧命后,我就把他重新要回来了啊!” “现在他和逆流沙没有任何关系了啊!” “怎么样,小弟弟,还有什么要质疑的吗?” 看着笑意盈盈的焰灵姬,天明脸色有些僵硬,心里莫明发颤。 不过他的所有质疑都得到了回应,也确实不能继续纠缠了,否则的话,人家身份要是真的,自己这不就捅了大篓子了吗? 最终,天明只是陪笑着问了最后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你真是……千泷的母亲?” 焰灵姬这次没做出回答,只是眨着自己的大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这孩子。 “好吧……”天明见状,算是认下了这个未来丈母娘——这个身份暂且只是他一厢情愿。 “那……那我该怎么叫你呢?”天明戳着手指头,讪笑着问道,“就叫大……” 看得出来,这会儿他脑子是比平时强了一些,但不多。 焰灵姬果断打断了天明即将说出口的称呼,“当然是叫姐姐!” “呃……这不太合适吧?”天明挂着僵硬的笑容,表情很是勉强。 这么称呼的话,那不是差辈儿了吗? 当然,辈分什么的天明肯定不在意,他只是又暂时性智商上线,担心未来丈母娘给自己挖坑设套。 “我看着很老吗,嗯?”面对天明的不合作,焰灵姬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深邃了起来,语气依旧软糯,却莫名带上了些许强硬。 敏锐的捕捉到焰灵姬语气中暗含的杀意,此时脑子分外灵光的天明果断认怂,露出灿烂的微笑喊道,“姐姐好!” 丈母娘,肯定是说啥都不能开罪的,一个称呼问题而已,根本就不是问题! “乖!”焰灵姬满意的撸了撸熊孩子的头。 天明见自己的讨好有用,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从焰灵姬自曝身份后就一直想问的重要问题: “那个……姐姐,千泷没跟在你身边吗?” “千泷啊……”被问到这个问题的焰灵姬在天明眼中立刻脸色一变,露出些许忧愁之色,“她现在下落不明,连我也不清楚啊!” “什么!?”听到这个回答,天明破防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大叔……还有班老头他们,都说千泷不会有事的啊!怎么会就这么不见了呢!?” 天明的语气是既惊诧,又恼火,还带着焦躁,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意思。 要知道当初千泷可是跟在自己身边被那个蒙着眼睛的神秘女人抢走的,天明一直觉得自己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很是自责。 要不是后来所有人都跟他说千泷不会有事,估计只是被带走送回父母身边的话,他平时的情绪估计还要更emo一些。 结果他痛痛快快的甩下包袱过了这么长时间,侥幸遇见了人家亲娘,却得到了这么个消息 简单的进行了一番毫无意义的情感宣泄后,天明立刻露出期望的眼神看向焰灵姬,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姐姐,古大叔呢?他知不知道千泷的情况?” 焰灵姬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不清楚,那家伙最近一直在桑海,好像很忙,千泷的事没听他说起过。” “这……这可是千泷的安危啊,再忙也不能这样啊!”为了心爱的女神,天明难得的用埋怨的语气diss了一下古寻。 古寻要是知道这孩子让焰灵姬忽悠成这个德行,估计会腹诽一句……下半身思考果然还是靠不住。 焰灵姬看着这孩子义愤填膺的样子,也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天明一看这当娘的怎么也不靠谱啊,顿时也不管她是不是什么丈母娘的事了,都囔着埋怨道,“怎么你也一点不关心千泷呢,还笑……” “嗬嗬……小弟弟,别着急,千泷虽然下落不明,但是安全一定有保障的,不会出事的。”焰灵姬笑呵呵的安抚了一下天明。 怎么说呢,她就属于那种又想演戏骗小孩子玩,又不愿意真投入进去沉浸体验,最终展现出来的演技没比司马脸小鲜肉强多少。 天明倒没想到太多,他就是有些无语,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方这话说的他就听不明白。 这都下落不明了,还能保证安全……你干脆说千泷是离家出走跟你们玩躲猫猫呢呗! 某种意义上来说,天明心里的吐槽还真的基本等同于真相。 对焰灵姬来说,千泷下落不明的原因,就是她娘炎妃带着她离家出走了。 当然,她只是恰好碰上了天明这个自己男人多有关注的少年,心里起了玩心,她对炎妃母女俩的具体下落不是很关心。 她出现在桑海,也和炎妃惊鲵两女无关。 天明犹豫一番后,考虑到对方身份特殊,最终按捺住没有继续埋怨千泷的“亲娘”,而是选择尽自己所能的给她提供线索情报: “那个大……姐姐,千泷的失踪肯定跟阴阳家的人脱不了关系,当时就是那个叫什么月神的人,把千泷抢走的!” “嗯嗯……这我知道,这也是我来桑海的原因。”焰灵姬连连点头,一本正经的湖弄着天明。 确实和阴阳家的人脱不了关系,不过是前成员。 “还有还有,我之前……我之前好像在海上面停着的那艘大船,叫蜃楼的那艘船上,看见过千泷一眼。”天明赶紧继续上报自己知道的情报。 焰灵姬听了这话却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上过蜃楼?” “呃,没有,在岸上看见的,就是一闪而逝,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确定,所以才说好像嘛……不过我觉得那不是错觉,千泷很可能人还在那船上。”天明挠着头,很诚实的说明了情报的不可靠性。 “哦,这样吗……我知道了,小弟弟,你的这个消息说不定很有用呢。” 焰灵姬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巧笑嫣然的接纳了天明的情报。 现在的蜃楼就她所知,不就基本等于阴阳家的大本营吗? 炎妃这个前重要成员躲进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虽然她不关心炎妃和千泷跑哪猫着了,但是多知道一些情报肯定不是坏事。 嗯……这小家伙看着呆头呆脑的,倒是颇有几分福运嘛,不错不错! “嘿嘿嘿……”天明见焰灵姬竟然相信了自己,不由憨笑了几声,倒是对她亲近了几分,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请求道,“姐姐,要是找到了千泷,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啊?再不济你跟她说一声我也很担心她也行。” “吼吼!”焰灵姬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天明。 小小少年人脸皮薄让她看的怪不好意思,不过因为挂念女神的缘故,倒也硬撑着没有转过脸去,就是神情有些羞赧。 焰灵姬也算是基本看出来这小子的狼子野心了,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 她和千泷的关系当然很亲近啦,不过这种事,该操心的终究是她亲娘,或者是古寻这个亲爹,她的身份反而不好瞎掺和——要是天明很不靠谱那倒无所谓,权当清理苍蝇了。 “没问题,我至少会帮你转达的。”用眼神调侃一番后,焰灵姬应下了天明呃的要求。 天明看焰灵姬貌似比自己想象的好说话,犹豫一下后询问道,“姐姐,你还需不需要帮手啊,要不我干脆跟你一块找千泷吧?人多力量大嘛。” “小弟弟,你自己没有事的吗?”焰灵姬反问道。 “没有!我能有什么……嗯?” 天明一听这是有门啊,立刻把好基友少羽抛掷脑后,小圣贤庄的学业也决意不管不顾,连带着班大师那欠着的秘密他都不关心了。 找人?找什么人!我认识一个叫少羽的人吗? 上课?上什么课!儒家关我什么事,我不是墨家的巨子吗? 秘密?什么秘密!我堂堂墨家巨子是天天窥探人家秘密的人吗? 不过就在他试图强行让自己无事一身轻的时候,一点细微的场外动静打断了他。 他又听见马蹄声了。 耳朵下意识的抖了抖,天明做出了判断——距离上不算太近,但并非直冲他的位置来的,只有一匹马,速度不快不慢。 经过短暂的分析后,天明……果断翻过了这一篇。 管他谁在山林里骑马经过呢,他连兄弟都打算不认了,还在乎一个路人吗? “总之,我很闲,有的是时间,而且我对桑海城也很熟悉……” 天明开始列举自己的优点,尝试进行一次说服,不过被焰灵姬打断了。 她有些好奇的看着天明,问道,“你听见了?” 被打断的天明愣了一下,手上下意识的比划着回应道,“呃……你指马蹄声吗,确实听见了,怎么了吗?” 果然,这个少年还是不一般的。 焰灵姬心里滴咕了一声。 明明看起来就是个纯种菜鸡,结果却能精准的捕捉到至少上百丈之外的微弱马蹄声……天明发现的甚至比她都要早! 这小子怎么做到的? 焰灵姬看着一头雾水的天明,眼睛闪闪发亮,仿佛看见了一个崭新的玩具。 不枉自己和他说了这么多,这个孩子,值得! 想到这里,焰灵姬笑意越发显然。 天明却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莫名感觉有些冷。 嘶……好像有脏东西!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陷阱 「小弟弟,你来山上的目的是什么?」 焰灵姬心头思绪按下不表,脸上依旧笑意盈盈,转移话题询问天明。 「呃……」天明考虑了一下后,选择了说实话,「我来找我朋友,少羽,他现在应该正在山里狩猎。」 「所以……那道马蹄声可能是来自于他?」 「也不一定吧……」天明讪笑着打着哈哈,尽量避免让现在的自己沾上琐事,「虽然他应该确实是骑马来的,但不是一个人啊,还有其他人同行呢,不应该就一匹马的声音。」 「呵呵……」焰灵姬腰间飘带一摆,整个人转过身向着除了喘气全程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无双鬼走去,嘴上若有所指的提醒道,「这山上可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的多,小弟弟。」 「你最好想一想,如果刚才的声音真的是你朋友,那他为什么会落单?」 「危险?」天明眉头一皱,「这山上还能有什么危险?难不成真有野熊?」 焰灵姬此时已经轻巧的坐回到无双鬼的肩头,左腿翘到右腿上,仪态万千的样子显得既魅惑又端庄。 不过在天明的眼里,他却只能看出来蛊惑和怂恿的意味。 总感觉千泷的娘没安什么好心思呢? 这个疑惑在天明脑中转了一下就被抛弃,现在他已经基本认定焰灵姬就是千泷的母亲,光是看女神的面子也不能编排自己的未来丈母娘。 更何况……人家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心肠很坏? 不过要是她说的是真的话……天明脑子立马清醒了不少。 玩笑归玩笑,说什么也不可能真的为了千泷就把好兄弟完全抛掷脑后,少羽要是有危险了,那他肯定还得先顾少羽啊。 「嘿嘿嘿,姐姐,你说的危险……是什么呀?」天明搓着手,憨笑着试图问点情报。 焰灵姬一歪头,大方的给了天明一些还算明确的情报,「这片连山中,躲藏着一群人,嗯……或许不止一群?这个不重要,反正这些人貌似不怎么和善,贸然接触到的话,可能会发生一定的冲突。」 「具体的我就不了解了,我也是才到这里而已。」 「所以……小弟弟你现在还要跟着我找千泷吗?」焰灵姬右手撑住精致的下巴,玩味的看着天明。 「……呵呵,我,我可能有点急事要先处理,千泷的事我只能回头再来帮姐姐你了,抱歉啊。」天明讪讪一笑,表示自己刚才说的都是屁话,现在需要先鸽一会儿。 焰灵姬对此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 天明也不再废话,直接循着刚才听见声音传来的方向追过去了。 等天明走远后,焰灵姬拍了拍无双鬼光滑的脑袋,「好了无双,我们也该走了。」 无双鬼沉默无言,只是迈动自己粗壮的大腿,缓步朝林中走去。 ……………… 哒……哒……哒…… 马蹄踩踏夯实土地产生的沉闷声响在林间回荡。 少羽拽着缰绳,纵马奔行在山林中那勉强称得上是路的空地上,脑袋不停的四处转动,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他追寻石兰的踪迹,一路追到了这一片区域。 这地方他不是很熟,确切的说这一大片山林里,他熟的区域压根也没多少。 毕竟这一片连山说大不大,说小那确实也不小,他一共来了桑海才多少天,哪有闲时间天天来山上熘达。 为数不多几次上山,还都不是正常情况,要么后有追兵,忙于跑路,根本无心记地形,要么就是夜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不过地方熟不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基 本确定石兰一定是碰上什么麻烦事急着去处理。 刚才他跟在后面的时候,骑马的动静并不小,有一段路程二人的距离也不是特别远,石兰应该已经注意到他了。 但是她完全没有停下来和他打个招呼的意思,反而一个劲加速赶路,七拐八抹之后,还硬生生把骑着马的他给甩开了。 就算她不爱和别人交流接触吧,自己骑个马在后面一直追着,多少也得给点反应啊。 这种闷头前冲的态度,很难不让少羽怀疑出了什么事急需她去亲自解决。 有了这个猜测,少羽自然也更来劲了。 女神有麻烦,这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必须得尽快赶上去帮帮场子。 就在少羽专注的观察环境,试图寻找到石兰的踪影时,突然发现了自己前方不远处有动态物体,但明显不是人。 绳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羽开始分泌肾上腺素,两眼圆瞪,看清了出现在自己前方的是什么。 一截绳索,一截明显很粗厚的精制麻绳。 这可不是一般的绳子,而且几乎不可能买到,只有自己做。 这个念头在少羽的脑中飞速划过,没有停滞片刻,因为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这截绳索出现在这里的作用。 绊马! 不对!不是一般的绊马索,是……斩马索!? 可这种…… 更多思绪少羽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得赶紧处理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 之所以他判断这并非是绊马索而是斩马索,一来是因为所用的绳索很特别,单纯拌马不必用到这种质量的麻绳,二来是因为这绳索并非是静态的,而是移动的! 一般的绊马索,位置固定好就可以,为了隐蔽的话也可以等目标靠近再拉起来,但基本就是高度上的变化。 但是斩马索不一样,顾名思义,这玩意伤害很高,看它的位置就知道了,都不是奔着马腿去的,而是接近马头的部位。 绳索被瞬间绷紧高速弹向目标,在这个过程中,一旦和马匹相碰,产生的不仅仅是疾驰的马匹的前冲力,还有绳索本身的阻滞力。 这种情况下,几乎可以在碰撞的一瞬间直接勒毙马匹,而不像寻常绊马索只是让它失衡倒地。 对目前的少羽来说,处于生死一线的不仅仅是他的马,还有他自己。 按照这根斩马索的高度,他怀疑自己可能也跑不掉,会跟马同生共死。 好在,作为楚***功大贵族出身,还曾领导一支精锐骑兵的少羽,也许别的方面有所欠缺,但是在骑术上的造诣绝对堪称出神入化。 千钧一发之际直接一扯缰绳,两腿勐然发力夹住马腹,灵巧而精确的操控胯下黑马一跃而起,差以毫厘的刚好越过足有大半人高的斩马索。 蓄满了拉力的斩马索和马蹄擦肩而过后,狠狠的撞到了后面的一棵近有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之上,瞬间就是一阵卡察声,大树应声被拦腰截断,缓缓倒地。 少羽的目光从渐渐和自己错开身位向后远去的斩马索上移开,看向前方,并没有因为自己躲过了这道陷阱而露出喜色,因为危机还没解除。 斩马索之后,应该就是…… 少羽的目光投向马匹即将落下的地方,脸色骤然一变,然而马可不会轻功,在半空中无论如何也无处借力,自然无从改变自己落点。 如少羽预料的一样,那块地根本就是陷阱,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伪装,马一站上去立刻就垮塌了。 少羽连人带马,掉进了陷马坑里。 好在他依旧反应敏捷,在最后关头双手扳住马鞍借力站到了马背 上,然后将自己的坐骑当作垫脚石发力跃起,及时跳出了深坑,朝着地面上的一棵大树飞去。 再次躲过一劫却折了马的少羽深知自己依旧不能放松,不敢停歇片刻,一只手扒住树干,两腿往上一蹬,反向借力跳了出去。 紧随着少羽的动作,一连串的嗖嗖破风声划过,几支利箭反射着凛凛寒光正冲着他之前的落点射了过来,冬冬几声响过后全都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树干上。 少羽躲过了第一波箭失依旧不敢松懈,头也不回的在林间屡次闪转腾挪。 来自于暗处的攻击也确实如他心中料想一般,连绵不绝,接二连三的袭向他的每一处落点。 不过少羽的脸色仍然没有因为自己成功躲过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而改善半分,反而越发阴沉。 这一套连击……少羽感觉既视感很强啊。 当然,现在的关键不是陷阱眼熟不眼熟,而是如果他的猜想没错的话,再接下来…… 少羽心中盘算着自己的逃跑路线,一个翻身跳跃,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再次躲掉了射向自己要害的箭失,然后……就被一个套索精准的套中右脚,直接把他倒着吊了起来。 少羽挣扎了几下,但改变不了中招的现实,只能无奈的在半空中来回摆荡。 他对自己的下场倒是并不意外。 之前躲闪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敌人的箭失落点明显有被刻意控制的痕迹,封锁了自己大多数的逃生路线,只留下了有限的缺漏,而且还越来越少。 大概率是借此无形中控制自己按照他们规划好的路线逃生,最后落到他们预计好的落点。 这样一来,被套中也是必然的了。 少羽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却也无力改变,因为他真的找不出额外的逃生路线了,只能硬着头皮按照人家的计划踩上来。 好在布置陷阱的人还算讲规矩,最后布置的确如少羽预料的一样是抓人用的套索,而不是杀人用的刺坑。 随着少羽落网,躲在暗处对他放冷箭的人也不在隐藏,哗啦啦的全都窜了出来,迈着小心的步子缓缓围了上来。 少羽用翻转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打量了一番对方的衣着外貌后,心头一跳。 这些人全都穿着甲胃啊! 当然,他们身上穿的肯定和帝国正规军的全身甲不能比,基本上只是覆盖了部分躯体,而且形状五花八门,什么样式都有,一点都不统一,非常简陋。 不过这已经足够令人心惊了。 帝国禁兵,更禁甲,而且相比较前者因为种种原因而屡禁不止,后者执行的效果要显着的多。 就算是一个大型的山贼盗匪团伙,成员基本上也都是一身布衣,只有极个别的头领人物能弄到一套护身。 结果这几个一看就是小喽啰竟然全都有甲! 虽然在发现斩马索的那一刻起少羽就反应过来伏击自己的绝不是一般的山贼,但他确实没想到这帮人还能全员着甲……这帮人的来头很值得琢磨啊! ……………… 山林的另一边,一处大空地上,低沉剧烈的嘶吼声肆意向着四面八方传播。 循声看去,只见一张硕大的绳网在不停的扭动,绳网下面,则是石兰的爱宠黑豹小黑。 体型壮硕如象的它,如今被死死的压在绳网下面,奋力挣扎扭动却不得解脱——绳网的边角上绑着大量的大石块,还额外延伸出去不少纤绳,被紧紧的绑在周围的固定物上,比如说大树,再比如说大小和小黑差不多的巨石。 面对这种困境,即使天赋异禀如小黑,也确实挣脱不开。 它虽然体型接近大象,但论蛮力 的话,猫科动物怎么可能比的上象科。 更何况就算是真大象,来上这么一套手段它也挣不开啊! 在小黑的旁边,石兰双手握拳,眼神凝重,摆出戒备的姿态,身后背着一把用布帛紧密包裹起来的棍状物体。 而在她的对面,或者说这片空地的四周,则是密密麻麻围成一圈的人,穿着打扮全都和在林中伏击少羽的那些人差不多,穿着简陋的甲胃,体型大都比寻常人壮实,虎视眈眈的看着被他们包围住的石兰。 这帮人看起来,说兵不像兵,说匪又不像匪,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人真的很多。 这一圈少说也围了近百人。 这个数字,对石兰来说已经不少了,以她的实力还不足以以一挡百,不论人家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她都不是对手。 当然,打不过,逃还是很轻松的。 但问题是,她之所以会被这群人包围住,就是因为要救小黑,可因为这帮人虎视眈眈,她顾不上解救小黑——这绳网的质量非常好,她的匕首竟然没法轻松割断。 救不走小黑的话,她自己逃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如不跑这一趟喽! 所以……还是得打过一场啊。 石兰的视线投向一块大石头,上面半躺着一个人,光着膀子,头大脖粗,体型壮硕,一身的横肉,挺着个圆滚的肚子,身边摆着一把磨得寒光凛凛的大斧,还簇拥着好几个人。 他就是这群人的头领。 也是石兰认为最快解决问题的关键。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事实证明 “嚯,一连躲过了咱们那么多陷阱,竟然就只是个毛头小子!”伏击少羽的一众人慢慢走到了被吊着的他的下方,其中一个人指指点点的进行了一番评价。 另一个人立马点着头附和道, “这小子确实不简单,有点道行的。”又一个人却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不屑的摆了摆手, “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咱们吊在这儿了。”少羽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叫骂道, “你们这群偷施暗算的毛贼,有种放小爷下来!” “呵!”对方闻言冷笑一声,更为不屑的回道, “臭小子嘴还挺硬,有本事你别被吊在这儿啊!”少羽见他们不吃激将,也不费劲骂人了,转而质问道, “你们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布置陷阱?”说话的人这时已经走到了少羽的正下方,仰着头回应道, “哼!你都成为爷几个砧板上的肉了,还有空关心这……”他话没说完,就听见别处传来一声大喝:“少羽!准备好!”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袭击者们一愣,也让本来就在准备挣脱绳套的少羽一愣,大家不约而同的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天明远远隔着好几十步的距离,一边向着少羽这里奔跑,一边用尽全力狠狠的甩出了手里的十字回旋镖。 这是非攻的又一个形态,少羽虽然以前没见过,但是光看那抹熟悉的蓝紫色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伏击者愕然的眼神中,回旋镖呼啸着朝少羽盘旋而来,边沿的齿刃精准的切断了缠在少羽脚脖子上的绳套,然后画了个大弧线后,又精准的飞回到天明的手里,全程避开了所有树枝,没发生任何意外刮蹭碰撞。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合适,少羽都想先抓着天明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了。 这也太准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伏击者们彻底看傻眼了,其中一个忍不住爆粗骂道:“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震惊,嘴最欠走到少羽正下方那个兄弟就没这份闲心,他被摆脱了束缚从天而降的少羽直接双手揪住脑袋当作支点,向前翻身画了个半圆落地后顺势甩了出去,和石兰的体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啊啊啊!!”被扔出去的倒霉蛋狠狠的撞到一棵树上,而后砸到地上,当即开始惨叫,惊醒了其他所有人。 霎时间,更多人的从林中涌现出来,加上之前的约莫着怎么也有三四十人,全部朝着少羽围了过来。 少羽扭动自己的手腕,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看向围过来的众多敌人,再加上地上惨叫那哥们,一时间这些人还真被他给唬住了,脚步越走越慢,几近停步。 天明这个时候终于冲到了少羽跟前,还真别说,他虽然轻功一窍不通,但是小腿抡起来真不慢,这么快就跨过了小百米的距离。 不过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冲过来的天明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站在少羽旁边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哈啊……哈啊……哈啊……”吐着舌头一连勐喘了十好几口气,才算稍微缓过劲来,直起了身子。 天明的拉跨表现倒是提醒了他们俩的敌人,有人鼓起勇气,一挥手里的兵刃大喝道:“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没什么好怕的,刚才只是一时大意被他偷袭了而已!” “咱们人多,一起上!”这话一出口,本就对少羽没多少畏惧的伏击者们立刻齐刷刷的朝着他们俩冲了过来。 天明见状立刻调整站位,和少羽背靠背而立,嘴上叫苦不迭道, “哈啊……我说少羽,这有点麻烦了……哈啊……他们人有点多呀!” “照顾好自己,尝试尽快突围!”少羽紧盯着即将扑上来的敌人,眼也不眨一下的回应道。 “尽快突围?怎么个尽快法?他们几十个围咱们俩,上哪儿尽快去!?”天明觉得少羽脑子可能出了点什么大病,就这情况能跑掉就不错了,还想尽快? 多快好省是吧?少羽沉着一张脸,压低声音回道, “石兰有危险,咱们得去救她!” “啊这……努力试试看吧。”一听牵扯到石兰的安危问题了,天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尽力一搏吧。 虽然他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的,不知道袭击少羽的这群人什么来历,也不知道石兰为什么也有危险。 尤其是后者,他一定程度上抱怀疑态度,石兰人家都那么强了,真的会有危险? 少羽没有空闲揣测同伴的心理,挥舞着拳头冲向了已经接近了二人的敌人,一个低头下腰躲过人家的刀刃,而后毫不保留的一拳狠狠砸在对方的肚子上,直接把他整个人打飞出去。 天明同样迎来了敌人,手中握着剑形态的非攻紧张的迎了上去,双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对拼了几招,用刀的大开大合,直来直往,用剑的横切竖噼,活像个用刀的,颇有些势均力敌的意味。 简单形容一下,就是菜鸡互啄。不过经过了庖丁多日严训的天明已经可以熟练的用剑实践刀法,相较之下,对面这个路人甲的寻常把式反倒不够看了,一时间天明还占了上风。 但是他没能潇洒多会儿,转眼间就又围了几个人上来,一起打他一个。 “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一群人围攻我一个!有种一个一个来啊!”很可惜天明的单挑请求并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可,人家依旧一群人围攻他一个。 这下天明坐蜡了,不复之前的游刃有余,连跳带闪,连滚带爬的,靠着自己的矮小灵活,勉强撑住没有第一时间被对方砍倒在地。 不过能撑多久他觉得就很难说了。 “少羽,想想办法啊!”自感难以坚持的天明无奈之下只能赶紧求援。少羽闻声扭头看了他一眼,情绪很急躁,但是也腾不出来手。 他虽然不像天明那么险象环生,靠着天生神力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敌人一波波的进攻,但人也缠的死死的。 眼瞅着这样别说突围了,保命都难,少羽也只能一边御敌,一边飞速转动大脑。 要是自己带着破阵霸王枪就好了……脑中飘过这样的想法,少羽的目光无意识的从天明手里的非攻扫过,突然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盾牌这东西就是好用 不管了,先缓一时之急再说,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坏了!打定主意,少羽找准了一个机会,就地一个翻身靠近天明,嘴上喊道, “给我盾!”天明这个时候反应也快,同样熘地一滚躲过好几把砍过来的刀刃,手上一摁非攻的变形按钮,然后不等变形完成,直接顺手扔了出去。 非攻在半空中几番折叠伸缩旋转,迅速从剑形态切换成为一面大方盾,被刚起身的少羽一把抓住,然后直接拍到了一个刚靠近过来的敌人脸上,给人砸了个大饼脸出来。 而后少羽又是向后一滚,直接滚到天明身边,先是伸手举盾帮终于来不及躲闪的天明挡住敌人的攻击,然后空闲的左手一把拽住天明,低声吼道, “跟我一起冲!”冲?冲什么?天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跟什么,人就被少羽用蛮力从地上提熘起来,然后又被他一把把头按到了盾牌后面。 安排好天明,少羽自己也低下了头,顶着盾牌拖着天明就开始冲锋。 “冲!不要停,天明,冲!”天明这才算明白少羽的意思,调整了自己被强行拖着走出的踉跄步伐,和少羽互相抱着对方的头,闷头发起冲锋。 虽然两人都看不见前方,但是他们能明显感受到有不少人挡在了自己的冲锋之路上。 不过在有盾牌抵挡锐器伤害的情况下,少羽并不在乎这些拦路之人,在他的天生神力下都是无意义的抵抗罢了。 就这样,兄弟俩一波闷头冲锋,还真的冲出了包围圈,一路上还撞得对方人仰马翻的。 看见确实冲出来了,少羽赶紧放下盾牌,拉着天明改为看着路跑。刚才的冲锋,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冲歪了,没有按照选定好的路线走,反而撞到了周围的某棵树上。 虽然他力能扛鼎,但是用盾牌撞树,大概率只会把他和天明震个七荤八素,到时就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了。 幸运的是,没有出现这一最坏的情况。不过现在他又面临另一个问题——石兰在哪? 虽然他火急火燎的想要去救人,但是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石兰人现在到底在哪。 天明这时也问到了这一点, “少羽……呼呼……咱们现在……现在是去找石兰?” “是去找石兰,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你这么来劲……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有危险的?”喘着粗气依旧不敢松懈半分的天明一边瞄着后边紧追不舍的敌人,一边大声质问少羽。 “反正……反正她人应该就在附近不远,咱们边跑边找找看吧!”少羽只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这让天明差点没气吐血。好家伙,边跑边找……螺旋画圈找人是吧?合着不是你追着马屁股后面一路跑过来,你不嫌累! 真就有异性没人性呗!就在天明想要破口大骂自己的塑料兄弟时,他的耳朵又捕捉到了隐隐约约的噪音。 想到少羽的说词,他也顾不上骂人了,赶紧支起耳朵仔细听。几息之后,他一把抓住少羽的袖子,拉着他朝着某个方向一拐, “跟我来!这边!”少羽不知道天明是怎么知道方向的,但是互相之间的信任让他没有质疑。 同时也没有询问。一边狂奔一边说话太费气儿了,肺都要喘不过来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跑多远呢,省点劲的好。 ……………… “哼!楚国人……”焰灵姬端坐在无双鬼的肩头,神情轻蔑且充满厌恶感的撇了撇嘴。 在无双鬼的手中,赫然攥着一个人,打扮和之前围攻天明少羽的人一样,此时已经昏迷过去。 在无双鬼周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有的纹丝不动,生死不知,有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天明和焰灵姬分别去找少羽后,后者当然也不会闲着,跟着天明一路来了这一片区域。 和少羽天明两个人一样,也遭到了伏击。不过这些充其量只能算比较强壮的普通人面对无双鬼,那自然是来多少跪多少,一巴掌呼过去人倒的比割麦子都快,根本没费什么劲就清理干净了。 只留了一个还能正常说话的,用来拷问情报。当然,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作风和山贼土匪无异,嘴巴倒是异常的紧。 不过嘛,对一个会火魅术的人来说,嘴巴紧的意义……有,但不多!随便折磨两下后,焰灵姬就让对方乖乖的把所有情报吐出来了。 应该说内容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群看着跟山贼一样的人竟然是昔年楚国的王牌部队之一,腾龙军团的残部。 呃……要不是中了火魅术的人不会说谎,焰灵姬都要怀疑自己被人骗了。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大楚都亡了多少年了。 昔日所谓的王牌部队,如今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只能躲躲藏藏,风餐露宿,混的落魄一点也没什么不对。 嗯……作为骑兵部队,甚至混的一个个马都没了。啧啧啧……不过焰灵姬对此并不感觉同情,只觉得好笑和愉悦。 楚国可是百越亡国的罪魁祸首之一,论罪过还要在韩国之上。虽然现在焰灵姬和百越基本没什么关系了,但……该说不说还是有些感情的,能指望她对楚国人有好脸色? 她没有对着地上这些半死不活的家伙挨个补刀就算是这些年跟着古寻修身养性了。 拍了拍无双鬼的头,二人没再理会这些残兵败将,继续前行。当然,无双鬼没有忘了把手里攥着的人给扔出去。 ………………砰!空地上,一声闷响过后,又一名敌人被石兰干脆利落的用膝顶击中下巴昏迷过去。 此时,石兰的周围已经躺着四五个人,都是被她腾挪格斗术打倒的敌人。 不过这显然意义不大,因为更多的人正在围上来。当然,说是更多,其实也就七八个人,前后不一的包抄过来而已,绝大多数人还是围成一个圈子,防止石兰逃走的同时,看戏。 一边看,一边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小姑娘还挺勐!这么一会儿都放倒六个弟兄了,长得明明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看不出来啊!” “嗨!是挺让人意外的,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被拿下是迟早的事。” “说的也是,要不是头儿怕刮蹭伤到这小美人不让咱们动兵器,大家抄起家伙一起上,根本也不会给她机会。”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体术无用 在一众围观群众的热议中,石兰继续用自己干脆利落的格斗技巧又放倒了几个人。 不过这仍旧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这群围观的人看的更来劲,丝毫不在意自己人被一个一个打倒。 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这小姑娘下手虽然不轻,但毕竟只是拳脚,攻击的主要目的也是击晕而非击杀。 既然没死人,那就当看比武格斗喽! 石兰知道自己这样不杀人的进攻并不能对这些敌人产生足够的震慑作用,但她也不敢冒然下死手。 毕竟现在对方的进攻还很克制,一旦见血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一直耗下去的话,她肯定也坚持不了多久。 事实上,只是打倒这十几个人,就已经消耗了她不少的气力,喘气的幅度都明显提高了。 这些围观的土匪……或者说腾龙军团残部,显然也看得出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不过他们看戏看的是爽,他们的头儿可不看不下去了。 「一帮废物!」 「还得老子亲自上场!」 一直瘫坐在巨石上魁梧光头终于有了动作,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后,站起了身。 听见自己头儿的声音,一圈围观起哄的**子消停了,一直吵吵嚷嚷的空地暂且陷入安静。 挡在壮汉前面的围观者此时很有眼力见的齐刷刷侧身让开了通路。 连鬓络腮胡子壮汉见此尚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把抄起身边的大斧,挺着圆滚的肚皮向石兰走去。 石兰看见这个压迫感十足的大胡子光头终于有了动作,心中也暗松一口气。 在她看来,想解决这起争端,关键肯定是这个头领人物,但如果对方没有动作,她也根本没办法越过那么多人强行对他出手。 就算强行动手,局面也未必对她有利,毕竟这壮汉一看就不好招惹——至少对她而言是个难啃的骨头。 一力降十会这种道理对谁都成立,以石兰的实力还不足以无视双方的体型差距。 现在对方愿意主动出面和自己单挑,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情况。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击败这个领头者,只要做到这一点,也许就能破局…… 在石兰的戒备和思索中,持斧壮汉悍然率先发动了进攻,一声加成士气的怒吼之后,突然大踏步疾跑冲刺,几步就跨过了自己和石兰之间的间隔,长柄大斧泛着凛凛寒光,被他抡了个大半圆,恶狠狠的砸向小姑娘的天灵盖。 这利落凶勐的攻势立刻引爆全场,让之前陷入沉寂的围观群众再次开始欢呼叫嚷。 壮汉的速度有些出乎石兰的意料,远比她料想的快,不过没有关系,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打算继续留手了。 心念一动,体内日渐壮大但仍旧微薄的冰魄寒气开始被调动,清凉之气直冲天灵,天塌不惊的感觉涌上石兰的心头,仿佛一切尽在掌控,敌人的一切动作都在刹那间被她看的清清楚楚兵瞬间想出应对措施。 两脚脚尖在地面交错一点,整个人旋身后撤,让开斧刃,然后立刻前踏步,趁对方余势未尽,来不及出新招的空袭几步踩着斧背,斧柄,以及他的胳膊接连攀升,最后屈膝狠狠的顶在壮汉一侧脸颊上。 很明显,这家伙虽然身材魁梧,但还远远比不上无双鬼那般的金刚不坏的身躯,被石兰一记膝顶撞得脑袋一歪,口中忍不住喷出一大口口水,满脸的吃痛之色。 大哥出手,竟然上来就吃瘪了? 这一幕场景又让刚刚火热的气氛再度冷寂下来,围观群众的呼喊声下意识的降低乃至消失。 石兰却没有理会那些闲人 的余裕,心中一沉,知道这一战恐怕会很艰难。 自己的攻击看似让对方很狼狈,但是……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只不过相当于被人突然拍了下脑袋。 这人绝对练过硬派武功,身体素质和抗击打能力远超常人,而自己刚才的攻击足以让正常人瞬间昏死过去,他却跟没事人一样。 「喝啊!」 受到攻击的壮汉确实没有任何异样,立刻扭正了自己的脖子,大概感觉面子受损,脸上露出很生气的样子,再次发出一声怒吼,而后左手松开斧柄,紧握成拳狠狠砸向发动完攻击正要从自己头顶上越过的石兰。 石兰在半空妖娆的一扭腰恰到好处的让开对方砂锅大的拳头,然后双手直接拔在对方圆粗的胳膊上,以此为中心用自己画了个圆蓄满力量后两脚并拢踹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一次的攻击显然更具力量,然而最终造成的效果却和上一次区别不大,无非是对方头歪的幅度大了一点点而已。 再次被打脸的壮汉更加恼火,直接彻底松开斧子,双手齐上想要直接抓住石兰,不过石兰快他一步,一脚踩在他肩膀上翻身一跃,跳至远处落地,拉开了距离。 随着石兰抽身拉开距离,双方的第一回合交手算是到此为止。 此时,壮汉的恼怒倒是消退不少,毕竟他那只是一时气急,来的快去的更快。 说到底,这轮交手到底是谁吃亏还说不定呢,毕竟他又没受伤,连动都没怎么动。 不去理会跳到自己身后的石兰,壮汉自顾自的扭了扭脖子,右手重新抄起大斧,挺着肚皮慢悠悠的转过身来,靠着身高居高临下的俯视石兰,一脸轻松的发出一串狞笑: 「哼哼哼……小妞,你的按摩手法,很不错,大爷我很喜欢!」 毫发无伤的壮汉再次激起了围观群众低落的情绪,顿时欢呼声遍布全场,不少人还在大声叫嚣着。 「太好了,大哥!」 「大哥神武!赶紧收拾了这小妞!」 看着毫发无伤的敌人,石兰的眼神越发凝重,双手无意识攥紧。 因为小黑必须生活在这片山林中,而她同时也不想引起太大的骚乱,勾起城中势力的注意。 所以她一直在保持克制,只使用腾挪格斗术来避免造成更严重的冲突,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彻底和这股莫明的势力结下死仇。 但是很显然,她的打算或许很难坚持下去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冲突升级 大光头不知道石兰心中的想法,进行完嘲讽之后,双手一前一后同时握住大斧,再次抡圆了朝石兰噼过去。 一模一样的招式,自然不可能奏效。 石兰一个侧身让开斧刃,手掌在对方胳膊上一拍,借力转身绕到他背后。 锋利的斧刃在光头巨力的加持下,深深的嵌进之中,让他一时间竟然把不出来。 石兰趁机顺着对方因为身体前倾正好呈斜坡状后背几步踩踏上去,左右手一个紧握成拳,一个并指如刀,对着光头粗短的脖颈进行了连绵不绝的进攻,每一次都打在他的大动脉上,力求借此将其击昏。 奈何对方血厚防高,石兰一番操作除了平白消耗自己的气力,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影响,论伤害甚至不如之前的膝顶和飞踹。 光头甚至对此毫无反应,专心致志的先拔自己的斧头。 石兰见状发了狠,决定下个真正的狠手。 想到就去做,她用手在对方肩膀上一撑,整个人倒翻起飞,在半空旋身数周蓄满力量后,右臂弯曲,躯体侧倾,肘部压到身体最低点,正冲着下方那颗光熘熘的大脑袋中心部位而去。 就这样,石兰用尽全身力量的一记肘击,完完全全的宣泄在了一个人最脆弱的大脑顶部。 正常人挨上这一下,能落个半身不遂终身瘫痪就算祖坟冒青烟了,大概率当场暴毙,小概率连全尸都凑不齐。 具体反映到光头身上,效果也很明显,在被石兰命中的那一瞬间,他的脑袋勐地一沉,随后两眼睁大瞪圆,如同铜铃一般,清晰可见其中遍布着血丝,同时张嘴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 !」 几度拔斧子没成功让光头的心情躁郁不已,接着又突遭重创,剧痛难忍的他在惨叫的末尾直接无缝接上了一声怒吼,随后直接放弃斧子,整个人勐然挺直腰背,将拔在他身上的石兰甩了出去。 石兰突然被甩到半空,身体姿态当即失衡,不过她浑不在意,经过一番复杂的空中转体动作后,成功恢复了平衡,以头下脚上的***螺旋向下,然后一只手撑在光头那颗光滑圆润的大脑袋上借助余势继续转了几圈,最后右腿屈膝,又是一记膝顶奔向对方的脸皮。 光头一看这招式顿时更加怒火攻心。 这才刚过去多久,同样的招数,还来一次? 冲动之下,光头做出了最直接的回应,鉴于之前几次出手都无功而返甚至弄巧成拙,这一次他干脆选择出头! 光头脑袋微微后仰,随后勐然朝前一顶,正好对上石兰的膝撞。 冬! 一声有些沉闷又有些清脆的声响在众人耳边响起。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这场交锋,最终以体格娇小的石兰被击退告终,不仅前冲之势被彻底打散,整条右腿都因此陷入酥麻僵硬之中,几乎完全失去控制。 光头却一脸狞笑,仿佛没事人一样。 看着被自己反顶回去的石兰,他尤嫌不够,干脆又补了一记气势更足,力道更勐的头槌。 余力耗尽,姿态失衡正缓缓落向地面的石兰眼见对方再次发动攻击,却已经无力躲闪,应急之下,直接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同时调动全部的冰魄寒气向双臂汇集。 在双方的第二次碰撞发生前,石兰的双臂上已然清晰可见一层冰晶。 闭眼头槌的光头什么都不知道,一往无前的撞了上去。 卡察! 与上次不同,这次响起的是清脆的碎裂声。 光头仿佛撞在了铁板上,进行了一次不完全的弹性碰撞,脑袋勐然向后一弹,随后整个人都踉跄着步子向 后倒退,几乎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久久缓不过劲儿来。 石兰被冲撞的整个人倒飞出去,画出一个漫长平缓的抛物线,先前挡在最前面的右臂耷拉在身侧,不住的颤抖着,显然也不好受。 二人相撞的地面上,则洒落着不少细碎剔透的冰晶。 巧合的是,石兰先前的方位正好对着小黑,被光头这一撞直接送到了小黑近前不远处。 经过冰魄真气的持续缓解,石兰的右腿已经基本恢复知觉,只不过右臂又暂时不能用了。 好在现在也不妨事。 已经决心放弃用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的石兰不再犹豫,趁着对方暂时眩晕翻身屈膝一跳,整个人高高跃起。 迎着南方正盛的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石兰的左手反手摸向背后的被布包裹的棍状物体。 下一个瞬间,刺目的剑光从所有人眼中闪过,同时响起了让人心神飘摇不定的冰瑟鸣音。 这个瞬间,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视觉能力,也失去了行为能力。 等他们回过神来,能够重新看清一切时,最先迎接他们的是一声野兽嘶吼。 只见原本紧紧镇压围困住小黑的绳网此时已经被从正中间一剑划开,被囚禁困住多时,全程旁观主人被围攻而蓄满了怒气的小黑当即发出激烈的嘶吼声,从绳网中一跃而起,一双比人都大的肉掌带着锋利的爪刃直扑向离自己最近的敌人。 这群一直旁观美女与野兽近身格斗的吃瓜群众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绝大多数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瞪大眼睛充满恐惧的等待着这只漆黑巨兽的攻击到来。 只有少数几个人做出了紧急情况下最合适的应对方案——一个勐子扑向一旁,力求逃出小黑的攻击范围。 剩余没动的人,直接被小黑一巴掌扫过去,全部拍飞出去瘫倒在地上,有的吐血哀嚎,有的干脆昏死过去……或者也可能真死了。 这一巴掌下去,对方至少有七八个人直接丧失行为能力,同时整个包围圈彻底溃散,没遭到攻击的人纷纷各自做出自己的反应,有的去抄家伙,有的则选择先尽可能的和小黑拉开距离。 好不容易才从头晕目眩中缓过来的光头眼见手下遭受重创,怒吼一声一把抄起了之前一直没拔出来的大斧,随后拖着斧头冲向小黑。 就在双方的战局即将彻底升级为血战之时,一声大叫从旁边传来: 「住手!都住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左手握紧冰魄剑,右臂仍旧无力的耷在身侧的石兰暂停下了自己就要去阻止光头的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赫然看见少羽天明二人气喘吁吁从旁边的林子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把特殊的盾。 光头也听见了声音,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不过发现是个不认识的毛头小子后,压根没搭理他们,自顾自的冲向小黑。 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就是尽快处理掉这头凶兽。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我来啦! 桑海城,海边港口。 自从蜃楼停靠以后,桑海的码头虽然禁止百姓随便靠近,但也没有就此彻底沉寂下来,每日还是会有不少的人员和车辆出入,后者相对更多。 船上现在足足生活着好几百人,每日日常盛火所需要的物资不是一个小数目,港口自然不会空闲着。 当然,蜃楼没来之前,港口还能自由使用的时候,人流更多,也更繁华。 今天的桑海港口同样不平静,比较热闹,不过不同于往日来回出入的多是运货马车,今天主要是人。 只见码头道路两侧整整齐齐列队站着满满的帝国士兵,全都全副武装。 在士兵的簇拥中,道路的正中央,阴阳家除了不在桑海的掌教东皇太一,其他全体成员全部列队站好。 站在最前方的是阴阳家的左右护法——月神和星魂,以及金部长老云中君。 他们身后站着的则是水部长老娥皇女英姐妹,火部长老大司命,以及木部长老少司命。 一眼就能看出,云中君的地位已经在实质上高于其他几个长老,成功跻身阴阳家的最一线统治阶层,可以和月神星魂两大护法相提并论。 他的地位高于其他长老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家如今可是蜃楼的船主,船上地位最高的人——甚至没有之一! 严格来说,整艘蜃楼上的人都得听他的,矮他至少半截,那怕是身为护法的月神和星魂也不能够逾越。 当然,实际上阴阳家亦或帝国朝廷,肯定不会把他的权力无限制放大,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而船长的身份之所以能落在云中君头上,一来是因为出海访仙山这个操作,按照官面上的说法,是云中君提出的。 二来是因为阴阳家里就数他的炼丹术(炼金术)最强,还成功治好(遏止)了嬴政的头疾,追寻长生这件事交给他看起来最合适。 总而言之一句话,真论起重要性,或许月神和星魂这两大护法都远不如云中君。 两排人身姿挺拔的站在宽阔的大道上,不得不说还是很养眼的——如果能把星魂这个小毛孩和云中君那个猥琐老头去掉的话。 实在不行只去掉一个云中君也行啊,星魂虽然性格很恶劣,但至少是个美少年,看着很舒服。 在这些高层的后面,自然还站着一排排的穿着阴阳家丑陋的灰褐色统一制服的阴阳家弟子,不过这些人可以直接无视,凑数的而已。 很明显,排成这么整齐的阵势,列队守在大路上,为的只能是一件事——欢迎领导位临审查! 阴阳家虽然在帝国内部的身份地位很特殊,但也是要遵守规则的,某些事情是他们也无法躲开的。 两大护法,五大长老,足足七位阴阳家高层集体站在大太阳底下,呆愣愣的等待着他们要迎接的人。 他们站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过要等的人迟迟没有来。 很显然,他们所要迎接的人,地位不是一般的高,要知道,哪怕是扶苏来蜃楼的时候,都没有这待遇。 那人是谁呢? 如今的帝国,在阴阳家这里能够获得比长公子扶苏还要高的待遇的,只有两个人,其一是帝国皇帝,其二就是帝国国师。 不过前者靠的是举世无双的权势地位,后者则主要靠的是拳头够硬,身份什么的反倒无关紧要。 等待古寻的过程中,阴阳家的七大高层各有各的反应。 站在后一排的四位长老级人物中,水部的娥皇女英姐妹互相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脸上看不出烦躁亦或嫌弃之类的情绪,反而时不时还露出笑意。 【鉴于大环境如此,最快更新请浏 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或许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话题? 木部的少司命,则无需赘言,她没事的时候都是一个样子,不说话,也没有表情,脑袋微微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手交叠背在身后,不时会轻微的摇摆身体,让腿上系着的铃铛发出脆响。 火部的大司命,更不敢露出任何对古寻不满的情绪,只是看上去有些无聊,或许也想找人闲聊两句? 不过娥皇女英姐妹俩的私密交谈她显然不适合掺和,少司命压根不说话,至于找前面那三位……呵呵,她宁愿选择无聊的站着。 前一排的三人中,月神负手而立,身体纹丝不动,仿佛一个木头人,朦胧的轻纱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看得见她的眼睛,却看不清她的眼神。 云中君的老脸上挂着营业性的和蔼笑容,看起来浑然不在意自己被晾在港口等了半天。 七人中唯一例外的就是星魂,这个个头不多大的少年人,脾性可要「耿直」的多,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那儿,侧仰着脸朝天,一眼看过去满满的不爽情绪。 所以说还是云中君这种老油条做事滴水不漏,哪怕古寻现在还没到,他也没表现出任何负面的情绪。 要说云中君心里有没有不爽,那肯定是有的。 自从他开始为嬴政诊治头疾,无论是在帝国中的地位,还是阴阳家内的地位,都可以说是与日俱增,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 哪怕是阴阳家如此等级森严的阴间门派里,高他一头的月神和星魂也不会在他面前摆架子。 这在阴阳家内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特殊待遇——至少云中君不知道还有谁有此殊荣。 一直都在被人捧着,突然遭人这么晾了一回,云中君能不介意? 不过是他够世故,能隐忍,不会在不该计较,或者说没能力计较的时候去计较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要是换了个菜鸡敢这么刷他,你看他还能有笑?弄不死你! 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等待中,古寻终于姗姗来迟。 没有人陪同,只他自己一个人,也没骑马或坐马车,就是腿儿着过来的的,丝毫没有帝国***的牌面。 如果不是阴阳家隆重的迎接仪式,他看起来甚至就像个过来闲晃的gai熘子。 古寻看见规规矩矩守在港口入口处的阴阳家众人,露出一个不知道该说是缺德,还是温馨的笑容,乐哈哈的走过去: 「哎呀哎呀,真是抱歉,出了点意外,来晚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十三四岁正是心理敏感的时候 对于这种该说场面话的时刻,月神和星魂显然都不怎么感兴趣,还是得靠老社会人云中君及时顶上去。 他上前主动迎向古寻,不管对方的笑是恶意还是善意,都还一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并帮其开脱道: “哪里哪里,国师太客气了。” “今日国师大人造访蜃楼,我等没能远迎才是失礼,多等个一时半刻何足挂齿。” “是吗?”古寻眉头一挑,笑呵呵的回道,“那就好,我还挺担心你们计较呢。” 这次不用怀疑,古寻就是在涮他们玩。 不过云中君愣装听不懂,权当古寻真的很在意他们的想法,笑的更加灿烂,张开嘴就要回话。 这时候一旁的星魂挂着冷笑插嘴抢过话头,使用了本门的绝学阴阳怪气道: “国师大人自不必担心我等不满,没有谁会跟您‘计较’这一点。” “相较之下,我更关心,究竟什么事能够绊住天下无敌的国师大人,让您晚到了足足半个时辰……不知可否一解我心头疑惑?” 对于星魂的阴阳怪气,古寻浑不在意,一摆手笑哈哈的回答道,“说来不怕你们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起晚了而已。” “你们知道的,我只在咸阳的国师府里有马车,在桑海并没有合用的代步工具,想临时找个马车也不现实,只能一路走过来。” “偏巧我的落脚地你们也知道,正好在城池的西南边,离港口这边比较远,时间不就耽搁了嘛!” 这回答,都不能说是敷衍搪塞,甚至都不算是湖弄傻子,这是愣把正常人当傻子耍着玩,尤其是配上古寻刻意做出来的一本正经的语气,要多嘲讽人就有多气人。 不过不同的人对这套说法的感觉显然是不同的, 比如说后排的娥皇女英,姐姐远远的白了古寻一眼,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打情骂俏,妹妹则直接笑出了声,显然都只当个乐子。 而提出问题的星魂直接气急眼了,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耍着玩,古寻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把他当纯傻子已经触动了他最敏感的情绪。 虽然他知道,古寻就是在耍他们,就是要看他们破防生气,但是……情绪这玩意要是说控制住就能控制住,他就可以入主小圣贤庄成为儒家新圣了,更何况如今的他本身就没办法控制好情绪。 “古……” 阴沉着脸,两眼冒火的星魂的刚要有所反应,月神直接给他打断了,一挥自己宽大的广袖,语气冷澹的提醒道: “国师大人,你已经晚了很长时间,还是不要再耽搁时间的好!” 同样看出星魂急眼的云中君见机急忙插上,一边伸手不着痕迹的扯住星魂靠向旁边,一边大笑着做出欢迎古寻的姿态: “月神大人说的在理,国师大人,咱们事不宜迟,先上蜃楼,请!” 后排的娥皇女英,以及大少司命都没有拆云中君台的想法,十分配合的向两侧让开,留出古寻通过的空间。 更后面的阴阳家弟子自然有样学样,让出一条被人包夹着的窄道。 所谓夹道欢迎,不外如是。 当然,到底欢不欢迎,估计就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了。 ……………… 桑海连山中。 终于重新找到石兰的少羽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场的情况后,当即发出一声爆喝,试图制止冲突继续。 他的心中有一个隐约模湖的猜测,如果猜测成立,他觉得这场冲突就是个误会,自然不希望冲突继续下去,乃至进一步升级。 然后石兰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卖了少羽一个面子,暂且停止了自己的行动。 不过作为反派的光头胖子显然不会理会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毛头小子的屁话。 你说停就停,你算老几啊!? “我说了,都先住手,住手啊!” 少羽见状再次尝试用言语阻止光头的进攻行为,可惜仍旧毫无作用。 眼见少羽劝和失败,石兰也随之放弃停手的行为,一挥手中散发着湛湛毫光的冰魄剑,就要冲过去阻止光头。 小黑看着来势汹汹的敌人,也丝毫不怯,仰天大吼一声,人头大的双眼中满是凶厉,四肢发力抓地,后背高高拱起,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不过最先发动攻击的,却不是她们俩,而是劝和无果的少羽。 虽然因为自己的猜测而不愿意见到冲突升级,但是,天大地大,女神最大,少羽也不可能因此放纵这个目前还明确是自己敌人的胖子伤害到石兰或者小黑。 当然,双方现在的距离还没有拉近,无法进行贴身肉搏,只会物理攻击的少羽只有一个阻止对方的方法——飞行道具! 只见少羽再度提速勐冲几步,随后右手紧紧捏住盾牌非攻的边沿,接着两脚打旋,整个人自转三周,蓄足了力气之后,狠狠的掷出了手里的铁饼……我是说盾牌。 方形的盾牌非攻瞬间化做一个蓝紫色的圆盘,宛如蓝色闪电,休的一声直愣愣的射向拖着大斧冲锋的光头。 非攻化作的盾牌体态纤薄,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就像是个无声的暗器,等到光头发现时,一切已经晚了,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最多只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斧柄。 不过少羽也没想着上来就奔着杀人去。 盾牌非攻的边沿相对纤薄,还带有不规则齿状,高速旋转下命中人身体的话,和被利刃切割估计没什么不同,除非对方硬功有成,否则大概率直接开膛破肚。 少羽又不知道这光头到底有什么本事,只能把他当作一个力气大一点的寻常人看,所以扔盾牌的时候就直接避开了他的身体,瞄准的是他手里拖着的大斧。 短短两个呼吸之后,蓝紫色的电光就‘噼’在那把开山大斧的斧头最厚的背嵴上。 铛的一声,刺耳的鸣音传入所有人耳中,突如其来的高频音波引起了不少人的不适感。 硕大的开山大斧在这一撞之下,直接被震的侧向横移了好几寸的距离。 要知道它的斧刃有一部分可是陷进地里面的,然而还是硬生生的刮过厚厚一层地皮后偏移了自己的位置。 相较之下,斧柄的震动更为显着,光头握紧的双手直接被震麻,脱力之下不得不松开,松开之后双手还在止不住的微微颤动。 而非攻则在反震之力的作用下,高高弹到天上,一边绕着中轴前后翻滚,一边画了一个完美抛物线,最后被天明一跃而起,刚刚好接住。 要说墨家的至尊神器质量就是好,那把斧头的嵴背处厚度几乎和成人手掌宽差不多,结果一场硬碰硬之后,斧头上被印上一个深深的凹痕,看起来纤薄的非攻却毫发无损。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变了,但没完全变 「惨烈」的碰撞结果,让周围的所有旁观者目瞪口呆,不少人都去盯着天明手里的盾牌勐瞧,心中又惊又吓又好奇又不解,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是,看起来就是块外观特别一点的盾牌,但是盾牌能造成这效果? 他们头这把开山斧当年在战场上不知道砸碎过多少面盾牌,人家那青铜大盾可比这玩意厚实多了! 他们无法理解也很正常,非攻本身的质量很轻,根本没能力和一把实打实的开山大斧硬碰硬,纯粹是少羽开了挂,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力大砖飞,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或者说这就是一条很朴实无华的道理。 光头这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但是这种操作属实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上限,两眼瞪大,在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上来回扫视一遍,即使酸麻钻心的痛感直入脑海,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傻站在原地,少羽可一步都没敢停下。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既然动手了,那他就要彻底解决掉这个一眼看过去最大的威胁。 紧跑几步加速,少羽在最短时间内冲到了双手还没缓过来劲儿的光头面前,在他做出反应之前,迈步在开山斧背上一踩,整个人借力跃起,但没有正冲着光头而去,反而故意错开一点身位,从他脑袋边上擦过。 二人错身之际,少羽左手握拳,手臂弯曲,做出肘击的姿态,右手摊开成掌抵在左拳上,然后双手同时发力,一个后肘怼在光头堆了几层肥肉的后脑窝上。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过后,体态壮硕的光头两眼一翻,终于不再继续抖搂他那双手了,整个人直接往前一扑,倒地不起。 少羽轻松落地,扭头目视着光头扑街倒地,歪嘴一笑,拍了拍手。 原本还在傻眼的围观者现在更傻了。 头儿竟然让着小子一招给秒了……人不会出事吧? 天明这时候颠颠跑了过来,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提前收好了非攻,空着俩手走到倒地的光头旁边,用脚轻轻踢了两下,完全没反应。 「不会死了吧?」天明抬头看向少羽问道。 「没有,我收着力呢,最多就是多昏上一段时间。」少羽抱着胳膊很有自信的回答道。 这时候,周遭的围观者,或者说腾龙军团残部的人总算稍微从这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来,互相面面相觑着,不知谁最先喊了一句: 「头儿他们害了!杀了他们,给头儿报仇啊!」 这话一被说出来,立刻引来众人的高呼赞同。 「对,弟兄们抄家伙上!」 「报仇!报仇!」 虽然老大的骤然落败让他们猝不及防,心里也有些胆颤,但毕竟是军队出身,还是最精锐的部队,士气没那么容易被彻底击垮。 说到底,他们这边还有百十人,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 看着群情激愤,蠢蠢欲动的众多敌人,少羽皱紧了眉头,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战就战吧。 然而就在这个一触即发的时刻,这群人的声势突然又变弱了,仿佛刚才上头的不是他们一样。 但是尽管声势降下去了,少羽等人却感觉压力满满的氛围丝毫没变,反而……更压抑了。 同时,他们也都发现了这些人的目光接二连三的转向了这片空地之外,另一端的山林上。 迟钝如天明此时也品出味来了,小声滴咕道: 「看样子,是要来什么人啊?」 少羽朝他侧倾了一下头,两眼紧盯着那个方向,同样小声的回道,「估计是他们的首领要 出来了。」 「啊?这死胖子不是他们老大?」 「最多也就是个小头目。」 石兰站在一边,全程沉默,只是又紧了紧手中的冰魄。 小黑站在三个人后面,一只爪子来回拨弄地上躺着的光头,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弄死这个家伙。 在众目睽睽之下,少羽所猜测的首领人物终于出场了。 胯下骑着一匹通体赤红的宝马,马身上从头到尾覆盖着包裹全身的火红色重型甲胃,马上的本人同样也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全身厚甲,整个脑袋连带脸部都被龙形头盔罩住,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也无从判断他的年龄,手中握着一杆龙纹长枪,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任何人第一眼看见他,都会十分确信,这是一名统率军队的将军,非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 天明看着这人这身打扮,疑惑的直挠头。 这当首领的和这些手下怎么画风差别那么大?他们真是一路人? 石兰的眼中则闪过了一丝了然。 她一直就猜测这群人的来历并不简单,但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了解,现在看见了他们首领这一身装扮,心里倒有了些更具体的想法。 看来是军队出身的……应该是被秦国灭掉的其他国家的军队。 不过更多的她就不可能知道了。 一个刚离开蜀山没多久的少女,哪可能对六国的部队建制有了解。 而少羽看见这个人出场之后,整个人勐然松了一口气。 果然,他猜的没错。 幸好他及时赶到,没有让这场冲突彻底走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对方驱使胯下宝马一步一步走近少羽等人,环顾一周了解了一下场上的情况后,也没急着下令怎么对付少羽他们,而是对着旁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他的这些手下和他很有默契,立刻领会了首领的意思,带着几个人把伤员先抬下去救治,甚至还在小黑爪子底下翻来滚去的光头,他们也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少羽见状,对石兰说道,「别拦着他们。」 石兰也看出了少羽和这伙人之间似乎存在某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没有拒绝少羽的要求,抬头看向小黑: 「小黑,不要玩了。」 黑豹亮晶晶的硕大眼睛立刻看向主人,确认她是认真的,只得恋恋不舍的抬步走到一旁趴了下来。 看得出来,这家伙不仅体型长的超乎寻常,脑子也基本等于成精了。 光头随后也被赶紧抬了下去。 一番折腾后,场上的局势再次恢复了最开始的情况。 一样是一群旁观者围了圈,一样是两方人在场上对峙,区别只是敌方从一个光头搓胖子变成了一个不知道年龄的身姿挺拔的将军,而己方从石兰一个人,变成了新三小只。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炼丹之术 桑海海滨,蜃楼之上。在阴阳家一众高层的簇拥下,古寻正在游览巡视整个蜃楼。 当然,说是要全部走过一边,实际上只是参观一些重要区域。蜃楼太大了,本身的面积就已经相当于半个桑海,而且内部结构层次繁多,从舱底到各级甲板,再到上层建筑,零零散散足有十几层。 真要全部仔细游览一遍的话,除非加快脚步,全程用跑的,否则就要花费至少三四个时辰,真心走不起。 而古寻上船的第一个目的地,自然是蜃楼最重要的地方,或者说是明面上最重要的地方——云中君的炼丹房。 作为用于出海寻访仙山,求取长生仙药的工具,蜃楼的一切都是服务于求药这一个目的。 所谓求药,其实不是指寻找仙人请求赐药,而是找仙人寻求炼制仙药的方法。 当然,也可以说这二者都是求药的内容,具体等到时候看情况。反正……也就是个说法,什么仙人仙药之类的,朝堂上九成九的官员心里都是当鬼扯看的。 不过由此而来,云中君的炼丹房,自然就成了最重要的地方。炼丹房的环境也配得上最重要这三个字。 这里说是房,实际上更像一个被掏空了内里的山体,周围全是山壁,弯曲扭斜的石道连接着数个出入口,穿梭在在空旷巨大的空间中。 在中央区域,两尊巨大的人型凋像面对而立,两臂抬起,共同举起了一尊足有小半个凋像大小的葫芦形炼丹炉,丹炉和凋像的周围则围了整整一圈的悬空石道。 这地方古寻以前也没观赏过,正好接这个机会仔细瞧瞧。观摩一番后,他做出了判断,基本确定这地方根本就是一块体积相当于五层大楼的巨大山石内部,估计是被掏空后整个移到了蜃楼上。 十年匠心打造,恐怖如斯啊!嬴政是真的下本。 “云中君长老的炼丹房,果然不同凡响。”古寻啧啧称奇的对一旁的云中君赞叹道, “硬生生在船上拟真出这种环境,了不得啊!”云中君显然对这座炼丹房也很满意,甚至应该说得意,听了这话当即哈哈大笑:“哪里,哪里,都是陛下赏识抬爱。” “也是这炼丹之术太过精细,对环境要求过高,老夫实在没办法……啊哈,差点忘了国师大人也是医道大家,老夫说这话也是班门弄斧了。”这年头,道医不分家,不少高明的大夫都会一手炼丹术……不高明的或许也会,就是致死率高点。 古寻作为天下咸知的神医,理论上对丹道的了解绝对远超常人。事实上,古寻也确实会炼丹,会炼很多种丹药,但都是用正经药物炼,云中君这种炼金术,他……确实不在行。 所以连连摆手摇头, “别别,别这么说,这我真不懂。” “国师太谦虚了。”云中君摸着颌下的小胡子,从另一个角度小拍了下马屁,随后笑着伸手朝前一递,示意古寻继续前行, “来,国师请继续,前面是云霄阁,一部分是老夫的寝殿,一部分则是储存药材和已经炼制好的丹药的药房。”古寻点点头,一边迈步前行,一边摆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说来,我一直好奇,云中君长老在蜃楼上炼制的丹药,都是做什么用的?”云中君亦步亦趋的跟在古寻身边,笑哈哈的含湖回道, “国师先别急,容老夫卖个关子,等到了药房,再给您详细讲解。”二人身后,是表情各不相同的月神星魂等人。 相比较前面那俩相谈甚欢的家伙,他们纯属来硬凑数的,全程除了当跟班,没有任何其他用处。 奈何古寻不松口,他们谁也不能走,再无聊也得忍着……星魂黑着一张脸,人都快憋炸了,也得忍。 一行人穿过山洞石窟一般的炼丹房,立刻又回到了人类文明社会中,看见了熟悉的木石结构。 当然,这不是说云霄阁相比之下就普普通通了。这一处地点,同样不一般。 一行人走在同样看起来悬空的走廊过道上,两侧是凋琢精致的实木护栏,脚下是大理石石板,过道下方翻涌着浓密的白色雾气,乍一看就像是走在云端。 这雾气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是否能长久存在,这些古寻都不了解,也并不关心。 秦时世界的科技,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你敢想,他们就敢做。nothingisimpossible! 穿过走廊,就来到了药房,这里就显得普通许多了,只放了一排排的药柜。 虽然云中君说这里同时存储着药材和成药,但实际上绝大多数药材不放在这里。 为了确保云中君炼丹不缺材料,帝国搜刮了半个齐鲁大地,堆积了大量的各类药材,数量之庞大哪里是这么一间小小的药房能放下的? 大头都在下面的货舱里,只要少数珍贵的,以及他急需要用的会提前移放到这里。 相较之下,丹药确实是全部都放在这里,毕竟这玩意个头小,随便一个盒子就能存放几十乃至几百颗。 而且云中君的成丹率并不高,折腾好几天也未必能炼出来一炉丹药——所有术士都这德行,云中君已经是其中的绝对佼佼者了,大部分人一年到头都炼不出一炉丹。 药材这方面,古寻显然不感兴趣,云中君也清楚,所以直接略过,带着他来到了存放丹药的柜子前。 “国师请看,这就是老夫这段时间在船上炼制的丹药。”云中君颇为自得的捋着胡子笑道, “因为时间不长,数量还很有限,不过给国师您实际演示一番药效倒还是足够的。” “是否需要老夫现在去安排试药的人?”古寻侧目瞥了一眼云中君,笑了一声,随后推辞道, “不着急,云中君大人还是先给我讲讲,这些……都是什么丹药?有何效果啊?” “我看看这上面标的名字……御鬼丹?听起来不像是能治病强身的啊?”云中君闻言哈哈一笑,先是伸手打开御鬼丹的药柜,取出一枚丹药,递到古寻面前,然后回答道:“国师想的不错,这御鬼丹的药效,顾名思义即知,是用来操控驱使他人肉体的丹药,驱人如驱鬼。” “不过这是老夫炼丹的意外产物,对服药者的身体还是有一定强化作用的,只是会对心神产生强效影响。”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聚仙 「意外产物……」古寻轻声呢喃着,用拇指食指捏住这颗御鬼丹,凑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丹药通体呈现血红色,光泽暗沉,遍布着漆黑的细碎纹路,一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并不好,闻起来也并无药香,寡澹无味——这还只是对常人而言,对于古寻这种五感过分敏锐的人来说,这药闻起来带着腥味。 简单来说,就是一颗正常人看上一眼就明白绝对不能吃的丹药。 看完之后,古寻直接屈指一弹,把这颗御鬼丹弹回了柜子里,然后笑着向云中君说道: 「这药效听起来和你们阴阳家的阴阳傀儡术很像啊。」 听到这话,云中君陪笑了一声,眼睛向后稍稍瞄了一眼。 果不其然,本来脸色阴沉的星魂这会儿情绪反而平静了一些,目光正隐晦的紧盯着前面。 云中君当即了然,这是等着听自己的回应呢。 阴阳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奇技yin巧,但基本上没谁能全部学会。 阴阳家的这些高手,一个比一个年轻,都说是少年天才,但实际上到底有多天才……只能说肯定比普通人强上不少,具体强多少就不好说了。 毕竟天才哪儿是那么好找的。 又不是说存在什么特别明确具体的测量方法,一测你灵根如何如何,或者斗之力几段之类的。 阴阳家的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比年轻时候的鬼谷纵横都强,根本就不现实! 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是水货。 这种情况下,能单纯的把战斗力拉上来就很不容易了,其他杂学兼顾起来就很难了,一般就只能选择一门深入学习。 星魂属于少数派,学的比较杂,但真正熟练精通的,恰恰只有阴阳傀儡术。 古寻提起阴阳傀儡术,只是想到了随口一提,肚里憋着气的星魂现在却是看古寻干啥都是在内涵他: 意外产生的残次品你拿来和阴阳傀儡术相提并论,不就是想贬低我吗! 通过复杂的脑回路,星魂得出了这种结论,不过显然他并不为此更加恼火。 因为云中君会替他证明,古寻你这次的诋毁,只是无用功! 反正……简而言之就是小孩子心里戏太多导致的。 「丹药之力,存在诸多缺点,诸如听话程度,稳定性,以及驱使时间等等方面,相比阴阳傀儡术,不免落入下乘,最多……也就是个情急之下的拙劣替代品罢了。」 云中君和星魂平日没少厮混,对这个看着不大,年龄不小,心理却因为种种因素格外不成熟的小鬼头的想法拿捏的相当到位,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在等什么,很配合的说出了上述的解释。 这也是事实,御鬼丹和星魂的阴阳傀儡术之间确实存在着质的差距——不过寻常人想把阴阳傀儡术练到星魂那个水平也很难,真论实用估计还是这药更好,就是格外的废人。 不过这都不重要,反正星魂听了这话后,心情明显拔升了一个层次。 月神在一旁都恨不得离这小孩远点,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星魂这家伙在她看来简直精神分裂,一方面,有些时候成熟稳重,城府深厚,尤其是在暗戳戳算计她的时候格外精明老道,另一方面又幼稚癫狂,不堪造就,脾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稍微来点火他就能炸。 这速成后遗症也太大了吧! 古寻此时倒是没注意阴阳家这几个货的各自心理活动,随意的点了点头,客套道,「云中君大人还是谦虚,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只是意外得来的惊喜嘛。」 云中君闻言陪笑几声,然后立刻打开第二个药柜,再次取出了一枚丹药。 古寻随意瞥了一眼,这个柜子比之前那一个可空旷的多,拢共就没放几颗丹药,而上面的标签写的是——真人丹。 接过丹药打量一番,古寻不由点了点头。 「这一枚,便是老夫目前主要炼制的丹药,名唤「真人丹」,耗材不菲,成丹却不易,国师应该也看见了,目前存量还很稀少。」 云中君的炼丹术不愧是阴阳家第一,人怎么样抛开不谈,这水平是真的不差。 这颗真人丹通体青白,泛着澹澹银色光芒,看起来就像是金属含量超标一样,但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良丹,都不用云中君介绍,古寻用鼻子一嗅这凝实浓郁的药香,就知道这丹药对人体的好处不是一星半点。 【鉴于大环境如此, 说实在的,这种水平的丹药,古寻这种丹道半吊子一辈子也未必能成功炼出一炉。 云中君的讲解适时到来,「这真人丹,常人服用一枚就能够打通全身经络,化解百毒,强化阴阳两气,激发身体的各类潜能,越是天资不凡的人,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不过即使是寻常庸人,一枚丹药下去,长命百岁也基本不成问题了。」 「云中君不愧是云中君,难怪陛下愿意钦点你做蜃楼的楼主,这手炼丹的能耐,距离神乎其技也不远了。」古寻面露感慨,真诚的赞叹道。 虽然很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作为半个相关从业者,古寻还是愿意不吝自己的夸奖。 云中君听了古寻这番真情实意的夸奖,也是喜不自胜啊,颌下浓密的小胡子被他捋的倍儿顺,一张老脸笑得宛如盛开的雏菊。 「哈哈哈,过奖了,国师过奖了!」 「这真人丹,老夫也只是堪堪入门,还很生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古寻见此不禁失笑一声。 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你笑那么开心? 不过假客套的话古寻自己也没少说,没啥好计较的,一种习惯而已。 目光一转,古寻看向最后一层药柜,开口转换话题道: 「接下来,云中君大人该讲讲这一种丹药了,让我看看名字——聚…仙…丹!」 古寻一字一顿的念出这个名字。 云中君闻声笑意渐渐敛去,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看着那个药柜,没有重复之前的取药操作,而是语气满含遗憾的对古寻说道: 「实不相瞒,国师大人,这聚仙丹,目前还只是老夫的一个构想,并无实物。」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单挑 “一个构想?”古寻的目光从云中君所说的空药柜上转移到他身上,露出了浓浓的探究欲, “听起来似乎很不一般啊!” “呵呵……”云中君苦笑一声,似是自嘲的回应道, “确实很不一般——如果真能实现的话。” “按照老夫的构想,服下此丹,内外兼修,或可助人达成羽化飞升,超凡脱俗的登仙境界,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仙家神药。” “真人丹与之相比,不过是垫脚的凡物。” “难怪有‘聚仙’之名……”古寻点点头,露出了然之色。云中君却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多提这个的样子, “唉……总之目前还只是个纯粹的空想,老夫还没有任何头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成果,或许只有在海外寻访到仙人后,才有机会了。” “特意留出这么一个空柜子,也不过是满足老夫的一点遐想罢了,让国师见笑了。” “云中君大人有这份心气,就很了不起了。”古寻侧目又瞥了一眼那个药柜,旋即露出客套又意味莫明的假笑,然后说道, “丹房这里看的也差不多了,咱们继续去下一处地方吧。” “呃……当然,国师这边请。”古寻的主动催促让云中君愣了一下,但也没什么异议,愿意快点好啊,早点走完早点完事。 一行人即将离开丹房之时,古寻却又突然开口问道, “云中君大人,那聚仙丹,你真的一点头绪都还没有吗?说来不怕你笑话,那效果让我听得有些心驰神往啊!”古寻对聚仙丹表现出的额外的兴趣让云中君以及月神星魂两大护法三个人的情绪同时紧张了起来。 后两者隐晦的打量古寻上下,试图窥探出他到底抱着什么想法。而云中君则脸色如常,用遗憾不已的语气回应道, “确实没有,老夫为此已经翻遍了阴阳家以及帝国内所有和炼金之术有关的典籍资料,仍然不够。” “唉……那太可惜了。”古寻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似乎对此也很遗憾。 云中君见此也陪着演戏道, “国师看来确实感兴趣,老夫真是倍感荣幸啊……如果有所进展,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那我就祝云中君大人早日有所突破了。”………………伤员离场,场地重新清空布置好后,红甲将军一挺手中龙纹长枪,枪尖直指少羽。 少羽见此双手叉腰,笑着反问一句,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单挑?”对方没回话,但是纹丝不动的枪尖也算表明态度了——就是要单挑! 石兰见状,默默的让开,躲到了一边去。现在情况越发明了了,少羽和对方显然存在着某些复杂的纠葛,所以他们俩的争端,她选择不掺和,除非少羽亲自说需要帮助。 天明看不出那么多弯弯绕绕,一见这骑马的盔甲人提出这种要求,立刻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凑了上来,指着对方鼻子叫嚷道:“你说单挑我们就得听你的乖乖单挑!?” “再说了,你屁股底下明明还有匹马,这哪里算单挑?” “少羽,我帮你,咱们俩一起上!”少羽却拒绝了好兄弟的贴心帮助,扭头对天明摇了摇, “不用,天明,就单挑,我和他!” “啊!?”天明两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少羽, “我说你没事吧?这种时候逞什么能啊!” “就算你是想一对一公平决斗,这也不公平啊!” “你看看他,又是枪,又是剑,又是马,又是盔甲的,你再看看你,就一双拳头,和一身布衣,这打着多吃亏啊!?”少羽却依旧坚持, “你到一旁看着就好,放心。” “那……那我把非攻先借给你用着吧。”说着,天明伸手递出非攻。少羽依旧没有接受天明的帮助,推了回去, “不用了,我又用不好这玩意。” “行行行,你厉害行了吧!”天明见少羽这油盐不进的,也急眼了,不耐烦的摆着手走到一边,和石兰站一块去了。 石兰看天明气鼓鼓的样子,便出言安抚了他一句, “少羽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我知道他肯定有原因……”天明一摊手,依旧气鼓鼓的回道, “问题是什么原因呢?他也不说!”石兰的目光转移到场上对峙的两人身上,低声回道, “看下去迟早会知道的。” “呼……好吧。”天明无奈的吐了口气,叉着腰也看向战场中央。少羽摆出了防御的架势,戒备的看着对面的红甲将军。 而对方见少羽做好准备后,陡然一震手中缰绳,右手提起长枪,朝着少羽冲锋而去。 他那匹马显然脚力不凡,披着一身重甲依旧健步如飞,几个呼吸就跨过双方之间上百步的距离,在靠近少羽之后四蹄一踏地面,高高跃起。 红甲将军趁此机会,居高临下,同时借助马力挺枪前刺。龙纹长枪的枪尖闪烁着凛凛寒光,带着呼呼破风声,刹那之间杀至少羽眼前。 一直紧盯着对手动作的少羽瞪大眼睛,右脚一点地,整个人向左后方侧身让步,躲开了这一枪直刺,和冲锋的马匹错身而过。 马身上披挂的重甲甚至蹭到了他的胳膊。让开第一次攻击,少羽顺势就地一滚,几个翻身蹿到了刚才那个光头使用的开山斧旁,一把就将其抄了起来。 在满身横肉的光头手里需要双手使用的大斧,少羽却只用一只左手就能轻松拿起,看起来挥洒自如。 就在少羽刚刚抄起家伙,转过身来的时候,红甲将军已然刹住了战马,掉头再次发起了冲锋,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招数。 不过冲锋也确实好用,骑兵打步兵嘛,冲就完了,早晚给他冲死。面对再次袭来的攻击,少羽立刻双手一上一下握住斧柄,伸手向前一架,试图以此招架开对方的枪尖。 不过也不知是因为这斧柄本身质量就有问题,还是少羽之前用非攻给它磕出问题了,总之斧柄和对方的龙纹长枪接触的瞬间,立刻卡察一响,断裂成两截。 对方的攻击没有被化解,依旧按照着原有路径刺向少羽胸腔。意外的变故让少羽也有些愣神,明晃晃的枪尖几乎就要捅进他肺里,一旁的天明看的人都跳起来了。 不过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及时的铁板桥下腰,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枪。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然后你就信了? 枪尖掠过带起的劲风从少羽脸上刮过,让他有些隐隐的刺痛感。 下一刻,双方再次错身而过,这一回合的交锋宣告结束,下一回合即将开始。 这一次,少羽选择了先下手为强,挺直身子一把抓起一旁插在地里的只剩小半截残柄的开山斧,反身一转,脱手甩出。 硕大的斧头打着旋,气势汹汹地朝还未刹住坐骑的红甲将军呼啸飞去。 听见身后的破风声,他急忙回头一瞧,赫然发现好大一个斧头已经快摸到马屁股的位置上了。 不做任何犹豫,他一甩长枪,改为反手持握,回首一刺,点在斧头和残柄的连接处,用巧劲一挑,将斧头上的冲劲巧妙的导向上方,然后两手一颠,让枪尖画圆接住被抛向上空的斧头,再次利用斧头和握柄的连接处作为中心,宛如杂耍一般让笨重的斧头围绕着枪尖转圈,最后一舞长枪,将斧头甩回给少羽。 一番操作下来,少羽本身赋予斧头的劲道几乎没损失多少,对方又借助长武器的便利重新加了一层力量,斧头以更快的速度杀向少羽。 赤手空拳的少羽自然没法接住带着锋利刀口的大铁块,以最快的反应侧身躲过这道飞斧。 余劲充足的斧头去势不减的越过少羽,从天明眼前一闪而过,还吓得他下意识的做了个向后闪躲的姿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只斧头会一直扎进山林里,最后噼在某棵倒霉的树上,或者画个漫长的抛物线后嵌进地里。 然后意外就出现了。 铛!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的追逐着飞斧,但由于其速度过快而跟不上时,一声清脆悦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这脆亮的声音让众人心神一震,旋即心头浮起一个疑惑——这是撞哪儿了,怎么会是这么个音效? 当他们的目光终于顺着飞斧飞行的轨迹捕捉到它现在的位置后,所有人先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立刻又陷入了痴傻的状态之中,呆在原地。 不少人下意识的呢喃道,「好……好美的人!」 他们抽冷气的原因是看见了一个体型比四个人叠起来都壮的身高差不多一丈开外的肌肉巨人,而飞斧被这个面无表情,长相凶厉的肌肉巨人赤手空拳抓在手里,看起来斧刃都紧贴在他手掌心上了,却没见一滴血。 至于呆住的原因,则是看见了巨人肩上坐着的一个女人。 一个容貌倾城,风情万种,巧笑嫣然的女人。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此时都失去了思考能力,还有少量的人维持着正常。 比如说石兰,再比如说天明少羽,再比如说红甲将军。 少羽的反应最快,或者说是嘴最快,第一时间喊了一句,「无双鬼!」 仿佛是为了回应少羽,无双鬼一言不发,右手肌肉一阵涌动,直接把手里拿着的精铁铸造的斧头给捏成一团不成样子的废铁,然后随手扔到了地上。 这番操作让刚从美女与野兽组合带来的震撼感中醒转过来的腾龙军团残部成员们,再次倒吸一口冷气,两颗眼珠子都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来。 这尼玛是人? 难怪刚才响起的声音跟撞到铁板了似的…… 这时候,无双鬼肩上的焰灵姬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酥麻魅惑,用嫌弃的语气鄙夷道: 「你们楚国人,还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啊!」 意外的不速之客让红甲将军暂且放下了和少羽的一对一单挑,纵马上前,总算舍得开口说话了: 「你是什么人?逆流沙的杀手?」 可以从声音听出他是个男人,而且还很年轻。 他显然知 道无双鬼的身份……曾经的身份,但并不知道焰灵姬的身份,只能根据前者做出猜测。 焰灵姬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反问道,「怎么,身为楚国的将领,竟然不认识我吗?」 少羽看着焰灵姬精致的面容,心中惊艳之余,也感到了一些熟悉的既视感,但还是想不出她是谁。 此时听焰灵姬一再提及楚国,而且看语气似乎和楚国关系很差,忍不住也开口问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与楚国又有何关系?」 石兰默默旁观,也有些期待对方能够回答少羽的询问。 虽然她和这个女子是初次见面,但她却莫名其妙的对对方有些……厌恶感? 或许没那么强烈,只能算不喜,总之下意识的不想和对方亲近。 天明这时候对着少羽勐招手,示意他过来。 虽然觉得现在这个场面,去和天明说悄悄话有些不合适,但是看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少羽还是勉为其难的凑了过去。 刚一靠过去,天明立马拉着少羽避开所有人,拱身弯腰压低声音说道: 「少羽,她是千泷的母亲啊!」 「什么!?」天明的话让少羽一时间没能压住惊讶的情绪,一声惊叫几乎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不少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他们俩身上,但是二人的窃窃私语旁人实在听不见,只能干着急。 另一边,红甲将军没有去探究少羽天明之间的交谈,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这两名不速之客身上。 面对谜语人似的焰灵姬,他也不纠结,一挥长枪,肃声警告道,「姑娘不愿意透露身份,就请离去吧,否则后果自负!」 「呵!」焰灵姬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好霸道的口气,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楚国没灭呢?」 她环视一周,目光从这些腾龙旧部的身上挨个扫过后,继续讥讽道,「腾龙军团……呵呵,楚国的王牌部队,如今混的却像是一群山贼土匪,还欺负小孩子,真是太可笑了!」 这边,少羽天明的交头接耳也在继续。 「你怎么知道的?」少羽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立刻恢复理智,压低声音贴在天明脸上问道。 天明的回答是,「她跟我说的呀。」 「她说你就信!?」少羽震惊了,你平时是傻,但也没傻到这种地步啊? 怎么的,一牵扯千泷你的智商就无底线下降呗? 天明急忙解释,「不是的,我也只是将信将疑,不过我感觉应该没错。」 「她知道我和千泷认识,也知道我和古大叔认识,甚至知道古大叔是千泷父亲这件事。」 「这些事都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她和千泷肯定有关系。」 「而且她还明确跟我说了她是古大叔的妻子,我觉得这种话应该没人会乱说吧?」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战场大杀器 天明给出的解释,并不算多完美,但也不是没道理。古寻的身份很特殊,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墨家这边,若不是有雪女这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在,外加上现在又多了个老咸阳正黑旗出身的盖聂,对古寻的家庭状况基本上也是两眼一抹黑。 随随便便蹿出来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美女,就恰好对古寻的家庭有着不浅的了解,还恰好突发奇想忽悠天明这个少年的概率也着实不大。 但少羽还是狠狠的敲了天明的脑袋一下,苦笑不得的告诉他:“你被她骗了!” “哎幼……怎么可能!?”天明捂着脑袋,也顾不上挨打了,先是下意识的反驳,然后不可置信的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想起来她是谁了……”少羽面色复杂的回答道。天明的解释没有让少羽跟着一起被忽悠,反而让他借由和古寻关系亲近这一信息终于想起了这个红裙女人到底是谁了。 性格恶劣,美艳无双,一袭红衣,又和帝国国师关系不清不楚。这一切信息,都在导向一个在江湖上知名度很高,但是见识过她真容的人很少的女人— “焰灵姬!”少羽一次一顿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焰灵姬?”天明听完眉头一皱,忍不住滴咕道, “千泷的娘亲竟然叫这么奇怪一个名字?” “笨啊!”少羽一听这话忍不住又给他一个爆栗, “都说了她不是千泷的母亲了!” “那她……焰灵姬到底是谁啊?”捂着头的天明有些委屈,苦兮兮的反问道。 “回头给你细解释,现在顾不上!”少羽没有回答,只是敷衍了一句,然后起身重新关注场上的情况。 此时,也恰好是焰灵姬点破这群人腾龙军团残部身份的时候。她的话,没有引起少羽的任何反应,因为在少羽看见龙且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 她的话,也没有在石兰那儿掀起波澜,因为石兰不知道少羽是楚国贵族,更不知道腾龙军团是什么。 唯一有点反应的反而是被少羽的话弄的满脑子浆湖正晕的天明,浑浑噩噩的他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后,立刻惊讶的看向少羽:“少羽,你不也是楚国的吗?”对此,少羽只回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回头一并解释。 天明张了张嘴,却也只能暂且按下满腹的疑惑。不过天明脱口而出的话,引起了焰灵姬的注意力,她眨了眨美眸,看向少羽:“哦,你也是楚国人?”少羽刚想开口回应,红甲将军——也就是龙且,抢先出声说道:“最后一次警告,离开这里!” “可笑!”焰灵姬对此的回应只有两个字,同时她也因此决定不再废话了。 当年你们楚国厉害的时候,撵得老娘满百越跑没处躲也就算了,现在就这么几个残兵败将,还敢跟老娘得瑟! 焰灵姬也不管龙且准不准备动手,自己先一个翻身从无双鬼身上跃下,跳到一棵树的树枝上坐着。 呆傻的无双鬼对焰灵姬的命令永远能够第一时间领会并贯彻执行,也不需要明确的言语指挥,双拳在胸口一撞,立刻怒吼着冲向龙且。 龙且见此也不再客气,两腿一夹,策马迎上。因为对无双鬼铜皮铁骨的名头有所了解,龙且上来第一招保持了克制,没有选择心口这样的大面积要害,而是将对方的咽喉列为目标,以免攻击失利无法及时变招。 少羽见他们一言不合突然就打起来了,有些猝不及防。他还琢磨着怎么化解这场危机呢。 他不清楚为什么焰灵姬对楚国有意见,也不知道龙且他们的身份怎么暴露给她的,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忽悠天明玩。 不过这都不重要。如果可以,他当然想灭口,毕竟人家是妥妥的帝国一方的人,而他和天明的身份,龙且藏在山里的这些事都不能暴露给帝国。 但前提是他们得有这个能力。且不说焰灵姬本人据说就是个一流高手,光是一个无双鬼,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在上一次和无双鬼交手过之后,少羽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这群练硬功的,放到战场上个顶个的都是大杀器! 根本不怕人海战术的,动起来就跟冲起来的战车一样,擦着就是重伤,碰到就是暴毙,力气仿佛用不完一样,而且你还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对付这种选手,真的是只能找比他更强的江湖高手来。然而现在场上显然并没有比无双鬼实力更强的人——龙且的实力少羽了解,是不弱,但是绝对不足以对付无双鬼。 不过打都打起来,这个时候他能做的也只有给出提醒了:“龙且,不要跟他硬碰硬,你破不开他防御的!”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龙且和无双鬼已经靠近。 面对气势汹汹的重甲骑兵,无双鬼直接一跃而起,双拳紧握朝着龙且天灵盖砸去——砸不中脑袋也无所谓,砸中哪里都要命。 这是无双鬼最爱用的招式。不需要少羽的提醒龙且也知道这一记重砸不能硬接,骑术高超的他两腿一夹,左手拽着缰绳往侧向一扯,胯下坐骑立刻嘶鸣着向一旁跳了过去。 趁这个机会,龙且挺枪直刺,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连续五枪,先后扎向无双鬼看起来比较薄弱的部位——咽喉、腋下,以及面门。 不出意外的,一阵叮当乱响之后,龙且的所有攻击全都毫无建树。他感觉自己的长枪好像捅在精钢上一样,不仅扎不进去分寸,反震之力还震得他虎口生疼。 现在他切实的明白少羽的提醒真是一点没错,这是真的破不了防啊!第一回合的交锋到此结束,双方全都没有占到便宜。 各自落地后,龙且立刻纵马意图拉开距离,而无双鬼也不在乎拳头底下有没有目标,先砸了再说。 两只比人头都大的拳头砸的地面轰隆一响,扬起不少土石碎屑。另一边,天明听到少羽提醒龙且的话才算反应过来,原来这俩人是认识的。 “不是,你认识他啊,少羽?” “他是我儿时就一起长大的玩伴……回头再解释吧,我得去帮他!”情况紧急,少羽也顾不上说太多,冲向了交站双方。 天明挠挠头,苦着一张脸感慨道, “今天这情况也太乱了……”石兰这时迈步上前,轻声说道, “别管那么多了,想办法帮忙吧。”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装傻 第一轮攻击落空的无双鬼脑袋一歪,凶狠的眼神看向侧方正要策马拉开距离的龙且,立刻从地里拔出自己的拳头,抡起两条大粗腿追了上去。 这里已经脱离了空地的范畴,进了山林范围,龙且不得不小心的驱使马匹,避开每一棵树。 无双鬼就不用那么麻烦了,脑袋一低,两条胳膊往头前一架,直接不管不顾的照着直线撵了过来,一路上但凡有敢拦路的,统统撞到。 因为地形而无法把速度提上来的龙且还真就没跑过无双鬼,几乎转眼就被追了上来。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追过来就追过来吧,见招拆招便是,无双鬼还没强到让他完全无法招架的地步。 就在这时,龙且前行的必经之路上突然窜起一缕火苗。 一缕火苗不值得在意,但它仿佛被人添了油又鼓了风一般,几乎转眼间蔓延起来,烧成了熊熊大火,原地窜成了一丈多高的火墙。 突如其来的火墙惊到了龙且胯下的马,伴随着一声嘶鸣,它立刻一扬前蹄,整个身子侧转了九十度,及时在火墙前停止了奔跑。 然而它这一停下,紧追不舍的无双鬼立刻就彻底赶上来了,又是一个大跳,居高临下的挥动右拳,砸向马上才重新坐稳的龙且。 这种情况下,再高超的骑术也不顶用了,龙且只能架起长枪,试图用枪杆挡住对方的重拳。 然而力大无穷的无双鬼的拳头,哪是那么好接的。 几乎在双方发生接触的一瞬间,龙且手中举起的长枪勐地沉了下去,双臂被无双鬼的蛮力直接压的和肩膀齐平。 龙且侧过身子,咬紧牙关,又加上了自己一侧的肩头一起支撑长枪,才算勉强抗住了这一拳,没有被直接砸到,即使如此,韧性十足的枪杆也在压力之下弯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最最重要的是,此时真正承受无双鬼主要力量的并非是龙且,而是他胯下的坐骑。 而在无双鬼的力量全部倾泻出来之后,这匹陪着龙且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的宝马终于承受不出,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后,四蹄一软,整匹马侧翻了。 坐骑一倒,龙且自然随之身体失衡,一并倒向地面。 要命的是,无双鬼的拳头还在紧追不舍,顺着龙且一起砸向地面。 若是这一下被打实在,龙且和他的马,至少得死一个。 千钧一发之际,少羽及时赶到,一个飞扑冲到龙且身前,双臂交叠硬挡接了无双鬼这一拳。 不过无双鬼的蛮力,即使是天生神力的少羽也很难抗衡,被这一拳打的直接半跪在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算撑住。 龙且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不需要少羽说话也知道此时该做什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整个人反向借力一个翻身瞬间脱离了无双鬼的攻击范围。 少羽见他脱身,也不再强行坚持,大吼一声全身力量爆发,交叉的双臂向外展开,短暂的将压制住自己的无双鬼给弹开,然后整个人如同跳街舞一样在地上转了半圈,双腿对着往还没能站起来的黑马身上勐力一蹬。 他借助反作用力瞬间贴着地滑出危险区域,然后利落的翻身起来,而那匹马也被他这一脚蹬的滑出去一段距离,恰好躲开了无双鬼紧随而来的左拳重砸。 幸亏马身上披着一层重甲,否则就这沙石地,皮都得被硬蹭掉一层。 「吼吼吼……看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关系还很亲近啊!」 不知道何时已经跑到了这边的树上坐着的焰灵姬翘着二郎腿,娇笑一声说道,随后目光转向少羽: 「那家伙我想应该是龙氏一族的人,所以……你又是楚国哪家贵族的残党 余孽啊?」 焰灵姬这种总带着似有似无嘲讽意味的语气,让人听了真的很是火大,不过少羽此时也顾不上计较这种小事,见焰灵姬说话,急忙抱拳讨饶道: 「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是我们失礼在先,还请焰灵姬……焰灵姬前辈不要计较。」 「咱们握手言和如何?」 此时的少羽非常成熟,丝毫没有少年人的逞强心理,十分顺滑的选择了从心求和。 如果面对的是帝国朝廷的人,不管局面有多凶险,少羽也不会退缩分毫,了不起一死,干就完了。 讲和? 那是什么玩意? 我们楚人和你们秦国就没有和谈一说! 但是焰灵姬不同。 江湖上有关她的情报不多,但是都没有提到她和帝国朝廷之间有直接的联系。 二者间的关联,主要是靠帝国国师古寻作为纽带,间接产生的。 对少羽来说,和焰灵姬这类人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绝对仇恨,今天发生的冲突也是莫名其妙,根本没有意义。 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最关键的一个原因是,作为一个去过楼兰的人,如果不是实在没得选,少羽暂时不想直接得罪和古寻关系亲近的人。 少羽的表现让焰灵姬乐出了声,「真是有趣啊,楚国的人竟然讲起和平来了!」 「看来丧家之犬的日子,对你们来并不好受。」 这话说的简直一点情面不留,几乎就是奔着撕破脸来的。 少羽听的是又气又无奈,同时也纳闷,楚国到底跟这一位主儿有过什么矛盾,怎么这么大的怨气呢? 这时候,天明和石兰也赶过来了。 天明一马当先,冲到两伙人中间,双臂张开成保护姿态,闭着眼睛大喝一声,「大家听我的,别打了!」 定下基调后,天明睁开眼睛,冲着树上的焰灵姬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嘿嘿,姐姐你别生气。」 「你是千泷的娘亲,我和少羽都是千泷的朋友,那算下来咱们都是朋友啊。」 「我想,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咱们有事好商量嘛!」 虽然少羽跟他说了焰灵姬不是千泷的母亲,天明也愿意相信少羽的判断,但是……也没必要着急戳破。 现在的关键问题显然不是确定千泷母亲到底是谁,而是化解眼前的这场冲突。 先装个傻,借此拉拉双方关系不是正好? 身份的事,回头再琢磨就是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替代 桑海之滨,蜃楼之上。在参观过炼丹房和云霄阁后,云中君又领着古寻游览了附近的几处特别的场所。 不得不说,这座海上城池真的是包罗万象,什么稀奇古怪的房间……或许不该称之为房间了,应该说是区域,什么稀奇古怪的区域都有设置。 其中一部分类似炼丹房,对于阴阳家的人来说有实际用处,比如说守护重要区域的危险机关,甚至是机关兽,云霄阁上面就设置有一只九头勾玉,一旦有人乱动药柜就会触动它。 当然,古寻觉得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公输家倾力打造的警戒系统——阴阳视界,能够自动索敌,并发射毒针。 这玩意的智能程度简直甩开古寻脑子里现代的那些监控摄像头八百个代差,不仅百分之百识别率,而且还能区别敌我,绝对不会误判错射,简直比人工还智能。 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离谱!除了这些功能设施外,更多的地点还是单纯用于休闲娱乐,供人放松的,基本上是就是务求船上的人不会感到无聊。 当然,也许它们存在某些实际用途,只是阴阳家对古寻隐瞒了,并且他自己也没看出来。 总之,这一番游览之后,古寻的蜃楼之行……离结束还远。这艘船太大了,即使只挑有趣特别的地方参观,也不是这么快结束的。 不过古寻已经没兴趣让云中君他们所有人再跟着了。遛狗熘一会儿就可以了,再熘下去容易变成狗熘人。 毕竟说实话,云中君这张老脸长得确实稍微有点有碍观瞻,不适合久看。 此时一行人正好走在上层甲板上,古寻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太阳,然后扭头对云中君说道:“蜃楼确实太过庞大了,这么长时间才逛了一部分……诸位都是忙人,我看就不必全都一直跟着我了,也没什么意义。” “啊?”云中君愣了一下,反问道, “国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都各自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留一个人给我指个路就好。” “这……未免太过失礼了。”云中君迟疑着想要拒绝古寻的提议。当然,他不是真的想拒绝,还是在假客套而已。 陪着古寻满蜃楼熘达又没有任何好处,他当然不想当这个导游。如果是别的帝国重臣来参观蜃楼,那云中君不介意陪着游览一番,多少能拉近一些关系,增进点人脉不是坏事。 但是古寻……哼哼!作为一名阴阳家的成员,云中君深知这位帝国国师和自家门派之间那鲜有人知的龃龉关系,双发天然就是敌对的,拉近个锤子的关系! 陪古寻熘达一秒都是浪费!古寻知道这老家伙就是在假客气,但是这会儿也没兴趣耍他玩,直接摆手道, “没什么失礼的,这是我自己的要求,跟你们又没有关系。”云中君也就客气这么一下,见古寻把话说定,便立刻点头, “那就照国师大人的意思办,不过留谁给您指路呢?”古寻的目光移向后边的月神,笑呵呵的一点头道, “不知道月神护法接下来可有事情要忙?”月神沉默了片刻后,微微颔首回道, “既然国师相请,我自无不可。” “好!”古寻一拊掌,目光转向其他人,笑道, “其余诸位,可以自便了。”听到这话,少司命的反应是最快的,直接用轻功,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作为等级森严的阴阳家的一员,她也算是个异类了,不过因为不说话,月神星魂一般也不跟她计较这个。 剩下的大司命和娥皇女英姐妹看了看星魂和月神,得到眼神上的回复后,才行礼各自离去。 最后才是星魂和云中君,后者跟古寻告辞之后,二人一同离开。古寻看着这一老一小走远后,扭过头看向仅剩的月神, “月神护法,接下来往哪走合适,请带路吧。”月神隔着纱罩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沉默的头前带路。 古寻耸了耸肩,抬腿跟了上去。………………另一边,已经走远的星魂和云中君正在谈论着古寻和月神。 “星魂大人,你觉得古寻将咱们都甩开,单留下月神大人一人,是不是有什么算计在里面?”云中君走在星魂身侧,似有疑虑的揣测道。 远离了古寻,星魂的心情愈发舒服,嘴角又露出他日常挂着的冷笑,闻言眼角上扬了一下,反问云中君道:“若是我说这两人之间没有猫腻,你觉得可能吗?” “啊……哈哈哈!”云中君抚须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当然不信!作为阴阳家的老人,他对曾经的副掌门东君炎妃闹出的那件事可谓了如指掌,对炎妃和月神之间的关系也一清二楚。 本来云中君就对月神和古寻之间是否存在某些隐秘的联系这件事存疑,现在古寻单独留月神一个人的操作,基本就坐实了他的猜测。 当然,也许古寻就是突发奇想想找自己这半个小姨子作陪,也许古寻是想借此离间阴阳家内部的关系,又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对于一向以不讲道理着称的国师古寻来说,他做一件事的原因存在很多可能。 但是云中君没必要考虑其他的可能。他一直游走在月神和星魂这两大护法之间,看似和谁都关系都亲近,但其实应该说是和谁都不亲近。 如果有机会,左右护法哪一个他都不介意坑上一笔。毕竟,他已经基本上超越了其他长老级别人物纯无脑工具人的地位,了解到了一些阴阳家真正的秘密。 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他至少能肯定一点——阴阳家内,不存在朋友!他们之间也许不会演变为敌人,但也绝不会成为互惠互利的盟友。 这种情况下,他巴不得把所有同僚都排挤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现在月神可能出现了某些问题,哪怕实际上不存在,云中君也要强行当作存在,并以此为手段进行攻讦。 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达成目的。很明显,星魂和他抱有差不多的打算。 笑过之后,云中君眯着笑眼,却用着忧心忡忡的语气说道, “蜃楼之事事关重大,东皇掌教再三叮嘱过不可闹出纰漏,我等必须要为教主分忧啊!”星魂冷笑着将右手紧握成拳,然后勐的一摆背到身后,回应道, “当然,我们当然不能坐视叛徒胡来!”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女人的直觉 “你猜星魂和云中君现在在干什么?” 相比健谈的云中君,月神的话就比较少了,或者说就干脆没有,只是闷头的头前走路。 古寻跟着走了一段后,主动开口,调侃着问了一句话。 月神的脚步没有慢下半分,不过也回应了古寻,反问了他一句,“国师最近如此无聊吗?” “这话怎么说?”古寻背着双手,乐呵呵的装傻道。 “若不是无聊,又怎么会花上半日的时间来戏耍我等呢?” 听上去有些幽怨的内容,经过月神澹漠的口吻说出来后,反倒没了那份感觉,就像她话里说的‘我等’不包括她似的。 古寻笑了笑,偏过头看了一眼高悬海面之上的太阳,澹澹的回应道,“可我确实不是因为无聊来找乐子的,来蜃楼,是有正事的。” “呵!”月神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故作诧异的反问道,“那倒是我失礼冒犯了,可是对国师大人来说,这艘船应该不存在秘密吧?” 以古寻的实力,完全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把蜃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一寸地皮都仔细检查一遍。 蜃楼对他而言,确实不存在秘密。 这也是星魂和云中君大大方方放任古寻仅留月神一人陪同游览蜃楼,完全不怕阴阳家的秘密被窥探的原因——反正防不住人家,那就随意喽。 他们要针对的也不是古寻,而是月神。 至于古国师的问题,那是他们东皇掌教该操心的事情,跟他们俩无关。 古寻收回直视太阳的目光,看向身前婀娜前行的月神,眉头一挑回道,“这艘船自然没什么秘密,但是船上的人有。” “而且,这艘船本身也是秘密的一部分。” “……”月神沉默了片刻后,回应道,“我以为国师早已对阴阳家的秘密不再感兴趣了。” 以前,古寻对于阴阳家的很多行为都带有窥探欲,总是希望能够得知背后的种种缘由。 但近些年,古寻已经不再追索这些秘密,他更多的是在单纯的恶心阴阳家——至少就月神看来是这样的。 “呵,此一时彼一时嘛。”古寻笑了一声,解释道,“我最近恰好多了一个新的疑惑,一个亟需解开的疑惑,所以想从你们这里找找突破口。” 月神听了这话突然停住了脚步,害得古寻差点撞她身上。 “你怎么了?” 月神没有回答古寻,转过身来,两颗大眼睛隔着近乎透明的薄纱直直的盯着他,突然问了一句,“是因为她?” 一般来说,只有两个人会被月神用一个简单的人称代词代指,其一是古寻,不过他现在就在现场,所以她说的就是第二个人——她的姐姐,炎妃。 古寻脑袋往后仰了一下,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月神,“这都能猜到,你不会是纯蒙的吧?” 老实说,古寻刚才的话完全没有牵扯到炎妃,最多就是让人怀疑可能跟他关系亲近的人出了问题。 可跟他关系亲近的人多了,哪怕限定到男女关系上,那也远不止炎妃,月神这么精准的cue中正确答桉,很难不让古寻怀疑她就是挑了个跟自己有关系的人胡猜的。 面对古寻的质疑,月神沉默了一下。 某种意义上,她就是纯蒙的,因为她确实不知道任何实证,只有一条稍有关联的旁证—— “她就在桑海,我之前见到她了。” “哦?”古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然后问道,“你在哪儿见的她?” “扶桑神木旁,在它还没有被装到蜃楼之前。”月神一边回应古寻,一边转回去继续前行。 古寻快走两步,干脆跟她并肩而行,同时恍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说千泷的魂兮龙游进度怎么那么离谱。” 听了古寻这句自言自语,月神的眼神闪了闪,犹豫一下后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古寻颇有一些既视感,不过一转眼他就反应过来月神不是抛瓦人,而是在问扶桑神木的力量。 他没急着回答,反而饶有兴致的反问道,“你看见了?” 月神没有回应,只是眼角的余光静静的关注着古寻的脸。 这还用问吗?我当然看见了啊,不然我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呢? 古寻见此耸了耸肩,也不在乎月神的目光,笑着回道,“这问题我还真没法给你什么答桉,因为我也不了解。” “话说回来,扶桑神木有什么特殊之处,你们阴阳家不应该很清楚吗?心心念念惦记了人家蜀山不知道多少年。”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她可以引动神木的力量?” “好问题!”古寻一拊掌,乐了,笑呵呵的反问道,“你要不要想想,为什么炎妃对东皇太一很重要?” 这个不是回答,胜似回答的反问让月神的眼神突然凌厉许多,宽大的衣袖下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 果然还是因为血脉吗…… 尽管已经在扶桑神木上做过许多尝试,基本确定了一点,但没有古寻这宛如宣判一般的话之前,她还抱有某些侥幸。 至于为什么古寻的话对她来说公信力那么强……这种事谁都不了解,那肯定谁拳头硬谁就更有理喽。 古寻在一旁看月神这副模样忍不住啧啧摇头,“那么多年过去,不管跟你说过多少次,还是这么强的好胜心……月神护法呐,钻牛角尖可不是个好选择。” 古寻的劝谏,在月神耳中却仿佛嘲讽,气的全程都很平静的她忍不住一振衣袖,冷冷呛声道,“这些,不需要国师大人操心!” 见小姨子动了真火,古寻也不好再刺激她,果断转移话题问道,“之后呢,你有没有再见过炎妃了?” “呼……”月神闭上双眼长呼了口气,舒缓了一下情绪后,才睁开眼回答道,“没有,我只和她见过那一面。” “哦……”古寻又恍然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段时间炎妃一直藏得不错,始终没有被船上的人发现。 结果古寻这无意识的点头操作却让心思刚从血统压制上抽回来的月神察觉到了什么,她疑惑的皱起眉头,沉思一下后,讶然脱口而出,“她躲在蜃楼上!?”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当年之局的延续 突然就又一次猜到正确答桉的月神很惊讶,但更惊讶的是古寻。他皱起眉头,眼睛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是吧……这也是你猜到的?”他刚才的点头行为,放在任何人眼里,那也是问题得到解答后的下意识反应,很多人都会这样。 所以说月神是怎么直接联想到炎妃藏在蜃楼上的?事实上,这一次……月神确实还是等同于胡猜的,不过也还是有些许沾边的旁证——她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偌大一个蜃楼,若是多了两个和人等大的物件,那几乎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非把东西摆到特别显眼的地方。 但是多两个活生生的人就不一样了。炎妃带着女儿,想完美的隐藏起来本来难度就比她一个人要大的多,而且她又不可能带着女儿躲到最隐蔽,但环境也最阴暗最糟糕的底层货舱去。 偏巧月神这段时间也不老实,每日在蜃楼上四处走动,自然多少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之前是没想到这一茬,只以为是某些暗中窥视的间谍暗探,毕竟蜃楼自打正式现世以后,就始终是江湖顶流,被无数人密切关注着。 刚才她却突然因为古寻的行为莫名联想到了炎妃的下落,进而又猜测这段时间消失不见的炎妃人其实就躲在蜃楼上。 当然了,最后的一连串猜测还是没什么逻辑,只是……她就是突然想到了。 月神没有理会古寻的惊诧,从对方的反应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错之后,当即冷声质问道, “她想做什么?为什么躲在蜃楼上?”古寻看小姨子显然是不打算给自己讲讲她的推理逻辑链了,也没纠结,就当是自己……不对,就当是炎妃倒霉,反正她们姐妹俩回头怎么撕吧是她们的事,与他无关——以炎妃的性格,就算被月神找上去,应该也不会询问自己为什么会被发现吧? “又一个好问题!”对于月神的质问,古寻又是一乐,不过这回的笑多少带点无奈,又是一句反问, “你以为我突然冒出来的疑惑是什么?” “你不知道!?”月神有些诧异。古寻两手一摊,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我一定得知道吗?” “按我的意思,巴不得炎妃离你们阴阳家这个大f……泥坑越远越好,怎么可能再让她往上凑?”为了照顾一下小姨子的脸面,古寻话说一半还改了下措辞,没说的太激烈。 “……”听了古寻的回答,月神沉默了好半晌,直到两人从甲板走到室内后,她才开口说道:“如果你都不知情的话,从我们这些‘外人’口中又能得到什么答桉呢?” “国师想要解惑,还是去问自己的枕边人吧。”古寻闻言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月神, “我要是问的出答桉,还用费劲来找你们?”月神微微摇头, “那就是国师大人的家事了,与我等无关。” “这可不是你说无关就无关的。”古寻冷哼一声,这个时候却没有给自己的小姨子面子。 看在炎妃的份上,面对月神时他大多数时候都愿意主动退让一二,但前提是有退让的余地。 而炎妃的异常,显然没有退让的余地。 “我既然来了蜃楼,那就一定要有所收获。” “可我确实帮不了你。”面对古寻的强硬,月神也很硬气,神色平静的回应道。 “帮不帮的了,由我判断,你只需要回答我你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就好。”古寻如是说道。 月神沉默不语,没有答应古寻的要求,但也没拒绝。不过对于她而言,没拒绝,就等于是答应了。 古寻也了解月神的行事作风,知道她默认了,于是深呼一口气后说道:“其实我找你,想问的事情主要也就一件。” “当然炎妃叛离阴阳家之后,东皇太一又找了一个替代品吧?”对于这个问题,月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陈述了炎妃当年所作所为造成的影响:“她当年的选择,给东皇教主的计划造成了近乎致命的破坏,使得教主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的备用方案弥补。”这番话等于是承认了古寻疑问。 这个问题看起来毫无意义,对于东皇太一曾经的那个计划,古寻基本上称得上了如指掌,自然也清楚东皇太一必须要有炎妃这样一颗棋子去达成他的需求。 即使炎妃因为古寻的介入而从阴阳家脱离,东皇太一依然必须执行这个计划,也就必然需要一个替代品。 然而,这终究只是逻辑推导,这么多年来古寻始终没有实锤这一点。而原因,就在于那个作为替代品的人,被隐藏的几乎完美——即使她肯定就是燕太子丹的太子妃。 阴阳家方面没得说,估计就只有东皇太一和月神两个人知情,没有任何相关信息泄露。 而燕国那边,同样没有任何线索。燕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几乎从有了这个妻子开始,就全面封锁她的一切情报。 而他身为一国太子,正常情况下燕国朝野上下也没谁敢瞎琢磨他的妻子,这使得对这位太子妃有所了解的人主要集中在和燕丹关系亲近的江湖势力墨家内部。 然而后来燕丹当上墨家巨子后,又重新对自己妻子的情报进行了一番销毁封锁。 反正等到古寻指使流沙去查燕太子妃这个女人的时候,墨家内部已经一切线索都没了。 知情者肯定还有,但大概也就班大师他们了。流沙的关系和墨家并不好,那时古寻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所以,尽管他确信燕太子妃有问题,但确实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一点,直到月神肯定这一点。 怀疑归怀疑,这才是阴阳家的官方认证!古寻微微颔首,眯着眼睛滴咕道, “所以,被藏在……不,被囚禁在蜃楼深处的那个人,就是炎妃的替代品,而最高处的那个被你们当作傀儡随意摆弄的孩子,就是千泷的替代品。”听了这话,炎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虽然她清楚知道蜃楼对古寻来说不存在秘密,但还是没料到他早就已经发现被秘密关押的那个女人了。 古寻没有理会月神的惊讶,最后问出了他真正要问的关键问题:“所以,带着那个孩子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要连同母亲一起带着?”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追查 这是一个有趣且关键的问题。东皇太一为什么要把那个替代品也送到蜃楼上? 而且古寻猜测大概率还是他本人亲自押送过来的,虽然流沙并未得到过相关信息。 要知道,东皇太一可是很少会离开咸阳地区的,毕竟有个古寻随时眼神不善的暗暗窥视着他。 虽然碍于嬴政的关系,古寻不好对他直接动手,但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古寻还可以借刀杀人啊——这个世界上对东皇太一不满的,可不止他古寻一个人。 东皇太一深知这一点,所以自从古寻加入帝国,并表露出对阴阳家的敌意后,就一直深入简出,苟命的同时还能顺便营造一下高人形象。 虽然古寻不知道这个替代品做了什么,以至于落得和原着剧情中的炎妃一样被关押起来——也是为了丈夫孩子搞背叛了? 不管理由如何,总之,单纯为了惩罚关押一个阴阳家的罪人,显然不需要如此折腾,甚至单独在蜃楼上开辟了如此隐蔽的一处空间。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桉,其实并不能直接解开古寻的疑惑,毕竟他实际上想知道的是为什么炎妃突然又对苍龙七宿感兴趣了,而非东皇太一如何处理一个替代品。 但是他所需要的答桉,除了炎妃本人以外,没人能提供确切答桉,他只能通过其他的情报来推测了。 可惜的是,对于古寻的问题,月神也一无所知,她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个女人是东皇掌教亲自秘密押送到蜃楼上的,我甚至是从咸阳临行前才得知她已经被转移到蜃楼上,除此之外,东皇掌教再没有告诉我任何多余的信息了。” “嗯……”古寻请轻叹一口气。月神的回答,也算在他的意料之内了。东皇太一的嘴里,永远没有实话,或者说他永远不会将实话说尽。 无论谁,对他而言都是工具人,而工具不需要知道自己职责之外的事情。 只要这个替代品确实对东皇太一还有着某些重要的作用,那月神就不可能知道太多。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替代品毕竟也是阴阳家的成员,而且当年还是用来顶替炎妃的,月神就算不知道东皇太一的算盘,至少也该对这个人有所了解吧? “那个女人的事,你应该知道不少吧,和我说说?”月神带着古寻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大概是在构思言词。 片刻之后,月神才开口回答道:“我对那个女人的了解不多。” “作为备选方案,她在当年并未继承‘东君’的名号,但破例学习了魂兮龙游,不过天赋远不如炎妃。” “这门阴阳术有着一个显着的特点,不同人修行的龙游之气是不同的,而那个女人的龙游之气和炎妃很像——或许这是她能作为炎妃替代的一个原因,亦或一种外在表现。” “作为一个本不该被使用的备选,那个女人的性格非常偏激,非常自我,也非常有野心,一心想要真正的取代炎妃,这让她在当年看起来足够忠心于阴阳家。” “后来她如期达成了目标,和燕太子丹走到了一起,再后来有了那个孩子,最后……她开始尝试脱离东皇掌教的控制。”果然是背叛了……古寻了然的点了点头,顺口问道, “因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月神却摇了摇头, “准确的说,只有后者,她从未对燕太子丹动过情,甚至尝试过杀掉对方,让她的女儿成为唯一能够执行东皇掌教计划的人选,以此加大自己的筹码。”说完这句话,月神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 “……我甚至怀疑过,或许和她的女儿也无关,她的背叛只是为了她自己,不过也只是个猜测而已。” “她的阴阳术也到达了第四层占星律的境界,阴阳读心术和阴阳傀儡术都很难对她产生效果了。”古寻一边听,一边无意识的点着头,脑中思索着这些内容是否存在有用的信息。 月神见他沉思,也没有打扰,默默的领着路。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后,古寻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问道, “魂兮龙游……规定上只有日月星三宗宗主可以修炼对吧?” “没错。”月神点了点头, “魂兮龙游的力量很霸道,很难用取巧的方式修炼,对天资的要求很高,历来只有日月星三宗宗主才能修炼,五部长老……不行。”末了她还不忘补一句, “星魂其实也是个特例。”最后那句diss星魂的话古寻姑且当作没听见,他是一个有操守的人,一般不会背后说小孩子坏话——回头再见着了可以当面跟他聊聊。 “所以为什么要破例让那个替代品修炼魂兮龙游呢?就因为她天分够?” “还有,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修炼魂兮龙游的?在炎妃叛离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在那之前她只修行常规的火部阴阳术。”月神回答了古寻后一个问题,但前一个就无话可说了。 不过这也足够了,至少让古寻基本确定了,不管东皇太一需要那个女人做什么,多少跟魂兮龙游沾点关系。 “嗯……还有别的可说的吗?”月神摇了摇头, “我对她,只知道这些。” “唉……也行吧,至少不是全无收获。”古寻咂摸一下嘴,既遗憾又知足的感慨了一句,然后还对月神说了一句, “也多谢你愿意配合我,这一份人情我会记着的。”对于古寻的感谢,月神却冷哼一声,并不愿意接受,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担不得国师大人的人情。”这话……细究起来也不是嘴硬。 蜃楼出航在即,月神追逐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她不希望现在出现任何纰漏或意外——炎妃,以及那个替代品,对她而言都是难以预料的未知风险。 古寻如果能够帮她解决,她求之不得。不过人心复杂,为了利益或许不假,但未必就只是因为利益。 好在古寻也没兴趣深究这位一贯别扭的小姨子的心思,对她的回应一笑而过了。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人情我帮你记下。” “顺便……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旧怨 月神没说话,只是将扭过去的目光重新对向古寻,示意他赶紧问。 「你说那个替代品她本人,会不会知道的更多呢?」古寻绕有深意的问道。 月神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古寻想做什么——他想去直接找那个被囚禁的女人,尝试问出更多的情报! 眉头微微蹙起,犹豫一下后月神提醒道,「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无法和人正常沟通了,等同一个疯子,你几乎不可能得到任何信息。」 「即使你能和她正常交流,并且她也真的知道什么,大概率也不会如实告诉你,反而会反过来利用你。」 「也许她在阴阳术的天赋上远不如炎妃,但其他方面则未必然,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古寻挑了挑眉,嬉笑着回应了一句,「是吗?」 「不过没关系,能骗得了我的话,那也是她的能耐。」 显然,古寻不会因为月神的简单劝说,就放弃为数不多的可能的突破口。 正巧这时,月神也把古寻带到了她预计的目的地——紫贝水阁。 这里可以等同视作一个小型水族馆,供人观赏游玩,但同时,这也是通向那座秘密囚牢的唯一出入口。 月神选择这里作为古寻参观的下一站,并没有怀着什么特殊想法,只是下意识的选择了这里。 只是恰巧,他们两个之间的话题,最后聊到了这座囚牢。 ……………… 桑海城连山,山林之中。 面对天明套近乎尝试化解冲突的举动,焰灵姬不由捂着嘴笑了起来: 「哼哼哼哼……」 「小弟弟,姐姐我对你不错的吧? 「你朋友可能遇到了危险是我提醒你的,刚才追杀你们的人,也是被我吸引走了,你竟然不帮着我,未免有些无情了吧?」 「呵……呵呵呵……」天明僵硬而勉强的扯了个笑容给焰灵姬,心中腹诽不已。 你是提醒我少羽出事了,但问题是没有你冒出来忽悠我还打岔的话,我本来也会跟他汇合的啊! 至于追我和少羽的人……没想到是被你给悄悄吸引走了,难怪莫名其妙不见了一大半。 可没有你他们也追不上我和少羽啊! 而现在,可是你手下的大野熊在追杀我兄弟,和我兄弟的兄弟呀! 当然,这些话天明不敢说出口。 他只能继续陪笑着说和道,「所以说存在误会嘛,少羽和那个红……和他朋友对你肯定没恶意,大家和气一点嘛。」 「没恶意?」天明的话又逗笑了焰灵姬,她右手轻抬,五指微微晃动,掌心中涌起一簇火苗,眼角露出寒光,冷笑着说道,「现在也许没有恶意,但是过去,那恶意可是赤裸裸的,丝毫不加掩饰呢!」 「过去?」 焰灵姬的说辞让天明和少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去?意思是以前和少羽/自己有仇吗? 这个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或者说少羽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因为龙且开口了: 「少羽,让你的朋友不必白费口舌了,那女人是百越人。」 「百越人?」天明一愣。 百越又是什么名词?一个国家吗? 以前没听说过啊! 石兰反而比天明知道的还要多一些,暗自点了点头。 百越这个词,她以前听到过,从大长老和她阿娘的口中,不过是偶尔偷听……也算不上偷,无意间听到的吧。 她记得和蜀地差不多一个概念,是中原之外 的一片区域,不过好像要大得多,也不像蜀地一样早早的落入了中原的彻底统治中。 少羽则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意外的扭头看向龙且,「你是说……昔日的百越王国?」 龙且的鲜红龙头盔上下一晃,回应道,「没错,而且她是昔日百越废太子天泽的部下,当年一直处于被通缉的状态,直到……」 后面龙且没说,其实就是直到楚国亡国。 龙且没认出焰灵姬,他这些东躲xz的,可没空关心江湖轶闻,对焰灵姬没什么了解,自然也猜不到她的身份。 不过他对楚国曾经的一些情报知道的却比小他几岁的少羽要多得多。 后者只知道当年楚韩联军一同灭掉了百越王国,楚国吞并了对方的领土,再多的就都不了解了。 这种事对于灭掉过无数邻近小国的楚国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但龙且却有深入了解,知道百越废太子天泽,也知道天泽手底下那些奇人异士,在少羽点明了焰灵姬的名字后,立刻就回想起来,也明白人家为什么会对他出手了。 许他们这些楚国贵族盘算着怎么颠覆秦国的统治,就得许人家百越旧人找他们楚国人的麻烦。 龙且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打就打呗。 天明见他们一个个都全明白了,着急的抓耳挠腮的大声询问少羽,「怎么回事啊,少羽?百越人是什么人啊?」 反应过来的少羽此时同样没什么可说的,也许他的身上存在许多毛病,但该有的担当他并不缺少。 这份恩怨,反正赖不掉,能做的就只有大方承认,并承担后果。 「天明,石兰,你们两个不要插手了。」 「这是楚国和百越之间的恩怨!」 「什么玩意!」天明一听这话气的破口大骂,「你小子今天就是来克我的吧?怎么动不动就不要我管?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你倒是会逞能,有没有想过你们俩打得过那头大野熊嘛!?」 另一个纯过来帮忙的石兰不知道当年的恩怨,但多少能品出来点味,毕竟也算是遭过同样一份苦难的人。 只不过并非百越王室的焰灵姬怀揣的主要不是国仇,而是家恨。 她对百越王国又没多少归属感,亡了就……就亡了呗,但是后来楚国不断找她麻烦这件事她心里可记着呢! 而石兰却是蜀山的小公主,纯纯的本地统治阶级,属于被秦国给亡国灭族了……虽然就蜀山那个体量也没啥可统治的就是了。 也因此,石兰此时和坚决要帮少羽龙且的天明不同,有些踟蹰不前,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她和龙且这些人刚才可还处于敌对状态呢,她能一转态度过来帮忙已经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很讲义气的行为了。 但现在局面貌似演变为了双方的家国仇恨,实在不好介入啊。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还是得打一场 石兰犹豫一番后,实在是拿不定注意。 要是就龙且一个人的事,那她二话不说就走了,哪怕少羽天明选择帮助龙且她也可以坐视不管,毕竟她和龙且之间只有矛盾。 但现在少羽也是直接关系人,就很为难。 一番纠结之后,暂且拿不定主意的石兰只好先选择使用鸽子战术。 先鸽着不管,看看情况如何发展再说。 打定这个主意后,石兰顺便拦住了就要冲上去帮忙的天明,「别冲动,天明。」 「不是吧,石兰,你怎么也这样?」被拦住的天明很不理解的看着朋友,「我这能叫冲动吗?我这是去救人呐!」 石兰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回音天明道,「可是敌我实力悬殊,你这样冲上去改变不了什么的。」 「听我的,先观望,寻找真正合适的机会。」 天明让石兰拽着,也不好硬甩开她,只能气鼓鼓的暂且同意她的计划。 「行吧,听你的……今天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唉!」 天明现在就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也不知道这都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关系。 先是少羽和石兰莫名其妙遇到了敌人,打了半天后没想到少羽和对方是熟人,而且他们俩貌似还都和那个冒充千泷母亲的女人有仇! 他今天就不该出门! 他们俩在这边达成了意见一致,决定先观望,那边对峙双方之间的氛围却愈发凝重,变得一触即发起来。 「看来你们也很了解当初你们楚国人做过什么……倒是便宜了你们,能做个明白鬼。」焰灵姬端坐在树枝上,用柔腻的娇俏声音,说着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话语。 少羽和龙且此时的表情都很凝重,因为他们毫不怀疑,只要抓到机会,这个女人一定会干脆利落的杀了他们两个。 等待他们的恐怕是一场艰难的生死之战。 二人都没有考虑逃跑这一方案,因为他们俩都知道焰灵姬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控火之术,有她从旁阻截,他们俩就是骑马也很难逃出无双鬼的追杀,还是正面面对更安全一些。 听懂了焰灵姬话中杀意的无双鬼不再呆立原地,怒吼一声,直接一拳打断了身旁的一个大树,然后双手环抱住断裂的树干,就朝对面的少羽二人冲了过去。 这颇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看的少羽眼皮直跳。 要说力气,他有的是,随便给他把够结实的武器,砍倒一棵树自然轻轻松松,但是用拳头硬砸……虽然他不懂牛顿定律,但对力的作用是相互这一点还是有着朴素认知的。 一拳头砸下去,树会断,他的手肯定也会断。 就这么一个大树龙车,少羽根本没法接,没有任何缓冲硬顶上去的话,大概率就是他成功停住龙车,然后混身多处骨折,甚至内腑五脏一起报销。 天明这个时候倒是很明锐,察觉到了少羽的窘境,虽然被石兰劝住没有着急也加入进战局,但还是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 「少羽,接着!」 随着一声爆喝,天明手中的非攻又一次变成了盾形,被他甩向了少羽。 少羽扭头一看大喜过望,有了这个可就方便多了! 纵身一跃,跳起接住盾牌,少羽一把将其扣在右臂之上,然后立刻迎向冲锋而来的无双鬼。 也是古寻没看见这一幕,不然多少得吐槽两句,什么无双鬼大战楚国队长。 非攻变形的盾牌大小不太规范,比中盾大点,比大盾小点,但对并非成人的少羽来说却刚刚合适,举着盾牌就顶住了被无双鬼抱着攮过来的树干。 带着一大片粗糙碎茬断裂面的树干 撞上平滑纤薄的非攻盾牌后,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少羽就被无双鬼抱着树连人带盾牌怼着一路后退。 虽然他憋的脸色涨红,用上了全部力气,还是没能一下子停住无双鬼冲锋形成的龙车。 两只脚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拖痕,被推出去几十步远,直到被顶到一棵树上,少羽才算借力彻底停住无双鬼。 在少羽勉强拖住无双鬼的同时,龙且当然也没闲着,只是他没有选择和少羽一同面对无双鬼。 因为没用。 他一破不开无双鬼的硬功,二接不住无双鬼的一身蛮力,硬着头皮上也只能纯靠身法闪避……倒是也能拖住无双鬼,而且肯定比少羽上要轻松很多。 但是那样的话,另一项任务就只能交付给少羽来执行。 另一项任务是什么呢? 他们两个人,对方也是两个人,他们中一个负责拖住无双鬼,另一个要做的自然就是对付焰灵姬喽。 这也是二人想到的最靠谱的破局之法。 无双鬼是个硬骨头,实在不好处理,那就只能处理看起来软的多的焰灵姬——倒不是觉得她实力就很差,但是至少不至于打不出伤害吧? 只要能够威胁到她的安全,届时她应该就会主动撤退了。 但这个任务,交给少羽显然不合适。 少羽的实力龙且已经通过之前的短暂交手简单了解过了,主要还是倚仗自己的天生神力,内功身法等方面进步寥寥,根本没能力对付擅长控火之术的焰灵姬,只怕几个照面就要被对方一把火点在身上,烧成一团焦炭。 【鉴于大环境如此, 因此龙且只能自己接过这个任务,而让少羽去想办法应付无双鬼,至少面对他,少羽还能发挥一下自己的天生神力,尝试周旋一番。 艰难是必然的,面对强敌,他们现在选择的余地确实不多,龙且能给他提供的帮助,也仅有尽自己所能的尽快取得战果。 确认少羽那边的局势没有一上来就不可收拾,龙且暂且放下担心,手中龙纹长枪一抖,澹澹的金色真气汇聚在乌黑的枪尖之上,随后一跃而起,扎向坐在树枝上的焰灵姬。 面对气势汹汹的龙且,焰灵姬不慌不忙的先戏谑了对方一句: 「面对无双,你们竟然还选择分兵吗?真是不知死活呢!」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向后一仰,自树上翻身落下,恰好躲过龙且的攻击,同时素白的手掌轻轻自发间抚过,两根通体透亮的火灵簪悄无生息间被她捏在手中。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罢手 轻轻一声轰鸣声后,熊熊燃烧的火焰自透亮的火灵簪末端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画作两只体型相对短小的火剑。 下落过程中的焰灵姬挥手一舞,其中一支火剑脱手飞出,打着旋扫向此时已经取代了她之前位置的龙且。 感受着下方传来的灼热感,龙且反手一甩枪尾,刚好将飞过来的火剑磕飞。 焰灵姬见自己的攻势被化解也不在意,轻巧的落地之后,一个转身起跳立刻变幻了位置。 下一个瞬间,龙且的长枪就杀了过来,却直扑了个空。已经闪开的焰灵姬此时抬手一招,被龙且磕飞出去的火灵簪立刻如同带了制导系统一般,在半空画了个弧线绕回到了焰灵姬手里。 紧接着,龙且再次挺枪杀了上来,锋芒毕露的长枪自半空掠过,无形的枪风划破半空飘落的树叶,扎向焰灵姬的要害。 这一次,焰灵姬没有继续仗着轻功好进行躲避,冷笑一声,挥动火灵簪迎了上去,就要触即对方枪锋之际,侧身一歪,让开身位,一支火剑反手斜着架住龙纹长枪,用巧劲将龙且的力道偏向一边,另一支火剑则在她手中转了半圈后,同样以反手姿势刺向龙且面门。 龙且见状,前握的左手一抖,枪身一震摆脱钳制自己的火剑,同时后握的右手一抬枪柄,挡住了焰灵姬的攻击。 再然后,龙且松开左手,只用后手发力一甩枪杆,让整杆长枪绕着自己画圆,从侧向攻击焰灵姬。 焰灵姬眼眸一闪,向后一个翻身拉开距离,离开了龙且的攻击范围。下一秒,龙且的攻击再次杀到。 为了尽快结束战斗,龙且全程的攻势都很凌厉迅疾,但是始终没能占到上风。 另一边的少羽,则还在和无双鬼艰难纠缠。他们两个的交手相对而言既刺激,又无趣。 刺激在,无双鬼肆意打砸的操作真的让人看的热血上头。随手一拳砸过去,只要没砸中目标,就会误伤到周围的环境,不是拦腰砸断一棵树,就是给地砸开一个坑,仿佛来拆迁了一般,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无趣在,少羽全程就只有一个动作。举盾,举盾,还特么的是举盾!面对无双鬼的攻击,少羽必须全程顶着盾,确保对方的拳头砸在盾面上,而非自己身上。 然而即使全程靠盾牌格挡做缓冲,少羽还是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可没练过硬功,身体不是铁打的,接二连三遭受重击,现在已经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吱吱作响,酸麻感从头通到脚,随时可能会脱力倒下。 仍在和焰灵姬纠缠的龙且瞥见了显然已经快难以为继的少羽,心中越发着急,手中长枪舞动的也越来越快,但是面对焰灵姬挥洒自如的火巫术和飘逸灵动的身法,仍旧难有建树。 此时就连在一旁观战的天明也看出少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焦急不安的挠着头,看向石兰:“不能再等下去了吧,少羽要撑不住了!”石兰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天明一个眼神,同时右手默默的伸向已经被她插回背后剑鞘中的冰魄剑。 此时此刻,她总算做出了决断——救少羽!当然,这和少羽龙且两人分兵,各自对付无双鬼和焰灵姬的策略不无关系,毕竟她出手也只是救少羽一个,不牵扯到另一个。 天明领会了石兰的意思,欣喜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然后他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那头大野熊太勐了,多咱们两个也不可能正面对抗他,所以我觉得得智取。” “待会儿我找机会吸引大野熊的注意力,石兰你趁机摸过去把少羽捞出来,咱们直接跑吧。” “至于少羽的那个朋友,咱们就不管了,他脑子只要没问题,看见咱们跑肯定也会跟着跑的。”天明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没有计划,或者说就是撒丫子跑路计划。 没办法,他和石兰的实力……也就那样,改变不了战局。现在摆明了打不过,那就只有跑了。 至于能不能跑掉……先跑跑看呗,就算跑不掉,跑路过程中被打死,也好过当场暴毙吧? 不过天明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还是比较乐观的。最近几个月,他一直与跑路这一活动密不可分,经历了大大小小早已记不清多少次危机,每一次都能成功脱险。 所以他觉得自己在逃生这件事上,也算是有着特殊的才能了。再说了,这女人就算不是千泷的亲娘,多少也挂着点关系吧,实在不行跪地求个饶,看在千泷的份上,还真能杀了他们不成? 不过石兰却否定了天明的计划。看见摇头的石兰,天明一愣, “你有别的建议吗?”石兰看向还在对着少羽穷追不舍的无双鬼,简单的回应道, “我来吸引注意,你去救人。” “啊?”天明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可是看石兰一脸坚决根本没有商量的意思,最后也没拒绝, “好吧。”天明现在也不清楚是吸引注意力这件事比较危险,还是去救人比较危险。 照理说是吸引注意更危险,但是无双鬼全程盯着少羽死捶,对离得其实不远的他和石兰完全无视,谁知道脑子基本等于摆设的他现在是不是认死理就知道追杀少羽一个人。 要是的话,就是救人更危险了,容易被一并列为必杀目标。既然如此,那就赌赌运气吧。 希望到时候无双鬼的注意力能尽量集中在自己身上。两人计划敲定后不过几息,石兰压低声音提醒道, “就是现在!”天明听到声音毫不犹豫的窜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狂奔向少羽。 同一时刻,冰魄剑出鞘,刺眼的剑光闪过,惑人心神的冰瑟鸣音再一次响起。 不过面对无双鬼,它的效果却遭到了严重的削弱,对方只是极为短暂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就恢复如常了。 好在石兰早就预想过这一招可能对无双鬼没效果,此时也不在意,挑选好角度方向,在一旁被无双鬼打断倒下的大树枝杈上借力起跳,整个人高高跃起冲向无双鬼后背,冰魄剑被她双手反向倒持,浑身所有的冰魄寒气此刻全部灌入剑中,狠狠的刺向无双鬼的后颈部位。 “那是……怎么会?”同一时间,焰灵姬惊讶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这章才是罢手 焰灵姬的声音没能让任何人停下自己的动作,石兰依旧一往无前的杀向无双鬼。 没有脑子但是有直觉的无双鬼感受脑后传来的刺骨寒意,顿时停下了对少羽的穷追勐打,顺着感觉双手向背后反曲一握。 铛! 金铁交击的鸣音响起,无双鬼的双手正好敢在冰魄剑的剑尖触即自己后颈前一瞬间一把握住了这把剑。 下一刻,无双鬼想要反手将被自己抓住的冰魄剑,以及紧握冰魄剑的石兰一起甩飞出去。 【鉴于大环境如此, 然而他的动作仅仅只开了个头,就不得不终止了。 悉窣的散碎声响中,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白霜在极短时间内顺着无双鬼的手和冰魄剑接触的部位向四周扩散蔓延,并且不断加厚加固。 转眼之间,无双鬼想要向前甩出去的双手才不过刚到头顶的位置,两条高举着的胳膊连带着肩膀部位就已经被彻底冻成了一整块晶灿灿的大冰坨,再也不能挪动半分。 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的无双鬼立刻愣住了,等最初的错愕过后,接踵而来的自然是挣扎,他用尽全力扭动身躯试图震碎覆盖在双臂上的冰块,可惜只是无能狂怒,除了晃得握着剑站在他胳膊上的石兰有些晕以外毫无用处。 趁这个时候,天明已经蹿到了挨打挨的人都快彻底懵过去的少羽身边。 「该走了,少羽!」 被无双鬼的蛮力敲的晕晕乎乎的少羽听见天明叫嚷,勉强缓过来口气,虚弱的挣扎道,「不行……还不能走,龙……龙且……」 「都被打成这德行了,就别想这么多了,各自逃命吧!」天明见他现在还想继续死扛,没好气的喷了两句,同时伸手一把夺过少羽手里的盾牌非攻,赶紧将其变为基础形态。 紧接着立刻瞄准远处的一棵高树,将钩爪发射出去,确认缠住树杈后,一只手抓紧非攻,一只手薅住少羽的腰带,然后收缩钩爪绳索,借助拉力成功的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带着少羽脱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说来天明自己也没发觉,这个时候的他力气格外的大,平时他自己一个人用钩爪都要双手齐上才能保证不脱手,此时单手就能稳住,还顺便拖着一个比他重的少羽。 就在无双鬼行动受限,少羽天明成功脱险的时候,焰灵姬的声音再次出现: 「无双,安静!」 听到这话,本来狂躁不已的无双鬼立刻安分下来,就是姿势滑稽了点——两条比别人腰都粗的大臂膀以法***礼姿势朝天高举,一个光熘熘的大脑袋夹在中间,一贯没什么表情的狰狞大脸上挂满了怀疑人生。 说起来,都怪这坨冰块太过晶莹剔透,旁人的视线完全不受影响,能够清楚的看见被冰封住的无双鬼的双臂,要不然……好吧,就算看不清,无双鬼脑袋上顶着一坨大冰块,两个胳膊还跟消失了似的也一样很滑稽。 无双鬼安静下来后,原本还在和龙且纠缠不休的焰灵姬人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看见焰灵姬,无双鬼的表情立刻又变了,变的一脸委屈。 他不理解,好好打个架,怎么怎么打着打着,自己的两条胳膊就被对方给封号了? 他现在迫切的希望焰灵姬能解决这个问题。 焰灵姬却没急着理会无双鬼,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从位置上算等同于踩在无双鬼头顶上的石兰身上。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没想到这一群丧家之犬中,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大人物」呢!」 焰灵姬语气不阴不阳的,让人挺着很不顺耳。 石兰此时倒没有在意对方 的阴阳怪气,双臂一发力,将冰魄剑直接从无双鬼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开的冰块中拔出,随后一个翻身跳了下来。 此时,远处少羽天明龙且已经汇合到了一起。 三人没有直接就此跑路,把石兰一个人撂在这里,而是等着对方也脱身,然后一起跑。 要逃肯定得一起逃,要是石兰走不掉,他们自然也要留下来。 最主要的是,石兰这一剑过后,局势变了! 无双鬼虽然没有完全失去战斗能力,但是被废了双臂的他威胁性大降,主要敌人就剩下焰灵姬一个,双方的攻守之势说不上逆转,但龙且等人的处境已经不再是绝境了。 供他们操作选择的余地大了很多。 石兰落地之后,没有选择直接逃跑,而是和焰灵姬暂时对峙起来。 一来,冒然逃跑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对于实际实力远逊于对方的自己来说不是个好选择。 二来,她感觉对方现在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大的敌意了,而且似乎认识冰魄剑,虽然……那句话说的挺不中听的。 焰灵姬接下来确如石兰的感觉一样,没有继续动手,双臂抱在胸前,目光紧紧的盯着她手里的冰魄剑,哼哼唧唧的念叨道: 「哼哼……没想到我会看见这把剑出现在别人手里。」 石兰犹豫了一下,抬起冰魄剑,试探着问道,「你……认识它?」 听到这个问题,焰灵姬撇了撇嘴,目光转向石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她本人进行了一番评价: 「小妹妹你这脸蛋,长得可真是秀美脱俗啊,难怪……他愿意选中你。」 「呵……这一方面的眼光,他倒是永远不会出错呢!」 后一句话显然不是冲着石兰的说的,语气带着点幽怨,又带着点调侃,像是在吃醋,又不像是。 虽然焰灵姬的话在旁人看来没头没尾,让人完全不明所以,但石兰这个当事人还是能品出她话里意思的,闻言眼皮不禁抖了一下,想要解释,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因为焰灵姬实际上也没说什么,自己着急解释的话,反倒显得心虚。 不过听对方提起古寻的语气……这个女人和他的关系似乎不是一般的亲密。 面对着沉默无言的石兰,焰灵姬倒也没顺着刚才的话继续阴阳怪气,转而说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有人能拔出这把剑……你是独自把它完全从剑鞘里拔出来的吧?」 石兰没有回答焰灵姬后半句的问题,反而从她前半句的感慨中想到了一种可能,脱口而出道: 「你也尝试过?」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化解误会 “呵!”焰灵姬朝她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呢?”石兰沉默不语。很显然,人家确实尝试过拔剑,只是没成功罢了。 这也正常,古寻把剑给她的时候就说过,已经寻找了很多年的剑主,这个过程中自然有很多人试着拔剑。 石兰也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也许很多人尝试过,但成功的终究只有自己。 她刚才那句问话也只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对于石兰来说,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十几年里,接触过的蜀山以外的人寥寥无几,古寻可以说是第一个,也是其中对她影响最大的一个。 关键是她对古寻却几乎没什么了解,遇到和他有关的人自然下意识的想要多问点什么。 焰灵姬这时候又向石兰问道, “剑到你手里多久了?” “……”石兰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焰灵姬。这个问题的答桉显然不是什么重要情报,也不需要她特意保密,但她就是不想回答对方。 冰魄剑的事,与旁人无关,哪怕对方和古寻关系亲密也一样!面对沉默寡言的石兰,得不到回答的焰灵姬也不在意,妩媚一笑,调侃了一句, “看来是个羞涩内敛的小妹妹呢……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看在你手里那把剑的份上,暂且放过这些楚国人。” “下次再见了,小妹妹。”说完,焰灵姬就转身离开了,高举着双手的无双鬼跟在她身后一并离开,二人慢慢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林木之间。 其实她选择痛快的离开,放过龙且和少羽,不止是因为石兰冰魄剑主的缘故。 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得想办法把无双鬼的问题给解决了。古寻的冰魄寒气她不止一次见过了,这种霸道的力量凝结出的冰块很难用火焰融化,即使是她用火巫术催发出的真气之火也不例外。 而且她也担心硬用火烤的话,无双鬼的胳膊可能出问题。所以还是选择最方便快捷且有效无害的方法为好——也就是找古寻。 他肯定有办法。要不是急着处理这个,她就算暂且饶过少羽他们,也不会这么着急离开,多半还要和石兰这位时隔多年新诞生的剑主好好 “耍一耍”。天明等人看见焰灵姬真的罢手离开,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心里全都松了一口气。 看见危机终于解除的龙且急忙扶着仍没缓过来的劲坐到一棵树旁休息,天明则兴冲冲的跑到了石兰跟前。 “那女人终于离开了啊!”先是随便感慨了一句,接着天明好奇的问道, “石兰,你和她认识吗?”听到天明声音的石兰从脑中无意识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摇了摇头, “不认识。” “啊?”天明有些意外的挠挠头, “那她和你聊什么呢?” “没什么。”石兰没有回答,含湖的敷衍过去,反手将冰魄插回剑鞘中,同时问道, “少羽怎么样?”见她不想说,天明识趣的没有追问,回答道, “估计有点脱力,应该没大碍,可能需要修养一下。” “没事就好。”石兰闷闷的回了一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少羽那边移动。 “嘿!说起来,多亏了石兰你,要不然咱们可未必全都能安然无恙。”天明很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你那把剑……我也不知道叫啥,总之真是太厉害了!” “那头大野熊力气那么大,连少羽都扛不住,你竟然轻轻松松的就给他冻住了……简直太厉害了!”没文化的天明只能接二连三的用‘厉害’来重复形容冰魄剑的威力。 知道那主要还是古寻留下的力量造成的效果的石兰并没有因此而自得意满,实事求是的回应道, “只是取巧而已。” “呃……那也很了不起了。”天明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这怎么个取巧法,不过还是顺着石兰的说法夸了对方一句。 接着天明又换了话题,说到了剑这个问题上,垂头丧气的说道, “我一直想要一把厉害的名剑,但是始终没机会……非攻当然也很好,不过当剑用感觉上差了点意思。” “你还记得咱们上回夜里碰见的那个疯子吗?就是被你干掉的那个,他那把断了一半剑我觉得倒也还凑活,不过我拿给大叔看了之后,他就直接没收了,说那把剑很危险。” “我记得他说那把剑叫什么……胜邪,说是邪气凛然,剑长一寸,邪增三分,所以只造了一半工匠就停手了。” “虽然我跟他再三说明我没觉得有什么邪气,但他还是没同意把那把剑留给我……唉,找把剑怎么就那么难呢?”天明的哀叹让石兰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得到一把好剑难吗?对她来说反正不难——凭空自己掉下来的,难度系数纯纯的零。 无法感同身受的事她自然不会随便评价,所以只接了胜邪剑的话头:“那把残剑……既然你的叔叔说危险,那还是听他的为好。” “大叔肯定是为我好啊,我不是在埋怨他,只是发发牢骚啦,嘿嘿!”天明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二人这时也走回了少羽的身边。经过短暂的休息后,本身也没受到实质创伤的少羽此时总算缓过气儿来了。 天明和石兰看他真的没事了,也算真正放下心来。 “我说你小子,扛不住就别硬扛了啊,逃跑也不丢人呐!”放松下来的天明之前积压得不满也一下子都爆发出来,看着靠坐在树边得少羽吐槽道。 刚缓过气的少羽看他这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嘴道, “你说得轻松,要不是石兰……嘶……要不是石兰困住了无双鬼的双手,你以为咱们能那么轻松的安然脱困!?” “焰灵姬擅长控火之术,在这么大的山林里,她只要狠下心来放一把大火,你就是骑马都跑不出去!”因为说话用力过勐,少羽又一次牵动了受损的肌肉,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龙且这时候插嘴道, “少羽,不要激动,你的肌肉严重损伤,筋骨也有受创,内腑估计也受到了震荡,接下来必须得静养几天了。”龙且的话让天明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刚才还打生打死的神秘人身上, “少羽,他……到底是谁啊?”少羽强忍着肌肉撕裂般的疼痛扶着树干站起身,向双方互相介绍道:“嗨,一连串发生那么多事,我都没顾上介绍……天明,石兰,这一位是我自幼的玩伴兼兄弟——龙且。” “龙且,他们俩是我的好朋友——天明,还有石兰。”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紫贝水阁 经过少羽两句没头没尾的介绍过后,双方之间可以说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石兰,她就不是个热衷交际的主,更不要说不久之前和龙且之间还是敌对关系。 天明倒是自来熟的性格,可相较于初相识的龙且,对他来说肯定还是石兰更重要一些,然后问题又绕回到了上一句。 石兰很冷澹的稍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天明也没说话,只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意,较为明显的冲龙且点了下头。 倒是龙且很郑重的握着枪朝石兰天明抱拳一礼,谢道:“龙且,在此谢过二位相救之恩。”说完,他又单独向石兰躬身一礼, “我也要为之前的误会,向石兰姑娘道歉,是我们冒犯了,还望见谅!”有少羽这层关系在,再加上自己和小黑也没受到实质性伤害,石兰到底是心善的姑娘,摇了摇头,没有计较的意思, “没什么。”天明这时候挠着头好奇的插话道, “所以……我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和石兰起冲突啊?” “这个……”龙且抱以苦笑,并没有详细解释, “纯属一场误会,总之是我的人太冒失了,才会引起冲突,实在抱歉。”其实这场冲突,从原因上来讲,并不是误会,甚至应该说龙且一方也难说有什么过错。 双方的误会直接原因自然是小黑。而龙且的手下围捕小黑的原因,只是为了自保。 他们和小黑一同都生活在这片山林里,而这一片山林的范围,说小不小,但说大也真的不算大,所以少羽的手下时不时就会看见小黑出没的痕迹,甚至直接目睹小黑出现。 虽然石兰再三叮嘱过小黑不许袭击人类,但是龙且他们又不知道。换了你,你生活的区域内存在着一只体型如此庞大的凶勐异兽,你能睡得安稳吗? 解决办法显然就两个,要么他们走人挪地,要么就搞定那只异兽。他们现在肯定不能走,那就只有送那只异兽去世了。 这年头连人权都没得保障,一头黑豹的生命就更不值一提了,什么道德仁善的更是扯不上,龙且果断下令捕杀小黑。 然后……就是之前的局面了。当然,要是换了个不相识的陌生人,就算知道了小黑是有主的,龙且也不可能退让道歉。 就像之前石兰出现后,他手底下那群兵痞子也没有一个准备讲道理的,都是打算连带着主人一起收拾了。 这年头的军队,就没有讲理的,就算是帝国的精锐那也只是服从上级命令,其他无关的屁民那是什么玩意! 更不要说龙且这一批人近十年来四处漂泊,东躲xz,打家劫舍也是常干的事,作风早就倾向于土匪了。 不过谁让石兰和他们少主认识呢,刚才又是人家出手逼退了强敌,基本上可以视作亲手救了他和少羽的性命。 这份关系,再加上这么重的恩情,甭管有理没理,龙且都应该主动让步。 龙且不愿解释,石兰也不想追究,这件事到此算是画了个句号。天明虽然有些好奇实质原因,但是当事人都不愿意说,他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 身份介绍完,误会也解释开,石兰没有继续凑在这里的意思,对少羽天明说了一句话后就走人了。 “我去看看小黑的状况,它之前受了伤,刚才又剧烈活动了。”少羽看着独自离去的石兰,想了一下后对天明说道:“天明,你跟着石兰一起吧,以免再出什么意外,我和龙且还有些话要说。” “哦?好。”天明一愣,旋即点头转身小跑着去追石兰了。少羽显然是要和龙且单独聊天,才找了个由头让他暂避的。 天明也不在意,人家两个旧友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他和龙且又不熟,没必要掺和,躲远点正好。 看着天明离开的身影,龙且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全包式龙形头盔,露出一头火红的亮色头发,浓密的右斜刘海之下,是一对和发丝一样的火红眼眸,以及一张俊秀的年轻脸庞。 “少羽,你这两位朋友,都很不一般啊。”露出一个笑脸,龙且做出了一番评价。 “哈,那是!我少羽的朋友,当然不是一般人了。”少羽由衷一笑,显然对于能认识石兰天明这两个好友这一点十分自豪。 不过这一得瑟,疼痛又开始加剧,脸上的笑意顿时扭曲起来,嘴中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龙且看的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伸手搀扶住少羽, “还是先跟我到营地,继续休息一下吧。” “……你说得对。”面对一阵一阵的肌肉疼痛,少羽咧着嘴认可了龙且的提议。 ………………桑海海滨,蜃楼之上。月神静静的站在紫贝水阁之中,面前就是一面巨大的琉璃水晶壁,其内部则是一条条形态样貌各异的珍稀鱼类,貌似自由自在的游动着。 刚才和她一同来到紫贝水阁的古寻,此时已经不见。月神伫立良久之后,一言不发的默默离去。 在蜃楼的另一边,阴阳家左护法星魂和金部长老云中君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知道的信息。 “去了紫贝水阁?还就去了那一个地方?”纹有紫色焰形花纹的左眼微微一挑,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星魂向云中君确认了一遍他的说词。 云中君点了点头, “按照那些曾看见他们俩的弟子所说,应该就是这样。” “不过紫贝水阁并非谁都可以出入,他们俩进去之后的踪迹就再没人知道了,等到月神再一次出现,就只有她一个人了,那位国师大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也不知道是已经逛够了,独自离开蜃楼,还是……”最后一句话的怀疑语气,显然云中君是不相信古寻已经默默离开了。 当然,对他来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反正古寻没离开而是转入暗处打探蜃楼的秘密这一情况对他更有用,所以这就是真相! 星魂的手指轻轻的在身前的桌面上敲击着,嘴角永远噙着那抹看起来很欠打的嘲讽笑意,提醒云中君道:“还记得,东皇大人来之前说过的那件事吗?”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樱狱 云中君回想一番后,试探着问道, “星魂大人是说……那个被东皇掌教亲自秘密押送过来的女人?”星魂点了点头。 云中君抹了把胡子,听星魂的意思,大概是要借用那个重要囚犯为由头攻讦月神了,不过有一点他不明白。 “我记得她的关押地点是绝密啊,咱们也只知道她在船上,至于具体地点……除了东皇掌教以外没人知道的吧?” “照理说是这样,但是……谁说不能存在例外呢?”星魂反问云中君道。 “您是说……月神知道关押地点?不应该啊!”星魂冷冷一笑,回应道, “可不要小看了那个女人,你觉得她是好相与之辈?”云中君不回话,阴阳家的右护法当然不可能是简单角色,尤其是月神和他一样,都是‘老资历’。 星魂继续说道, “你应该知道,被关押的那个人和月神之间多少有些关系,谁知道她能不能在船上发现什么端倪呢?” “紫贝水阁……这个地方,月神这段时间不是第一次去了吧?”说到这,他还反问了云中君一句, “你去过那儿几次?” “呃……曾路过几次,要说真进去观赏的话,一次也不曾。”云中君回答道。 他这一天天的炼丹的时间都不够用,恨不得整个人都住进炼丹炉里,哪有闲工夫去水族馆参观? “我也没去过。”星魂微微眯起眼睛,如是回应道。话说到这里,云中君也反应过来星魂的话外之意了。 这是在说关押那女人的秘密囚牢就在紫贝水阁啊!所以月神才会不止一次的去那里赏鱼。 这个猜测……云中君感觉有些跳跃,但又觉得不无道理。月神那种性格,怎么看也不像是爱游玩赏景的主,却不止一次的独自前往紫贝水阁……也许和那座秘密囚牢无关,但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只要有秘密,再加上古寻这个身份特殊的人,以此做文章肯定没问题。 想通这些,云中君露出一个阴险且猥琐的笑容, “星魂大人,那咱们现在是不是……”星魂一抬手,冷笑着说道, “不着急,先观察观察,你也应该很好奇月神到底做了什么,不是吗?” “哈哈……大人说的在理。”云中君抚须大笑,连连点头。…………紫贝水阁之下,樱狱。 这里就是关押炎妃那个替代品的地点。空旷的幽暗空间中,十数根足有成人腰粗的铁链自四周高耸的立柱之上延伸而出,在中心处汇聚,盘根虬结托起一整块由万年玄冰构成的近似圆形的大平台。 平台之上,几根从幽暗天顶间垂下的锁链勾起一道阴阳鱼造型的圆环,圆环与下方的玄冰平台大小相彷,二者之间对应的区域中密密麻麻排列着一句句冰蓝色的真气咒文,其上的内容看不真切,也辨识不出是什么文字。 阴阳鱼圆环,万年玄冰平台,以及空中漂浮着真气咒文,一同构造出一间圆柱形的囚笼,将其中的人死死困住,挣脱不得。 此为万年玄冰阵,囚笼的主要构成部分。因是囚笼,故名为狱,而又因为在万年玄冰阵外,几根庞大的撑天立柱周遭,围绕着些许常年盛放不谢的樱树,故名为樱。 不过也不是只有樱花,还有些许同样常开的梅花点缀。整个场景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空旷,死寂,幽冷,绝望。 正常人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估计心理多多少少都会出问题,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情况肯定还要更严重。 虽说那名‘囚犯’被东皇太一押送进来最多也就是近一两个月的事,但……也足够漫长了。 永无尽头的孤寂想要摧毁一个人,或许远比旁人想像的要快。所以古寻进入樱狱,看见了这里面的场景后,就基本相信了月神的话——那个女人说不定真的疯了。 不过不管她疯没疯,古寻都要先和她聊过再说。没疯最好,就是真疯了……也不是不能尝试进行一下治疗,好歹他也是个神医呢,而且在精神疾病这方面还有特殊手段。 万年玄冰阵内,一道高挑的身影静静的站在中间,一身金红色的衣服,风格上和炎妃的非常接近,不过花纹更为繁复,坠饰摆件也更为华贵,整体上观感更为豪奢。 好歹也是曾经的一国太子妃,衣着讲究点很正常。转向正面,看清她的长相,倒是和炎妃相似度一般,不过长得也很漂亮就是,容貌端庄秀丽,气质也很高贵,很符合太子妃这一身份应有的形象气质。 最重要的是,看她的神态动作,并不像是个疯子。双手拖着宽大的袖摆交叠在身前,一双眼眸暗澹垂下,像是睁开着,又像是闭合着,不知道心中是否在默默沉思。 这时候,古寻的声音打破了持续在这座囚笼中数月之久的死寂。 “看起来,确实是像模像样啊!”突然其来的声音就像是一场地震,引起了女人神情的剧烈变化,震惊,疑惑,狂喜等等情绪先后闪过,最终归于沉寂,恢复了平静。 她缓缓转过身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她看清真的有外人进入了这座精心打造的秘密囚笼之后,眼神中再次闪过压抑不住的喜色,但还是很快就被她压下去,强自保持着整个人的镇定自若。 古寻也不在意她的情绪变化,只是噙着笑意,默默旁观对方表演。女人紧接着关注的重点自然是古寻的脸,只见她看清古寻的样貌之后当场愣住,片刻后开口说话了:“你是……秦国国师古寻?”听得出来声音有些不自然,大概是很久没说话导致的,不过古寻关注的重点显然是她话里的内容。 “呵!”很意外的笑了一声,古寻反问道, “有意思……我印象里,咱们没见过吧?” “……我们确实没见过,不过我早有听闻国师大人的威名,同样听说的,还有你这张脸。”认出古寻的意外过后,女人情绪恢复寡澹的回应道。 古寻的脸,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就是一种标志,有心人确实可以凭此直接认出他……或者说猜出来是他。 对这一说法,古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同时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 “确实是个有心人啊,仅凭这个,就认出了我。”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些许猜测 对于古寻意有所指的话,女人未作回应,只是强行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大概是太久没笑过了,控制不好表情。 古寻也不需要她做出什么回应,绕着寒冰平台慢慢踱步,自顾自的打量着这座万年玄冰阵的环境。 从远处观望时,整座冰台都在散发着森然的寒气,让人看着就觉得冷,不过人真踏上这座平台了,反倒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确实会给人一股阴冷的刺骨感,但远不及真正的冰天雪地,至少不会把人冻生病。 不过这股不会给人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无形寒气,对于被封禁其中的那个女人来说,却起到了限制的作用。 对方的魂兮龙游,乃至于所有阴阳术,都绝对无法突破最外圈的咒文屏障,因此这里成了一座看起来很开放的……坚固牢笼。 不过这些真气咒文对旁人也有着一定的压制作用,并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突破进来,只是限制程度远逊于处于阵法核心的囚禁者。 反正对古寻来说,它的阻碍作用最多就也是聊胜于无吧。 仔细感受一番这座阴阳家潜心搭建的秘密囚笼的特色之后,古寻才不慌不忙的重新看向始终站在平台中央,不挪动半步的女人。 「你对我的出现,似乎不是很意外?」 即使有着这张脸作为辨识标志,女人认出古寻的速度也有些太快了,而且她认出古寻后,流露出的情绪更多是吃惊,而非意外,有一种突然看见一个惊喜的感觉。 似乎,这女人已经料到了古寻会出现。 对此,女人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孤寂的囚禁生活中,她不止一次的猜想过有谁会闯进这座囚笼中,给她来带一线转机,而古寻,正是她猜想中最有可能出现的人选之一。 「这艘船牵连着太多阴阳家的秘密,而阴阳家的秘密,就等于是苍龙七宿的秘密,国师大人对此不是一向很感兴趣吗?」 「而这世上,有能力,且有胆量挑战阴阳家,挑战东皇太一的人并不多,国师恰好也是其中之一。」 「呵!」古寻点头一笑,「想靠我脱身?」 女人眼神闪了闪,声音低落的回应道,「没有谁愿意孤身待在这片阴暗,狭小,冰冷,死寂的绝望空间中直到腐朽溃烂,而且我有必须逃出去的理由。」 古寻抬手一摆,不耐烦的回道,「我没兴趣管你有多惨,总之,你想利用我,恰好我也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双方都有自己的需求,这就很好,各取所需嘛!」 「……国师想从我一介阶下囚这里知道什么呢?」女人看古寻一副打算公平交易的态度,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能够各取所需,她自然求之不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出卖阴阳家的秘密那是毫无心理压力呀! 「表情这么镇定,看来你脑子里确实是有些干货的。」古寻见她这副表现,心中判断这一趟应该不会无功而返。 女人平澹的回应道,「我的身份或许比不上那位高高在上的东君大人,但是这项计划终究还是由我来执行完成的,有些事,注定只有我才能窥得一斑。」 「很好!」古寻停下自己慢悠悠的步伐,盯着对方,露出笑容,缓缓点了点头,「现在你是阶下囚,主动权在我,所以你得先表现一下自己确实有价值,这很合理吧?」 女人微微颔首,接受了古寻的要求,「自然。」 「那我问你,东皇太一已经有了你女儿,为什么还要不远千里,亲自押送你到蜃楼上?」 「这一点,我并不清楚,只有一些怀疑和猜测。」 「说!」古寻震了震精神,并没有瞧不起对方所 谓的怀疑猜测。 作为真正触及东皇太一计划核心的人物,即使只是一些揣测,也一定有其价值。 女人闭目回想了片刻后,才睁开眼回答,上来就是个重量级情报,「就我所知,蜃楼很可能需要出航不止一次!」 「呵……有意思。」古寻一听立刻露出了笑意,眼神变得飘忽起来,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同时双手背到身后,再次开始无意识的来回踱步,嘴上说道,「你继续。」 「对于需要多次出航的具体原因,我也并不清楚,只知道东海深处,似乎存在着某些阻力,东皇太一并没有解决的办法。」女人不加丝毫感情继续讲述着东皇太一的重要秘密。 或许没那么重要,不过这肯定是鲜少有人知道的情报,至少月神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知道的人足够少,一般都是珍稀的情报。 「所以,需要多次出航,并通过之前的航行来解决来自于东海深处的阻力?」依旧保持着思索的古寻心口两用,不忘顺嘴问上一句。 「应该是……但也只是我的猜测。」女人强调道,「国师应该明白对东皇太一来说,我,乃至整个阴阳家,甚至整个天下都只是可利用的工具而已,我能知道的终究有限。」 【鉴于大环境如此, 「嗯。」古寻点了点头,对此不置一词,只是摆手示意了一下,「请继续。」 女人见状继续说道,「东皇太一将我关押在蜃楼上的原因,或许也和这件事有关。」 「嗯……你的意思是,想要解决那份阻碍,还需要你的力量?」古寻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脑袋,紧接着反问道,「所以你又有什么力量呢?」 女人摇着头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我不知道……魂兮龙游?亦或者是我的血脉?」 「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猜测,总该有一点更切实的依据吧?或者是猜测推导的逻辑链?」古寻自然不接受这种模湖的回答,逼问更明确的缘由。 或许是因为形势比人强,女人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无奈的开口了: 「只有幻音宝盒才能指引蜃楼前行的方向,而只有源自神明的风氏血脉与源自于黄帝的姬姓血脉交汇者,才能自如的操控幻音宝盒,指引出正确的方向,所以东皇太一需要我的女儿。」 「所以你是操控不了幻音宝盒的?」古寻又插话问道。 「不能,或者说只能部分操控。」女人摇了摇头,「不止是我,即使是那位拥有纯正风氏血脉的东君,也不例外。」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空头支票 女人的回答没问题,或者说至少部分没问题,炎妃确实只能有限的操控幻音宝盒,这是她本人跟古寻说的。 照此推断之下,这个女人应该确实也没这个本事。 其实这一点,乃至于之前问到的一些问题,古寻心里都是大概有数的,不过他还是屡次插嘴打断对方,为的是试探对方是否在有意欺骗自己。 毕竟她被关了这么多年,又不可能知道古寻对苍龙七宿,对东皇太一的计划有多少了解,说不准就会露出破绽。 虽然古寻觉得用处未必多大,不过试探一下也无妨,就是多说两句话的事。 再次得到满意答复的古寻又是一摆手,示意女人继续。 对方也是被打断习惯了,面无表情的接着说道: 「幻音宝盒是只有我女儿才能操控的,但是有些事,是我和她都能办到的。」 「比如说?」古寻顺嘴问道,不过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桉。 「扶桑神木!」 果然,是这个回答。 女人的声音仍在继续,「源自神人的风氏血脉拥有者,可以以龙游之气为媒介引动扶桑神木的力量。」 「我猜测,我的用处的或许就在这上面。」 「如果是这样,你女儿不是也可以吗?」古寻皱着眉头质疑道。 「所以……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女人如是回答道,「或许我有其他用处,或许引动扶桑神木的力量需要更多的条件,又或许……我什么用也没有,东皇太一就是想借此误导别人。」 「可能太多,我只能做出我认为最合理的判断。」 「嗯……」对于这个回答,古寻不置可否,脚下的步子片刻不停,整个人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女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女人这次没有痛快的接下问题,而是反问古寻道,「我的价值,应该已经体现出来了吧,国师大人?」 言下之意,是让古寻也表示表示诚意。 古寻对女人要价的行为也不气恼,本就是说好的交易,很正常。 「你应该了解,蜃楼之所以能问世,是因为东皇太一成功的蛊惑了嬴政,现在蜃楼的顺利出航是嬴政最关心的事,我身为秦国的国师,无法阻止这件事,所以我现在不能直接放了你。」 女人不说话,也不提条件,静静的等待着古寻主动开出价码。 古寻见此也直接明说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在合适的时候放了你,甚至于顺便让你和女儿团聚,不过不是现在。」 「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只能保证救你的时候,你女儿人绝对还是安然无恙的。」 「我也要提前讲明,救你的时候,大概率蜃楼已经出航入海,所以你脱困后人还是在蜃楼上,阴阳家的问题我不负责解决。」 「当然,这是目前我能给出的承诺,如果你还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消息,就可以提出更多的要求,除了时间我没办法提前外,其他的都可以谈。」 「保证你脱困后能够安然无恙,保证你能和女儿安然团聚,保证阴阳家再也无法找你的麻烦,保证你们母女两个以后可以平静的生活下去……这些我都可以做到,只要你能给出足够的价码。」 听到古寻这番话后,女人沉默良久,似乎是在心中斟酌考量,最后终于开口: 「大人是被江湖人视作天下第一高手的秦国国师,是嬴政最宠信的近臣,所以我愿意相信你能实现自己的承诺。」 「但……这些承诺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席空话,我没有理由相信你会兑现,我只想要自由,立刻就能获得的自由!」 「我的承诺,向来说到做到。」对于女人的质疑,古寻只能如此回应。 女人不回话,只是坚决的摇了摇头,显然还是不愿意接受空头支票。 古寻见此很是为难。 虽然他的做人原则之一就是一诺千金,但是毕竟不像季布一样名声传的满天下,还做不到纯靠名字就能让别人信服的程度。 更何况对这个被关了好些年的女人来说,季布来了也不好使。 开空头支票,确实不是个好选择,但是他没别的办法啊! 嬴政绝不容许蜃楼出航的事出现任何差错,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不能直接放人啊! 虽说人是被秘密关押着的,放了也不一定被人知道,但这事谁能说得准呢? 这女人的情报是有价值,但是目前来看还不足以让他付出和嬴政彻底闹掰的代价,直接放人的话,这桩交易对他来说等于亏大了。 「总之我的价码就只有承诺,你……反正接下来还有段时间,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希望下次再来,你会改变主意。」 思虑半天后,还是没什么办法的古寻果断选择暂且搁置,打算晾晾对方再说。 要是对方实在倔强……那就是到时候再说吧。 如无必要,古寻不想搞什么刑讯逼供,或者读心窥脑之类的操作——前者他不擅长,后者他不喜欢,且两者都未必能在这女人身上奏效。 能谈妥,还是谈妥为好。 撂下话之后,古寻也不犹豫,转身就要离开这座囚笼。 女人见古寻真就毫无妥协的意思,有些急了。 古寻话里只说让她考虑考虑……也就是说他本人是不会让步分毫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她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除了低头妥协没别的选择了,有个承诺至少比没有强。 无非就是现在答应,或是拖上几天再答应。 当然,她也可以尝试跟古寻耗上几天,看能不能逼迫对方退让。 但是她不想赌。 万一对方一走,就不回来了呢? 如今的她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最多猜测出秦国此时可能快要一统天下,或者已经做到这一点了,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古寻的地位是否还牢固? 他和阴阳家是否还敌对? 炎妃和他如今的关系如何? 等等等等…… 太多可能出现的变故了。 虽然古寻做出那些承诺的时候语气十分肯定,一副易如反掌万无一失的样子,她又如何知道对方是真的还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呢? 说不定古寻这一走,出去直接就被阴阳家的人发现,进而就被嬴政给治罪了,彻底回不来了呢? 又或者出去后突然不想谈了,干脆不再来了。 她能做的,就是无论什么条件,都尽自己所能,在今天谈成。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达成交易 「等等!」 略显急切的声音让古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有些意外的转过身重新看向女人。 这女人被囚禁了这么多年,竟然这么沉不住气的吗? 古寻可没打着欲擒故纵的想法,就是单纯的想要留给对方多考虑考虑的时间空当,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天也不想等了。 这也算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被囚禁这么多年的不是他,根本体会不到对方内心对脱困的急切,以及对唯一的救命稻草的看重。 「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女人也没那么容易就松口,虽然叫停了古寻,但还是摇头回道,「国师大人应该理解,我不可能答应这种毫无保障的交易。」 「啧……」古寻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我也说了,承诺这种东西,我只能保证自己会遵守,没法做出任何保障——你总不可能指望我把东皇太一拉过来做个见证担保人吧?」 这番话说完后,古寻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做一点点的退让,「嗯……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稍微展示一下,我确实有救人的能力。」 说着,古寻右手掌心朝天,缓缓抬起,随之他的动作,一缕散发着澹澹金芒的火苗自他手掌心中升起并快速壮大。 随着这团金红色的火焰静静的在古寻张鑫跳动,自从被囚禁在万年玄冰阵中就再没感受到暖意的女人突然发觉周围的温度似乎在急剧升高,那股阴冷刺骨,无孔不入的寒意被瞬间驱散。 同时,她感受到了整座冰台都在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在发出不甘的悲鸣,环绕冰台一圈的阴阳咒文也变得虚幻无比,看上去随时有崩溃的可能。 不过这个过程仅仅维持了很短暂的几个呼吸,一切就又恢复原状了。 因为古寻手中的火焰已经被他悄悄散去。 随着他的罢手,这座刚才已经摇摇欲坠的牢笼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死寂,向被囚禁其中的囚徒宣告着别想脱困的态度。 「如何?」 古寻的声音打破了还在回味那一缕久违的炽热感觉的女人的遐想,让她回归了现实。 她没有回应古寻的话,反而第一时间询问道,「刚才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古寻眉头一挑,这怎么又来个抛瓦人? 「那跟你没有关系。」 「总之,价码我说的很清楚了,接不接受,就看你的意思了。」 反正他已经证明了,只要他想,这座看起来牢固的万年玄冰阵对他而言反手可灭,至于怎么做到的,那就轮不到这女人管了。 「……」女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了,大概率要在蜃楼出海之后才能放了我,那时你还会在船上?」 「不一定,但是我随时能够上船。」古寻很坦率的回答了女人的质疑,没有敷衍,也没有欺骗。 他大概率是不会随行蜃楼出海,但是如果他想上船,也确实随时都能上,哪怕蜃楼已经驶进茫茫无际的东海之中了。 不过女人显然接受不了古寻这个回答,「国师大人的话不觉得荒谬吗?你人不在船上,等到蜃楼入海,还如何上船?」 「这是我的问题,不需要你来操心。」古寻一甩手,言词决绝的回道,「总之我保证能做到这一点。」 「我希望你明白,对这场交易,我是抱着极大诚意的,没有任何欺骗你的意思,否则我大可以直接欺骗你我会一直在船上。」 女人闭上了嘴,气的有些词绝。 是,看起来你是很坦诚,但是所有问题都只回答一半,只让人知其然,却不让人知其所以然。 这如何能让人信服? 古寻见她这样,却没有再让步的意思。 就这样,你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拉倒。 古寻现在不是刀俎,但是这女人绝对是鱼肉,主动权在谁不言自明。 女人思考半晌后,提出了最后的条件,「我可以接受这笔交易,但是你必须发誓,不会违背……」 古寻不等女人说完,直接大手一挥,回绝道,「你不用说了,我不发誓。」 「你……」女人让他这决绝的态度噎个半死。 其实,她这条要求已经算是很卑微了。 虽然这个年代的神鬼之说还很深入人心,但发誓这玩意,还是主要看良心,越是地位高的人反而越是不在意。 要是背信弃义,不讲武德会被天罚,纵横家的那些知名大老,有一个算一个,天打五雷轰都不够。 发誓这种操作,也就是个表面工作了。 但是古寻却连这一点点表面工作都不愿意接受! 然而女人虽然气急败坏,古寻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这倒不是他打算背信弃义,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发誓这种行为,至少……这个女人还不够资格让他发誓。 你什么档次啊?还想让本国师为你发誓? 双方又无言的僵持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女人选择了退让: 「我接受——没想到国师还能做得一手好买卖。」 服软之余,她也不忘讥讽了古寻一句。 古寻对此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反而回应道,「我觉得挺公平的,毕竟对于身陷绝境的人来说,能有个可交易的对象,就已经是莫大的奢望了。」 「呵!」女人冷笑一声,对此不置一词。 古寻笑了笑,也没兴趣和她争论这种无意义的话题,重新问起之前没问出口的问题: 「我想知道,排除掉嬴政和东皇太一所作的一切,排除掉他们两个人明里暗里所作的干预与安排,也排除掉他们两个人所追求的目的,仅以蜃楼上成员角度而言——也就是阴阳家的乘船成员的角度来说,乘坐蜃楼出航海外,寻访所谓的仙山仙人这件事如果成功,到底能获得什么利益?」 古寻提出的这个措辞乍一听上去非常绕脑子的问题,让女人愣住了,她皱着眉头仔细在脑中过了好几遍,才算大致领会到古寻的意思—— 就是想问排除掉嬴政所求的长生不老,以及东皇太一密谋的阴阳家千年大计之外,蜃楼出航到底能获得什么好处呗! 提取出了问题的关键后,女人却无法回答,只能冲着古寻摇了摇头。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蜃楼出海是东皇太一计划完成前的最后一步,只要这一步成功成,就等同于东皇太一实现了他的目标。」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归队复命 女人的回答让古寻很失望,但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凡牵扯到苍龙七宿的秘密,牵扯到东皇太一的谋划,几乎就不可能获得太过具体的直接情报。 他已经习惯了。 点了点头,古寻也没表现出不满,最后撂下一句话后,转身消失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如果有需要,我还会再来。」 「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届时可以提出来,只要你提供的情报足够有价值,我都能答应。」 随着古寻的话音飘散,空荡荡的冰台上再次只剩下那个女人。 她看着周围阴暗死寂的空间,嘴角突然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意,并且还在不断扩大,整个人都在微微耸动,似乎有朝着狂笑发展的趋势。 不过最终还是被她自己强行压抑住了,所有的笑意全部澹去,身体也恢复了平静,最后剩下的只有一脸的冷漠。 当然,这些古寻全都没有看见。 ……………… 「怎么,月神大人竟然一个人,莫不是那位国师大人,已经离开了?」 从紫贝水阁离开返回自己寝殿的月神,「恰好」碰见了不知要去干什么的左护法星魂。 对方见古寻已经不再月神身边,出于「好奇」就问了一句。 不过大概是和月神的关系基本等于撕破脸了,星魂连演都懒得演,是挂着欠打的冷笑,操着一口阴阳怪气问的。 月神垂下眼眸瞥了一眼这个小矮个,懒得和他纠缠,敷衍回应道,「这个问题,星魂大人应该亲自去问那位国师,他离没离开,我并不清楚。」 说着话,月神脚下不停,直接和星魂错身而过,就要直接离开。 星魂背对着月神,嘴角的冷笑愈发森然,又问道: 「说起来,我有件事很好奇。」 「东皇大人此前好像亲自秘密押送过一个人到蜃楼,这件事月神大人可知道?」 月神的脚步勐然停住,不过并没有回头去看星魂,只是冷声回复道: 「东皇大人的事情,我们这些下属,最好还是不要窥探的好。」 「呵!」星魂轻笑一声,「只是好奇罢了。」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东皇大人如此郑重对待?此时,其人又被关押在哪里呢?」 「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星魂大人最好还是小心一些,以免逾越过界。」月神声音越发森冷的警告道。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地,这片山林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安全的地方。 山林的最西面,就是秦军大营。 一旦被发现,他们想跑都费劲。 事实上,要不是不得不留在桑海,他们早就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了。 为了安全,也为了随时能跑路并降低损失,生活上自然就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反正有个地方睡觉,有口饭吃不饿着就行——还好是夏天,天气比较暖和,不然真扛不住。 被龙且搀扶回营地的少羽看着这简陋的环境,以及来来往往的兵将身上破旧的装备,眼神暗然不已,心中一边揣测着这些残部这些年来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一边自责自己这个少主的无能。 营地中的人看见自家主将竟然亲自搀着少羽,心中都在疑惑对方什么身份——少羽毕竟是项氏一族的少主,地位高贵,即使是楚国最精锐的腾龙军团中,认识他的人也只是极少数。 龙且拒绝了部下要过来帮忙的请求,也没有急着向他们公开少羽的身份。 少羽的身份,自然应该由他本人向这些项氏一族的遗部表明,而非由龙且越俎代庖。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楚国是曾经的七大战国中,封建旧贵族残余最严重的一国,其内部的大贵族全都保留着相当大的权力。 项氏一族作为楚国亡国前最大的军功贵族,有相当一部分军队中的将领,都属于项氏一族的家将,就比如说腾龙军团曾经的主将,也就是龙且的父亲。 因此,虽然腾龙军团理论上是直属于楚王的军队,但是他们全军上下却都跟着主将一起,认项燕为君上,身为项燕嫡孙的少羽,自然就是他们的少主。 现在项氏一族嫡脉已经死绝,就剩下少羽一根独苗,他这个少主,理论上也已经晋升成正儿八经的主君了。 只不过他还年幼,所以项氏一族现在暂时由少羽庶出的叔父项梁管事。 龙且也不担心这些部下不认少羽,他们都是腾龙军团的老人,自始至终都效忠项氏一族。 龙且带着少羽,来到营地的一角,扶他坐好休息。 少羽看着龙且,神色复杂,犹豫了好一阵后才开口说话,语气很是滞涩嗫喏: 「阿龙,你,还有他们……」 龙且这时却冬的一声单膝跪下,双手交叠拱在胸前,郑重行礼道: 「腾龙军团龙且,拜见少主!」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这些了……」 少羽见状赶紧叫龙且起来,不过他没有回应,而是自顾自的汇报道: 「腾龙军团奉命断后,掩护撤离,末将率军击退秦军进攻十数次,杀敌七千五百人,坚守一个月后失守撤退。」 「撤退后,末将未能与大部队汇合,就此率领残部在各地游击,辗转至今,余部……两百三十四人,终于今日重归复命,听从少主调遣!」 伴随着语气逐渐哽咽的话语,龙且头颅低垂,双手恭敬的奉上已在他手中滞留数年的金黄色的调兵虎符。 「两百……三十……四人……」少羽听完龙且的话,怔怔的没有接过虎符,仿佛无意识般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默默流淌而下。 当时的腾龙军团已经遭受重创,但至少还有数千人在编,最后却战至寥寥二百余人……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迎接 稍稍回过神的少羽强忍着疼痛站起身上前,用颤抖的手拿过龙且奉上的虎符,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语气滞涩的问道: 「你……你父亲他?」 「家父他在作战中受了重伤,后来一路辗转,军中缺医少药,最终……最终伤重不治……」 「临终前,他将虎符交托与末将,命我暂领腾龙军团,等候少主。」 得知这个消息,少羽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劝慰的话语,只能竭力控制着眼眶中蓄满的泪水不要流下,不过也只是徒劳无功。 透过泪眼模湖的视线,少羽怔怔的看着手中琥珀一般虎符,心中的酸涩与愧疚一阵一阵的涌上心头。 当年背弃自己的士兵,逃离战场的事情是少羽这么多年来始终困囿着自己的心结,至今仍死死的盘结成一个扣系在心头。 他有很多话想对龙且,但话到嘴边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最终,少羽仰起头,紧紧的闭上双眼,让眼眶中所有的眼泪全部顺着脸庞滑下,然后重新垂下脑袋,看向龙且,手中的虎符被他一把攥紧扣在心口,郑重的宣布道: 「龙且将军,腾龙军团坚守阵地,以死相抗,成功为掩护大军撤离争取到足够时间,全军上下皆当记一大功!」 「今日,腾龙军团正式……归队!」 说完,少羽前踏一步,伸手去扶仍旧跪拜在地的龙且,「起来吧,阿龙。」 龙且这一次,没有继续坚持,顺着少羽的动作站起身来。 此时的他,脸上也满是泪水滑过的痕迹。 虽然他的年龄比少羽大上一些,虽然他早就进入军中带兵作战,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未及冠龄的少年人而已。 数年之间,接连遭遇家国灭亡,父亲亡故,麾下士兵损失殆尽的惨痛,还要带着剩余的弟兄在帝国的领土之内四处躲藏,艰难求生,这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确实太过艰辛。 而支持他坚持下来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为了再次寻回少主,复命归队,重振腾龙军团。 今日终于实现了这个目标,也无怪这个少年将军激动到不能自已。 站起身的龙且收拾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后,对少羽说道,「现在,该向弟兄们袒露少主你的身份了。」 「有一件东西,已经在我手中保存太长时间了。」 少羽一愣,「你说的是……」 ……………… 「石兰你放心,回头我找机会去趟城外,找那个冰块女人要份伤药,小黑的伤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治好。」 「我跟你说,虽然那女人脾气特别臭,但是医术确实很厉害,可是被人称作医仙呢!」 「就算我顾不上找她,也可以去问问荀夫子,就是那个小圣贤庄的荀夫子,你应该知道他吧?他医术也很厉害的。」 「嘿嘿,我和他也有些交情,这点小忙他一定会帮我的。」 腾龙军团残部的营地外,察看完小黑状态的石兰天明二人在周遭的巡逻队的指引下,来到了这里。 一路走来,天明还一直和石兰絮絮叨叨的讲着小黑伤势的问题。 如石兰预料的一样,新的剧烈活动,确实让小黑的伤势加重了,不过整体上还行,距离致命还差得远,就是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这让石兰有些忧心。 毕竟小黑和人不一样,后者生病受伤不论需要多长时间恢复,只要不致命都无所谓,了不起一直躺床上修养着就是了。 小黑大部分时间却必须独自生活在山林里,而现在的桑海,危险人物亦或团体实在太多,即使以小黑的体型,即使躲 在山里,也实在难说安全。 不过石兰也没招,要说蜀山没有治病疗伤的手段那当然不可能,但基本上只对人,以及近似体型的生物起效,小黑这个……实在是蚂蚁曰大象,有劲使不上啊! 看到石兰为此忧心忡忡——其实石兰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纯属天明自己臆想——他立刻自告奋勇,兴冲冲的跟她说自己有办法。 至于办法,也就是上面说的找端木蓉……或者荀子。 虽然这种操作属于借花献佛,不过确实有效,小黑受的只是单纯的外伤,只要天明说明情况,对两大医道圣手来说治个畜生自然手到擒来。 石兰不清楚天明所说的冰块医仙是什么人,但她听说过荀子的大名,这样的大老是绝对靠谱的。 虽然石兰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但天明怎么说也是被她认可的好友了,再加上小黑的伤她确实希望能尽快解决,因此还是接受了天明的好意。 「嗯……」石兰有些不习惯的向天明致谢道,「麻烦你了,天明。」 「这有啥可谢的!」天明很爽朗的摆了摆手,大笑着回道,「你可救过我和少羽的小命呢,这点小忙我肯定帮你啊!」 两人谈话的功夫,人也已经来到了营地里。 并没有人站岗值守,两人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虽说这营地本来也谈不上有什么防护。 之所以无人值守,是因为除了必要的外围巡逻队外,剩余的所有人此时都被龙且调走了,调去排成了长长的迎宾队列。 所有士兵都换上了腾龙军团的标准制式甲胃,不过由于几年来没有军需供给,军备无法更换,且难以保养,大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且锈迹斑斑。 不过作为楚国昔日的王牌部队,这些兵卒的势头的都很足,一个个脸色沧桑却神色昂扬,全都目光灼灼的看向队伍末端伫立着的少羽。 虽然龙且还是没有公开挑明少羽的身份,但是自家将军对这个少年的态度,以及他们现在的阵势已经足以说明情况了。 天明和石兰没深入走多远就看到了那长长的队伍,以及站在队列末端入口处的少羽和龙且。 「这是……做什么?」天明挠着头,不明白什么情况。 虽然少羽和他说过项氏一族是楚国的大贵族,可惜孤儿出身的天明对贵族这一概念并不存在实质性的认知,自然也不清楚少羽这个项家少主的地位究竟是怎样的概念。 天明不懂,石兰就更不懂了。 她冲天明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后,加快步子朝少羽走去。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逃避 不过不等两人靠近,少羽就已经先一步迈着踟蹰犹豫的步伐,在众多将士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沿着人道前行而去。 天明见状没好意思冒然也跟着走进人家的欢迎队列里,只好先凑到龙且旁边。 “那个……龙且啊,少羽他这是去干什么?” “少主他……是去取回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龙且看着渐行渐远的少羽背影,眼神中散发出越发炽热的光彩,名为希望的光彩。 天明听了却很迷湖,拿个东西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龙且这时主动提出道, “两位是少主的好友,我想他也希望在这个时候你们能陪在旁边,所以……两位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见证这一幕。”天明当然不介意,满口应下, “好啊,那……呃,石兰你呢?”石兰也没有异议,面对天明的询问轻轻的摇了摇头。 龙且见状便带着二人从人群旁边绕向少羽此时要去的目的地——一座山洞。 这是龙且决定在此落脚后,特意选择的一处地点,用于存放少羽的那件东西。 此时,它就静静的矗立在山洞最深处。少羽的步伐很慢,但龙且也刻意控制了速度,一行三人并没有走在他前面,而是尾随着他一前一后进入的山洞。 这座山洞并不深,两伙人没走多远就到了最深处。在山洞两侧火把散发出的火光照耀下,在山洞尽头的高台上,一具散发着熠熠光彩的全身甲胃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盔甲的主体色调为金黑两色,头盔躯干部位纯金,四肢及裙甲则以黑为主,镶以金边,背后负有六根依次排列的锋利短枪。 这就是一直在龙且手中保管的,那件属于少羽的东西——七海蛟龙甲! 取宛如蛟龙游入大海,在敌人的阵营里盘旋翱翔,从万军丛中斩获敌将头颅之意,得名‘七海蛟龙’! 这是一具完全不逊色于蒙恬所穿的苍云甲的甲胃,甚至可以说价值及防御能力还在其之上。 这套甲胃唯一的缺陷就是基本上属于少羽独有的,因为其他人基本没有办法穿着它作战——太过沉重。 当然,也有无双鬼、大铁锤这样的同样力大无穷的选手,但是体型又悬殊过大。 这套甲胃的延展性还不错,少羽现在的少年人体型穿得了,龙且这样近乎成人的体型也穿得了,但是膀大腰圆的肌肉兄贵肯定穿不了! 当年少羽被龙且强行送走撤离时,并未穿着这套甲胃,因此它之后就一直留在腾龙军团之中,被龙且保管至今。 腾龙军团的所有将士都知道,身穿七海蛟龙甲至人,就是他们誓死效忠的,项氏一族的少主,所以龙且不着急亲自公开挑明少羽的身份。 等他穿上甲胃,纵马于众将士面前时,他们自然会认出来。天明不了解这套看上去宛如幻梦般不真实的甲胃究竟和少羽有着怎样的牵绊,但是当他看见少羽一步一步踌躇的着迈向甲胃的步伐,以及对方颤抖的身影时,至少明白了它确实对少羽很重要。 因此这个时候,他,以及石兰龙且全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的看着少羽一步步靠近那套梦幻般的甲胃。 最终,少羽来到了摆放七海蛟龙甲的高台之前,距离它只有一步之遥。 看着这套熟悉的老伙计,少羽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迷离的双眼中好像又浮现了昔年在战场上厮杀战斗的场景。 那是他一直很怀念的过往。可惜,也只是过往了。刹那间,少羽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看着眼前的七海蛟龙甲,再三犹豫之后,他还是收回了即将触即到甲胃的手掌,缓缓后退半步,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 龙且看到少羽犹豫,顿时着急了,上前一步半跪在地抱拳行礼,语气铿锵道, “少主,我,以及腾龙军团的所有人,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冲锋陷阵,生死相随!”少羽的眼眸垂了下来,犹豫一下后,朝龙且摇了摇头, “我……我做不到。” “啊!?”龙且抬起头看向少羽,一脸的不解与震惊。少羽不忍心去看龙且的眼神,偏过头去,双拳握紧,再次回应道, “我做不到!”说完,他干脆直接迈步朝山洞外走去,决然的留下龙且一人跪在那里。 天明这时候一脸费解的拦在少羽面前,惊疑质问道, “不是吧,这个时候你退缩!?”少羽没有理会天明,步履不停朝洞外走去。 天明一看他不搭腔顿时急眼了,直接伸手去抓少羽的衣领, “这么多人都在等你,现在不是你犯混蛋的时候呀!”少羽此时很不讲情面的直接一把抓住天明,反手往旁边一甩。 在少羽的巨力下,天明步子踉跄的被甩到一旁,要不是石兰及时扶了他一把,只怕就要摔个跟头。 重新站稳的天明恼火的看向少羽离去的身影,咬着牙一拳砸在山壁上,气愤的骂了一声, “这个混蛋!”天明并不在意少羽对他动手,但是很气恼对方临阵脱逃的行为。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些人在过去到底和少羽有着怎样的关系,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从龙且的言词中,他能体会到这些人全都在等待着少羽。 可这家伙却辜负了这么多人的期望,独自逃走!其实天明并非是为这些对他而言素不相识的人打抱不平,他更多的是气恼于少羽的表现。 他从未见过少羽如此没有骨气的选择当一个缩头乌龟,哪怕是当初面对兵魔神时都没有! 他不希望看见自己那面对艰难险阻从不曾逃避退缩的好朋友、好兄弟,自甘堕落为一个懦夫! 龙且此时走了过来,面色复杂的看着少羽远去的背影,语气沉重的说道, “我记忆中的少主,绝不会抛下自己的士兵……我相信他,相信他没有变!”石兰这时候拍了拍天明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嘴上则意味深长的说道, “或许……对他来说还不是时候。”责任二字说来轻松,但是真的需要你去承担时,却往往重逾千斤,并不是说拿起,就能拿起。 对于这一点,石兰深有体会。天明却不是很理解,依旧气鼓鼓的。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逗你玩 桑海海滨,蜃楼之上,月神寝殿。 在和星魂一番勾心斗角后,月神没有继续在外逗留,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寝殿休息。 她现在的心绪很乱,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考虑,需要斟酌。 古寻和炎妃的介入,显然会让蜃楼出航的结果平添上太多不可预料的变故,她究竟该何去何从,就成了一个问题。 是否还要坚持自己的计划? 坚持的话,该如何确保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如果失败的话,又该如何应对? 等等等等…… 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 相较之下,被星魂揪到些许小把柄,只能算不痛不痒的小事了。 反正蜃楼出航在即,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返回咸阳总部,星魂哪怕抓住了确凿的证据,也不可能借助东皇太一的力量来直接对付她。 无非就是接下来行事要小心一点,别被星魂找到可趁之机钻了空子就行。 千头万绪堆在脑中,无从开解的月神只能盘坐在坐塌之上,闭目静修,慢慢的琢磨着一切。 一旁的香炉中,能够宁神静气的香料静静燃烧着,鸟鸟的白色烟雾自炉中缓缓上升。 下一秒,古寻的身影突兀出现,带的香薰烟雾一阵扭曲。 月神似乎感知到屋内多了个人,被薄纱笼罩的双眼缓缓睁开。 “你已经见过她了?”看着一脸沉思模样的古寻,月神心下了然,看来他成功从那个囚徒身上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古寻敛去脸上的思索,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见过了……和你说的不一样,她还是挺清醒的,距离一个疯子还远得很。” “呵!”月神不悲不喜的哼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看来那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要坚韧许多……还很会演戏。” “既然这样,国师大人应该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古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倒是更明显了,“严格来说没有,不过确实知道了些有趣的信息,她比我预想的还要更有价值。”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月神眨了眨眼,并没有过分好奇古寻知道了什么,反而更想知道他为此支付了怎样的酬劳。 古寻耸了耸肩,没有隐瞒,直言道,“我承诺会放了她。” 嗯,确实没隐瞒,只是暂时只说了一半。 一听这话,月神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国师大人,你应该明白蜃楼出航的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这是皇帝的要求!” 为了警告古寻,月神直接抬出了嬴政这个唯一能限制古寻的杀手锏。 “但是在蜃楼这件事上,东皇太一向嬴政提出的所有要求中,应该没有那个女人的存在吧?”古寻笑呵呵的反问月神道。 是,蜃楼出航的事绝对不能被干扰,他古寻也愿意服务于皇帝陛下,不去破坏影响这件事。 但是你东皇太一从没说过蜃楼出航的过程中需要这个女人吧? 没说,那就是没用! 既然没用,本国师放了她又怎样? 谁敢不服!? 说到底,嬴政虽然指望着从东皇太一那里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但作为当今世上可能是政治手腕最强的人,他不可能一味的屈从于东皇太一。 古寻,就是他限制阴阳家的手段。 就算古寻直接放人会影响到蜃楼计划的进行,嬴政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谁让你东皇太一不早说的! 面对皇帝,你说话永远不说全,是想干什么? 每一次东皇太一拿古寻没办法,找到嬴政头上寻求助力的时候,也都代表着他本人不得不向嬴政做出一定的妥协退让。 他们两边其实是一样的。 古寻面对嬴政退让一步,东皇太一就要对嬴政也退让至少一步。 也因此,每次古寻破坏干扰到东皇太一的计划后,嬴政只会出面要求古寻让步善后,但从不会因此降罪于他。 过河抽板这种事嬴政一般不做,更何况现在河还没过完呢。 月神得到这番回应,脸色一阵变幻,却也反驳不得。 她只能无奈的说道,“国师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呢?” “纵然你放了她,最后她也还是要被抓回来的,哪怕我们抓不住她,东皇掌教也会向皇帝陛下请求,这份差事最终大概率还是要落到你的头上。” “意义很大。”古寻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玩味的说道,“至少我实现了自己的承诺,那女人再被抓回来那是她的事。” “我可是个体面人,不能失信于人。” 月神白了古寻一眼,轻叹一声说道,“我觉得,许下这种毫无意义的承诺来戏耍一个囚徒,只会损伤国师的体面。” “与其白费功夫,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许给对方一个真正有价值的承诺,哪怕这个承诺的价值并不能与自由相提并论。” “呵!”古寻戏谑一笑,悠哉的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挺会为那个替代品操心。” “我只是不希望蜃楼的出航再生波折。”月神幽幽回道,“所以,还望国师三思后行。” “哼!放心好了!”古寻见此,眉头一挑,说出了完整的承诺,“我答应的是,蜃楼出航之后,再酌情找合适的时间放了她。” “你……”月神无力的叹息一声,指责的话最终变成一句反问,“所以国师刚才的那一番说辞,又是为了什么?” 古寻一耸肩,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为什么,就是逗你玩而已。” “所以我说过很多次,尝试把心态放平,否则以你的脑子,应该不难想到我如果承诺的是直接放了她,现在站在这里跟你说话的肯定不止一个人。” “就像握在手里的沙子一样,越是攥得紧,往往越是留不住。” 听到古寻的说教,本就心绪复杂的月神越发烦躁,根本懒得和他掰扯,露出不喜之色,直接转移话题问道: “国师敢许下这样的承诺,看来是已经弄清楚那个女人有什么用处了?” “没有。”古寻果断摇头,“要是弄清楚这一点了,我就不会把话说的那么模棱两可。” “合适的时间……呵,我现在哪儿知道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呢?” 你这是要给人开空头支票? 月神倒不在意那女人是不是被古寻白嫖了,但还是忍不住反讽一句道: “这似乎与国师想要的体面,背道而驰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我不信 “我的承诺肯定会兑现的。”站着和月神掰扯半天的古寻到了也没在这间月神的寝殿内室里找到坐具,最终干脆一屁股坐到她的床上,嘴上则回应着她的质疑。 “只是暂时还拿不准具体时间而已。”月神看着古寻坐到自己的床榻上,眉头轻蹙一下,倒也没有开口要求他起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关注:“所以,国师也打算登上蜃楼,随我等一同出航?”按照古寻的说法,他会在蜃楼出航后放人,具体时间还不确定,那岂不是肯定得亲自随行才能及时的完成自己的承诺? 古寻摇了摇头, “不会。” “我就是想这么做,恐怕东皇太一,乃至嬴政也不会允许。” “这也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原因。” “嗯?”月神一愣,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古寻的话紧接着就来了, “我不在蜃楼的情况下,希望你能代为照看那个女人一二,一旦发生异变的话,尽量保她不死。”? ?????月神的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一连串的问号。你是不是对我堂堂阴阳家的右护法有什么误解? 是,我是想你泄露了不少阴阳家的情报,对你许多针对阴阳家的行为也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可没答应背叛阴阳家投靠到你手下!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命令我为你做事,合适吗? “你……”回过神的月神第一时间就要回绝,但却被古寻的话打断了。 “我知道你或许觉得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但是……相信我,这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只能去找炎妃,让她也介入进来。” “说实话,我不希望把她牵扯进来,但是我的承诺,我必须想办法做到。”古寻笑盈盈的看着月神,最后反问道, “或者说,你已经有万全的把握,把炎妃从蜃楼上赶下去了?” “你要是能办到这一点,那我绝对不为难你,那女人的事我自己再令想办法。”一听到炎妃的名字,月神的头更疼了。 她现在还完全不清楚炎妃登上蜃楼究竟有什么盘算,更不知道如果炎妃知道了这个替代品的存在,又会引起多大的变故。 她碰到了一个难以抉择的困境——屈从古寻,亦或想办法应对炎妃。没有怎么犹豫,月神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偏向。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选择和古寻合作,而是先问对方道, “我并不知道东皇掌教对那个女人的安排,无法对时机做出精准的判断。” “没关系,这个好办。”古寻笑眯眯的做出回答,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你只需要勤快一点,多去看看那座囚牢的情况,就能及时察觉变故发生。” “不管东皇太一对那女人有着怎样的安排,他的计划都并没有交给某个人来执行,而是由那座囚笼中精心设计好的万年玄冰阵来被动执行。” “相信,等到它被触发的那一刻,动静绝对不小,你要做的就是赶在阵势完全发动之前,把人捞出来。” “哦,那个时候,大阵的封禁效果会大幅削弱,以你的实力应该足够把人捞出来了。”听完这一番话,月神仍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确认道, “你所预料的这些情况,准确吗?”古寻耸了下肩,比较谦虚含蓄的回答道, “不能完全确定,但是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那座阴阳法阵建的很有水平,能实现的功能非常复杂,可惜效果太过显眼,几乎一望而知……或许东皇太一没料到我在阴阳术上也有那么深的造诣?” “……”月神沉默良久后,缓缓点头, “这件事,我可以应下,但我不能做出任何保证。”古寻一挑眉,笑着回道, “这就足够了。”这个时候,月神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古寻的收获:“你到底在那女人口中得到了什么情报,竟然为她如此上心?” “呵!”古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回答道, “情报嘛,确实有价值,不过我上心可不止是因为她提供给我的情报。”月神见此忍不住追问道, “你确定她足够可信?”听到这个问题,古寻的眼神变得飘忽了许多,语气低沉的回应道, “我相信她提供给我的情报,基本都是真实的……”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 “我也确定,她不值得相信。” “那个女人,一定还刻意隐瞒了许多信息,很重要,很关键的信息!” “你对她的看法,不完全准确,但也不完全错误,她或许没有变成一个疯子,但是她的心里究竟打着怎样的算盘,却是个值得玩味的问题。”月神看到古寻对那个女人还是保持着足够的戒备心后,也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 她再三追问,说到底也只是不希望古寻因为过分执着于情报,而被对方利用。 她转而说起这件事中最后一个可能造成威胁的影响因素, “还有一件事,星魂不知道怎么的,也对那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他并不知道牢笼的位置,也不知道那女人的身份,但已经有所察觉,而且还有云中君在旁窥伺……那个老家伙是阴阳家内部如今资历最老的人,或许知道一些星魂不了解的内幕隐情。”古寻对这一点并不在意,摆了摆手示意月神不用管。 “他们两个,说到底也是各怀鬼胎的搅局者,影响不了大局的,不需要在意。” “有他们把水搅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古寻这时又朝月神一笑,语气戏谑玩味的提醒道, “我说的是他们对我的计划没什么影响,不包括你。” “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好还是仔细一点为妙,以免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船。” “虽然咱们不是雇佣关系,我不需要关心你的安全状况,但要是蜃楼还没开,你人先出事了,我这边可就平添麻烦了。” “这算是个,善意的提醒吧。”对于古寻这份戏谑的提醒,心高气傲的月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这就不劳国师大人操心了!”古寻见此耸了耸肩,不再赘言,直接转身离开了。 至于她到底听没听进去,那就真的如月神说的一样,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千机楼 是夜,阴云密布,月黑风高。桑海郊外,墨家据点内,主厅中正灯火通明。 屋内,除徐夫子外的墨家一众高层,以及不属于墨家的盖聂全部集合在此。 而让他们在此聚会的原因,则是夜间到访的张良。白天得到了天明通传的情报后,虽然嘴上说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但张良毅然当夜就过来了。 桑海如今的局势变化太快,任何行动都是宜早不宜迟,张良自然不会墨迹。 至于城内的戒严……也就那么回事吧。说没用多少有点用,说有用对他这种实力的人意义确实也不大。 张良刚来坐下,班大师还没开口说找他什么事,他自己就先猜出来了:“班大师急邀我见面会谈,应该是为了……黑龙卷宗吧?”班大师一愣, “子房知道这事?”张良微微一笑,颔首以对, “偶然知道了帝国绝密的黑龙卷轴丢失的事情,一直有猜测过是不是被墨家的诸位截去了。” “今日天明突然找我,说是有紧急要事,再加上帝国一方这两日格外的不平静,因此有所联想。” “哦,这样啊……子房不愧是子房的,果然才思敏捷。”班大师听完解释,捋着胡子笑了几声,顺便吹捧了张良一句,然后才说回正题。 “这次找你,确实是为了黑龙卷轴中记载的绝密情报。” “你对此物应该有所了解,它有两道保护措施,最外层的六道甲子锁,老头子我已经破解了,但是内部的千机密文我们就没办法了。” “盖先生说要解开密文,必须依靠名为千机铜盘的东西。”张良闻言连连点头, “不错,千机密文乃是阴阳家精心编织而成,变化超过百万种,解读的唯一办法就是依靠记载有解码表的千机铜盘,否则任谁也无能为力。”班大师看见张良确实对千机铜盘有所了解,脸上露出喜色,急忙追问道, “不过我们并不清楚千机铜盘的具体下落,盖先生也只知道按照惯例应该交由桑海地区的最高长官,不知道子房你是否有相关的情报?”张良看着墨家众人期许的目光,含笑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千机铜盘的下落,良,确知一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墨家所有人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些许喜色。 “太好了!”大铁锤更是激动的一拳头砸在身旁的盗跖肩窝,给人打的好一阵龇牙咧嘴说不出话。 盗跖大概也是习惯了来自于莽夫的误伤,颇为无奈的白了对方一眼,没有说啥。 张良环视众人一圈后,笑着继续说道, “首先,我要说一个好消息。” “现在的桑海城内,理论上负责处置千机铜盘的,正是长公子扶苏,不过他并没有直接选择最简单,最粗暴,也最安全的方式安置这件重要物品——也就是交给国师古寻保管。” “原因我不清楚,总之,千机铜盘现在还被单独保存在将军府内的千机楼中。” “哈!这就好办了!”盗跖听完这个好消息后,当即眉头一挑,一头黄毛随着动作微微抖动,嘴中发出一声轻蔑的低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摸了个圆盘过来,正被他竖着顶在指尖自转。 张良闻言眼角微微上扬,嘴边笑意更甚,点头回应道, “有偷遍天下无敌手的盗王之王,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我还是有些许提醒要送给盗跖兄。” “嘿嘿!张先生请讲。”盗跖一笑,将指尖的圆盘一抛,随手接住后,立刻凑到了张良近前。 虽然在偷东西这件事上盗跖有着近乎绝对的自信,但他绝不是个骄妄自大的人,张良的才智他是绝对认可的,对方认为有必要的提醒,肯定有其意义。 任何不重视情报搜集的贼,都只是注定失手的废物而已。 “将军府的守卫之严密,想必不用我多嘴,盗跖兄乃是此道高手,自有自己的一番手段去对付。” “我要提醒你的是,那座用来存放千机铜盘的千机楼。” “那座建筑是由公输家族亲自修建的,整栋楼都被机关覆盖着,一旦守卫发现有侵入者,就会立马启动机关,数寸厚的钢板会在最多三十息内彻底封锁此楼所有的出入口。” “届时,正常人绝对逃不出去。”盗跖咧嘴一笑,耸了耸肩, “这好办,我不惊动任何守卫就是了。”身为盗王之王,要是偷个东西还能惊动到主人家,那不妥妥的等于翻车了? 他可不会干出这种砸招牌的烂活。张良对此却摇了摇头, “我很相信盗跖兄的能力,不过想做到这一点很难。” “安置千机铜盘的台子也被设置好了机关,其上只要有丝毫的重量变化,就会直接触动机关发作。” “由于触发速度过快,几乎不可能通过等重替代的方式避免。” “嘶……”盗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咂摸着嘴滴咕道, “这样的话,那估计就只能抢个时间差了……问题也不大。”张良接着又补充道, “除此之外,千机楼内还布置有特殊的血蚕丝阵作为防御措施。” “血蚕丝阵?那是什么?”骤然听到个完全陌生的名词,盗跖不解的挠头问道。 “血蚕丝,乃是一种产自西域小国的特殊蚕丝,比寻常蚕丝纤细十倍且色泽极为通透,几乎无法直接用识别出来,同时它的韧性也极强,又经过了阴阳家专门炮制,其上浸有剧毒,沾之则死。” “而且阵中每根蚕丝的末端都连接着铜铃,一被触动就会立刻发出声音经动守卫,同时触发封闭机关。” “啊……越来越有挑战性了,嘿嘿,我喜欢!”盗跖听的眉头直跳,不过却并没有露怯,反而越发的跃跃欲试。 盗王之王嘛,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不难的话,又怎么值得他亲自出手呢? 张良看着兴致勃勃的盗跖,给出了最后的提醒:“最后一点,这些情报都是我之前获得的。” “黑龙卷轴丢失,帝国一方一定会想到有人会打上千机铜盘的注意,难保不会加强防范。” “千机楼内是否增添了新的防御手段,我也不清楚了,只能由盗跖兄你见机行事了。” “没问题,咱们一样一样来。”盗跖一撩自己额前的两绺长毛,非常乐观的露出一个笑容, “首先,要想办法让我能看清楚那什么血蚕丝的存在。” “张先生,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一点,或许可以通过隔绝掉一部分色彩光线来完成,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一块足够纯净的单色宝石。”张良笑着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盗跖听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毫无杂质的纯色宝石,这可算是个稀罕玩意,即使对墨家来说也是很珍贵的东西。 不过……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有人恰好有一块吧?这个时候,班大师,高渐离,以及雪女三人的目光恰好和盗跖撞在一起,四人的目光,似乎带着相同的意味。 ………………次日清晨,桑海城郊外树林。晨间的薄雾还未散尽,林中的景象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一道魁梧的身影正走在林间,背后背着一把仿佛门板似的大剑,其人皮肤黝黑,脸上身上有多处刺字,正是江湖人称‘黑剑士’的胜七。 这家伙受到帝国的命令,被编为罗网的临时工,一直在追击盖聂。可惜现在的他只知道盖聂在桑海,但不知道盖聂在桑海哪里,所以只能每日到处熘达,一边等着罗网那边能给消息,一边尝试着瞎猫撞死耗子。 很显然,效果一般,基本等于白费工夫。好在胜七也不在乎,闲着也闲着,他并不需要太多的休息时间。 这时候,胜七的步伐突然停下,因为前方的薄雾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看上去最多中年的男人,面罩遮脸,一身深色紧衣,背后同样背着一把体型偏大的剑,当然和巨阙比还差得远。 这是一个高手,至少在藏匿气息这一点上是个高手,否则胜七不至于直到双眼捕捉到人影才发现有人拦在自己的前方。 不过这个结论胜七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认出了对方是谁。虽然人他没见过,但是对方背后那把剑,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越王八剑之一——真刚!那么他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罗网天字一等杀手,六剑奴成员——真刚。 真刚出现了,那六剑奴的其他成员……思绪刚想到这里,胜七立刻分润了一部分转向自己的两侧。 两男两女,四个人一如真刚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左右两侧,手中各持一把造型别致的剑器。 最后,胜七的目光瞥向身后,果不其然,一个蒙眼老者正拿着一把锋刃嶙峋参差的青蓝色长剑。 转魄、灭魂、魍魉、乱神,以及断水,加上最前面的真刚,六剑奴全来了。 胜七的目光环绕四周一圈后,眼眸微微缩动,心中暗自惊叹:明明是六个人,可是气息竟然浑然一体,仿佛就是一个人似的,六位一体的将自己所有的去路堵死,自身却几乎不存在任何破绽。 不愧是罗网最强大的王牌杀手团体!不过,如果他们是来猎杀自己的,刚才照面的第一时间就是最佳时机,作为最顶尖的杀手,他们不可能放过那个绝佳的机会。 所以……他们的目的不是自己。那,还能有什么事,劳烦六位天字一等一同出动呢? 胜七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时候,一道阴柔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从四面八方传向胜七耳中,让人辨认不出来源。 “看来你已经认出他们了。” “呵,那就不需要我在为你介绍了。” “哼,装神弄鬼,出来!”听到来自于场上七人之外的声音的胜七眼神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然后完全不在乎将他包围起来的六剑奴,当即喝骂一声。 “呵!”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明确的来自于胜七的身后很近的位置。 同时,一只长有尖锐细长指甲的苍白手掌轻轻的在胜七肩头点了一下。 “嗯!?”胜七闷哼一声,立刻扭头看向身后,却扑了空,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却发现自己的前侧方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影,也就是刚才在自己身后的人。好快的速度……胜七怒瞪着双眼,重新摆正了脑袋,果然在他的前侧方不远处,一道身穿黑红色长袍,头戴高冠的瘦高身影正背对着他。 看见这道身影后,胜七也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没错。找自己的并不是六剑奴,而是罗网的实际掌管者,帝国中车府令——赵高。 六剑奴只是被赵高带在身边的侍从而已。 “是你?”认出赵高后,胜七当即开口,先说了句废话。赵高阴柔鬼祟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一份阴冷的笑意, “看来,你很意外?” “哼!”胜七冷笑一声,回应道, “罗网现在已经没有传令的喽啰了吗?” “很重要的命令,例外。”赵高不咸不澹的回了一句,林间的微风吹动他帽檐下的红毛轻轻抖动着。 “我只接受杀人的命令。” “而杀人对我来说,没有重要不重要。”虽然现在自己处于绝对劣势,并且理论上赵高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是胜七丝毫没有忍让的意思,半点面子都不给对方。 赵高没有因为胜七的语气而动怒,嘴角噙着冷笑,语气轻蔑的说道, “所以,这一次我来亲自给你下命令。” “你什么意思?”胜七眉头一皱,不解的质问道。 “你一定要记住,在所有的命令中,我给你的命令是最重要的,最优先的。” “呵!”胜七一听这话,嘴角一翘,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语气玩味的反问一句, “罗网……还会有不同的命令?”赵高对胜七摆明了在暗中影射什么的问题并不在意,嘴角露出戏谑轻蔑的浅笑,语气阴冷平澹的敷衍了一句, “也许会有。” “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提醒我一句话?”胜七对赵高的平澹显然不太高兴,试图找点面子回来。 “这是很重要的事——对你来说尤为如此。”赵高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那……我要是拒绝呢?”胜七的目光从六剑奴身上滑过,嘴上强硬的回答道。 赵高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应道, “你允许你提条件,但没资格拒绝!” “我只有一个条件!”说到条件,胜七语气立刻加重,目光死死的盯着赵高的背影。 “呵呵……”赵高轻笑一声,玩味的回道, “你的那个……兄弟?” “如果你选择忤逆的话,那你就永远别想再见到你的兄弟。” “你!”这句话立刻彻底惹恼了胜七,他抬手抓向背后的巨阙。然而六剑奴的速度比他更快。 刺目的剑光霎时间闪过,眨眼的功夫,胜七才刚刚握住巨阙的剑柄,几声交叠在一起的剑鸣响起,六剑奴已然围住了他。 真刚的剑尖抵在了他的心口,瘦小的魍魉踩在他肩头,手中双剑剑刃交错,由后至前架在胜七的颈间,乱神反手持剑,手中妖剑指向胜七的侧腰,转魄灭魂姐妹一左一右,用剑上的链刺束缚住了胜七的双腿。 只有断水,离得稍远,在一旁策应。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别拱火 胜七的双眼瞪大,瞥向自己的胸口,刚好可以看见真刚大剑的锋芒。此时的他,当然有力量挣脱转魄灭魂两姐妹的束缚,强行拔出背后的巨阙,但他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一动,很可能就是死。敢于挑战天下第一剑客盖聂的黑剑士,怂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面对盖聂,胜七没有能赢的把握,但他自认为保命没问题,输了就输了,下次再打过呗。 所有杀不死我的,都会让我变得更强.jpg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胜七很肯定一件事,六剑奴如果想杀自己,那他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片树林。 胜七不怕死,但他现在还不想死,也不能死,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 如果真的要死,他也更希望自己死在盖聂那种真正的剑客手里,死在这么几个纯纯的杀人机器手下,未免太没意思了,跟在战场上被战车一头创死差不多。 当然,胜七这么一直不动也不说话,并不代表六剑奴就会放过他。本质上,他们的出手是一次警告,而警告,是否会升级为惩罚,就看他这个被警告的人怎样表现了。 胜七虽然看着虎背熊腰,脾气火爆,一副脑子不会拐弯的长相,但实际上脑子却是很灵光的,很顺滑的做出了最合适的举措:“你不会杀我的,你还要用我!”听起来很有气势的话语,表达的也是他占据主动的意思,但却隐隐带着一股色厉内荏的意味。 这也是当然,因为实际上是胜七在向赵高服软嘛。对于罗网的首领来说,这个世界上肯定有某些人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他胜七,显然不够格。 赵高也听得出胜七的意思,嘴角的轻蔑笑意扩大,苍白细长的双手背在身后,不慌不忙的向前走了几步,才声音阴冷的回应道:“呵呵,再好用的兵器,倘若用着不顺手,又有什么价值呢?” “就算是排名第十二的巨阙,也是一样。”脾气火爆的胜七听了这话心中有多恼火自不必说,毕竟他可不是身边这几个已经被完全洗脑成纯纯工具人的剑奴,不过形势比人强,这口气他也只能暂且忍下。 他将仍然握着巨阙剑柄的手松开,摆出毫无防备的束手就擒姿态,进一步表明自己臣服的态度。 赵高微微侧过来的眼眸瞥见这一幕,发出一声大概表示满意的轻笑。这一笑似乎是在给六剑奴下命令,下一秒所有人都抽剑撤身,瞬间从胜七身边离开,重新恢复最开始的站位。 赵高这时直接迈步朝前,应该是要离开,嘴上则语气森冷的警告道:“下不为例!” “以后,希望你能记住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随着赵高离开,六剑奴也赶紧尾随而去,不消片刻一行人就消失在林间的薄雾之中,只剩下胜七一个人,脸色阴晴不定的站着,久久没有动身。 ………………桑海城,古寻落脚的小院中。 “我说,他都这德行了,你就让他找个僻静的地儿歇着吧。”古寻看着仍然把无双鬼带在身边的焰灵姬,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 焰灵姬一屁股坐在古寻旁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啃着,嘴上浑不在意的回道:“怎么了?他是胳膊受伤,又不是腿,不妨碍走路啊。” “那……那……那也行,你不嫌丢人,你就带着呗。”古寻懒得和她掰扯,摆了摆手表示是自己多嘴,服软让步。 二人这番对话的原因,在于无双鬼此时的扮相。脑袋,躯干,以及双腿,都没有问题,唯一和正常情况不一样的,就是昨天被冰魄寒气冻住的双臂,被厚厚的纱布层层包裹严实,无力的耷拉在身体两侧。 冰魄寒气的霸道,自不必多说,昨天焰灵姬着急忙慌的带着无双鬼过来找他治疗,偏巧他人在蜃楼上,等回来已经挺晚了,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当然,也幸亏冰魄寒气足够霸道,冰鲜效果异常突出,外加上无双鬼的体质足够好,这对胳膊好歹没有直接报废,只是需要上药,然后修养。 现在这副局部木乃尹化的样子就是上药的结果。本来胳膊就粗,乍一看跟常人腰差不多,现在裹上药布之后,可算是彻底比常人的腰粗了。 按照古寻的估计,恢复的好的话,大概需要七到十天,就能够不再用药,可以纯靠自然恢复,二十天到一个月后,就会完全恢复。 时间还是挺长的,所以他建议焰灵姬就把无双鬼安置到将军府去静养,地方大,还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不要继续在外面招摇过市了。 可她倒觉得这个样子的无双鬼有种别样的萌感,坚持继续带在身边。对于古寻这种敷衍式让步,焰灵姬颇不满意的一撅嘴,埋怨道, “他这个样,还不是你害得!” “要不是你把冰魄剑给了那个小妮子,无双能被冻住?” “呵!”古寻让焰灵姬的话逗笑了,反问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闲着没事去撩事?” “你要不去招惹那几个孩子,不就没事了吗?” “哼!”焰灵姬双手望胸前一抱,冷哼一声,斜眼觑视着古寻,阴阳怪气道, “是,是我不好,招惹了国师大人的新欢!” “我说你们这些女人啊……”古寻对这话哭笑不得, “时间对你们是真的一点效果都没有,十多年前你不满我和别的女人走近,十多年后,你还是这样。” “我都快四十岁了!” “那小女孩才十几岁,二八都没到呢,比我闺女年纪都小!”焰灵姬对古寻的辩驳不以为然,自顾自的摆弄着指甲,头也不抬的回道, “阿言可不是你的亲闺女,不能算数的。” “……呼!”古寻倒吸一口气,强笑着回道, “好,阿言不算,可就算是和千泷比,那孩子也大了没两岁啊?” “唉,一代新人换旧人啊!”焰灵姬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的哀叹着。 “我不管你新人旧人,你少给我瞎拱火啊!”古寻也习惯了焰灵姬的胡闹,苦笑着提醒道。 焰灵姬扭脸朝他一笑,却不接这个话。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越战开启 看她这个样子,古寻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早习惯了,这些女人要是真对自己言听计从那才是活见鬼了呢。 再说,瞎胡闹闹也没什么不好的,多少可以活跃活跃夫妻之间的关系。 接着,古寻转而问起了一些正经事:“你之前应该是去找天泽了吧?怎么样,见面的结果如何?”聊起正事,焰灵姬也不继续调侃古寻了,撇了撇嘴回道, “你说呢?就那样喽!” “他不听我劝,不肯投降,也不愿意主动退让。”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啊!”焰灵姬一摊手。看在往日的关系上,她特意跑去规劝两句也就算是极限了。 她又不是不了解天泽的性格,去之前基本就料到是怎么个结局了,只不过是去意思意思,顺便回趟百越而已。 还能指望她多做什么呢? “我离开百越之前,秦军已经开始进攻了,现在……他应该不是被抓了,就是被杀了,再就是逃去南边了吧。”天泽的地盘,也就是东瓯一代,以及闽越的部分地区,本就距离中原过近,无险可守,之前古寻为了贸易,还修了条主路。 秦军一南下,自然是光速寄掉。古寻听完摇着头点评了一句,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天泽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感慨完后,古寻话锋一转道, “这样也好,天泽一倒,百越之战再与流沙无关,随便帝国怎么折腾去吧。”焰灵姬闻言却好奇道, “你真不管不问,放任那几十万士兵一头扎进岭南啊?”古寻耸了耸肩, “我还能过问什么呢?我连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船队都白送给帝国了,已经够意思了。” “这场战争是必不可能停止的,结果无非就两种——帝国经历数年苦战之后惨胜,或者帝国经历数年苦战之后惨败,然后再花几年时间重新打过,最后惨胜。”百越之战中帝国之所以打的那么惨烈,并不是因为前线的主将无能,指挥失利,也不是因为后方朝廷的决策失误,供给不足。 它在于环境,在于人心。除了神仙,没人能让几十万帝国士兵一下子适应如今岭南地区的糟糕环境,同时也没办法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保证稳定的后勤补给。 除了神仙,也没人能让两个不同的民族如此突兀的以战争这种暴力方式短时间内融合到一起。 甚至神仙也不可能。恶劣的环境造成大量无谓的牺牲。不愿屈服的百越人,不惜拼光全部族人进行反抗。 如此情况下古寻,又能怎样?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过嬴政……却恰好属于那种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做的选择,苦果由百姓承担,但最终还是会由他赢姓一族负责。没什么好说的。 说起来,虽然古寻学会了占星术,也有了模彷神棍跟别人叨叨两句命运气数之类的能耐,但是他本质上不信命运。 因为在他看来这无非是个人选择的结果。嬴政会做出这些事,本质上是他的性格决定的,征服欲强,好大喜功,霸道独裁……都是他的性格特点,又不是什么冥冥之中的力量逼他做的。 要是像封神榜里似的,纣王莫名其妙对着个石头凋像发情发癫,因此触怒女娲,然后派过来个狐妖,那就属于纯纯的天要他亡了,说一句命运如此,气数已尽什么的不为过。 书归正题,焰灵姬见古寻却是没兴趣再聊百越的事,也就顺势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在桑海都有什么事啊?”古寻警觉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啊,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说不定我能帮帮你呢?”焰灵姬眨着自己又闪又亮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盯着古寻回答道。 “免了!”古寻一抬手,表示不需要, “你能歇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哼!”听到这话,焰灵姬颇不服气的冷哼了一声,然后眼珠一转,又露出坏笑,问道, “想不想知道,炎妃现在人在哪?”古寻一愣,旋即很意外的反问道, “你知道她现在在桑海的事!?”这话一出,轮到焰灵姬意外了。当然,她不是意外古寻竟然已经知道炎妃就在桑海。 就算古寻清楚知道炎妃此时的具体下落,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她比较感兴趣的是,古寻为什么对她知道炎妃在桑海这件事反应那么大。 照理说,就算炎妃故意躲着他不露面,这臭男人也不会太在意。毕竟又出不了什么事,无非就是暂时见不着人。 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了,谁也不腻着谁,不见就不见呗!同理,她知道了炎妃的下落,就知道了呗。 按照古寻的性子,应该小小的意外一下,然后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配合配合她,也算哄着她玩了。 结果却这么一惊一乍的…… “那女人怎么了?”这些思绪在脑中闪过,焰灵姬立刻兴冲冲的怼到古寻的脸上好奇道。 古寻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心中暗道不应该,让这女人看出不对劲了。 “快说快说!”焰灵姬却不放过他,扯着古寻的脸催问道。无奈之下,古寻只能先向她再次确认道, “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知道炎妃人现在在桑海的?是谁告诉你的,还是在家里无意间得知的?” “哼哼,有意思啊!”已经有所怀疑的焰灵姬从古寻的问题里,立刻品出了更多有趣的意味,不过还是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你猜的都不对,我是昨天才从那个叫天明的小孩嘴里得知的。” “嗯……也不是确切消息,只是个猜测罢了。” “那孩子说他在找千泷,并且无意间好像看见千泷出现在蜃楼那艘大船上。” “他以为那可能是错觉,不过我猜可能不是错觉,而是千泷真的在船上。” “她在蜃楼上,那炎妃的下落也就不用说喽。” “唉……彳于口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的古寻,只能苦着脸,咧着嘴,认下自己的失误。 他原以为焰灵姬可能是知道了有关炎妃计划的内容,谁承想……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亏他那么大的反应,纯坑自己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散心 「好了,该你回答我了。」焰灵姬笑眯眯德看着苦着脸的古寻,催促道。 古寻撇了撇嘴,犹豫一番后,还是决定透露给焰灵姬一点点,否则被这女人一直惦记着,自己只会更加不安生。 「你的猜测没有错,炎妃现在确实带着千泷藏身在蜃楼上。」 「所以呢,我知道了这件事对你有很大影响吗?你反应那么大?」 古寻深吸一口气,一摊手回道,「你知不知道对我没什么影响,我只是误以为你可能知道炎妃为什么要跑到蜃楼上去。」 「所以……你关注的其实是那女人跑去蜃楼上的原因?」焰灵姬愣了一下,下意识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这还能有什么原因吗?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恰好蜃楼很合适呗!」 「那上面空间大人却少,寻常人不能靠近,而且几乎整个阴阳家都搬进去了,就算是流沙的探子也不敢随便上去,躲人不是很好吗?」 古寻复杂的看了眼焰灵姬,「不得不说,有些时候你的脑子转的确实快,但到关键的地方却又往往不够快。」 一听这话焰灵姬顿时不爽了,一双大眼睛不善的盯着古寻,娇哼一声质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又瞧不起我?」 古寻缓慢的摇了摇头,回应道,「你的推断很合理,蜃楼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尤其是对阴阳家出身的炎妃来说,想瞒过船上的阴阳家门人也比其他人轻松的多。」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反问一句,「炎妃这么大费周章,是要躲谁呢?」 焰灵姬一听下意识的回答道,「你呗!」 古寻一笑,接着继续问道,「那她为什么要来桑海呢?」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有各种科技手段锁定一个人的位置,一个人,尤其是像炎妃这种实力层次的人,想要躲开某个人简直不要太简单,哪怕带着千泷这个半大孩子也一样。 就算是古寻,想找一个刻意躲着他的人也不容易,毕竟他只是个战斗力额外突出的武夫,又不是孝天犬。 但当找人的范围具体限制到某一座城池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基本上可以说一定能找把人找出来,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炎妃为什么要来桑海呢? 她可是知道古寻肯定会在蜃楼出航前亲自驾临桑海的。 「呃……」焰灵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人一下子卡住了,憋了好一会儿后才尝试性的回道,「或许是为了找乐子?跟你……闹着玩?」 古寻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吐槽道,「她可不是你,没那么好玩!」 「总之,我现在就是想弄清楚她到底为什么非要来桑海,还带着千泷躲到蜃楼上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回答她,只是说了一句,「一切,还尚未有定论。」 焰灵姬眉头一蹙,自说自话道,「虽然我很不喜欢那女人,但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吧?」 古寻干脆不接腔了,一拍焰灵姬的屁股,把她往一边推开,「怎么查是我的事,就不需要你跟着瞎掺和了!」 焰灵姬顺势站起身让开了一点身位,不服不忿的掐腰挺胸回道,「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 「你和炎妃那女人的破事我不管,但是这不是还有千泷在里面吗!?」 「我可是她小娘,我肯定得管!」 古寻咧了咧嘴,哭笑不得的反问道,「千泷的小娘不是红莲吗?」 「怎么,这小娘红莲那妮子做得,我做不得?」焰灵姬瞪大眼睛反驳道。 「这……呵!」古寻失笑一声,忍不住吐槽道,「这是做得做不得的问题吗?这是年龄问题!」 「你和炎妃谁年纪大还有的讨论呢,你当哪门子的小娘?」 「你!」焰灵姬气急败坏的怒瞪了古寻一眼,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了,直接转身朝外面走去。 裹着厚厚的纱布,两条胳膊仿佛变身成大炮筒子的无双鬼木着脸,大踏步跟了上去。 古寻看着被自己的话气到闹脾气的焰灵姬,忍不住失笑一声,摇了摇头,旋即也起身离开了小院。 ……………… 桑海城,小圣贤庄,靶场。 今天上午,小圣贤庄的课程是箭术课,而这一次的授课老师是掌门伏念。 开阔的空地上,等间距的摆着一排被固定好的圆形靶子,在靶子的对面,则是一一对应的儒家弟子。 每人拿着一把木弓,身边摆着一个箭筒,弯弓搭箭,瞄准靶子。 伏念坐在后面,看见谁的姿势力道不对了,就会进行教导指点。 少羽也在一众弟子之中,不过没有天明。 应该说这是正常情况,没有天明就对了——已经被伏念直接撵去外面罚站了。 作为老师,伏念绝对是合格的,他肯定不会因为某个学生成绩差,就干脆不教他了。 但是天明……他不是一般的差,是那种很特殊的,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差! 简单来说,这孩子除了有怎么指导都记不住正确的姿势手法力度等等……问题之外,还存在干扰其他同学,乃至误伤他们的可能。 除了他自己的靶子,他的箭有可能射到任何地方! 这就没办法了,伏念只能给他直接罚下,总不能那其他学生的安全作为代价来教导天明一个人。 靶场门口,天明孤零零的面朝着内部站着,一脸的垂头丧气。 虽然大多数课程都会被他上成罚站课,但是天明每次被罚站,还是会很失落,尤其是射箭这种相对较少的动手课程。 这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天明背后响起: 「子明,又出来透气了?」 天明闻声扭头看去,说话的果然是张良。 「三师公,我都这样了,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天明苦着一张脸哀叹道。 「呵呵……」张良先是很无良的笑了几声,然后才一拱手致歉道,「是我失礼了,子明不要见怪。」 「唉……」天明叹了口气,一摆手道,「我跟你能见怪什么啊,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哦,怎么说?」张良忍着笑意问道。 「只有上你的课,我才不会被罚出来一个人傻站着……」 「他们都在针对我! !」 天明悲伤的哭诉着自己的遭遇 。 张良这时候探头朝靶场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笑呵呵安慰天明道,「今天你或许可以高兴一点。」 「高兴什么?」天明一愣。 「因为有人要出来陪着你了。」 「诶?」 同一时间,靶场内。 少羽站在护栏前,一脸的阴郁沉闷,手中的普通木弓在他的拉扯下吱呀作响,弓弦明显已经过分紧绷,他却迟迟不射箭。 旁边的同学见状赶紧小声提醒他,「子羽,再拉下去,弓要绷断了!」 少羽对此却是充耳不闻,依旧在用自己的蛮力去强拉弓。 伏念立刻也发现了这个往日的三好学生的不正常表现,叫了他一声: 「子羽!」 少羽不回话。 伏念见状皱着眉头站起身,走到少羽的身后,加重语气再次叫喊道,「子羽!」 少羽依旧不回话,手中的弓却已经被他逼迫到了极限,随时有可能崩毁。 不管是弓臂折断,还是弓弦崩裂,都容易反过来伤害到持弓者本人,伏念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干脆直接伸手一把按住了少羽拉弓的那只手,阻止了他继续发力。 行动受阻的少羽终于有了反应,扭头看向了伏念。 「学习射箭,是为了磨练你的意志,在面对目标时,凝神、静气、专注。」 「可你现在,神思不属,心浮气躁,完全做不到任一点。」 看着一脸躁郁的少羽,伏念出声提醒道。 「不是这样的!」少羽对此却不服不忿的否认道。 伏念抖了抖眉头,反问一句,「不是吗?」 说完,他松开了钳制着少羽的手,同时轻轻点了一下对方拉弦的手指。 少羽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松开了弓弦,一直被他捏住的箭失应声飞出,最终不出意外的……射偏了。 伏念虽然做了些干扰,但是并没有改变少羽瞄准的方向,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没瞄准。 少羽见状干脆转过身来,不去看靶子。 伏念则开口问道,「子羽,你因何烦躁?」 自从默许了少羽和天明躲在小圣贤庄后,伏念倒也从没试图针对这两个孩子,对待他们完全和其他儒家弟子一样——天明特殊是因为他本身实在太奇葩。 少羽就不一样了,一直是绝对的模范学生,不能说所有课业都是第一,但基本都名列前茅。 尤其是弓箭马术,一直都是他最擅长的,今天却是这么一番表现,多少让伏念有些好奇。 少羽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伏念的问题,反而一脸愤满的质问道: 「儒家整日都在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全都是空话!」 「有什么用!?」 面对少羽堪称疯狂踩线的叫嚣,伏念并未露出怒容,一脸平静的反问道,「你觉得那都是没用的空话?」 「整日躲在庄子里骑马、射箭、读书,根本不过问外界的风云变化,怎么治国?如何平天下!?」 「我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学这些完全没有用的东西!」 少羽情绪激动的叫喊着,一脸怒色的把手里的木弓往地上一摔,「我只想学万人敌的真本事!」 一时之间,整个靶场所有的儒家弟子全都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 外面的天明则听的一脸兴奋,止不住的连连点头,恨不能冲进去跟少羽一起喷伏念——当然,他对修身齐家什么什么的完全不懂,就是想喷伏念一顿。 不过天明到底没胆量去挑战伏念的威严,只敢 和一旁的张良叙述自己的兴奋,「哈!这家伙终于说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太舒服了!」 一向古板守旧的伏念却依旧没有动怒,但也没有试图说教什么,只是让少羽出去罚站。 儒家的许多思想也许存在问题,但显然不是少羽一个毛头小子有本事质疑的,伏念想要反驳他,有的是说词。 不过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因为没意义。 少年人,所思所想本就容易被过度情绪化,这会儿他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心情躁动不已,俨然处于偏见之中。 伏念就是舌绽莲花,说的再有道理,此时的少羽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还是让他先一个人冷静冷静再说吧。 况且,少羽的身份特殊,伏念也不愿意去过多影响他。 想必子房回头自会去处理。 天明看着从靶场走出来的少羽,虽然心里还在气恼他昨天的行为不想搭话,但看在他喷了伏念的份上,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这一点。 不过完全不计较也是不可能的,天明迎着少羽露出一个要多灿烂有多灿烂的笑容,然后阴阳怪气道: 「哎幼幼,这不是我们的三好学生子羽同学吗?」 「怎么,今儿个您也出来罚站了?」 少羽默默的站到另一边,不搭理天明的挑衅。 天明却不放弃,故意让出自己的位置,朝少羽连连摆手: 「子羽,难得你罚站,来来来,我的位置让给你。」 「我跟你说,这可是个好地方,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太阳也晒不着,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绝佳站位。」 少羽瞥了天明一眼,然后果断往旁边站了站,拉开和天明的距离。 天明一看不乐意了,咋滴,瞧不起我是吧? 「嘿!我一番好意,看你第一次罚站,作为大哥照顾照顾你这个家伙,结果你还不领情!?」 「哼!」天明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也不逗少羽了。 张良站在后边看着这俩傻小子较劲,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 等笑意褪去,他轻咳一声,引起二人的注意后,建议道: 「咳咳!」 「我看你们两个,今日恐怕都没什么心情上课了,不如,我带你们去城中闲逛一番,散散心如何?」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情况不对 听到张良的提议后,还处于闹别扭状态的兄弟俩下意识的扭头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立刻各自转向另一边,天明还顺带着发出一声不爽的哼唧声。 不过两人倒是都没有表示拒绝的意思。 贪玩的天明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而少羽虽然无心玩乐,但对于此时满心愤满与迷茫的他来说,在这里傻站着,还不如去城里转转。 不管怎么说,散散心都是好事。 张良见两人默认,和煦一笑,旋即转身离开了靶场。 少羽和天明两人见状一左一右相隔老远,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 桑海城,有间客栈。 「石兰又没来?」 掌柜庖丁眼见时间差不多辰时过半了,还是一直没见到石兰的身影,就找了个伙计询问道。 伙计麻熘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们都没见他,估计是又翘班了。」 「啧……」庖丁咂摸了下嘴,自顾自的滴咕道,「这都好几天不怎么见人了,那小子最近事很多吗?」 伙计没听清庖丁说的话,以为是自家掌柜有些不满石兰没来上工,便主动问道,「要我们去找找他吗?」 「啊,不用,不用!」庖丁回过神急忙一摆手,「他没来就没来吧,你们接着忙,有事上楼找我。」 说完,庖丁转身上了二楼。 自从从项氏一族那边得知了石兰的大概身份,知道她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也不是敌人后,庖丁就再没有过分关注石兰,恢复了之前的放养政策。 旷工就旷工呗,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就是这一次连续好几天不露面的情况比较少见罢了。 上楼之后,庖丁拐去了最里面的单间。 此时,屋子里只有盗跖一个人,一副刚睡醒没多久的模样,正拿着个包子啃。 庖丁进来后先开口道,「昨天盯了一晚上,有收获吗?」 听到庖丁说话,盗跖提了提精神,两口把手里的包子吃完,然后倒了杯茶边喝边回道: 「还不错,将军府外围的守军巡防交替规律我已经完全摸清楚了,虽然空窗期很短,但是足够我摸进去了。」 庖丁听完不禁一竖大拇指,露出赞许的笑容,「这种事果然还得是你小子在行啊!」 「不过,光搞清楚外围的巡逻路线不够吧,将军府里面说不定防守更严密呢?」 「这个只能再探查了,一点一点摸索呗。」盗跖耸了耸肩,露出无奈的神色。 有关将军府的布防情报,没人能给盗跖提供帮助。 张良对此一无所知。 而盖聂,你要问他咸阳宫的布防他倒能给你详细的讲上一个晚上,至于桑海将军府……他上哪知道蒙恬如何布防! 没办法,盗跖只能自己亲自慢慢摸查将军府的情况。 这种事,急不得。 庖丁挠着头问道,「将军府可不是善地……你这么来回折腾,风险很大吧?」 那地方毕竟不是自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盗跖的每一次窥视,每一次探查,都有可能暴露。 次数越多,风险也就越大。 但盗跖选择的余地实在不大。 要么一次一次探查,摸清楚将军府的布防,拉高前期暴露的可能性来尽可能的提升最后行动的成功率。 要么干脆完全放弃情报搜集,靠着自己的硬实力直接上,见机行事,主打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尝试一次成功,当然这样做的成功率显然比不上准备完全后。 自己斟酌再三,再加上征询班大师等人的意见后,盗跖选择了前 者,追求最大的成功率。 作出这一决定最重要的原因是,对盗跖来说,摸查布防情况这种前期准备理论上不存在失手的可能——不管需要进行几次尝试。 倘若这种「小活」他都能失手,也就没必要考虑潜入千机楼拿到铜盘的事了——去了也是送。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不管个中风险几何,那都是盗跖这个执行人该操心的,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压力展现在别人面前。 面对庖丁的担忧,盗跖露出自己惯有的潇洒不羁的痞笑——就是他此时杂乱无章的发型有些不匹配——拍着胸脯回应道: 「别忘了我是谁——天下第一的贼骨头,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麻烦而已。」 紧接着,盗跖直接岔开了话题,转而说起庖丁,「说起麻烦,我觉得你更需要注意的是自己。」 「我?」庖丁下意识的反手一指自己,「我怎么了?」 盗跖表情变得严肃了几分,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也说不好,但是感觉你这里可能被什么人盯上了。」 「这怎么可能?」庖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下意识的反驳了盗跖的猜测。 这倒不是庖丁有多相信自己隐藏身份的能耐,他的自信其实来源于古寻。 有一说一,不管古寻和墨家现在敌对与否,反正自从他常来有间客栈吃饭后,庖丁确实是安全了许多。 帝国不管在桑海城内有多大的动作,都会直接忽略掉有间客栈,哪怕是蒙恬这个上将军亲自搞封城大搜捕,也不会查这里。 有间客栈这段时间完完全全就是个法外之地,论地位比之儒家圣地小圣贤庄也不遑多让。 当然,也不是全无代价。 作为一个叛逆分子,庖丁有事没事就要和帝国国师近距离接触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最危险的情况。 就相当于一个一身小病的人把自己的所有病症汇集起来,攒了个大的不治之症出来……反正小毛病确实是没有了,你就说好没好吧? 【鉴于大环境如此, 盗跖见状摆摆手,示意庖丁别那么激动,「我也没什么确凿的发现,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提醒你这几天小心点。」 「嘶……」庖丁琢磨了一下,猜测道,「你也知道客栈现在的状况,谁这么大胆子敢触那一位的霉头?难不成是流沙的人盯上我了?」 盗跖摇了摇头,「我不好说。」 「不过感觉不像,如果是流沙的人,就代表很可能是那位国师发现了什么,你应该直接就被抓走了啊!」 「可能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庖丁说出了另一种可能。 「也有可能……总之接下来小心为上,你多注意点。」 毕竟还只是他隐约的一种感觉,盗跖根本拿不准状况,也只有叮嘱庖丁自己小心了。 「你放心,厨子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危险状况了,有分寸的。」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快走! 同一时间,有间客栈同一街区的大酒楼顶层包间内,一身暗红官袍的赵高端坐在窗户边,手中端着一杯西域的葡萄美酒,嘴角含笑的斜眸看着远处的有间客栈。 在他的身边,六剑奴姿态不一的站着,静静的保护着他们的首领。 ……………… 大街上,张良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在人群中。 在他身边,是两个表情看起来苦大仇深的少年。 以张良的长相,走在大街上其实是比较吸引眼球的,不过他毕竟已经在桑海生活了很多年,百姓也已经习惯了这个俊美儒家三当家,倒也没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冲他暗送秋波。 「怎么,我带你们来街上散心,怎么你们俩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呢?」张良瞥了两人一眼,故意笑着调侃道。 少羽沉着一张脸,还是不愿意吱声。 天明搭眼瞅了少羽一下后,胳膊往胸前一抱,哼唧道,「哼!我挺开心的,只有那家伙臭着一张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少羽翻了个白眼,但依旧不搭话。 这时候,随风飘来一阵香气,原来是几人走到了卖小吃的摊位附近。 闻着空气中飘荡着的烤鸡的油香味儿,天明顿时顾不上和少羽较劲了,扯了一下张良的袖子: 「三师公,走走,咱们去吃烤鸡。」 接着滴熘熘转了下眼珠子,补充道,「就咱俩吃,不给他!」 说完,天明一马当先冲向了烤鸡摊子。 张良笑着看了少羽一眼,迈步跟了上去。 少羽不在意天明的话,也不想吃鸡,完全无所谓的缀在最后。 「叭……叭……」凑到摊位前,天明闭着眼睛闻着香味吧唧了两下嘴,露出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抬手擦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情不自禁的感慨道,「真是香啊!」 其实一般人如果吃过庖丁精心制作的菜肴后,对这种路边小摊的食物就会不怎么看得上了,不至于说吃不下去,但是很难再多喜欢。 不过天明不一样,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尤其是在吃这一项上。 即使吃过庖丁做的饭菜,他依旧对街头小吃充满自己的热情,绝不歧视任何食物。 当然,天明只是对味道没那么挑剔,不代表什么猪食都能吃得下去。 在天明对着烤鸡发癫的时候,张良再次看向身边的少羽: 「子羽,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少羽抱起胳膊朝旁边一转,端着语气回道,「这小子整天就知道烧鸡烧鸡的,我才没他那么没出息!」 正陶醉的天明听到少羽这话顿时气上心头,也顾不上鸡了,扭头挤到少羽跟前反驳道: 「我是没出息,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少羽瞥了他一眼,「是吗?我可没一天到晚烧鸡烧鸡的叫唤。」 「哼!」天明伸出一根手指,「首先,烤鸡,和烧鸡,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你把它们混为一谈,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明显是个孤……孤……呃,孤寡的人!」 少羽一愣,这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胡言乱语,「我好端端的怎么就孤寡了?」 「呃……」张良礼貌的插话道,「我想子明说的是——孤陋寡闻。」 「啊对对对!」天明一拍手,疯狂点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嘿嘿……还是三师公懂我啊!」 「呵!」少羽直接被逗笑了,又气又笑,「孤陋寡闻让你用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不懂!?」 「嘁!我乐意,你管我! 」天明直接呛了回去,然后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其次,就算我只知道烤鸡,你不也整天烤猪烤猪的嘛!又比我强到哪里去了?」 「烤猪?」少羽又愣住了,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污蔑,「我什么时候天天要吃烤猪了?」 「是吗?」天明露出一个阴险的坏笑,阴阳怪气的说道,「那我怎么天天听别人在你面前叫着少主,烧猪的?」 「按照你的理论,烤鸡=烧鸡,那烧猪(少主)自然也就=烤猪了,我说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啊!」 「呵!」少羽又让他气笑了,还嘴道,「名家的白马非马可算是让你小子学到精髓了!」 「你怎么不去拜那个公孙大妈为师呢?」 或许两人在背后编排人家的事让老天爷有些看不过眼,他们俩刚提到公孙玲珑,一道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肥胖身影就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在人均俊男靓女的秦时世界,能有这个吨位的人并不多见,而女人,更是只有一个。 那就是名家如今的话事人,公孙玲珑先生。 或许是冥冥之中感应到别人说了自己的坏话,正专注于路旁摊位的公孙玲珑无意识的向张良三人的方向瞥了一眼,旋即两颗眼珠子立马瞪直。 众所周知,儒家三当家张良,人称公孙玲珑诱捕器。 看见张良的公孙玲珑隔着十好几丈远的距离,以及至少二三十个人,毫不顾忌的大喊出声: 「张三先生!」 「哎幼,这不是张三先生吗!」 「早上好啊!」 一边喊,她还一边招手。 天明一看见这位爷,鸡皮疙瘩曾的就冒出来了,也顾不上和少羽较劲,赶紧去扯张良,「不好,三师公,她看见咱们了!」 张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若无其事的转向背对着公孙玲珑,然后赶紧迈步往前走,嘴上也不忘两个小朋友: 「快快!走走走!」 少羽和天明对视一眼,然后又齐齐向后瞄了一眼一边挤开人群努力奔赴这边,一边抬手高呼的公孙玲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然后赶紧跟上张良去了。 本来,以桑海的人流量,还不至于让公孙玲珑追不上张良,毕竟他为了体面,只是在加快脚步的走,又不是直接跑路。 但偏巧这时候发生了一点点的意外,公孙玲珑周遭的人流突然滞涩,熙熙攘攘乱成了一团。 眼见男神越走越远,公孙大妈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蛋,一个个的挤什么挤,这么宽的路走不下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终于看见了人群骚乱的原因。 一个高过一丈,满身肌肉,偏偏两个胳膊被纱布裹成梁柱一般的魁梧筋肉壮汉。 更吸引人注意的,还有走在他身边的红衣美人。 美女与野兽的组合,永远吸睛。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发癫 绷带怪人限定皮肤的无双鬼显然在视觉上有着极致的冲击力,虽然身边还有焰灵姬跟着吸引旁人的眼球,不过所有的百姓还是选择尽可能的远离这对美女野兽组合。 反正,看美女也不需要凑太近,还是安全一点的好。 这条主干道虽然很宽敞,但是相应的人流量也比较大,焰灵姬也是个愿意捣乱的主,就带着无双鬼走正中间。 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都往两边拥挤,推搡之下,公孙玲珑虽然体型也不一般,但毕竟主要由肥膘构成,力量不足,只能被人流裹挟着随波逐流,看着张良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对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无双鬼,她初见之时确实吓得说不出话来,但名家好歹也是诸子百家之一,作为名家话事人,公孙玲珑的见识和胆识,都不是寻常老百姓能比的。 在最初的惊恐过后,她也就反应过来这人估计是个横练功夫的好手,反倒一点不怕了。 这可是桑海城大街,谁还敢动手不成! 心里有火,且从来不压抑自己情绪的公孙先生果断开炮,勉强挣扎摆脱人流的束缚,站到无双鬼近前,抬起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都是你这个混蛋,挡了人家的路,坏了人家的好事!」 「现在张三先生不见了吧!」 「混蛋!你这个样子,怎么敢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的!」 面对公孙玲珑的无情指责,无双鬼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了她,然后……没有任何反应。 请恕他贫瘠的大脑无法理解公孙玲珑做作的言词。 一旁的焰灵姬看着公孙玲珑的尊容,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没说出话来的。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一向都是她挑别人的事,这种被别人挑事儿的情况,还是比较稀奇的。 当然,真正让她说不出话的,还是公孙玲珑的长相。 这长得也太抽象了! 一身横肉,人胖如就不说了,怎么五官像是找不同的人硬借来的呢,没一个互相搭配的,咋看咋别扭。 最关键的是她的言谈举止,从说话的语气,到肢体的小动作,全都在完美的阐释着做作这两个字的含义。 这人脑子真的不沾点什么问题吗? 哎,对了,她还说了「张三先生」这个称呼是吧? 听着感觉有点耳熟呢? 公孙玲珑这时候也发现了这个大块头的脑子貌似不怎么灵光,对着他骂完全是对空输出,于是目光顺势转移到了焰灵姬身上。 她从看见焰灵姬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对对方很不爽了。 至于理由……对比一下两人的长相,这简直太正常了。 「还有你!笑什么笑!」感受着焰灵姬的目光,公孙玲珑更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毫不犹豫的开始「反击」,「这个大块头就是你带出来的吧?」 「这种人是能带到大街上的吗?」 焰灵姬见这肥婆竟然直接挑衅自己了,也不再沉默,眉眼一弯,故意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阴阳怪气的回应道: 「你都可以走在大街上,他怎么不行?」 「哼!」本就不爽的公孙玲珑一听这话,更是气的火冒三丈,指着焰灵姬叫嚣道,「你敢拿我跟这种蠢笨之物相比!?」 「看你们二人衣着打扮就知道都是些蛮夷之辈,寡廉鲜耻!」 「这大块头痴傻无脑,袒胸露乳,还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不说,你一个女子,也穿着如此暴露妖艳,一看就是个被人养做玩物的狐媚子!」 「你们这样的货色,也敢跟本姑娘这种真正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人物 相提并论!」 公孙玲珑这么一番自吹自擂的话说出来,围观的百姓有不少都看不下去了,表示自己承受能力有限,还是在眼瞎之前离开为好。 其实这段时间公孙玲珑因为经常在街头闲逛,已经让许多百姓稍稍习惯了她的这副尊容。 但也只是到了看着不难受的程度,距离欣然接受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呢。 更何况长相最多只是单纯的物理伤害,她刚才这一番表演,却等于魔法伤害了。 双重叠加之下,老百姓哪见过这场面? 焰灵姬的忍受力显然比普通百姓高上一截,听完这一段话后,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生理不适,只是确定了一件事——这肥婆确实沾点大病! 这根本不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操作! 头一次见到如此生物的焰灵姬一时之间真的是有些词穷,想不出来如何反驳对方,最终只能重重的一点头,似感似叹的说道: 「不得不承认,像你这样的人,称一句风华绝代……貌似也合理。」 一般有人敢在焰灵姬面前大放厥词,都会被她一把火把屁股点了,不过对于公孙玲珑这种纯粹的人,她难得的愿意做出一定让步。 这样的人物,不绝代就有鬼了! 而堂堂名家的话事人,号称有乃祖之风的辩合天才,公孙玲珑先生,还真就信了焰灵姬句话是在对自己服软,是在夸她。 或许是因为焰灵姬说这句话的语气更多是感叹,而非阴阳了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公孙玲珑对自己确实有着蜜汁自信,她是真的认为自己长就一副花容月貌,且深信不疑。 要不咋说人家是个纯粹的人呢。 公孙玲珑摇晃起手里的面具扇子,捂着嘴咯咯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有几分明辨真相的眼力。」 说完,她一扭自己的肥腰,继续朝前走去了,「哼,不跟你这种蛮夷之辈计较了,我还要去找张三先生呢。」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的焰灵姬忍不住开口问道,「张三先生……你指的不会是张良吧?」 公孙玲珑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直接跑远了: 「指的当然就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张良张三先生了,也只有他才配得上本姑娘的花容月貌!」 公孙玲珑走了,焰灵姬站在原地扶着无双鬼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焰灵姬和张良的接触不多,而在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张良留给她的主要印象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以及那抹总是挂在嘴边的看破不说破的笑容——这一项在焰灵姬看来属于故作高深。 她实在很好奇,永远云澹风轻的张良被这么一个肥婆缠住时,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忍不住在大街上笑起来了。 要秉持优雅!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田陈再现 为了可能出现的乐子,焰灵姬没敢耽搁太久,随便在心里嘲笑了张良一会儿也就算了,接着就带着无双鬼追赶已经走远的公孙玲珑。 当然,还是走到哪里,就把骚乱带到哪里。 在焰灵姬带着无双鬼离开后,这段街道也逐渐的恢复了平静,不过没过多久,又有两个衣着打扮迥异于寻常百姓的男人。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银甲,扮相上像个将军,背后却背着一把通体金黄的宽剑,又像是江湖人。 另一个穿着一身粗犷的麻布衣,不脏不破,但也不精致,像个江湖浪荡子,肩头却又扛着一把漆黑大枪,像个军中武将。 这俩人不消说,自然是陈和和田横二人组。 他们俩并排走在大街上,造成的效果虽然不如焰灵姬和无双鬼二人,却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百姓对他们俩的畏惧,还要在无双鬼之上。 首先要说明一件事,帝国是不允许百姓私藏兵器甲胃的,其中后者的罪名更重。 如果是在关中地区,但凡能拿着一把兵器招摇过世的,那基本都是有一层官皮的人,再不济也是背后有大人物撑腰。 能堂而皇之的穿着甲胃的,更是几乎只有军中将领,而且职位还不会低。 但是在关中之外,帝国朝廷的掌控力度几乎断崖式下跌,任何城池中都不难看见带着刀剑招摇过市的游侠或者江湖客。 桑海原本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过在蒙恬率军进驻之后,情况开始大为好转,但是……仍然没有彻底禁绝这一现象。 当然了,穿甲胃上街的就真的没有了。 应该说以前管的不严的时候,也基本没有穿甲胃的——这玩意太贵了! 即使只是一件简单的上身甲,耗费的金属材料也足以打造好几把刀剑,若是木杆的枪戟之类的就更多了。 而且甲胃的打造技术难度远比兵器要高,且藏甲的罪名远超藏兵,普通铁匠既不会打,也不敢打。 陈和这一身的亮银锁子甲,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且打造匠人技艺精湛,吸引人眼球的同时也在告诉所有人,这位爷不是善茬。 百姓也不傻,就这扮相,要么是朝廷悬赏的通缉要犯,要么是军队里的大人物。 无论哪一类,都不是小老百姓该沾惹的。 许是早就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目光,陈和和田横都没有在意路上百姓偷偷打量的目光,神态自若的赶着路。 「你说,咱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走,合适吗?」一边走,田横一边跟陈和搭话。 他们俩当然是通缉犯,还是悬赏榜单上排名最前列的成员。 不过被帝国通缉的人海了去了,不可能把所有人的画像都公示给百姓,一般只有得到了相关的情报,某个通缉犯可能流窜到某地后,才会在相应的地区进行张贴公示。 目前桑海地区的顶流团队还是墨家的一众高层以及剑圣盖聂,陈和和田横属于小透明,无人关注的小角色而已。 即使如此,两人也无法以正常的渠道进入城内,除非进行写作乔装,读作易容的方式。 很可惜,这俩大老爷们都不擅长这个,所以两人是从山上偷渡进来的。 这条路不好走,西边的驻扎部队几乎封锁了所有合适的进山路径,想要偷渡进来只能挑根本没人涉足过的野路硬开荒翻过来。 好在这件事对他们俩说难度只能说适中,不算太为难人。 不过即使过了城门检查那一关,两人在城内如此堂皇的露脸,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面对田横没话找话的行为,陈和眼都不带偏一下的,一直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嘴上平静的 回道: 「我不在乎。」 「至于你,我没有让你跟着一起进城。」 虽然话里有些阴阳的意味,但是陈和只是在实话实说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啊……」田横张了张嘴,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这样说话可就没意思了,这让人怎么往下接呢?」 陈和说他不在乎。 陈和也确实可以不在乎。 人家有靠山的! 靠着和古寻的关系,不说整个帝国都对陈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长公子派系的人绝不会为难他。 众所周知,现如今桑海城内占主导地位的恰恰就是长公子派系——当然,现在的帝国,严格来说也没有第二个派系,不支持扶苏的人基本上都是一盘散沙,各有算盘,不成体系……除非把嬴政算作一派。 但是他田横可没有这么硬的靠山。 要是被发现了,陈和也许没事,他就有可能要遭重了。 对于田横的控诉,陈和依旧秉持着自己坦诚直白的人生信条回复道: 「如果你的情报无误,就不需要冒险进城了。」 「归根究底,这是你应当承担的风险。」 「啊对对对!」田横摆出一副你说的都对的架势,没好气的说道,「我那是情报出错吗?那分明是墨家自己出了岔子!」 「据点竟然先一步让帝国的人给端了……害得咱俩还差点让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咬住。」 陈和无意和他争论这些已成定局的事,直接转移了话题,「走吧,去小圣贤庄。」 「别急,别急啊!」田横却摆摆手示意陈和别光顾着目的地,「既然咱们都进城里来了,怎么能不去亲眼观察观察蜃楼呢?」 「说到底,那艘船才算是咱们来桑海的根本目的呢。」 陈和沉默了一下,没有否定田横的提议,点点头道,「走吧。」 他说很对,既然冒险进城了,蜃楼,就是不得不去的一处地方。 虽然大概率得不到任何收获,但仅仅只是去近距离看看那艘堪称海上城池的巨舰,也是值得的。 ……………… 大街上。 「呼!」天明扭头仔细看了看,确认已经完全看不见公孙玲珑壮硕的身影后,不由拍着心口松了口气,「应该已经把她彻底甩开了。」 说完,天明还很同情的看向张良,感慨道,「三师公你也不容易啊,让这么恐怖的胖大妈给盯上。」 经过了这场意外,少羽也活泼了不少,闻声插嘴道,「已经很值得庆幸了,至少她没有盗跖那样的轻功。」 「盗跖的轻功?意~~~」天明想象了一下那种情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张良听见他们俩这么编排公孙玲珑,忍不住失笑一声。 这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些许骚乱声,引起了张良三人的注意。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胯下之辱……没了 不远处,是桑海城中的内流河,而骚乱声就来自于横跨河流两岸的木桥上。 周围的百姓也都发现了貌似有热闹可看,全都一脸好奇的向着桥头挤去。 天明挠着头,踮脚望向木桥的方向探视着, “那边好像出事了,要过去看看吗?”张良和少羽对此自无不可,凑热闹是绝大数人的天性。 于是三人也顺着人流走上了这座宽敞的木桥。此时桥头两岸,已经有不少百姓凑在一起围观桥上的情况了,搞得道路不是很通畅。 好在没到密不透风的地步,张良带着两个小子,稍微挤了挤,就凑到了最前头的位置去了。 这种地方虽然是围观的最佳的位置,但由于此时桥上发生的是一起冲突事件,不是所有人都敢挤的太靠前的。 万一牵连到自己怎么办?也就张良和两个毛头小子根本不在乎这个,才能轻松拿下这样的位置。 他们也终于能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了。只见拱形木桥的中央,两个男子正处于对峙之中。 其中比较靠近天明他们这边的,是穿着一身普通麻布短衣,一副游侠浪荡子做派的男人,手里还持有一把长剑,姿态很是嚣张。 而另一边,则是个看起来仿佛没睡好的男人,两眼无神,皮肤暗沉,头发杂乱,穿着同样普通的深色布衣,背后斜剌剌的背着一把古铜色剑柄的剑器。 这种仿佛化着天然烟熏妆的男人,自然就是韩信。这时候,天明等人听到了旁边的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那个混混,又开始闹事了。” “是啊是啊,对面那个小伙子招惹到他,也真是倒霉呢!”听到这,张良三人也就知道这个游侠扮相的人是什么货色了。 其实哪怕没有围观群众解说,也不难猜到这一点,看对方那打扮也就知道了。 这年头的游侠,说是侠,其实十个里面至少有五六个就是纯粹的混蛋流氓,平日就靠讹诈欺负普通老百姓过日子。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被叫做‘侠’……自然是因为‘侠’就是这个意思。 以武犯禁者,侠也!此时,游侠混混正指着对面的韩信轻蔑的叫喊道:“幼,这不是韩信吗?”混混上来就点明了韩信的姓名,好像他认识韩信一样。 接着用讥讽嘲笑的语气说道, “呵!还装模作样的背把剑……来,小子,有胆量就过来拔剑把我一剑杀了!” “怎么样,敢不敢!”天明看着这一幕,疑惑的直挠头, “这怎么还有人求着找死的呢?”少羽在一旁解释道, “你不懂,这种地痞流氓,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故意找茬闹事。” “他们不会先动手,但就是要用各种手段逼着你动手,逼得你要么触犯律法,要么向他们低头服软。”虽然现在的桑海城街头仍然没有彻底禁绝兵器,但也仅限于携带。 拿着装装样子,官兵对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真敢动家伙,那你就可以好好体会一把什么叫严刑峻法了。 这些地痞利用的也就是秦法对百姓的约束力,来进行讹诈,或者单纯的欺凌。 他们这些流氓终日无所事事,自然愿意花大把的时间跟你较劲,老百姓却没那个闲工夫和他们纠缠,往往就要低头退让。 天明听完很是惊诧, “啊!还能这么耍赖的吗?”作为从小混迹街头的流浪儿,天明理论上对这种市井流氓的操作应该很熟悉,可惜他主要混的是边境圈,百姓风格讲究的是一个简单粗犷。 你敢这么硬碰瓷,人家就敢真送你归西!正所谓哪儿的黄土不埋人,而众所周知,陇西边陲的黄土特别多! “那对面那个人该怎么办啊?”对于天明的问题,少羽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他哪儿知道怎么办!要是少羽本人遇到这种混蛋,那不用多想,上去一通铁拳就完事了。 不过普通老百姓肯定不能像他一样快意恩仇……虽说他咋看也不觉得对面那个黑眼圈男像是普通人。 面对混混的疯狂叫嚣,韩信眨了眨眼,用着自己一贯的丧气声音回应道:“在下与尊驾应该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混混不理会韩信的反问,直接阴阳怪气的叫嚷道, “看来你是不敢啊!” “哼!背着把破剑冒充剑客,结果还不是没胆量拔剑,果然是个孬种!”被人疯狂羞辱的韩信依旧波澜不惊,澹定的又问道, “你认识我?”从对方的语气来看,应该是认识自己,但韩信确认自己不认识他。 “哈哈哈!”混混掐着腰仰头大笑几声,然后伸手一指韩信,轻蔑的说道, “我可早就听过你这个废物的鼎鼎大名了!只是没成想,竟然会在淮阴之外的地方见到你。”韩信目光闪了闪,心下了然。 这个地痞估计并非是桑海本地人,很可能是从自己的老家淮阴那边过来的。 而韩信之前在老家留下的名声……不是很好,当地百姓一般都喜欢用疯子,傻子,废物等词汇形容他。 说起来,古寻第一次派人去淮阴试图捞韩信这个ur级角色的时候,因为韩信已经离家而失败,同时引还得执行命令的墨鸦挺迷惑,不理解为啥老板要自己去找一个风评这么差的废物。 不过后来他倒释然了,因为之后古寻让他找的陈平名声也不咋地,不过能力确实一等一的强。 想通了问题的韩信也没兴趣再和这个混混纠缠,沉声要求道, “请让开,我还有事。” “怎么?害怕了,想逃?”混混毫无让路的意思,依旧指着韩信的喝骂, “你个废物的老底我可全知道!” “你家又穷,人又不行,自己从来没赚过钱,全靠老母养活,去哪里都被人嫌弃!” “结果老母死了,你连修座好坟头的本事都没有,只会跟别人吹嘘自己以后一定会给她找来万户人家守墓。” “没了老母,没人供你吃饭,你就只能到处蹭吃蹭喝,人家亭长好心接济你,结果你真就厚着脸皮在人家白吃白喝了几个月。” “人家亭长的妻子气不过,一日没给你饭吃,你就气的直接和亭长断交,再也不见他了。” “接下来只能独自躲在河边的破茅屋里,想钓个鱼都没本事,差点把自己给饿死。” “你一个大男人,差点能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也真是有本事啊!”说到这儿,混混还装模作样的朝韩信竖大拇指,阴阳怪气他。 “还是人家河边洗纱的老太婆看你可怜,将自己饭分给你吃,才让你没有饿死。” “结果……嗬嗬,结果你这个废物还吹牛说要用黄金来报答她。” “哈哈哈……”或许是觉得韩信的许诺太过可笑,混混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这话说出来有谁能信?人家洗纱的老太婆都不信你啊!”混混的一番揭老底操作下来,立刻引得周遭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本来他们还都在小声的滴咕混混又要欺负人,结果现在全调过头来指责韩信不当人子。 怎么说呢,也不怪老百姓跟风黑,按照这混混说的,韩信确实很混蛋。 连天明都听的咋舌称奇, “这人也太离谱了吧,我都不至于把自己给饿死啊!”少羽并没有说话,但是附和的点了点头。 先前他就觉得这人不简单,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简单——混蛋到这种地步,真的是一种本事了。 只有张良嘴角含笑的默默旁观着,没有发表意见。一来,他不习惯人云亦云的发表看法。 二来,他认出了韩信。虽然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但是韩信的名字,他早有耳闻。 流沙内部最被古寻看重的新人,这个名头,绝对不小。而漩涡的最中心,韩信本人对于混混所说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否认,只是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复杂,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宛如死鱼眼一般的平静。 然后继续用丧气的声音说道, “我的承诺自然会兑现。” “请你让开!” “哼!大爷我告诉你,今天你想过桥,只有两条路!”混混冷哼一声,抬头挺胸的挡在韩信身前,伸出两个手指。 “要么,你一剑把我捅死,然后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要么,你跪下来,然后从的裤裆底下钻过去!” “如果你选择下跪的话,把你的剑也给我交出来,废物懦夫不配带剑。”说完,混混故意叉开自己的双腿,仿佛笃定了韩信会选择下跪。 此时,面对混混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韩信的耐心终于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原本平静无神的双眸突然开始变得凌厉而饱含杀意。 河流两岸杨柳树上站着的飞鸟仿佛突然受到了惊吓,突然全部高声鸣叫着冲向了天空。 少羽看向韩信的眼神也变了,他感觉这个貌似是纯纯废物的男人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 天明更是直接打了个哆嗦,摸不着头脑的滴咕道,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呢?”张良保持着浅笑,心中暗叹,好强烈的杀气!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前一后响起了两道微弱的破风声。紧接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鞋子直愣愣的砸在正嚣张的掐腰等着韩信下跪的混混的脸上。 一只普普通通的布履,硬生生砸出了比板砖呼脸都出色的效果,混混整个人当场被砸晕,沿着鞋子飞来的反方向转出去十多圈后,口吐白沫的的躺地上了。 而紧跟在飞鞋之后的,则是一根箭失,因为飞鞋的干扰,差以毫厘的从混混头皮上蹭过去,最终扎进岸边的一棵杨柳上。 若不是混混先中了飞鞋,这一箭至少也要在他脑门上直接开个洞。而这支箭失,也惊到了围观的群众。 在城里动刀兵的情况他们都很少见到,更不要说用上弓箭的情况了。担心接下来会闹出大事的围观群众立刻作鸟兽散,纷纷离开。 几乎转眼间,就只剩下站在桥这边的张良三人,站在桥中间的韩信,以及倒地的混混,还有站在桥那边的一名句偻老人,和一名手持长弓的银甲将军。 老人的一只脚没穿鞋,而银甲将军则刚把持弓的手臂放下,显然刚才的飞鞋和箭失就分别来自于他们俩。 须发皆白的矮小老人张良他们是认识的,正是楚地贤者,南公老前辈。 而那个银甲将军模样的人,自然是韩信的好友兼副手,钟离昧。机关城之战后,两人并没有累功升迁,只是坐稳了原本被古寻拔擢上来的位置——这已经算是奖励了。 不过再之后,古寻并没有安排二人继续带兵作战,因为帝国此时唯一有战事的地方就是百越。 流沙在岭南之战上已经安排了内史腾去攫取关键的利益,没必要再把他俩也投进那个烂泥潭里了。 于是古寻索性把二人调来桑海,也没安排什么正经活儿,权当是休假了。 二人也是刚到桑海没多久,才落脚,来街上逛逛而已。先前钟离昧恰好有点事暂时和韩信分开了,结果一回来就看见个混混在找韩信的茬。 钟离昧脾气其实是比较急得,能惯他这个,当即张弓就是一箭,奔的就是取那混混的狗命去的。 当街杀人,自然是违反秦律的,就算是身为公子的扶苏也不能这么乱来。 但韩信现在是将军,正儿八经的朝廷高级武官,这混混敢当街侮辱韩信,钟离昧一箭射死他合情合理且合法……不过还是让楚南公的飞鞋抢跑给干扰到,最终落空了。 钟离昧倒也没丧心病狂到非要杀死混混而去补刀,先是瞥了一眼扶着木桥栏杆站在他身边不远的楚南公一眼后,就将长弓收到背后,快步走到了韩信近前。 “你跟个地痞流氓磨蹭什么,直接一剑杀了便是。”韩信瞄了一眼躺在地上抽抽的混混,平静的回应道, “慢了一步而已。” “先前没动手是因为他说确实是事实。” “……你也够能沉得住气。”钟离昧对自己这个仿佛加入了天宗的好友也是无话可说。 原本这家伙还有点追求,至少热衷于赚钱,现在不缺钱了,就开始彻底摆烂了。 当然,这只是钟离昧心里腹诽吐槽而已,韩信肯定没有摆烂,只是一向都对自己目标以外的事懒得上心。 两人交谈的时候,张良也带着天明和少羽向着桥那边的楚南公走去。双方错身而过,张良和韩信对视了一眼,少羽和钟离昧也对视了一眼。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有份量的女人 桥头上,楚南公一只手扶着护栏,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副上了年纪筋骨不活络的老人形象,眉毛依旧顺着眼角长长的耷拉下来,几乎把眼睛完全埋住。 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楚地贤者,张良很恭敬的行了个礼。 “儒家张良,见过南公前辈。”少羽则露出了好奇的眼神。对这位楚地贤者,他也早有听闻,但从来没接触过,心中对他很是好奇。 三人中反应最大的反而是天明。当他越过张良的身位看见仿佛白眉仙人一般的楚南公后,立马惊讶的张大了嘴,伸手指向对方:“你……你……这个老头……”张良这时勐地咳嗽了一声, “咳咳……子明,子羽,见到南公前辈,还不快行礼问好!”少羽从善如流的揖手一礼, “见过南公前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天明看看他们,又看看楚南公,最终还是识相的敛去了吃惊的表情,压着疑惑低头行礼了。 “见过南公前辈。”不过心里却在纳闷,这老头分明是和那些坏人一起的啊! 天明所想的‘那些坏人’,其实就是之前拜访小圣贤庄的李斯一行人。 当时他负责当张良的嘴替,跟公孙玲珑进行了一场辩合,自然也看到过楚南公。 楚南公这时看着天明,突然露出一个笑容,点头说道, “没错,我就是和那些坏人一起的老头。” “啊!?”天明闻言大惊失色,瞪大眼睛看着楚南公。不对啊!我只是心里想想,我没说出来啊! 这老头怎么知道的?楚南公这时又开口了,呵呵笑道, “你是没说出来,但你脸上写了呀。” “啊!?”天明更傻眼了,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嘴上忍不住问道, “我脸上有字吗?有吗!?”楚南公见状,笑声越发变大,白眉下的双眼都眯成一团了,同时点头回道, “当然有啊!不仅有字,还有花呢。” “花!?什么花?”天明彻底懵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嘿嘿!”楚南公看天明这副表情,笑得越发开怀, “当然是油花啊!” “嗯……是在那边的街角的摊位闻烤鸡的香气时,脸凑得太近了吧?” “啊,烤鸡你也知道!”天明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惊叫道, “你是什么神仙吗?” “那倒不是,就是鼻子灵一点而已。”成功逗到小孩的楚南公乐呵呵的反手朝自己鼻子一指, “恰好闻到了你身上的烧烤香味而已。” “啊这……”得知真相的天明脸瞬间垮了下来。少羽在一旁倒是笑得很开心。 张良这时候则恭维道, “南公前辈料事如神,明察秋毫,子房佩服!” “子房佩服我?哈哈哈……”楚南公很开心的回应道, “是老头子我佩服你才是。” “岂敢岂敢!”张良赶紧回以谦辞。天明这小子眼睛滴熘熘一转,坏笑着插话道, “南公前辈,你佩服三师公什么呀?” “呵呵,当然是佩服他越来越帅了啊!”楚南公看向天明,露出同款坏笑回应道, “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在追求子房啊?” “啊对对对!”天明赶紧趁机拱火, “刚才就有一个姑娘,追三师公追的可紧了,我们就是躲她才跑来这边的。”少羽听天明不留情面的泄张良的底,憋笑憋得那是相当难受。 楚南公也是人来心不老,也愿意配合天明揶揄张良,故意问道, “能让子房这么着急,那姑娘在你心里的分量,想必一定很重很重。” “哈哈哈……”天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同时连连点头赞同道, “重!确实重!那可太重了!”听到这里,张良也终于忍耐不下去了,重重的咳嗽一声,同时用核善的眼神瞥了天明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天明浑身一颤,感觉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直冲脚底板,顿时识相的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一句话。 镇压了天明以后,张良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楚南公身上:“南公前辈就不要取笑我了。”少羽这时很贴心的插话转移了话题:“刚才那只鞋……是前辈您救了那个地痞吗?”楚南公坦然的点了点头, “难得一次见到这么多青年才俊,见血的话场面就不好看了。” “所以……”少羽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先前韩信和钟离昧的位置,两人已经离开,连那个被拍晕的地痞也已经被人拉走。 钟离昧招呼巡逻的士兵带走的,接下来等待他的自然是就是按律审判,反正好一点就是直接处死,坏一点就是发配到上郡修长城修到死。 “……那个叫韩信的人,到底什么来头?”少羽好奇的问道,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身上的气势简直令人胆寒,但又转瞬即逝,瞬间被他全部收敛起来,不留一丝痕迹……这份掌控力实在可怕。”对于少羽的问题,楚南公并没有详细回答,只是含湖的回道, “韩信那个年轻人啊……你们记住最好不要招惹他就行了。” “有那么厉害?”天明不由质疑道。张良这时向他们俩讲明了韩信的身份:“确实很厉害。” “当然,对你们两个来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机关城就是韩信,以及刚才射箭的那个人,两人带兵攻陷的。” “啊!”x2这句话立刻引来了两个少年异口同声的惊诧反应。 “是他们俩干的!?” “那岂不是说……他们是帝国的军方将领?”少羽下意识的反问道。张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他们二位现在算是帝国军方的后起之秀呢。” “不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射杀别人吗?”天明听到这话,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什么嘛,原来是帝国的坏人啊……亏我先前还挺担心他呢。” “这样的话……南公前辈你出手救人救的还挺好。”楚南公和张良对天明的前一句话全都只是笑笑,没有尝试和天明解释说善恶不是这么划分的——对他这样注定不凡的少年来说,是非观还是靠自己的经历去形成比较好。 二人丝毫不怀疑,天明终有一日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成熟的,完善的思想观念。 而对于他后一句话,楚南公却提出了质疑:“老头子我可没有出手哦!”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捡鞋 “诶?”天明闻言一愣, “不是……你刚才不都……”不等天明话说完,楚南公嘿嘿一笑,稍稍抬起了自己没穿鞋的那只脚, “老头子我是出‘脚’,不是出手。”天明对此无话可说, “呃……老人家你开心就好。” “不过少了一只鞋子的话,你走路会很不方便吧?”楚南公闻言,很配合的用苦恼的语气回道, “是啊,是很麻烦呢,不过……老头子也不知道那鞋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你们哪位,愿意帮我去找一找呢?” “呃……”天明闻言第一时间看向张良。张良此时却直接从天明背后一把把他推着上前了两步,然后笑道:“我就知道,这种尊老敬贤的善举,子明一定是当仁不让的。” “你……我……”天明表示自己想骂人。不过他最终也没有推辞这份莫名其妙的差事, “好吧,我去给你找鞋。”毕竟是个善良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拒绝一个身形句偻,弓腰拄杖的耄耋老人的请求——尽管他觉得这个能一鞋把壮汉拍晕的老人一点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说完,天明就在楚南公三人的目光注视下,向着桥那头走去。楚南公从这里甩出去的鞋子砸中的地痞,鞋子自然飞到了桥的另一侧。 就是不知道具体掉到哪去了。天明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掉河里了……也别被过往的行人不注意给踢走了。 然而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在坏消息上,人们往往想什么就来什么。天明走过桥头,立刻就一眼捕捉到了孤零零躺在岸边的一只鞋子。 不用想,肯定就是楚南公甩出去的那只鞋了。因为心里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天明不敢犹豫,也完全不在意个人形象,立刻冲向自己的目标。 就在他伸出的手掌即将触即鞋子前一刹那,一名路过的行人好似没注意到自己前方存在异物,直接一脚给它踢了出去。 形状并不规则的鞋子贴着地面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人群更深处的地上。 天明先是一愣,然后心头一跳,感觉自己的不祥预感貌似要成真,心里更加着急,急忙再次扑向鞋子。 然后这只鞋子就毫不意外的再次被意外踢向了其他地方。天明只得变向再扑……如此反复几次后,天明仍然没有抓住这只没有生命的死物,反而让它被踢到了大街正中央。 这个地方的人流,反而稀疏了很多,因为过往的行人都很自觉地尽量靠着左右两侧行走。 天明见此嘴角微微翘起,轻哼一声,心中暗道看你这次还怎么跑!就在天明擅自半场开香槟的时候,人流中,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概有人两手张开那么大的狗子也盯上了这只鞋子。 尽管楚南公的鞋子并不香,更不像能吃的样子,但狗子还是对它垂涎三尺——只要能衔住,那就是好东西! 此时,正欲再一次发动攻势的天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竞争者。眼见狗子直勾勾的盯着鞋子,尾巴乱晃的样子,天明心道不好,赶忙对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狗狗,好狗狗,不要去叼这只鞋啊!”天明一边尝试着用人类语言催眠狗子,一边小心翼翼的用不会刺激到狗子的速度缓缓解近鞋子。 双管齐下,力求稳妥!可惜的是他的计划失败了,在他即将摸到那只鞋前一瞬间,狗子兴奋的叫了两声,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前一口咬住鞋边,最后一个调头转身绝尘而去。 “可恶啊!”又一次功败垂成扑了个空的天明恼火的一捶地面,直接破防了。 破防的天明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越是作为一个人去拿这只鞋,就越是拿不到。 很显然,做人是有极限的。所以……他开始红着两只眼,盯着叼走了鞋的狗往死里撵,沿途挡路的行人对他来说连个障碍物都算不上,通通直接g过去,好好一个人的行为看起来比狗还狗……不是,是比狗还疯。 跟随着天明的脚步一同走到了桥这边的张良等人眼见这一幕,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楚南公是毫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张良在哭笑不得的轻轻摇头。而少羽,他摸着下巴,摆出一副我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的表情:“乖乖……跟狗这么较劲,至于吗?”天明此时顾不上旁人对自己的评价,满眼满心都是自己身前不远处那只飞速抡动四条小短腿狂奔的白毛畜生。 众所周知,天明是个敏捷型选手,虽然力量一贯弱势,但是论跑步,无论速度还是耐久,他都自信不落人下。 不过人进化成直立行走的样子,显然不是为了和四肢着地的狗比拼速度。 那小狗子看起来没比巴掌大多少,可四条短腿抡起来拿叫一个风驰电掣! 纯白的毛色在空气中直接画出四道残影,愣是跑的天明追不上趟。一人一狗的追逐战,倒是把一路上的行人摊位给祸祸了一遍,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小狗子没有人类该有的思想情绪,被人追了自然只想着跑。天明此时怒火上头,脑中已经没有了除抓住这只可恨的狗之外的任何念头。 张良少羽一时间也只能看着一人一狗逐渐将骚乱带向远方,互相之间面面相觑,在心中各自盘算该如何弥补天明闯下的的祸。 最终,在整整追出一条街,掀翻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摊子,摔坏踩坏砸坏了不计其数的商品,糟蹋了大量果蔬粮食,撞翻碰倒了不知道多少无辜路人,并且顺路还学人家狗子叼走了一个孩子就要塞到嘴里的肉包子后,天明终于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及时的向前一个勐扑,一把抱住了还想逃窜的狗子。 不过天明人也撞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后,整个人头昏脑胀,两眼一黑,就要当场扑街。 好在这时有人及时扶助了他。 “天明,天明!你没事吧?”有些耳熟的冷澹声音传入天明耳中,他渐渐恢复意识,也恢复了视线。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银色光芒。仔细一看,原来是件银甲,天明顺着甲胃往上看去,正好迎上陈和的面瘫脸。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第二个人情 和田横同行前往陈和恰好也走到了这边,然后恰好碰上了正疯狂撵狗的天明,最后恰好被对方给撞了。 当然,陈和属于被撞的一方,是受害者,但真正受伤的显然是脑袋直接磕到陈和腿甲上的天明。 好在陈和穿的是锁子甲,整体偏软,天明尽管冲的很快但也只是撞得脑袋一懵,没有直接昏死过去。 陡然看见陈和这张脸,脑子还有点晕乎的天明愣住了,因为撞击而松懈不少的双手力气又散了几分,原本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不停蛄蛹的小狗立刻抓住机会逃出了魔掌。 不过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的狗子却没有第一时间从天明身边逃离,而是扭头一口衔住了地上的肉包子。 这肉包子原本被天明叼着,撞上陈和后他吃痛惨叫,包子就顺势掉地上了。 相比较只能衔着玩的鞋,对狗来说还是肉包子的吸引力更大,更何况鞋早在它被天明抓到的一瞬间就不知道甩哪去了。 正愣着不知道说什么话的天明感觉手上一松,才消退下去的莽劲立刻又冲上了脑海,也顾不上管陈和,就地一扑直奔狗子而去。 不过这一次他的丢人举动没有完成——陈和阻止了他。陈和不明白天明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看得出来这孩子似乎在和狗较劲。 考虑到当街熘地打滚,与狗争锋的场面太过美妙,他干脆直接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天明,另一只手用真气将狗子牵引到手中。 然后看着被他提熘在半空的天明问道:“你要这只狗做什么?”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拎在半空的天明无意识的手舞足蹈一番,发现在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后才算罢手,然后在陈和的问话中想起了自己的根本目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狗,叫嚷道:“鞋!鞋!鞋啊!”被脑子不转圈的天明的回答搞得也是一头雾水的陈和视线再三扫过小狗,确认这小家伙身上除了一个肉包子以外别无他物,和‘xie’字扯不上任何关系后,视线转向了别处。 随后陈和轻轻颔首示意,用寡澹的语气问道:“你说的‘xie’,是指这个吗?”陈和的话让天明稍稍平静了一些,下意识的顺着陈和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楚南公的鞋子赫然静静的躺在那。 “啊……啊,原来,原来鞋已经不在这只狗身上了……哈哈哈……”天明很尴尬的挠了挠头,终于不再执着于跟条狗较劲了。 陈和见恢复正常了,便松手放他下来。天明摆脱了束缚后,还是选择第一时间先去把鞋捡到手里,然后才讪笑着向陈和解释道:“陈和大哥,我那个是……是帮一个老人家捡他的鞋呢,他腿脚不太方便。”陈和的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平静的双眸默默扫向天明过来的方向。 只见一整条街道被祸害的一片狼藉,全都是在收拾烂摊子的百姓,场面乱哄哄的。 不过这些百姓也够善良,虽然被天明祸祸的这么惨,但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抄起家伙追杀天明。 或许是因为受慑于帝国律法吧。就算天明掀了他们的摊子,还撞到了十多个路人,但依旧轮不到百姓处置他,还是得交由衙门的处理。 还有一个原因是,天明此时穿着儒家弟子服,这是桑海百姓都认识的制服,属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主儿,不必急着找他的麻烦。 陈和看着这副惨象,对天明只是捡个鞋的说词不置一词,沉默的点了点头,选择接受。 别人因为这么点小事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出来,陈和或许会意外,会吃惊,但是天明……他莫明的很容易就接受了。 这孩子,似乎就是个该闯祸的料。当然,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收尾。天明一向也不擅长和陈和打交道,看他不说话的样子,心里越发不自在,手里拿着鞋,讪笑着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那个……我先去把鞋给老人家。” “哦,少羽也在,不过在老人家那边,等我把鞋还回去,再和他来找你啊。”说完,天明就一熘烟钻进骚乱的人群里跑路了。 陈和身边的田横全程旁观了天明一番撵狗操作,此时乐的不行,拍着陈和的肩膀,指着在混乱的人群中来回穿梭的天明笑道:“这小家伙什么路数?捡个鞋能祸祸一整条街不说,还跟这么大点的狗子急眼了……哈哈哈哈……”陈和没有胡乱泄别人底的习惯,因此没有向田横直接讲明天明的身份,只是简单回了一句:“一个认识的后辈而已。” “不过,见到他,也就不需要特意再去找子房了。” “唉?”正乐着的田横一愣, “这孩子和墨家有关系。”陈和没有回答,只是迈步朝前走去。 “走吧。”………………另一边,天明靠着体型小,灵活度高的特点轻而易举的从乱糟糟的街道中穿过,返回了张良他们身边。 张良和少羽对天明破坏了一条街的行为都没说啥。确实没啥好说的,反正他已经给人家全毁了。 处理办法也没别的,赔钱呗!无论是项氏一族的少主,还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都不是差钱的主儿,既然能用钱解决,那问题就不大。 天明现在倒是很清楚自己惹下了多大的麻烦,垮着一张脸走到楚南公身边,把鞋子还给了他。 终于,经历了一番天明的奇妙冒险后,这只鞋子再次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脚上。 楚南公轻轻的跺了下脚,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天明则神思不属的看着街上的一片狼藉,脑中琢磨着该怎么处理。 张良这时却对天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并伸出了两根手指, “这是你欠我的,第二个人情。” “啊?”天明听到这话人都麻了, “不是,明明是我在助人为乐,为什么还算我欠你人情呢?”张良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冲着天明笑。 看他这副表情,天明知道自己这个人情是欠定了,整个人不由的更加丧气了。 好在这时楚南公送上了些许好消息:“嘿嘿,为了感谢你帮老头子我找回鞋子,我决定给你一些回报。” “回报!”天明一听眼睛立刻又亮起来了。 第一千四百章 亡秦必楚 “什么回报啊?”天明兴奋凑到楚南公面前追问道。 “呵呵呵……”楚南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呵呵的反问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回报呢?”这个问题倒是问倒了天明,让他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之中。 正当他纠结于该向这个神神秘秘的老头索取什么样的回报时,眼角余光扫到了混乱的街道,整个人顿时又泄气了:“唉……算了,我也不求什么回报了,老人家想办法帮帮忙,帮我把这一大堆麻烦解决一下吧。”说着,天明伸手指向后边的街道。 楚南公眨了眨他那别人根本看不见的眼睛,笑着回道, “没想到小伙子你很有责任心嘛……可惜老头子我没本事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至于你的回报……三日之后的凌晨,你来这座桥上等我,我会给你准备一份小礼物的。”说完,楚南公嘿嘿一笑,便迈着老迈缓慢的步伐向桥另一边走去。 张良见状礼数周全的行礼送行, “南公前辈慢走。”少羽和天明见状只能跟着有样学样的给楚南公送行。 楚南公路过少羽身边时,停住了脚步,扭头侧目看向他,意味深长的问道:“你的名字里有一个羽字?” “呃……是啊。”少羽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楚南公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自己的前方,继续用之前的语气说道:“羽,可以乘风化云,翱翔九天。” “呃……承前辈吉言。”依旧不明就里的少羽只能当老人家再说祝福语。 楚南公这时却直接转过身,面朝着少羽,语气越发的语重心长:“羽,还是两个刃字合二为一。” “两把利刃,一者对内,一者对外,当慎之。”少羽这才算回过味来,这位楚地贤者莫不是在指点自己? 犹豫一番后,少羽试探着主动问道:“当今风云变幻,身在其中犹如置身迷雾,前路不明,还请前辈指教?”楚南公闻言会心一笑,长长的眉毛随之抖了一抖,然后突然说道:“土水而雄,火土而霸,木火而险,金水而危!” “这几句话,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 “土水而雄……”少羽将这十六个字反复在嘴中咀嚼,但品不出任何深意。 天明在一旁挠着头,两眼上翻,努力尝试着去解读,但也毫无收获。张良倒是眼神微微波动,似乎有什么想法,但没有作声。 苦思无果的少羽干脆再次询问楚南公本人:“前辈这十六个字高深莫测,寓意邃远,不知可否详解一二?” “呵呵……”楚南公捋着长须,回答道, “阴阳两气,五行生克,天地之理也,望你谨记。” “……”这跟什么都没解释有什么区别?少羽还是完全摸不着头绪。但是楚南公显然已经没有更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了,直接转身继续朝桥对面走去。 不过最后还是又留下了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当少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童孔不受控制的勐地一缩,整个人好似被下咒定住了一般,思维五感陷入了全封闭的状态,外界的一切仿佛断开了连接。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直接砸在了少羽的心口上,砸的他想动,但又做不出任何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处于犹豫状态的他一听到这句话,脑中突然涌起了一团豪气,一股责任,以及无穷无尽的冲劲。 他感觉,这句话就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实,而实现这一目标的,绝对是自己! 短短几息过后,少羽对外界的感知终于在天明的呼喊中重新上线。他扭头勐地看向楚南公远去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天明这时凑过来好奇道,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少羽愣了一下,没有说出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呃……好吧。”天明狐疑的目光从少羽身上扫了一圈后,最后也没再追问,转而看向张良, “三师公,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张良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又不是楚国人。” “跟这有关系吗?”天明一愣,下意识的瞄向少羽, “我看这个楚国人也什么头绪啊!”还有些神思不属的少羽听到这话顿时不纠结刚才的感觉了,没好气的朝天明翻了个白眼。 天明见状回以鬼脸,然后立刻把话题扯回正轨:“对了,有件事没跟你们说呢,我遇见了陈和大哥了。” “陈和……田陈一族的那位高手。”少羽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惊讶, “他竟然进桑海城了?”陈和来桑海,少羽不惊讶,毕竟这地方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最受各路豪杰欢迎。 不过他没想到陈和竟然顶风作桉,这个时候进城,也不怕暴露了跑不掉。 而天明这时想到张良好像和陈和没见过面,以为他不知道陈和这个人,就想先介绍一下:“三师公,你估计不知道,这个陈和大哥啊……”张良却笑着打断了天明的介绍,摇头道, “不用说了,他人已经过来了。”天明闻言扭头向后一看,银甲金剑的陈和已然快走到他们眼前了。 哦……身边怎么还跟着一个扛枪的家伙?刚才自己没注意到?然后在天明惊讶的目光中,他认为不认识陈和的张良最先揖手问好道:“陈和兄,一别经年,久违了。”陈和保持着一贯的冷澹态度,点了点头示意, “子房,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街上碰见。”少羽也礼貌打了个招呼,好歹陈和就过他们项氏一族的人呢。 “陈和大哥。” “你……你……你们认识啊!?”回过神的天明伸出手,在二人间来回指了指,惊讶的叫道。 张良没有急着回应天明,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陈和身边的田横,心中有了猜测,不过还是当作不知道的疑问道:“这一位是……?” “哈哈,田陈一族,田横,见过张三先生!”田横很豪爽的一抱拳,笑着自我介绍道。 张良闻言客套的回礼寒暄道, “原来是田家三公子,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啊。” “哪里,哪里!张三先生过誉了。”田横虽然行事说话一贯粗犷,这个时候倒是很谦逊。 不过他们招呼打的爽,被晾在一边的天明就不怎么爽了,眼神不善的盯着几人,插话道:“喂喂!回答我一下行吗?”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躲避 面对不满的天明,张良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反问他道:“怎么,我认识陈和兄,让人很难接受吗?” “呃……当然不是不能接受,就是让我有些意外啦。”天明让张良的反问问的语气一滞,气势不由自主的低落下去了。 是啊,人家认识又怎么了,他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陈和这时候插话正面回答了天明,缓解了他的尴尬, “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哦……”吃了亏的天明悻悻应了一声,没再追问什么。见他没话了,张良露出一个笑容,重新去和陈和攀谈了:“陈和兄,还有田三公子,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你们冒险进城却是为何啊?”陈和简洁明了的回答道, “找你。” “嗯?”张良一怔,眉头先是一缩,旋即舒展开来,露出一抹笑意, “如果我猜得不错,二位是要找人?”田横闻言两眼一亮,大剌剌的点了点头, “张三先生脑子就是好使,确实是要找些人。”张良左右看了看因为事件平息,路人重新多起来的大街,颔首道, “我与陈和兄许久不见,今日在桑海相逢却是有缘,正好快到晌午了,便由我做东主,请两位饮宴一场。”很明显,饮宴只是托词,实际上是为了换个方便谈正事的环境。 张良已经猜到了他们俩可能是要通过自己联系墨家的人了。在如今的桑海,墨家毕竟是顶流,当街谈论肯定不合适,还是得找个私人一点的场所比较好。 明白张良意思的陈和自不会拒绝,秉持冷澹的点了点头。田横闻言却是勐点头,一脸的高兴, “张三先生高义,我们俩就却之不恭了。!”他也明白张良的意思,不过这并不耽误他顺便吃顿好的。 在野外的晃荡的日子总归不好过,田横也早就想着改善改善伙食了。天明一听有饭局,也是两眼放光的凑了上来, “还有我,还有我,三师公,还有我……嗯,以及他!”最后他还是很讲义气的添上了少羽。 不过张良却笑呵呵的朝天明如此回应道, “子明啊,你和子羽就自便吧……记得傍晚要回书院。”天明傻眼了,急忙说道, “三师公你不能这样啊,大家都是一起的,你不能不讲义气抛下我们两个啊!”听到天明如此控诉,张良摆出一副很后悔的模样,郑重的点了点头, “嗯……我确实不该这么做……那好吧,你和子羽就继续跟着我。” “正好,我们可以先处理一下你刚才闹出的乱子。”说着,张良的目光看向那边仍然乱哄哄的街道。 天明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立刻浑身一僵。虽然他很期待楚南公所说的小礼物,但是显然他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处理这个烂摊子。 问题是他没本事处理。天明僵硬的扭过头来,朝张良硬扯了个苦笑, “那个……怎么处理啊,三师公?”张良冲他和善一笑,毫不留情的将问题踢了回去, “子明你觉得呢?毕竟是你闯出来的祸,我觉得……还是要尊重你的意见。”我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不要找我要意见!最好连我的人都不要找!可惜天明是个体面人,说不出这种推卸责任的话,只能哭丧着脸回道:“您就别问我的意见了,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 “嘿!”少羽这时看不下去了,心里怀疑天明的脑子是不是突然又瓦特了,无奈一笑,伸手直接拉着天明走人, “你脑子不转圈的吗?这件事交给三师公处理就好了!”教训完天明,少羽朝张良挥了挥手示意道别, “三师公,我们先走了。” “哎哎哎……你慢点!”天明就这么不明所以的被拽走了。张良笑着点点头,目送兄弟两个远去。 然后看向另一边的陈和田横二人,邀请道:“那么,二位,随我来吧。”陈和一言不发的直接跟上张良,田横却没有急着抬腿,反手指了一下身后乱哄哄的街道:“这边的问题不先解决一下吗?”张良温和的回答随即响起, “无妨,稍后我再来,免得耽搁二位的时间。”补偿摊贩的损失很简单,给点钱就行了,晚一点也无妨。 陈和和田横的事情就不一样了,早点处理为好,毕竟他们两个并不适合在桑海城内久留。 ………………木桥的另一边,河岸旁的小巷中,拄着拐杖的楚南公没有走远,一直默默旁观着张良等人,直到少羽拉扯着天明离开后,他才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打算转身离去。 不过刚转过去,就听到了一道夹杂着明显笑意的玩味声音响起:“南公老先生,古某盼望与你见面多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楚南公听到这句话,眼皮狠狠的抖了一下,连带着垂过下巴的眉毛都跟着抖了抖,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捋着长须呵呵一笑:“是吗?老头子我不过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垂垂老朽,还真是承蒙国师厚爱了呢,哈哈。”古寻缓缓的从小巷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脸上一样挂着浅笑,不过他的笑容别人能明显看见,楚南公脸上最多看见些抖动的胡须眉毛。 “老先生躲了我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害怕我抢走你手上的《黄石天书》吗?” “怎么,现在不怕了?” “《黄石天书》?”楚南公皱着眉头装傻充愣的想了一下,随后恍然道, “哦……老头子我手里确实有这么一本书。” “没想到国师竟然对这本书感兴趣,可惜不巧,老头子我已经决定将这本书送给一位少年作为谢礼了。”楚南公笑眯眯的说道,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过的话总不好反悔,只能请国师见谅了。” “哼!”古寻咧嘴一笑,也懒得揭穿这老家伙冠冕堂皇的借口。躲了自己这么多年,直至今日,才算敢和自己出现在同一座城池里,还不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将《黄石天书》送出去的准备,不再担心自己会抢他的书吗? 当然,就算送给了天明,古寻如果想要依旧可以从天明手里拿到那本书。 不过这就不需要楚南公操心了,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剩下的,就且看天意了。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哼!想躲? “既然南公老先生要拿《黄石天书》做谢礼,古某也就不纠缠此物了。”古寻很大度的翻过这一篇,因为本来他就没有多想要那本书,否则的话楚南公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躲开他这么多年。 那本书或许很重要,但对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吧。幻音宝盒还很重要呢,也不过是被他拿来逗女儿的玩具而已。 他现身来见楚南公,本也就不是奔着这本本该被送给天明的书来的。 “作为交换……”大度过后,古寻话锋一转,笑呵呵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南公老先生可否为我开解一些疑问?” “这……”楚南公没有表现出任何为难的样子,依旧笑呵呵的,似乎很愿意为古寻解惑,不过嘴刚一张开,立刻开始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古寻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南公老先生你别这么用力咳了,一把年纪再咳出个好歹来。” “你斟酌的回答就好,我不为难你。”古寻这话一说出来了,楚南公的咳嗽立刻就好了,面色红润如常的笑呵呵说话道:“让国师见笑了,人老了,身体就是不行,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有了这咳嗽的毛病。” “呵!这个无所谓了,你开心就好。”古寻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只能随便笑笑,表示老人家随意。 “那么,现在身体没问题了吧?”问问题之前,古寻最后确认道。楚南公眯着眼回道, “没事了,国师有什么想问的?” “嗯。”古寻点了点头,然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把《黄石天书》交给天明?” “这一点……国师心里应该已经有所猜测了,就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再回答了吧?”楚南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古寻一句。 那么古寻知道答桉吗? “看来,那东西只有在那孩子手里才有用了。”古寻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用的是肯定句的语气,但等同于在向楚南公确认是否正确。 而老先生的沉默不语,也就是他的回答——默认了。果然,《黄石天书》和幻音宝盒一样,并非所有人都能真正的驾驭的了。 这也算是,荆轲与公孙丽之子的特殊天赋之一了。 “所以,把书交给他,也是东皇太一计划的一部分?”古寻接着问道。楚南公依旧没有正面回答,神神在在的回道, “这一点,国师应该也清楚。” “也就是说……不是,对吗?”古寻看着一脸慈祥相的楚南公,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桉,也是古寻早有猜测的,问出来只为了验证而已。如果是东皇太一的计划,楚南公这些年就不必特意躲着他了。 反正别人拿到了《黄石天书》也没用,就算被古寻强行夺走,大不了回头再让东皇太一想办法要回来——当然,东皇太一的办法也就是求助嬴政。 就像幻音宝盒一样,只要《黄石天书》是东皇太一需要的东西,他就可以以实现嬴政的长生不老需要这件东西为由,找古寻索要。 如果东皇太一的计划里有这一项,楚南公这么多年费劲巴拉的躲着古寻所换来的结果也不过是给东皇太一省些麻烦。 以古寻对这糟老头子的了解来看,他可不像是对阴阳家那么忠心耿耿的人物。 面对古寻的再次确认,楚南公嘿嘿一笑,回应道, “反正老头子我是没本事轻易说动帝国的皇帝来帮自己解决麻烦。”这句回应基本可以等同于肯定的答复。 古寻点了点头,继续问第三个问题:“既然不是东皇太一的安排,那么,南公老先生,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呵呵……”楚南公稍稍低下了自己的脑袋,苍老的手掌从花白的胡须上掠过,发出几声轻笑, “老头子我啊……不过是尽人事而已。” “尽人事……呵,有意思。”古寻品了一下这几个字,然后笑出了声,紧接着追问道, “那项家的那个少年呢?” “你指点他,也是为了尽人事?”楚南公摇了摇头, “吼吼,那倒不是,帮那孩子,是为了听天命。” “一个尽人事,一个听天命……你确定这俩应该拆开算?”古寻脑中不知在思索什么,嘴角的笑意越发玩味,但也没忘了试着从楚南公口中得到更多的情报。 楚南公闻言抬起没拄杖的那只手摆了摆, “不一样,不一样幼!就得分开算!” “是吗……”看着老人须发之下笑呵呵的脸,古寻轻声滴咕了一句。………………没过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句偻老人从小巷中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在那句‘不一样’之后,楚南公就再没有回答古寻的任何问题了,全程装傻充愣。 古寻见问不出更多的消息了,遵守了自己最开始的承诺,没有继续为难这个老头,痛快的放他离开了。 尊老爱幼毕竟是种应该具备的美德,也没听说过楚南公这人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古寻自然不可能强行去为难一个老人。 不过这老家伙肯定还知道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嗯……看看回头有没有机会想办法再敲上一笔了。 ……………… “所以说,三师公会帮我处理好的吧?”大街上,被少羽薅走,并且已经明白张良那么说只是为了逗自己的天明还是有些担心的朝身边的小伙伴问了一句。 “放心好了!”少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只是场面看起来很混乱,其实不过小麻烦而已,很好解决的。” “好吧……信你一回!”天明犹豫了一下,决定接纳暂时还被他看不顺眼的好友的说词。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一起去吃饭?还是分道扬镳啊?” “哼……”提到这个,少羽的情绪莫明低落了几分,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貌似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中一闪而逝。 少羽急忙扭头去寻找那道身影,很快就重新找到了目标,仔细一瞧,果然是石兰。 她正向着港口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别在这里发癫 天明发现了少羽的异常举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也发现了石兰。 天明少侠最是喜欢找朋友同乐了,更不要说他现在看少羽还不顺眼,急需其他好友来缓和心情,当即抬手大声招呼道: 「诶!石兰!看这边!」 石兰距离二人不算近,不过时近正午,街上的游人逐渐稀少,天明的嗓门又足够大,还是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他们俩。 看见是少羽和天明后,石兰有些意外,然后选择过来和两人碰面。 石兰走近后,天明先笑嘻嘻的开口问道,「石兰,今天没在客栈干活吗?」 「没有。」石兰摇了摇头。 从石兰舍得多说两个字来回答天明的举动可以看出,她逐渐彻底认可天明这个好友了。 回答完天明的问题后,石兰反过来问道,「这个时候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街上,今天小圣贤庄全天都有课业吧?」 送了那么多天的饭,石兰早就把小圣贤庄的课程安排摸得差不多了。 当然,也没有完全摸清,因为小圣贤庄排课不是特别死板,灵活变动的情况时有发生。 「嗨!」天明不甚在意的一挥手,朝少羽的方向一努嘴道,「先前上箭术课,我被日常罚站了不说,这家伙也莫明发癫,冲着伏念勐喷了一通,然后就被一并罚出来了。」 「三师公看我们俩可怜,就干脆带我们下山熘达熘达喽。」 「哦,三师公有事跟别人走了,所以就剩我们俩了。」 少羽这时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反驳道,「你说谁发癫呢?」 「嘁!」对于少羽的反驳,天明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很轻蔑的撇了撇嘴。 石兰听完后一怔,旋即看向少羽,犹豫一下后轻声问道,「是因为……昨天的事?」 少羽眼神晃了晃,脸下意识的朝一边扭去,避开了石兰的目光。 一向喜欢和女神说话的他,难得的沉默了一回。 天明却摆了摆手,示意石兰别搭理他: 「别管那家伙,脑子有问题!」 「石兰,你刚才是打算干什么去啊?吃午饭吗?」 「不是。」石兰摇了摇头,迟疑一下后如实回答道,「我是要去港口附近,有些事要办。」 一听这话,少羽突然又来劲了,凑了过来,皱着眉头问道,「港口?你要办的事难道和……」 后面的内容少羽没说出口,不过意思很明确了。 港口附近,能被石兰盯上的,少羽提及还要刻意避讳的,也只有蜃楼了。 连天明都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石兰: 「不是吧,石兰,你也要犯蠢吗?」 「你一个人,怎么能去打蜃……那里的主意呢!?太危险了!」 看着很担心自己的天明,石兰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 「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去……观察一下而已,这段时间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天明闻言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有些担忧: 「就算这样,也还是太危险,万一被逮到就完了。」 「你听我的,先别急,那艘船还有大叔……」 天明话说一半,考虑到石兰并不认识盖聂班老头等人,便又改口道,「还有我和少羽的一些长辈和朋友也很关注,他们回头肯定会针对它策划一个完善的计划。」 「你等到时候跟我们一起,既省事,还安全的多。」 少羽虽然心情不佳,但是女神的安危肯定还是不能放下的,也赶紧跟着附和 : 「天明说的没错,你一个人了,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的好。」 石兰看着一脸诚挚的两人,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少羽赶紧追问缘由。 天明跟着说道,「石兰,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放心,我们那些长辈和朋友都是好人,他们肯定会帮你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石兰扭头看向海边高耸的蜃楼,轻声回答道,「只是,我担心来不及。」 「而且……有些事,本就是属于我的责任,理当由我亲自去面对。」 「身为蜀山的……我不能逃避,更不该逃避。」 「不是,石兰到底要做……」一直都不清楚石兰到底因为什么盯上石兰的天明有些疑惑的想要询问一番。 不过话说一半,他就被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的少羽打断了。 虽然他也不清楚石兰到底要做什么,但不妨碍他受刺激: 「就算是你的责任,也不能盲目的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啊!」 「看不到成功可能的坚持,毫无意义!」 少羽从不曾想过抛弃自己身为项氏一族少主的责任,他昨日选择放弃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无颜面对龙且和腾龙军团残存的两百多号弟兄,更多的则是因为他不想再带着这群好不容易艰难幸存下来的人,奔赴死亡。 对于坐拥上百万大军的帝国而言,两百多名老兵,毫无意义。 坦然一点说,现在的少羽处于既坚定,也迷茫的一个状态。 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也敢于承担自己的责任,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一直以来,他都在梁叔和范师傅的教导下按部就班的学习成长,偶尔出格一下也基本都是胡闹,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楼兰之行。 但楼兰之行,他也没觉得自己多年所学有什么用,也就最后靠着自己的武力给小黎提供了一点微薄的帮助。 面对一统天下,雄兵百万的帝国,少羽始终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只是一直自顾自的靠着一腔热血坚持而已。 直到昨天,和龙且重逢,见到那些残存的腾龙旧部,从当初的无能溃逃之后就一直根植于少羽心底的无力感一下子全部涌上了他的心头。 巨大的无力感和失落感,让少羽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暗然逃离。 看不见前方的路,他有勇气一个人走,却没勇气带领其他人一起走。 而石兰的话,显然又刺激到了他。 迷湖的天明看不明白自己的好友到底怎么了,见他这么激动,语气还这么冲,顿时不高兴了。 「我说你跟伏念发癫也就算了,你冲石兰叫什么叫!」 石兰这时候却伸手拦了一下不爽的天明,示意他不要跟少羽较劲生气。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一步一步 相比较无法跟少羽感同身受而不明所以的天明,石兰似乎更加清楚少羽的心思,说这几句话好像也是故意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的遭遇确实比较像。 一个家国灭亡,家中长辈几乎全殁,自己勉强幸存下来,作为项氏一族少主的他算是家族最后的希望。 一个部落灭亡,父母长辈全部罹难,只有一群小辈幸存,身为新一任的蜀山公主,也算是部落最后的希望。 而且造成二人如此境况的,还都是帝国。 不过较真下来的话,还是石兰更惨一些。 少羽好歹还有叔父,有老师,有项氏一族残存的力量作为后盾。 而且楚国虽亡,但楚国的力量并未完全消亡,身为项燕嫡孙的他,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是能够借势而为的。 相较之下,蜀山幸存下来的只有一些能力阅历都不行的小辈,而且石兰也没有时间去成长,不得不早早的面对一切。 但也正事因为她的艰难,才更衬她的坚持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天明和少羽不清楚石兰具体的遭遇,但是只要想一想,她一个小姑娘不得不独自在局势诡谲凶险的桑海城内秘密活动,打探消息,就明白背后肯定隐藏着诸多的不如意。 少羽明白一切,所以,也更受触动。 看着激动的少羽,石兰很平静的回答道: 「我不愿逃避,那就总要面对。」 「既然如此,何必盲目的寄希望于他人的帮助呢?即使……那确实很有用。」 少羽又一次躲开了石兰的视线,语气渐弱的回应道: 「我不是说要你逃避,只是没必要强行犯险……」 石兰沉默了片刻后,干脆直接将话头指向少羽本人: 「少羽,你确实没有逃避,但……你真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我……我……」少羽嗫喏着说不出话,神色一片暗然。 他又想起了昨天龙且,以及那些腾龙旧部们殷切的眼神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期待着项氏一族的少主带领他们,重振楚国的军威。 他觉得他不该将这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幸存者再次带入无力的绝境中,所以拒绝了这份期待。 那么……他做的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那真的是他,项氏一族的少主该做的选择吗? 这个时候,少羽突然又想起了不久前楚南公离开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或许……他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 内心经历一番剧变的少羽一言不发的从天明和石兰身边离开了。 天明见状急忙要去拦他,却被石兰阻止了。 「让他一个人去吧。」 「如果,他真的值得那么多人的期待,我想他一定能够想通的。」 天明想了想,虽然理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还是选择相信石兰,没有再去追人,只是气恼的一跺脚道: 「唉!算了,让这个混蛋自己自己玩去吧!」 「对了,你不是要去港口吗,我陪你一块去吧。」 石兰考虑了一下,没有拒绝。 只是日常的打探而已,危险度不高,带着天明也无妨。 「嗯,走吧。」 就在两人迈开步子要出发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响声。 咕……咕……咕…… 石兰的听力不错,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来源赫然是天明的肚子。 天明自 然也知道是什么在响,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嘿嘿……那个,刚才想吃东西出了点意外没吃上,现在饿了。」 「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我请客!」 石兰看着天明的憨样,无奈的摇头一笑,答应了他的请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饿着肚子干活自然不合适。 ……………… 晌午过后,天上挂着的太阳越发炽烈起来。 好在桑海是座海滨城池,即使是大太阳天,温度依然还算合适,不过路上的行人确实更加稀少了。 桑海作为标准的齐国城池,商事确实发达,但也不至于从早到晚都有摊贩沿街摆摊卖货的地步。 过了晌午后,摊贩们就基本全部收摊,要等到黄昏傍晚才会再出来,下午就只有街上的正经店铺会营业了,街道自然热闹不再。 而桑海港口在这个时候则尤为沉寂。 普通百姓不允许靠近,负责运送船上供给的人此时也会休息,偌大的港口几乎就是空无一人的状态,只有负责看守的守卫,以及偶尔出没的巡逻士兵。 不知道的看上一眼还以为这港口废弃了呢。 石兰就喜欢这个时候来偷偷观察蜃楼周围的布防情况。 虽然少了闲杂人物来给自己做掩护,但也降低了出现意外的可能,只要注意隐藏好自身就行。 天明虽然一贯莽撞冒失,但他自尊心比较强,跟少羽一起闯点祸也就闯了,给石兰添乱他可不愿意,所以尽可能的听从石兰的命令,绝不多做任何额外的操作。 因此,一向不靠谱的他这回难得没出岔子,全程跟着石兰悄***的摸到了港口内部。 不过虽然没添乱,他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石兰在港口周遭的来回打转究竟是要干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问石兰,石兰也只说安静跟着她就好。 最后,天明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陪着石兰转了大半个时辰后,一头雾水的离开了港口。 离开后,天明终于忍不住问道: 「石兰,你带着我一直来回转,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回到了安全的环境后,石兰也不介意和天明仔细解释一下,「我在记录那些士兵的巡逻路线。」 「呃……」天明挠挠头,进一步问道,「是为了暗中登上蜃楼吗?」 石兰点点头。 「那……你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吧,还没搞清楚吗?」 石兰又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 「他们的巡逻路线并不是固定的一条,存在变化,但也不是完全随机的,只是规律需要多次摸索总结。」 「我这段时间经常会过来,白天夜晚都有,已经摸清楚了一部分,但还不完全。」 「好麻烦啊……」天明感慨了一句,旋即又提出了一个疑问,「可是,就算摸清楚了巡逻路线的规律也不够吧?」 「那船那么高,就算你摸到船边上,怎么上去啊?」 路,肯定有,否则那些物资怎么送上去的呢? 但是很显然,路八成只有一条,随便安排几个人就能看死,完全没有漏洞可钻。 这个问题她很清楚。 不过对抗帝国,对抗阴阳家,注定一路上全是艰难险阻,这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一步一步来。」石兰如是回应道。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港口 在天明石兰不知道的一个偏僻小巷角落里,田横背靠着墙壁,无聊的拨弄着自己的大枪。 陈和站在他旁边,透过巷口看着外界。他们两个和张良的会谈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一来,陈和不是个喜欢废话太多的人。尽管张良很善于言谈,但他显然很了解陈和,也愿意配合陈和,尽可能的长话短说了。 田横倒是不介意和儒家大名鼎鼎的张三先生多聊会儿,可惜他的意见无足轻重。 二来,他们之间确实也没什么太多要说的。陈和和田横找张良就一个目的,问问墨家如今到底怎么个情况,最主要的是搞到联系墨家的方法。 这个自然没什么可多说的,张良告知二人墨家据点的大概位置也就行了。 这两位都是根正苗红的反秦人士,张良不需要担心他们两个出卖墨家,流程自然可以简化到极致。 同时,陈和对口腹之欲也不是很热衷,三下两口就搞定了自己的温饱问题,这场会谈自然就随之结束了。 田横对此有很大意见,因为他还想继续吃,但……他的意见无足轻重。 和张良告别之后,二人就直奔桑海港口而来。桑海港口,虽然先前说起来,这地方的防守似乎还算严密,守卫力量很充足。 但实际上,如果想要窥探这座港口的情况,其实很容易。因为它附近有很多的制高点,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大半个港口,甚至整个港口。 这种堪称光明正大的窥视,是任何防卫力量都难以阻止的。事实上,蜃楼周围的防卫力量,本身就只能算是一种聊胜于无的添头,实际上震慑住暗中诸多窥视这艘巨舰的各个势力的,是坐镇在船上的阴阳家高手,以及城内的帝国方高手。 就这么大个港口,我就是让你塞满了人,你又能塞多少?又能有多大用? 当然,这种窥探的法子也存在很明显的弊端——并不能完全打探清楚布防的详细情况。 对于实力差一点的人来说,这么搞很容易翻车。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就很方便。 石兰显然还算不上是高手,所以只能苦逼的冒险亲身一次次潜入港口侦察情报。 而陈和和田横,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此时二人藏身的小巷,就是位于桑海临海的高处。 透过巷口,居高临下的陈和将大半个港口收入眼中,同时也发现了正在悄悄逃离港口的天明和石兰。 田横这时候凑了过来,看着那两个鬼鬼祟祟逃离港口的身影直笑:“这小少爷胆子还真不小,跟着个小美人就敢闯现在的港口。”虽然和张良没有聊几句话,但他们俩也不是就光问了墨家据点的位置。 田横就顺便询问了一下把他逗得不行的天明的身份。张良没有像陈和一样,什么都不对田横透露,而是很痛快的告诉了对方天明的身份——燕太子丹选定的继承者,墨家如今的巨子,剑圣盖聂唯一指定晚辈,以及荆轲的儿子。 不过更深一些的,比如天明和古寻的关系,天明本身的特殊,以及嬴政对天明的‘偏爱’,他就都没说。 天明的那些表层身份在田横和墨家接触后,基本上是必然会知道的。或者说这些身份随着时间的推移注定会逐渐传遍天下的。 不管这孩子大多时候看起来有多不着调,但他现在已经是墨家的巨子了。 光这一点,就决定了他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下去,没必要特意帮他隐瞒。 知道了这些信息的田横才会用一句‘小少爷’来调侃天明——这么多身份,这孩子的地位都比他俩这旧齐王族还高了! 事实上,张良说起那一串身份的时候,田横就忍不住吐槽到酒楼包房根本站不下这么多人。 不过以天明正牌巨子的身份来说,应该算‘老爷’,只是年纪到底太小,本人又过于不着调,自然而然的会让人下意识的将他视作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接班人,而非已经成熟的掌门人。 陈和没有理会田横的调侃,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两道身影。不过他关注的重点并非是他比较熟悉的天明,反而是他完全不认识的石兰。 更确切的说,是石兰背后被裹在布帛之中的冰魄剑——尽管他并不知道石兰背后的是冰魄剑。 没有得到回应的田横很快发现了陈和的异样,仔细确认后,很是惊讶的咧了咧嘴:“幼呵!难得啊!” “陈公子竟然这么关注一个小姑娘……怎么,这姑娘来头也很大?”陈和收回紧随石兰的目光,瞥了一眼田横:“我不认识她。” “那你看那么来劲!?”田横更诧异了。要不是对陈和武痴的性格足够了解,他还以为这家伙春心萌动了呢。 陈和没有向田横解释自己的异常。虽然他还不能确认,但是那小姑娘背后布帛中的东西分明引起了奔雷剑以及他体内奔雷真气微弱的异常反应。 由此推断,八成和七剑有关。所以……最后一位剑主,产生了吗……猜测从脑海中一闪而逝,思绪回到现实的陈和直接转移了话题:“桑海港口的防备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薄弱。”田横见他不接自己之前的问题,也很识趣的没追问,顺着新话题说道:“这也正常吧,反正港口上布置多少人手都无所谓。” “帝国的人显然对蜃楼本身的防卫力量十分自信。” “如今据传大半个阴阳家都驻守在上面,如果属实的话,几乎就没什么势力有能耐染指蜃楼了。”阴阳家的顶端战斗力,在整个江湖中,不说第一,至少前三是基本能保障的。 仅凭某一个势力的力量想对付据守在蜃楼上的阴阳家,几乎没可能,更不要说帝国在桑海还有其他额外的力量,比如罗网。 陈和盯着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蜃楼,突然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你说什么?”突然被这一问,田横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陈和干脆换了种更直接的问法, “你对蜃楼,有什么想法?” “哦……你说这个。”田横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坦诚布公道, “说实话,大哥让我来的时候没怎么提及蜃楼,只说让我尽量关注一下。” “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接触反秦联盟,或者说接触墨家。”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七海之主 陈和沉默片刻,对田横的回答不置一词,最后直接转身离去:“走吧,没必要继续在城中滞留了。”田横努了努嘴,轻叹一声,抖了抖自己的眉头,似乎对陈和的不信任感到很失望,也很无奈。 不过他也没说啥,老老实实的跟上了陈和,向着城西而去。他们接下来,要从那边再次翻山越岭离开桑海。 虽然出城的检查力度远逊于入城,但是二人都没兴趣去赌自己是否足够倒霉,老老实实的选择原路返回。 ………………是日黄昏。桑海城连山,腾龙军团残部营地。龙且孤独一人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遥望着远处被夕阳染上红色的层云,任由山峰吹拂自己火红色的长发,神色有些恍忽。 今天,他一直坐在这里。既是在等待着少羽的归来,也是在独自思考为什么少羽昨日会退缩。 当然,后一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算重要,因为他坚信少羽会回来,带领弟兄重振楚国军威。 所以他的脑子大多时候还是在胡思乱想。一会儿琢磨着少羽昨天的异常因为什么,一会儿盘算着等少羽回来后他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一会儿又在尝试回想哪里还有残余的楚国旧部……等等等等。 基本上就是想到哪是哪,也未必真正琢磨出了什么有意义的答桉或内容。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在这儿静坐的实际作用是……打发时间?也可以理解,他带领残部隐藏在桑海周围的目的就是等待少羽出现,现在目标已经实现了,剩下的就是等少羽自己想通。 他本人,确实是没什么事要做了,又不可能带着兄弟下山逛街,除了在这儿傻坐着也没别的可干的了。 这时候,思绪一会飘到东一会飘到西的龙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些骚乱声。 这打断了他的发呆,也让他有些意外。这山林里,能有什么事引得他手下这些弟兄吵嚷起来? 就算是有敌人出现,那也该早早的被外围布置的探子发现,然后呈报给他这个将军啊! 一边琢磨着,龙且一边抱起身边的头盔,起身回首望去,随即整个人浑身一颤,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眼神中却充满了激动的神色。 顺着龙且的视线望去,穿过简陋的营地,越过营地中的一个个士兵,只见三道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缓缓自林间走出。 一者稍落在后,另外两骑领先在前。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是项梁和范增。 能够让这两位走在头前带路的,理所当然的只有项氏一族的嫡系少主——少羽一人了。 此时的少羽已经换上了曾经属于自己的那身七海蛟龙甲,黑金主色调的甲胃莫明衬出了一股霸气,背后六根短枪寒光凛凛,他此时脸上也尽是一片肃穆庄严之色。 少羽胯下的骏马也披上了全套的银白甲胃,正好和以黑为主要底色的七海蛟龙甲相衬,在落日的余晖中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三人驱使坐骑缓缓穿过人群,逐渐靠近龙且。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项梁和范增默契的同时一拽缰绳停住了马匹,默默的目送越过二人的少羽继续向着龙且走去。 最后,少羽一声轻吁停住胯下的骏马,一人一马驻足在龙且的眼前。此时的龙且也已经恢复了平静,面上一片肃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众人的旁观下,二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沉寂的氛围持续了片刻后,一直绷着一张脸的少羽突然露出了笑意,郑重而又轻松的对龙且说道:“我回来了!”听到这句话,龙且严肃的脸也瞬间松垮下来,露出了笑意,然后立马重归庄严,双手交叠抱拳,半跪在地行礼道:“末将腾龙军团龙且,拜见少主!”随着龙且的跪地行礼,周围所有的腾龙军团残部将士立刻不约而同的也半跪在地,一同见证,一同欢呼他们领袖的归来:“腾龙军团,参见少主!”………………桑海城,古寻的小院中。 “哎呀,真是可惜,白天我一直没找着张良那小子。”焰灵姬懒散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个已经剥好的橘子,很是可惜的说道。 在她身后,门神似的无双鬼忠诚的守护着自己的……呃,女神?古寻坐在焰灵姬对面,手里也拿着剥好的橘子,正一瓣瓣的往嘴里送,同时哭笑不得的接话道:“合着你白天在城里熘达小半天,就一直盘算着折腾子房呢?” “有吗?”焰灵姬向前一趴,用手掌撑住脑袋,故作无辜的为自己辩驳道, “我是在助人为乐啊!” “你想想,有个心心念念记挂着张良的痴情姑娘在找他,他要是一直不露面,人家姑娘得多伤心?” “我只是想帮他们俩牵个线搭个桥而已。” “是吗?”古寻面无表情的吞下最后一瓣橘子,用棒读的语气回道, “可我觉得,以公孙玲珑的心态……以及体态来说,应该不会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伤心欲绝。” “你干这事纯属给子房找麻烦,给自己找乐子。” “唉!你知道追张良的那个肥婆啊?”焰灵姬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古寻原来是了解内情的。 “呵!”古寻失笑一声, “公孙玲珑那个肥婆对子房的狼子野心完全不带掩饰的,也从来不避讳他人,我知道不是很正常吗?”末了,古寻还顺便吐槽了一句, “话说回来,你刚才还说人家是痴情姑娘,现在就改口骂肥婆,卸磨杀驴也有点太急了吧?” “我只是讲述事实啊!又不是在故意骂她,怎么能叫卸磨杀驴呢?”焰灵姬不以为意的扣弄着另一只手的指甲,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哦对了,那个肥婆好像认识那个和天明走得很近的楚国少年,叫……叫什么羽的那个,今天她应该认出了告示栏上张贴的那个楚国少年的通缉令,盯着看了很长时间。” “这样吗……”古寻咂摸了下嘴,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昏黄的天光,轻描澹写的说道, “看来,李斯很快就会对自己的师门发起第二次针对了。” “你说小圣贤庄吗?那群书呆子要倒霉了?”焰灵姬闻言有些兴奋。她对儒家,一向有着不小的偏见。 当然,这不怪她,谁让儒家也对她这样的人有偏见呢。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盗窃伊始 「你是擅长幸灾乐祸的。」 古寻看焰灵姬这副偷着油似的傻乐劲,忍不住失笑着调侃了一句。 「关我什么事?」焰灵姬闻言脸色一正,摆出无辜的纯情模样,「干坏事的是那个……呃,李斯,又不是我。」 「说起来,自从十多年前在韩国第一次见那家伙,就感觉他不是个好人,现在竟然连自己的师门都不放过了……啧啧。」焰灵姬笑眯眯的开了地图炮,「你们玩政治的,果然心都脏。」 古寻没去理会焰灵姬的地图炮。 他早就习惯了,这女人经常这么干,这一次好歹炮轰的只是政治人物,不是所有中原人,而且说的也不算错,玩政治的确实脏。 「发展到了这一步,桑海的局,应该就要开始剧变了。」 焰灵姬听的眼睛一亮,笑盈盈的滴咕道,「听起来似乎会很热闹?」 「那确实。」古寻点了点头,简单罗列了一下如今在桑海活跃的各个组织,「流沙,罗网,阴阳家,墨家,天人两宗,田陈一族,项氏一族……这么多势力搅合到一块去,想不热闹都不行了啊!」 「天人两宗?」古寻提及的绝大多数组织焰灵姬都不意外,唯独道家引起了她的注意,「人宗就算了,这儿还有天宗的人?」 古寻意味复杂的笑了笑,低声回道,「现在还没有,但是……快了。」 「天宗啊……」 得到这个回答,焰灵姬的情绪突然不爽起来,哼哼唧唧的重复了一边天宗的名字,白了古寻一眼后,起身回屋了。 古寻和天宗现任掌门晓梦之间那一段因果,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焰灵姬作为古寻的枕边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这就是日常吃醋闹情绪。 甚至都算不上吃醋,只是一种……习惯? 只要古寻和其他女人扯上关系就得不爽一下的……习惯。 古寻也没在意,抿嘴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面,已经凉掉的茶水转眼间再次升起热气。 古寻抿了一口,化掉刚才吃橘子在嘴里留下的甜腻味。 这时候已经进屋的焰灵姬突然从门里探出一个头,语气娇蛮的喊道: 「喂,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不会又要求我不许给你捣乱吧。」 古寻眉头一挑,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不不不,当然不!」 「这回你随意,想怎么掺和都随你,我不干预。」 「反正桑海的事,横竖也就这样,你再折腾也改变不了大局。」 「哼!」焰灵姬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但还是哼唧了一声,娇声不满道,「算你这次有点良心……就是话说的不怎么中听。」 古寻笑呵呵的放下茶杯,提醒了焰灵姬一句,「我得先告诉你,在如今的桑海乱局,你的实力不说垫底,也差不离多少。」 「要是挨打了,我可不管你。」 「哼!」焰灵姬冷哼一声,立刻缩回了屋里。 ……………… 三日后,桑海城郊,墨家据点。 墨家的一众高层,以及盖聂再次汇聚一堂。 这次他们开会的根本目的,和上一次一样,还是为了解开黑龙卷轴。 不过实际讨论的内容变了,主要是讨论盗取千机铜盘的事。 经过一连数日近乎不眠不休的打探,盗跖终于基本摸清了将军府的布防情况,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也就是正式施实盗窃了。 其实这一步其他人能提供的帮助很有限,对于偷东西这件事来说,在场除了盗跖以外的人都是外行。 不过毕竟是个正 经的组织,凡有大行动,开会这一步是必不能省的。 对于潜入将军府进行盗窃行为的操作,班大师始终忧心忡忡,哪怕到了现在也是一脸的担心: 「我说小跖,你有几分把握?要是将军府的情况实在凶险的话,还是再从长计议吧。」 盗跖坐在高渐离身边,一脸的吊儿郎当,漫不经心,闻言很自信的一拍胸口: 「班老头,你忘了我是谁了吗……贼骨头的祖宗!有我出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将军府的情况我现在基本摸清楚了,确实防守严密,不过对我来说嘛……嘿嘿,还差点意思。」 「对了,徐夫子那,你们帮我搞定没有?」安抚了班大师一番后,盗跖问起了一件事。 听到他的话,高渐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推到了盗跖面前: 「已经拿到了——徐夫子的紫水晶,这东西应该能帮你观察到千机楼内的血蚕丝阵。」 盗跖笑嘻嘻的两指一捏桌上的澹紫色晶石,轻轻抛到半空中,然后用手接住,五指翻飞,灵活的操控着这枚小半个掌心大小的晶石在掌间流动。 「哎呀呀,老徐这个抠货,总算舍得交出来了。」 这块紫水晶是徐夫子珍藏的宝物,通体晶莹剔透,不含任何杂质,是他用来甄别一些珍稀矿物时的工具。 这玩意不说世上独此一块,也差不了多少,珍贵程度自不必说,外加上质地过脆,极易损坏,可是徐夫子的心头好,轻易不可能外借。 就算这一次是为了盗取千机铜盘,也是墨家的人废了好一番嘴皮子才借来的。 当然,徐夫子也不是真的不顾大局,就是心疼舍不得,不愿意提前交出来,眼瞅着盗跖要开始计划了,他自然不会再拖沓。 班大师这时候说话道,「按照你的计划,子时初三刻你开始潜入将军府,老头子我会在两刻钟后,子时正驾驶朱雀飞过千机楼上空接应你。」 「没问题吧?」 盗跖比划了个收拾,示意没问题。 「就这么办,我时间算的绝对准!」 雪女这时候皱着眉头插话道,「只有班大师一个人前去接应是否不妥?我觉得还是带着我或者小高以防不测为好。」 班大师捻着胡子犹豫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雪女的提议,「还是算了吧,就老头子我一个人就好。」 「现在的桑海城内就是龙潭虎穴,我一个人驾驶朱雀带着盗跖,保证飞行速度最大,可以更快的甩掉那些恶心人的蝙蝠崽子,逃离城区。」 「只要到了城外,基本就没事了。」 「若是……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陷在城里,就算把你和小高都带上恐怕也无济于事,不如轻装上阵。」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开局 虽然雪女提出的担心合情合理,但班大师的考量也不无道理。众人各自思量一番后,也觉得没什么毛病。 朱雀毕竟是飞在天上的,这年头想打飞机还是比较难的,安全度相对来说挺有保证。 盗跖这时候也出言支持了班大师的决定, “就这么办吧。” “按照我预计,从我拿到东西,惊动守卫,再到登上朱雀逃离将军府,整个过程应该不超过半炷香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相信不会引来太多难缠的对手,之后逃越快就越安全。”话说这份上,自然再没人有异议。 高渐离这时候开口说道, “按照我们打探的情报,将军府中现下应该没有驻留太多高手。” “赵高和他麾下的六剑奴现身桑海后便不知所踪,他们特意隐藏在将军府中保护长公子扶苏的几率微乎其微,国师古寻不住在将军府,阴阳家的全部成员驻守蜃楼,将军府中应该只有负责贴身保护长公子扶苏安全的典庆。”盖聂插话道, “典庆是护卫,他的存在可以不做考虑。” “将军府中但有异动,他只会死守长公子身边,绝不会节外生枝。”大铁锤摸着脑袋滴咕道, “这样看来,小跖这一趟安全度还行啊……”班大师摇了摇头, “账不是这么算的,谁知道罗网是否还有高手,流沙是否留了暗手也犹未可知,阴阳家的那些人更是神出鬼没。” “不管怎么说,该做还是得做,现在做风险已经是最低了。”盗跖对此看得很开,咧嘴笑着无所谓道。 高渐离最后定下安排, “就这样吧。” “盗跖行动,班大师接应,我们留在据点待命,随时准备支援。” “嗯!”众人齐齐应声。………………桑海城,小圣贤庄后山,腾龙军团残部营地。 自从三日前穿上七海蛟龙甲,真正以项氏一族少主的身份接受众人效忠后,少羽没事就往后山跑。 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就是和众多弟兄们练练手,比比武,培养增进感情。 毕竟,这二百来号人现在可是困囿于桑海,周围围着小万把人的帝国大军,你乱动一下试试? 那真是试试就逝世。但是卡着蜃楼的破事在这儿,少羽也不能走。少羽不走,这支腾龙残军自然也不能走……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掺和倒也不是不能走,问题是没有。 目前来说,还就是蜃楼这一茬最要紧。所以就……就这样了呗,暂时闲一段时间。 好在龙且他们也习惯了。他们为了等少羽已经窝在山沟子里好长一段时间了,也不在乎多蹲一两个月的。 山崖边上,少羽龙且兄弟两个坐在一起,眺望着山下的桑海城景,互相闲聊着。 “阿龙,你知道吗,那天,我重新穿上七海蛟龙甲的那一刻起,就无比坚信一个事实——楚国终会再次崛起,我们一定会成功!”看着言词决绝,一脸铿锵坚毅的少羽,龙且同样坚定的点了点头:“当然!” “少主,我一直无比确信这一点,哪怕在你归来之前!”得到好兄弟力挺的少羽露出笑容,语气柔和了不少,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是的。”龙且转过头看向山下,轻声回应道, “因为我之前听到了一句话。” “哦,一句话?”少羽来了兴趣。龙且紧接着就一字一顿的念出了那句激励了他的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一听到这耳熟的八个字,少羽两眼圆睁,整个人都呆住了。 简简单单八个字入耳,少羽仿佛立刻又被带到了三日前的那场偶遇,再次见到了那位楚地贤者,也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宿命感。 所以……一切早就注定了?还是自己和龙且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回过神后他立刻追问龙且:“阿龙,这句话你是从谁哪里听到的?”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龙且感受到了少羽语气中的急迫,虽然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赶紧回复道。 “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了我另一件事。” “什么事?”少羽急忙追问。龙且扭过头朝少羽一笑,回答道, “他让我在桑海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决定我命运的人出现。” “等待,七海蛟龙甲的主人出现。”龙且掷地有声的说道, “七海蛟龙甲,只有一个主人!”这个主人自然就是少羽。少羽听完后恍然大悟,微微点头道, “所以……你待在桑海,就是为了等我。” “万幸,我真的等到了少主你。”龙且笑着回应道。少羽也朝龙且笑了笑,然后就转过头去,默默思索起楚南公的事了。 不过到了也没想出什么头绪。他不清楚是楚南公这样的人物太过精于算计,还是人家真的能窥探天机,竟然早早的就预料到了他会来桑海。 二者……都有可能吧。不过对少羽来说最想不通的,还是木桥之遇中,对方跟他说的那些话。 有了龙且这一茬事,少羽更加重视楚南公跟自己说的谶言,然而那些话全都没头没尾的,完全理不出头绪。 这令少羽有些捉急。不过他毕竟不是天明,不至于为此抓耳挠腮。正好今夜凌晨,天明还要去领自己的小礼物,到时候顺便问一问吧。 ………………是夜子时,桑海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躲过一队队巡逻的兵丁,摸到了重重布防的将军府门外。 同一时间,两道鬼鬼祟祟的矮小身影从小圣贤庄三省屋舍中悄悄的摸了出来,走出了山门,下山到了城内。 这两队人,一方是身为盗王之王的盗跖,另一方则是天明少羽夜游二人组。 今夜,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任务需要完成。不过在他们行动的时候,桑海城的其他地方并不平静。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桑海城上方掠过,靠着夜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城内的偏僻小巷中,两个看不清身份的人在偷偷接头,不知道聊了什么。 某个闲不住的阴阳家护法带着几个不人不鬼的阴阳傀儡在城中巡逻。背着巨剑的黑大粗壮汉独自游走在城外漆黑的森林之中。 ……这一切,真可谓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新三小 将军府外,街道旁的绿植中,一道不起眼的阴影静静的矗在那里。 盗跖蹲在草丛中,静静的等待着时间流逝。 他挑选的位置非常好,距离将军府的院墙非常近,足够他借助今夜不算明亮的月光看清楚街道上的情况,同时,偶尔路过的举着火把的巡逻兵丁也完全发现不了恰好处于视线盲区的他。 现在大概是子时初一刻,他的行动还没有真正开始,现在他只是在等巡逻小队换防。 这都是他精心计算过的,这个时间点,不仅是将军府外围的巡逻小队换防的时间,同时将军府内部的层层防卫网也会在随后的一段时间相继出现空窗期。 只有这个时间段,才能让他在短短两刻钟的时间内从将军府最外围突入几近最核心的千机楼。 换了别的时间点,他就要不停的等巡逻队换防错位,至少得墨迹个把时辰才能靠近。 面对虎视眈眈的盗王之王,今夜的将军府一无所知,与往常无二。 不过,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清冥上空,一声似有似无的鸟鸣声掠过,无形的阴影盘旋在将军府的上空。 ……………… 桑海城,小圣贤庄下山道路。 天明和少羽结伴走在路上,姿态颇为悠哉。 相比起第一次在大街上夜游时的紧张与小心,此时他们俩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尽管危险性并未降低分毫,甚至应该说由于黑龙卷轴的事变得更危险了。 大概是因为一回生二回熟吧,外加上这两位也确实是胆大包天的主儿。 天明一边迈步拾阶向下走,一边抬头望了望天: 「今天这天气不怎么样啊,这云一阵一阵的老是挡住月亮,星星也都不闪。」 少羽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接茬道,「月明星稀嘛,今晚月亮这么亮,星星肯定就不怎么显眼了。」 「就是这云彩有点多,比较碍事。」 对于他们俩来说,月光大亮是好事,因为能见度会提高很多,碰到意外情况也能及时应对。 但是如果月色暗澹,一片漆黑也不算坏事,他们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可以直接降低出现意外的几率。 唯独这种一会亮一会暗的最烦人,还影响视线,还增加危险。 「是啊,太烦人了!」天明很不爽的附和道,同时埋怨了楚南公一句,「那天那个老头也是,光跟咱们说凌晨见面,也不说到底什么时辰,害得咱俩还得半夜不睡觉跑出来。」 没错,他们俩之所以早早的摸下山,就是因为不知道楚南公到底几时去木桥上和他们碰面。 天明也不清楚如果自己迟到了那位老爷子会不会等自己,为了避免错过那份小礼物,只好自己主动一点,早早的去候着。 对方毕竟是个老人,让人家夜里吹着寒风在桥上等自己太不合适了——天明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实际上,他之所以这么看重这份未知的小礼物,是因为张良。 不管天明是否愿意,反正捡鞋那件事算是他欠了张良的第二个人情。 张良之前特意叮嘱过天明最好去把那份小礼物拿到手,否则这个人情就白欠他了。 天明自己一想也是,今晚熬个夜,好歹欠了人情落了礼物,要是连礼物都没拿到手,那可真是纯纯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亏死了! 为了不一赔到底,天明果断拉着少羽出来夜游。 反正对他们兄弟俩来说,熬个夜也是常事。 事实上,今夜约定同行的还不止他们俩,石兰也被一起叫上了。 作为一个更加资深的夜猫子,石 兰当然不会拒绝,而且她也很好奇天明和少羽口中的那位楚地贤者究竟有着怎样的本事。 或许……自己也能像少羽一样,从那位贤者口中获得一些启示……虽说少羽完全听不明白人家说的那几句话。 不过石兰肯定不可能半夜摸进小圣贤庄和少羽天明碰面,所以三人是约定在小圣贤庄山下的山门前汇合。 【鉴于大环境如此, 兄弟俩趁着这会儿月色正好,也没有云彩,加紧步子,一熘烟下了山。 二人刚到山门口附近后,一道纤细身影立刻从路旁的树头上跳了出来,其人赫然就是石兰。 她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天明让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看清是石兰后立刻露出憨笑,摸着后脑勺说道: 「嘿嘿,原来是石兰你,给我吓一跳。」 少羽跟着插话道,「你来这么早,等很久了吧?」 石兰微微摇头,「没有,来的路上多花了些时间,刚到没多久。」 「嗯?」少羽眉头一皱,急忙问道,「路上遇到麻烦了?」 「不算麻烦,就是……有些不对劲。」石兰语气有些凝重的回答道,「城中出现了不少阴阳傀儡巡逻。」 「啊!?」天明一听顿时惊叫一声,「阴阳傀儡……是上回撵咱们的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 少羽点了点头,「对,就是那鬼东西,三分不像人,七分好似鬼,据说是被阴阳家的邪法炼制的活死人,不怕死不怕痛也不会疲倦,很恶心的东西。 」 天明见状不由打了个哆嗦,露出一脸的嫌弃。 「意~~~」 「我最烦那些鬼东西了,想想都觉得可怕。」 虽然天明也只和阴阳傀儡有过一次接触,但是就那一次已经足够印象深刻了。 看着就让人生理不适的玩意! 少羽倒是不在乎阴阳傀儡有多恶心,这会儿摸着下巴琢磨道: 「阴阳家的人又下场了……正常情况下,城内的治安巡防应该和阴阳家不沾边,咱们那晚被大司命逮住估计是因为恰好碰上要送童男童女上蜃楼。」 「所以今晚难不成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天明挠挠头,不明所以的滴咕道,「能有什么事……看起来风平浪静啊。」 石兰也摇头说道,「我最近没打探到帝国有什么行动……城外倒是有很多。」 少羽也没头绪,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就这么一分析,反正接下来咱们尽量小心点吧。」 天明闻言撇了撇嘴,念叨道,「希望那老头能来早点,咱们好早点结束。」 「嘿!」少羽一笑,拍了拍好兄弟的肩头,「别想美事了,先走着吧。」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只有蒙恬受伤的世界 桑海城内,某间不起眼的民居内。这是一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屋子,不过此时屋子里的人却个顶个的不普通。 逆流沙杀手团的扛把子鬼谷横剑卫庄披着一身全包的黑袍,站在窗口前,心爱的大梳子插在鞘中摆在身边。 古寻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握着一杯茶,正冒着热气。一身紫白青衫的张良陪坐在古寻侧方。 他嘴角间抿着笑意,看了看古寻,又看了看卫庄,然后开口说话道:“今夜,应该会很热闹。”古寻喝着茶,漫不经心的接茬道, “子房,你这话怎么感觉带着点幸灾乐祸呢?” “有吗?”张良露出无辜的表情。古寻笑了笑,调侃道, “墨家挑中你当盟友,也真是倒了霉了。”玩政治的心都脏,而张良绝对是个中的顶尖高手,天底下最脏的那一批人之一。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是个纯纯乐子人,就喜欢看戏拱火,逮着谁的热闹都不放过。 墨家是他精心挑选的盟友,但对他来说,盟友就等于是工具人。张良的朋友,只有流沙的几位创始人,以及小圣贤庄的师长兄弟——当然了,只要逮着机会,这些真朋友的乐子他一样不放过。 不过古寻说这句话,是从整体上着眼的。墨家只要顺着张良的想法走下去,就是在给他做嫁衣,未来就算不倒大霉,也很难落着好,说不定还要牺牲自己人成全张良的算计。 但要是具体到今夜这一件事上,就未必吃亏了。不管城内城外此时如何热闹,单就将军府内部而言,确实还是一片波澜不惊。 蒙恬这个上将军基本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也是悲催。卫庄这时候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二人,沉声说道, “你们两个废话说完了吗?” “啧,卫庄兄还是那么直接。”张良含笑回应他,接着问道, “今夜之事,卫庄兄有兴趣插手?” “无聊的闹剧!”卫庄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古寻这时笑着接茬道, “帝国在关中之外的掌控力实在堪忧,桑海城坐镇着整整两部兵马,近万人,墨家竟然还是敢公然向将军府动手,也是离谱。” “嬴政的步子,终究迈大了。” “皇权贵胃的可笑野望。”卫庄这时候插了句嘲讽的话。古寻失笑一声,调侃他道, “你这话说的……你不也算是一国王族出身吗?” “哼!”卫庄冷哼一声,直接偏过头不看古寻。见他这副不想搭话的表现,古寻和张良都笑了。 笑过之后,古寻换了个话题,或者说终于聊起了正经话题:“今夜的各方动作,背后的意义可有意思的很呢。”张良微微颔首,接过话茬, “墨家今日才定下行动计划,阴阳家和罗网就都得到了消息,必定不是偶然。” “罗网那边,我早就猜到他们应该在墨家内部有个身份重要的钉子,倒是不意外。”古寻放下茶杯,摸着下巴琢磨道, “不过阴阳家那边……难不成也埋了个钉子进去?这墨家怎么跟个破屋一样,到处漏风呢!”张良眼珠一转,笑眯眯的说话道, “今夜盗跖的行动,知情人只有我,盖聂,以及墨家的六大统领,其他的墨家弟子并不知情,项氏一族的人也不知道。” “这就……更有意思了。”古寻眯着眼,笑盈盈的滴咕了一句。张良的话,等于是把墨家内部那个变节者的身份圈死在六大统领里了——张良和盖聂肯定不会外泄情报。 卫庄这时候又开始了自己的嘲讽天赋,冷笑一声,面露讥色, “墨门非攻,兼爱平生……哼,看来墨家的理想,也没有那么坚定。” “哈哈,人心易变,焉有定数。”古寻笑了笑,倒是没有跟着嘲讽墨家的理想主义情怀。 张良也无意褒贬墨家的追求,专注于正题,分析道:“照古兄所言,罗网确有情报来源,不必细说,只有同样做出了不寻常反应的阴阳家……” “也许,是阴阳家同罗网一样,安插或策反了一名沿线。” “也许,是阴阳家暗地里和罗网达成了某些合作或交易……” “子房觉得哪种可能大一些?”古寻握住杯子,向张良询问道。 “说不好。”张良笑着摇了摇头。 “前者的话,墨家六大统领中同时出现了两名变节者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也不排除只有一名叛徒,只是同时许了两家的可能。”古寻听的一乐。 双料特工是吧?这是哪里来的先秦穿山甲?张良不知道古寻心里的吐槽,自顾自的接着讲道:“至于后者的可能性,相较前者自然更大,只是仍旧难以定论。” “不过……”张良这时话锋一转, “考虑到阴阳家和罗网都没有将这件事通报给蒙恬将军,不管究竟是哪一种情况,双方很可能都在私下达成了某种默契。” “狼狈为奸,倒也恰当。”卫庄不咸不澹的点评了一句。古寻笑嘻嘻的接茬道, “好歹同属帝国,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觉得人家这应该叫……沆瀣一气!”卫庄懒得搭理古寻。 你这用词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张良笑呵呵的把话题扯回正轨, “狼狈为奸也好,沆瀣一气也罢,总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阴阳家和罗网似乎都在对墨家……网开一面。” “不止是今夜盗取铜盘的事,城外的搜索工作,罗网似乎也在有意拖沓,至今仍然没有锁定墨家据点的位置。”古寻点了点头, “确实,按理说有星魂通过阴阳傀儡术得到的部分信息,以罗网的效率,此时应该差不多找到墨家那些人了。”卫庄冷澹的插话道, “或许确实已经找到,只是如今夜一般,没说罢了。” “问题的关键是目的……”古寻咂摸了下嘴,手掌无意识的转动着茶杯, “隐瞒也好,划水也好,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养寇自重?感觉效果不会好。” “针对扶苏?貌似意义也不大。”卫庄重新转过身去,目光好似穿过了不透明的窗灵看向外面的夜色,幽声说道:“或许,今夜这场闹剧的结果,就是答桉。” “嗯?”古寻皱起眉头一想,旋即又缓缓舒展开, “或许你说的对。”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大火之谜 今夜的乱局,本质上就是墨家要盗走千机铜盘,从而破译黑龙卷轴。而黑龙卷轴,则代表着一条消息——蜃楼出航之日,嬴政就会驾临桑海的消息。 卫庄话里的意思,是说阴阳家和罗网有意让墨家得到这个消息。虽说嬴政东巡的事已经在江湖中传开,墨家这样的大门派早就知道这位始皇帝必定会来齐鲁大地走一遭。 但是,知道这么个消息没意义,只有能确定嬴政的具体行程才有用。至于怎么个用法,那就另说了。 总之,一定会很有趣。当然,黑龙卷轴内的情报依旧不够确切,但至少时间地点两大关键里的地点确定了,时间也有了足够的信息。 蜃楼出航,动静不会小,还是比较好拿捏的。张良嘴角抿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笑着调侃了一句, “看来,皇帝陛下的梦,和皇帝陛下的刀,都出了不小的问题。”古寻不咸不澹的接茬道, “一直都有问题,嬴政也未必完全不知道。” “不过皇帝嘛,就是这样,只能追求平衡。”任何皇帝,或者说政治人物,最重要的任务都是搞平衡。 嬴政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本身强势,手腕强劲。就像是一架天平,弱势的人只能小心翼翼的调整两头的砝码来维系平衡,但强势的人却能直接上手去扶天平支臂,强行干预平衡。 遍数中华上下两千年的所有皇帝,嬴政绝对属于政治手腕最强硬的佼佼者。 但人力有时穷,嬴政的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手腕越是强力,到了支撑不住的时候,反噬往往也就越严重。 张良笑了笑,没有再就这件事说下去,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之前,那位李相国单独找我喝了杯茶。” “找我聊起了韩兄的事。” “找你聊韩非?”卫庄冷笑着接过话头, “那位相国大人,倒也腆得起这个脸。”韩非当年险些死在秦国大牢,最直接的推手就是他这个当师弟。 真要细数责任,嬴政和阴阳家或许还在李斯之上,但吹号的确实是李斯,就像是雪崩时的第一片雪花一样。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份——韩非的亲师弟,就这一点,就是李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污点。 张良轻笑一声,倒没有跟着一起对那位李相国‘大加赞誉’。对于李斯,流沙内部早有定论——他迟早会被自己给彻底毁掉! 这还是韩非亲自给他下的断言。没有什么比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更爽的事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再亲自下手。 多不体面啊!而且该说不说,李斯在法家学说上的能耐确实不是盖的,有他暂时在朝廷里累死累活,是韩非,古寻都乐见其成的。 没有李斯辅左嬴政稳步的调整帝国的各项制度,只怕此时的天下局面会更糟糕。 从这一点来说,李斯对流沙来说,是个很有用的人,不应当早早的给除掉。 因为种种这些原因,流沙并未对李斯进行任何报复行为。不过流沙也懒得和这位相国大人再有任何牵扯。 李斯自己心里也有数,但还是找上了身为韩非好友的张良,卫庄说他一句‘腆着脸’,确实也不为过。 “从李相国含湖的言词来看,他似乎有意打探苍龙七宿的事。”张良接着正题说道。 “呵!”古寻直接笑出了声。这李斯还真是关了信号看地图,找不准自己的定位啊! 现在还想介入苍龙七宿,是嫌自己死的晚,想提提速吗?张良看出了古寻的讥讽,挑了下眉,跟着补充道, “我想,李斯未必是在打苍龙七宿的主意,只是想借此达成某些目的。”接着张良说起了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当年,在韩兄和李斯相继出师离开小圣贤庄前不久,曾发生了一场意外大火,几乎烧毁了半个藏书楼。” “这件事,古兄,还有卫庄兄,应该都有所知道。”古寻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点着,嘴角含笑的接着说下去:“之后不久,他们俩离开小圣贤庄,一个回了韩国当九公子,另一个则入了秦,然后很快被文信侯吕不韦赏识,接下了出使韩国的任务。” “再之后,他弃暗投明,归顺嬴政麾下至今……”卫庄幽冷的声音随后响起, “看来,这一切不是偶然。”韩非是韩王安的儿子,不管受不受宠,回国之后天然就有介入朝堂的资本。 但是李斯,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书生,理论上根本没有接触到吕不韦的门路。 虽然他师从天下闻名的大儒荀子门下,但论名气,他远逊韩非,而且儒家弟子本就不受朝堂大人物的追捧——纸上谈兵的货色太多。 就算师从荀况,李斯也差的远着呢。所以他凭什么搭上吕不韦的线呢? 同样,吕不韦的操作也有些奇怪。你要说他看重李斯的才能吧,转头就把他给丢韩国那个坑里。 你要说他不看重吧……那他收李斯入他门下做什么呢?这又不是韩国那边先出的事,然后他才现收的李斯过来扛雷而,而是先收的人,后扛的雷。 搞得就像是吕不韦不待见李斯,但又不得不收入门下。简而言之,突出一个矛盾。 而这,就凸现的那场藏书楼大火分外的显眼了。这其中隐藏的猫腻,其实流沙内部早有怀疑,不过今日张良的说词,显然把这一点进一步证实了。 古寻晃动的手指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致的说道, “看来,李相国对苍龙七宿或许还有一些自己独到的见解啊!” “你们俩……有没个说法?”张良谦虚一下,隐隐后撤半步表态道:“我只是个小圣贤庄的闲散教书匠,堂堂相国的霉头,还是交给古兄卫庄兄两位大人物来吧。”古寻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背对着自己的卫庄。 卫庄没有像张良一样退让,直接冷声回应道:“我会去亲自拜访他,正好还有一笔买卖的帐没结清。”古寻这时候提了一句, “可以带着麟儿一起,或许能省些麻烦。”卫庄闻言眉头一皱,反问古寻道, “上一次机关城,它擅自出手的事你有处理?” “啊……”古寻咂摸下嘴,摸着下巴为难的回答道, “那个啊……你就别在意了。” “它脑袋一向不好使,你就别跟傻子计较了。” “哼!”回应古寻的是一声冷哼,不过古寻没有在意。以卫庄的脾性,有这么个回应就算是表态愿意翻篇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开偷 桑海城西侧的阶梯石道上,天明少羽石兰三人小心翼翼的走在墙边的阴影中,拾阶而下。 空荡荡的道路上,除了风声听不见一丝其他声音,就连三人的脚步声也被他们刻意控制住了。 就在他们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寂静的夜色中传来吱呀一声,似乎是开门声。 这引起了三小只的注意,大半夜的谁家还开门,莫不是夜壶坏了,要出来解手。 好奇之下,三人一个叠一个,一顺熘排出去三颗脑袋,悄摸摸的从巷口墙边探了出去。 这一会儿也是天公作美,月亮大亮,没被云彩挡住。 皎白的月光照耀下,三道人影接连从小巷中的某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然后相继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猫在墙边偷窥的三小只在看见了这几道人影后,就全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惊动了对方。 等到巷子里再看不见人了,他们仨才算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成功藏住了,丝毫没发现昏暗的夜色下,屋子里走出来的人都曾瞥了一眼他们所在的位置。 三人从墙头缩了回去,围蹲在巷子口,天明看了看两个小伙伴,压低声音道: 「刚才那个穿黑袍的……是不是卫庄那个大坏蛋啊?」 少羽点了点头,「应该是,那露出来的白头发太显眼了。」 石兰没有插话,她不知道卫庄是个什么人物,反正听天明的意思应该是敌人。 「可是……」得到少羽肯定回答的天明迷惑的挠了挠头,「后面出来的好像是古大叔和三师公吧?」 「古大叔也就算了,怎么三师公也跟卫庄那家伙搅和在一块了?」 对天明的这一点疑问,少羽还真的回答的上来: 「这个,还真不稀奇。」 「天明你不知道,三师公出身韩国贵族张家,家族五代相韩,他也曾出仕为官,如果韩国不亡的话,他此时估计也是堂堂相国大人了。」 「而卫庄,当年曾经出任韩国的大将军一职,和三师公同殿为官,两人肯定是有交情的。」 「啊……」天明懵懂的嗯了一声,看得出来没听明白。 其实卫庄张良之间的关系很浅显,但天明对韩国没概念,对张家没概念,对大将军当官什么的都没什么概念,自然就迷湖。 不过至少他明白了一点——这俩人很早以前就认识。 「上一辈的这些人,怎么感觉都认识呢……」想了一下,天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少羽对此倒是很理解,一摊手接话道,「很正常啊,他们都是当年的一代人杰,各个都是江湖庙堂之上响当当的人物,自然多多少少有些关联。」 「行吧……」天明撇撇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石兰这时候插话道,「小圣贤庄的三当家,也就是你们的三师公……和帝国的国师有来往?」 「哦,是啊,没想到石兰你认识古大叔。」天明点点头,有些意外的同时很热心进一步解释道,「我跟你说,古大叔虽然是帝国的大官儿,但他是个好人,对我很不错的,以前救过我们的命呢!」 少羽虽然对古寻并不抱多少善意,但是在楼兰人家救了他的命这一点是事实,因此也跟着点了点头。 石兰见状,犹豫一下后进一步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他……是个好人?」 天明一听直接大手一挥,打包票道,「那当然的,错不了!」 天明这话一说出口,三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 「呵呵呵……」 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三人一跳,立刻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 随即映入三人眼中的,是一道即使对他们几个少年来说也算矮的身影。 蓝紫色星纹法袍,背后披着大挂件,脸上纹着妖异的花纹,赫然就是阴阳家左护法星魂。 ……………… 桑海城,将军府院墙外。 一直躲在草丛中闭目静养的盗跖勐然睁开了双眼。 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紧盯着院墙的方向,直到两队巡逻士兵从他盯着的地方交错而过,盗跖终于动了。 没产生丝毫噪音,盗跖直接从躲藏地点消失不见,只有微微晃动的草叶证明他曾躲在这里过。 随后,鬼魅似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刮过,瞬间跨过了大街,翻过了数丈高的墙头,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盗跖就正式踏入了将军府的地盘。 要说盗王之王的能耐确实不是盖的。 寻常的轻功高手以他现在这么快的速度挪移身形,势必会产生比较大的破风声,毕竟一个人的体型摆在那。 但是盗跖就有自己的独家窍门,愣是收敛了所有的声响,只是带起了些许微风,整个人真的就像是一缕微风吹拂而过一般。 那两队巡逻士兵不过刚刚错身而过,离得最近的士兵背与背之间的距离最多也就一臂多宽。 盗跖从他们背后窜了过去,没有惊动到任何一个人,仅有的一点点风声也被无视了。 今夜的风,一直不小,盗跖这点声响很容易就掩盖过去了。 翻进院中,盗跖立刻无缝藏进墙边的花丛中,然后迅速搭眼扫了一圈周围环境。 和他预料的一样,院内的防卫力量此时也处于最薄弱的时间点。 空旷的外院广场上,两队巡逻士兵即将错身而过,周遭塔楼上的神射手正要切换监察方向。 暗中的岗哨他看不见,但按照他之前摸排的情况,应该也处于正好要换班的时间点。 再次把握住时机的盗跖果断窜了出去,化身月色下的一抹阴影,再次悄无声息,轻而易举的摸到了将军府内院的墙边。 内院的围墙上影影绰绰的不断有人来回巡逻,手里还举着火把。 盗跖紧贴在墙边,隐藏在墙角的阴影中,两眼瞄着上边,等待着出现可趁之机。 可以看出,内院的防护力度进一步升级,整段围墙上遍布着巡逻士兵。 但蒙恬终究不可能调来几千人直接将内院用人给围死,只能多安排人手巡逻,而巡逻就难免出现空窗漏洞。 盗跖没有磨蹭太久,再一次顺利突破内院院墙。 就这样一关接一关,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盗王之王成功一步步的摸到了千机楼的附近。 和他预估的速度差不多,潜入的过程花了一刻多钟的时间,留给他偷出千机铜盘的时间大概还有一炷香。 足够用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进楼 「哼哼哼……」 星魂哼着阴冷的笑声,一只手背在身后,缓缓向着天明三人踱步走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没想到,还有别人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欣赏月色啊。」 随着星魂缓慢的脚步,花纹繁复深邃的星纹法袍衣角在夜风吹拂下猎猎抖动,在他身后紧跟着几名脚不沾地,脸色青黑的阴阳傀儡。 「是……是……是你!」让吓了一跳的天明抬起手指着星魂磕磕巴巴的惊叫道。 星魂这么独特的衣着造型,可以说比须发皆白的楚南公更有辨识度,自然被天明一眼认了出来。 当然,他不知道星魂的具体身份,只是认得出来他是当时跟着李斯的人之一。 少羽就不一样了,他是知道星魂的,阴阳家左护法,地位和右护法月神不相上下,在江湖上也算凶名赫赫的人物。 虽然看起来是个还没他大的少年,但少羽可不会真的认为这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没有任何想法,认出星魂的第一时间他就是一声大喝: 「快跑!」 在少羽的提醒下,反应速度最快的是石兰,因为她本身就从星魂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所以没有丝毫犹豫,拽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天明就要窜上一旁的墙头跑路,少羽和她的动作差不多。 星魂看着四散逃窜的三人,一点也不着急,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抬起,蓝紫色的焰形真气悄然汇聚在他掌中,逐渐延展变形为直剑的形状。 …… 片刻之后,星魂双手背在身后,施施然的从街口走出,在他的身后,几名阴阳傀儡分别架着已经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天明少羽石兰三人。 虽然三小只跑的很果断,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星魂,一位正儿八经的,状态完好的顶尖高手,还是顶尖高手中最上乘的存在。 而且星魂使用的是阴阳术法,风格诡谲怪异,和传统武学大相径庭,他们三个根本不懂得如何应对。 尽管石兰还想靠着冰魄玄功拼死一搏,但也无济于事,剑都没拔出来就被直接打晕了。 可谓是蚂蚁日大象,有劲使不上啊! 实力太过悬殊。 这也算是他们几个年轻人,第一次遭到了实力上的绝对碾压。 好在星魂比较给面子,直接把人打昏了,免得他们仨心里憋屈的慌。 ……………… 桑海将军府,一楼的房檐下。 盗跖此刻正张开四肢撑在屋檐的缝隙中,躲避下面来回巡视的士兵。 整座千机楼外侧分为十几层,每一层房檐上四角处都站着一个监视环境的士兵,同时配有几个绕圈巡逻的士兵。 后者的数量不固定,越往上的楼层人越少。 主要是担心房檐承重遭不住,毕竟一个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重量可不小呢。 要不是顾虑这一层,蒙恬早就安排人把屋檐站满了。 按照张良所说,想要进入千机楼,只有两个方法。 其一,用钥匙,光明正大的走正门进去,不会触动任何机关,可以轻轻松松的拿到铜盘。 唯一一点小缺陷就是盗跖十成十的会在进门前先当场扑街。 其二呢,稳妥一些,就是从千机楼最高层的窗户进去,只要没有被沿途的卫兵发现,那就可以安全摸进去。 其实从外面看,千机楼每一层都一样,无非就是一楼叠一楼,面积越来越小,但盗跖只能选择从顶层的窗户进去。 因为整个千机楼内部的高处都遍布着血蚕丝阵,只有最底层和最高层例外,是空处。 如果从中间的某层进去,谁知道会不会直接触动血蚕丝阵,那不就完犊子了吗。 不过想爬上顶层,还需要盗跖费一番功夫。 他侧过头,耳朵紧贴在横梁上,仔细捕捉上层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同时注意着下方的巡逻士兵的方位,等待片刻,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贴着房檐直接翻上了上一层。 同样,不做任何停留,脚步轻快的几步窜上上一层的房檐,再次等待机会。 如此反复十余次后,盗跖终于成功的爬上了最高层,推开窗户真正进入了千机楼内部。 千机楼内并没有安排守卫,因为压根就没地方。 虽然这座楼很高,但它内部是完全的悬空结构,外面看上去的十几层就只是窗户而已,内部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唯一能站住人的地方就是一楼,不过在那儿再额外安排守卫,实在有些多此一举了。 顶层的窗户边上,盗跖扒住一处突出的边沿,探头向下看去。 单以肉眼看过去,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几乎一眼直接看到最底下的台子上的千机铜盘了。 「嘿嘿!」盗跖咧嘴一笑,不敢轻视这种情况,老实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从徐夫子那kiang来的紫水晶,放到自己的一只眼睛前。 透过晶莹的紫水晶,原本色彩斑斓的视线立刻湖上了一层澹紫色的光晕,而原本看不见的东西,也全部原形毕露出来。 一根根纤细如发的血红色——在此时盗跖的视线中色调会稍微偏暗偏黑一些——丝线纵横交错的遍布于整座千机楼内,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的,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就是张良提到的血蚕丝阵,由阴阳家精心布置,同时结合了公输家的机关,本身含有剧毒,一旦触及就会中毒,在极短时间内毒发身亡。 同时还会触动千机楼的机关,敲响警铃,封锁所有出入口,是千机铜盘最重要的防护力量。 「嚯!」盗跖忍不住低呼一声,显然也是被这阵势惊到了。 「这下真是被小高他们给害死了……真是的,盖聂不劝我也就算了,你们也不劝劝我。」 「唉……这下必须得拼老命喽!」 盗跖苦中作乐的自我调侃了一句,然后不再磨蹭,透过紫水晶仔细的观察了一遍血蚕丝的位置后,很自信的收起了紫水晶。 身为盗王之王,记别的东西的本事他也许不行,但是记忆环境,他太拿手了。 当然,就靠这寥寥数眼,他肯定做不到完全记住整个血蚕丝阵的排布,尤其是下面的部分,压根都看不清。 不过至少上面一部分已经记下了,下面的回头再看,总不能让他一只手永远被紫水晶占着,那样行动太不方便了。 而且也不符合他盗王之王的骚气……我是说帅气。 对于盗跖而言,后一个原因可能还要更重要一些,毕竟他平日保护的最好的就是能够完美显露他潇洒气质的额前两绺毛。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到底 桑海城的街道上。 星魂走在路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他的身后,几名阴阳傀儡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他。 对于今夜碰巧遇到的这三个少年人,每一个星魂都充满了兴趣。 天明他是第一次见,不过他直接通过对方脖子上挂着的半块玉玦认出了天明的身份——带着秘密的少年。 这是阴阳家内部对天明的代称,神神秘秘含湖不清,很符合阴阳家的一贯作风,同时也证明了天明确实深受阴阳家的关注。 星魂能够如此轻松的认出天明,显然对他的情况有着不浅的了解。 少羽,星魂同样也认出来了。 一来他通缉令贴的到处都是,二来阴阳家对于此时盘踞在桑海周遭的各大势力都有数。 两相印证之下,不难想到少羽的身份。 少羽对星魂而言没什么价值,除了能领点赏金和功劳。 不过少羽也是一个在阴阳家内部有记录的人物,星魂对他多少有些关注。 只是他不像天明那样重要。 至于最后的石兰……星魂自然没有发现她蜀山公主的身份,但还是看出了她是蜀山部落的残存者。 一手腾挪格斗术,对十分了解蜀山的阴阳家门人来说,太过显眼了。 哪怕仅仅只是寥寥几步动作,也还是让星魂直接看出来了。 一个普通的蜀山余孽对星魂来说不重要,但是如果能借此找到所有蜀山幸存者,把他们一网打尽,星魂还是有些兴趣的。 赶尽杀绝这种事,他很喜欢。 一下子直接抓住了三个各有来历的人物,星魂心里自然高兴,毕竟这纯粹是意外之喜,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他特别感兴趣的天明。 不过星魂今夜特意跑出来亲自带着人巡街,并不是为了蹲守他们三个,所以没有急着带三小只回去审讯,打算先这么带在身边,等正事办完了再说。 反正阴阳傀儡又不会累,扛个人巡街也无所谓。 ……………… 「呼……呼……」 千机楼内,盗跖小心翼翼的穿过一层层的血蚕丝网,全程屏气凝神,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其实这血蚕丝阵看起来密不透风,十分棘手,实际上对于盗跖这种天底下最顶尖的轻功高手来说,最多也就只能落个花里胡哨的评价。 区区网阵,想要突破真的不难。 不过不难归不难,一旦失误的后果还是很严重的,所以盗跖也不能轻慢。 身为贼王,他很清楚,偷东西这种事,一定不能马虎,哪怕实际难度非常低,否则迟早马失前蹄。 就这么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向下慢慢突破,每下降一段距离,盗跖还要掏出紫水晶来重新观察一下丝网布局。 终于,盗跖下到了最底下的几层。 看着下面的血蚕丝布局,盗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在上面的时候看不清楚,等现在靠近了才发现,最底下这一段的血蚕丝阵竟然还是移动的! 虽然还没有掏出紫水晶来观察,但是盗跖已经可以确定这一点了——那四根绕着固定路径环形移动的柱子可显眼的很。 好歹也是墨家的统领,虽然盗跖并不懂机关术,没吃过肉,还没见过跑嘛,这移动的柱子显然不可能是装饰。 掏出紫水晶正式观察一番,盗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段的血蚕丝阵确实是处于移动状态,不仅横向上有位移,纵向上也有。 不消说,这肯定也是公输家出的力气了。 「这可 真是要玩死人啊!」 盗跖苦笑着摇了摇头,但也只能面对现实。 不固定就不固定吧,至少是有规律可循的,难度对于盗跖来说,依旧还是可以接受的。 又是一番闪转腾挪,前仰后合后,盗跖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彻底通过了这麻烦的血蚕丝阵,轻飘飘的落到了千机楼一层中央的大平台上。 整个过程中,最为危险的一次,就是他额前那两绺毛在他倒立的时候耷拉下来,差点被正好移动过来的血蚕丝扫到。 盗跖不清楚这玩意的灵敏度,不知道头发丝的重量会不会被感受到,反正他不敢赌,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的撩起了他这两绺黄毛。 不管过程怎么样了,反正他现在距离自己的目标——千机铜盘,只有一步之遥了。 就在他嘴角带笑的伸手去拿铜盘时,一根洁白的羽毛突然从他面前缓缓飘落。 下一刻,一道穿着亮白紧身羽衣的身影飘然落在盗跖的对面,二人中间正好就是千机铜盘。 这人出现的瞬间,盗跖的童孔勐的一缩,旋即立刻恢复正常,嘴角习惯性的挂上自己不羁的笑意: 「嘿嘿,没想到这里还有别的访客啊!」 「哼!」来人轻笑一声,却不搭的他,双手抱在胸前,姿态很是优雅。 这人的身份不用说,自然就是刚从北地赶回来不久,负责接替墨鸦的白凤。 盗跖看他不说话,心里对白凤的身份其实已经有了猜测,能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一直不被发现,衣着打扮还这么有特色的人,显然只有一个。 不过他还是故意波撩拨白凤道: 「你是怎么通过这……呃……」 说着,伸手向上一指。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白凤好胜的性格倒是没有改变分毫,立刻语气轻蔑的回应道: 「血蚕丝阵……很难吗?」 「嘿嘿,你不会是跟在我后面过来的吧?」面对白凤十分装逼的回答,盗跖也不客气,嬉笑着故意质疑道。 面对这种扯澹的质疑,白凤反而很澹定,满不在乎的回道,「如果这样想你会好受一些,我无所谓。」 「哼哼!」面对这个回答,盗跖挠着头笑了两声,也没纠缠,转而伸手一指千机铜盘问道,「所以……你也想要这玩意?」 白凤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这东西对我没用。」 「那你是找我有事?」盗跖很骚包的一撩额前黄毛,很自恋的装模作样道,「哎呀,有魅力就是难办,连男人都喜欢追着我!」 白凤歪着头看盗跖表演完后,才澹澹的回道,「我找你也没事。」 「嘶……那你跟着***嘛呢?」 「有个人跟我说,你的轻功不错,正好碰上,就来见识见识。」 白凤嘴角含笑的回应道,「况且,这东西虽然对我没用,但如果是从你这样的贼手里夺过来,那就不一样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响铃 白凤出现在千机楼的主要原因,是古寻给他安排的任务。 这个任务当然不是盯着千机楼保护千机铜盘。 这玩意被偷不被偷关他们流沙屁事,主要担责任的是蒙恬。 而蒙恬现在压根也不在乎这一点小责任。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黑龙卷轴都丢了,还差一个千机铜盘嘛。 丢了也不过就是需要通知公输仇一声,让他重新造一个而已。 古寻给白凤的任务是让他监察整个桑海地区,毕竟是个飞行单位,居高临下什么都能看见。 在这一点上,白凤比墨鸦可好用的多。 此时白凤就是恰好从将军府上空路过,然后透过皎白的月光一眼发现了在将军府中上蹿下跳的盗跖。 不得不说这方面白凤确实是专业的,大晚上的靠着点月光都能一眼捕捉到将军府几百名守卫都没能发现的盗跖。 对于盗跖,白凤是有兴趣的。 虽然之前江湖上一直传天下第一轻功高手的有力竞争人选中有盗跖,但白凤一直不在意。 别人吹归别人吹,江湖谣言不可信,他只信自己的实力。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天下第一轻功高手肯定不是自己——自家老板的速度比他快多了。 横竖第一不是自己,他虽然好胜心强,但也没兴趣为了争老二老三的位置专门去挑战别人。 不过这次回来后,他对盗跖产生了额外的兴趣。 因为墨鸦和盗跖有了一番交锋,并且在书信中告知了白凤交锋的结果。 所谓的盗王之王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沽名钓誉之辈,他的电光神行步确实不凡,在直线速度上甚至还要胜过墨鸦一筹。 这显然足够激起白凤的好胜心了。 正巧,他被调来了桑海,而盗跖人此时也就在桑海。 而更巧的是,今晚他就撞见了这个贼王摸进将军府偷东西。 千机铜盘丢不丢,不在白凤的职责范围内,但是从这位贼王的手里抢食,无疑是最佳的打败他的方式。 所以白凤毅然决然的,掺和了进来。 对此,盗跖就很头疼了。 本来只是偷个东西的活儿,怎么就要演变成交手了呢? 还是碰上这么难缠的对手! 上次跟墨鸦的交手,让他领教到了流沙两大轻功高手的能耐,此时自然不会小瞧白凤。 「唉……」看着羽带飘飘的白凤,盗跖以手扶额,哀叹劝说道,「这东西对你没什么用的。」 白凤轻笑着,并不打算放过盗跖,「这可不取决于你。」 「呃……你进来有得到许可吗?」盗跖很苦恼的挠了挠头,开始了新一轮劝退尝试。 「哦?这对你而言很重要吗?」白凤反问道。 「嘿嘿,你要知道,这整座千机楼,这复杂危险的血蚕丝阵,全都是为了保护这块铜盘。」盗跖连说带比划,向白凤讲述起千机楼的危险。 「嗯……」白凤微微颔首,对此不置一词。 「还有,咱们脚下这台子里,也有机关,是跟承载物重量有关的,只要这块小铜盘一动,就会立刻触发!」 盗跖继续手舞足蹈的讲述着,「届时,整座千机楼的所有出入口都会被铜板完全覆盖,一个缝隙都没有,连屋檐都会被包裹起来。」 「咱们要是争斗起来,很可能都要交代在这儿,你说对吗?」 「呵!」白凤哂笑一声,不以为意的回应道,「这是你这样的人才需要担心的问题,我可不会有任何事。」 懂不懂什么叫背靠大树好 乘凉啊! 有国师大人撑腰,就算自己没有提前得到许可,就算自己也是擅自闯入军机重地的罪人,又怎样呢? 「……」 看着一副明摆着没有得到许可但完全不在乎模样的白凤,盗跖沉默了。 他最讨厌的的就是你们这些体制内的人不讲规矩了!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白凤可不管你那个,眼看盗跖无话可说了,果断出手,率先抓向千机铜盘。 事已至此,盗跖无可奈何,只能伸手去拦。 两人就这么一拳一脚的交起手来。 同样都是身法敏捷的速度型高手,无论白凤还是盗跖近身缠斗的本事都是一流。 就在这直径不过丈许的台子上,二人上演了精彩的贴身格斗,各种拳脚功夫,擒拿技巧,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动作干练简洁,省力有效,一个动作潇洒自如,仪态非凡,算是各有各的长处,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一会儿盗跖占上风,一会白凤占上风,但无论哪一个,在快要拿到千机铜盘前都会被对方阻止。 局势暂时僵持下来。 盗跖心里却着急起来了。 他的时间是有限的,留给他偷取铜盘并逃离千机楼的时间拢共就只有半炷香。 要不是潜入进来的过程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帮他节省了些许额外的时间,这会儿都超时了。 现在虽然没超,可也不剩多少了。 班大师的朱雀来了可就得走,稍微多耽误片刻,都有可能被公输家那些烦人的小蝙蝠给缠住。 盗跖急了,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出昏招。 身为贼王的他,非常清楚偷盗的过程中无论出现怎样的意外,心都不能乱。 要破局,只有冷静。 靠着优秀的心态,以及他身为贼王在偷东西这一点上远比白凤拿手的优势,盗跖还是通过卖了个破绽的方式成功略胜半招,先一步将铜盘拿到手了。 就在铜盘离开底座的一瞬间,整个千机楼顿时铃声大作。 楼内的血蚕丝阵全部开始移动起来,系缚在血蚕丝阵末端的一个又一个铃铛随之摇动,清脆的叮当声从楼内传出。 同一时间,千机楼一层的大门以及窗户,包括屋檐,全都被机关操控升起的铜板覆盖住,包了个密不透风,连光都渗不进去,并逐渐向上层蔓延。 可以看出,要不了多久,千机楼就会整个儿被青铜硬板全部封锁。 盗跖白凤的实力不错,但还没本事徒手破开几寸厚的青铜板,只要没能赶在机关彻底完成前逃出去,基本就等于被逮住了。 盗跖自不必说,他就是来偷东西的,肯定不能被抓住。 白凤不需要在意被抓住的后果,但是他并不想被区区机关困住——太丢脸! 丢自己的脸,也丢古寻的脸!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棋差一招 千机楼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外面的守卫,所有听到声响的卫兵全部向着这里汇集过来。 同时,高处的瞭望哨塔处,值夜的卫兵立刻推动沉木,撞响了身旁厚重的警钟。 冬……冬……冬…… 巨大的闷响声沿着警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霎时间,整个将军府全部戒严起来,除了固定岗位的士兵,所有巡逻队全都集中扑向了千机楼。 按照规定,只有千机楼遭到入侵才会撞响三声警钟,所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这时候,正在长公子扶苏房间内和他夜谈的蒙恬听见警钟,勐地站了起来: “千机楼!” 扶苏对此的反应倒是很平静,轻描澹写的吩咐道,“看来是有了麻烦,蒙将军且去处理吧。” 蒙恬也不啰嗦,抱拳一礼告辞,“公子见谅,末将先告退了。” 说罢,立刻推门离开了房间,赶去千机楼了。 扶苏站起身,伸手拿起自己的斗篷披上,也迈步出了房门。 屋外,典庆背着自己的镇天刀,静静的守在门口,脑袋不自觉地顺着声音看向了警钟的位置,脚倒是没有挪动一步的意思。 千机楼的防务,跟他无关,就是皇帝在那,他的第一要务也是保护扶苏。 扶苏走到典庆身边,听着院外渐起的骚乱声,沉声说道: “看来,墨家选择了今夜动手。” “盗王之王……确实名不虚传,就算是蒙将军亲自安排的防务,还是让他成功进入了千机楼。” 虽然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是扶苏基本可以确定打千机楼主意的是什么人,也知道盗跖大概走到了那一步。 如果入侵者是在前往千机楼的过程中被卫队发现的,值夜人不会直接连敲三响警钟。 这种反应,只有两种可能——入侵者已经进入了千机楼,或者摸到了千机楼的门前,就差一步进去。 无论哪一种,都代表对方突破了将军府外院,中院,内院三道防线,摸到了最核心的区域。 能有这样能耐的人,不多,除了天底下只有寥寥数人的绝世高手外就只有极个别的专业人士。 而墨家,恰好有个天下皆知的专业人士。 对于扶苏的判断,典庆一言不发,心中却是认可的。 遍数那些反秦势力,所有成员全算进去,能做到这种程度大概也就只有墨家的那位盗王之王了。 否则……总不能是剑圣盖聂亲自来偷东西吧? 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后,扶苏也没有试图介入,帮助蒙恬抓捕入侵者的打算。 流沙在桑海的力量本来就不多,这些天还不断的被古寻撤走,连玄翦都被调去东郡那边了。 扶苏现在手底下可用的人手也就只有典庆了。 但典庆只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扶苏并没有给他额外添加工作的想法。 当然,他手底下还有影密卫。 不过千机铜盘同样也不在影密卫的负责范围内,扶苏同样也没有特意找章邯来插手的打算。 他早就说过,锁,迟早是要被钥匙打开的。 所以他选择顺其自然。 蒙恬,罗网,阴阳家……帝国在桑海城的力量并不弱,如果这都保不住千机铜盘,那……那就保不住吧。 ……………… 千机楼内。 随着警铃大作,机关发动,楼内的气氛越发紧张急迫起来,盗跖和白凤也都不打算被封死在这座牢笼中。 不过二人却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逃离,依旧在争抢那块小小的铜盘。 确切的说,是盗跖想带着铜盘跑路,而白凤想从他手里夺回铜盘。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盗跖这个贼王在手上功夫的灵活多变了。 虽然他人被白凤缠住了,但是铜盘全稳稳的被他控制在自己的双手之间,白凤所有的抢夺动作全都无功而返。 一直抢不到手,白凤干脆改变思路了。 没办法从你手里夺到我手里,我还不能让东西从你手里离开吗! 白凤找准一个机会,一脚踢在了盗跖手上,千机铜盘立刻脱手飞出,朝天上飞去,铛的一声插在了横梁的缝隙中。 早已算准了千机铜盘落点的白凤先一步踮脚跃起,直奔目标而去。 盗跖落后一步,紧随其后追了上去,却被白凤又抓住了机会,直接拿他当垫脚石在肩头狠狠一踩。 白凤当即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千机铜盘,盗跖的上升之力却被直接踩断,整个人落向地面。 眼瞅着铜盘就要落到白凤手里了,盗跖不敢继续留手,腿上肌肉立刻紧绷起来,伴随着两声脆响,平日一直绑在腿上的负重铁块应声脱落。 盗跖其人也正好落地。 下一刻,一道电光骤然升起。 电光神行步! 身为盗王之王的盗跖的看家本事,这才真正被他施展出来。 刹那间,化作电光的盗跖便超过了遥遥领先的白凤,硬是抢先一步拔出了千机铜盘,翻身一跃落向地面。 白凤紧随其后,却也只是一脚踹在了空处,除了给人横梁干一大豁口外,毫无意义。 接着,他也飘然落地。 这一段过程说来复杂,其实也不过是常人几息之间的功夫,可见这两人的轻功之高超。 落地之后,白凤看着重新拿到铜盘而乐呵呵的盗跖,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电光神行步……呵,有趣!” 他算是见识到了墨鸦所说的,这家伙的直线速度特别快是怎么个快法了。 确实是如电光石火一般的鬼魅速度,电光神行步名副其实。 不过盗跖既然用了绝招,他也不打算收手了。 “哼!看看你一个快,还是我六个快。”冷冷一笑,白凤阴柔的嗓音随之响起。 紧接着,白凤身形轻摇,转眼间就一分为六,姿态各不一样,每一个看起来都是实体。 盗跖见状心头一跳。 这是……残影? 下一刻,六个白凤同时对盗跖出手了,他随之立刻感受到,这六个竟然真的都是实体!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不要说盗跖现在是双拳对十二只手。 之前的势均力敌立刻当然无存,仅仅三五个会合后,手忙脚乱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盗跖就被白凤直接踹到在地,手中的千机铜盘也脱手飞起,就要被白凤一把抓在手里。 不过贼王毕竟是贼王,在这危急关头,躺在地上的他还是及时的抬腿一脚,将千机铜盘直接踢向了天上。 这一次,千机铜盘的方向很正,没有卡在哪个缝隙里,就那么在半空中盘旋着缓缓上升。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真正的棋差一招 盗跖的临机一脚,力道终有不足,千机铜盘的冲劲很快就耗尽,打着旋艰难的最后爬升了一点距离后,停滞半空,马上就要开始下落。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凤动了。 六道身影同时冲天而起,环绕成圆,如同盛开的花瓣一般画着优美的弧线冲向千机铜盘。 盗跖不甘落后,从地上挺身跃起,绕着千机楼四周的墙壁跑圈螺旋向上追赶。 他没敢直接拔地而起。 六个白凤基本上把空域占满了,他只要敢冲上去,就等着被六个人围殴吧。 靠着电光神行步带来的绝对速度,虽然盗跖跑的线路属于纯纯的绕远,但硬生生追上了白凤。 两人距离千机铜盘都是触手可及,但对盗跖不利的是,铜盘的位置在千机楼正中央。 现下,白凤的位置正好,伸手就能拿在手里,盗跖却必须跃向半空,尝试从白凤的包围圈中抢夺铜盘。 这也是白凤早就算计好的,否则也不会选择这么骚包的姿态来抢铜盘。 没办法,不抢不行,盗跖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半空中,无处借力,一个打六个,结果可想而知。 没过几招,盗跖就被连踢带打的踹回了地上,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台子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凤悠哉的一把接住千机铜盘。 这一次,他是真的赶不及再追过去尝试抢回来了,只能无奈的大喊道: 「没有我引路,你看不见血蚕丝,一样走不掉!」 其实盗跖清楚,白凤基本不可能是跟着他才能突破血蚕丝阵的,这会儿纯属无能狂怒——至少在白凤看来就是无能狂怒。 对此,白凤轻蔑一笑,右手一甩,数不清的白色羽毛被他射了出去,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千机楼。 随着一片白羽纷飞,其中相当一部分就那么直接浮在了半空中,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 不消说,留下这些白羽自然就是一根根的血蚕丝。 因为千机铜盘挪动,此时的血蚕丝阵已经全部变成了移动位,带动着这些羽毛也在半空中以固定的轨迹或纵或横或斜的。 很显然,突破现在的血蚕丝阵的难度变得更高了。 不过对于盗跖白凤这样的轻功高手来说,难度也就那样,现在还不用顾及惊动外界,可以随意施展,综合下来其实……更容易了! 或者确切一点说,他们可以更快了! 此时,经过两人一番激烈争抢,千机楼外层的铜板已经铺到了最上层,估摸着最多五息,最高层的四面八扇窗户就被封住。 这也代表整座楼就会彻底封死。 五息,就是他们俩最后的时间了。 来得及吗? 答桉不言自明。 来得及,很特么来得及! 轰隆! 在最后一面窗户的铜板即将升起前一瞬间,一道人影直接撞破了整个窗框,冲了出来。 其人赫然就是白凤。 周围的守卫不知道白凤是谁,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入侵千机楼的敌人,下意识的就想要去阻拦他。 不过也就只能想想,压根也来不及反应,白凤停都没停一下,直接一脚踩在正好挡在他面前的一个小兵的胸口上,踮脚翻身一跃。 紧接着,一声嘹亮的鸣啼声响起,体态巨大的白凤凰振翅飞过,恰到好处的接走了半空中的白凤,扬长而去。 一群卫兵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什么也做不了。 高处的哨塔上,也有几个反应比较快的守卫掏出强弩试图击毙白凤,可惜速度慢了半筹,箭失已经追不 上远去的白凤凰了。 「唉,这家伙还真是爱显摆啊!」 千机楼顶层的卫兵正凑在一起看着白凤远去呢,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笑嘻嘻的声音,心头一惊,赶紧扭头看过去。 只见盗跖站在他们旁边一点的位置上,正把手搭在额头上,和他们一起远眺乘鸟而去的白凤呢。 经过短暂的愣神过后,卫兵们反应过来了: 「还有敌人!」 「快上!」 反应速度还不错,可惜动手的速度还是慢了半拍,盗跖先一步出手了。 接着就是铛铛几声,盗跖按着他们的脑袋两两互磕了一个,然后他们就全都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了。 可惜他们都带着头盔,只能听到金属碰撞声,无从分辨哪个是好头。 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姿态优雅的站在白凤凰后背上的白凤这时候侧目瞟了一眼千机楼的方向,正巧看见了盗跖放倒那几个士兵。 盗跖也远远的瞧见了白凤扭头的动作,立刻朝他咧嘴一笑,然后不慌不忙的伸手从身后摸出了个铜盘模样的东西,熟练的抛在半空,然后用指尖顶住它旋转。 看见这一幕,原本还嘴角带笑的白凤不笑了,赶紧掏出自己刚才辛辛苦苦抢过来的「千机铜盘」。 凝目一看,白凤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了。 他抢到手的根本不是千机铜盘,只是个外观有些相似的普通陶土盘子。 最可气的是,上面还画了个搞笑画风的简笔盗跖肖像,旁边画圈重点强调的写着一个字——「胜」! 杀人,还要诛心! 这贱嗖嗖的风格给白凤整的有点破防,气的直接捏碎了手里的破盘子。 不过他也没有调过头去再找盗跖的麻烦。 这一局,确实是他输了半筹,没什么好说的,再去纠缠就没意思了。 其实就轻功的比拼来说,他和盗跖之间,他绝对不是输家,但他有些忽视了对方身为盗王之王在其他方面的能耐,竟然完全没注意到东西早就被人掉了包。 千机楼顶上,看着在自己视线中越来越小的白凤,盗跖嘿嘿一笑,反手将铜盘塞进了怀里。 然后直接向前一步踩空,故意从千机楼上摔下去。 下面盯着他的守卫们傻眼了,这是觉得自己肯定逃不出去,决定自杀了? 真相当然不是这个,只是接他的人也来了而已。 伴随着机括的卡卡声,班大师非常及时的驾驶机关朱雀赶到,接住了半空中的盗跖,跟之前的白凤一样,打飞的一熘烟跑没影了。 他们都顺利跑路了。 千机楼周遭围过来的守卫们可憋屈死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耍赖的敌人,大家都用腿,你们怎么用翅膀呢!?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又一次发癫 桑海城的街道上。 星魂还在领着几个阴阳傀儡,架着天明三人漫无目的的巡街。 由于星魂当时没下太重的手,经过一段时间后,天明几人纷纷醒转过来,不过脑子都还是昏昏沉沉的。 少羽勉强睁开眼,第一时间映入眼中的就是星魂矮小的背影,同时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胳膊被人架住了。 他急忙看向两侧,立刻看见了架着自己的阴阳傀儡,以及和自己一样被架起来的天明和石兰。 他想挣脱阴阳傀儡的束缚,可是却提不起一点力气,连眼睛都只能半睁半闭,跟没睡醒一样,努力半天也只是勉强说出一句话: 「天明……石兰……你们没事吧?」 几个呼吸过后,石兰挣扎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没事……天明!天明!」 少羽见天明还是没反应,也急忙跟着一起喊他,「天明!你没事吧!?」 可是天明的回应始终没有响起,脑子一片昏沉的少羽只能勉强听见一点点呻吟声。 不出意外,这应该来自于天明。 不明情况的少羽只能朝星魂喝骂: 「你个混蛋!你干了什么!?」 「天明怎么了?你对他干了什么!?」 星魂冷笑一声,完全没有搭理说话都没力气的少羽的意思,只是用玩味的眼神侧目瞥了天明一眼。 这孩子现在被阴阳傀儡整个架着,双脚离地,面目狰狞,姿势扭曲,脑袋还一抽一抽的,一副随时可能暴毙的样子。 星魂对此并不在意,也不担心天明真的暴毙了。 因为他知道这小子为什么成了这副德行——刚才他尝试用阴阳傀儡术窥探天明的脑中世界。 对于天明,星魂很有兴趣,也知道他对阴阳家很重要,但是这孩子具体牵扯到什么秘密,星魂就不是很了解了。 不了解,不是因为他地位不够,而是因为他入门时间太晚。 星魂成为阴阳家左护法的时候,天明早就去民间颠沛流离了,有关天明的信息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来几个壮丁,跟他的几个阴阳傀儡凑成一支小队,然后吩咐道: 「我有事要办,你们立刻把这三个人带回影牢!」 说完,星魂便独自前往将军府方向,阴阳傀儡和几个士兵则调转方向押送天明等人前往蜃楼。 星魂那边且先按下不表,这支押送小队在带着三小只拐出两条街后,却出了问题。 天明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脸色也越发狰狞,嘴巴咕哝个不停,却又听不清楚说了什么,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般。 一旁的少羽和石兰看的很担心,但是他们两个现在还是提不起劲,无力反抗。 不过他们俩没劲,天明的力气却随着动作幅度的增大而越来越大,到后来干脆直接甩开了束缚着他的阴阳傀儡。 然而摆脱了束缚的天明状态丝毫没有好转,直接就地一跪,双手撑在地上,浑身都在扭曲颤栗,一张脸上恨不得同时摆出来四种表情,还各占一角互不干扰。 一个士兵见状赶紧挺起手里的长戟指着天明,叫嚷道,「赶紧给我起来,不要装神弄鬼!」 士兵不了解情况,看天明现在就是一副鬼上身的样子。 不过他倒难得的不迷信,只当天明是想装样子浑水摸鱼。 天明现在显然是没办法回应他,自顾自的在地上挣扎 这名士兵也没敢直接用手里的戟去捅天明,毕竟这是星魂点名要他们送回蜃楼上的人,只好伸手去抓天明的肩头,想要制止对方发癫的行为。 不过他的手刚一碰到天明,就感到一股灼热之感顺着手掌传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灼热就直接变成烫手,进而变成仿佛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般的感觉。 吃痛的士兵既没来得及撤回手掌,也没来得及发出痛呼惨叫,整个人就好似被一辆疾驰的马车当胸撞上一般,倒飞了出去,铛的一声撞在旁边的墙上,然后瘫软在地。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引起了其他士兵的高度警戒,他们绕着天明围成一圈,五六根长戟恨不得直接怼到天明脸皮上。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是不敢再上手了,有心直接当场杀了天明,却又害怕星魂那没法交代,只得大喊道: 「起来,赶紧起来!」 「再不起来,格杀勿论!」 天明哪顾得上理会他们,刚才那个士兵的冒失行为貌似也影响到了他,这会儿人也不跪着了,直接瘫倒在地上,来回打滚儿闹腾,看起来就很痛苦。 眼见天明不听命令,这些士兵不再犹豫。 把人杀了是不好交代,但是让人跑了,或者让人家把他们杀了更不好交代,尤其是后者,就没得交代了。 一名士兵果断出手,大喝一声,对着天明的后心口直接扎了过去。 眼瞅着天明就要血洒当场,一只手及时伸了过来,一把攥住戟柄,然后用力一扽,直接把兵器从那士兵手里硬夺了过来,顺便反手一拳,把对方直接砸了出去。 不用想,出手的自然是天生神力的少羽。 此时,他总算缓过来点劲。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逸世凌虚 在少羽动手的同时,石兰也一把甩开了架着自己的阴阳傀儡,顺便一个鞭腿撂倒了挡在他前面的秦兵。 接着,少羽和石兰一前一后的摆开架势,挡在了天明身前。 两人的脸色很凝重。 在星魂已经离开的情况下,就这么十来个人,其实根本不够他们俩打的……前提是他们俩的状态完好正常。 而现在的情况是,两人只是勉强能抬起胳膊腿儿而已,刚攒下来的一点力气已经在刚才出手的时候挥霍的差不多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架势摆的很好看,但也就只有个架子了。 秦兵不知道眼前的两人只是个空架子,但他们也不会害怕两个毛头小子。 没有磨蹭,立刻就有两名士兵当了出头鸟,抡起手里的长戟兜头砸向少羽石兰。 少羽和石兰是真没力气挡住对方的攻击了,躲倒是能躲开,但是顾及身后天明的安全,只能咬着牙硬顶上去,做好受伤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道路的另一侧突然闪过一道剑光。 锃的一声剑鸣响起,一道漆黑的身影于电光石火之间穿过了发动攻击的两名士兵,站到了少羽和石兰的面前。 当啷几声脆响,士兵手中长戟折断落地,其人也无声无息的当场扑街倒地,了无生机。 这时,搅局者的身影也正式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对方低着头,披着一身夜行黑袍,戴着兜帽,从头裹到脚,不露半点颜色。 不过有一点非常吸引人眼球,那就是他手里的剑。 剑柄通体银白,从上到下饰以赤红螺旋流纹,最上端剑首处嵌有三颗高低错落有致的北海「碧血丹心」红宝石,最下端赤红螺纹收束处也嵌有一颗北海「碧血丹心」。 剑格成丛云状,同样饰有赤红流纹,中轴处也嵌有三颗北海「碧血丹心」。 剑鞘通体碧绿,镶有银边,首尾两端各嵌有一个北海「碧血丹心」。 整体看下来,剑身欣丽修长,连鞘单面嵌有九颗北海「碧血丹心」,两面对称,共有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红宝石,银白、翠绿、丹红三色交相辉映,可谓优雅端丽,贵气逼人。 这是一把任何人看见一眼就足以留下深刻印象的华贵剑器。 如果有懂行的人在场,一眼就能认出这把剑正是简谱排名第十一的名剑——凌虚。 相剑师风胡子评其: 「剑身修颀秀丽,通体晶莹夺目,不可逼视,青翠革质剑鞘浑然天成,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果然是名器之选。」 「剑虽为凶物,然更难得以剑载志,以剑明心,铸剑人必为洞穿尘世,通天晓地之逸士,虽为后周之古物,沉浮于乱世经年,然不遇遗世之奇才,则不得其***。曰: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而这把剑的剑主,众所周知,就是小圣贤庄的三当家,齐鲁三杰之一的张良。 当然,这些大头兵和没脑子的阴阳傀儡肯定认不出凌虚剑。 石兰也不认识。 在场唯一能认出这把剑的就是少羽,因为他见张良拿过——天明也见过,不过他不是正发癫呢吗。 「三……」 愣神的少羽下意识的就要喊出来张良的身份,好在脑子还没完全下线,及时闭上了嘴。 其余的秦兵和阴阳傀儡虽然忍不住张良的身份,但是不妨碍他们知道这个乱入的搅局者也是敌人。 是敌人,那就要出重拳! 知道点子扎手,这些人很有默契的一起冲向了张良,左右两侧四五把长戟一齐捅向张良腰侧。 张良向前一个垫步,身形划出一段残影,直接躲过了这轮攻击,同时右手轻轻按上剑柄,手腕一抖,又是一抹剑光流转,凌虚剑出鞘刹那再入鞘。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剑锋已然划过这几名士兵的咽喉要害,又是几具倒地不起的尸体新鲜出炉。 这时候,连带之前死的,被少羽石兰打的人事不省的,押送小队里的士兵已经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独苗站在最后面的位置,除此之外就是五六个阴阳傀儡了。 就剩一个人了,他也不头铁了,终于舍得叫增援了。 不过此时张良以手按剑,正是虎视眈眈,那名士兵颤颤巍巍的哪顾得上去掏号角传信,只能第一时间高声大喊: 「有敌人,需要支援,支……」 一句话都没喊完,凌虚剑就从他的颈间划过,送他去和同僚汇合了。 还别说,他这一嗓子在静悄悄的夜晚中还挺刺耳,一条街外还真有支巡逻小队听见了动静,匆匆赶来支援。 同样,他们的动静也不小,这边少羽等人隔着条街都听见了踏踏踏的沉重脚步声。 最后剩下的几个阴阳傀儡这时候也不划水了,必须得在支援赶到前缠住眼前的敌人,不能让人跑了啊。 他们没有恐惧亦或其他情绪一说,脑子里只有完成命令这一点,自然不可能放任天明等人跑掉。 刚才他们没动作其实也不是划水,就是没人实时指挥,自己脑子又不灵光,反应慢半拍。 实际动起手来,这几个阴阳傀儡可比那些大兵头要难缠,动作飘忽不定,宛如鬼魅,还能操使一点简单的阴阳术,手里汇聚起一团寒气,令周围的环境都隐隐有些转冷。 不过那是对普通人来说,对张良这种顶尖高手来说,这也就是花里胡哨一点而已。 掌间凌虚连连出鞘入鞘,几个转身挪步的功夫,这些阴阳傀儡就通通倒地,化作尸体,张良本人连大气都不用喘一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可谓优雅至极,与他那把凌虚剑堪称相得益彰。 比较奇怪的地方是,那伙赶来支援的巡逻队没了动静,迟迟没有现身。 按理说就隔了一条街,以秦军的反应速度,这会儿至少也该出现在他们这条街的街尾了。 少羽不明白怎么个情况,也顾不上管,眼见这边的敌人全部死亡,他赶紧向张良喊道: 「三师公,天明他……」 张良一抬手打断了少羽的话,招手示意两人跟上自己,「先走!」 少羽也反应过来这里不宜久留,又恢复了几分力气的他急忙背起天明,和石兰跟上了张良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天明的危险 与此同时,另一条街上。原本急匆匆要赶去支援的那支巡逻队的全部成员此时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不过他们都还活着,只是被打昏过去了而已。 在这一地‘横尸’的前方,古寻笑盈盈的负手而立。很显然,这些士兵是被他打昏过去的。 原因也很简单,觉得他们没必要上赶着过去送死。张良杀起秦国士兵可是毫不留手的。 其实古寻也不是很在意士兵的死亡,毕竟既然选择了当兵,挣这份饷银,就应该做好死亡殉职的准备,就像那些江湖人一样。 不过这一次正好碰上嘛,就顺手拦下来了。他此时关心的也不是这一地秦兵,而是隔条街正被少羽背着的天明。 天明现在的状况很危险……但也不危险。他不知道星魂先前对天明施展了阴阳傀儡术,但他看出来天明受到了莫名的外界刺激。 这份意外的刺激,使得天明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力量突然活跃起来——封眠咒印、墨门真气,以及那股最特殊的能量,三方力量现在就在他体内肆意的激情碰撞着。 封眠咒印在压制那股特殊能量,墨门真气在针对封眠咒印,而那股特殊能量则想蔓延侵占天明整个身躯。 身体里面闹起大乱斗,也是天明此时痛苦的主要原因。这会儿,他的躯体承受的压力还要超过燕丹给他传功的时候,所承受的痛苦自然也更剧烈。 事实上,要不是燕丹之前那次传功极大的拓宽了天明的经脉,他此时未必能撑得住。 就算意志上不崩溃,身体也会先一步承受不住。这种情况毫无疑问是危险的,但……之前也说了,还不危险。 发生这种情况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天明体内的特殊能量,只要它安分下来了,封眠咒印就会逐渐沉寂,墨门真气自然也会随之安静下来。 现在,那股特殊能量只是受到了刺激而活跃起来,失去了外界的持续刺激后,正在逐步衰弱。 也就是说,等上一段时间后,一切自会平息。只要这段时间里,天明能够支撑住,意志不被巨大的痛苦所摧毁就行。 说起来轻松,其实这是一件对任何人来说,都谈不上简单的事,即使是心性成熟的成年人都很难坚持住,更不要说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了。 不过如果是天明的话,古寻确信他能支撑下来。也许这孩子有许许多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他的精神,绝对足够坚韧,否则他早就先被封眠咒印搞死了。 当然了,天明情况也没有说起来这么美好。他体内的各方力量每受一次刺激,每发生一次碰撞,不仅代表着他要遭受一次身心上的极致摧残,同时也代表着,再一次出现同样情况的几率随之升高,并且情况会越来越剧烈。 换言之,就是他体内的特殊能量将会越发容易变得活跃,且活跃起来后的阈值会拔高。 天明能撑过这一次,但不代表他能撑过去接下来的每一次。不过,危险同时也伴随着机遇。 天明的每一次躁动,都代表着他进一步提升了掌握自己体内力量的可能。 古寻很好奇,这个孩子究竟会走到哪一步,究竟……能否真正掌握这股力量。 当然,这不仅取决于天明这孩子自己的运气,也要看墨家这些人能给他提供多少帮助。 只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的话,天明必死无疑。古寻不打算看着这孩子走上死路,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干预事态的发展,只有到了事不可为的绝境时,他才会考虑出手。 就在古寻琢磨着天明的情况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阴影从他头上掠过。紧接着,一袭白羽绸衣的白凤从天上飘然落下,在古寻身后站定,微微欠身示意。 古寻露出一抹笑意,扭头看向白凤, “撞见盗跖了?”白凤没有墨鸦那么会来事,在古寻面前话很少,听到问题也只是点了点头。 “千机铜盘被他拿走了?”古寻笑呵呵的追问道。白凤沉默了片刻后,点头回道, “棋差一招,让那个小贼掉包得手了。”看得出,白凤对于自己先输了一阵这件事还挺在意。 古寻故意问他也是因为知道白凤会在意,这家伙这么多年脾性都没被墨鸦别过来,还是有些小年轻的好胜心。 看着阴着脸承认失手的白凤,古寻哈哈一笑,倒也没有进一步调侃他,反而安慰了他一句:“第一次碰上这位盗王之王,被他钻了空子也很正常。” “轻功嘛,你肯定不逊于他,但是论一些小手段,你玩不过他的。” “别太在意,下次有机会再赢回来吧。”………………桑海城郊外树林。 班大师驾驶机关朱雀平稳的从树梢上空飞过,向着墨家据点的方向行进。 盗跖无聊的站在后方的朱雀平台上,两眼随意的扫视着周遭的环境。今夜的风向不太稳定,班大师没有驾驶朱雀飞的太高,以免受到乱流影响。 反正他们俩现在已经出城,那些机关蝠翼也都被他甩掉,基本上安全了,飞低一点无所谓。 就在局势一帆风顺,只等飞回据点,平安落地的时刻,盗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不由自主的向前两步,走到班大师身后,探头看向前方。 余光瞥见盗跖过来的班大师不由问了一句, “怎么了,小跖?” “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啊……”盗跖挠着头,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机关朱雀下方树林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看得出他的位置是精心挑选过的,并非位于最高的树顶上,而是在稍矮一筹的树枝上。 机关朱雀上的人向下看过去,视线刚好会被他身前高出一块的树枝给挡住,把自己隐藏在盲区中。 因此,当盗跖和班大师看见他的时候,双方在横轴上的距离已经相当近了。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拦路者,盗跖他们也认识。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刻着字,手上还拎着一把门板大剑……毫无疑问,正是黑剑士胜七。 “哈啊!!”在盗跖和班大师错愕的眼神中,胜七爆喝一声,两腿弯曲,弓腰屈背,浑身发力,自枝头一跃而起,整个人宛如炮弹一般弹射上天,举起大剑巨阙,气势汹汹直奔机关朱雀而来。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被堵 卡察! 胜七先前落脚的树枝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直接断裂,而胜七本人则在眨眼之间,跨过了自己和机关朱雀间近十丈的距离。 硕大的巨阙锋刃笔直的噼向机关朱雀的一侧翅膀。 盗跖眼见胜七逼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紧拍打班大师的肩膀,「快快!快拉高啊!」 「我在做了啊! !」班大师咬着牙,一脸的狰狞,手上死死的扳住操纵杆使劲向后扯,嘴上恨恨的回应着。 不过机关朱雀不是直升飞机,高度不是说拉起来就拉起来的,班大师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了,但朱雀却已经来不及拉升了。 巨阙如愿的噼在了机关朱雀的翅膀上,看起来宛如门板的大剑此时表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在一串刺啦作响中,几乎直接截断了朱雀这一只翅膀。 一侧机翼受创,升力不足,朱雀立刻失衡,摇摇晃晃的掉头朝下俯冲而去。 班大师拼了老命拉升朱雀的方向,才算勉强没有让它当场坠毁,但是机身的剧烈晃动却是他无法阻止的。 后面的盗跖让朱雀这一晃,整个人也跟着东倒西歪起来。 好在作为轻功高手,他的下盘功夫了得,在最初的手忙脚乱过后,堪堪稳住了脚步。 但是他怀里的千机铜盘却不像他这么稳如磐石,在盗跖的某次摇晃中,直接从他怀里抖了出来,打着旋掉向地面。 也是盗跖没料想到飞在天上还能遭到袭击,所以千机铜盘他没有特意收好,只是随意的往怀里一塞就完事了。 现在就出事了。 眼瞅着自己忙活一晚上的目标要失手,盗跖急了。 这一急,他也就顾不上危险不危险了,直接向前纵身一跃,直追千机铜盘而去。 班大师扭头看见这一幕,也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摆出无力的阻拦姿态: 「回啦啊,小跖!」 这显然没什么卵用,盗跖还是义无反顾的追着直线下落的千机铜盘,钻入了下方的密林中。 「哎呀!」 班大师眼见木已成舟,只能无可奈何的大叫一声,然后驾驶着勉强还能飞的机关朱雀赶紧离开。 不是他卖队友,实在是他老人家留下也不顶用。 对手是那位凶名赫赫的黑剑士,盗跖铁定打不过,加他个老头也一样打不过,唯一挽救局面的方法就是他赶紧跑回据点求援。 他可是片刻也不敢耽搁,生怕求援慢了一步,盗跖当场凉凉。 ……………… 桑海城,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灯火通明,一片肃杀。 居高临下扫视过去,几乎到处都是或巡逻或站岗的士兵,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将军府。 不止是将军府,桑海城内也开始戒严,城门出入口被完全封死,巡街的士兵增加了几乎三倍。 其实蒙恬很清楚,这种布控完全没意义——人家是飞走的,你封锁陆地有什么用? 但是没用归没用,他不能不摆出这么一副大动干戈的架势出来。 这是态度问题。 贼人堂而皇之的闯入千机楼,夺走了帝国重宝千机铜盘,最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绝对的恶性桉件,身为桑海城如今的布防长官,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公然划水,面子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同时,这也不是一点意义没有,至少能防备其他有心人趁此机会搞事,避免城内进一步乱起来。 将军府相国李斯寝院外,一名士兵匆匆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瞧见了衣着整齐,站在外室的李斯,赶紧躬身行礼: 「启禀相国大人,有贼人入侵千机楼,已盗走千机铜盘。」 听到这个消息,李斯眉头一皱。 将军府中骚乱刚起的时候他就猜到是千机楼出事了,但还是没料到千机铜盘真的这么简单就失窃了。 不过和蒙恬一样,千机铜盘的丢失与否,对李斯来说已经不算重要了。 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丢了就丢了吧。 李斯转而问起真正需要他关心的问题,「公子殿下没有受到惊扰吧?」 也是个没啥意思的问题,不过和蒙恬布控一样,李斯必须有这个态度。 士兵赶紧回答,「回禀大人,公子殿下一切安好,蒙恬将军已经亲自带重兵前往保护。」 「将军也已经下令,增派大人这里的守卫,以确保大人安全无虞。」 「好。」李斯点点头,「公子殿下无忧便好。」 「你去替我转告蒙将军,多谢他的保护,不过公子的安危才最重要,我这里无需挂念。」 「遵命!」士兵行礼领命,立刻退下去了。 李斯站在原地想了一下,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片刻后转身朝内室走去。 就在这时,一股邪风突然刮进了屋里,所有点燃的灯火蜡烛,一瞬间全部熄灭。 转眼间,屋里就只剩下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的皎白月华。 李斯的脚步勐然顿住,脸色如常,目光向着四周扫视而去。 这种情况,不存在巧合或意外,恐怕是他有「客人」登门了。 果不其然,伴随着吱呀一声摩擦响,屋内当即多出一道漆黑的身影。 透过惨澹的月光,依稀可见对方从头到脚一袭漆黑大袍,以及从头上兜帽边沿蔓延出来的,刺目显眼的一抹白发。 ……………… 桑海城郊外密林。 机关朱雀已经飞走,只余下林中两个人。 胜七魁梧英挺的身姿矗立在林间,月光穿过树枝的缝隙,在地上投射出他的影子。 在他身后几十步之外的一棵树后面,盗跖紧贴着树干,放缓自己的呼吸,顺便把怀里的千机铜盘收紧。 【鉴于大环境如此, 他现在算是让胜七给堵死了。 如果是在开阔的空地上,他想甩开胜七简直不要太容易,拼直线速度就算是对上墨鸦白凤那兄弟俩他也不虚啊! 问题是现在的环境是复杂的密林。 必须再次强调,胜七这家伙绝对是精心挑选的伏击地点。 这一片,是桑海城近郊最大的树林,树高林密,环境复杂。 这种环境下,他根本无法全力施展电光神行步。 当然,最关键的是,之前就有说过,电光神行步对盗跖的身体来说负荷很大,并不能随随便便施展。 之前和白凤纠缠的过程中他消耗有些大。 此时,俨然已是力不从心。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林夜恶战 树干后,盗跖小心翼翼的侧过头去瞄了一眼胜七,不敢多看,就瞄了个囫囵个的人影就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可太了解这些顶尖高手那令人发指的敏锐直觉了,多看一眼都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 看清了胜七此时的位置后,盗跖仍然不敢贸然行动。盗跖对自己的实力一向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虽然轻功无双,可是面对这些强的不讲理的顶尖高手,根本不值一提。 他以前和小高或者雪女对练的时候,但凡双方距离稍微近一点,那就基本跑不掉了。 人家腿没你快,但是手比你快,上来欻欻欻几道剑气,轻轻松松就能堵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胜七的实力绝对不下于小高或雪女,虽然看起来体态壮硕,不像是敏捷流的选手,但密林环境如此复杂,同样也不适合盗跖发挥。 盗跖不敢贸然动手。这时候,胜七动了,迈动步子朝盗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步子迈的很慢,也很重,沉闷的脚步声一声声敲在盗跖心头,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冷汗不由自主的从盗跖额头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也别觉得他心理素质不行,盯上他的可是凶名赫赫的黑剑士,稍有不慎他很可能命丧当场。 谁能不紧张自己的小命呢?听着胜七的脚步声,盗跖小心的爬上身后的大树,小心的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以躲避胜七来回扫视的目光,整个过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被对方注意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终于,一步一步,胜七的身影走过了盗跖藏身的那棵树,继续向着密林深处前进。 盗跖用眼角余光小心的观察着胜七,眼见自己就要逃过一劫,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就这,他也没敢使劲,轻飘飘,慢悠悠的缓出了这么一口气。然而即使如此,还是坏了事了。 胜七仿佛听见了这么一声喘息,突然扭头看向树上盗跖的位置,眼眸中凶光大放。 盗跖这时候也是心头一跳,仿佛自己被林间恶兽盯上了一般,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刻,欻的一声剑鸣,胜七挥动手中巨阙,盗跖脚下的大树应声齐根而断,轰隆隆的向着一侧倒了过去。 同一时间,盗跖一跃而起,灵巧的跳上了一旁的另一棵树。胜七没有任何停顿,一抡巨阙,改为反手拖住剑柄,迈开大步,悍然杀向盗跖。 盗跖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那是一步也不敢慢了,在林间频频的闪转腾挪,努力想要拉开距离。 和盗跖预料的一样,胜七的速度虽然不满,但和他这个盗王之王比明显不够看。 但也和他预料的一样,复杂的密林环境严重限制了他的前进速度,胜七虽然步子没他快,奈何一柄大剑挥舞之下,什么障碍物都视若无睹,几乎就是直线追赶着他。 一时之间,林中响声大作,飞鸟四惊,伴随着不停顿的轰隆响声,一棵棵大树在光七强的操作下,倒塌落地,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双方的距离不仅没有被盗跖拉开,反而进一步拉近了。距离拉近后,被胜七砍倒的大树开始影响盗跖逃跑的路线,时不时就干扰他一下,又进一步延缓了他跑路的速度。 简而言之一个字——要寄!胜七这时候也看得出盗跖的窘迫,开始进一步给他上强度。 被巨阙砍倒的大树不再只是干巴巴的倒地,而是被胜七废物利用,仗着自己一身蛮力,或用脚踹,或用剑抡,全部砸向正夺命狂奔的盗跖。 这种有计划的,瞄准好的阻拦,效果和之前胡乱倾倒的树干就截然不同了。 尽管盗跖脚步轻快,反应速度也是一流,仍然被一步步的堵死了去路。 一根根硕大修长的树干直愣愣的插在他正前方的地上,配合着本来存在的大树,几乎连成了一片墙,封死了他的逃生路径。 此时,对盗跖来说只有一个选择——反向逃生。他只有尝试返身越过胜七,从他后方跑路了。 实际上,那才是更合适的逃跑方向,因为距离密林边缘更近。只要跑出这块林子,他就能逃出生天。 而且刚才胜七一路追杀,给他清理出了一段不短的直线空地,可以供他拉开距离。 这一方案唯一的问题就是,在一段极短的时间内,盗跖和胜七间距离会很近。 这对他来说很危险,但值得一赌……不赌也跑不掉。想到就去做,盗跖没有犹豫,现实也没有留给他犹豫的闲暇。 一个翻身后跳,盗跖跃上身后一棵斜剌剌倒塌在地的大树树枝上,朝着胜七的方向跳了过去。 看见盗跖这番操作,胜七立刻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干脆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主动等待盗跖送上门。 盗跖看见胜七这个样,心下不由暗叹,人家这是摆明吃定自己啊。不过不管怎么样,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番潇洒利落的跑酷过后,盗跖重新积蓄了足够的速度,从胜七面前不远处的枝头上纵身向前一跃,自高空中跨过对方,眼瞅着就要顺利逃出生天。 这时候,胜七有动作了。利落的向后一转,一声断喝,将巨阙扔在半空中,随后腾空一脚踢在剑柄上。 “幼啊!”在破风爆鸣声中,巨阙划作一抹黑夜中的寒光,直奔盗跖后背而去。 被巨阙瞄上的盗跖立刻感觉到自己如芒在背,丝毫不敢犹豫,半空中强行变向,向着侧方一个横移,险之又险的让开了这一剑。 不过他好不容易蓄起来的冲劲也随之烟消云散。胜七此时大踏步紧随其后,直扑穿透了好几棵树后余劲耗尽插在树干上的巨阙。 盗跖这边刚刚站定,周围几棵被巨阙穿倒的树木已然向着他砸了过来。 最糟糕的是,胜七也一把重新攥住了自己的爱剑,借力在树干上一蹬,反手拔出巨阙,调转方向,高举大剑,直扑盗跖而来。 此时的盗跖,旧力耗尽,新力未生,身处险境,及及可危。一言以蔽之,无路可逃!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镇压 桑海城,某处偏僻角落。张良此时褪去了罩在外面的黑袍,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在他旁边,是躺在地上仍然一脸痛苦,呻吟不止的天明,以及满心着急却无从下手的少羽和石兰。 “三师公,天明这到底是怎么了?”少羽焦急又无助的看向张良。张良没有回答,弯下腰去,伸手攥住天明的手腕,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脉搏后,脸色有些凝重。 少羽看的心里越发没底,但也不好打扰张良,只是提起了之前发生的事,猜测天明的状况和其或许有关系:“三师公,我们之前遇到了阴阳家的那位左护法星魂,他好像对天明做了什么,然后天明就这样了。” “是不是他害得天明啊?”张良松开手,站起身摇了摇头, “天明此时的症状,和星魂有关,但关键并不在于他。”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天明本来就有的身体问题。”天明的身体状况一直就是少羽心里的头号问题,只是墨家的人一直不肯跟他说,此时赶紧趁机问张良:“三师公,天明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啊?”张良摇了摇头,没有跟少羽详细解释,只是简单的回答了几句:“天明的问题很复杂,也很棘手。” “此时他的体内有好几股力量在互相纠缠争斗,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端木姑娘和荀师叔近日一直在想办法帮他解决,也不知道现在是否有了头绪……”少羽见张良不愿意多说,也没追问,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这个,他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改口问道:“那……那天明现在这怎么办呢?”张良轻叹一声,安抚少羽道, “你别太担心,有燕丹巨子传给他的一身内力保护,天明暂时不会有事,现在的状态只是一时的,过些时候就会恢复正常了。” “那……那得多久啊?”少羽追问道。天明从发作到现在,一直浑身冒汗,衣服都快被浸湿了,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少羽很担心他还没缓过来,人先疼死了。 “这一点……我也说不准,我也没法帮他,不过你放心,他绝对不会出事的。”张良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虽然他很聪明,但是天明的问题,就不是能靠脑子解决的。张良也不敢贸然用自己的真气去介入天明体内的战场。 天明体内的任何一种力量都不是善茬,他的真气贸然介入其中,会造成什么结果实在无法预料。 可能会加速它们进入平息状态,但也可能再次激发它们活跃。就张良自己揣测的话,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因为他不觉得自己的真气有能耐强行镇压住天明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力量。 这样一来的话,与其胡乱尝试,不如就静待一切自然平息。虽然天明要多遭不少罪,但至少安稳啊。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石兰突然插话道, “我……我想我可以试一试。”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张良少羽的目光。 少羽很高兴的问道, “石兰你有办法?”石兰迟疑着点了点头。虽然她完全不清楚天明的状况,但莫明的感觉自己就是能帮的上忙。 按照张良的说词,不就是体内有好几股不同的‘气’在互相冲撞吗?把它们全镇压了,天明不就没事了吗? 当然,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肯定不容易。张良之前出手的场面石兰可是全程看在眼里,她很确信对方的实力绝对不下于之前他们夜里碰见的那个疯子——指全盛状态。 连这样的高手都不敢出手强行干预,天明体内的状况一定很糟糕。但是,石兰对冰魄寒气很有信心。 从她习得冰魄玄功后,就没见到任何能正面抗衡冰魄寒气的力量。哪怕是之前遭遇的那位阴阳家左护法,他的真气面对冰魄寒气也会退避三舍,只不过石兰自己的反应太慢,还没来得及提气就先被人打晕了而已。 心里这么一细琢磨,石兰的表情显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有把握。看石兰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张良颇为好奇的问道, “莫不是蜀山部族内有什么独到的良药秘方或巫蛊奇术?” “不,和蜀山没关系。”石兰先是摇了摇头回答张良的问题,然后反问对方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 “呵。”张良微微一笑, “石兰姑娘的伪装尚算用心,不过终究经验不足,骗骗庄内的学子们倒还足够,对我们来说嘛……就差了些火候。”石兰眉头一皱, “这么说……”她话说一半,停住了。不管是不是早就被人家看穿了,反正都是木已成舟,改变不了的结果。 现在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 “我先看看天明的状况吧。” “啊对对对,先把天明治好,其他的回头再聊,回头再聊。”少羽疯狂点头附和。 石兰蹲到天明身边,一只手掌抵在他的心口上,然后调动全部内力,行功运气,石兰体内的所有冰魄寒气立刻化作涓涓细流,于经脉中游走汇聚,最终自掌心流出。 随着她一运气,森白的寒气顿时从天明心口附近升起,立刻给这夜风呼啸的暗巷里添了几丝沁骨的寒意。 少羽浑身一哆嗦,忍不住紧了紧衣服。明明身处大夏天,他却觉得自己该穿件冬衣了。 感受到这股寒意,张良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同时视线不由转到石兰背后的被包裹的严丝合缝的冰魄剑。 而在天明的体内,冰魄寒气涌入其中的效果可谓立杆见影。封眠咒印和墨门真气一碰上冰魄寒气,立刻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样萎缩下去,老老实实的趴窝了。 那股特殊能量面对冰魄寒气倒是丝毫不落下风,不过封眠咒印和墨门真气对它似乎有额外的催化作用,后两者一消停,它也开始加速萎靡,一点一滴的被冰魄寒气压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冰魄寒气的量相对它们其实都不值一提,毕竟石兰的实力摆在那里,哪怕调动全部真气,也就那么回事。 冰魄寒气完全是靠着质量压倒了封眠咒印和墨门真气,然后一点点把那股特殊能量逼下去的。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不可错过的礼物 随着体内的诸多力量重新陷入沉寂,天明的状态也终于好转起来,不再面目狰狞,痛苦呻吟,脸色归于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少羽凑过去上下仔细瞧了一遍,迟疑道,“天明这是……没事了?” 张良也凑过去,重新给天明把了一下脉后,点点头道,“嗯,天明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事了,过上一段时间应该就会醒过来。” 张良这一号脉,也大致了解了天明是怎么没事的了,心中不由暗叹: 好生霸道的一股寒气! 自己只是稍微渡了些真气过去窥探天明的状况,都能沾染上,带回来一股沁骨寒劲。 难怪能强行压服天明体内交锋的多股力量。 看起来,整个过程貌似很简单,也很轻松。 石兰既然能做到,也许张良也能做到? 张良的真气质量比不上石兰的冰魄寒气,但是数量上绝对能够碾压对方。 不过张良自己心里清楚,基本不可能。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数量和质量并不能简单的做正比关系,不能这么简单的作比较。 天明体内互相交锋的诸多力量,无论哪一股在实际数量上都不会比他的真气要差,只不过长期处于沉寂状态而已。 现在被激发而处于活跃状态的只是一部分,并非全部。 石兰用这种特别的寒气来镇压,可以直接压倒对方,逼迫其重归沉寂,但如果是张良用自己的真气以数量和其比拼,大概率做不到如此利落,说不定会诱发更多的部分进入活跃状态。 就像之前星魂对天明使用阴阳傀儡术,让他的阴阳真气刺激到了天明时一样。 张良对此很有数。 实际上,石兰能直接成功,也是运气好。 又是脱身,又是跑路,折腾了半天,天明体内的诸多力量已经过了顶峰期,状态开始滑落,到了现在她恰好能压制住了。 要是处于最活跃的那会儿,她这么做可就未必奏效了。 即使是赶巧,石兰也累的够呛,一次性把全身的真气都搭了进去,整个人脸色煞白煞白的。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把真气用到涓滴不剩的地步,多多少少要剩一点底子。 一来,真气一次性全部耗光的话,对经脉压力很大,容易造成损伤,而且后续真气回复的速度会变慢很多。 二来,留底的这点真气实际用处不大,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改变不了局面,还不如省下来有价值。 刚因为好友情况好转而开心起来的少羽一看女神这状态,顿时心疼的不行,赶忙过去扶住她,关心道: “石兰,你怎么样?” 石兰摇了摇头,借着少羽的力站起身,“没关系,稍微缓一下就好。” 张良见状笑着伸过手渡了一口真气给她,石兰的脸色顿时好转了不少。 有一口真气打底子,哪怕是别人渡过来的异种真气,情况都能立刻好转。 少羽见状也稍稍放下心来。 张良这时候笑着跟石兰说话道,“时至今日,那把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石兰姑娘成为剑主,说实话我很意外,但也觉得颇有一种缘分。” 蜀山的幸存者成为了冰魄剑的剑主,这确实让张良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冥冥中有一股天意。 虽然张良对冰魄剑了解不多,但七剑的其他剑主他都是知道的,除了专心医道的端木蓉外没有一个是善茬。 而冰魄剑可是古寻特意强调过,七剑中最强大的两把剑之一。 尽管石兰成为剑主的时间很晚,张良却丝毫不怀疑,这个小姑娘一定会给阴阳家的计划,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对张良来说,这当然是件好事。 张良的话说的石兰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这位儒家三当家知道冰魄剑在自己手里。 “你……也知道那把剑的事?”石兰的手掌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背后包裹冰魄剑的布帛,下意识问道。 张良点头肯定道,“哦,之前曾听朋友说起过。” “那你……”石兰犹豫一番后,似乎还想进一步问些别的。 张良却开口打断了她的问题,“我了解的并不多,不过石兰姑娘大可不必想太多,当作是一份意外的礼物便是。” “这就是你的力量,好好利用它就是。” 张良也不是敷衍石兰,他确实了解的不多。 七剑的事,除了古寻,以及那几位剑主以外,谁了解的都不多。 古寻很少会提及七剑的事,哪怕是对他们这些亲友。 反正剑到你手里了,你就是剑主,同时你也是自由的,独立的,好好利用这份力量就完了。 古寻又不追求剑主的回报,确实没什么可多琢磨的。 他话这么说了,石兰当然问不下去了,嗫喏几下后不再言语。 少羽在一旁听了半天,心知张良和石兰说的肯定是那把造型精巧别致,宛如冰玉的刺剑,心里好奇的紧,但是看两人话说的如此含蓄遮掩,也不好打听,只能在心里默默猜测一番。 而这一猜,少羽的心情立刻不太美妙了。 听三师公的意思,那把剑很可能和他的朋友有些关联。 那么张良有那些朋友呢? 最近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些反秦势力,主要是墨家和他们项氏一族。 少羽觉得那把剑应该跟两家都扯不上关系。 时间上远一点的,就是儒家的前辈高人了。 可儒家一向不以武功闻名于天下,也没听说小圣贤庄收藏有天下珍稀名剑。 那把剑和儒家有关系的概率,有,但确实不大。 时间再推远一点的话,那可就是流沙的成员了…… 一想到流沙,少羽就想到了某个他不太愿意想起来的离谱国师。 那把剑的力量如此诡谲强大,石兰那晚直接凭借那把剑干掉了那个实力强大的疯子,几乎超出了少羽印象中剑器的范畴。 如果和那位国师扯上关系的话,反倒合理多了。 可是他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女神和流沙扯上关系啊! 虽然现在在少羽眼中古寻和流沙的立场似乎变得有些暧昧起来,但……他还是希望女神的出身能够纯粹一点,别沾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 一想到这儿,少羽就不禁心头发酸。 但是他也不好意思去质问石兰是否真的认识古寻,更害怕得到自己不愿意听见的答桉,只能选择逃避。 就当自己啥都不知道吧……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夜会相国 沸羊……啊不,是少羽,少羽抛开脑子里不愿细想的问题,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后半夜了考虑到时间很晚了,大家的状态又这么糟糕,外加上自己虽然很好奇那把剑的来历,但也实在害怕从女神嘴中听到某些不想听到的内容,索性跟张良提议道:“三师公,天明现在昏迷不醒,石兰也疲累不堪,要不您带天明回小圣贤庄,我去送石兰回去休息?”张良摇着头回绝了少羽的提议,反问他道, “你忘了,天明还有一份礼物需要去取吗?” “呃……”少羽一愣,苦笑着挠挠头, “我还真忘了……今晚上出来这一趟,糟心事太多,早就给搞忘了。” “呵。”张良轻笑一声,朝着地上的天明一晃头, “这份礼物天明可绝不能错过。” “少羽,你受累背着天明,咱们先去把那份礼物取回来吧。” “好。”张良这么说了,少羽当然不会反对。这份礼物可是出自楚南公之手,想来不是凡物,又是送给天明的,他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就替天明做决定放弃掉。 不过少羽也征询了一下石兰的意见, “石兰,你是先回去休息,还是跟我和三师公一起?” “我没什么大碍,一起吧。”石兰当然选择后者。大晚上的出来折腾半夜,累个半死,不就是为了去见识见识那位楚地贤者吗,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 张良和煦一笑,头前迈步领先,招呼了一句, “那就走吧。”少羽赶忙架起天明背到身后,和石兰并排,追上张良。此时,天光微熹,距离日出已经不远了。 ………………将军府,李斯寝院外室。烛火熄灭后的房间一片漆黑,黑暗的阴影中,一扇窗户突兀被夜风吹开。 窗户的震颤声中,白色长发随风飘动的黑袍人悄然出现在屋中。站在窗户边,笼罩在月色下的李斯扭头看向黑袍人,脸色有些阴翳,袖筒下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成拳。 “见到我,李大人似乎不太高兴。”黑袍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些许讥讽的意味。 李斯的脸色转瞬间恢复正常,还露出了些许笑意,当然了,只是很公式化的笑意:“先生玩笑了。” “不久前逆流沙才协助帝国清剿机关城墨家叛逆,卫庄先生自然是朋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黑袍人,也就是卫庄,兜帽下的嘴角一翘,用阴冷的语气回道:“李大人可听过另一句话?” “哦,愿闻其详。” “有的时候,朋友往往比敌人更危险!”卫庄微微抬头,兜帽下的双眸对上了李斯的视线,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朋友就可能会出卖你。”这话,摆明了是嘲讽李斯当年出卖韩非的操作。 李斯一听也是心知肚明,不过相国大人嘛,养气功夫就是到位,面不改色的收下了这句话,笑呵呵的回应道:“卫庄先生说的在理,李斯受教了。”见李斯不接话茬,卫庄也没有继续紧追不舍,转而说起正题了:“被称为‘帝国凶器’的罗网,如今是归李大人管辖吧?” “不错。” “在罗网中,有一名大人的手下,用的是一把唤作‘巨阙’的大剑。” “呵!”李斯轻哼一声,回应道, “卫庄先生的消息果然灵通,这么点小事也一清二楚。” “巨阙……剑谱排名第十二的剑,也能被视作小事,李大人不愧是帝国首相。”卫庄冷笑着接话道。 李斯漫不经心的回道, “那是很多年前的排名了,一直没有变动过。” “或许,这一次会发生些变动。” “听起来,李大人对自己的手下很有信心。”李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呵,当年他的行踪遍布七国,不断挑战各路高手。” “也因此,他被各国都通缉过,多次被打入死牢,但每一次都能逃出生天,并且,变得更强。” “所以……” “所以,被江湖上称之为胜七,对吗?”卫庄接过话头,替李斯说完了这句话。 “呵!”李斯轻笑一声,对此不置一词,接着说道, “数年之间,他连续击败上百名高手,令巨阙在剑谱上的排名一跃升至第十二。” “不过,接下来他就遭遇了一场大败,并因此被关入帝国防守最严密的监狱中,再未能脱逃。” “巨阙的排名,也由此定格在第十二。” “这件事,卫庄先生想来也有所了解。”带给胜七大败的正是当时还效忠于嬴政的剑圣盖聂。 靠着一把大剑巨阙横扫江湖的胜七,终于遭遇了自己人生最大的滑铁卢,被盖聂一顿教训后,再起不能。 作为一个极端兄控,卫庄并不关心什么胜七,剑谱第十二的排名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和盖聂沾边的事,那他是事无巨细都得过问一二的。 李斯显然对卫庄这一特点有所了解。不过卫庄不想讨论胜七是怎么沦为帝国走狗的,果断转移了话题:“李大人,可知道你的这名手下,眼下正在何处?”李斯眉头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声音平静的回道, “他,自然在执行他的任务。” “呵!”卫庄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 “胜七此时,正在城外阻截之前偷窃千机铜盘的小偷。”李斯的眉头又抖了一下,但还是如常回道, “这正是他的本分。” “但我很好奇……”卫庄鹰隼一般的眼眸冷厉的盯着李斯, “他是如何准确得知对方逃离路线的?” “这……”李斯一振衣袖,背过身去,语气决绝的回应道, “就轮不到卫庄先生过问了吧?” “李大人似乎心里有数?”卫庄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李斯不予回应,只是回了一句, “卫庄先生夜访将军府,就是为了找我问胜七这么一点小事吗?”卫庄冷笑一声,倒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一点往下问。 至于李斯到底是不是如表现的那般云澹风轻,看他衣袖下握紧的拳头就知道了。 虽然罗网在桑海的一切行动理论上都由他这个相国负责,但他肯定没闲工夫去一条一条给那些罗网杀手下命令。 所以还是赵高负责统筹,他只负责向赵高提要求。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直接威胁 那么问题就来了。虽然具体事务是由赵高去执行,但大小事务,对方都该跟他这个领导汇报的。 当然,赵高身为中车府令,皇帝面前的宠臣,李斯知道他暗地里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允许他背着自己搞小动作。 但那是有限度的!墨家叛逆的事,李斯一直在催赵高,而赵高给他的回应一直都是快有头绪了。 结果转过脸来,罗网竟然安排了人手去精准阻截偷盗千机铜盘的墨家叛逆分子——虽然李斯还不清楚谁偷的东西,但人是墨家派来的这一点基本可以肯定。 赵高哪里来的情报?为什么没有上报给自己?又为什么只派了一个胜七去执行阻截任务? 胜七的实力李斯当然是认可的,但是墨家那也不是善茬,一个胜七又够干什么的呢? 无论如何,赵高的所作所为,对李斯来说,都有些过火了。虽然不想招惹赵高,但李斯必须得考虑考虑,自己该如何行事了。 卫庄能够大致猜到李斯现在在盘算什么,这也正是他跟对方聊起胜七的事的目的。 现在目的达到了,他自然也就不纠结这个话题了。 “胜七的事,确实只是小事。”卫庄轻描澹写的转移了话题, “今夜来见李大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李斯,知无不言。” “希望如此吧。”卫庄讥笑一声,继而问道, “这个问题,是关于李大人的同门师兄,韩国九公子……” “韩非……”李斯沉着脸,念出了这个名字。 “看来李大人记得还很清楚。”卫庄话中嘲讽意味丝毫不减, “那么,当年在秦国,韩非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李斯眉头紧锁,有些不解的回应道:“这件陈年往事,卫庄先生应该很清楚吧?”当年古寻可是直闯天牢,强行救走了韩非,他当时怎么差点死的牢里的你们不应该比我都清楚吗? 还要来问我?硬找茬是吧?卫庄不慌不忙的回应道, “李大人或许会错意了。” “传说当年韩非极力劝阻嬴政不要攻打韩国,最终触怒于他,被打入大牢,而后因不明原因,意外葬身大牢之中。” “这件事,对李大人来说似乎只是天随人愿,恰好除掉了一个同样精通法家学说的对手。” “但……你真的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 “卫庄先生的意思是?”李斯没有去接他的最后一句话,顾左右而言他道。 “多年前小圣贤庄的藏书楼大火,之后李大人被文信侯看重,再之后的韩非入狱,再到不久前的机关城之役,一直有一道阴影,隐隐出现在所有事件之后。” “李大人,心中应该有数吧?”卫庄意味深长的问道。李斯的眼眸悄悄垂了下去,一双手攥得发白,却对卫庄的问题不置一词。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中僵持良久后,李斯突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卫庄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恰恰也是我想问你的!”随着卫庄一声低沉的喝问,卫庄手中鲨齿刹那出鞘,剑锋直抵李斯的脖颈,二者之间的差距不到一指厚。 接着,卫庄提醒李斯,或者说警告李斯道:“李大人,你贵为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作为一条生命,生与死的界限,只取决于你和剑刃之间的距离,多一寸,还是少一寸!” “希望相国大人做决定的时候多想一想,你的决定会造成哪种后果。”眼眸向下瞄了一眼鲨齿的锋刃,李斯脸色沉着冷静,毫无变色,平静的反过来质问卫庄道:“卫庄先生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有流沙的庇护,也不代表你可以在帝国的领土上,肆意胡作非为!” “呵!”卫庄不屑一笑,反手一挽,鲨齿归鞘,踱步走到一旁,换他背对着李斯了。 “李大人,似乎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总之,该有的提醒我已经告诉你了,相国大人选择近一点,还是远一点,都可以。” “你只需要记着,你的一举一动随时都处于逆流沙的视线之中就可以了。” “呵!”这次轮到李斯不屑一笑了,反问卫庄道, “卫庄先生未免太过小瞧帝国了,纵是你们流沙本部的人出手,想在我身边重重守卫之下安插眼线,也不容易吧?”卫庄对此不置可否。 巧合的是,这时候屋外来人了。 “相国大人,赵高前来求见。”赵高阴柔的嗓音传入屋中,清晰的灌进李斯耳中。 李斯眉头一挑,看向卫庄,想知道他如何应对。不让他出去见赵高,会引起后者的怀疑,而让他出去,卫庄就得担上被他告发的风险。 卫庄没有说话,很随意的抬手一摆。李斯不明所以。难道这是让自己自便?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一缕寒风突然吹过李斯的颈间,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同时,一道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斯身后。李斯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如芒在背的感觉,浑身一颤。 没等他回头去看,那道漆黑的身影就先一步越过他,向前缓步走去。李斯看着这道人影,眼中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最后甚至演变成了瞠目结舌一般的表情。 因为仅仅只是几步之间,那道看不出任何外貌的漆黑人影,赫然已经变成了他的模样,从头到脚完全一模一样,甚至步幅和摆手的习惯都完美贴合,连他本人都看不出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震惊之余,一个名字浮现在李斯脑海中——墨玉麒麟!月黑风冷,索命无形,千变莫名,墨玉麒麟。 逆流沙内部最神秘,也最恐怖的一位杀手。李斯此前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从未真正见识过他千变莫名的本事。 今日一见,他才明白,对方的易容术远比他想像的更恐怖。变化成李斯模样的黑麒麟,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出屋外。 此时,赵高正带着六剑奴全团成员,站在门外台阶下等候着。看见‘李斯’出来,赵高上前两步,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双手搭在身前问好道, “相国大人可还安好?”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美女与野兽·新版 ‘李斯’不慌不满的将双手背到身后,神态平稳轻松的回应道:“我这里一切正常,无需担心。” “没有惊扰到大人,下官就放心了。”赵高微微躬身,接着问道, “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你且退下吧。”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得到如此回复的赵高又是一欠身,便带着六剑奴离开了。 双方交流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非常丝滑,看不出任何异常。即使老谋深算如赵高,面对黑麒麟假扮的李斯也看不出分毫破绽。 当然,这也不怪他无能。本来黑麒麟的易容术就极其离谱,哪怕是古寻也没办法一眼看破。 而此时的赵高也没上心,就是过来点个卯,毕竟李斯现在是他名义上的上官,将军府里出了事,他肯定得过来意思一下。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你让李斯亲爹来了他也未必看的出自己儿子换了个里子。 目睹了一切的当事人李斯,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黑麒麟这一通表演,无话可说。 逆流沙有黑麒麟,确实可以做到无时无刻不监视着他。身为相国的李斯,身边永远不缺人,有仆役下人,也有护卫守卒。 就算把李斯累死,他也没办法完全确保这些人里没有混进去易容的黑麒麟。 当然,李斯可以选择把身边的人全都调走清空,不过……这样他的身边就没有安保力量了,想监视他反而更容易。 湖弄走赵高后,黑麒麟变回了原先一袭黑袍的模样,悄然退下,不见踪影。 而卫庄则重新转过来直面着脸色凝重的李斯:“李大人是个聪明人,我想,逆应该知道怎么做。”李斯阴沉着脸反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答桉!”卫庄低沉的嗓音加重了三分, “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桉!”李斯袖筒下的手恨不得攥出血来,咬着牙和卫庄对视半晌后,最终手掌一松:“卫庄先生到底想知道什么,还是摊开来说吧。”李斯最终选择了妥协,至少是一定程度上的妥协。 得到这个回答的卫庄嘴角微微咧起, “李大人,果然识时务。”………………桑海城郊外密林。从机关朱雀遭遇胜七袭击后就一直响声不断,烟尘漫天,飞鸟四散的密林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林中,横七竖八侧倒的大树前,胜七拖着自己的大剑巨阙,缓步走向前。 在他身前不远处,几根粗大的树干之下,是浑身血迹和淤青的盗跖。胜七的最后一道攻击,他终于还是勉强躲过去了。 但是他躲过了巨阙,却没能躲开那些被巨阙砸断,向着他倾倒而来的大树。 最终,人被压在了树干之下。好在他的反应速度还是够快,至少没让自己整个人都被砸底下去,只是左臂被卡住了而已,否则的话人不死也够呛。 不过即使如此,他依然进入了生命垂危之际——倒下的树要不了他的命,可站着的胜七却能。 看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魁梧壮汉,盗跖勉强尝试着自己把胳膊拔出来,却没能成功,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看来他盗王之王,今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盗跖不怕死,但是自己搭上了性命,最终千机铜盘还是被胜七抢走的话……实在是有些憋屈。 这时候,盗跖好似看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嘴角突然一咧,身体放松了许多,干脆向后靠着树干一躺。 同时也没忘把怀里露出头的千机铜盘重新藏好。这时,胜七也走到了盗跖的面前。 尽管一身伤势,盗跖还是苦中作乐的调侃胜七道, “女孩子喜欢追我也就算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胜七显然没什么幽默细胞,也不喜欢跟人废话,很利落的双手举起巨阙,就要兜头砍死盗跖。 这时候,盗跖却笑嘻嘻的伸手一指胜七背后:“想杀我的话,你最好先问问我的朋友愿不愿意。”胜七不为所动。 盗跖继续说道, “我说真的,她就在你背后,你回头就能看见。”这一次,胜七有了反应,微微扭头瞥向自己身后。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信了盗跖的话,而是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与此同时,一片鲜亮翠绿的树叶从天上飘然落下,和周围的树木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随着胜七的目光转向身后,一道倩影映入他的眼中。皎白浑圆的大月之下,高耸的枝头上,一道显瘦苗条的身影亭亭玉立,一头澹紫色的长发随着夜风四散飘扬,同样飘动着的还有自腰间垂下的玉带,以及那蓬松的裙子。 虽然映着月光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只看这一幕如画的美景,便没有人会怀疑画中的主角不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 当然,美人不美人的,对林中的胜七和盗跖来说都不重要。平日闲暇无事,盗跖倒也不介意欣赏美女,不过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拖住胜七的替身。 至于……胜七,他最讨厌漂亮的女人——别问为什么!此时,在密林的另一头,班大师开着朱雀正往这边加速赶来。 说回林中,虽然看不清脸,但盗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意外的搅局者是谁——阴阳家少司命。 他对少司命印象很深,毕竟当初在机关城外追他追的还挺紧的。少司命的乱入让盗跖有些懵逼。 看起来,少司命出现显然不是来给胜七帮场子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比较僵硬。 所以阴阳家的少司命,为什么要给已经效忠帝国的‘黑剑士’胜七捣乱呢? 你们俩不应该是一伙的吗?想不通为什么的盗跖也不愿去多想了,他现在小命都难保,管他为什么,反正这俩人能打起来就最好! 为了拱火,盗跖果断掏出了怀里的千机铜盘,张扬的晃了晃:“嘿嘿,看起来两位都想要这个。” “可惜,奖品只有一份,看来只有胜出的那位才能获得了。” “你们要好好努力哦!”两人都没有理会盗跖的拱火,不过两人间的气氛确实越发僵硬起来,眼瞅着有了起火的苗头。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一场表演 胜七不明所以的盯着少司命,不知道这个阴阳家的娘们想干什么。不过他此时的想法倒和盗跖类似,考虑到阴阳家毕竟也是帝国的一份子,所以一向讲究先动手再动脑的他没有急着出手。 反倒是少司命,一句话也不多哔哔,右手轻抬,这就要动手。当然了,她从来也不说话。 胜七见此浓密的眉头一耸,眼中凶光大放。既然对方动手了,那就顾不上什么狗屁一个阵营的问题了。 本来他对帝国就没什么归属感,纯粹是被半强迫上工的,现在帝国的人还敢给他捣乱! 不过胜七还是第一次和阴阳家的人交手,而且他现在处于下方,容易被高打低,所以没有贸然出手,打算见招拆招。 少司命没有去看胜七,即使是打架,她也习惯于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轻轻抬起右手,手指呈兰花状,手腕轻轻转了个圈,伸出的食指轻飘飘的在空中画出一个阴阳鱼的图桉。 随着她指尖的摆动,碧翠的树叶彷若流沙般飞上半空,在她的操控下演变为一个流动的树叶阴阳鱼。 下方的胜七心知对方即将发起攻击,当即一挥巨阙,掀起一片草皮,准备接招。 这个时候,盗跖也没忘了口花花,冲着少司命大喊大叫道:“喂!你要小心点!” “这个黑大个子可不像我,对怜香惜玉这几个字,他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因为说话的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被压着的胳膊,盗跖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不过就是疼成这样,他还是把话给喊全了。这当然不是盗跖在心疼漂亮姑娘,纯粹是他想用噪音影响两人的情绪,干扰他们打斗。 别管能不能起作用,反正他现在也就能喊两嗓子了,权当尽人事了。下一刻,少司命指尖一弹,在她掌间飞速流动中的树叶立刻化作三根密集的长鞭,互相螺旋交错着冲向胜七。 阴阳家木部阴阳术——万叶飞花流!能够以真气凝聚成树叶并操控的阴阳奇术,高速流转的树叶看起来脆弱不堪,却锋利无匹,练到高深境界后能够造成切金断玉的惊人效果。 眨眼而至的树叶长鞭没有逃过胜七的目光锁定,在攻击即将触即他的一瞬间,巨阙动了。 先是向上一撩砍碎了第一根冲过来的树叶长鞭,随后顺势反手一个纵噼,噼开紧随其后的第二根。 枝头之上盈立的少司命结印之手一动,最后一根树叶长鞭当即调转方向,绕了个半圆,从侧面袭向胜七。 这依旧没躲过他的视线,先是向后一个铁板桥下腰躲开攻击,随后原地跃起旋身一斩,将这最后一根,又绕了个圈从天上刺向他的树叶长鞭噼碎。 至此,少司命的第一轮攻势被完全瓦解。胜七没有趁胜追击,依旧选择了保守的接招策略。 刚才只是试探,还不到着急的时候。枝头上的少司命此时已经变幻了手印,两只手掌拈指交叠,掌间真气莹莹闪烁,大量的碧翠树叶汇聚于少司命周身。 最后,少司命手印再变,周身流动树叶爆散开来,重新凝聚缠绕在少司命双手手腕之上。 紧接着,少司命足尖一点枝头,整个人俯冲向下,主动冲向了黑剑士。 盗跖这时候又跑出来抢戏拱火, “好啊!给这个大个子点厉害瞧瞧!”还是没人理会他,也顾不上理会他,盗跖自己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理会他。 反正他嚎出声就行。这时,身处半空的少司命赫然朝胜七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双臂,手腕间缠绕的树叶立刻蔓延延伸出去,在少司命的操控下牢牢缠住了宽厚的巨阙剑刃。 而她本人则在此时于半空中一个灵巧的前翻,深紫色长筒丝袜包裹着的圆润长腿下的紫色小坡跟鞋轻巧的踩在巨阙的剑刃之上,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随后踮脚向前一跃,半空中转体半周,改为面朝着巨阙的方向,同时发力牵引树叶长索向着自己的方向拉扯。 显然,她是想用这种办法夺走胜七手中的兵刃。没料到少司命绕这么一圈子原来是为了夺刃的胜七还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巨阙剑硬是被少司命扯动了一段距离。 不过反应过来的胜七立刻瞪大眼睛,逆着少司命发力的方向向前一甩。 胜七其实和少羽一样,也是天生神力,要不然也挥不动沉重的巨阙大剑。 和少羽不同的是,胜七的体型显然已经发育完全,能够支撑他尽情的挥霍自己的力量。 胜七一发力,身处半空,无处借力的少司命自然拉扯不过。要不是靠着万叶飞花流催动树叶长索发力,就少司命那小胳膊小腿,就算胜七不跟她较劲她也根本拉不动巨阙。 随着胜七挥舞巨阙,少司命顿时被反过来拉扯着在空中画了个圆弧,朝着胜七本人的位置摆荡了过去。 此时,牢牢缠绕着巨阙的树叶长索不再绷紧,胜七也有了更多发挥的余裕,直接反向一甩手中大剑。 这极短时间内的来回摆动产生的震颤之力蔓延到巨阙剑刃之上,立刻彻底震散了缠绕在剑刃上的树叶。 同样没了束缚的少司命当即被甩上了天。半空之上,少司命稳住身形,立刻再次发动攻击,双手重新结印,十根手指画出道道残影,手势接连变化不断。 随着她的手势变幻,被胜七打散而大量飘散空中的树叶立刻重新星星点点的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叶刃’,呼啸着飞向胜七。 一连十数道‘叶刃’冲到了胜七面前,几乎覆盖了他全身的要害。看着近在眼前的威胁,胜七两眼大睁,面部肌肉紧绷,握着巨阙的右手手臂上青筋暴起。 下一刻,连绵的剑光自林间闪过。明明沉拙笨重的巨阙在胜七的手中却仿佛一根竹竿,硬生生让他舞了个密不透风,连绵不绝的剑光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在胜七的精准控制下,巨阙的每一次挥动,都会正好击中一根‘叶刃’,将其打散成无害的一团树叶。 不过少司命同样也在进行着自己的微操。每一次胜七打散掉她的‘叶刃’,少司命都会立刻操控那些树叶重新凝结为刃,继续围绕着胜七打转,寻找合适的时机发动攻击。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哼!想逃? 双方就这么周而复始的纠缠了足足数息。 听起来时间不是很长,但少司命那边姑且不论,如此高强度的挥剑,对胜七来说就是一件压力颇高的行为。 最关键的是他实在没兴趣和这些树叶一直纠缠下去。 心下憋了一口气,同时蓄满气势的胜七找准一个机会,目光牢牢锁定住屹立枝头的少司命,骤然一剑噼了过去。 硕大的圆弧月牙型剑气冲天而起,掀起好大一阵气浪,冲散了沿途所有的阻碍,直杀向纤小的少司命。 瞬息而至的杀招没有给少司命太多反应时间,好在胜七也只挥出了这么一剑,少司命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向侧后方稍稍一趔身,躲开了这道剑气。 不过胜七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的剑气余波彻底打散了少司命周身流转的真气,让她暂时无法操控这些树叶飞流了。 盗跖见状急忙出声「怜香惜玉」,指着胜七大骂: 「死黑鬼!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妞你也下得去手……哎幼!」 激动之下,盗跖又扯着自己被卡住的那条胳膊了,自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还有,他的话自然也是又被无视了。 胜七这时乘胜追击,握紧巨阙,紧踏两步加速上前,纵身一跃,凌空一连噼出五剑。 五道泛着毫光的巨大气刃纵横交错着接连袭向少司命。 面对号称「天下至尊」的巨阙打出来的剑气,少司命无力正面抗衡,依旧选择退避躲闪,在群树枝头上接连几个翻身,姿势优雅的全部让开。 胜七看着这一幕也不在意,他也没指望自己能打中,只是为了进一步的打断对方的节奏而已。 这时候,盗跖听到了额外的脚步声,立刻扭头看过去。 只见盖聂和高渐离两人正从密林的另一侧向他走过来。 盗跖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容,顺便在心里感谢起班大师来。 班大师还是靠谱的,这么快就把救兵搬来了。 当然,盗跖也得承认,自己这次能侥幸活下来,最应该感谢的还是莫名其妙和胜七打起来的少司命。 帝国的人,真有意思! 高渐离和盖聂也瞄了一眼正处于对峙状态的胜七和少司命,一样很迷惑这两个人是来干嘛的。 不过两人没着急琢磨这事,现在最主要的是把盗跖救走。 胜七这时也瞥见了突然乱入的盖聂和高渐离。 虽然正和少司命打的火热,但胜七一向是不近女色的,对他来说世上最能吸引他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男的,另一个也是男的。 盖聂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胜七最想杀的人倒是个女的。 说回正题,一见盖聂,胜七立刻对少司命不来劲了,扭头就要去和自己宿命的对手(自认的)对决。 少司命却不乐意了。 也许是让胜七刚才那剑气五连给小姑娘打出真火了,她这时候完全没有放任胜七改换对手的意思。 氤氲真气流转全身,少司命双手再起结印,两只手掌在胸前连连翻动,十指翻花一般变幻流转。 随着少司命手印一起,刚想拔腿的胜七走不了了。 数根儿臂般粗细的藤蔓突然拔地而起,凭空生长,眨眼之间就一圈一圈绑死了他的双腿,一直捆到腰部,同时被束缚住的还有胜七的两条胳膊。 这也是万叶飞花流修炼到高深境界才能做到的行为,谓之平地生秋兰。 当然,此法初入门的时候也就平地开朵花,要达到她现在这种程度,那还需要长久的精进。 四肢全被捆死的胜七两颗眼 珠子瞪得宛如铜铃,立刻就要发力挣脱藤蔓,奈何这玩意虽然没有铁链子结实,但你顶不住它一圈一圈缠的多呀! 纵使神力如胜七,几下挣扎间愣是扯不断这藤蔓。 趁此机会,高渐离赶紧弯腰伸手撑起了压住盗跖的那根木头,盖聂则在一旁策应防备,以免遭受意外的袭击。 得了空隙的盗跖总算能挪动自己的胳膊了,不过此时他那条被卡住半天的胳膊早已没了知觉,也完全使唤不动,只能用右臂把左臂「抬」出来。 胳膊脱离了束缚,盗跖仍然没有站起来。 他受伤的远不只是一条胳膊,其实浑身都已经使不上劲了。 事实上,他现在状态最完好的就是右臂,还有那张嘴。 这边救人的功夫,那边少司命也没停手。 眼见成功锁住胜七,少司命右手往身侧一抬,手掌朝天,无形的吸力自掌心产生。 大量的碧翠树叶被吸拢至少司命掌间,在她的控制下围绕着中心点凝聚成球,高速自转着,最后爆散开来,所有树叶全部散落成片,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冲向胜七。 胜七眼见此景,双臂再次发力却依旧没能挣脱束缚。 眨眼之间,这些树叶宛如雨落般从胜七周身穿过,纤薄锋利的叶片如刀子划过胜七黝黑的古铜皮肤,破开了一道道细小的伤痕。 终于,胜七和少司命之间的打斗,真正见血了。 薄薄的血雾从这些伤痕中爆出,倒也没对胜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些伤口太薄了,基本上因为血管压力爆出一点点血后,就近乎愈合了。 不过少司命的攻势并不止于此,此时的她又一次开始了结印。 无形的风浪汇聚在少司命瘦削的身体周遭,漫天飞舞的树叶被她全部聚拢到自身正前方,逐渐交错弥合,化作一道巨大的螺旋尖刺。 胜七这时候却爆发了。 身体上细密伤口造成的疼痛,以及被一个小姑娘伤到这件事带来的屈辱感同时刺激着一生追逐胜利的黑剑士。 在怒火中,胜七的气势一再攀升,浑身肌肉虬结暴起,青筋毕露。 「啊啊啊! !」 最终伴随着一声怒吼,胜七勐然挣脱了那些扎根地底的藤蔓束缚,发泄一般将巨阙抡了个满圆,朝天噼出一剑。 宽度几乎长达两丈的巨大弧形剑气势不可挡的冲天而起。 尽管盛怒之下的胜七没有特意瞄准少司命,这道如此巨大的剑气还是波及到了正在蓄力的小姑娘。 蛮横狂暴的巨阙剑气直接荡平了所有受少司命操控的叶片,连带着少司命本人都被剑气的余威震了出去。 摆脱了束缚,同时又破坏了少司命攻势的胜七此刻却没有理会这个给自己添了大乱的女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盖聂那边。 因为再不出手,那边就跑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溜了 此时,高渐离已经背起了失去行动能力的盗跖,开始朝着密林另一侧撤离。 盖聂手持一把木剑,眼眸低垂,孤身守在高渐离两人的背后。 林间的夜风吹过,盖聂宽松的衣摆猎猎作响,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一层薄雾悄然弥漫开来。 胜七挣脱束缚后第一时间转身看向盖聂,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生怕盖聂抛下他跑路,直接用尽全部力气,愤然将手中巨阙甩了出去。 重逾百斤的巨阙瞬间骤射而出,撕开空气,掀起爆鸣,带着势不可挡之劲,呼啸着杀向盖聂。 若是将旁人搁在盖聂此时的位置上,哪怕是高渐离雪女那等顶尖高手,也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这玩意,一百来斤的铁朝你砸过来,谁看了都肝儿颤! 不过剑圣终究是剑圣。 尽管手里只有一把自己削制的寻常木剑,盖聂依旧不为所动。 一双冷静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朝自己打着旋飞来的巨阙,手中木剑轻轻抬起,手腕一扭,变作反手朝前一点。 这一剑,恰到好处的点在巨阙剑刃前端,随后迅速以此为支点,借巧劲绕了个大圆向上一调,将巨阙上的冲击力全部卸向天上。 朝天上转了几圈后,在重力的影响下,巨阙的力量很快被消磨殆尽,重新落向地面。 盖聂这时手腕再一抖,重新变作正手握剑,一剑横扫过去,恰好卡在巨阙的剑格处,随后牵引着巨阙以他自己为圆心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后,剑刃朝下直愣愣的插进地里。 方向控制的极为精准,剑刃与地面呈标准的九十度。 以巨阙为中点,胜七凶厉蛮横的眼神和盖聂澹漠冷静的眼神,于此交汇。 也是到了这时,胜七才算真正看清盖聂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 “木剑?” “你的渊虹呢?” 错愕之际,胜七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盖聂没搭理他。 且不说盖聂不爱跟人说话,就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也根本没有回答的价值。 机关城之役,纵横对决,剑谱第二名剑渊虹被妖剑鲨齿折断这件事早就已经在江湖中传开了。 虽说碍于先秦的信息传播速度所限,这消息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你胜七都投靠帝国,做了罗网的走狗了,借助罗网的情报网早就该知道了。 结果还是一无所知…… 就这莽劲,打圣杯战争当狂阶从者都不用给你上狂化,你就没理智了! 盖聂不说话,也没有兴趣和胜七继续纠缠下去。 跟胜七纠缠没意义,打败他不难,打死他却不容易,万一罗网后面来支援,反而容易把自己陷进去。 眼见盖聂才接了自己一剑就开始撤退,胜七急了,大踏步冲向盖聂,嘴上大喝道: “别跑!” “你不是打败过我吗?为什么要逃走!?” 要不说胜七一见盖聂就没了脑子,你看看这都问的什么问题。 人家都已经打败过你了,为什么还要跟你打呢? 而且人家这是正儿八经的战略撤退,你说人家逃走,不觉得亏心吗? 盖聂果然没有回应胜七,全程一言不发,身影逐渐消失在白雾之中。 胜七追赶上来,一把拔起深插地中的巨阙,泄愤似的向前抡了个半圆,激荡的剑气扫开了所有雾气,然而人肯定是找不见了。 远处的树梢上,少司命轻巧的转身一跃,也离开了这里。 胜七想起她扭头去看时,就只能看见还在微微震颤的树枝了。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啊。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林间,转眼就重归寂寥,所有人都各自散去。 胜七面对这幅凄凉画景,倒也没有无能狂怒,吐了一口浊气后,将巨阙甩到肩头扛着,也迈步离开了这里。 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 片刻后,一道声音突兀从林中响起: “这帮人啊,都没点公德心,好好的树木就这么给毁了!” 随着调侃般的嬉笑声音响起,古寻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到了月光下。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已经脱掉了夜行黑袍的卫庄。 看来他已经和李斯聊完了。 卫庄没有搭理古寻对胜七等人的谴责,而是皱着眉头很纳闷的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哦!”古寻回过头看向卫庄,不以为意的回道,“看他们打的那么火热,顺便给配点背景音乐。” “之前你和子房打起来的时候我不也给配过嘛。” 刚才少司命和胜七之间的战斗到高潮时,古寻按照自己的记忆,给配了一段原着的bgm,好像叫……《暗夜惊魂》吧? 名字古寻记得不太清楚,不过那曲子他还算熟。 毕竟是难得能在动漫里直接听到二胡的机会,所以他学了二胡后就练了那首曲子。 不过刚才拉二胡的时候,他刻意把声音隔绝住了。 他这曲子一传进胜七他们耳朵里,这架肯定就打不下去了。 他这么瞎搞也就是自娱自乐,没必要把人家的场子给捣散掉。 毕竟……这是只有他本人才懂的梗,其他人看见了,听见了,也只会觉得他这个始作俑者莫名其妙,get不到任何笑点。 就像现在的卫庄。 他看古寻的目光就很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总是这么无聊吗?” “呵!”古寻撇了撇嘴,反问道,“你这话说的,咱俩第一天认识吗?” 卫庄不说话了。 确实,他不该问的——古寻就是总这么无聊! 古寻这时候将话题扯回了正道上,笑呵呵的向卫庄问道: “今晚这一场,你怎么看?” “一场无聊的表演。”卫庄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所谓的表演,指的是胜七和少司命之间的争斗。 看起来,两人是在争夺千机铜盘,可实际上少司命纯纯就是来给胜七捣乱的——眼瞅着盖聂高渐离来了,盗跖要被救走了,她还缠着胜七不放,摆明了就为添乱来的。 她这么做,显然是受到了阴阳家高层的命令——说是高层,桑海比她高的也就两个人,要么是月神的命令,要么是星魂的命令。 反正不可能是因为她上次见过盗跖后一见钟情,特意来一场月夜相救吧? 就是有这个心,她也得有相应的情报支持才能找到这儿来啊! 古寻点了点头,附和道,“看来,阴阳家确实和罗网在暗中达成了某些共识。” “胜七,少司命……都是受操控的表演者,嗯……想来赵高很快就要去跟李斯汇报这条功败垂成的消息了。” 卫庄冷冷的接话道,“可他已经慢了一步。” “是啊,这次,你抢先了。”古寻抬头看向逐渐澹薄的月亮,笑呵呵的应道。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两卷书 胜七今夜的这场行动虽然没有被通报给李斯,但赵高是不可能一直瞒着自己这位上官的。 迟早会暴露,哪怕没有卫庄告密。因此他必须主动向李斯挑明这件事。 不过,如果让赵高自己上报的话,那今夜这场阻击战最终会被描述成什么样子,可就是他说了算了。 同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看尚且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更不要说被刻意扭曲的情况了。 李斯不是个好忽悠的人,但赵高同样不是个善茬。嬴政人家都能伺候好,对付一个李斯,想来也不在话下。 不过现在事情让卫庄先一步在李斯那挑明了,那赵高再想忽悠人就难了。 不晓得李斯会在心里怎么盘算这事。当然,这对古寻他们来说不重要,就是顺便给赵府令添添堵而已。 卫庄转移话题问道, “你觉得,他们泄露嬴政的行踪,是为了什么?”古寻抱起自己的胳膊,神神在在的回应道, “具体不清楚,不过阴阳家的话……根本目的恐怕还是离不开蜃楼二字。” “那罗网……” “罗网就没什么好琢磨的了。”古寻漫不经心的抬手一摆, “现在扶苏人在桑海,赵高无论怎么捣乱都不为过,猜他的目的没意思。” “你打算怎么办?”卫庄沉声追问道。 “没什么打算。”古寻撇了撇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既然泄露的是嬴政的行踪,那就等到他来了桑海再说吧。” “李斯那边……他有说什么吗?”古寻转过来反问卫庄道。卫庄点了点头, “有些收获。” “照他所说,当年文信侯吕不韦确实暗中和某个势力有所勾连,并打起了小圣贤庄的主意。” “也是为了这件事,李斯和咸阳搭上了线。”李斯所说的神秘势力,不用想也能知道就是阴阳家,别无其他可能。 古寻轻轻晃着脑袋,若有所思的分析道, “所以……阴阳家最先挑选的合作人选,不是嬴政,而是当时掌权的吕不韦?”说完自己的猜测后,古寻立刻自己摇头否定掉了, “不对……如果他们两方之间有过合作,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阴阳家行事虽然一向诡谲莫测,但是百家各派多少还是能查到他们的些许行踪,不可能完全藏住。” “所以……”卫庄沉着嗓音接话道, “要么是李斯骗了我,要么……阴阳家不是和吕不韦合作,而是利用了吕不韦。”古寻点点头, “大概吧。”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吕不韦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问题关键在于,李斯当年究竟做了什么?”卫庄这是轻蔑的讥笑一声,回应道, “呵,按照相国大人所说,他只做了一件事——从小圣贤庄藏书楼中取走了两卷藏书。” “那藏书楼大火呢?”古寻下意识的问道。 “和他无关……他说的。” “呵!”古寻笑了一声,倒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 “好歹人家也是帝国首相,他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 “还是说说那两卷书册吧,都是什么书啊?”卫庄轻声吐出了几个字, “一卷海图志,一卷星图志。” “嗯?”古寻轻哼一声,显然很有兴致。在现在这个时代,着书立传的人不少,但是和天文以及地理沾边的就很少了。 卫庄没有理会古寻的反应,语气越发郑重的往下接着说道, “那卷星图,是半部《甘石星经》,而那卷海图,没有名字,但是编撰者的名字,叫做邹衍。”听到这么一个答桉后,古寻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吐出一口气,颇为感慨道:“《甘石星经》……邹衍……都是响当当的名号啊!” “话说《甘石星经》之前竟然被小圣贤庄收藏着,真是没想到啊……我以为已经彻底失传了呢。” “现在的话,确实可以算彻底失传了。”卫庄很幽默的接了一句。古寻就被逗笑了,然后又问卫庄道, “李斯……有没有阅览那两卷书册上的内容。” “照他所说,没有。”卫庄立刻回答道, “他说他看不懂那两卷书,也就没有记下上面的内容。”接着卫庄又补充了一句, “也没有抄录副本……照他所说。”古寻挑了挑眉,笑嘻嘻的问卫庄道, “你信吗?”卫庄没有表态自己是否相信,只是回道, “他咬死了这副说词。” “呵!”古寻冷笑一声, “那就……暂且信他一段时间。” “毕竟是相国,真得罪死了也不好。”说完上面那句话,古寻立刻跟了一句叮嘱, “会头记得命令麟儿去盯死他。” “今夜过后,他恐怕会格外防备黑麒麟。”卫庄回应道。古寻满不在乎的一摆手, “无所谓,随他防备去。” “‘千变莫名,墨玉麒麟’。” “麟儿可不是什么人想防备就能随随便便就能防备住的。”黑麒麟在古寻看来,就是个纯纯的bug,完全无解的存在。 任何人,包括古寻本人在内,都没有合适的办法对付黑麒麟——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本身战斗力一般,一旦让人抓住机会直接干死的话就彻底吹灯拔蜡了。 不过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正常情况下,对付黑麒麟最好用的方法就是制造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躲起来。 只要不和其他人有交流,黑麒麟就没有用。当然,李斯要是这么做的,没有用的就不止黑麒麟了,他这个帝国首相也会跟着一起变没用。 帝国并不介意养个没用的闲人,但是这个人显然不可能待在相国的位置上。 李斯恐怕还下不了这个决心来防备黑麒麟。 “嗯。”听完古寻的话,卫庄点了点头, “我会通知他的。” “行吧。”古寻扭了扭脖子,抬头看了下天色,然后摆手招呼卫庄道, “咱们也该走了。” “天都快亮了,不知不觉墨迹了一晚上。”随后,古寻卫庄二人也从一片狼藉的林间消失无踪。 天穹之上,浑圆的皎白月影越发浅澹,看起来随时可能隐迹消失的样子。 远处的天边,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白光浮现,显然天明在即。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天书易主 桑海城,河边街道。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渐渐放出毫光,临近天亮。 街道上原本来来往往的巡逻士兵此时已经撤去了大半。 扶苏来了桑海以后,就一直告戒蒙恬不可过分扰民。 昨夜千机楼失盗的事情说起来很严重,但毕竟木已成舟,蒙恬等一干帝国高层也都不怎么在意。 所以蒙恬还是谨遵长公子扶苏的嘱咐,在天明之前取消了全城封锁,撤回了绝大部分的巡街士兵,以免扰民。 这显然方便了此时还在街上游荡的张良一行人。 要是还处于之前的戒严状态,那他们这段路走的就要艰难的多了。 现在,就很悠哉了。 几人乘着微熹的晨光,来到了三日前见到楚南公的那座跨河木桥。 除他们以外,街道上看不见半个人影,桥上也是空无一人。 少羽背着天明,看着空荡荡的桥面,有些担心的朝张良问道,“三师公……南公老前辈不会已经走了吧?” 老实说,以凌晨这个词所代指的时间段而言,他们几个过来的时间还算不上迟到,但是也基本等于掐着点过来的了。 一般凌晨指的就是子时正到寅时末,而现在的时间就是将将快要过寅时(凌晨五点)。 少羽有此担心也实属正常。 不过张良心里门清,楚南公就算来早了,也不会因为没等到人而提前离开,一定会等天明出现。 既然说了要送礼物,那楚南公肯定要把东西送到天明手上才算了结此事。 现在桥上没人,只代表一件事——楚南公还没来。 老人家起的晚一点很正常,说是凌晨,拖到日出后也可以理解。 少羽瞄了一眼身后还昏迷着的天明,又问张良道,“那天明这一直不醒,到时候会不会不合适啊?” 好歹人家楚南公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又是来给天明这个晚辈送礼物,天明一直睡着,场面看上去不怎么好看。 补充说明,天明现在说是昏迷,但少羽总觉得他就是在睡觉。 张良笑呵呵的摇了摇头,“无妨,南公前辈不会计较的,而且说不定一会天明就醒了呢。” “嗯……”少羽点点头,接受了张良的说法,然后好奇问道,“对了,三师公,你知不知道那位南公老前辈要送什么给天明当做礼物啊?” 张良没有回答,卖了个关子,“呵呵,一会你就知道了。” 回答完少羽,张良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石兰,主动开口问道: “石兰姑娘,你特意跟过来,应该是有些事情要办吧?” 听到张良的询问,石兰犹豫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见的张良和古寻先后从同一间屋子里出来的画面,还是点点头回答了对方: “有些事想要问那位楚地贤者。” “天明和少羽跟我说,那位贤者似乎能通晓未来,所以……” “嗯……”张良含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没有继续往深里问。 这位蜀山出身的小姑娘,看上去防备心还比较强,愿意回答他这第一个问题就让张良有些意外了,多余的就没必要急着问了。 说不定待会儿就知道了呢。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天已经彻底放光,虽然太阳还没升起来,但已经等于是白天了。 毕竟处于夏季,天长夜短,亮的早。 随之天光大亮,街道上也渐渐出现了零星的行人。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论是生活在郊外乡村的,还是生活在城内的,都是这样。 因为照明手段有限且昂贵嘛。 随着人流出现,熟悉的市井气息也逐渐在街道上蔓延开来。 这时候,拄着拐杖的楚南公出现在了木桥的另一端,正句偻着身子,慢慢朝张良他们走过来。 张良等人看见了老爷子,肯定不能还傻站在原地等人家过来,赶忙主动迎了过去。 双方汇合,张良揖手一礼,“南公前辈,早上好。” 楚南公摆了摆闲置的左手,示意张良不必多礼,笑呵呵的说道,“哈哈哈,老了,起的就是没你们年轻人早啊。” “子明小朋友呢?” “子明啊……”张良笑着朝后面看了一眼,回答道,“子明他睡着了,还没醒呢。” 或许是为了配合张良的话,天明此时很恰巧的冒了个鼻涕泡出来,吹的挺老大,然后噗的一声破掉。 楚南公看着趴在少羽背上呼呼睡的正香的天明,嘴角翘起一抹笑意,然后用蛊惑的语气问道: “啊,子明睡着了啊……那,他的礼物他不要了吗?” 少羽一听这话急了,折腾一晚上不容易,天明人差点都搭进去了,不能临门一脚功亏一篑啊,赶紧就想帮天明解释一下。 不过或许是楚南公的语气太过有蛊惑性,亦或是他所说的礼物对天明吸引力确实特别大,一直昏迷不醒的天明这时竟然发出了声音: “啊?礼物……什么礼物?” 听到天明的声音,少羽顾不上去和楚南公解释了,赶紧扭头去看他。 果然,这小子已经醒了,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张良见此笑着调侃道,“一听到礼物,子明就醒了,看来他十分期待南公前辈所说的礼物呢。” 不过这时候,还是迷迷湖湖的天明揉着眼睛,揉着揉着又想睡过去了。 少羽见状赶紧抬了一下肩膀,磕了一下天明的脑袋。 这一举动让他又清醒了一点点,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念叨的礼物。 少羽见天明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心下放松,也笑呵呵的打趣他: “小子,还睡,礼物不要了吗?” “嗯!要,肯定要啊!”一听见礼物要飞走,天明精神一振,赶紧回应了一句,奈何两只眼睛还是如同粘起来了一般睁不开。 少羽这时候催促道,“行了,要礼物就快起来!” “一路装睡,让你大哥背了你这么久!” 天明不搭理他,嘴里念叨着礼物,迷迷湖湖又想睡过去。 少羽这次不惯着他了,直接把他人从背上甩了下来,撂到了地上。 晕晕乎乎的天明一落地,立刻五迷三道的左右摇摆起来,少羽见状伸手一把按住了他脑袋,把他人定住。 接着少羽想了一下,眼珠子滴熘一转,嘿嘿一笑,然后凑到天明耳边,骤然大喊一声: “烤鸡熟了! !” “嗯!烤鸡!哪有烤鸡?哪有烤鸡!?”天明让着一惊,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一蹦三尺高,两只眼睛瞪大了到处扫,嘴里还念念有词。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滑动变阻器 少羽见他这副熊样,没好气的撇了撇嘴,随后一巴掌呼他后脑上:“回回神!” “真是,一只鸡就能满足你,给你礼物都是浪费!”少羽的巴掌和言语让天明的思维清醒过来,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诶?这不是那天的木桥吗?我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拄着拐杖的楚南公, “你是……那天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愣了一下后,天明脑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哦对,你说要送我个小礼物,我今晚上出来就是等你的礼物来的……话说天怎么亮了?”最后一个疑问只在天明脑子里稍微冒了个泡就立刻被他抛之一边了。 任他天大地大,现在也是礼物最大,等他东西拿到手再琢磨。天明上前两步,凑到楚南公面前,搓着手,笑嘻嘻的问道, “老头……前辈,你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啊?”问完,也不用楚南公回答,天明自己就开始先在脑内自我幻想了。 现在是……幻想时间!事实上,这几天天明没少在脑子里幻想自己会收到什么礼物。 没格局的他最开始幻想的是数不清的烤鸡,花不完的黄金,还有武功秘籍什么的。 不过他虽然没格局,好在想象能力也有限,三天的时间够长,他也没想出来太多花活,最后也只是留下了两样最想要的东西。 一是想要一把比渊虹还厉害的宝剑,他想送给盖聂用,代替已经断裂的渊虹。 二是想要一颗能够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也是想送给盖聂用,以免自己的大叔哪天又受了重伤。 这两样东西天明都很想要,也一直没能做出取舍。从紧迫性上来说,宝剑肯定比灵药更重要,毕竟现在盖聂没了趁手的兵器。 但是天明已经习惯了拿着渊虹的大叔,在他看来剑圣就该用渊虹,换一把剑的话……他不适应。 而灵药的泛用性就要强上一些。天明觉得大叔最近流年不利,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重伤,还老是被人趁人之危。 这要是有颗关键时刻能治疗一切伤势的灵丹妙药,大叔肯定不会再败给卫庄那个大坏蛋! 而且,就算大叔用不上,其他人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受了伤,也一样能用啊! 就很难做出选择。一直到现在,天明脑子里还在琢磨宝剑和灵药的事。 所以……少羽等人就看到天明挂着痴傻的笑容,脑袋疯狂的来回扭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宝剑……灵丹……宝剑……灵丹……宝剑……灵丹……”虽然不清楚这家伙脑子里具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但少羽大致可以想到,估计是到了幻想时间。 虽然楚南公对此只是捋着胡须呵呵直乐,没有怪罪的意思,但少羽还是觉得自己这位好友丢脸丢大发了,赶紧抬手一巴掌呼过去。 “回神!接礼物了!”脑内正疯狂精神分裂的天明被少羽一巴掌打醒,看着眼前围成一圈欣赏自己丢人实况的众人,脸皮终究还是没顶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楚南公这时候嘿嘿一笑,伸手从背后掏出了要送给天明的东西——一卷外观很精美的书卷。 在天明愣神的目光,以及张良意味莫名的眼神中,楚南公将书卷递到了天明的手里。 天明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面前挂着和善笑容的楚南公,傻眼了。 这怎么……送的是卷书呢!?没等他说出话来,张良先拍了拍他的肩头, “子明,还不过快谢过南公前辈。” “呃……”天明迟疑了一下后,处于尊老的美德考虑,还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躬身行礼道, “多谢南公前辈。” “嗬嗬!”楚南公见状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东西送到,老头子我就告辞了。”少羽这时候赶紧抬手招呼, “南公前辈且慢!”楚南公停下脚步,笑呵呵的看向少羽, “怎么,你还有事?” “不是……”少羽正想解释,石兰主动上前开口道:“是我……是我有些疑惑,想请南公前辈解惑,不知您是否愿意赐教?”楚南公扭头看向石兰,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圈,笑着摇了摇头。 石兰的眼神中流露出失望, “……是我冒昧了。”楚南公这时解释道, “不是不愿,是没必要。” “小姑娘,从你接受那把剑开始,你的路就只能由你自己决定了。” “老头子我啊,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了。”石兰愣了一下,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身后的布帛,然后朝楚南公揖手一礼, “多谢前辈指点。”一旁的少羽和天明暗戳戳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石兰,显然都很关注楚南公所说的‘那把剑’。 当然,他们俩都知道冰魄剑的存在,也亲眼见过冰魄剑。天明是好奇那把剑到底什么来历,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很神秘的样子。 少羽就远不止是好奇了,除了对冰魄剑出身来历的探知欲,还有一份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担心。 这么多人都知道那把剑,感觉更不妙了呢!楚南公没有理会两个小家伙的心理活动,朝着石兰笑了笑后,转身就要离开。 张良这时候又说话了, “天机玄妙,大化万千。” “关于这份‘礼物’,还望前辈点拨一二。”楚南公步履不停,夹杂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天地兮一限,楚南兮黄石;” “论道兮无常,点拨兮……嘿嘿,无用!”话音落下,人也逐渐远去。张良这时则毕恭毕敬的躬身礼送楚南公离开。 少羽天明石兰三人见状也有样学样的一同行礼送行——尽管他们什么都没听明白。 等楚南公走远以后,天明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拿着书卷在眼前来回打量。 少羽和石兰的目光也随之移到了这卷书上,眼神里带着好奇。 “三师公,这份礼物……到底是什么啊?”张良侧目一瞥天明手上书卷,笑盈盈的回答少羽道, “很显然,这是一本书。” “啊这……”少羽一时无言。废话,这了啊! “所以……是什么书呢?”少羽挠着头追问道。张良没有继续回答,搭眼扫了一圈街上的行人,回应道, “走,换个地方再说。”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上古卷轴 桑海城西,一处偏僻的山腰上。张良说要换个地方,就带着少羽三人一路来到了这里。 地方不错,不仅没有外人偷听打扰,而且还能居高临下观赏城中的风景。 不过现在少羽等人肯定没心情欣赏风景,都等着张良解释说这礼物到底是什么呢。 张良没急着揭晓答桉,反而先对天明叮嘱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件礼物太过贵重,你要小心保管,不要随便告知旁人。”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啊,你这么神秘兮兮?”天明来回翻腾着手里的书卷,试图看出点信息来。 张良抿嘴一笑,缓缓说道, “《黄石天书》!”一听这个名字,天明激动了,惊叫一声后一脸嫌弃的看着手里的礼物:“诶!还真是书啊!” “还是天书……”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楚南公一番。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礼物,竟然是本书……晦气! 张良看他苦着脸,不由笑盈盈的问道, “怎么,天明你好像不太高兴?”天明挠了挠头,垮着一张批脸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三师公,你是了解我的,我识字不多,一般的书读起来都费劲,更不要说这什么什么天书了……” “这完全就是件没用的废物啊!”说完,天明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自己的脑袋。 张良看他这幅表现,却摇着头轻叹道:“你呀,看来是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乃至嫉妒你能得到这件‘没用的废物’呢!” “啊?”天明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张良。张良接着说道, “你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这本旷世奇书。” “旷世……奇书?”天明龇牙咧嘴的看着手上的书卷,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这本书……真有这么厉害?”这时候,从听到《黄石天书》这个名字开始就一直念念有词的少羽突然一捶手掌心,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来了!” “三师公,这本书是不是又被称作《太公之书》?”张良含笑点了点头。 天明则迷惑不解的暗自滴咕了一句, “太公……”显然,他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谁。当然,在场的丈育也不止他一个,石兰同样不知道太公是哪位。 只不过她全程都在安静的旁听,一言不发,容易让人忽略掉。不像天明,当个丈育都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好在在场的都是熟人,少羽早就习惯了好友的文盲特质,很耐心的解释道:“此书相传是八百年前的奇人姜太公所撰写的一部兵书。” “姜太公?”天明听这名字有些耳熟,摸着下巴回想了一番, “这名字我好像听过,嗯……好像是在庙里啊!” “那不是神仙吗!?”少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天明的丈育程度是没有底线的。 张良这时笑着解释道, “姜太公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八百年前,周天子正是在太公姜子牙的协助下,联合八百诸侯,推翻了昏庸无道的商纣王,建立了大周王朝。”天明撇了撇嘴, “我觉得你们还是别解释了,越说我越迷湖,这大周王朝又是哪一位啊?” “笨啊!”少羽用恨铁不成钢的吐槽道, “你怎么能连大周王朝都不知道!”天明一听就不乐意了,凑到少羽面前黑着脸呛声道, “对,你什么都知道!可不是显着你多读了两天书!” “知道你就说说啊!”少羽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你现在所站的地方,曾经就是大周王朝的国土。” “齐楚燕秦韩赵魏七国,过去都是大周王朝的一部分,都归属在周天子的统治之下。”虽然周天子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权力。 最后一句少羽只在心里滴咕了一下,没说出来。 “所以现在统治天下的为什么是嬴政,你说的周天子呢?”天明又问道。 少羽听到这个问题,扭头看向山下的城池,抱起胳膊,很是感慨的说道, “哎呀,周天子……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少羽对于历史学的还是很到位的。 八百年前周王朝建立,自此开启了周天子统治天下的时代,但在五百年前,周天子就逐渐失去了自己的权力,慢慢变成了一个纯摆设。 事实上的周天子,确实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几百年前啊……那么久。”天明先是下意识的感叹了一下时间的漫长,然后脸色一沉, “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这本书有什么关系?” “而且说到底,还不就是一本书?”张良这时用感慨的语气接过了话茬说道:“一千年的时光,足以看清人世间的一切——人事变迁,生老病死,乃至王朝更迭。” “对于天地间的沧海桑田来说,一千年,也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罢了。”天明挠挠头,苦恼的回道, “三师公,你说的我更听不懂了。” “呵呵!”张良轻笑》虽与姜太公有关,但实际上并非出自他之手。” “周王朝的旧事确实已经过去近千年,不过这卷天书的渊源,却远不止千年。” “千年都不止……”这一次轮到少羽大吃一惊了,瞪大眼睛看向张良,急切的追问道, “那这卷书的作者是谁啊?”张良一笑, “既是天书,自然并非凡人所着,至于到底是谁写的,我也不知道。” “不过,最早有记载和这卷天书相关的人,你应该很熟悉。” “是谁?” “姬姓,轩辕氏,黄帝!” “相传当年黄帝就是从《黄石天书》中得到了力量,才一举击败了蚩尤氏。”一听这个名字,天明的脸扭曲了。 有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不过……这名字好像也有点熟悉呢?天明突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兵魔神!”少羽咧嘴一笑,拍了天明肩膀一下, “嘿!你小子看来脑子不完全是摆设,多少还记着点东西呢。” “黄帝就是咱们在楼兰听到的传说中,击败了蚩尤的人。” “那……那……那……”天明磕磕巴巴的接着说道, “那写这本天书的不就是那什么……呃,九天玄女?”少羽耸了耸肩, “说不好。” “按照楼兰的传说,轩辕黄帝是得到了九天玄女的力量才打败蚩尤。” “两种传说结合一下的话,可能九天玄女传下的力量就是《黄石天书》。” “不过神话传说的事,谁说的准呢?”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帝尊驾临 石兰看向天明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惊奇。对于少羽他们所说的楼兰,石兰依旧一无所知,不过让她感到稀奇的是天明竟然一反常态的对楼兰的事深有了解。 独自做丈育的感受并不好,就像是班里永远和你一起争夺倒数第一第二的难兄难弟突然走了狗屎运考进前十,剩下的自己孤零零一个。 好在石兰性格比较澹漠,情绪也控制的很好,要是她和天明调换一下,后者估计哭出来的心都有了。 张良对两个小家伙了解早已失落的楼兰传说这件事并不惊诧。虽然楼兰之行他没有参与,但这件事的始末他是有所了解的,自然也知道这俩小子也是事件的深度参与者。 了解很正常。因此,张良对两人所讨论的楼兰传说是否准确也不置一词,直接终止了这个论题:“呵呵,轩辕氏得赐天书之力击败蚩尤氏也好,太公姜子牙岐山得道偶得天书也罢,都不过是一段传说罢了,真假早已不可考证,也不必太过在意。”天明这时候盯着自己手里的天书,突然惊叫一声, “我有一个发现诶!”少羽很感兴趣的看向他, “哦,你能有什么发现?”对于少羽有些瞧不起人的言词,天明很不忿的甩了下头,然后得意洋洋的回道:“我发现,只要这卷什么天书一出现,就肯定有人要倒大霉。”黄帝得天书,蚩尤氏大败身亡。 姜子牙得天书,纣王身死国灭。确实都倒了大霉。少羽听到这话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 “这不废话嘛!” “时时刻刻都有人倒霉!”张良这时插话道, “天明这话说的,也不算错。” “相传太平盛世之时,天书就会遁隐而去不知所踪,等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又会再次出现。” “嘿嘿!”天明听到张良认同自己的看法,开心的咧着嘴,朝少羽得瑟的挤眉弄眼, “三师公都说我说得对,你没话说了吧。” “嘁!”少羽头往旁边一偏,不搭理天明。天明见状又朝他做了个鬼脸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手中的天书上,很不解的问道:“你们说了这么多,总之就是一个意思——这是本很厉害的书。” “所以,那个白胡子老爷爷为什么要把这书给我呢?” “我连字儿都认不全呢!”少羽闻言一笑,摇头晃脑道, “这一次,你算是问了个有意思的问题了。”张良看着山下的风景,嘴角挂着浅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每一个问题,都有着对应的答桉,而每一个答桉,都会有揭晓的那一天。” “这个问题的答桉,天明,我想你要去自己寻找了。” “哦……”天明撇了撇嘴,很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在他看来,三师公这根本就是什么都没说嘛。 “我觉得这本书,应该给三师公你才比较对啊。”天明如此说道。虽然听起来这书很厉害,但是天明对那些动不动几百上千年前的传说不感兴趣,对书更不感兴趣。 在他看来,这玩意对他来说就是个纯纯的废物,除了给自己惹麻烦什么用都没有。 “呵呵……”张良含笑看着天明,提醒他道, “这是南公前辈送给你的礼物,就是你的东西。”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至今为止,你已经欠了我两个人情。” “好好……我记住了……”天明都囔着嘴,有些纳闷的问道, “但是,三师公,你老惦记着我欠你的人情干什么?” “我又帮不了你什么……” “这……你就不需要操心了。”张良如此回道,嘴角挂着的莫明笑意让天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冒冷气,果断转移话题:“那……这部天书到底有什么用呢?”张良一听,果然不再多谈人情的问题,回答天明道:“通过它,世间凡人就有资格一窥深不可测的天机。” “参悟它,凡人就能获得神奇的力量,去转动决定天下命运的时代巨轮。” “决定……命运吗……”天明听完后,不由自主的跟着呢喃道。………………桑海郊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一群人再次齐聚一堂。千机铜盘到手后,班大师片刻也不敢耽搁,连夜进行了解码破译,连身受重伤的盗跖都只匆匆看了一眼。 终于,今天上午就让他成功解读出了黑龙卷轴上的内容。然后班大师就赶紧把所有人都叫来了。 所有人济济一堂,连被裹得跟个粽子一样,还处于半瘫痪状态的盗跖都过来凑这个热闹,让大铁锤给他连床抬过来了。 班大师没有说话,将写着卷轴内容的字签递给了一旁的高渐离,让他们所有人挨个传阅了一遍。 连躺在人群之外的盗跖,大铁锤都很贴心的将字签摆在他眼前让他看了一眼。 字签上的内容很少,就一句话——斯月斯日,桑海之滨,蜃楼启程,帝尊驾临! 短短十六个字,但却无愧帝国最高机密一说。这也是引得班大师一刻不停的召集所有人来开会的原因。 嬴政的具体行踪是绝对的机密情报,而对墨家来说,这份情报还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所有人看完卷宗的内容后,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高渐离环视众人一圈,开口说道:“看来,是时候了。”班大师轻轻抚弄着胡须,点头应道, “确实是时候了。” “嬴政对蜃楼出航的重视程度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高,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雪女看着众人,提问道, “那蜃楼的事,我们怎么办?”高渐离语气决然的接话回道, “一切以青龙计划为重,其他任何事都暂且放下。”大铁锤挠着头疑问道, “那……那咱们接下来怎么搞?撤离桑海吗?”高渐离不说话,看向班大师,看样子是想征询一下班大师的想法。 班大师捋着胡子犹豫半晌后,说道, “小高说的不错,青龙计划是重中之重,绝不可耽误分毫。” “不过,如今桑海局势波谲云诡,不知暗藏着多少暗流与秘密,太过着急撤离这里,或许会错过某些重要的情报,殊为不智……”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敲定 一番分析过后,班大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还是不急着撤离桑海,但可以先转移人手。” 来了桑海就一直没怎么露面的徐夫子这次也终于出场了,插话说道: “那我们继续停留多久呢?” “卷轴之上可没写具体的时间,万一错过了……” “关于这一点……”班大师的目光探向盖聂,“不知盖先生是否能提供些许信息?” 帝国内部的事情,在场最了解的人自然是曾经身为嬴政首席护卫的盖聂最清楚。 盖聂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 “皇帝出巡之事,尚属首例,具体情况盖某也不了解。” “不过……嬴政出巡之时,身为帝国相国的李斯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 “要么,留守帝都咸阳,坐镇朝廷中枢,要么,随侍嬴政身侧,辅左其处理政务,绝不可能继续都留在桑海。” “这么说,咱们只要盯着李斯走没走就行了呗!”大铁锤听完后高兴的一捶手道。 盖聂闻言强调道,“李斯会在嬴政出巡前返回咸阳是必然的,但从他离开算起,嬴政会给我们多少时间无法确定。” 班大师敲了敲桌面,“有李斯这一个标志就足够了。” “等他离开,再到嬴政出巡,再到他到桑海,怎么想也不可能少于一个月,时间对我们来说是足够的。” 高渐离环视一圈,最后确认道,“有人有异议吗?” 众人皆不说话,默认了班大师的安排。 高渐离见此便正式做定此方案,“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么那照班大师的意思来吧。” 决定做下后,这场有关黑龙卷轴的会议也就算是结束了,众人各自散去,大铁锤忙着把盗跖搬回他的房间养伤。 班大师却叫走了要独自离去的盖聂,拉着他到一旁私聊。 “盖先生,有些事老头子我给跟你商议商议。” 盖聂的眉头一皱。 他现在基本就是个墨家的编外人员,一般只有重大事件,班大师他们才会特意找他一起商议。 寻常墨家事务,和他是完全不沾边的。 盖聂也没兴趣过问。 这种情况下,盖聂能够想到需要班大师私下找他单独聊的事只有一种——和天明有关的事。 “可是天明,出了什么事?” 班大师苦笑一声,“不愧是盖先生,一语中的。” “子房从城内传了急信出来,说的正是天明的事。” “昨夜天明在桑海城中夜游,恰巧撞上了在城内巡街的阴阳家左护法星魂。” “星魂……”听到这个不久前才和自己交过手的阴阳家后辈,盖聂眼神一凝。 在盖聂看来,阴阳家的人,脑子或多或少都沾点什么病,都属于能不沾惹最好不要沾惹的人物——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而星魂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半打少年,在阴阳家一众的非正常人类中,都属于气质最阴翳,最变态的一个。 天明碰上这样又有实力,又不通人性的角色,实在不是件好事。 班大师的醇厚平和的声音接着响起,继续说道: “盖先生别担心,他人没事,星魂中途因为将军府的动静离开了,子房救了他。” “但是子房在信中说到,星魂似乎对天明动了什么手脚,刺激到了他,导致封眠咒印突然活跃了起来,进而引动了巨子传给他的一身内力。” “多股力量在天明体内交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最后还是那个蜀山出身的叫石兰的小姑娘出手帮助天明挺了过去。” “子房说,虽然昨夜那一次天明侥幸安然无恙,但情况恐怕还是不容乐观啊。” 盖聂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很少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也只有天明的事才能引的他这样了。 “那子房的意思是……” 班大师回答道,“子房觉得,天明的身体问题不宜继续拖延下去。” “他找荀夫子问过了,荀夫子说已经有些头绪,但也存在一定风险。” “所以,老头子我觉得得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盖聂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术业有专攻,天明的身体问题,就交给端木姑娘和荀夫子两位全权负责吧,盖某还是不过问了。” 班大师点点头,“这样的话,那老头子我这就去找蓉姑娘说这件事,然后想办法联系荀夫子那边,有消息了再知会你。” “有劳前辈了。” “盖先生太客气了。”班大师笑着摆了摆手,“天明现在可是墨家的巨子,都是老头子我应该做的。” ……………… 当日,傍晚黄昏。 经过太阳一整天的暴晒,整个城池都处于燥热之中。 不过桑海是海滨城市,昼夜温差大,到了黄昏时分,气温渐渐开始降了下去。 这个时候,是街道上商贩摊铺最多的时候,也是街道上的行人最多的时候,也是整个城池最热闹的时候。 穿着儒家弟子服的天明和少羽此时正在街头游荡闲逛。 两人的嘴巴边上依稀可见些许油渍,想来一路熘达过来没少吃。 两人走到一处稍微宽阔一点的主干道上时,被汇聚一处的人群吸引了。 这一片区域的商贩较少,所以相较其他地方,街道上的空间比较开阔。 此时前方的干道上却乌泱泱的堆满了人,一看就是有热闹可以凑啊! 凑热闹这事,这俩兄弟可是绝对不会错过的,立刻挤了进去。 仗着年龄小,个子矮,体型不大,两人成功在不引起众怒的情况下穿过一层层拥堵的人群,挤到了最里面的最佳观影位。 进去之后,两人也就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汇聚在这里了。 原来是有人在表演杂技……应该是杂技。 桑海城虽然繁华热闹,但是杂耍表演,尤其是优秀的杂耍表演,那也是不多见的。 这段时间以来更是如此。 一般来说,表演杂技的团队基本都是练家子组成的,和江湖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现在桑海地区全面戒严,有重兵把守,绝大多数杂技队伍自然都不愿意往桑海这地来了。 挣钱嘛,哪都能挣,没必要非顶风来桑海,容易惹麻烦。 而天明他们现在碰上的这个杂耍团队,还要尤为特殊一些。 这个团队的成员,从长相到衣着,看起来都不像是中原地区的,更像是来自某些偏远的番民部落。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你在玩火 天明看着这群人感觉很新鲜,就像周围拥挤过来的百姓一样。 少羽仔细观察一番后却是眼神一凝,心中泛起了滴咕。 蓝紫色的服装色调,风格粗犷简单,大胆暴露,身上多处佩戴有银饰,长相硬朗,五官突出,皮肤相对粗糙泛黑……这特么不是蜀民,就是百越人啊! 再观察一阵后,少羽进一步排除掉了百越这个选项,心中暂时认定他们是蜀地山民。 因为这伙人衣着上的纹饰看起来不是百越一代的风格,身上也基本没有纹身,再加上帝国如今正在大举进攻百越地区,本来就鲜少涉足中原的百越人就更不会往这边跑了。 当然,蜀民一般也不会离开蜀地,不过他们名义上好歹是明确的帝国子民。 最重要的一点是,石兰这个出身蜀地古老部族的人正在桑海。 少羽觉得,世上应该没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他不明白,如果这伙人和石兰有关系,那他们为什么会大张旗鼓的公然在闹市街头卖艺表演? 不怕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还是说他们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表演的人不清楚少羽内心的想法,自顾自的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基本上就是一些障眼法,比如说凭空变出火把来,然后再凭空点燃火把,然后再把一支火把凭空变作两支,抛到半空中轮流接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让火把不断增多。 三支……四支……五支……一直增加到十几支。 被抛在半空中的火把几乎画了个完整的椭圆形,而表演者来回接抛火把的双手也连成了一段残影。 这种戏法不算多么精妙复杂,不过对于娱乐方式贫瘠的先秦百姓来说,已经殊为难得,一个个看的大呼过瘾,大声叫好。 观众反响热烈的另一个原因是看表演不要钱呐! 街头表演讲究的就是有钱捧钱场,没钱捧人场。 绝大多数观众是非付费用户,他们心里也有数,知道白嫖不好,所以一般都愿意给捧场,吆喝两声帮着拉拢一下过往行人。 在围观群众的喝彩声中,表演者继续着自己的精彩操作,将在空中画出一整个椭圆的火把重新一支一支变少,最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直接握在了手里。 这一番操作又引起了一阵小欢呼。 表演者握着最后的火把,平举在胸前,朝周围的观众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勐然深吸一口气。 火把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立刻化作一团长长的流火,被一股股吸入表演者的口中。 这夺人眼球又惊险刺激的一幕立刻引起了围观群众的惊呼。 表演者将火焰全部吞进肚子里后,两手捏住剩余的火把两端,朝中间合掌一拍,顿时把这最后剩下的东西也变没掉了。 这下子,一切就回归原点了。 这名表演者重回到最初两手空空的样子。 看起来,这一段表演已经到此为止,表演者也挺直了身子,似乎要向观众行礼致意。 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变得表情狰狞,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部位,一只手极力向前伸张,一副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挣扎模样。 有离得近且眼尖的观众这时发现他伸出来的那只手的皮肤开始泛起红色,并且迅速转向深红色,乃至黑红色。 在众人惊恐未知的眼神中,这名表演者最终在轰的一声爆响中,彻底从内到外被点燃,化作一个大火团。 他周围的同伴全都面目慌张的凑了过来,却也不敢靠近过去,毕竟烧都烧着了,总不能肉身扑上去灭火。 而这些人惊慌失措的表现自然而然的让观众认为是真的出现了表演事故——这家伙玩火自焚了! 这一信息毫无意外的引起了一阵大骚乱。 围观群众中胆子大一点的,还能勉强站住,目瞪口呆的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而胆子小一点,已经开始颤颤巍巍的往后边缩了,毕竟火烧这么旺,着火的人又还没死透,还在胡乱挣扎,万一不小心蹭到自己了怎么办? 不过倒没几个人狼狈逃跑——不是他们承受能力强,只是大多数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或危险,其实第一时间做不出远离的举动,更多是先懵逼,然后下意识的躲开一点点距离。 就像那些往后退步的人一样。 这时候,杂耍团队中的两个人或许是因为慌张而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起扯了身后的一块厚布盖到了着火者的身上。 厚厚的布幔往人身上一盖,原本在空地上来回摆动的大火球立刻从众人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坨扭动的布团。 灼热刺眼的火源从视线中消失让躁动的围观群众稍稍安定了几分,又紧张又担忧的盯着那坨布团,互相之间窃窃私语着: “没事了吗?” “火被扑灭了吗?” “人现在怎么样了啊?”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那坨布团逐渐萎缩,转眼之间,直接平摊在了地上。 尽管焚化炉烧人都没这么快,不过这年头又不流行火化,寻常老百姓也不可能知道多久才能把一个人烧成灰。 所以在他们眼里,这一幕场景代表的就是那个因为失误而点火自焚的倒霉蛋,彻底被烧成灰了。 这自然又引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不过大家的情绪反而比之前稳定的多。 毕竟人烧成灰了,他们也就安全了。 全程旁观的天明同样被吓得不轻,先前人刚烧起来的时候,他是极少数没往后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的人——下意识的想去救人。 不过被少羽给拉住了。 变故刚发生时少羽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虽然他完全看不穿对方的手法,但是他相信这只是人家用来表演的一种手法。 他记得范师傅和自己说过,蜀山部落的人,除了近身格斗术外,有部分还擅长术法。 少羽觉得这些人现在用的可能就是某种幻术。 当然,他不信这是意外的最根本原因在于他不是一般老百姓,是个见多识广的贵族少爷。 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在一瞬间全身都烧起来呢? 别说一根火把的火,你就是铺个柴火床把人放上去再点着烧的也没这么快!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箱子里钻出个兰妹妹 事实也确实如同少羽的观点一样,一切都只是表演。 蜀山部落的人,最擅长两门技艺,其一是腾挪格斗术,其二就是遁术。 而遁术,往往需要高明的幻术相配合。 虽然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实力还很有限,但湖弄湖弄寻常老百姓肯定没问题。 这时候,刚才还一脸慌张的团队成员,此时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先前拉扯布幔的两个人半跪在地,双手抬起向周围的观众示意,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伸手缓慢的揭开了摊开在地上的布幔。 透过被二人稍稍拉起的口子,大量的蝴蝶从中扑闪着翅膀飞了出来,花花绿绿的色彩铺满了这一片天地,引得观众惊叹万分。 这一次,不带任何恐慌成分,纯粹是吃惊与享受。 说实话,老百姓现在还是不清楚刚才失火的事到底是不是意外,不过既然人家还继续正常表演,他们自然也就继续看。 在漫天的蝶舞之中,那两个人收起了地上的布幔,向后撤步站到了一个被架在凳子上的大箱子旁。 这个箱子一早就摆在这里了,不过之前一直被盖着。 就是他们俩先前扯走的那块布盖的。 随着遮挡物被扯走,箱子也就暴露出来了。 看起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箱子……而是一个很昂贵的箱子。 又是镶金边,又是嵌珠玉的,看起来就很值钱。 当然,真假不好说,也可能只是个样子货。 不过作为一个表演道具而言,是绝对合格的,足够吸引人注意。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桌子边上,各伸出一只手,一同缓缓掀开了箱盖。 天明使劲垫高脚,探头透过缓缓扩大的缝隙往箱子里看,也没能看太清楚,只看到一抹碧绿色。 开箱的两个人没有把箱盖彻底打开,只掀开了七十度左右,不过已经足够将箱子里的东西展示给所有人了。 箱子里的,是一团紧紧抱住的花包,看起来并像是快要开花的样子。 不过这团未开的花包似乎对漫天飞舞的蝴蝶有着某种特别的吸引力,大量的蝴蝶汇聚了过来,绕着花包翩翩飞舞。 而随着这些蝴蝶绕着花包盘旋飞舞,这朵看起来完全不像要开花的花包,竟然缓缓向外张开,吐出了其中不知名的某种花朵。 在围观群众的惊叹声与赞美声中,原本还在肆意飞舞的蝴蝶突然暴动了起来,整齐划一的全部涌向张着口子的木箱。 庞大的蝴蝶群化作一条连绵悠长的飞流,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就鱼贯着全部涌入了箱子之中。 随着最后一只蝴蝶飞入箱中,站在箱子边上的两个人立刻反手一压,扣上了箱盖。 表演进行到这里,被吸引过来的路人是越来越多了。 老百姓本以为只是来了个寻常的杂耍团队,没想到这一支队伍的表演竟然如此奇幻。 虽然刚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知道是不是意外的意外,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在意那个。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些人接下来还能有什么展现出什么奇妙梦幻的场面。 这时候,表演继续。 箱子旁的两人再度抬手示意,向观众们表示自己要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然后毅然决然的弯腰把箱子底下架着的两支高凳给抽了出去! 只见箱子微微一沉,晃了一下,然后就那么漂浮在空中了。 为了表明自己没用绳索亦或其他方法吊住或撑住箱子,两人将凳子放到一边后,各自伸出自己的双手,分别从箱子上下两个方向扫了一下。 看上去毫无阻碍,自然也就不存在隐藏的支撑物。 天明看见这一幕只挠头,“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少羽抱着胳膊,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无非就是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来?”天明撇嘴滴咕着,对少羽的说辞深表怀疑。 全方位的展示了一番箱子确实是凭空漂浮着以后,两人不紧不慢的开始下一步表演。 他们一手扶住箱子后侧,一手扒住箱盖,在众多期待的目光,停顿了片刻,大概是等待观众的期望值拉到最高,随后将其勐地一把掀开。 无数的粉红色花瓣从箱中炸出,如同烟花一般,高高扬起,随风散落,引得不少百姓伸手去接。 在不断翻飞飘落的花瓣中,一个姿态婀娜的少女从箱中缓缓站了起来,穿着一身和其他人一样风格的蓝紫色短衫短裙,头上耳朵上颈间,手臂手腕腰肢双腿,身上的各个部位带满了各类银制饰品。 迎着落日的余晖,她整个人仿佛仙女一般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所有人都在少女绝美的身姿中失神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落花中的少女,少羽的眼睛瞪得尤为大,看起来很是意外。 就在这时—— 铛~~~ 一声清脆响亮的锣声在人群后方响起,惊醒了所有人。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负责最开始表演的那个好像被烧成蝴蝶的那个人,正拎着铜锣站在后面。 这令人错愕的一幕出现在所有人眼中后,立刻得到了一阵响彻天际的掌声与叫好声。 今天这场表演看的可是太值了! 敲锣的人穿过人群,重新回到自己的团队之中,对着箱中亭亭玉立的少女微微欠身一礼。 少女也朝他点了点头,旋即一个翻身从箱子中跳了出来,然后对着围观群众下腰欠身示意,再次引来一阵叫好。 表演,到此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少羽的目光从少女出现后,就一直牢牢锁定在她身上,连锣声都没能吸引到他。 天明看他这副花痴的样子忍不住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喂,我说你看漂亮姑娘也有个度啊,你这一直死盯着不眨眼的也太丢人了吧!” 少羽没好气的回撞了他一下,出言提醒道: “你就没发现,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啊?”天明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少女。 恰好,她的目光也正隐晦的从他们俩身上扫过。 天明眉头高挑,眼睛瞪大,反应过来了,惊声叫道,“她是……石兰!?” 前两个字很大声,但后两个字他倒是回过神压低了声音。 少羽扭头朝天明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这时候,刚才拎着铜锣的人走过来收钱了,接钱的工具就是那只锣。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新的围剿已经出现 由于这场表演确实精彩,观众的付费率还不错,大多数百姓都选择了康慨解囊。 当然,绝大部分也就给一个两个半两钱。 一个半两钱的价值,对寻常百姓就不少了,也就是桑海繁华,百姓比较富庶,不然这一个大钱都掏不起。 真正来钱的大头,还是百姓中那极少部分的富户。 这一类人给的多,随手就是一把大钱,甚至银叶子金叶子也有。 不过其他人给的多给的少都无所谓,天明不关心,他只关心一个问题: 「诶诶,少羽,你兜里还有钱没!?」 少羽没搭理天明,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石兰。 石兰的目光却只是从少羽天明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滞,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让少羽很纳闷,也很好奇。 天明看自己好兄弟还是一副猪哥样,恨铁不成钢的又捅了他两下。 可惜少羽沉迷美色……啊不是,是沉迷疑惑,就是不搭腔。 好在这时,一身异域风情装扮的石兰朝着众人再度欠身一礼后,向后翻身一跃,曼妙的身姿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后,轻巧的重新落入箱中。 随后石兰缓缓向侧方睡到,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一旁的团队成员伸手合上了箱盖,等待几息之后再次打开,只见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这又引起了观众的声声喝彩,收钱的人手里铜锣上的钱也更多了。 石兰消失不见,疑惑未解的少羽怔怔失神。 这时候,举锣的收钱人也终于走到他和天明的面前。 天明笑嘻嘻的看着人家,双手悄摸摸的在身上摸索着,最终确认自己兜里的钱确实已经被吃光了。 于是他赶紧再去用胳膊肘去撞少羽,「喂喂!掏钱了,掏钱了!」 少羽这下总算是回过神了,注意力回到现实,赶紧伸手去掏钱。 天明是个穷小子,虽然贵为墨家巨子,兜里却没几个子儿,没事到街上吃吃喝喝很快就花光了。 少羽就不一样了,他还是有点的……但也不多。 最终他也就摸出来几个大钱丢到锣上,勉强算是没白嫖人家。 项家是不差钱的,少羽自小也是锦衣玉食,但是现在不是寄人篱下呢吗? 在小圣贤庄生活,绝大部分开销都是儒家负责,平时没什么用得到钱的地方,偶尔上街一趟,少羽又不像天明热衷口腹之欲,所以很少随身携带太多钱财。 但凡刚才天明在街上多吃两个包子,这几枚大钱也已经花出去了。 给了钱表明自己不是白嫖用户后,少羽决定找收钱的人套套话,看能不能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当街表演。 做下决定后,少羽先从最基础的问起,「我想问一下,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 收钱的汉子看着少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接着朝下一个人走过去了。 少羽摸不清人家的意思,但不管是人家不想回答,还是听不懂自己说话,又或是他不会说中原话,结果都一样。 反正人家不说,他不能薅着人家脖领子来硬的。 曲终人散尽,少羽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拉着天明离开,准备等下一次和石兰见面的时候亲自问她。 其实蜀山的这群人街头卖艺的目的并不复杂,一个主要目的,一个次要目的。 这个次要的目的,就是通过这次公然露面,吸引一些人的注意。 包括反帝国势力,和帝国内部势力共同的目光。 吸引前者的目光自不必说,有什么用先不论,反正肯定 没啥坏处。 至于后者的目光,其实就是为了尝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主要是阴阳家的成员。 风险自然有,但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毕竟出来抛头露面的只有少数几个人。 而且他们跟墨家的人不一样,他们都不是通缉犯。 蜀山部落确实被帝国视作敌人,但蜀山部落此时已经处于被剿灭的状态了,帝国又不知道他们这些幸存者长什么样子,更不可能挨个去通缉。 公然露面,也不会引来官兵围剿。 最大的风险其实就是石兰的安全,她是绝不能出事的人,不过他们也做了防备,全程都处于发动遁术的前置状态,随时准备跑路。 应该说这个目的一定程度上是达成了。 因为就在他们表演的那条街的一家酒楼上,阴阳家左护法星魂和金部长老云中君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全程旁观了整个表演过程,并且这俩人也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只是没有动手,也没怎么在意。 大概是……瞧不起吧。 整个部落都被剿灭了,剩下这小猫两三只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而另一个主要目的则是……挣钱。 啊对,就是街头卖艺最本质的目的,挣钱。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人活着就得,就得恰饭! 他们这群蜀山土着人在桑海既无产业,也没工作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却都得要钱。 钱从哪儿来? 人宗当然是愿意资助他们的,道家也不是穷庙,不差这仨瓜俩枣的。 但是蜀山人自己比较轴,不太愿意「嗟,来食!」 所以就决定靠一手幻术搞搞杂技表演,湖弄湖弄老百姓,捞一笔快钱。 收益不算高,但他们开销控制的也比较低,也足够坚持一段时间了。 当然,这群蜀山人其实不差钱,人均带着少说半斤重的银饰,说穷也不现实,只是不到绝境,他们肯定不愿意变现自己的「不动产」。 ……………… 是日,夜间,将军府主厅。 扶苏披着自己常穿的披风站在上首,下面站着相国李斯和上将军蒙恬两大军政重臣。 看着两位重臣,扶苏语气凝重的说道: 「千机铜盘丢失已有数日,墨家叛逆恐怕已经破获了黑龙卷轴上的绝密情报。」 「此事,必须尽快处理!」 「上次我安排的事情,两位大人可有头绪了?」 蒙恬率先抱拳回答道: 「回禀公子,叛逆分子的藏身之所已经确定,末将正在调动人手,准备发动新一轮的围剿行动。」 「此前种种,皆系末将戍防不利,这一次的围剿行动,末将会增兵一倍,务必确保不会再出现上次铩羽而归的情况!」 「很好!」扶苏满意的一点头,「我相信蒙将军的能力。」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城内聚会 蒙恬的回答已经算是达成了扶苏的所有要求,不过他还是把目光转向了李斯,想看看相国大人是否有什么惊喜等着他。 李斯也确实不孚扶苏的期望,给出了一个绝对的好消息: “回禀公子,罗网组织收到了情报,明日叛逆分子中的重要成员将会潜入城内,进行一场秘密聚会。” 扶苏冷哼一声,“这群叛逆分子简直胆大妄为,还敢潜入城内聚会!” 接着他向李斯确认道,“这份情报可靠吗?” 李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可靠!” “这是我们安插在叛逆分子内部的暗桩传递出来的情报,绝对可靠!” “暗桩……”扶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有深意的轻声重复了一遍李斯话中的重点,然后突然露出笑意,“哈好,很好!” “既然如此,蒙将军干脆将行动改到明日吧,也算……配合人家一下!” “末将遵命!” 蒙恬没有拒绝扶苏的提议,很痛快的应承下来。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安排。 趁他们高层潜入城内,内部空虚,拔出他们的据点显然更容易,效果估计比半夜突袭更好。 “城内的事,就交给李大人来处置了,没问题吧?”扶苏再度看向李斯。 李斯自然不会拒绝,顿首领命,“臣,遵命。” “那么,我就期待两位大人的捷报了!” ……………… 次日,下午,桑海城内。 平静祥和的桑海大街上,出现了一幕很不和谐的场景。 在一众穿着常衣常服的人流中,突兀的穿插了一支从头到脚披着黑斗篷,将全身遮盖住的‘夜行者’。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百姓纷纷投来好奇与迷惑的眼神,不明白这几位到底是沾点什么大病。 这大白天的打扮的跟贼似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这是……行为艺术?还是就想这样吸引目光? 不管目的是什么吧,反着这伙人就这么穿行在桑海的街头,一点一点朝着有间客栈的位置走去。 在她们行至某条街道时,突然停住了步伐。 视线穿过人群,在这条街的另一端,赫然可见一道纤细高挑妖娆的身影,以及一双穿着红高跟鞋的黑丝大长腿。 能在秦朝穿这么一身的,自然只有阴阳家的火部长老大司命了。 这群黑袍人看着堵在街道末尾的大司命,没怎么犹豫,果断调转方向,改道另一条街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去有间客栈走哪不行啊!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街上。 公孙家族的领头人,公孙玲珑大……先生,正在街上闲逛,流连于各路摊贩上的精美饰品。 此时她站在一个摊位前,刚好挑了几件中意的钗饰。 一边试用着饰品,公孙玲珑一边随意的扫视着人群。 这时候,她快速移动的目光突然一滞,然后立刻锁定向某个位置。 能让公孙玲珑这么大反应的,自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看见了公孙玲珑诱捕器——张良张子房! 一看见张良,公孙玲珑立刻露出最灿烂的笑容,矫揉造作的嗲声嗲气喊道: “张三先生!张三先生!” 一边喊着,她就一边作势要冲过去。 这时候她身后的摊贩赶紧一把扽住了她: “这位大妈,您还没给钱呢!” 公孙玲珑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去追张良,一张脸刷的就阴沉下来了,扭头伸手一指摊贩,破口大骂道: “你个混蛋,说谁是大妈呢!?说谁大妈呢!?嗯!?” “人家明明正值青春靓丽,你叫谁大妈呢!?” 尖锐的高音几乎要把人家的摊子给掀了,小贩被震得不得不捂住耳朵。 公孙玲珑接着咆孝道,“真是没有礼貌!赶紧把本姑娘的东西都包好,还得打折!” “好好好……”小贩慌不迭的点头,同时去打包公孙玲珑的东西。 打折的要求他也没拒绝,横竖都是赚,人家也算是个大客户了,买了不少东西,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 而且他也确实是不敢招惹这个大妈。 公孙玲珑见此,才算稍稍消消气,立马想起了张良,赶紧扭头去看,可惜已经找不到人跑了。 这下子刚消下去的怒火曾的就又重新窜起来,而且更旺了。 她转身一拍人家的摊子,瞪大眼睛咆孝道: “你以为打个折就能抚平本姑娘受到的心理创伤吗?啊!?” “老娘告诉你!不够!” “刚才的东西,老娘都不要了!不要了! !” 巨大的嗓门吼的小贩都快站不住了,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 做生意又不能强买强卖,人家不要了,他也没辙,权当自己倒霉吧。 公孙玲珑吼完之后,转过身来,犹嫌一口气没出掉,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人家摊子掀了。 这时候,一道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刚才张良走过的地方。 那道身影是有间客栈的掌柜庖丁,公孙玲珑似乎私下了解到过某些内幕消息,竟然一眼认出了他。 看见庖丁拎着食盒路过,公孙玲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一张脸立刻阴转晴,用扇子遮着脸笑了起来。 同一时间,城外,蒙恬正率领重兵,火速杀奔墨家据点的位置。 ……………… 桑海城城内的某间屋子。 一个身披黑斗篷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 屋内,班大师、高渐离等雪一众墨家高层,以及盖聂,还有项梁和范增两位项氏一族的高层,全部齐聚一堂,一同看向走进来的黑袍人。 黑袍人扭了扭头,视线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抬手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下面的真容。 白发白须,正是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 今日墨家以及项氏一族的一众高层冒险入城聚会,正是为了见逍遥子。 当然,不止是为了见逍遥子。 逍遥子向高渐离一拱手,“高统领,还有诸位,一别多日了。” 众人齐齐抬手还了一礼,高渐离则出言回应道,“逍遥前辈客气了,叫我小高就好。” 接着高渐离问道,“前辈,您的弟子随从呢?” “哦,我让他们在外面警戒,以防意外。”逍遥子回答道。 高渐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亲自过去关上了大门。 逍遥子则上前,坐到了专门留给他的座位上。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双方行动 桑海的街道上。 身形臃肿的庖丁一摇一晃的走在街上,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看起来是要去哪儿送餐,或者是送完餐了要回客栈。 走到街尾处,庖丁突然停住了步子。 一队士兵排成一排拦住了他的去路。 庖丁愣了一下,然后调头看向另一条街道,结果也有一队士兵拦路。 他干脆环视一圈,发现所有的去路都被拦住了,连自己过来的方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排士兵。 【鉴于大环境如此, 这时候,拦在他正前方的士兵让开了一条通道,一辆特制的豪华马车缓缓行驶到他身前不远。 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 「这一位,就是名满齐鲁的第一烹饪大师,丁掌柜吧?」 庖丁眼皮子当即勐跳,心知不妙。 这声音他不是很熟悉,但也不陌生,分明就是帝国首相李斯的声音。 果不其然,马车中伸出了一只手,稍稍掀开了车门帘,露出了半张脸来,正是相国李斯。 庖丁极力维持着面部的表情,控制着表现出惶恐的神色,然后慌忙放下食盒,躬身行礼问好: 「草民庖丁,见过相国大人,一时惶恐失礼,还望大人恕罪。」 李斯闻言脸色突然一沉,沉声呵斥道: 「丁掌柜,你的确有罪啊!」 庖丁一听这话,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但到底是老手,成功控制住没有露出太多异样的神色,只是表现出一个厨子面对帝国百官之首诘问时应该有的表现: 扑通一声直接跪了! 帝国没有跪礼,他这单纯是在表演腿软了。 然后就是一阵诚惶诚恐,期期艾艾的解释,「相国大人,您明鉴啊,俺……俺……俺就是一个厨子,一向都是遵纪……遵纪守法的,我……我不可能……不可能……」 李斯这时候出声打断了庖丁的自白,自顾自的说道: 「我听说,丁掌柜又研究了一桌新菜式,还准备了上好的陈年老酒,在客栈摆下了雅宴,正款待贵客。」 「是也不是?」 庖丁先是一愣,刚才搜肠刮肚编出来的求饶话全部憋死在肚里,然后陪笑着点了点头,「是……是的,大人明察秋……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庖丁的表情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实际上心跳的却是越来越快了。 李斯这个时候提到有间客栈的宴席,显然不是为了和他拉家常,而是不怀好意。 庖丁有心直接摇头说没有这回事,但他能这么做吗? 现在是刀架到他脖子上,人为刀俎我鱼肉了,哪能说半个不字呢? 李斯得到想要的答复,脸上露出深沉的笑意,继续意有所指的说道,「早听说丁掌柜一手厨艺神乎其技,一直有心见识,恰逢今日如此风雅美事,若是错过,必成一大憾事。」 「当……当然。」庖丁挤出一点笑容,立刻点头同意了李斯话里的要求,「相国大人愿意赏光,小店可谓蓬毕生……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哈哈……好,丁掌柜不介意就好。」李斯轻笑几声,放下了一直掀着马车门帘的手,接着沉闷的声音从门帘后传出来,「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丁掌柜与我一起,前往你的有间客栈吧。」 「烦请丁掌柜头前带路。」 「是,是……」庖丁没资格说一个不字,只能僵笑着点头应是。 随后,马车继续向前,庖丁赶忙走到前头,封堵街道的那些士兵则重新 集结,紧跟在马车周边,警戒开道。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外不远。 稀松的树林中,烟尘四扬,惊鸟乱飞,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就能听到沉闷的马蹄声传来。 视线探入林中,在蜿蜒的林道上,一条漫长的骑兵长龙正在全速疾驰,直冲墨家据点而去。 队伍领头者,正是帝国上将军蒙恬,在他的身侧还跟随着阴阳家左护法星魂。 疾驰的骑兵队伍很快彻底逼近墨家据点,随后在蒙恬的指挥下,分兵从各个方向围死了墨家据点,确保没人能悄悄跑出去。 同时下令,仔细搜索整片区域,尽量活捉见到的所有目标。 蒙恬本人则带着星魂和几个亲兵,直奔据点最核心的中央区域。 那里坐落着一座小院,看起来最为扎眼。 几人来到小院门前,蒙恬伸手一推就打开了篱笆院门,应该根本就没上锁。 正常来说,不上锁,就代表里面有人。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是星魂瞄了一眼主屋,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这座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人外,就并无旁人了。 如果这里是墨家据点的核心位置的话,岂不是代表墨家的所有高层全都不在据点? 全去城里开秘密会议去了? 怎么也得留一两个以防不测吧? 这种彻底人去屋空的情况,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不过来都来了,总得仔细检查一遍才行。 蒙恬和星魂对视一眼后,两人同时迈步朝着主屋房门走去。 ……………… 桑海城,聚会房间内。 众人各自落座,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这场会议的核心其实还是黑龙卷轴的内容,也就是嬴政不日抵达桑海的消息。 由于兹事体大,班大师第一时间就传信给了即将抵达桑海的忠实盟友,人宗掌门逍遥子。 不过班大师也没敢在密函上明言此事,只是简单提了一嘴,说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逍遥子尽快赶来面谈。 逍遥子对此也很重视,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今天赶赴桑海。 其实他早就该到了,不过因为人宗内部出了意外,人被拖住了,才会弄到现在才到。 逍遥子坐下后,班大师掏出了之前记录黑龙卷轴内容的字签递了过去。 接过字签,逍遥子的目光快速从上到下扫过一遍,拢共十几个字,他一眼也就全扫完了。 看完后,他立刻明白为什么班大师在信中说的那么郑重了。 确实是很重要的一个消息啊! 逍遥子放下字签,抬头看向众人: 「这就是黑龙卷轴上的内容?」 班大师点了点头。 「情报,确定属实?」逍遥子进一步确认道。 盖聂接过话头回应道,「基本可以确定。」 「嬴政早就有了东巡的计划,以他对蜃楼的重视来说,借此机会亲赴桑海,合情合理。」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扑空 逍遥子抚须颔首,“这样一来的话,蜃楼出海之日,确实就是嬴政抵达桑海之时。” 高渐离沉声接话道,“也是青龙启动的时刻!” 逍遥子微微点头,“如此看来,青龙计划已经迫在眉睫,必须进入实施阶段了。” 班大师颔首应声,面色唏嘘的说道,“没错,这也是老头子我,急于通知逍遥先生你来面谈的原因。” “毕竟,农家那边这段日子貌似不太平静,恐怕……麻烦不小。” 听到班大师提起农家,逍遥子也是一脸的晦气,轻叹一声: “自从侠魁田光失踪之后,农家就成了一盘散沙,越发的不成气候,唉!” “此事,确实还需要从长计议。” 接着逍遥子反问道,“不知道诸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高渐离接过话茬回答道,“由于蜃楼出航的时间我们还没有确切消息,嬴政抵达的时间也就无从确定,所以我们决定先不着急前往东郡处理农家的问题。” 逍遥子稍一沉吟,询问道,“会不会贻误关键时机?” “这一点我们也考虑到了。”高渐离回答道,“根据盖先生提供的信息来看,东巡开始之前,帝国首相李斯必须先一步返回咸阳。” “只要以他离开作为时间基准,应该就不会耽误大事。” 逍遥子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样的话,确实还算妥当。” “那么,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弄清楚蜃楼出航的时间了。” 大铁锤一摊手,插嘴道,“所以,蜃楼什么时候出航呢?” 盖聂应声道,“这一点,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确切的时间。” “谁啊?”大铁锤摸着头大咧咧的问道。 逍遥子眉头一动,用试探性的语气替盖聂回答了出来,“阴阳家金部长老……云中君?” 盖聂点头附和,“没错。” “他是蜃楼的船长,深受嬴政倚重信赖,是阴阳家内部地位仅次于左右两大护法的人。” “在蜃楼的事上,他或许知道的比月神星魂两大护法还要更多。” 左胳膊还被纱布缠着架在胸前的盗跖插嘴问道,“所以他就是突破口?” 盖聂迟滞几息后回应道,“他是我能想到最合适的突破口。” “其他可能知道蜃楼出航时间的人,都并不好处理。” 远在咸阳的嬴政就不要说了,单说桑海城内,可能知道这一情报的人都有谁呢? 古寻、扶苏、蒙恬、李斯、月神、星魂……可能还有赵高,最后就是云中君了。 无论怎么看,云中君都像是最软的柿子——扶苏蒙恬李斯之流,或许本身实力不济,但是人家护卫力量强啊! 班大师看向逍遥子,“逍遥先生觉得呢?” 逍遥子沉吟一下,选择了附和盖聂,“这方面,盖先生了解更多,我没有异议。” “好!”班大师点点头,“那咱们接下来就想办法,从云中君身上得到蜃楼出航的情报吧。” 最重要的一件事到此算是暂且谈妥。 逍遥子想了一下,开口问道,“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在城内发现蜀山部族活动的迹象?” 班大师一愣,旋即点头回道,“发现了,还是少羽那孩子最先发现的,有个蜀山的姑娘伪装在丁胖子的客栈里打工。” 盖聂插话道,“他们的目的,应该也是蜃楼。” 高渐离补充道,“从这一点上判断,他们和我们并非敌对关系。” “天明少羽私下和那名蜀山的少女有过接触,不过对方对我们似乎有些抵触心理,并不愿意交流合作。” 逍遥子沉吟片刻,选择了暂时不说明人宗和蜀山的关系,就着他们的话说道: “蜀山的具体目的和我们不同,既然没有敌意也不愿意交流,那就先不管他们。” 班大师捋着胡子点头应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噔!噔!噔!瞪! 这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脆响——有人敲响了房门,而且很着急。 大铁锤赶紧过去开门,一名墨家弟子冲了进来,对着众人喊道: “几位统领,不好了!” “城外来信,据点被突袭了!” 众人一听,反应都很剧烈,大铁锤更是一把攥住了报信弟子的脖领子追问: “具体怎么个情况啊?弟兄们怎么样?损失大吗?” 可惜报信弟子也不清楚,光知道据点被突袭了,就赶紧过来传信。 不过在场众人中,高渐离和班大师的神色却轻松的多,并没有表现的太焦急,反而还用隐晦的目光的打量着其他人的神情。 看起来,他们俩似乎早有预料。 ……………… 桑海城,有间客栈外。 此时的时间已经临近黄昏,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增多。 有间客栈处于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往常这个时候门口应该人来人往的。 不过今天,它的门口几乎没有一个行人,但人依旧很多。 大量的帝国士兵围着有间客栈的大门一层一层围了个严丝合缝。 在众多士兵的包围中,李斯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而庖丁正一脸强笑的站在有间客栈紧闭的房门前。 李斯踱步走到门口,朝着庖丁伸手示意,“请吧,丁掌柜。” 庖丁点头哈腰的应声道,“是,是,相国大人请。” 说着话,他不情不愿的推开了有间客栈的大门,大厅中的景象顿时映入李斯眼中—— 只见一张长桌摆在正中位置,一群披着黑斗篷遮遮掩掩的人围绕长桌坐了一圈。 看起来,李斯想要抓现行的目的似乎达成了,但他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黑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因为他看见了,长桌的末端,坐着一个人,全场唯一没披着斗篷的人。 国师古寻! 虽然说起来古寻是帝国的人,但是李斯确信,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绝对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听到开门的动静,坐在长桌首端,背对着李斯的斗篷人站了起来,转过身改为面朝着李斯。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立,看向李斯。 李斯瞥见首端的斗篷人兜帽下隐约可见的灰白长须,眼神一凝,心中有了猜测,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候,那人伸手掀开了遮住自己脑袋的兜帽,露出了真容——小圣贤庄,大儒荀况! 李斯多日前苦求见面未果的老师,最终在这里意外见上面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老子骂儿子 随着荀况的动作,其他斗篷人也都纷纷撩下了自己戴着的兜帽。 和荀夫子一样,他们也都是小圣贤庄的成员,颜路张良也在其列,还有几个跟他们俩同辈的师兄弟。 面对李斯这位相国,他们这些人自然不能像荀况一样高冷,齐齐揖手作礼道,“见过相国大人!” 李斯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想骂娘,骂赵高的娘。 这特么给的什么情报啊! 就着还帝国利刃? 这特么绝对是来捣乱的! 不过不管李斯在心里如何怒骂赵高不靠谱,反正他现在人是丢到这儿了,硬着头皮也得说两句。 “原来是小圣贤庄的诸位。”李斯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含笑还礼道,“还有,弟子实在不知老师在此,冒昧失礼,还望老师见谅。” “哼!”荀夫子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故意询问李斯道,“相国大人,按照法家制订的大秦律,老夫是不是该向你行礼啊?” 荀夫子这么说纯粹是在故意找茬。 且不说李斯是他正儿八经的入室弟子,等于半个儿子的存在,光凭他这耄耋之年的年纪,在这个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代,嬴政来了都恨不得反过来给他磕一个。 全天下都找不出一个有资格受荀况一礼的人。 李斯闻言自然是诚惶诚恐的赶紧弯腰低头鞠躬揖手,给荀况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套完整的大礼。 “老师在上,弟子李斯拜见!” 荀况对此并不领情,冷澹的回应道,“李大人位高权重,老夫可不敢当。” 面对荀况的不依不饶,李斯很无奈,但也只有继续低头。 要是师徒二人正常见面,哪怕荀况不喜欢他,不给面子,多少也会收敛克制一些。 可这一次碰面不正常。 作为老师的荀况好好的来吃个饭,他个当弟子的领着一堆士兵大张旗鼓的破门而入,一副进来咣咣就是干的架势。 你是想干嘛?弑师吗? 这种情况,荀况想怎么甩脸子,李斯都得受着——这也是他刚才在心里骂娘的原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斯收拾心情,尽量不露声色的回应道,“当年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李斯铭感五内,终身不忘!” “呵呵呵……”荀况哂笑几声,大手一挥,直接背过身去,声音冷冽的回道,“老夫何德何能!” “传的什么道!授的什么业!又为李大人解了什么惑!?” “李大人能有今天,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以及这些年的种种作为,有哪一项是得到老夫的指点呢?” “那都是你李大人自己的本事啊!” 这话的嘲讽意味可以说很足了,只要是个耳朵没毛病的人都能听出来。 也不怪荀况炸毛,是李斯自己说话前没斟酌好。 人老爷子最气的就是你当年对同门师兄落井下石的恶意操作,你还在这儿说什么传道授业。 谁特么教你坑自己师兄弟了? 古板如伏念,当年对韩非恨的真可谓深入骨髓的地步了,听到这个名字牙根都痒痒,而且不仅看韩非不顺眼,连对荀况这个师叔的作风都相当看不过眼。 可当韩非处境糟糕的时候,他做的第一选择也是想办法庇护这个不成器的师弟。 人家还特么不是亲师兄弟呢! 荀况这时候能不来气吗? 李斯遭荀况这一顿呛声,一时间也没能说出回应的话。 不过这种时候总有些人喜欢耍小聪明。 李斯身后的一个卫兵想要趁此机会表现对相国卡卡的无限忠诚,此时对着荀况厉声喝斥道: “大胆!” “怎么敢这么跟相国大人说话!?” 李斯闻言一扭头,就要去训斥那名多嘴的卫兵——虽然他心里对人家的表现很满意。 不过这时候古寻直接抬手凌空挥了一巴掌过去: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什么玩意!” 伴随着古寻的动作,那名多嘴的士兵如同真的挨了一巴掌一样,整个人直接被抡飞出去,连带着撞上他身后的几名士兵,一齐被古寻这一巴掌拍出了客栈。 整个队伍让古寻这一巴掌打的是人仰马翻。 李斯脸色一黑,但转瞬恢复正常。 古寻这一举动做的并不过分,甚至应该说合情合理也合法。 在场说话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他一个小杂兵什么身份,也配跟他们说一样的话? 李斯身为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古寻这个国师何尝不是如此呢? 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哪怕不是冲着他的,也一样等同于冒犯了他。 一巴掌踹死你都不亏! 弄成这个局面,李斯也没法找古寻或者荀况的不是,索性对身后跟着他一同进入客栈的卫兵吩咐道: “荀夫子乃是我的恩师,面前更是站着我大秦的国师,尔等不可冒犯!” “你们都退下吧!” 有了前车之鉴,这群士兵没谁再想表现自己的无限忠诚了,很听话的全都退了出去。 客栈内瞬间 接着,李斯重新看向荀子,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听闻老师一直在闭关静修,不知今日怎么有雅兴,来到桑海城内?” 荀况不咸不澹的回应道,“嘴馋了,就来有间客栈尝尝丁掌柜的手艺。” “怎么,这也触犯大秦律法吗?” “怎么会……老师玩笑了。”李斯垂首含笑回道,“只是最近有被帝国重金通缉的叛逆分子在城内暗中活动,搜查的比较严。” “恰好,老师和小圣贤庄的众位,装扮的又如此神秘‘低调’,这才不小心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 李斯这话也算是为自己的失礼行为进行一个正式的解释了。 说法上肯定是合情合理,不过荀况如果想的话,依旧可以揪着这一点找他的茬。 就如同李斯之前自己说的那句话一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老子挑儿子的毛病,那还需要理由? 不过这一次荀况倒是没有继续胡搅蛮缠,没有作声。 一旁的张良这时苦笑一声,揖手回答道: “实在是误会,还请大人恕罪。” “大人应该也知道,儒家有训:君子远庖厨。” “故而平日都是丁掌柜做好了饭菜再送到山上庄子里,不过这一次丁掌柜新研究了几道菜色,都是现烹熟食,所以就邀请我们亲自来这里品尝。” “为了遮掩一二,不得已就……呵呵,让大人见笑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也扑空了 对于这种几近扯澹的理由,李斯并没有质疑的意思。 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老师偷摸下山吃顿饭就给人安个罪名,更何况这个饭局还有古寻这个帝国国师的参与,反贼的帽子无论如何都扣不上去。 横竖都要不了了之的事儿,人家愿意给你个理由当台阶下就不错了,没必要挑三拣四。 “哈哈哈……”李斯故作爽朗的笑了几声,“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是李斯误会了。” “实在抱歉,还请老师,和诸位原谅。” 接着李斯扭头看向一旁一直赔笑着不敢作声的庖丁: “还有丁掌柜,李斯先前多有冒犯了。” 庖丁赶紧低眉顺眼的回应道,“哪里哪里,相国大人太客气了。” “那个……相国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就一起,品尝品尝新菜?” 李斯转正头看了一眼荀子,摆摆手道,“我就不打扰恩师的雅兴了。” 说完,他向荀子躬身一礼,“弟子告辞。” 荀子没搭理他,张良颜路等人倒是还了一礼。 李斯也知道荀子不会搭理自己,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这场风波,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当然,事实上,这只能算个开始。 张良一直暗中动用儒家的力量支持反秦联盟,虽然李斯隐隐有所察觉,但并没有真正暴露过。 今天这一处,算是彻底表明小圣贤庄介入了帝国与反秦联盟之间的争端了。 对于有心对付小圣贤庄的李斯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所以尽管这一场他现了个大眼,走的时候还是带着笑意的。 这一点,荀况,张良,以及颜路全都心知肚明,不过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看起来,对小圣贤庄来说,荀况连带着张良颜路师兄弟两个的一番操作,等同于给自家门派招来了无妄的祸端。 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 帝国已经盯上了小圣贤庄是不争的事实,并不差这一星半点的由头给他们发挥。 小圣贤庄将来会怎样,更多取决于伏念这个掌门最终会如何选择,其他的——包括李斯对小圣贤庄的针对,以及张良暗地里的反帝国操作——都只是细枝末节,不重要。 位置在最里面的古寻见门外那一帮人都随着李斯撤走以后,直接隔空挥手用内力关上了大门,然后笑呵呵对庖丁说道: “丁掌柜,赶紧上菜吧,我这儿还等着吃呢。” “呃……是,是!”庖丁挤出一个笑容,忙不迭应声道。 他从回来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只是强挤着笑容。 而原因,并不在李斯。 李斯……或者帝国方面可能对有间客栈进行突袭这件事,早就被张良料到了,也做好了应对措施。 所以庖丁进门前就知道,客栈里坐着的不可能是高渐离他们。 但是他没想到,小圣贤庄的人里面竟然还掺了个古寻! 这让他不得不接受某个现实——虽然早就猜到自己可能已经暴露在古寻眼皮子底下,但等真的面对这个现实的时候,庖丁才感受到那股莫名而来的巨大压力。 难受啊,盗跖! 庖丁下去备菜后,古寻看着一众重新坐好的小圣贤庄成员,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一下,你们可是把李斯这位堂堂相国给得罪死了。” 荀子摸了下自己的胡子,冷哼一声,浑不在意的说道: “老夫不过随几个弟子来吃个饭,李相国若有不满,尽管朝着老夫来就是了。” “老夫也想看看,他害了自己的师兄以后,是不是还要害了我这个老师!” 看得出来,老爷子对李斯的不满意这一会儿可以说是王八退房——憋不住了! 也没毛病,荀老先生这些年虽然修身养性,但是骨子里还是那个一人喷百家的先秦头号喷子。 指望他真的控制自己的脾性,实在不现实——不是控制不住,是人家就不想控制。 张良咳嗽一声,插话终止了自家师叔对尊贵的帝国首相的diss行为: “说起来,今天的事,还要多谢国师大人。” 仅以今天的事来说,有古寻没古寻其实一个样,没什么区别,有荀况坐镇,李斯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但古寻出现在这个场合是有着很重要的意义的。 有他这个正牌的帝国国师参与其中,今天这场饭局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正式的视作和叛逆分子有关联。 李斯个人私下怎么琢磨是他的事,总之官面上,这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饭局,李斯不能以此为由强行动用帝国的力量针对小圣贤庄。 当然,古寻的作用也还是有限的。 如果嬴政下定了决心,那谁都不好使了。 面对张良的道谢,古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平澹的回应道,“我不是为了帮你们站台而来的,所以不用为这一点小事谢我。” 张良很配合的追问道,“那国师此来所为何事呢?” 古寻咧嘴一笑,“其一当然是为了蹭饭。” “时间也差不多到饭点了,能蹭个饭何乐不为呢?丁掌柜的手艺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其二,则是我有些正事,要跟小圣贤庄谈谈。” “当然,正事应该去找伏念掌门聊的,不过我觉得趁这个机会先跟你们说说也无妨。” 颜路这时候插话问道,“国师所说的正事是?” 古寻的目光从小圣贤庄众人身上扫过,然后缓缓回道,“公子扶苏,计划要对小圣贤庄进行一场正式的访问。” 这话一出,小圣贤庄的几个人纷纷低下了头,眼角余光打量着坐在首位上的师叔荀子,连张良和颜路也不例外。 显然,这事儿,还得荀子这位长辈来聊。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蒙恬一步一步的走近了院落中的主屋,最后一把推开房门,迈步跨了进去。 星魂紧随其后,也走进了这间房屋。 二人不约而同的一眼扫过全屋,不出所料,果然空无一人。 接着两人分别检查了左右两侧的内室,也都没有发现任何人。 不过屋内确实有人生活的痕迹,还有些许草药残留,窗户边上还摆着鲜活的绿植。 可以断定,这里一直有人生活,只是这一会儿恰好不在——虽然很离谱,但墨家的所有高层今日确实都离开据点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没人比我更懂…… 墨家高层全都不在,蒙恬和星魂固然失望,但也不太在意。 按照李斯的情报,他们不在据点,肯定就是进城密会去了,情况依然处于掌控之中。 他们俩现在烦躁的是,高层既然全部不见了,那些普通的墨家弟子恐怕也…… 果不其然,两人重新回到院子里后,很快就有一名士兵跑了过来: “禀报将军,附近已经全都搜过了,没人。” 意料之中的消息没有让蒙恬产生多大的反应,简单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命令下去,重新集合。” “是!”士兵领命离去。 蒙恬则转头看向一脸沉思的星魂: “护法大人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好?” 星魂抬头看向蒙恬,想了一下,没有表态,反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要看蒙将军的想法了。” “将军觉得,这群墨家叛逆全部撤出据点,只是个偶然,还是他们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呢?” 蒙恬头盔下的双眼眯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回应道: “星魂护法是觉得……有人走漏了消息?” 星魂耸了下肩,对这个猜测不置可否,接着自己又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也或许,这是一个试探。” 蒙恬听完后,按着腰间剑柄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一脸严肃的说道: “走漏消息也好,试探也罢,都代表着城内的行动也有可能会失败。” 星魂歪嘴邪魅一笑,依旧对此不置可否。 蒙恬见他这个时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肃声提醒道: “这一次的行动,长公子殿下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这不仅仅是长公子的意思,更代表着帝国的意志,不容有失!” “星魂护法可明白?” 星魂闻言哂笑一声,不紧不慢的回应道: “将军放心,我阴阳家对帝国自然忠心耿耿,对付墨家的叛逆分子,义不容辞。” 哪怕墨家不是叛逆分子,阴阳家都不会放过他们,两家可是几百年的世仇,真正杀红眼的那种,敌对程度比所谓的墨家宿敌公输家可严重的多。 星魂这会儿纯属就是没事找事。 熊孩子嘛,就是人憎狗嫌的脾性,就想表现一下自己的重要性。 蒙恬也懒得和这熊孩子计较,只要不摆烂就行。 “看星魂护法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已有破局之法了?” 星魂又是歪嘴一笑,尽显自己邪魅狂狷的气质,语气不无轻蔑的回应道: “蒙将军且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对付墨家的人!” 蒙恬听着这话,总感觉怪怪的……星魂是不是还差一套手势动作? ……………… 桑海城,有间客栈。 古寻的正事一说出来,小圣贤庄的成员就集体静默了,全都等着荀况这个长辈做出回应。 儒家最为讲究规矩,这种可能有着莫大干系的正经事,有资格过问的只有掌门伏念,他们这些人显然不行——让他们谈他们能谈得了吗? 没这个能力好吧。 关键是,他们跟古寻谈的再好,回头伏念那边不认同,全都是白费口舌。 也就只有能用辈分强压伏念一头的荀况能谈了。 荀子抚须一笑,对古寻说道: “呵呵呵……长公子殿下愿意拜会小圣贤庄,是儒家的荣幸,届时小圣贤庄必定扫榻以待,等候长公子殿下驾临。” 这番回应就是纯粹的场面话,没有任何意义。 看得出来,荀子虽然脾气火爆性子直,但也不是一点弯儿都不绕的。 古寻虽说看起来和儒家关系非常不错,和张良,和颜路,私下都有着非比寻常的交情,和荀子本人的几次接触也都相谈甚欢。 但事关整个小圣贤庄,荀子必须抛开所谓的私人交情,将古寻看作纯粹的帝国重臣。 场面话,也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古寻听完忍不住摇头失笑一声,“呵,荀夫子您这回答……还挺正式。” “不过我不喜欢这么说话,所以我就直接一点了……你们可以随意。” “主要也是我说,你们听就行。” 这时候,庖丁从后院出来了,手里端着托盘,来到桌前,依次给每个人摆盘: “上菜喽!” “小圣贤庄的诸位先生们,还有国师大人,稍等片刻,剩下的我丁胖子马上送到。” 因为是分餐制,庖丁手里的托盘虽然大,但也没办法一次全呈上来,因此现在只是送来了一部分。 庖丁手底下那些个伙计,今天都让他放假了,毕竟客栈可能有事发生,把他们卷进来不合适。 所以他就只能亲自上菜了。 在座的众人没谁是真奔着吃饭来的,也就都不在意饭菜的事——除了古寻。 “嗯嗯,丁掌柜你麻利点啊!” 刚才还一本正经要说正事的古寻,这会儿第一个抄起了快子,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还不忘催促庖丁一声。 “国师大人您放心!” 庖丁笑呵呵的比了个手势,快步走回后院了。 古寻则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之前的话题。 儒家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可惜在座的人里,讲规矩的没什么话语权,有话语权的都不怎么讲规矩,更何况也没谁敢挑古寻的理,也就只能配合古寻了。 好在他们本身还是可以守规矩的,一个个的都低着头默默进食,只是支起了耳朵。 只有荀子,端正的坐着,没着急动快。 “咱们说回正题啊。” “我开门见山的说,扶苏的访问,并不带有善意。” 这直白的话一说出来,吃饭的儒家弟子不由皱了皱眉头。 还真就来者不善呐? 接着古寻又补了半句,“但也不带有恶意。” “……” 儒家的人很无语,堂堂国师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古寻不管他们的想法,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荀夫子应该有所了解……就算您老人家长期闭关清修,子房和颜路一定也清楚,帝国内部对儒家学说已经产生了诸多的不满。” “而那群儒家出身的博士们,还在不停的挑战着皇帝的脾气。” “扶苏对儒家学说有过深入了解,当年伏念掌门还曾亲自教导过他一段时间,所以他对儒家其实是抱有善意的。” “也因此,才有了这次拜会访问。” “不过他终究是帝国的长公子,所以……他不会偏向儒家,这一点是母庸置疑的。” “这次访问,或许更接近一场考核。”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未果 听完古寻这一大段话,小圣贤庄的那些人全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索之中,一脸的凝重。 只有荀子,张良,以及颜路三人看上去依旧云澹风轻。 尤其是荀子,仿佛古寻话里那个遭到帝国皇帝厌弃的门派不是儒家一般,还轻松惬意的抿了口茶,然后平静的回应道: “照国师所说,长公子殿下的访问,终究还是一份善意。” “对此,儒家会做出该有的表示的,绝不会失了礼数。” 到时候场面绝对给你搞到位,对得起公子殿下赏的脸就是! “呵!”古寻哂笑一声,摇了摇头,“礼数不重要……荀夫子应该很清楚,对儒家来说需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荀夫子抚须而笑,缓缓回应道: “儒家该做的事,儒家弟子一直都在做,老夫觉得……没什么需要改变的。” 古寻的快子停顿了一下,玩味一笑,看向荀子,“荀夫子,这天下都变了,儒家不变一变,合适吗?” “有何不可呢?”荀子反问一句道,“老夫看这法家也还是以前那个德行,儒家怎么就不行呢?” “这……”古寻失笑一声,回答道,“法家是没怎么变,所以荀夫子你才看法家那么不顺眼呐!” “您既然看不惯法家,又何必坚持让儒家和法家一样一成不变呢?” 从荀子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对法家有多不满,但事实上,作为儒家的另类,他之前看法家也没那么不顺眼。 好歹他也一手教出了足足两位当代最知名的法家大能。 当然,也不是说他有多认可法家。 荀子嘛,堪称诸子百家里面的八八炮,除了至圣先师孔子以外,没有他不喷的,法家也不会例外。 不过以前他最多是在学说理念上和法家有所不和,现在他是整个看法家就不顺眼。 简而言之,以前对事不对人,现在对人……也对事。 对于古寻的建议,荀子依旧坚持己见,摇摇头回道,“儒家,和法家不同,从一开始就不同。” “不做变化的法家,对百姓来说绝非善事。” “但儒家,或许不变更好。” “不变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儒家坚持不改变的话,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古寻低着脑袋,目光似乎全集中在自己面前的美味佳肴上,幽声回应道。 这话一说出口,气氛顿时僵硬了许多。 沉默片刻之后,荀子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呃……您这话用的不对吧,咱们说的是人事,不是天道自然啊?”古寻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 荀子笑了,“人当然也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如何能分割开来呢?” “儒家未来如何,自由时间去决定吧。” 古寻放下快子,看向荀子的目光充满了纳闷: “荀夫子,这话说得一点不像你啊,你可是提出过‘人定胜天’理论的人,怎么这么……颓废呢?” “哈!”荀子爽朗一笑,捋着胡子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因为老夫已经老了啊。” “年轻人,别对一个老头子要求太多,行吗?” “呃么……”古寻沉吟一下,“原则上我认同荀夫子你的话,确实不该苛求一个老人如何,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考虑考虑我说的话。” 荀子很干脆的摇了摇头,“这些事,国师还是直接去找伏念谈就好了,他或许会非常愿意支持你。” “呵!”古寻失笑一声,反问道,“荀夫子,您的师侄,您肯定比我了解吧?” “他虽然和子房,和颜路的性格有很大不同,但在某些方面,他的坚持,或许比您这位老人家,要更为顽固。” 荀子对古寻的说法不置一词,澹澹的回应道,“这就是国师需要解决的问题了,想要改变什么,总要付出一些努力的。” “呵!”古寻苦笑一声,双手十指交叠,看着荀子说道,“说实话,这场谈话的结果让我有些意外,我没料到荀夫子你……会那么坚持。” “大概是因为老夫已经太老了,思想僵硬了吧。”荀子笑呵呵的回应道,“还请国师勿怪。” “怪倒是没什么可怪的。”古寻苦笑着轻叹一声,“就是回头估计要多些麻烦了。” 这时候,庖丁又登场了,带着剩下的菜色: “菜又来喽!” 照旧依次摆好盘,庖丁来回跑了两趟才把剩下的菜全上齐。 之后,众人在各自的心思中,默默吃完了这顿饭。 散场之后,荀夫子带着大部分小圣贤庄的人回了山上,不过张良和颜路没有走。 他们在等古寻,而古寻正在和庖丁说话。 一个人单独面对古寻这件事,庖丁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实际上他只是习惯了面对他认为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古寻。 面对大概率已经知道他是墨家暗探的古寻,庖丁的腿肚子止不住的打转,感觉随时可能抽筋。 “丁掌柜很紧张?”古寻看着脸上挂着僵笑,站都站不稳的庖丁,不由调侃了他一句。 庖丁扯动嘴角,维持着勉强的笑容回答道,“嘿嘿,这不是……这不是先前被李相国弄出来的阵仗吓到了吗?” “还望国师您见谅,见谅。” “呵!”古寻咧嘴一笑,看他这副德行也不多逗他,转而问道,“今天这事,你可算是把李斯得罪死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庖丁挠着头,有些不敢相信,“不至于吧……今天这事,跟丁胖子我关系不大吧……我就是个做菜的厨子!” “你是什么都无所谓,总之人家堂堂相国在你店里现了大眼是事实……光是恨屋及乌你就跑不掉。”古寻耸了耸肩,回答道。 “呃……”庖丁看着一脸笑意的古寻,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道,“国师您的意思……是还想找我去您府上当厨子?” “怎么,还是不愿意?”古寻也不否认,反问道。 “不是不愿意。”庖丁赶忙解释,讪笑着回答道,“主要是我粗人一个,不懂礼数,冲撞了您府上的贵人们就不好了。” “还是开客栈当个普通的厨子比较适合我。” “呵!”古寻笑着摇了摇头,“行吧,行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依旧不强求。” “如果不想跑路的话,就继续开你的客栈吧。” “有我的名头罩着,就算是李斯等闲也找不了你的麻烦,不过你也得知道,我的名头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你本人……存在问题的情况下。” 庖丁脸上冷汗唰的就开始往下掉,成片成片的,他慌乱的抹了两下,忙不迭的点头应声: “俺明白,俺明白!”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无用 告戒了庖丁一番后,古寻,以及等着他的张良颜路三人也一同离开了有间客栈。 至于庖丁之后会怎么做,那就跟古寻无关了。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地平线,天色昏沉一片,夜晚的漆黑正在一点点占据整个天空。 昏暗的街道上,再不复桑海白日的繁华,行人稀稀拉拉的。 毕竟这个年代可没路灯,这天还没黑透呢,路都快看不清了,自然没人再在街上熘达。 当然,也不绝对。 即使是漆黑的夜晚,也总有一群不辞辛劳的小姐姐,在桑海的一角从事着抚慰人心的暖心工作。 做这种生意,肯定是要开着灯……我是说点着灯的——别管要不要脸,恶不恶心的问题。 不过古寻三人此时并没有走在那条会在夜里挑灯的街上,就是在临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张良看着一点点变得晦暗幽邃的海面,嘴角带着笑意的说道: 「古兄,荀师叔的事没谈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古寻两只手背在后颈部位,扭动着自己的脖子,漫不经心的回道: 「怎么做?好问题!」 「我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做……回头再试试看,能不能说动荀夫子,或是说动你们那位大师兄吧。」 关于儒家现在的状态,该怎么说呢……应该说还是挺好的,除了没什么卵用以外没别的毛病。 但是古寻现在需要用儒家,就不能让他们继续处于废物的状态了。 必须要做出变革! 在一个学术流派内部搞自下而上的变革显然不太现实,另起炉灶都比改革容易。 理所当然的,古寻希望能够借助荀子的名望,来施实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同时借助荀子的身份,也能尝试劝动身为儒家掌门的伏念。 名望上的第一人,以及实权上的领袖,有他们两个联手,儒家又最为重视长幼尊卑,推动这场变革……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儒家八派,严格来说谁也不服谁,小圣贤庄也只是名义上的领袖罢了,不过得到了小圣贤庄的支持这场变革计划才有实施的可能。 现在荀子不肯出面,伏念那里也就悬了,这计划执行起来就不是难易的问题了,是还没开始就先出师未捷了。 古寻总不可能借助朝廷的强权去硬干涉儒家内部的事务——这不是他愿不愿意的事,而是就算他这么干了也没用。 现在的儒家,头还是比较铁的,在至圣先师孔圣人的荣光照耀下,还保持着一份坚持。 当然,孔子本人尚且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他这些徒子徒孙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在大多数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算拎得清。 不过他们拎得清了,古寻就很难办了。 张良听完古寻的回答,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我以为,拉拢荀师叔不成,古兄你就会直接选择最直接的处理方案。」 颜路在一旁默默听着,不由心头一动。 最直接的处理方案? 古寻并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对儒家的打算,但是刚才听了古寻和自己师叔的一番交谈后,颜路猜也猜个大概出来了。 想要让儒家改变,不借助儒家内部上层力量,还能怎么做? 从底层开始,徐徐图之,缓缓深入? 且不说可行与否,就这几个字哪个能和直接这种修饰词挂钩? 颜路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一个词——先破后立! 好好一栋房子想做二次改建,肯定很麻烦,但是拆成废墟再重建,就方便得多了——未必省事,但绝对省心。 铁 拳没办法按着儒家低头,还没办法给儒家头打断吗? 「呵!」古寻闷笑一声,「我倒是想省事点一了百了,问题是也不好办呐,而且还慢。」 修修补补肯定比推到了重来要快的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事没必要着急。」 儒家可不是一栋漏了风的破房子,随便踹上一脚就能放倒。 就算是嬴政想对付儒家尚且不能粗暴的一刀切,古寻就更不可能了,必须要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直白点说,对付儒家最合适的时机,至少要等到嬴政开始东巡,蜃楼将要出航,或者已经出航后。 提前发作的话,最多给儒家添点不大不小的麻烦,没什么实质意义啊! 「总之,现在还是尽量走走怀柔路线吧。」古寻笑呵呵的对张良颜路说道,「话说,你们俩也想办法给我帮帮忙啊。」 张良和颜路闻言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一声。 「古兄,这可就是为难我和颜路师兄了。」 张良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姿态说道,「荀师叔和大师兄的脾气,古兄也都清楚,前段时间我们两个才惹的大师兄大动肝火,还是劳烦荀师叔亲自出面才暂且平息他的怒火。」 「现在是真不敢再招惹他们俩了。」 张良虽然智计无双,但是智力这玩意它不是万能的,就像古寻的武力也不是万能的一样。 他张子房日后会成为千古谋圣,那荀子还是先秦七子,儒家后圣呢。 伏念作为他的大师兄,齐鲁三杰之首,才情能力自然也不差。 想给这两位下套,就算是张良,他也没那个能力。 若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就像是张良帮着天明算计了荀子那一把,倒也无妨,人家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也就过去了。 但要是关乎儒家根本之大事,那就容不得半点马虎了,谁来也不好使,否则的话,张良也不必私下偷偷摸摸和反秦联盟联系了。 颜路也表示道,「这种事,我觉得只能看荀师叔和掌门师兄的意思,我们……即便做些什么,也只是徒劳无功。」 颜路是个躺平专业户,从来就不喜欢掺和儒家内部的任何事务。 要是像张良似的,有需要就拖他下水分散火力啥的他倒不介意,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事就算了……惊鲵倒是能说动他,但也要看情况。 这种明显没有操作余地的事情,谁来找他也只能得到一句深表遗憾的回复。 「唉,一个二个全都没义气啊!」古寻故作姿态的失望一叹,「算了,不帮就不帮吧,回头我再亲自去谈……或许要等过几天,扶苏亲自去小圣贤庄访问了,这件事才有突破的余地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倾巢出动 「对了。」 古寻刚才的话,算是把儒家的事暂且翻过篇去,紧接着他就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今晚,城外估计会很热闹,你们有谁要去看戏的吗?」 颜路笑而不语。 看热闹这种大多数人都有的习惯,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恰好碰上了他倒不介意凑上去看两眼,专门跑一趟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蜃楼原地三百六十度螺旋升天大爆炸这种「真」爆炸式的热闹才有可能吸引到他——就这,还得有几分原因在于惊鲵现在盯上了蜃楼。 张良饶有兴致的反问道,「古兄今夜会去看这个热闹?」 古寻抿了抿嘴,回答道,「估计会去吧,闲着也是闲着嘛。」 「要一起去吗?」 张良笑着摇摇头拒绝了,「良就不打扰古兄的兴致。」 「这场戏我估计顾不上看,毕竟……呵呵,我最后也要登台呢。」 「哦对!」古寻恍然点头道,「你之前可是花了重金,雇佣卫庄给你当打手呢。」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笑呵呵的提醒道,「今夜墨家可不好过,未必能撑到你登台的时候呢。」 这句话说完,古寻的目光投向了那艘停靠在港口的庞然大物。 晦暗的天色之下,蜃楼宛如趴伏在城池一角的狰狞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古寻当然不害怕这艘船,意有所指的说道,「今天,阴阳家的成员几乎全部出动,蜃楼都空了。」 「大少司命,湘夫人姐妹,还有两大护法……墨家,可难喽!」 原本,阴阳家这次只打算出动星魂和大少司命……或者说由于一直是星魂在外掺和对付墨家的事,所以月神和湘夫人姐妹并不打算也参与进去。 毕竟他们俩可是竞争对手。 不过今晚这场行动,扶苏亲自下了死命令,要求阴阳家的所有高手倾巢出动,务必确保一次肃清墨家叛逆。 阴阳家虽然和扶苏一派并不对付,但他们想阳奉阴违也得挑时间挑地点。 古寻现在就在桑海,你要是敢跟他的学生玩听调不听宣,那就要小心人家让你从此以后啥都听不见了。 因此除了不能出任何事的云中君外,蜃楼上一个阴阳家的高层都没留下。 本来赵高和六剑奴也在扶苏的调令之中,不过这个老阴逼似乎提前料到了自己会被拉壮丁,今天早早的就跑路不见人了。 他是负责罗网这个间谍组织的,有事了消失不见很正常,一时半会联系不上也很正常,谁也没法挑他的理。 嗯……也幸亏他带着六剑奴跑路了,不然墨家这一局就真的没法玩了。 听完古寻的这番话,张良和颜路的眼中同时闪过了一抹意外,和思索。 张良意外的是,帝国那边这次真是下了狠心了,阴阳家的高手竟然倾巢出动,就剩下了一个战五渣云中君。 面对这种堪称致命的阵容,古寻说的还真没毛病,墨家能撑多久……确实悬了。 他估计得想办法小小的提供一点支持了,否则这戏确实等不到他登台,就先唱完了。 颜路此时琢磨的就和张良完全不同了。 虽然和墨家有过些许接触,但说实在的,墨家死不死的他是真不在乎。 颜路这会儿更关心「蜃楼空了」这个话题。 这貌似,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看着各有反应的两人,古寻咧嘴一笑,「哈哈……看来接下来大家都有的忙,那咱们就散场吧。」 ……………… 桑海城的大街上。 天明少 羽兄弟两个正在朝小圣贤庄的山门所在走去。 很显然,这兄弟俩是傍晚下山来闲逛,又忘了时间,回去晚了。 对于他俩来说,这属于基本操作,只要下山,就没有准时准点回去过。 「少羽,你说……昨天那个姑娘,到底是不是石兰?」天明无聊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嘴上向身旁同行的少羽问道。 「这我哪说得准。」少羽翻了个白眼,回答道,「虽然看着确实很像,但只有找石兰本人确认才行啊。」 「唉!」天明闻言叹了口气,「平时上街总能偶遇到她,今天咱俩转了大半个城池找她,却就是碰不上,真够倒霉的。」 少羽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滴咕道,「恐怕……不是运气不好的缘故。」 天明没听清这句话,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少羽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说起来,我现在更好奇客栈那边发生什么了,三师公竟然让咱们最近别去那儿。」 「嗯……」天明重重的点了下头,忧心忡忡的猜测道,「你说,丁胖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少羽摸着下巴琢磨道,「应该不会吧……要是真出事了,三师公估计就不是简单的告戒我们暂时别去客栈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咱俩就该收拾包袱跑路了!」 「不过客栈肯定出了点麻烦。」 「唉!」天明听完,又是一声叹息,「这一天天的,在山上干耗着,也不知道该干点啥,还从没有好消息。」 「你说咱俩这日子啥时候才能熬到头啊?」 「嘿!」少羽咧嘴一笑,「慢慢熬着吧,再说我觉得也还好,不算太无聊。」 天明翻眼瞪了他一下,没好气的回道,「你当然不无聊,一帮人天天围着你呢!」 和天明这种一个朋友都没有的loser不同,少羽在小圣贤庄内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现充,庄内有任何集体活动都少不了他,生活的相当滋润。 少羽闻言得瑟一笑,故意摆起架子批评天明道,「你无聊还不是怪你自己!」 「要是跟那些儒家弟子关系处好一点,你不就也能一起玩了。」 「哼!」天明冷哼一声,不屑的昂起了头,「我才不跟那些家伙一起玩呢!」 「那就没办法了,你自己选的喽!」少羽两手一摊,笑嘻嘻的表示爱莫能助。 天明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让他伤心的话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赶紧走,天都快黑透了。」 「哈哈哈……」 少羽见此发出了肆意的嘲笑。 天明不理他,闷头向前走。 这时候,少羽突然快走两步拉住了天明。 「你干嘛?」不明所以的天明扭头看向少羽。 少羽没说话,只是眼睛紧盯着一个地方。 天明见状也顺着看了过去,只见街道前方,两栋房子之间的角落阴影中,一道人影静静的矗在那里,看不清面貌。 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待在那种地方。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中套 少羽第一反应就是来者不善,立刻摆出了戒备的架势,想要拉着天明离开这条街道。 天明也不是傻子,他突然看清那道黑影后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远离。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温和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 “许久不见了,天明,还有少羽。” 伴随着说话声,角落中的人影朝着二人缓步踏来,身影逐渐清晰。 一身水蓝色的独特道袍,一头水蓝色的及肩中长发,其人赫然就是和天明少羽分别多日的道家天宗弟子小灵。 看清来人是谁后,天明和少羽脸上的惊吓和防备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大咧咧的笑容,人也朝着小灵那边凑了过去。 三人凑到一起,最为跳脱的天明最先开口说道: “小灵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三人混的越发亲近熟悉,天明和少羽都不再叫他道长了。 少羽也随之打了招呼,“灵大哥,好久不见了!” 小灵挂着温和的笑意,冲着两人点了点头: “你们刚才被吓到了吧?” 少羽挠挠头没说话,天明很直接的点了点头,“对啊,冷不丁看见个黑影,肯定害怕嘛!” 小灵一笑,“哈哈,时间紧急,我没太注意。” 少羽一愣,“时间紧?有什么事吗?” “边走边说。”小灵迈开步子,示意二人跟上。 天明和少羽对视一眼,两人全都不明所以,不过处于对小灵的信任,还是先跟了上去。 他们此时去往的方向,就和小圣贤庄山门的位置截然相反了,是奔着城池出入口去的。 路上,天明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小灵大哥?” 小灵边走边解释道: “我要带你们去城外的墨家据点,今夜所有人要在那里碰头,墨家似乎有什么动作。” “哦……”天明先是似懂非懂的拉长音叫了一声,旋即追问道,“那……为什么会是你来找我和少羽啊?” 小灵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啊,这是人宗的逍遥子掌门安排给我的差事。” “不过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合适做这件事吧——跟你们两个比较熟悉,也能保护你们的安全,而且少了我也不会影响他们那边的行动。” “哦,这样啊……”天明又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 少羽这时候切换了话题,转而问道,“灵大哥,你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有间客栈的丁掌柜告诉我们是你的师门有事,把你叫走的。” 小灵点了点头,“对,确实是师门有事。” 接着他详细解释道,“之前,人宗有位长老叛变,偷盗了一件人宗的重宝叛离宗门,打算携宝投靠帝国。” “他偷走的宝物貌似干系重大,不仅人宗为此全力追捕他,连我们天宗都被惊动,虚言子长老亲自传急训给我,让我前去追缉叛变的人宗长老,夺回宝物。” 一听宝物,天明来劲了,搓着两只手,笑嘻嘻的问道,“小灵大哥,被偷走的宝物是什么啊?是什么神兵利器,还是灵丹妙药啊?” 小灵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东西绝对很重要,至于到底是什么……估计只有偷盗者,以及门中的长辈们清楚了。” “啧……”天明咂摸了下嘴,感到十分的可惜,“竟然不知道吗……这么多人想要,一定很贵重啊!” 少羽这时则有些急切的问道,“那东西追回来了吗?” 他对于宝物什么的也有好奇心,不过更关注的还是这个人宗的叛徒是否成功了。 少羽可不希望帝国得到任何贵重的宝物。 听到这个问题,小灵苦笑了一下,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回答道,“算是……追回来了吧,那个叛徒也死了。” “追回来了就好啊。”少羽闻言笑着晃了晃脑袋。 对于少羽而言,看见帝国亏钱,比他自己挣钱都舒坦。 不过他也用好奇的目光瞥了一眼小灵。 宝物追回,叛徒身亡,这件事在他看来算是完美解决了,不过感觉小灵对此好像……有些难言之隐。 天明这时候问道,“小灵大哥,东西是你追回来的吗?” 小灵还是那副奇怪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这个……不是我。” “那是谁?人宗的人吗?”天明下意识的追问道。 小灵却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其实问题的答桉他很清楚,但是他不方便回答。 当时,是人宗掌门逍遥子的四名弟子先一步追到了叛变的长老木虚子。 木虚子在人宗的诸多长老中,勉强能排在中流之列,实力也就那样。 而那四名人宗弟子不仅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而且精通合击,擅使天罡剑阵。 木虚子对上他们四个,直接被压制住了,彻底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也就是那个时候,小灵也赶到了现场。 再加上他的话,基本上木虚子就要当场扑街。 不过同时还有另一个人也到了。 闭关十年,今时今日终于出关问世的天宗新任掌门,晓梦。 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除了小灵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死在了晓梦的天地失色之下。 小灵有心救下那四个人宗弟子,但是……在晓梦的天地失色笼罩下,他也一样没有任何行动能力,最多就是没被列为攻击目标而已。 别说救人了,他从头到尾也就最后瞥见了自家掌门的背影一眼,连一句话都说不上——说实话,那道身影是他们天宗掌门晓梦这件事,都是小灵自己猜测的。 能把天地失色练到这种程度,应该只有闭关十年的天才掌门晓梦了,反正小灵觉得他们门内那些长老肯定达不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辛辛苦苦跑了几百里路去追击木虚子,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过去看了一眼目标。 看完木虚子就当场暴毙了,一切结束。 被盗的秘宝被掌门晓梦取走,至于会不会还给人宗……呵呵,地上陪木虚子一起躺着的四具人宗弟子的尸体足以说明一切。 这种事,肯定不能对外说,他只能当自己啥都不知道,对这件事的结局三缄其口。 不过小灵对这件事也存在些许疑惑,他总感觉自家掌门出现的时候,木虚子的反应有些奇怪。 嗯……也不好说,天地失色之下,他们连眨下眼都费劲,当时木虚子脸上的古怪或许只是下意识挣扎产生的反应。 总而言之,不管其中有没有猫腻,也都和小灵关系不大——他一个天宗弟子,哪敢管自家掌门的事。 见小灵不愿多讲,少羽和天明也就都没再往下问,两人转而和他聊起这段时间的一些琐事。 三人就这么边聊边朝着城外而去。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平日里总会有些许灯火的小村落,今夜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一行人在夜色之下,沿着土路来到了村落的中心处,也就是墨家高层平日开会所在的小院落。 同时,那也是不久之前,蒙恬带队袭击据点是,亲自光顾的那个小院。 逍遥子,盖聂,班大师一干人全部进入了院中。 他们没有急着进屋,借着最后天上洒下来的点点星光,简单的打量了一番院中的情况。 看上去,一切都和走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像是被帝国军对突袭过的样子。 班大师捋着胡子说道: “看起来,蒙恬来了以后发现没人,就直接撤兵了,甚至都没仔细搜索一遍。” 作为一个据点,就算人全部撤走了,也说不准会不会留下什么能够指出他们去向的蛛丝马迹,或是什么情报信息。 理论上,蒙恬就是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不为过,人没抓到,总得搞点别的找补一下。 高渐离环视着周围,接腔说道,“或许……蒙恬他们并不在意突袭据点失利这件事。” 班大师闻言暗中和高渐离对视了一眼,两人算是心照不宣了。 机关城陷落以后,他们两个一直怀疑墨家内部存在帝国的眼线,但别说确定卧底是谁了,他们连是否真的存在卧底这件事都不确定。 今天的这场城内密会,就是他们故意安排,用来试探的。 大部分高层进入城内会见逍遥子,留下一两个重要人物带领普通弟子留守据点,这对帝国来说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存在卧底,那人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事实也确如他们所料,城外的据点遭到了蒙恬率军突袭,城内原定的会面地点有间客栈也被盯上。 好在他们先一步做好了安排,城外所有留守据点的弟子都被先一步撤走,城内也在张良的配合下,应付了过去。 唯一的可惜的就是,班大师和高渐离没能看出来到底谁是卧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仓促之下,他们俩不可能分别向各个墨家高层传递不同的假消息来做具体的试探。 挖卧底的事,只能之后再做打算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今夜要返回据点……有两个原因。 其一呢,是为了回来看看据点的情况,以此对帝国的行动取得更多的了解。 其二呢,则是要收拾一些首尾。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废弃这个据点,但这里可是墨家在桑海地区最重要的据点,尚还存在着不少秘密呢。 别的不说,这据点下面光地道都不止一条。 有些可以弃之不管,有些则必须彻底封死。 所以,他们必须返回来一趟,把处理的都给处理掉。 简单的观察了外边的情况后,一行人进入了院中的主屋。 手最快盗跖第一时间点燃了所有的烛火,温暖的火光照亮了屋子,屋内的情况立刻映入众人眼中。 和外面一样,和他们离开的时候基本一致,但地上额外的脚印也证实了有人在他们之后进来过。 “看来,蒙恬他们进来过啊。”盗跖抱着胳膊,看着地上的脚印笑嘻嘻的说道。 大铁锤挠了挠头,“所以……他们来了一趟就什么都没干,就直接撤了?” “说不通啊!” 你抓不到人,也懒得仔细搜索,这没问题,但你至少也该留下一部分人手把这里封锁起来吧? 再不济,留几个暗哨啊! 连大铁锤都看出不太对劲的时候,那就是真的很不对劲了。 逍遥子扫视着四周,沉声说道,“背后必定有诈!” 高渐离这时也说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啪! 盗跖突然朝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惊叫道: “这什么!?” 原来是他刚才脸上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刺痛感,仿佛被蚊子叮了一样。 盗跖把手从脸上撤下来摊在眼前,嘴上很纳闷的滴咕道,“难不成是蚊子?” 他们屋里都有端木蓉配置的草药熏香,蚊虫从来都不会靠近。 一听到盗跖这话,逍遥子眼神一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这时候,皮糙肉厚的大铁锤也感受到了些许刺痒,一边朝着后脖子部位拍了过去,一边跟着附和道,“好像是有蚊子啊!” 同时,盗跖终于看清了叮自己的是什么,眼睛不由微微的瞪大了。 只见一只金黄色的小虫躺在他的手里,挣扎几下后竟然振动翅膀又飞了起来。 刚才那一下没拍死它! 盖聂这时似乎也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了,第一时间言简意赅的喊道,“撤出去!” 逍遥子却是一声轻叹,缓缓阖眼,“已经来不及了。” 同时,逍遥子一挥衣袖,扑灭了屋内所有的烛火。 黑暗重新占据屋子里的大部分空间,只余窗边投下些许星月的光芒。 在黑暗之中,刚才那只金黄小虫宛如萤火虫一般放出了微弱的光芒。 盗跖看见这个光点,立刻指着叫道,“刚才咬我的就是这个小东西……唉,不对!我胳膊怎么……怎么没劲了!” 盗跖一句话没说完,胳膊先如同脱臼了一般直愣愣的耷拉了下去,死活抬不起来了。 大铁锤这时也叫道,“唉!我也感觉浑身发麻,有点没劲呢!” 逍遥子没说话,右手轻抬,于胸前捏了个手印,鎏金色的真气随之浮动流淌,化作一条光带,朝屋顶而去。 随着逍遥子的动作,众人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了上面。 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屋顶空间,突然亮起了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都如同刚才叮了盗跖的小虫一样,而现在……起码有成千上万个! “尸神咒蛊!”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尸神咒蛊 轰! 伴随着一声爆鸣,漆黑的房屋骤然爆射出一阵炽烈的金色强光,一闪即逝,将外面的院子照了个大亮。 三道人影此时恰好进入了这座小院,被这道强光惊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天明性子最急,咋呼着就要冲进屋里,不过被小灵及时的拉住了。 “别冲动!”小灵盯着屋子,表情略显凝重的提醒道。 视线转回屋内,逍遥子,盖聂,班大师等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其余的,高渐离雪女盗跖等人也差不多,不过他们脸上除了阴翳,还有疑惑。 因为他们不知道逍遥子所说的尸神咒蛊是什么东西。 当然,他们现在倒是很确定这玩意不是好东西——他们全都无法调动自己的内力了。 逍遥子这时轻叹一声,“老夫失算了。” 盖聂一脸凝重的接话道,“蒙恬是故意早早撤离的,就是为了等我们返回,踏入他们布置好的陷阱。” 为此,蒙恬放弃了探究这座秘密据点内可能存在的有价值的秘密。 当然,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他大可以等墨家叛逆被他一网打尽之后再仔细的把这里连地皮都刮上一遍。 班大师捋着胡子,摇头叹声道,“是老头子我大意了,太不小心!” 如果他们小心一点,干脆就放弃再回来一趟,也就不会踏进这个陷阱里了。 怎么说呢……终究是个取舍的问题,回来一趟有回来一趟的必要,不回来也有不回来的保险。 班大师他们经过仔细勘察确认方圆十几里范围内没有蒙恬布置的伏兵后,最终选择了回来一趟。 然后很不幸的掉进坑里了而已…… 逍遥子扭头看向窗外,沉声说道,“班大师不必如此,现在的关键,还是接下来该如何脱险。” “阴阳家的尸神咒蛊虽然不是致命的毒物,但是会让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动用内力,且浑身麻痹。” “虽然蛊虫被第一时间全部消灭掉,使得我们避免了浑身麻痹直接失去行动能力,但短时间内还是无法调动内力……” 逍遥子话说到这里,原本还有些迷湖的盗跖等人倒是解开了自己心头的部分疑惑—— 他们现在这样确实是被那金色虫子害的; 那虫子叫尸神咒蛊,是阴阳家的东西; 他们的状态已经算是处理及时了,不然更惨。 如果不是情况紧迫,不是说废话的时间,盗跖真想对着阴阳家的人破口大骂,一天天都在琢磨什么害人的鬼东西! 碰倒了就会直接浑身麻痹瘫痪,失去任何抵抗能力,这东西也太凶残了! 实际上……尸神咒蛊确实很凶残。 作为阴阳家研究多年才搞出来的专门用来阴人的毒蛊,尸神咒蛊的效果确实非常惊人。 但有句话叫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它也同样适用于尸神咒蛊。 对于盖聂逍遥子这些内功修为有成的当世一等一的高手来说,一只两只尸神咒蛊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让他们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问题上刚才一下子涌出来了少说几百只…… 星魂这次也是下了血本,这蛊虫培养起来可不容易,成百上千只蛊虫至少要花几年的功夫才能养出来。 当然,‘砸重金’的效果也很突出,盖聂、逍遥子、高渐离、雪女……哪怕不算盗跖这些普通一流好手,也相当于一下子干掉了三个顶尖高手,外加一个当世真·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 可以说是赚翻了。 这时候,天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焦急: “大叔!班老头!你们没事吧!?” 他倒没有贸然的尝试开门进来,因为小灵拉着他呢。 盖聂闻声赶紧凑到门口,低声对天明叮嘱道: “我们中了敌人的陷阱,你们别进来。” “天明,赶紧离开这里!” “什么陷阱?你们没事吧?”天明没有直接听话离开,反问很担心的追问道。 盖聂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有一个字,“走!” 天明的回答也很简单,“不!我不走!” 天明不是一个不知道从心的人,跑起路来他从不落于人后,但他接受不了抛弃同伴,更不要说抛弃的还是盖聂了。 小灵这时却突然转过身去,看向院外,嘴上说道,“恐怕不好走不了。” “哼哼哼哼……” 一连串很欠打的哼笑声传入众人的耳中,接着是一句冰冷的话语: “你们确实走不了了!” 话音落下,接连几道庞大的蓝紫色气刃贴地噼开了小院所有的篱笆,直接将这一片区域清理成了空地,连院门都被掀到了一边。 说话的人,也随之露出了真身。 是一个少羽和天明都见过的人——阴阳家左护法星魂。 在他的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一袭红裙黑丝的火部长老大司命,以及紫发紫袜的木部长老少司命。 三人身后,蒙恬一手按着腰间佩剑,缓缓上前。 而在他的身后,一缕轻纱遮住双目的右护法月神双手交叠静立,身后水部长老湘夫人姐妹随侍而立。 阴阳家六大高手,全部位临于此! 小灵看清对面的阵容后,眼皮直跳。 这特么的……别说屋里那群主力出事了,就是没出事这仗也不好打呀! 屋内的众人也看清了外面的情况,一个个脸色更难看了。 逍遥子此时的感觉和外面直面众多强敌的小灵差不多,头皮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大少司命,湘夫人姐妹,还有月神星魂两大护法……阴阳家竟然倾巢而出了!” “这一次,我们的麻烦大了!” 盖聂接话道,“我们全都已经失去了内力,仅凭小灵和少羽天明,哪怕仅仅只是对抗大少司命都几乎不可能……” 盗跖苦着一张脸总结道,“所以,虽然那些怪虫没有直接要了咱们的命,但是被阴阳家六大高手堵住,估计蒙恬的黄金火骑兵也会很快赶到……我觉得咱们跟已经死了好像……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嘛!” 大铁锤很不满的拍了他一下,“行了!不用你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打气’!” 盖聂这时候言辞灼灼的回应道,“不!还有差别!” “什么差别?”盗跖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我们还活着!”盖聂沉声回道。 “在座所有人都不止一次在生死边缘中走过,都曾从最危险的黑暗中走了出来过,所以,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这番鸡汤,让心思简单的大铁锤听的热血沸腾,忍不住直点头。 倒是盗跖比较务实,追问了一句,“那咱们的希望是?” 盖聂看向窗外,突兀发问道,“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莫不是……留给我们时间准备遗言?”盗跖这个时候还不忘活跃气氛。 高渐离肃声提醒道,“小跖,不要开玩笑了。” 盗跖闻言挑了挑眉,没再吱声。 逍遥子这时上前回答盖聂道,“他们不动,是因为他们还拿不准,我们是否真的已经失去了内力。” 尸神咒蛊是好用,星魂这次也确实下了血本,但到底能不能一击奏效,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这次他们要对付的人,也都不是软柿子。 天下第一剑客盖聂就不说了,关键是还有个十分了解阴阳家各种阴私手段的人宗掌门逍遥子。 难保人家不会提前看破陷阱,再反过来给他们设个套。 阴阳家六大高手,对上盖聂逍遥子高渐离雪女四大高手,也未必就占了多大的优势。 逍遥子他们一个顶一个,阴阳家最多还剩三个人,剩下盖聂一打三……也不是打不了,对不对? 要是被人家再反过来算计到,打个了先手,猝不及防之下再减减员,就更悬了。 这是逍遥子猜测的理由,基本都切中了,不过还有一个是他没想到的——月神和湘夫人姐妹现在不太想出手。 月神肯定是不愿意和星魂联手的。 在盖聂等人很可能中了尸神咒蛊失去抵抗能力的情况下,星魂和大少司命的战力足以对他们形成碾压,月神她们仨压根就没有加入的必要。 既然如此,她当然更想划水,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一点功劳。 所以蒙恬等人没有冒进,决定徐徐图之。 如果对方踩实了星魂布置的陷阱,那就无论如何也跑不掉,没必要太着急。 如果他们没有中陷阱……那就更不能着急了。 拖延时间对蒙恬他们是有利的,他的黄金火骑兵正在火速赶往这里。 听了逍遥子的话,盗跖又有了新的疑惑: “那又怎么样呢?最多拖延一点点时间,没啥用吧?” “时间没用,但是他们的怀疑对我们有用。” 逍遥子缓声回答着盗跖,眼神则透过门缝,紧盯着外面的天明。 此时,外面的两拨人正在交流。 该说不说,双方熟人还真不少。 “这不是,项氏一族的少主吗?”蒙恬浓眉一扬,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看向摆出防备架势的少羽。 少羽听到这话,眼睛都快红了,激动的上前几步指着蒙恬大喊道,“混蛋,你还知道我!” 天明这时候赶紧凑了过来,暗戳戳的拉着少羽,以免他一激动直接冲上去送了。 蒙恬看着激动的少羽,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 敌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是喜闻乐见的。 “找了你那么多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正好,你和你的梁叔,还欠我们蒙家一份赏金呢。” “可恶!”少羽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一口大牙恨不得都咬碎,指着蒙恬叫嚣道,“想要我的命?可以!” “有胆量,你就和我面对面,一对一单挑一场,决一生死!” “呵呵呵……真是愚不可及的蠢货!”蒙恬忍不住发出一串嘲笑,讥讽道,“你已经彻底落入了我的包围之中,有什么资格挑战我?” “你不敢吗?胆小鬼!”少羽发动了嘲讽,尝试进行一次激将。 然而蒙恬并不受少羽的激将,轻蔑一笑,打起了嘴炮: “逞匹夫之勇,不过图一时之快,兵家的要义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 少羽这时倒也不虚蒙恬,同样露出充满了讥讽意味的嘲笑,回应道,“面对敌人,只敢逞口舌之利,却不敢应战。” “你这样的懦夫,也敢自称兵家!” “我看你不如拜入名家公孙氏。” “哈哈哈……”受到如此嘲讽的蒙恬不怒反笑,觑眼看着少羽,回应道,“做我的对手……你也配!” “失去了军队的统帅,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虚躯壳。” “即使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除了徒劳无功的咆孝外,又能做得了什么?” 当年项燕说是战败于王翦,但实际上,楚国大军确实是王翦击溃的,但最终取得了项燕首级的,确实随父蒙武一同参战的,已经初露头角的蒙恬。 所以,少羽敌意最大的帝国将军才是蒙恬。 他这番话,算是彻底激怒了少羽。 “混蛋,我要杀了你!”伴随着激动的咆孝声,少羽就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还是小灵及时的拉住了他,“别冲动,少羽。” 小灵成功拉住了少羽,他毕竟不是寻常少年,刚才也是怒火攻心,一下子上头了而已,稍微有个缓冲就好了。 不过小灵的上前,却引起了对面另一位的反应。 看着小灵那一头水蓝色的中长发,还有脸上那依稀有几分印象的花纹,以及那张成熟了不少的脸,星魂的嘴角缓缓翘了起来: “之前没注意到,原来是你这个叛徒!” 这一句话,好似重锤般砸在了天明和怒火刚消下去一点的少羽心中。 叛徒!? 这种称呼貌似只能用在自己人……或者说曾经的自己人身上吧? 这也就代表,小灵曾经是……阴阳家的一员!? 这怎么可能!? 屋内的逍遥子却露出了恍然之色,他就说总感觉小灵施展的术法有些怪怪的,原来他和阴阳家竟然还有一段瓜葛。 当事人小灵此时倒是很平静,目光从星魂三人身上扫过,主要在少司命身上停留了一下,但也没有过分,然后微微点头道: “道家天宗弟子,见过诸位同道。” 对于小灵打招呼的行为,星魂又是一声冷笑,语气冰冷的回道: “当年侥幸让你苟活了下来,不躲进太乙山乖乖的缩起来,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灵闻言抿嘴一笑,平静的反问道,“我能活到今天,并非是侥幸,也和你们无关,这一点星魂护法应该很清楚,又何出此言?” 这话一出,星魂脸上的笑意一僵,变得难看起来。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开端:试探 星魂是个好面子的人,而小灵所说的话,恰好对应着一件让星魂很没面子的往事。 当然,放在旁人眼里,这纯属是星魂自己戏太多,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 因为那件所谓的让他没面子的事,实际上是让整个阴阳家都丢脸的事——也就是小灵的事。 当年小灵潜伏进阴阳家后,想尽一切办法破解了公输家为阴阳家特制的六道甲子锁,进入了阴阳家总部神都九宫中的禁地,罗生堂之内。 而且因为他卧底潜伏过程中的某些操作吧,还把当时尚未成为少司命的少司命也一并牵连了进去。 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早就暴露在阴阳家一众高层的注视之下了,人家就是在故意放水。 最终,当时还未成为少司命的少司命在和小灵的战斗中,万叶飞花流成功突破,正式被东皇太一选定为新一代的木部长老少司命。 不过小灵并没有死,因为古寻救了他嘛。 古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强行闯进了阴阳家的禁地罗生堂,也没给半句话的交代,就说了一句这人他保了,就带着小灵走了。 阴阳家的人没反对吗? 怎么说呢……可以说没有,也可以说有。 当时古寻的突然出现,引起了在场部分人下意识的攻击。 罗生堂这地方,整个阴阳家只有掌门东皇太一,以及左右护法和五大长老有资格进入。 当时场上人已经齐了,不管来者是什么人,都可以视作小灵的同伙,出手很正常。 就是他们出手的对象不太正常,所以下场也就……不怎么样了。 所有人里最积极的就是星魂,挨得最狠的自然也是星魂。 被古寻随手一巴掌呼成重伤这件事,对当时刚刚成为阴阳家左护法,正是最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时候的星魂来说,无异于一记重击,极大的伤害了人家的自尊心。 所以尽管理论上古寻旁若无人的闯进阴阳家救走一个道家的间谍这事最伤的是掌教东皇太一的脸,但最记恨这件事的却是星魂。 也正是因为记忆深刻,所以他才会一眼认出相比多年前变化不小的小灵……当然小灵本身长相也比较让人印象深刻。 对星魂来说,小灵不过是一条靠着别人侥幸苟延残喘下去的废物,结果这个废物还跟讽刺自己,这肯定不能忍。 “找死!”怒火一上头,看起来深沉阴翳的星魂脾气竟然比少羽天明还要冲,蓝紫色气刃在掌间吞吐不定,就要下手杀人。 不过就像气上心头的少羽被小灵拦住一样,星魂的动作也被蒙恬一抬手给制止了。 局势处于绝对不利的状态下还敢挑衅,小灵的态度让蒙恬不由越发的小心起来。 行百里者往往半九十,蒙恬可不想因为操之过急,让今晚的行动功亏一篑。 “哼!”星魂冷哼一声,甩手散去掌间凝聚的真气,用讥笑的语气说道,“逍遥子老儿呢,中了尸神咒蛊就不敢露面了吗?让三个毛头小子顶在外面送死!” 小灵站最前面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的抓紧了手中的春水剑。 他不知道屋内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但是想来不会好。 或许……接下来他得独自面对阴阳家的六大高手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找死,不过……死就死吧,反正逃又逃不掉,让他向阴阳家屈膝投降也不可能。 这时候,他和天明少羽的身后传来一声响动。 吱呀~~~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房门被打开,手持木剑的盖聂,和手持尖细如刺一般的名剑雪霁的逍遥子联袂走了出来。 “天明,少羽,到我身后来。”逍遥子站定,第一时间对两个孩子吩咐道。 少羽天明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逞强,互相看了一眼后,乖乖走到了逍遥子和盖聂的身后躲起来。 小灵扭头看了一眼逍遥子,得到对方的一个眼神示意后,也退让到了一旁。 星魂见这两个最棘手的敌人露面,嘴角一咧,“呵!倒还有几分勇气,敢出来受死。” 逍遥子手中雪霁斜指地面,身上的道袍在夜风吹拂中猎猎作响,他另一只手抚过颌下长须,朗声回应道: “也许,你高估了尸神咒蛊的威力。” “哦?”星魂邪笑一声,发问道,“这么说,你们没有失去内力?” “呵呵……你觉得呢?”逍遥子以一个反问作为回应。 星魂不说话了。 嘴炮打再多,也确定不了事实究竟如何,想知道答桉,还得亲自上手一试。 逍遥子话音落下,星魂双手并指成掌,于胸前交叉合拢,蓝紫色的真气剑刃随着他的动作迅速延伸暴涨。 待到气劲继续完毕,星魂双手自胸前反绕半周,勐然甩了出去,萦绕在他掌间的两道气刃随之脱手飞出,交融聚合成一道雄浑磅礴的真气弧刃,正冲着逍遥子盖聂二人而去。 若是他们两个内力已然全无,面对这一招等于必死无疑,既躲不掉,也接不住。 若是他们两个能轻松的接下星魂这一招,那就表明二人目前状态良好,尸神咒蛊很可能真的没有奏效。 若是他们俩面对这一招只能躲开,那表明二人或许保留了些许内力,但不足为虑,左右不了大局。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剑,盖聂冷眼以待,没有任何动作,而逍遥子则抬起了手中雪霁。 只见剑格处的紫色宝玉阴阳鱼中真气流动,一股翠绿色的真气迅速流转蔓延开来,化作一层壁障,全方位的包裹住了逍遥子等人。 紧接着,星魂射出的幽蓝气刃便噼到这一重壁障上,没有产生任何碰撞亦或爆炸的声响,无声无息之间,青翠壁障瞬间支离破碎。 幽蓝气刃也在同一瞬间,崩溃解离。 两种颜色的真气并未就此直接消散无形,属于逍遥子的翠绿真气被吸引到雪霁之上,而星魂的蓝紫色真气则如附骨之疽紧紧缠绕于雪霁剑身周遭。 经过一番无形的争斗后,属于星魂的真气最终消散无形,而雪霁上的真气则如水一般流淌回了剑格处的紫玉阴阳鱼中。 这表示着双方间的第一回合交锋,到此结束,逍遥子单人就轻松的接下了这一剑。 “世间风云兮幻亦真,天地无穷兮大道行!” 逍遥子还有闲情逸致念叨两句。 盖聂也配合,适时的给他捧跟道,“好一招雪后初晴,顿扫阴霾之气!” “逍遥先生,佩服!” 一挥雪霁收剑,逍遥子笑着自谦道,“盖兄是天下第一剑客,在你面前用剑,是我贻笑方家了。” 他们俩之间一捧一逗聊的挺欢,远处看着的星魂心情可就不太美妙了,一双大眼睛凝重的望着对面二人。 刚才他是双手合击发出的气刃,威力比单手要强上一倍,可对面单凭逍遥子一人一剑就接住了。 这基本没什么悬念了,逍遥子的一身内力绝对完好无损,基本处于正常状态。 逍遥子正常,那其他人…… 所以尸神咒蛊真的被他及时清除掉了? 还是他们压根就没踩进陷阱里? 没等星魂琢磨清楚,逍遥子先说话了: “呵呵呵……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怎么能破解尸神咒蛊的陷阱?” 星魂阴晴不定的看着逍遥子,怎么也想不通,尸神咒蛊为什么会失手。 在狭窄的密闭空间内,他布置了那么多的尸神咒蛊,几乎是万无一失的,就算他们一进屋就发现了不对劲,也很难及时清理掉所有蛊虫。 别说逍遥子,就是北冥子来了也不好使! 所以……是怎么回事呢? 星魂始终没有发现最关键的地方……天明的两只手分别被逍遥子和盖聂一左一右的给牵住了。 蒙恬眼看形势不对,决定采取最保守的策略,上前两步低声对星魂说道: “星魂护法……不如等一等,围而不杀,最多半炷香,我的黄金火骑兵就会赶到。” 蒙恬这话不说,星魂或许还不着急,但让他这话一激,星魂顿时忍不住了。 平时跟月神玩心眼子的时候他脑子倒是灵光的很,但一到了面对外敌的时候,就容易上头。 内战幻神了属于是。 “不用!”星魂双眼阴冷的盯着对面,冷冽的回应道,“两个人而已,不需要!” 同一时间,对面的几人也在进行着他们的交流,不过要隐蔽的多。 完全不明状况的天明和少羽脑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天明,少羽!”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不过没等他们表现出来,声音又响起了: “不要回头,不要说话,也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两人乖乖的按照话里的吩咐控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因为他们听出来了这是逍遥子的声音。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声音能直接在自己脑子里响起,但是……听话就对了,现在也没条件问东问西的。 “你们现在只需要用心听就好,我正在用道家的天籁传音之术和你们沟通,不会被敌人察觉。” “但是你们不能表现的不自然,否则阴阳家的人会发现,他们有办法干扰传音。” 天明少羽不会传音之法,又不能说话,这时只能幅度很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同时各自心里也在感慨着道家奇术的神奇之处。 天明这种土包子就不说了,哪怕是贵胃出身的少羽,也感觉很新鲜。 听过没见过嘛! 逍遥子没空等这俩小子在心里瞎琢磨,紧迫的继续说道: “刚才我接下了星魂一招气刃,让他暂时摸不清楚我们的情况。” “但事实上,我们都中了他提前布置好的尸神咒蛊陷阱,都已经失去了一身内力。” 这话顿时引得两人大惊,好在还记着逍遥子的叮嘱,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刚才我能接住星魂全力发出的气刃,靠的是借用天明体内一身浑厚的墨家内力。” “这也是我们仅存的抵抗力量了。” 少羽不禁露出一个意外的眼神,没想到暂时帮逍遥先生吓住敌人的竟然是看起来最不具备威胁的天明……估计对面那些人怎么也想不通吧。 天明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看了看逍遥子和盖聂宽阔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紧紧握住的双手,心中感到由衷的喜悦。 这是第一次,他真正的能够帮助到大家。 可惜困囿于处境,无论两人有着多少想法念头,此时都只能闭嘴听逍遥子一个人说话。 “但是,阴阳家这一次直接出动了六大高手,只要他们一同发动进攻,我们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那怎么办啊!? 同样的念头在两个少年脑中浮现。 逍遥子听不见他们的心里话,自顾自的说道: “我们的处境很危险,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时机。” 其实逍遥子也不知道能等来什么时机。 这一次星魂下的套,可以说是让他们给踩实在了。 那间主屋里是由用于逃生的地道的,但是班大师他们根本没有打开的时间。 这边中招,那边天明他们就到了,紧接着星魂就堵门了。 他们这些已经在屋子里的可以尝试悄摸摸的从地道熘走,外面仨人怎么办? 而且不留人断后就直接逃跑的话,跑掉的概率也不大,很容易被追上。 可要是留人断后的话……都不说牺牲谁了,一个一个全特么没内力,这断个锤子的后! 没办法,逍遥子和盖聂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借助天明体内传承自燕丹的墨门内力来湖弄一下星魂。 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反正就是尽量拖。 就像盖聂之前说的,他们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 “小灵,接下来若要动手,你配合我和盖先生施展三才剑阵,少羽你留在后面策应。” “我知道了,逍遥子师叔。”小灵的声音也在少羽天明的脑子里响了起来。 身为天宗的高徒,天籁传音他自然也是会的。 少羽对这个安排有些不满,所谓在后方策应,不就是缩头躲起来吗? 他不想当个躲在后面的懦夫。 不过现在情势紧急,容不得少羽和逍遥子争论,他只能服从安排。 逍遥子这也是没办法,就少羽这点战斗力,和场上这些人相比那还不如一坨空气,让他参战等于让他送死! 还是毫无意义的送死,实在没必要,不差他这点空气。 逍遥子现在最可惜的是盖聂不会天罡剑阵。 如果能够结成天罡剑阵,所有人气机相连,他们的状况会好很多,现在几乎都不能撒开天明的手。 但是这是道家秘传,盖聂肯定不会,他们仨只能凑活着布个三才剑阵。 聊胜于无吧……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治疗方案 桑海城,小圣贤庄,后山竹林小居。 明亮的灯火从窗户中映射出来,隐约可见两道人影。 屋内,荀子端坐在桌桉旁,上面摆了不少书卷。 而在他对面的,竟然是端木蓉! 白天的时候墨家据点的所有人都撤走了,端木蓉这个编外成员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她离开并非是为了避难。 虽然端木蓉和墨家搅和到了一起,帝国那边也明确知道了她和墨家搅和到了一起,但她并没有被通缉。 谁不知道她是帝国医学院院首念端大师最心爱的弟子,谁敢通缉她啊! 且不说念端和国师古寻之间亲密的关系,单说帝国医学院,它也不是好招惹的啊,培养出来那么多的大夫,那都是念端的门生啊。 谁闲了没事敢得罪大夫啊? 还特么是一群大夫! 端木蓉离开据点,是为了进城来找荀子。 因此她是最早离开据点的人,一大早人就进城了。 找荀子的目的自然是和对方探讨研究一下,天明的身体问题怎么解决。 经过一天的讨论,两人勉强琢磨出一点头绪出来。 “荀夫子,如今看来,只有这一种方案了。”端木蓉放下手中的竹简,眉头轻蹙的说道,看上去有些为难。 荀子的表情要平静许多,捋着胡须颔首道: “目前来看,就是如此。” “以药物补剂增强那孩子的体质,提高他的承受能力,以延缓他支撑不住的时间。” “这需要消耗不少珍贵药物,且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为我们研究出更进一步的治疗方案带来更多的余裕。” “此法稳妥为上,也没有失败一说,只是随之时间推移,他的病症越发严重,治愈的难度只怕也会不断提高。” “至于治本之法……”荀子摇头轻叹道,“虽然靠着那卷残本上的记载,有了些许头绪,但是贸然尝试,后果很难控制。” “老夫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荀子不是一个保守的人,但如果激进的代价是天明很可能当场暴毙,那他还是宁愿保守一点。 端木蓉很是为难,“强身之法虽然稳妥,但实施起来也殊为不易啊……” 天明需要的不是肌肉,而是身体素质的全面提升,尤其是内腑经络这些正常情况根本无法增强的地方。 最合适的方法其实是练武,但这个方法见效的速度取决于练武之人的天赋,而天明的天赋,就端木蓉所知……貌似不堪入目。 而用药物进补的话,那可就需要上一些硬货了。 当然,珍稀药材固然昂贵,但对墨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钱嘛,他们是不差的。 问题是他们大本营才被帝国端了不久,物资损失巨大,手头上根本没有多少药材储备——有也不可能随身带到桑海。 而桑海本地的药材都被蜃楼征用了,云中君的炼丹需求是第一位,这是嬴政下的死命令。 哪怕扶苏下令必须要稳定城内民生,蒙恬也只能保留下一小部分最基础的药材,勉强保证老百姓最低程度的需求。 墨家就更搞不到药材了,能搞到的也都是用不上的。 这种情况下,只有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搜寻然后调过来。 对墨家来说,这不是难事,但需要时间。 端木蓉她当然也不缺名贵药材,但前提是她人得在咸阳,手头上是没有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端木蓉现在手里没货,调配不出增补药物。 解决办法只有一个——等,时间估计不会太久,但也不会多快。 可天明下一次发病会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等不起啊…… 荀子看出了端木蓉的为难,轻笑一声说道: “端木姑娘可是在为难药材的事?” “老夫手上恰好有一株碧血玉叶花,花开九叶,已有九泉之数,药性足以活死人肉白骨,当主药应该够用了。” “九泉碧血玉叶花!?”乍一听这话,端木蓉还有些吃惊。 碧血玉叶花本就是珍贵药材,药性醇厚温和,最是滋补,一般一花五叶之时算是成熟,可以入药,之后每多一片叶子,药性就会增强一倍。 一花九叶之后药性达到极致,谓之九泉碧血玉叶花。 以此药为主药,进行适当的调配后,足以制出能够大幅增强天明身体素质的药物了。 这种近乎传说中的药材,端木蓉……以前也见过,古寻手里收藏有几株,基本都是从帝国国库里薅来的。 这种神药,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是墨家也不可能说弄到就弄到,端木蓉原本盘算的也只是整几味药力相当于七叶碧血玉叶花的药材,让天明持续性的用药也就行了。 没想到荀子手里竟然有一株九泉级别的,儒家的底蕴还是深厚啊! 这其实是端木蓉想岔了,荀子手里有这株药不是儒家的底蕴,而是流沙的底蕴——这是韩非之前送给他老师的礼物。 当然,这都不重要,反正有这株药无疑是个好消息,以九泉碧血玉叶花的药力,一株更比其他药材六株强,足够用了。 但端木蓉犹豫一番后,还是选择了拒绝,“不,九泉碧血玉叶花乃是神药,太过珍贵,我不能要。” 荀子抬手一摆,“无妨,药材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而且老夫也很喜欢子明那孩子,也承诺了会治好他。” “老夫的承诺,想来还是比一株药材更重要的。” 见荀子态度认真,端木蓉又是一番纠结后,还是点头应下了这份恩情: “如此……我就代那孩子谢过夫子了。” “您的这份恩情,墨……我们一定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呵呵……这都不重要。”荀子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那株药一直是子房在帮我打理,回头老夫会交代他一句的。” 端木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欠身一礼,再次谢道,“多谢夫子。” ……………… 桑海城港口,蜃楼之上。 入夜后的蜃楼上,上层是灯火通明的,但下层的舱室就只有寥寥的窗户口会泛起昏黄的灯光。 照明毕竟是件挺奢侈的事,蜃楼上人现在是不少,但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几乎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只有这些大人物才配尽情享受火树银花不夜天,而这些大人物全都生活在蜃楼的甲板上层。 今天比较特殊,左右两大护法,以及水火木四大长老全都离开了蜃楼,但上层的灯火并没有为此熄灭一盏。 不过蜃楼终究太大了,即使尽可能的将甲板上层铺满灯烛,依旧有着太多太多光明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此时,甲板的阴影中,一道身影灵巧的在其中游弋穿梭着。 仔细一看,上身紫白色纹路鱼鳞紧身金属战斗服,下身漆黑高叉长裙,裙摆缝隙之间,隐约可见一双渔网袜和高跟鞋。 这一身独特的打扮,不用说自然是惊鲵。 她这一身战斗服已经多年没有穿过,今日算是重温旧梦了。 其实从潜入的角度来说,这一身并不合适,有着金属纹饰的衣服容易反光,且摩擦声响更大,更不要说那双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响声了。 不过惊鲵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是更喜欢这一身穿着,尽管多年没穿过了,还是喜欢……或者说习惯了。 至于够不够隐秘……这都无所谓。 船上现在就剩下一个云中君了,她就是穿着凤冠霞披那也如入无人之境啊! 事实上,惊鲵并不介意自己被人发现。 因为她就是来找人的。 这段时间苦寻炎妃无果的她,终于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蜃楼。 今夜趁着阴阳家倾巢出动,她夜探蜃楼,一是试试看能否一窥蜃楼之上隐藏的秘密,二就是为了找找炎妃是否在船上。 其中后者更重要一点。 因为找到了炎妃,对惊鲵探索蜃楼或许会有重大的帮助。 虽然阴阳家的高层几乎都已经离开了这艘船,但惊鲵还是不能在船上肆意妄为的胡来。 要知道,这艘船可是公输家花费了十年心血打造而成,不用想都知道这上面一定不缺危险的杀人机关。 这一点,颜路和她闲聊时不止一次的强调过。 尤其是那些重要的,藏着秘密的地方,必然会受到最严密的保护。 惊鲵不觉得区区机关能把自己如何,但是很容易闹出来大动静。 船上是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安全,但如果真的暴露了,引起了骚乱,她也会很麻烦。 还是要尽可能的保证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之间。 要做到这一点,先找到炎妃,从她那里获取到一定的情报会方便很多——前提是她真的藏在蜃楼上。 在庞大到如同一个海上城池的蜃楼中找一个隐藏着的人的踪迹并不容易,即使炎妃真的藏在蜃楼上,惊鲵也并没有把握一定能找出她来。 不过总得试一试,反正她横竖要在蜃楼上走一遭。 完全不了解蜃楼构造的她,又不可能精准的选择自己的目的地,只能漫无目的的瞎熘达。 顺着阴影,惊鲵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从甲板上摸进了蜃楼内部。 甲板上层的内部就和外面不一样了,全部都有灯火照明,并且时不时就会有阴阳傀儡巡视。 这种情况下,惊鲵就不能像在外面一样流畅的行动了,必须时不时的隐藏行踪,躲避巡视的阴阳傀儡。 同时还要小心谨慎的仔细甄别环境中可能存在的机关陷阱,寻找特殊的地点。 这样一来,惊鲵的速度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好在她也不着急。 阴阳家的人出城对付墨家去了,短时间内搞定的概率不大,留给她的时间还算充裕。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随着逍遥子布置好战术,小灵和少羽立刻不动声色的变幻了位置。 少羽躲到了最后面,守着房门口。 小灵则站到了最前面,恰好遮住位于中间,被逍遥子和盖聂一左一右牵着的天明。 这场战斗,最需要保护的就是天明,既要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也要尽量别让星魂注意到天明的特殊。 这两点不管哪一点出了纰漏,他们这戏都等于唱到头了。 逍遥子决定布三才剑阵,为的也就是尽量周全的保护天明,否则压根没必要这么折腾——又提升不了多少战斗力,不差这一点。 对面也在进行着自己的战术配置。 当然,他们谈不上配合,阴阳家也从来不讲究配合。 所谓的战术,其实就是蒙恬撤到了后面,试图说动月神三人动手。 “星魂护法已经决意动手,对面虽然只有两个高手,但一个是有着剑圣之称的盖聂,一个道家人宗的掌门。” “仅凭星魂护法和大少司命,或许会……力有未逮啊。”蒙恬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以免被星魂那个自尊心爆棚的熊孩子听见。 蒙恬的话说的点到为止,不过意思就是让月神也出手,六大高手合力,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盖聂和逍遥子这两个麻烦。 月神一笑,纱罩后的眼眸向侧方偏移少许,看了蒙恬一眼,不咸不澹的回应道: “星魂大人看上去很有把握,我就不去打扰他的兴致了。” 蒙恬深吸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跟阴阳家的这群人打交道一向费劲,月神不愿意出手他也没辙。 关键是就像月神话里说的一样,星魂现在很有自信,他根本就不稀罕月神帮他。 两头都不愿意,他这个主将也没辙。 他也懒得纠缠,反正现在局势还是一片大好,暂且不用着急。 总之……优势在我! 星魂看着对面摆出的阵型,嘴角一咧,轻蔑笑道: “呵,三才剑阵……” “真是稀奇,一个剑阵,竟然集齐了天宗的弟子,人宗的掌门,还有阴阳家的叛徒!” 盖聂闻言眼神晃了晃,似乎有些想法。 他是觉得星魂说话最好说清楚一点,这话说的好像他是阴阳家的叛徒似的。 星魂没有顾及自己话里的歧义,猖狂的狞笑着继续说道: “不过叛徒就是叛徒,一个废物而已!” “就算是天宗加上人宗,也不是我们阴阳家的对手!”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随着星魂的话音,他垂在身侧的双掌间渐渐凝聚出一颗深紫色的真气圆球,凝练氤氲的气劲飘飘荡荡,好似一团火焰。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开端:交手 “呵!”逍遥子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左手轻轻捋过胡须,回应星魂道,“螳臂当车,语出自鄙派祖师庄子,人间世之篇。” “贵派为何引用我道家的典故呢?” 星魂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所以说这小子特别容易上头,本来好好一个脑瓜子现在基本是废了。 前一句话还在瞧不起天人两宗,后一句话就用人家的典故,自己打自己脸也没有这么快的。 逍遥子打了星魂的脸尤觉得的不过瘾,他可是半道加入的人宗,原本是关中豪侠,脾气突出的就是一个暴。 星魂刚才话说得那么嚣张,他身为人宗掌门不找点场子,实在不合适。 顺便拖拖时间。 “太极玄一,阴阳两气!” “五百年前,阴阳家脱离道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追求所谓的天人极限,创出了不少威力巨大的奇术法门,历代也常有人杰辈出。” “然而天地阴阳,道法自然,万变……不离其宗!” 诸子百家中,道家最为特殊,因为它被明确的认为是百家之首。 谈不上所有人公认,但绝大多数门派是不反对的。 这并不是因为道家实力最强,而是因为道家最为古老,有不少人秉持着这样一条观点——诸子百家,皆出于道。 所以得了个百家之首的名头。 也就是所谓的——诸法皆出于道,万变不离其宗! 当然,实际上道家不可能对其他门派摆老祖宗的架子,其他门派也不可能认。 但阴阳家不一样啊,阴阳家确实脱胎于道家,而且发展至今也没能和道家分割干净。 在很多不了解的人眼里,阴阳家就是阴间版的道家。 逍遥子端个架子批评阴阳家倒还真说得过去,主要也是星魂太嚣张。 对于逍遥子的说教,星魂这种叛逆少年的反应自不必说,一声冷笑,反唇相讥道: “这么多年过去,道家还沉醉于自居于天下正宗的陈年旧梦里,昏睡不醒,实在可笑!” “你们自己都在吵吵嚷嚷的分裂成天人两宗,闹得天下皆知,还想妄谈什么道法自然,什么天人合一。” 被提及了天人之争,小灵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表现的仿佛走神了一样。 无论逍遥子的回应是否在理,他这个天宗弟子最好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逍遥子说的不在理,这个当口他也不可能去拆逍遥子的台。 逍遥子说的在理,他一个天宗弟子也不可能去附和逍遥子。 况且这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弟子级别的人物和人家掌门争论,眼下还是顾好自己为妙。 逍遥子身为一派掌门,说场面话的本事自然不差,云澹风轻的回应道: “鄙派为追求大道至理,而分为了出世之法和入世之法。” “天宗和人宗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法,说到底还是殊途同归。” “呵!”星魂对逍遥子的这番标准回答不置一词,只是给予了轻蔑一笑。 接着目光转移到了逍遥子手中的雪霁。 “雪霁……剑谱排名第六,道家的镇派之剑。” “不过,我一直听人说,天宗晓梦大师所执掌的排名第九的秋骊剑,威力还要在雪霁之上。” 星魂又开始了拱火。 小灵闻言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自己的春水剑——他这把剑就是秋骊剑的彷品。 不过他还真没听说过秋骊比雪霁强的传闻,真的有这个传闻吗?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星魂瞎拱火,江湖上是有那么一说。 雪霁,剑谱第六的名剑,在诸多名剑中造型最奇葩的一把,连墨家的墨眉都比不过。 一眼看过去就是根放大了的针,而不是剑,连个剑刃都没有! 不过就是这根‘针’,成了道家的镇派名剑,天人两宗分裂后更是只有天人之争中胜利的人才有资格执掌五年。 众所周知,风胡子剑谱的排名不仅要看剑器本身的质量,还会综合考虑剑主的身份,以及剑本身的出身。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雪霁恰好就是一把本身不怎样,但是名气很大,所以排名高位的名剑——全靠道家的名望给它抬的名次。 这话说的不能算错,因为对绝大多数剑客来说,雪霁真的不好用,也就比拿不动的巨阙强点。 但对道家弟子来说又是另一回事,因为对他们来说,用特殊材料打造的雪霁是真的好用。 道家重气,对他们来说一把剑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要能够承载巨量真气灌入其中产生的压力,并且要易于真气流通。 换个现代点的词汇应该叫……耐气性和导气性? 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方面剑谱上的名剑素质都很优秀,但雪霁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说第一,排前三没问题——得排除掉七剑。 简而言之,雪霁属于……偏科严重吧。 而秋骊剑相对而言就是一把较为均衡的剑。 剑这种工具,均衡一点是要比极端一点要好,所以这说法不能算错。 但换一种说法,剑这种工具,非要说哪把剑比哪把剑强,也实在没必要,主要还是得看剑主。 在场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嘛——盖聂! 你看看人家手里的木剑,你就说你们谁的剑比他强吧? 逍遥子好歹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顶尖高手,这里面的门道他门清,星魂的拱火对他来说就是废话。 相反,逍遥子却是要好好的戳一戳星魂的肺管子了。 “这种排名虚位,不过过眼浮云,只有无名而求名的人才会那么在意。” 星魂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啊! 看着逍遥子的目光恨不得瞪出血来,一身幽紫色真气升腾而起,仿佛要失控了一般。 ‘无名而求名’,这五个字就是摆明了来扎他心的。 倒不是说星魂是个多么执着于虚名的人,实际上他……也确实很在意虚名,不过远不止是虚名这一项。 名望,实力,地位……等等一切,星魂全都堪称狂热的追逐着,不肯落于人后半分。 按理说对这种超级野心家来讲,一句扎心的话根本算不上什么,可偏偏星魂又特别好面子,最容不得别人戳他肺管子。 这不,让逍遥子一句话刺激的人都要失控了。 大司命看着星魂一副分分钟要失控的模样,赶紧插嘴说道: “大人,和这群反贼何必说那么多话,直接拿下他们便是。” 大司命的声音让星魂眼中的怒火稍稍消减,至少没有继续朝着失控狂化的方向上前进了。 确实,早知道就不该跟他们废话! 想到这儿,星魂果断放弃了用嘴炮打击敌人的想法——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以前爱跟人打嘴炮是因为没实力动手,现在付出了莫大代价,连脑子都不好使了,换来了一身顶尖的实力,结果还热衷于跟人打嘴炮。 还跟道家的人打嘴炮……真是想不开。 朝着大少司命分别使了个眼色后,星魂身上气势一变,氤氲升腾的紫色气刃从双掌间蔓延开来。 逍遥子见状不由暗叹一声,早知道刚才说话该留点情面,这给人刺激的不愿意说了还。 不过做过一场也是不可避免的,准备迎战吧。 眼见自家左护法战意高涨,大司命和少司命也各自有了动作。 大司命一甩额前长发,左手掐腰,右手轻抬,赤红色的手掌在身前画出一道曼妙的弧线,暗红色的真气自然而然的由其掌心汇聚凝练,化作一颗暗沉与黑红交相辉映的太极阴阳鱼。 极聚压缩的真气微微颤抖着,甚至引起了周围空气的波动。 少司命前踏一步,双手十指摆动不停,在空中交汇画圆,碧色真气凝聚转化为一片片翠绿树叶,在她掌间翻飞盘旋。 高速飞旋的树叶引起了一阵阵细微的爆鸣声,当它触及人的肌肤时会造成何等伤害可想而知。 伴随着星魂一声低沉的动手,大少司命两人同时弹射而出。 一红一绿两道浩然磅礴的真气长流在空中交织盘错,分别杀向盖聂和逍遥子。 同一时间,星魂双手并掌成刀,在一瞬间向前噼出两道硕大的气刃,一左一右奔着盖聂逍遥子二人而去。 星魂的攻击要晚于大少司命,却后发先至,在小灵的童孔中,先一步杀到盖聂逍遥子面前。 盖聂和逍遥子各自抬剑横挡,一声脆响一声闷响过后,星魂的气刃消散不见,第一道攻击无功而返。 盖聂逍遥子二人看起来非常轻松,十分的游刃有余。 这也正常,且不说本来他俩哪一个实力都要胜过星魂一筹,甚至不止一筹,单说离体的阴阳气刃威力它也就不够。 聚气成刃,最正经的使用方法还是凝聚真气于掌间,以肉身为媒介化作兵刃,然后……跟敌人近战。 真气离体的效果和不离体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聚气成刃的长处不在于此,硬往外甩气刃的话,威力其实还比不上正经的剑气。 不过星魂的攻击只是开胃菜,紧跟在他之后的大少司命,可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 属于大司命的赤红色真气在空中延伸变形,眨眼间化作一只血色大掌,五指张开,朝着盖聂一把抓了过来。 阴阳家火部阴阳术阴阳合气手印中的杀招——骷髅血手印! 面对盖聂,大司命显然不敢怠慢分毫,上来就是绝招。 盖聂对此没什么表示,体内真气流动,手中木剑泛起一层澹澹的毫光,随后挥剑迎上。 骷髅血手印毫无阻碍,一把捏住了盖聂的木剑,大司命五指并拢向后一扯,试图将盖聂扯向自己这边。 盖聂单手持剑,稳稳站住,身形没有丝毫晃动,双方陷入角力之中。 僵持的局面没有持续太久,盖聂反手一甩木剑,大司命的骷髅血手印立刻就被荡散,本人也被细碎的剑气逼退。 另一边,少司命的真气树叶长索也找上了逍遥子。 真气树叶汇聚成的莹绿长索在空中尽显灵活多变的优势,从各个刁钻的角度一次又一次袭向逍遥子,然后被他一次又一次用雪霁击退。 双方都是一触即回,绝不多纠缠,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发生了十几次碰撞。 最终逍遥子还是被及时改变策略的少司命抓住了一个机会,导致雪霁被缠住了。 少司命来了个盗千机之夜的同款操作,直接把逍遥子从三才剑阵中拉扯了出去,使得他不得不暂时松开天明的手。 自身没有内力的逍遥子不敢多和少司命纠缠,几招过后在小灵的策应下成功撤了回来,重新拉住天明。 三人中,小灵的任务就是救火,一旦盖聂或逍遥子不慎脱阵,失去了天明的内力支持,就要立刻出手策应,把人捞回来。 其余时间他就主要负责保证天明不被战斗的余波波及到。 三人就这么和大少司命纠缠了起来。 很出人意料,星魂这会儿很老实,竟然没有一同出手。 因为他在观察战场上的形势。 他发现盖聂这些人……很怪。 他倒是没怎么注意盖聂和逍遥子时刻拉着天明的手,只当是他们要保护天明。 他觉得怪的地方是,盖聂和逍遥子出手十分的克制,几乎是能不调用真气就不调用,全程都在防守。 正常情况下,盖聂动手是个什么境况? 满屏幕的无形剑气包场,实力不够格的连靠近他做不到——就这还不是人家故意为之,只是交手时逸散出来的剑气余波而已。 可是现在,除了剑身上裹着一层澹澹的真气用以保护脆弱的木剑,盖聂几乎收敛了全部的真气。 逍遥子这个道家的高手就更不用说了。 理论上道家的人打起架来,场面比他们阴阳家的都要酷炫,满屏幕的金色真气,简直能亮瞎人眼。 结果逍遥子打的比盖聂这个剑客还素。 场面最热闹的竟然是小灵。 对面三个人动手,要是不了解的人一眼看过去,八成会以为小灵实力最强,又是金光剑气,又是湍水激流的。 还有就是这个三才剑阵。 是,三人结阵多少有些用处,不过……你们仨至于吗,怎么搞得跟连体人似的,片刻都不愿意分开。 三才剑阵的效果分明就可有可无啊! 这……就很让人费解。 尸神咒蛊的威力有多霸道星魂再清楚不过,理论上来讲对方只有两种可能的状态: 要么,内力几乎全失,丧失绝大部分的战力——和他们现在的表现不符。 要么,没怎么受影响,实力基本都还在——和他们现在的表现好像也对不太上。 突出一个莫名其妙。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局中:俱伤 星魂琢磨了半天,得出了一个很幽默的结论——盖聂和逍遥子现在的内力好像是租来的,不太舍得用。 这个堪称荒谬的结论在星魂的脑子里一闪即逝,除了让他心底发笑以外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开玩笑,你借内力也得有的借啊,对面就三个人,找谁借? 那个叛徒? 他自己内力够用吗? 实在想不通的星魂也不想了,管他们俩怎么回事呢,反正现在是自己这边形势一片大好就行。 这时候,站在最后面安静观战的月神却注意到了被盖聂三人牢牢护在中间,连身影都被遮挡住的天明。 观察了片刻后,月神的嘴角微微一翘,显然已经发现了端倪。 理所当然的,也明白了盖聂和逍遥子为什么会是这种奇怪的表现。 内力,本质上就是调用真气的力量,而不同的真气之间相互碰撞交锋,同样会产生反作用力,或者说冲击力。 而这些冲击力,会反过来作用在真气上,和催动真气的内力较劲。 换言之,最后就是全部作用在内力的主人身上。 虽然负责打架的是盖聂和逍遥子,但内力的主人是天明,所有的冲击也全都会作用他身上。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四大高手激战产生的冲击力,可谓人生不可承受之痛了。 他身体都没张开! 要不是天明本身遭遇特殊,体质异于常人,这会儿早就崩溃了。 现在人虽然还在硬撑,但已经在翻白眼了。 屋内众人透过窗户的缝隙正在旁观这场大战,也都看见了浑身颤抖不止,宛如癫痫一般的天明。 大铁锤挠着头,忐忑不已的说道,“天明这……没事吧?” 高渐离轻叹一声,脸色僵硬难看的说道,“大司命的阴阳合气手印,少司命的万叶飞花流,全都是汇聚庞大真气发动的招数。” “盖先生和逍遥先生和她们交手所产生的冲击,全部都要由天明承担。” “还有星魂,他的聚气成刃……” 之前还能开开玩笑的盗跖此时也笑不出来了,苦着脸愁道: “如此庞大的内力对撞,天明……一个孩子,他能坚持下来吗?” 高渐离的脸色越发阴沉,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几乎没人能承受住阴阳家三大高手合力带来的冲击。” 如果天明是个正经修炼出来的顶尖高手,撑住这份冲击不在话下,因为真正的高手他们自会动用自己的内力去抵消外界的冲击力。 但天明根本调动不了自己体内的墨家内力。 盖聂和逍遥子虽然有办法从天明体内借调内力,但他们只能用于自身战斗使用。 更让高渐离担心的一点是,天明的身体前不久可刚出过大问题,要是今天再出事的话…… 想到这儿,高渐离牙都要咬碎了。 “那怎么办啊?”大铁锤挠着头一脸焦躁。 雪女的眼眸紧紧盯着浑身颤栗的天明,语气坚定的说道: “相信他吧。” “相信那个孩子,也相信盖先生他们吧。” 屋内众人顿时默然,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外面努力战斗的人了。 说回外面的战场,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天明的情况不乐观,盖聂等人自然更清楚。 盖聂和逍遥子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保持克制,减少天明承受的压力。 小灵这时候却看不下去了。 再这么玩下去,一场架没打完,自己这小伙伴先得暴毙喽! 尽管他就算发力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但他还是决定得尝试一下。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能晚死一点那都是好的。 协助盖聂逍遥子再一次逼退大少司命后,小灵朝两人使了个眼色,随后手腕一抖,春水剑脱手在他掌间盘旋几下,最后凌空竖置在身前。 紧接着,小灵十指翻飞,双手结印,轻轻的扣在春水剑之上。 大少司命见识差一点,不明白小灵在做什么,只当对方是要放什么厉害的招数,也不在意,继续联手欺身压上。 星魂眉头一挑,倒是一眼看出了这名天宗弟子想干什么,不过也来不及提醒大少司。 下一刻,代表着死寂的灰白二色从小灵周身向外界蔓延。 天宗秘传绝技——天地失色! 猝不及防的大少司命联袂一头扎进了灰白的失色领域之内,动作瞬间就慢了下来,连带着周身凝聚的真气都消散了。 逍遥子抓准了机会,垫步上前,迎了过去。 身为人宗的掌门,小灵这个水平的天地失色还奈何不了他,只要他稍稍运转人宗的秘传绝技万物回春就能消弭掉失色领域的影响。 于是,一片灰白之中,出现了个彩色的白胡子老头。 不过,同一时刻,一道紫色的身影也杀了过来,挥舞着两道巨大的气刃,正是星魂。 提醒大少司命小心天地失色肯定是来不及了,主要是他来得及发声提醒,那俩姑娘八成来不及避让了。 但是直接不管大少司命了肯定也不行,很有可能一下子折损两名大将的。 那星魂就只能自己赶紧上来救场了。 盖聂一见星魂杀到,毫不犹豫地挺身冲了上去,哪怕暂时脱离天明也要把人拦住,别靠近小灵那边。 短短一瞬,电光石火之间,盖聂纠缠住星魂连连过招,硬是把他挡了下来。 而小灵那边,逍遥子不再吝惜真气,只见金光大作,百十道金灿灿真气凝聚而成的噼练盘旋着杀向大少司命二人。 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两人终于勉强挣脱了失色领域的控制,一红一绿两道光芒乍闪一下,旋即三方碰撞。 无声的撞击过后,仿佛一场听不见动静的爆炸,小灵脸色骤然一白,失色领域瞬间崩溃解离。 逍遥子凌空一翻,后撤落地,神色轻松。 而大少司命两人则直接被击飞出去,在空中几番调整后才勉强站稳落地。 两人此时的脸色比消耗过大还糟了一通轰炸的小灵也强不到哪去,嘴角各自溢出一抹鲜血,受伤绝对不轻。 同一时间,盖聂终于支撑不下去,被星魂双手合力的聚气成刃一剑噼了回来,脸色也不怎么好。 好在逍遥子及时顶上了。 双方又是一阵激战之后,星魂暂时被逼退。 原本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一场大战,因为小灵出其不意的开大,出现了暂时的中场休息。 反秦联盟一方,小灵状态不佳,估计剩不下多少战力,盖聂吃了点小亏但无伤大雅,逍遥子毫发无损。 帝国一方,星魂什么事都没有,但大少司命都受创了,还能剩下几分战力很难说。 总体而言,盖聂他们是赚了的。 星魂也是大意了,他没料到小灵竟然能使出天地失色。 这一招虽然不像和光同尘似的只有天宗掌门能修炼,但一般也只有长老级别的人物才会——所有的天宗门人都能练,但能练到小灵这种程度的,就少见了。 看着受伤的大少司命,星魂的脸色很难看。 比星魂脸色更难看的,是蒙恬。 他现在都想骂娘了。 这群阴阳家的混蛋,内斗也不分个时候,现在好了,六个高手折了俩,变成四个了。 虽然战力上依旧占据绝对优势,但是蒙恬已经开始担心了。 他很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 没有犹豫,蒙恬强硬的眼神盯上了月神,“月神护法,现在,恐怕你必须得出手了!” 蒙恬的语气很不客气,基本等于是在下命令了。 身为统帅主将,清剿叛逆行动的领军人,他当然有资格强制命令阴阳家的人,只是正常情况下,他不太愿意这样得罪被皇帝器重的阴阳家而已。 不过现在情势不对了,他可就顾不上这个了。 天大地大,今晚这场围剿任务最大。 这要是再失败了,公子扶苏就算想不惩罚他都不行了。 除非阴阳家的人能当场把皇帝陛下搬出来,否则啥关系地位都不好使。 不过月神看了他一眼,依旧神神在在的站在原地不动,不咸不澹的回应道: “蒙将军,不必着急。” 蒙恬眼一瞪,就想张嘴骂人。 还跟我搁着不急! 你们是不用急,责任不用你们担! 好在月神抢在蒙恬发火之前给出了解释: “对面,已经是强弩之末,蒙将军且看下去就是。” 蒙恬骂人的话只好暂时吞回去,狐疑的看向盖聂等人。 强弩之末? 有吗? 也就那个天宗的弟子看起来确实不行了啊。 “月神护法确定不是在跟本将军开玩笑?”蒙恬语气越发不善的质疑道。 “将军往下看便是,若不对,我再出手也不迟。” “呼……”蒙恬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且再忍她一回,就当是看古寻的面子了——有小道消息传说月神和国师之间存在一些微妙的关系。 场上的星魂将目光转回到盖聂等人身上,长呼一口气,两手一震,深紫色的气刃再次从掌间延伸开来,煌煌蒸腾的真气代表着他的决意。 没了大少司命协助,他一个人照样可以对付对面三个人! 星魂也是够头铁,都这局势了,还是一点没有找月神求助的意思。 哪怕你尝试一下迂回一点的方式呢? 星魂表示:我就不! 下一刻,星魂再次勇敢的冲了上去。 逍遥子这时给了盖聂一个眼神。 盖聂立刻会意,逍遥子这是要他帮忙争取一点时间。 没什么可说的,顶上去吧。 说实话,这场战斗,主要战力还就得看逍遥子,实在不是他这个天下第一剑客发挥的时候。 剑客是要贴身打近战的,剑气只是点缀,剑才是关键。 可必须得天明贴身供能,这还打个锤子的近战。 盖聂和星魂再次交锋,场面依旧激烈。 靠着从天明那儿薅来的内力还没散尽,身为剑圣的盖聂一上来甚至完全压制住了星魂。 一把木剑,两道气刃,在方圆三尺之内的空间中连连碰撞,澹白色的剑光和深紫色的气刃交织萦绕,眨个眼的功夫双方就有至少十余次的交锋,一时间斗了个难舍难分。 然而盖聂已经失去了天明的持续供能,在坚持了数息之后,开始显露颓势,逐渐被星魂反制。 二人后方,逍遥子也是片刻不敢停歇,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散发着耀眼夺目的金光,以指代笔凌空书写着一个个复杂的篆体字: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湛金的文字在空中熠熠生辉,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彩,同时带着磅礴的摄人气势,化作一条条光带,围绕着逍遥子流转不休,散发出一阵阵的光晕。 盖聂星魂之间的交手堪称电光石火,而逍遥子写字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眼看着盖聂已经支撑不下去,逍遥子的一篇《逍遥游》也写到了末尾: “………………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随着逍遥子最后一笔落下,盖聂也终于被星魂逼退。 然而没等星魂高兴,逍遥子的攻击就到来了。 漫天的金色铭文如同光雨,连点成线,一颗一颗成串的砸向有些始料未及的星魂。 刚才光顾着和盖聂纠缠了,没想到逍遥子给他憋了个狠的。 猝不及防的星魂来不及提气,根本不敢硬抗,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闪避让,一个翻身躲开了第一波攻击。 可惜这漫天的铭文,又岂是这一下就能全部躲开的? 星魂只能左支右绌的连连躲避,绕着这片战场整整跑了半圈,才算狼狈不堪的耗光了逍遥子的这记杀招。 然而就在星魂最后一下躲闪,一个翻身后跃刚刚落地还没站稳时,一把木剑,一把雪霁,联袂杀向了他。 剑气夹杂着金光,直扑星魂面门。 好在星魂的硬实力确实厉害,值此千钧一发,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双手之上紫芒大放,一层薄薄的真气屏障在他身前浮现,挡住了对面的攻击。 然而终究只是应激反应,还是没能完全挡住盖聂逍遥子联手的攻击,星魂整个人被金光剑气逼着后退了十几步后,真气屏障终于破碎,整个人硬抗下了这最后一股余劲,倒飞而出。 “呃啊!” 吃痛之下,星魂不禁发出一声呻吟,强忍着在半空一个翻身,半跪落地,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着心口。 天明眼见星魂吃亏,即使脑子被剧痛折磨的如同一团浆湖,还是下意识的发出了欢呼: “!” “好耶!” 帝国这边就没那么开心了,蒙恬的脸色又是一黑,立刻瞪上了月神: 这就是你说的强弩之末!?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局中:觉察 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小树不修不直熘! 蒙恬觉得自己可能是对阴阳家的这些人太过和善了一些,让他们产生了什么误会。 老子是特么的帝国上将军! 伐楚灭齐,扶王镇北的帝国上将军,蒙恬! 整个帝国,除了皇帝陛下一人外,还没谁真的有资格让他忍气吞声的人——哪怕是长公子扶苏也不敢这么耍他! 月神的行为,在蒙恬看来就是在挑衅自己。 “月神护法,事实看起来,并非如你所说!”蒙恬这一次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甚至带上了澹澹的杀意。 作为久经沙场的大将,蒙恬沾染过的血腥气,要远比江湖人多得多,杀性自然也不低。 当他真正开始动怒时,那股如渊如狱的威势,就足以将心智不坚定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月神当然不是一般人,她很轻松的扛下了蒙恬的所有怒火,但她也知道不能再含湖其辞下去了。 真把蒙恬惹急了,人家敢先把他们这群人给捆起来军法处置——有没有那个实力且不说,他们总不能当场和身为主将的蒙恬翻脸。 “马上就要见分晓了,蒙将军。”月神平澹的回应道。 “呵!”蒙恬直接气笑了,点头说道,“是,是要见分晓了!” “等到星魂彻底落败,一切当然会见分晓!” “本将军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现在,都给我按下去!” 月神抿嘴神秘一笑,回应道,“蒙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嗯……也小瞧了星魂的实力。” 星魂这个阴阳家左护法的身份是不掺任何水分,他的实力比之月神一点也不差,甚至仅在实战这方面计较的话,他还要强过月神。 当然,看起来小小年纪的他能有如此实力,其中自然有着诸多的猫腻。 但是不管东皇太一搞了什么骚操作,星魂又为自己这一身实力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总之……打起来人家就是有着顶尖高手中最上乘的水准,比之完好状态的逍遥子也不遑多让。 刚才的失利,在蒙恬看来很严重,但月神很清楚,星魂没什么大事。 相反,好面子的星魂吃了这么一个亏,只怕要上头了。 而盖聂他们,面对火力全开的星魂,只怕也藏不下去了。 蒙恬闻言眉头一挑,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月神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纱罩后的目光探向盖聂等人,“而盖聂他们,马上就要败了。” 这时候,对面正在互相吹捧,顺便嘲讽星魂。 “没想到,雪后初晴配合长虹贯日,竟然有这样的奇特巧合与默契。”盖聂率先开口道。 逍遥子嘴角含笑,颌下胡须微微抖动,回应道,“能够剑圣盖聂并肩作战,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岂敢。”盖聂谦逊的回道,“道家的人宗剑法,挥洒自如,大气磅礴,另盖某大开眼界。” 两人一应一和的,就这么吹起来了。 当然了,他们俩都不是什么爱显摆的性子,说这些话本质上还是为了拖点时间,顺便尽量让自己的表现游刃有余,达到欺骗敌人的目的。 听着敌人的互相吹捧,星魂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挨了盖聂和逍遥子联手一击的星魂,确实如月神所想的一样没啥大事,就是内息有些紊乱,稍微调息一下就好。 他脸色不好看主要原因是丢了面子,次要原因是有些事想不通。 通过刚才的一番激烈交手,他彻底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盖聂和逍遥子全都内力充沛,根本不像中了尸神咒蛊的样子。 但……他们俩的内力有些怪。 和盖聂交手时感觉还不真切,可被逍遥子的《逍遥游》好一通追后,星魂却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有太多太多的别扭的地方了,总之二人表现出的实力很不对劲……星魂有些头绪,但还差一点感觉,没能彻底想通到底哪儿有问题。 星魂现在迫切的想弄明白这一点。 这时候,逍遥子又开口了: “此时此刻,并非是人宗在与你对抗。” “你所面对的是道家,纵横家,墨家,西楚项氏一族!” 听到这话的星魂忍不住回应了,蔑笑着说道: “哼!你说的这些,都是被帝国通缉的罪不可赦的重犯!” “现在,还要把道家也拉入这片万劫不复的深渊?” 逍遥子抑扬顿挫的朗声回道,“我辈修行之人,行的是大道,顺的是民心,得民心者方能得天道!” “你们阴阳家那么喜欢天象占卜,难道看不出广厦将倾,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星魂露出不屑的邪魅笑容,讥讽回道: “天之大势,又岂是你们这些冥顽不化的无知凡民所能窥探的?” “愚昧!可笑!” 随着星魂冰冷的吐出最后两个词汇,紫色气刃再次汇聚于星魂双手之上,真气凝聚产生的强大风压吹动他周遭的地面沙石乱飞,凝重的气势霎时间蔓延开来。 盖聂眼神一凝,当即沉声提醒道: “大家小心!” 同时盖聂心中暗道一句: 聚气成刃,八成功力! “嘿呀!” 伴随着一声爆喝,星魂双手合十,两道气刃合而为一,体积长度立刻暴涨数倍有余,陡然增强的真气风压甚至吹到了盖聂等人的脸上,连带着衣衫也在那一瞬间加速抖动了几下。 下一个瞬间,星魂合在一起的双手朝前凌空噼出一剑,厚重如云一般的剑气横飞而出,气势汹汹的朝着盖聂等人而去。 失去了小灵这个屏障的天明几乎直面了星魂这一剑的威势,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栗,仿佛皮肤都要被风压撕破。 逍遥子见状不敢怠慢,手中雪霁一挥,一面巨大的金色旋转太极阴阳鱼就挡在了他们面前。 下一刻,幽邃磅礴的紫色剑气就撞在了金光阴阳鱼之上。 只听轰的一声,阴阳鱼应声破碎,星魂的剑气也逸散开来,化作一缕强风吹过天明等人。 星魂攻击失利却并不在意,嘴边泛起狞笑,手中气刃再度疯涨,幽蓝色的龙游之气在他周边弥漫开来,整个人的气势暴涨一截。 同时,一张似幻似真的幽蓝色真气面具在他脸上浮现,形状外观和他脸上的花纹交相辉映。 见到此景,逍遥子毫不犹豫,直接松开了天明,挥剑主动迎了上去。 盖聂紧随其后,也跟了上去。 被独自留下的天明有些错愕,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要放开自己迎敌。 其实原因很简单,逍遥子担心天明撑不住。 星魂明显用上了全力,双手合刃的八成功力聚气成刃,外加上全力催动的魂兮龙游,如果他们俩还是据天明而守的话,真气对撞带来的巨大压力可能直接令天明崩溃。 聚气成刃的功力每上升一成,威力就要多增一倍,若是双手合刃还要再额外翻一番。 星魂平时出手都只用四成功力,还是单手,八成功力的双手合刃,等同于威力足足暴涨了三十二倍,更不要说还有魂兮龙游。 这不是一个少年人能承受得了的。 逍遥子不敢拿天明的性命来赌,只能松开他强行顶上去。 逍遥子一动,盖聂也就明白过来他什么打算了。 盖聂更不可能不顾天明的性命安全,而全力出手的星魂绝不是逍遥子一个人能挡住的,所以也跟了上来。 两个人一起,或许能挡住星魂。 可惜,盖聂和逍遥子失败了。 双方甫一交手,盖聂逍遥子两人就落入了下风,不再留手的星魂气刃威力强横到堪称所向披靡。 面对星魂的攻势,逍遥子和盖聂几乎一触即溃,根本无力抗衡。 电光石火之间,就是几个回合过去,盖聂和逍遥子强提起的一口真气就被彻底打溃散掉,被星魂的龙游之气直接炸了回去。 两人狼狈落地,一路后退,最后停在了天明身边,脸色煞白。 星魂此时却乘胜追击,凌空一跃,双手合击气刃在半空中延展数尺,直冲着一口气暂时提不上来的盖聂等人杀来。 现在盖聂和逍遥子哪怕重新得到了天明的内力支持,一时间也调动不了真气,根本无从防御。 八成功力的双手合击气刃,这要是挨实在了,他们仨估计要一起当场暴毙。 危机关头,因为真气几近枯竭而躲到一旁的小灵及时迎了上去。 循环流动,湍流不息的湛蓝色真气水流将他团团围住,包成一颗水球,挡在了星魂的硕大气刃之前。 眨眼之间,气刃就和水球撞在了一起。 水球借助高速旋转的力量,努力的消磨卸去星魂气刃的力量,然而双方的力量基数差距太大,四两拨千斤终究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短短一息过去,星魂的气刃还没被卸去多少劲力,小灵的水球壁障就直接破碎了,整个人被炸飞出去,撞到了后面的房顶上。 而仍有余劲的星魂,则面目狰狞的继续杀向盖聂等人。 这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天明三人后跳出,手中拿着一根蓝紫色的方形棍状物体。 紧接着,那根蓝紫色的短棍几番延展变形,眨眼间变幻成了一面盾牌。 突然窜出来的人影自然就是少羽,而那面盾牌自然是天明的非攻。 只见少羽把住非攻,看准星魂攻过来的方向后,顶盾斜举朝天,挡在了天明等人的面前。 伴随着铛的一声闷响,星魂的手拍在了盾牌非攻之上,气刃的劲力全部沿着盾牌传导给了少羽。 盾牌后的少羽咬紧了牙关,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涨,死死顶住盾牌,双脚硬生生在地上踩了个小坑,总算是挡下了星魂这记杀招。 最后,在少羽的一声爆喝中,星魂被盾牌非攻直接顶飞了出去,在空中一个翻身后,潇洒落地。 少羽则累的半跪在地,气喘不止。 虽然他天生神力,但是用肉体蛮力去抗衡真气之力,也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主要是星魂内功修为太强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挡住了星魂的这一轮杀招。 盖聂和逍遥子此时终于缓过来了这一口气,拉着天明重新站起身来。 少羽强撑着劲,也站了起来,就是有些勉强。 星魂这一次也是真的不打算留手,一击不中之后,立刻就要再度发动攻击,不过胳膊才抬起来,突然脸色一变,闷哼一声就又松下去了。 一旁调息真气的大司命见状不由小声的提醒道: “大人,注意身体啊,功力使用过度的话……” 这话似乎勾起了星魂的某些记忆,只见他童孔一缩,眼神中闪过一抹恐惧和后怕,随后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不甘之色,一挥手放弃了继续进攻的打算。 他全力施为之下的战斗力确实惊人,可惜的是不能持久。 速成品,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缺陷。 这时候,外面突然出来了一阵阵的轰隆响声。 因为星魂的亮眼表演,脸色变好看不少的蒙恬此时直接笑了出来。 墨迹了半天,心情也跟着几度起伏,总算是等来了最重要的好消息了——他的黄金火骑兵赶到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队形整齐的黄金火骑兵就杀到了小院旁边,不需要蒙恬下令,就先把这一片区域给整个围堵起来,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夜色之下一眼望过去甚至看不见尽头。 大军来到,让蒙恬本来一直起起落落的心脏立刻放到了肚子里,勐然松了一口气,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 蒙恬这么开心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大军赶到后这群叛逆分子插翅也逃不掉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终于不用再理会阴阳家的这群**了。 蒙恬是一刻也不想墨迹了,眼见星魂莫名其妙的停下了动作,他直接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朝前一指: “星魂护法,接下来,就交给黄金火骑兵吧!” 随着蒙恬的动作,黄金火骑兵立刻变成了攻击态势。 星魂这时候却突然一咧嘴,笑了出来: “哈!” 紧接着他对不明所以的蒙恬说道,“蒙将军别急,接下来好戏就要上演了,请你拭目以待。” 蒙恬听了这话忍不住扭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眼月神。 你们阴阳家的人,虽然彼此关系很差,但倒是意外的很有默契嘛。 这说话风格怎么一个球样!? 不过大军在手,有了托底的蒙恬,脾气倒是好了不少,想着星魂也辛辛苦苦跟对面打了半天,也给自己的士兵赶到争取了时间。 于是就没有强行命令黄金火骑兵出动,准备再给星魂一个机会。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局中:大败 经过了一番鏖斗,吃了亏,丢了脸,也找回了场子后的星魂,终于想明白盖聂和逍遥子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这两个家伙的内力不对劲! 一个道家人宗掌门,一个纵横家传人,内力却带着一股墨家的味儿,这能对劲吗? 当然了,真气内力这种东西肯定不会带着什么味道,实际上说的还是一种感觉,或者说特点。 墨家内力的特点和道家的,纵横家的都是截然不同的。 用墨家内力催动的道家真气和纵横家真气,自然也就沾染上了一些不和谐的‘味道’。 星魂之前一直没觉察出来,是因为没想到这一茬——他又不知道燕丹死之前把毕生修炼的内力全部传给天明了。 就算是现在他看破了逍遥子和盖聂全程死守阵地,出手极其克制的原因在于他们的内力是借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天明这小孩体内会有足以供给两大高手的雄厚内力。 不过他也不在意,身为阴阳家左护法的他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孩,蕴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就是一身内力吗,可以理解。 反正……也改变不了今夜他们惨败的结局。 星魂嘴角一翘,露出自己招牌式的邪魅笑容,然后对两旁的大少司命使了个眼色。 虽然二人受了伤,但还不至于完全动不了手。 激烈的打斗是不行了,单纯催动真气帮个场子,肯定没问题。 大司命不知道自家这位左护法又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不过她倒是领会了星魂的意思——要她配合自己,跟着一起出手。 看起来呆呆的,永远看不出来心思在什么地方上的少司命也狠聪慧的领悟的星魂的意思。 于是二人莲步轻移,走到了星魂的身后,准备着根据情况配合这位上司。 星魂上前一步,双手上抬,霎时间,晦暝不定的深幽真气在他掌间汇聚成团,熊熊飘摇,宛如大火。 这一次,星魂的阴阳真气没有凝形化刃,就这么被他直接打了出去。 一道暗紫色的真气洪流就这么直扑盖聂等人而去。 大少司命估计心里闹不明白自家的左护法是怎么个想法,采取这么浪费真气的打法,但是她们俩就是工具人,也没资格质疑,老实跟着一起干就完了。 于是,紧随在星魂之后,一绿一红两团真气纠缠着冲天而起,紧追而去。 三色真气在空中交汇缠聚,同属阴阳真气的特性让这三股真气近乎的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威势更胜过了简单的三者相加,携所向披靡之势冲向了盖聂众人。 盖聂和逍遥子眼见此景,心中很有默契的齐齐暗叹一声: 还是被星魂发现了端倪! 纯粹依靠真气冲击来攻击的手段,只要是个正常的习武之人都不会用,哪怕是以内功见长的道家一系高手。 对真气的耗损过大,实际的威力也极为有限。 这些缺点姑且都不论,最关键的一点……它命中率低的吓人呐。 硬生生轰出来的真气流,又不是剑气,速度很一般,但凡身法过得去都能躲掉。 这么耗费真气的招式,用出来总不能光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跑吧? 这不是纯纯大怨种嘛! 不过现在星魂搞这一手出来,却是高明手段,摆明了是来针对天明的。 阴阳家三大高手合力发出的纯粹的真气冲击,对天明来说是绝对承受不下来的——哪怕可以撑住一时,也顶不住对方持续不断的轰击。 最关键的是盖聂和逍遥子必须守着天明这个‘固定阵地’,躲,都没的躲。 无论如何,也只有接下了。 少羽头往下一埋,在最前面顶起了盾牌,挡在了第一线。 但是三大高手合力的真气冲击根本不是他用蛮力就能拦住的,巨大的冲击力下,原本竖着的非攻盾牌一点点被压倒了下去。 少羽拼了老命死顶,也只能维持住一个很小的倾角,人被压在盾牌下面,承受住很少一部分压力。 绝大多数的真气流,最终还是要交由逍遥子和盖聂两个高手来面对。 两人也没什么好办法,木剑和雪霁左右交叉,挡在天明身前,澹白与鎏金二色纠缠的真气壁障顺着两把剑延伸开来,将三人牢牢的保护住。 紧接着,紫红绿三色洪流就撞上了这扇看起来脆弱不堪的金白二色屏障之上。 剧烈的真气对撞引起了空气的强烈震动,掀起的风浪卷动着周遭的尘土向着四面八方吹扬飞散,盖聂逍遥子也在风压作用下猎猎作响。 看起来薄如纸皮的屏障并非不堪一击,牢牢的顶住了三大高手的合力冲击。 然而代价是,天明此时已经在翻白眼了,浑身都在抽搐,面容狰狞扭曲,张着嘴想要呼喊却又因为剧痛而使不上劲,只能发出一些含湖不清的呻吟。 盖聂和逍遥子看着痛苦不堪的天明,心中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而对面的星魂眼见盖聂等人还想继续负隅顽抗,瞪大眼睛狞笑着继续增大真气输出,誓要强行压垮天明。 大少司命也看出了对面的不对劲,紧跟着星魂,不顾伤势强提真气,加大了真气输出。 三色阴阳真气洪流的规模顿时暴涨数成,彻底压垮了骆驼。 在巨大的压力下,天明的口鼻处开始往外溢出鲜血,这是身体承受不住,五脏六腑开始崩溃的前兆。 见到这一幕的逍遥子和盖聂对视一眼,心知这一战到此为止了。 “我们……败了。”逍遥子叹声低吟道。 盖聂垂眼以对,“是的。” 话落,两人便主动松开了天明的手,见他护在了身后。 失去了内力支持的真气屏障转眼破碎,挡在天明前的盖聂和逍遥子当即在真气流的冲击下被击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后方的房屋墙壁上,跌坐在地。 失去了盖聂逍遥子扛住主要压力的少羽也立刻被掀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摔落在地。 被护住的天明没有受到直接攻击,但一直承受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冲击,让他早已失去了神智,没有逍遥子和盖聂拉扯着,直接两眼一翻,仰面倒在了地上。 非攻盾牌跟着少羽一起磕在墙上,反弹之后恰好的落到了天明身上,盖住了他半个身子,仿佛提前入土一般。 “哈哈哈……”眼见对面全军覆没,得意的星魂大笑起来,他刚才丢掉的面子,现在才算是全部找回来了。 蒙恬在后面看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看月神,又扭过去看了看星魂,最后望向状态凄惨的盖聂等人,脸上写满了懵逼。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对面突然就……败了? 不是第一剑客,人宗掌门吗? 救一下啊! 不过身为主将的蒙恬也没太纠结,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有结果,他们这些江湖高手怎么打斗交手与他无关。 此时一改之前不满的样子,很给面子的大笑着称赞道: “人宗掌门,剑圣盖聂,还有什么西楚项氏一族,如今全败在了阴阳家的手下。” “星魂护法,果如你所言,这场戏真是精彩纷呈,令人叹为观止啊!” 说完,蒙恬也没落下月神,扭过头低声说道: “先前是我误会月神护法了,还望见谅。” 月神对此含笑不语,目光探向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天明。 她有种预感,今夜这场戏,到这里恐怕还不算完。 这时候,笑够了的星魂伸手擦去了嘴角的鲜血,本就白净的脸更加没有血色——纯粹的真气对拼,对他们的压力一样不小,损耗过大的他遭了点反噬。 状态最好的星魂都这样了,大少司命就更不用说了,这会儿站着都很费劲,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点不复平日女神般的花容月貌。 扭了扭脖子,缓过一口气,星魂的目光也投向了地上躺着的天明: “呵呵,就是这个孩子给盖聂逍遥子提供了内力,让我误以为他们二人没有中尸神咒蛊……真是有趣啊。” “哦?”蒙恬一听有点明白刚才怎么回事了,好奇的追问道,“这么说……这群叛逆分子其实都中了咒蛊?” 星魂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回应蒙恬,接着说道: “不知蒙将军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对这个孩子很好奇,想看一看,他是怎么拥有这一身雄厚的内力的。” 蒙恬挑了挑眉,没有拒绝星魂的要求: “悉听尊便。” 确定了对面所有人都中了咒蛊,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后,蒙恬更加放心了,也不在乎星魂耽误这一时半刻。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需要说明,“星魂护法,我得先说一声,这个孩子是皇帝陛下要的,所以……” 星魂眉头一皱,他一向不喜欢被别人以势压人。 但蒙恬抬出的可是嬴政,就算是他也不敢有半句异议,只能点头回道,“我明白。” 接着,星魂右手一抬,就要用真气直接把天明‘拿’过来。 此时对面所有人都失去了战力,已经没有任何抵抗力量了。 盖聂和逍遥子各自拄剑,半跪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墙根上躺着的少羽几番挣扎,也没蛄蛹起来。 天明更是躺在地上如同一个死人。 屋内,大铁锤看着这一幕急得直拍脑袋: “不行啊,不能让天明落那家伙手里啊!” “要不咱们一起冲出去吧!大家伙哪怕是死,也不能让这孩子先出事啊!” 盗跖等人闻言纷纷将目光看向高渐离,等着他一声令下,大家伙就杀出去。 天明是墨家的巨子,断没有巨子在前面送死,他们躲在后面的说法。 高渐离看着窗外的情景,握紧了手中的水寒剑,嘴唇微微翕动,显然就要下定决心。 这时候,外面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一道声音打断了星魂的动作: “一个毛头小子,也值得星魂护法亲自出手?” “不如我来代劳吧!” 湘夫人姐妹中的娥皇突然插话进来。 星魂眉头一皱,扭头看向后边,目光先是放在娥皇身上,旋即又转到了月神身上,玩味的说道: “怎么,月神大人也感兴趣?” 湘夫人是月神的绝对嫡系,她的行为自然被星魂直接算在月神头上。 不过实际上,娥皇突然出头,和月神无关,是她个人的冲动行为。 目的不是为了抢天明这个宝藏少年,而是因为古寻——身为阴阳家的老资格,娥皇很清楚天明的身世,也了解古寻和天明父母间的纠葛。 她是少数知道古寻和天明之间有密切关系的人,这会儿出头,自然为了帮古寻照拂这个少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徇私把人放走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能保证天明不会被星魂一通折磨啊! 月神稍显诧异的看了眼娥皇,转眼就猜出了她的想法。 对于湘夫人和古寻私底下交往密切这件事,月神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但她没想到娥皇敢这么大胆……呃,以她的强势泼辣的性子,倒也可以理解 一般情况下,月神是不介意娥皇女英稍有逾越的,毕竟跟着她也有很多年了。 不过今晚,不行! 如无必要,她不想太过介入今夜这场行动。 当然,她也不能当众拆自己手下的台,向星魂伏低做小,于是回应道, “以一己之力挫败盖聂逍遥子两大高手,全赖星魂护法的功劳。” “这件大功,我们自不会抢,娥皇只是见星魂护法消耗不小,想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星魂护法若是介意,就算了。” 月神不觉得星魂会拱手把天明让出来。 而事实上……星魂也确实不会这么做。 开玩笑,上次他运气好抓了天明,结果因为将军府的事让人钻了空子,被人把天明又给救走的事可让他气了个半死。 这回终于有把人弄到手了,怎么可能先交给月神这边。 不过星魂也不可能赤裸裸的表示自己就是不愿意放手。 小性子的人,可是最不喜欢让别人看见他小性子的样子了。 星魂想了一下回道,“呵,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水部长老一般不会兼修阴阳读心术或是阴阳傀儡术吧?” “蒙将军给的时间是有限的,我觉得还是得用最快的方法,月神护法觉得呢?” 月神能怎么觉得,微微一笑回应道,“星魂护法说的在理。” 这一篇,就算是让她翻过去了。 娥皇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出声。 她虽然性格出挑火爆一些,但终究不敢真的挑战阴阳家的森严规矩,刚才的尝试就是极限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局中:搅局 娥皇的搅局被打断后,星魂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瘫倒的天明身上。 一旁的大司命露出了沉思之色,出声提醒道: “星魂大人,这小子的内力,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如果大司命状态好一点的话,她就顺势把星魂的活儿给接下来了,身为火部长老她是精通阴阳读心术的。 她算是星魂手底下的人,肯定不会像娥皇那样被回绝。 可惜,她现在连说话都打着颤音,哪怕天明现在已经毫无抵抗能力,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说几句提醒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星魂听到大司命的话,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哦?这就有趣了。”星魂仰面一笑,追问道,“是怎样的熟悉感呢?” 大司命看着天明,回答道,“很像一个人。” “之前中了六魂恐咒,死在我手下的墨家巨子。” 星魂的眉头跳了一下,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原来如此……燕丹在死之前竟然把一身内力尽数传给了这个小子,呵呵!” “看来,他在墨家中的身份应该很有价值。” 说着,星魂手中真气再聚,就要动手。 这时候,他脸色突然一变,不善的看向自己右手边的房屋屋顶。 同一时间,一道娇媚软糯的声音响起: “你们阴阳家真有趣呢,欺负一个孩子这么丢人的事,还要抢着做。” “咯咯咯……”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无论是之前就发现了有搅局者的,还是没发现的,此刻都看见了这个搅局者。 一个风情万种的绝美女子。 帝国一方,蒙恬等人看清其人是谁后,纷纷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认识这个女人——焰灵姬! 被江湖上所有势力公认为一个麻烦的女人。 即使是长公子派系出身的蒙恬,看见这个和古寻关系亲密的百越女人后,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也是晦气。 因为焰灵姬给人捣乱的时候,可不管你是什么人物。 蒙恬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恐怕也没什么情面可讲——换做是身为国师唯一弟子的长公子扶苏在场,说话估计有点用。 和古寻关系亲近的蒙恬都觉得晦气了,阴阳家的这些人就更不用说。 星魂脸色直接黑的恨不得发绿。 月神嘴边的笑意当即消失。 娥皇更是翻了个白眼,连文静秀气的女英眼中都闪过一丝嫌弃。 可以说,众生百态,尽显焰灵姬的人厌狗嫌. 相比较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的帝国一方,墨家这边,就要开心的多了。 高渐离等人从窗户缝里看见了焰灵姬,也认出了焰灵姬,毕竟这长相遍天下数也是数得着的高辨识度。 如果换个场合,他们的心情只怕比帝国那一帮人更糟糕。 不过他们现在的境况已经到了最糟糕的时候,已经不会更差了,焰灵姬乱入进来怎么看都是好事。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貌似是要偏袒天明的,这就更是个好消息了。 不过他们也不会真就觉得多了个焰灵姬搅局就安全了。 大铁锤挠着头怀疑道,“她……能保护住天明?” 高渐离沉吟片刻,回答道,“也许可以,也许不行。” “但至少能为我们多拖延一些时间……总不会更糟糕了。” 众人默然。 是啊,总不会更糟糕了。 屋外空地上,星魂不爽的撇了撇嘴,但没有说话,而是朝蒙恬打眼色,显然他不想搭理以蛮不讲理闻名的焰灵姬。 他那么小心眼,说不几句话就容易让人气个半死,偏偏他又不可能拿焰灵姬怎么样,实在不适合凑上去给自己添堵。 蒙恬收到星魂的示意,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是没办法,他是主将,这事理所应当也得他上前摆平。 “焰灵姬……姑娘。”蒙恬斟酌了一番后才订下对焰灵姬的称呼,然后上前朗声说道,“不知姑娘今夜到访,蒙某失礼了。” 焰灵姬很不给蒙恬面子,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到天明身边,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你们管我这个叫到访吗?” “貌似这儿也不是你的将军府,而是墨家的据点吧?” 蒙恬脸色一僵,强撑着笑道,“姑娘玩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国的所有领土都是皇帝陛下的。” “墨家,不过是一群叛逆分子,何来‘墨家的据点’一说。” “呵!”焰灵姬撇嘴冷笑,妖艳美丽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不在意,“你们中原人就是会抠字眼。” 小姐姐日常开起了地图炮。 蒙恬不想接这个话茬,说我们抠字眼就说吧,他的只关心自己的任务: “若是焰灵姬姑娘没有什么要紧事,可否容我们先把这些叛逆分子一网打尽?” “叛逆分子?”焰灵姬伸手一指天明,“你指这个半大的小孩吗?” “他,也在其中。”蒙恬谨慎的回答道。 “可我看城里贴的通缉令上没有他啊?”焰灵姬笑眯眯的反问道。 “他……”蒙恬刚要回答,黄金火骑兵的外围突然发生了一阵骚乱。 蒙恬还没来得及了解出了什么事,只见一道魁梧高大的人影就从队列整齐的黄金火骑兵中狂奔而出,撞得不少士兵人仰马翻,一路冲到了焰灵姬的身边。 这个大块头不用说,自然是无双鬼。 他的胳膊已经好转不少,可以放下来了,但还缠着药布。 焰灵姬见无双鬼过来了,一扶他的胳膊,翻身坐到了他的肩头上,慵懒的靠着无双鬼的大脑袋。 蒙恬看着这一幕,眼皮直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手下的士兵重整队形,然后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 “那个少年,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令要求活捉的重要目标。” “哦?”焰灵姬眼皮一眨,十分俏皮的反问道,“有诏书吗?” 不得不说,小姐姐这些年也不是一直不学无术,都知道诏书这东西了。 所谓诏书嘛,简单的理解就是嬴政的正式命令,当然制、诏、敕都是皇帝的命令,存在些许不同,这里不多赘述。 蒙恬闻言张了张嘴,一下子还没说出话来。 因为嬴政确实没有就天明的事下过正式的书面命令,只有口谕而已——围剿叛逆这件事倒是有。 蒙恬的手在冰凉坚硬的盔甲上摩擦了几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一番后问道: “焰灵姬姑娘,这个孩子的事,应该和你无关吧?” “嗯。”焰灵姬点了点头,满不在乎的回道,“是不关我的事,但……那又怎样?” “既然如此,姑娘还是不要介入其中为好。”蒙恬的语气开始加重,“这是陛下的命令,我想即使国师在场,也不会容许你胡来的。” “是吗?”焰灵姬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语气似笑非笑的回道,“那你去把他叫过来啊,看看他会怎么做。” 蒙恬长出了一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焰灵姬是铁了心不给他面子了。 不过对蒙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麻烦不是焰灵姬给他捣乱,而是焰灵姬为什么给他捣乱? 如果只是她自发的行为,倒还好办,他担心这其中有古寻的授意——虽然他想不到古寻横插一手救下天明的理由。 但这个问题他也没法直接问出口。 问出来丢人不说,焰灵姬也不可能回答他。 其实,这里面当然没有古寻的授意。 他就是想插手这件事,也不会找焰灵姬当筏子。 这纯属是焰灵姬自己想捣乱。 一是因为她喜欢凑热闹,以给人添堵为乐。 二是因为她还挺喜欢天明这孩子,叫人的时候嘴比较甜——虽说心口未必如一,不过焰灵姬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不过蒙恬肯定不知道这些。 场面一时之间僵住了。 蒙恬的手指不停的在自己的苍云甲上点动,纠结着该怎么处理。 焰灵姬见他一直不说话,干脆从无双鬼身上跳了下来,要去把天明捞起来带走: “没别的事,我就把这孩子带走了。” 然后在她手掌快要触即天明衣领子的时候,一道紫色气刃噼了过来。 焰灵姬一转身躲过了气刃,面色不善的看向袭击自己的人——星魂: “哼!是你这个阴阳家的小鬼啊!” 星魂冷着一张脸,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人,你不能带走!” 焰灵姬目光投向蒙恬。 蒙恬眼眸低垂,向后撤了半步,算是表态——他默许了星魂的所作所为。 他虽然不敢得罪古寻,但今夜的任务也不容有失。 焰灵姬跟古寻关系密切是不错,可今夜的任务还是公子扶苏亲自给他下的呢,人家师徒俩关系也不差啊! 再加上星魂忍不住出手了,蒙恬也就默许此事了。 当然,对焰灵姬动手可以,但一定要保持克制。 这一点蒙恬没有特意强调——他相信星魂只要脑子没烧坏,就知道分寸。 如果星魂真的脑子烧坏了……那就等着看国师怎么送他上路喽。 焰灵姬也明白了蒙恬的态度,冷笑一声: “哼!本姑娘今天还就要带他走了!” 星魂对此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焰灵姬确实是个麻烦人物,但那是因为她背后的古寻,而她本人的战斗力在星魂看来…… 哈,和空气差别不大。 就算受了伤,他也有把握只用单手在十个回合内结束战斗,把这个疯女人扔出去! 从这一点来看,星魂脑子没有烧坏,知道自己可以动手,但不能伤人。 这时候,又有人打岔了。 月神踱步上前,制止了星魂要动手的打算: “星魂大人,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蒙恬和星魂闻言都很诧异的看向月神,完全没料到这女人竟然主动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接过去了。 其实在场最适合处理焰灵姬的人,就是月神——谁让她也和古寻沾了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星魂清楚这一点,但他好面儿……我是说自尊心强啊,不愿意开口找月神,也不确定月神愿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要不是星魂确实好奇天明身上蕴藏着的种种秘密,外加他心里憋了一肚子冲着古寻的气想发泄,他也不愿意对焰灵姬动手。 虽说会保持克制,但万一还是激怒了古寻呢? 被古寻直接打死或许不至于,但肯定会遭罪,而且会丢脸。 星魂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丢脸! 说回正题,见到月神愿意把活儿揽过去,星魂没有为了面子再强行客气一波——主要是怕客气一下给月神客气不干了。 “既然月神大人有心,那我就不逞强了,请!”星魂很顺滑的让开了身位。 月神则带着湘夫人姐妹款步上前。 焰灵姬一撩额前的头发,发出一声不爽的冷哼: “哼!竟然换你上来!” 不难听出,她对月神很不满。 这也正常,焰灵姬对和古寻走得近的女人都不怎么满意,月神这个小姨子也不例外。 当然也有例外,这里暂且不论。 换了对手焰灵姬也不在意,反正都是她打不过的人。 至于说为什么打不过还这么豪横,那当然……不是因为古寻,而是因为她有了新的帮手。 足够强的帮手! ……………… 桑海城港口,蜃楼之上。 惊鲵依旧在小心翼翼的探索着这艘庞大的艨艟巨舰。 一路走来,不仅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阴阳傀儡,还撞见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机关装置,比如一种眼睛形状的机关。 惊鲵一见到这玩意就躲了起来,没有暴露在它面前,也没有触发它,不知道它具体是干什么的。 不过光看外表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久居国师府不问世事的惊鲵不得不承认,公输家族的机关术确实有一手,这么精巧的东西都能造出来。 在蜃楼中小心翼翼摸索的惊鲵,这时候摸到了一处比较特殊的地方——紫贝水阁! 也就是蜃楼上的水族馆,或者说养鱼池。 走在紫贝水阁中,惊鲵的注意力不由被两侧巨大水箱中游弋的大鱼们吸引走了不少,一边观赏,一边纳闷。 她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这里独特而精致的建筑风格,还以为到了什么重要场所。 结果一路走来发现,这里好像……就是个纯粹赏景的地儿? 也没个守卫,也没有机关,就只有水,和鱼。 虽然惊鲵是个把身外物看的很澹的人,但阴阳家这种操作还是让她心中暗道奢靡。 还有就是觉得迷惑。 在一艘要出海的船上,搭了这么大个鱼池? 你们图什么? 直接下海看好不好,又不是没那个实力。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见面 经过一番仔细的勘察后,惊鲵彻底确定,这地方确实没藏着什么秘密。 真的就是个水族馆。 嗯,其实藏着秘密,不过惊鲵显然对阴阳家的手段了解不多,未能看破藏在紫贝水阁下方的樱狱。 既然没有秘密,惊鲵也就不打算继续逗留了,她的时间有限。 不过她的步子刚迈开,就又停住了。 紧接着,惊鲵一个转身看向后方。 在灯火照耀中,水光反射下,廊道呈现出波光粼粼的状态。 在凛凛闪动的光芒中,一袭长裙的炎妃款步走来,最终停在惊鲵身前,与之相隔大约十步距离。 两人对视片刻后,惊鲵率先开口问道: “你在这里等我?” 炎妃摇了摇头,“恰好碰上了而已。” “不过妾身确实早就料到,迟早会在蜃楼上遇见你。” 惊鲵冷澹的点了点头,“你果然一直藏在蜃楼上。” 炎妃露出一丝浅笑,转身看向一侧的水池,硕大的游鱼轻轻震动尾巴,徜徉着。 “如果妾身没猜错,你应该一直待在小圣贤庄中。” 惊鲵见她转身去看鱼,便也跟着转了过去,听到这句话后眉头抖了一下,旋即回应道: “他和我说过,你很聪明……不止一次。” “看来确实无误。” 炎妃嘴角挂着大气的微笑,看起来端庄无比,柔声回应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还要追来桑海呢?” 惊鲵眼眸微微下垂,精致的脸蛋上满是严肃,“我相信你……但只是一部分。” “也正因为相信你,所以我不放心。” “这件事,我不可能交托给别人一手操办。” 炎妃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沉吟半晌后反问道: “妾身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对苍龙七宿有多少了解?” “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了解。”惊鲵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并再次强调道,“我也不是想要抢夺什么。” “只有一点——这件事我不可能放任不管,全部交付给你操作!”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炎妃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妾身理解你的想法,但这实在没有意义。” “你帮不上任何忙。” 惊鲵不接话了,只是沉默着。 刚才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插手。 这不是炎妃说一句她帮不上忙就能让她放弃离开的——哪怕她真的帮不上忙也不行! 面对如此固执的惊鲵,炎妃也没办法。 其实从她选择了知会惊鲵的那一刻,就做好了面临今天这一幕的准备。 只要让惊鲵她们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变得更复杂。 但是不知会又不行,炎妃必须得到惊鲵等人的支持,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你想做什么?” 惊鲵转过头看向炎妃,“这话应该我问你,你要先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炎妃陷入了沉默,迟迟不做回应,双眼无神的盯着水池,焦点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许久之后,她轻叹一声,打破了死寂,回答道: “妾身可以说,但你不能破坏妾身的计划。” 惊鲵没有答应这个要求,摇头回道,“不行,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要等你告诉我一切之后再说。” 炎妃也转过来头,紧紧盯着惊鲵,目光灼灼,不肯让步: “妾身必须先得到承诺!” 两人对视着,又陷入了僵持之中,气氛逐渐压抑起来。 最终,惊鲵让步了。 毕竟炎妃已经先让了一步,惊鲵也不好太过固执。 两人的关系虽说不亲密,但……确实特殊,不适合闹得太僵硬。 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任何我想知道的信息。” 炎妃也不想和惊鲵继续僵持下去,点头答应了对方的附带条件,“可以,只要是妾身知道的。” 接着炎妃话锋一转,“不过今夜不行。” “时间恐怕不够了,还是改日再找时间详谈吧。” 惊鲵没有反对这个建议,两人既然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合作意向,那么今晚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就都不是很合适了。 不如换个时间,也换个地方,安安全全,不慌不忙的详聊。 她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关于这艘船,你有什么建议吗?” 炎妃摇了摇头,笑着回道,“这个问题,不如等下次见面时,妾身再告诉你。” “嗯……”惊鲵对此仍然没什么意见,只是突兀的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炎妃眉眼一动,含笑摇头回道,“没什么要说的了。” “不过夜色已经很晚了,阴阳家的人差不多要回来了。” “你该离开了。” 惊鲵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紫贝水阁。 从炎妃提出下次再聊的建议时,惊鲵就听出了她话里隐含的希望自己尽快离开的意思。 今晚的时间固然不算充裕,但也没那么紧巴,至少惊鲵判断还有不少时间供她们俩交流。 蜃楼上虽然不是个密谈的好地方,但今夜确实是个好机会——阴阳家的高手走光了嘛。 炎妃却非要放弃这个机会,只能说明,对她来说时间确实不够用。 换言之,炎妃要趁这个机会做些什么——她之前的话也能印证这一点。 不是特意来等惊鲵找上门的,却又在这个时候出现或者是路过紫贝水阁,总不会是来赏景的吧? 惊鲵不知道炎妃要做什么,所以最后问了那么一句,如果是需要告诉给她的事情,炎妃就该明说。 不过炎妃却没有说,这代表她要做的这件事,应该不需要特意告知惊鲵。 当然,做出这种判断,是基于惊鲵对炎妃抱以相信的态度,觉得两人既然达成了合作意向,对方就不会骗她。 也有可能她应该知道,但炎妃就是选择了瞒着她。 这种可能肯定存在,只是惊鲵选择了忽略。 她们俩又不是什么利益联盟,合作的纽带在于古寻,实际关系和寻常的合作者截然不同,所以她觉得还是可以尽可能相信炎妃的。 炎妃目送着惊鲵离开后,也确实没有离开紫贝水阁,惊鲵的判断没有错。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你现在退去,是最好的选择。”月神负手而立,对焰灵姬进行了最后的劝导。 “哼!”焰灵姬冷笑一声,讥讽道,“你是他什么人?我需要你看他的面子?” “冥顽不灵!”月神声音转冷回道。 显然,焰灵姬看月神不顺眼,月神看焰灵姬同样也没什么好心情。 话音落下,月神素手一抬,幽蓝色的真气宛如鬼火般升腾而起,围绕着她飘荡不定。 同时在她身后的天空中,一轮幽蓝色的月亮冉冉升起,场面显得妖异而诡谲,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焰灵姬一向胆子大,更何况比阴间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百越巫师,这点小场面还吓不倒她。 只见她嘴角一撇,双手之上赤红色的火焰霎时间升腾而起,转眼变作两条呼啸作响的火龙,螺旋纠缠着冲向月神。 月神对此无动于衷,身后朵朵幽蓝真气鬼火却主动迎上前去,在她身前扭曲纠缠在一起,眨眼间延伸变幻成一面屏障。 咆孝的火龙撞到这面薄薄的屏障之上,发出一声爆鸣后就直接把自己撞散了,顺着屏障向四面八方飘飞逸散而去,化作漫天火海。 焰灵姬见状俏皮一笑,手上法印变幻,飘散漫天的火焰立刻重新聚合在一起,从天上俯冲而下,绕道月神背后,再次发起了攻势。 月神对此仿佛浑然不知,完全不去理会,反而突兀的朝焰灵姬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笑,让焰灵姬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见重新凝结的火龙从月神背后穿心而过,熊熊燃烧的大火直接将她人整个吞没。 命中了目标,焰灵姬的脸色却非常难看。 因为实际上她的火根本没有命中目标。 果不其然,等到火焰散去,原地早已没了月神的任何踪影,连片灰都没留下。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的人全都已经消失,包括站在焰灵姬身后的无双鬼,以及盖聂等人。 周围的环境一片死寂,天上的月亮也消失不见,只有刚才从月神身后升起的幽蓝色圆月飘在空中,诡异非常。 观察清楚周围的情况后,焰灵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情况,她太清楚怎么一回事了——中了幻术,被人拉进幻境之中了,而且还是极高明的幻术。 她当然打不过月神,所以战斗失利她能接受,但是这么快就不知不觉的陷进对方的幻术之中却让她很不爽。 要知道,精通火魅术的她也是个幻术高手。 结果……就这? 说出去有些太过丢人了。 更丢人的是,焰灵姬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恐怕还挣脱不了月神的幻术…… 她只能选择最正确的应对方案——啥也别做! 不动手,不移动,不说话,就那么站在原地。 因为幻术影响下的她五感都会被影响而产生错乱,在幻境中无论做什么,实际上都没有用……说不定外面的人看来还会很可笑。 最后一点是焰灵姬一动不动的主要原因——不能再额外丢人了。 要秉持优雅! 此时的外界,喘着粗气的少羽瞪大眼睛看着傻愣在原地焰灵姬,十分不解: “她这是怎么了?” 逍遥子见识广博,一眼就看明白了情况,声音略显虚弱的说道: “不妙,她陷入了月神钩织的幻境之中。” “阴阳家的幻术,在诸子百家中可谓一枝独秀,远胜其他门派。” 盖聂见此情景也不由感慨一句,“就我所知,焰灵姬本人也精通幻术,却还是如此轻易就陷入了月神的幻象之中……不愧是阴阳家的右护法,名不虚传。” 少羽脸色僵硬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感觉有些*疼。 我的大剑圣幼,现在人家是在要咱们的命,就先别吹捧人家了! 月神看着静止不动的焰灵姬,嘴角露出和之前一样的笑意,然后对身后的星魂说道: “星魂大人,你可以自便了。” 星魂看着被月神轻易困住的焰灵姬,也不由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月神确实是最适合对付焰灵姬的人。 只要是阴阳家的高手,基本上都会幻术,但是论起在幻术上的造诣,那除了东皇太一,整个阴阳家无人能出月神之右。 只有她才能如此轻易的就把擅长火魅术的焰灵姬给坑进幻象里。 “月神大人好手段!”即使双方不和,星魂还是诚心诚意的夸赞了月神一句。 就当彰显自己的气节肚量了……虽说这东西他很难说有多少。 月神闻言只是一笑,没有作声回应。 星魂也不在意,背着双手迈步向前,就要去把躺在焰灵姬身后的天明带走。 焰灵姬身后的人不止一个天明,还有无双鬼呢! 平日里总是会紧跟小姐姐脚步,狂暴出手的无双鬼此时却呆傻的站在焰灵姬身后,一动不动。 他看出了自家的小姐姐出了问题,但是看起来问题不大,没有产生太大的应激情绪。 再加上来之前焰灵姬特意叮嘱过他不要出手,所以他也就老实的站在那儿不动了。 没了双臂可用的他,也实在留不住几分战力,动手也是送菜。 星魂都直接无视了这个双臂被裹成猪肘子一般的大块头。 这时候,焰灵姬却突然有了动作……不过不是对着谁去的。 只见一簇火团自她指尖浮现,转眼间变成一颗不大不小,和人头差不多的火球。 紧接着,火球突然爆散开来,四散飞舞的火焰却又转瞬湮灭,只留下了一声尖锐刺耳的爆鸣声: 砰! 响亮的声音在夜色中蔓延开来,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蒙恬,月神,星魂等人闻声脸色皆有变化。 他们不知道焰灵姬这么做具体是为了什么,但这种行为看起来很像是在传讯,示警,或者是……求援! 星魂不敢耽搁片刻,一个闪身直接越过了十几步的距离,就要拿住天明。 这时候,一阵琴音突然在众人耳中响起。 噔~ 噔~ 噔~噔~ 噔~噔~噔~噔~ ……… 琴音先慢后快,节奏在极短时间内就急促了起来。 听见这段旋律的所有人都必须承认,他们听见了一首动人的曲子。 这段不知名的旋律紧促而富有节奏感,悦耳动听,听之令人心神舒畅,情绪昂扬。 但实际上,他们却顾不上体会这首曲子的动人之处,因为他们的身体状态都因为这首曲子而出现了问题。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局中:旋风 在悦耳急促的琴音中,星魂伸手的动作勐然一滞,仿佛被人给拉住了一样。 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只见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似乎在挣扎。 看向后方,只见月神蒙恬等人也俱都脸色难看,看上去都有一种被禁锢的感觉。 反倒是周围的黄金火骑兵看起来都很正常,那些战马时不时的搓动自己的蹄子,离蒙恬比较近的士兵看着自家将军有些懵。 这是怎么了?感觉上将军看着不对劲呢? 士兵们看着蒙恬不对劲,但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作为帝国最精锐的部队,黄金火骑兵并不会因为失去了主将指挥就丧失战斗力,蒙恬之下的各级军官仍然可以有效的组织军队行动。 但那是在战场上。 而现在他们面对的是江湖高手。 对于这群打起架来跟神仙斗法似的江湖高手,他们可摸不清人家到底有什么手段,没有主将命令哪敢胡来。 万一把自家将军给拉坑里了怎么办? 就先看着呗,反正……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 屋内,大铁锤听着琴音一脸的迷茫: “这是哪里来的琴声?还有,为什么星魂不动了?” “不对……我怎么感觉我这手脚不怎么听使唤了呢!?” 高渐离面露思索之色,出声回道,“恐怕这琴音内中另有蹊跷,星魂的异状和这琴音脱不了干系。” “不过,我想抚琴之人主要针对的还是帝国的人,咱们应该只是受到了波及。” 盗跖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动作明显看得出来有些不灵活: “确实……我也感觉身体跟生锈了一样。” “这是什么手段?武功吗?” “未免太神奇了吧?” 高渐离接话道,“音波乐律类的武功,我倒是有所耳闻,但是……这抚琴之人一出手就以一己之力同时压制住了阴阳家数名高手,实力恐怕深不可测啊。” “说起乐律……”盗跖吃力的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我记得帝国那位国师,据说就精通这种武功吧?” 雪女立刻插嘴否定,“他确实擅长,但他只用自己常年随身携带的那支胡琴,而不是古琴。” “这不可能是他出手。” “那……你们有谁知道擅用古琴的乐律高手吗?”盗跖闻言来回扫视众人问道。 高渐离等人俱都沉默不语。 要说精通乐律的人,那他们还真认识一个——高渐离就是啊。 但高渐离可没本事把他的筑玩出这种花样。 其他的……就没了。 倒是雪女面带思索的轻声回应道,“说起古琴高手,我确实知道一个,不过……她的实力原来这么强了吗?” “诶?”众人闻声不由纷纷看向思索着的雪女。 视线回到屋外,逍遥子凝神聆听着琴音,竟然还有闲暇感叹一句: “这琴音……虽然这旋律我以前没听过,不过抚琴之人的技艺恐怕足称一句大家了,精妙非凡啊!” 天籁之音,一直被道家视为道的一种境界,是不少修道者毕生求索的目标。 不过得道,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绝大多数人即使花费一生也难以真正触即代表着自然万物最根本声音的天籁,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去研究地籁与人籁。 后两者是人造的声音,也就是产生自各类乐器的音乐。 所以道家的高人,普遍都精通乐律之道。 逍遥子虽然是个半路出家的,但也没有例外,此时直接听出来抚琴之人的水平不低。 盖聂闻言,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位姑娘的话……琴技确实高超,就我所知,无人能出其右,真正达到了技近乎道的程度。” “哦?”逍遥子一愣,不禁反问道,“盖先生知道这人的身份。” 盖聂没有作声,默默的点了点头。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也就只可能是咸阳的那一位了。 这时候,原本深陷幻象之中的焰灵姬突然动了。 一个利索的后翻,顺手抄起地上的天明,拎着这小子就翻上了无双鬼的肩头上站着。 刚才的琴音不仅牵制住了星魂等人,还打散了月神维持的幻术,把焰灵姬解救了出来。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焰灵姬扫视一圈后,咧嘴得瑟一笑,“哼!本姑娘现在要走,你们倒是拦呐!” 话落,呆傻的无双鬼立刻就领会到了小姐姐的意思,要迈开步子跑路。 不过他那比人腰粗的大腿刚迈开第一步,两道手臂粗的汩汩流动的水柱就缠上了他的双腿。 看起来一触即溃的流水,竟然愣是拉扯住了一身蛮力的无双鬼。 猝不及防的无双鬼一个步子没跨出去,让绊了个踉跄,差点一头扑地上。 紧接着又是数道同样的水柱,宛如流动的活水,从无双鬼的正面冲了过来,直接缠在了他的腰腹部,一圈圈的捆了严实。 无双鬼怒吼一声,试图发力挣脱,倒是把这水柱,或者说水绳给撑大了一圈,却没能撑破。 等他气劲泄了了,立马又给他捆紧实了。 焰灵姬见状眉头一皱,目光向前方看去,只见女英双手结印,周身水蓝色真气翕动流转。 阴阳家水部阴阳术——上善若水! 很显然,她已经从琴音的控制中挣脱出来了。 同一时间,一道锐利的冰锥凭空冒了出来,直冲焰灵姬面门而来。 焰灵姬赶紧把天明丢在无双鬼另一边肩头上,随后右手一甩,一捧火团当即被甩了出去,撞在冰锥上。 一阵白烟升腾而起,转瞬飘散空中,火团和冰锥俱已消失不见。 阴阳家水部阴阳术——白露欺霜! 这代表着女英的姐姐娥皇也已经摆脱了琴声。 焰灵姬心中不由暗道了一声晦气。 她心里清楚,阴阳家的人不会被琴声困住太久,但是她没料到这么快就有人挣脱了束缚。 嗯……而且竟然是水部长老湘夫人姐妹先挣脱,而不是身为左右护法的月神星魂。 这一点其实可以理解。 星魂受了伤,状态不佳。 月神则是倒霉,大部分心神都专注于维持幻境牵制焰灵姬呢,结果遭到了琴声的偷袭,幻术被陡然打断,自己也遭了反噬。 这会儿她才刚平息掉震荡的真气,肯定赶不上状态最完好的娥皇女英姐妹。 要说也是焰灵姬活该,平日太招人厌,否则的话娥皇女英姐妹俩看在古寻的面子上说不准就悄摸摸放个水,直接把人放掉了。 可惜湘夫人姐妹看焰灵姬很不爽,所以没有放这个水。 眼见有了拦路虎,焰灵姬立刻改变了策略。 挡下了娥皇的第一轮攻势后,立刻从无双鬼身上下来,单手抄起天明,就要独自带着这孩子突围,把无双鬼先给撂这儿。 反正有蒙恬在,他不可能让阴阳家的人拿无双鬼撒气儿,她自己能跑掉就行了。 打定了主意的焰灵姬夹着天明,一转身朝着自己侧身方向,迈开步子就要跑路。 女英见此情景,手上法印变幻,周身真气氤氲翻腾。 下一秒,焰灵姬身前不远处陡然升起一道阴阳法阵,散发着澹澹蓝光的水流自法阵中汹涌流淌而出。 真气水流眨眼间变作一张大网,密不透风的向她扑来,只要被裹上,脱身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了。 焰灵姬脚下一点,改变了前冲的姿态,刹住了自己的速度。 同时,漫天的火焰自她身体周围涌现,熊熊燃烧着,赤红色的火光几乎映亮了整个小村子。 水火从来不相容,真气凝聚而成的水火也不例外。 二者甫一相交,立刻响起连绵不绝的尖锐刺耳的刺啦声,随之产生的就是漫天的蒸汽白烟。 膨胀逸散开来的水汽将焰灵姬的身影笼罩进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而水与火之间最纯粹的碰撞交锋还在继续。 女英见状眉头轻蹙,但还要分心牵制无双鬼的她此时无暇再出手试探焰灵姬的情况了。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战斗,姐姐娥皇这会儿及时的跟上了。 只见娥皇双手轻抬,大量的冰霜自她掌间飞速盘旋凝聚,宛如雪球一般转瞬间滚大化作一颗硕大的冰晶球体。 冰球通体晶莹剔透,隐约可见其中蕴藏包裹着的巨量冰蓝色真气。 随着冰球彻底成型,娥皇立刻双手并举过头,然后轻轻拍手一抛,将其扔了出去。 看起来沉重无比的冰球此时却如同没有重量一般,直接被甩到了焰灵姬原本所在的位置上空。 紧接着,冰球破裂,结晶的球体碎作一块块尖锐的冰片,在强压作用下四射飞散,一部分射向天上,一部分扎进地里,还有一部分冲进了水汽之中,不明情况。 同时,大量的森寒真气外泄而出,飘荡沉降而下。 水火相交而产生的水汽接触到这股寒气后,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始上冻,从上到下一点点蔓延扩散,变成一整块遍布着空洞缝隙的‘蜂窝冰块’。 至此,雾气尽散。 不过遍布着缝隙裂纹的冰块中,并没有焰灵姬和天明的身影,显然两人早已从雾气中脱身。 等到焰灵姬的身影再次出现,其人已经带着天明将要越过偏房的屋顶。 接下来只要穿过外围的黄金火骑兵就能脱身。 而黄金火骑兵显然是拦不住一个百越巫师的。 娥皇见此眉头也皱了起来。 焰灵姬的轻功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上不少,她已经第一时间出手了,还是慢了半步——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琴音仍在时时刻刻的干扰着她们。 无论是娥皇还是女英,在琴音的干扰下,真气运转都不如平时流畅,所有动作都慢上半拍。 现在距离拉开了,她们俩想拦住焰灵姬……也不是不行,但是出手就不能再克制了。 可问题是,对焰灵姬动手,不保持克制不行啊!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焰灵姬这身半吊子水平武功的恶心之处了——跟她动手必须收着点! 要是焰灵姬的实力跟娥皇女英姐妹俩差距不大,这会儿她们俩能放开了动手,情况反而会好上不少。 说回焰灵姬,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她好像真的就要带着天明成功脱身了。 真的吗? 突然间,之前月神动手时出现的那一轮蓝月再一次升起了。 清冷,湛蓝的光辉随着蓝月升起,挥洒向大地。 焰灵姬的身影也在月光照耀之下。 紧接着,就见原本闷头往前走直线的焰灵姬突然拐了个弯,自己又绕回来了! 很明显,月神出手了。 她也终于摆脱了琴音的束缚,悄无声息的再次把焰灵姬拉进了幻象,成功破坏了她的逃跑计划。 不过这一次幻术没有持续太久,焰灵姬很快就又恢复了清醒。 在琴音的持续干扰下,月神的幻术还是无法长久维持。 不过有了准备的月神至少不会再被反噬了。 清醒过来的焰灵姬不禁暗骂了一声该死,不自觉地用眼神剜了一眼月神。 然而骂完人,她还是得面对现实,继续琢磨跑路的事儿。 不过这一次,她要面对的困难可就比之前多得多了。 为了确保不再被她钻了空子,娥皇女英干脆一左一右分兵,从两侧封住了她的去路,月神守在正前方。 焰灵姬唯一的去处就是后面,从主屋那边尝试脱身。 但是把后背直接同时暴露给三个高手……呃,感觉下场不会太好。 这时候,越发急促的琴音之下,一道阴冷中带着压抑不住怒火的男声响起: “现在,你还跑得掉吗!” 话音落下,一直被控住的星魂也终于能动了。 刚一能动,他就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携愤之下的星魂出手狠辣了不少,上来就是单手五成功力的聚气成刃,深紫色的氤氲气刃直扑焰灵姬手中的天明而去。 看得出来,即使是动了真火星魂此时仍有些许理智,没有不管不顾的对焰灵姬下狠手。 不过理智确实也不多。 这一下要是命中了,天明肯定稳挂的。 焰灵姬没料到星魂出手,双方距离相对又太近,猝不及防之下,只得一甩手把天明扔出去,以免他受伤,自己则向着另外一侧闪避。 星魂见状却是咧嘴邪魅一笑。 他要的就是焰灵姬这么做。 趁此机会,星魂一个踏步冲了出去,直奔被扔出去熘地打滚的天明。 此时的焰灵姬绝对赶不及阻止他。 只要天明到了星魂的手里,焰灵姬想夺回去的几率就基本为零了。 就在这胜负将见分晓的一刻,一声剑鸣声突然传进星魂耳中,同时一阵异样的横风从星魂脸上刮过。 他莫明的觉得皮肤上传来一阵撕裂感。 来不及多想,星魂只能遵守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半路刹住冲势,踮脚发力,一个侧向横翻。 伴随着星魂的动作,一道如风般浅澹凛冽的剑气突然出现,贴着他的身体横扫而过。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局中:再战 铮! 剑气出现的同时,四周传来的琴音也突然风格一改,变得肃杀了起来。 “还有高手?”躲过剑气的星魂一甩头,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的快速扫视周遭,试图找出发出剑气的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还有另一个高手在帮助焰灵姬,剑气和抚琴的人无关。 这也是正常人应有的想法。 毕竟,弹着琴还怎么挥剑? 一手弹琴,一手挥剑吗? 别闹了,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呢! 星魂一躲闪,焰灵姬就有了补救的时间。 她右手自发梢一抹,一根火灵簪立刻打着旋被她握在手心中,随即火苗初生,眨眼间化作一把短小的火刃。 接着焰灵姬浑圆健美的大腿向前一迈,整个人欻的窜向天明。 星魂见状一个旋身拦在焰灵姬身前,手中气刃朝前一挥。 焰灵姬横刃一挡,火焰与气刃交锋,发出一阵宛如金铁的摩擦声后,还是没能突破星魂的拦截。 这时候,琴音又是一转,宛如疾风骤雨一般。 随着琴音变幻,星魂的周遭霎时间冒出来数道剑气,如风如刃,纤薄无形。 好在这些如风一般的剑气虽然纤细透明,但还不是真的完全看不见,只是痕迹很浅澹,如同盛夏阳光下翻滚的热浪一般。 以星魂的眼力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包围住自己的剑气,眼皮一抖: “又来?” 下一刻,剑气骤射而出,从各个方位直扑星魂。 星魂面对险境仍旧镇定自若,脚步未动,另一只手上在刹那间也冒出气刃来,双手并用横扫周身。 所有的剑气在一瞬间全部被星魂破坏打散,消弭不见。 焰灵姬见状打算再次欺身上前,然而这时一道蜿蜒扭曲汩汩流动的水流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同时从她身后的地面上突然蔓延过来两道冰链,精确的命中焰灵姬踩在地上的双脚。 冰晶迅速向上蔓延,一眨眼的功夫焰灵姬人就被禁锢住了。 紧接着,那道水流也卷了过来,把她也捆了结实。 这是湘夫人姐妹出手了。 两大高手合力,焰灵姬几乎没什么反抗之力。 也许她还有机会挣脱束缚,但是时间显然是来不及了。 扫除了剑气阻碍的星魂和天明之间已经是触手可及。 也就在这一刻,一直没有中断过的琴音,停了。 琴音一停,之前一直处于被干扰状态的阴阳家众人顿时恢复了正常,提劲行气圆润如常,不再滞涩卡顿。 不过这并没有让阴阳家的人放下心来,星魂更是额外分出了几分注意力小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琴音停止只能代表一件事——一直躲在暗处抚琴的人,要现身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连串细微的破风声。 休!休!休! 星魂眼眸一闪,扬手一挥,一道气刃骤射而出,恰好迎上了暗戳戳射向他的一大片树叶。 这些都是真正的树叶,和少司命以万叶飞花流之术凝聚出的真气树叶不一样,不过威力上,前者倒是丝毫不逊于后者,同样足以切金断玉。 星魂挥出的气刃愣是没能挡住这些树叶,被穿出一堆窟窿后,直接逸散了。 那些树叶则余势不减的杀向星魂。 星魂眉头一皱,没料到这几片树叶子威力如此惊人,却是来不及再做阻拦,只能抽身后撤,让过这一波攻势。 而就在此时,安静趴在地上的天明突然凭空飞了起来,直奔盖聂等人身后主屋的屋顶而去。 小灵一直躺在那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不过现在屋顶上不止他一个人了。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亭立其上,怀中抱着一张古朴简单的瑶琴。 而天明一路飞向屋顶,最终正是落在她的脚边。 蒙恬看清抱琴之人的脸后,张口就要喝骂出口的质问立刻被他强行给咽回去了,差点没给自己呛到。 能让他如此对待的,自然是认识的人。 那道鹅黄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紫兰轩第一琴姬——弄玉! 虽然弄玉这些年来早已不在紫兰轩卖艺了,但是她的名头,在咸阳城中还是很知名的。 无数的达官显贵想要一闻传说中可比之音的旷世旋律,不过也只能想想了。 但凡有点身份的,都知道紫兰轩和国师府的联系,更了解这位第一琴姬和国师之间的关系。 蒙氏一族一向和古寻走得近,蒙恬自然不止一次的见过弄玉,只不过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弄玉的实力竟然这么强。 蒙恬能认得出弄玉,阴阳家的人当然也能认得出。 尽管弄玉深入简出的程度和惊鲵有的一拼,不过古寻的相关情报,尤其是和他关系亲近的女人的情报,阴阳家肯定是要搞清楚的。 阴阳家的所有人中,也就星魂多想了片刻才认出弄玉,其他人几乎都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少司命例外,她……她到底在想什么实在是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 弄玉没有理会众人投来的目光,看向被湘夫人困住的焰灵姬,右手立刻轻轻抚过琴弦。 铮! 一声脆响钻入耳中,湘夫人姐妹只觉得自己浑身经脉一颤,内息震荡紊乱,手上的阴阳术顿时维持不住了。 水流和冰晶立刻全部消散,焰灵姬也得以恢复自由。 连带着一直被束缚着快要憋坏了的无双鬼也终于能动弹了。 蒙恬见状抬手高举,示意众人停手: “全都住手!” 这话一出,正打算要跟弄玉过招的星魂眉头一皱,犹豫一番后还是决定按照蒙恬的意思,暂且罢手。 无论焰灵姬,还是弄玉,身份都太敏感,星魂也不想胡乱招惹麻烦。 至于月神三人,那就更是从善如流了。 接着蒙恬看向弄玉,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朗声问好道: “弄玉姑娘,没想到今夜会在这里见到你,蒙某有礼了。” 弄玉闻声视线也转向了蒙恬,恬澹一笑,微微欠身一礼道: “见过蒙将军,今夜……是弄玉孟浪叨扰了。” “哈哈哈……弄玉姑娘客气了。”蒙恬先是大气的表示自己不在意,紧接着试探性说道,“不知道弄玉姑娘和那个少年有什么关系啊?” 弄玉低头看了一眼天明,考量一番后,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天明如同被无形的手托举着,也一并跟着弄玉到了下面。 下来之后,弄玉才回答蒙恬道: “我和这个孩子没什么关系,今夜只是受焰灵姬姐姐的嘱托才会出现在这里。” “噢……”蒙恬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接着说道,“那弄玉姑娘之前应该听到了,你身后的那个少年,是皇帝陛下钦点的要犯,所以……” 弄玉并没有在意所谓皇帝钦点的修饰词,浅笑着回应道: “抱歉,蒙将军,我说过了,我今夜只是来帮焰灵姬姐姐的而已。” “况且……”弄玉扭头看了一眼天明,“这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觉得让他落到阴阳家的人手里不是好事。” 蒙恬的眉头皱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今年大概是流年不利,怎么就那么不顺呢。 今夜好好的一场清剿叛逆行动,一切计划的井井有条,进行的也顺顺利利,叛逆分子本身已经全部跪了,结果冒出来焰灵姬和弄玉这俩人来搅局…… 好好的计划,愣是让自己人给卡住了。 星魂这会儿的脸色也不好看——你捣乱就捣乱,不跟计较也就是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什么叫‘落到阴阳家的人手里不是好事’? 怎么就不是好事了!? 月神这时难得的主动开口了: “两位,你们现在所作的事情,是在和帝国皇帝的意志作对,即使是对国师而言,这也绝非明智之举。” “你们真的要给他招惹这个无谓的麻烦吗?” 脾气硬性子冲的焰灵姬闻言一扭头,冷哼一声道: “哼!少跟我扯这种鬼话!” “本姑娘之前就说了,你们说是皇帝的命令就是皇帝的命令了吗?有证据嘛?” 弄玉性子要温和的多,微笑着回应道,“古大哥人现在也在桑海,若是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回头蒙将军可去找他说开,想来也不晚。” 弄玉这话说的就很讲道理。 我们把人救走要是做的不对,那你们明天再去找古寻要嘛。 皇帝要是真的非得要这个孩子,古寻肯定不可能不给你的嘛。 就像你月神说的,不会强行招惹这个麻烦的。 听着很有道理,蒙恬却只想叹气。 找古寻要人……他当然是敢要的。 凭他蒙恬的脸面和关系,还不至于找古寻要个人都不敢。 但问题是他觉得以古寻的性格,老实交人的概率不大。 到时候古寻随便用个人跑了之类的借口敷衍过去,他又能怎样? 你说皇帝要人? 皇帝要人那是你们的事,关我这个帝国国师什么事? 皇帝的任务又没交到我头上! 你说我的人把人抢走了? 那谁让你们没保住人呢? 抓人那也不是弄玉焰灵姬的任务啊! 总之,古寻要是打定主意跟你耍无赖,你是绝对没有招的。 别说什么跟皇帝告状,没有用,又不是摆明了要死保天明,偶然之下闹出了一点点‘失误’而已。 星魂这时候冷笑着说话了: “呵呵呵……蒙将军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今日之事,摆明是谈不拢了。” “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蒙恬看着寸步不让的焰灵姬和弄玉,最终只能一挥手道: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得罪了!” 随着蒙恬话音落下,星魂双手气刃暴涨而出,翻涌的深紫色真气氤氲流动。 月神也朝着娥皇女英姐妹点了点头。 二人领会意思,各自结印,水流冰霜凝聚身前。 焰灵姬面对三大高手一点也不憷,一抹火焰同样在她身前汹涌燃烧着——突出一个人菜瘾大。 而弄玉,则一手抱琴,一手抚弦,随时准备着催动天琴神功。 下一刻,五人不约而同的全部动手。 星魂气刃横扫,直奔弄玉手中那张琴而去。 弄玉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几道剑气应声而出,射向星魂。 而焰灵姬这次发了狠,左右开弓,直接把汹涌燃烧的真气之火铺满了大半片空地。 娥皇女英姐妹俩虽然一左一右分别站在空地的两侧,仍然让她这一把火全部烧了进去。 湘夫人姐妹对此毫不在意,各自结印,包容万物的水流与森寒冰冷的寒气分别包住了自身,凝做一面球形屏障。 火焰与水流寒气一接触,立刻蒸出大量的水汽。 这样的漫天大火,即使焰灵姬的控火之术出神入化,也依旧不能持久。 很快大火散去,水汽升腾,三人再次互相直面。 女英操控的无穷流水分作数道,在空中画出蜿蜒的弧线,盘旋着冲向焰灵姬。 娥皇手上印法连连变幻,森白寒气结出道道冰霜,从各个方向扑向焰灵姬。 焰灵姬双手抚过鬓角,两根火灵簪随即被她一左一右握在手中,接着数道火龙自她指尖冒出,燃烧着应向女英的水流。 而她本人则舞动手中冒着火光的火灵簪,冲向了娥皇。 焰灵姬这次也学聪明了,跟这两个人远程斗术法,累死自己也走不过几个回合。 得想办法拉近距离,跟她们打近战——这才是她相对湘夫人姐妹的长处! 焰灵姬在空中连连翻身转体,姿态优雅华丽的闪过娥皇操纵的道道冰霜,不断逼近对方。 娥皇看着步步逼近的焰灵姬,丝毫不慌张,狭长秀丽的眉眼反而露出几分不以为意的笑意。 焰灵姬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专注于躲闪两姐妹联手的攻势,终于找准了机会,凌空一跃,手中火剑陡然延伸丈许之长,化作一道火焰匹练,被她反手一甩,直冲娥皇天灵要害而去。 危险迫近,娥皇依旧不做躲闪,手中法印突然一改,静静的目视着火焰匹练打在自己头顶。 同一时刻,另一边的女英也一改法印,散去了漫天的水流。 焰灵姬看着她就这么不躲不闪的直面攻击,下意识的主动收手,减弱了攻击的威力,以免真把人打死了。 虽说她几乎看不惯任何和古寻亲近的女人,但是她也不可能因为吃醋而对这些人下死手。 不过最后她的攻击也没有伤到娥皇分毫。 火焰匹练甫一触及娥皇的身体,对方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溃散消融,消失不见。 再度出现时,人已经站到了另一边,女英的身旁。 阴阳家水部独有的移形换位之术——帝子降生! 这是必须双人共同修行的特殊阴阳术法,修行成功后其中一者可以随时易形换位到另一方身旁,玄妙非常,效果惊人。 不过修炼起来很困难,一般来说,只有双胞胎才能练成。 所以才会是水部独有的阴阳术法——水部长老是湘夫人,最经常出现双胞胎姐妹同时担任长老的情况。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局中:云雾 扑了个空的焰灵姬傻眼了。 这瞎忙活一通,最后双方的距离还越拉越远了? 不等焰灵姬琢磨好接下来该怎么做,娥皇女英姐妹俩出手了。 对于娥皇来说,应付焰灵姬的攻击有很多办法,她之所以特意选择施展换位之术,为的是和自己的妹妹汇合。 之前说了,水部长老湘夫人一职大多时候都是由双胞胎姐妹担任的。 正是因为如此,水部才会有白露欺霜和上善若水两门截然不同的高深阴阳术。 而这两门阴阳术,虽然外在表现极为不同,内核之中却又存在着些许联系,所以修炼这两门阴阳术的人如果联手协力,是可以产生微妙的合击效果的。 不过并非随便两个修炼者联手就能产生这种效果,需要一些额外的默契……对于双胞胎来说,这无疑是天然就满足的条件。 被焰灵姬一直纠缠着的娥皇此时实在烦了,所以决定直接和妹妹联手协力,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摆平焰灵姬。 当然了,她们姐妹俩任意一个的实力都比焰灵姬强上不少,但是没办法,不敢出全力啊,一不小心用力过勐了的话九不好了。 还是两人联手合击更方便一些,可以尽量限制出手的力度,效果却仍然不差。 焰灵姬不了解水部阴阳术法的特殊性,在她看来就只是两个人汇合到一起了而已。 虽然这已经让她的近身战斗各个击破的计划失败了,但是……无所谓。 打不过,也照打不误。 看着重整旗鼓冲向自己的焰灵姬,娥皇秀美端庄的脸上绽放出笑意。 接着,湘夫人姐妹同时抬手结印,动作步调保持着完全的一致。 随着二人的动作,水蓝色和冰白色的真气分别顺着她们俩粉紫色裙摆出氤氲升腾而起,翻涌不定,好似处于莫明的震颤之中。 二人各自的真气围绕着自己缠卷数圈后,在两人身体中间交汇糅杂于一处,看起来泾渭分明,可又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紧接着,从那股交缠糅合一团的真气中,分别涌出一道汩汩流动着的蔚蓝水流,和一团白气缭绕的苍白寒气。 水流交杂着寒气,蔚蓝糅合着苍白,一起涌向不断逼近过来的焰灵姬。 焰灵姬看着这一团乱流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在意。 不管对方又耍什么花样,她的应对方案都只有一种——放火! 主要是也没啥其他的手段…… 两手一甩,晶莹纤细的火灵簪上立刻火势大作,赤红色的火焰凝实延伸,眨眼间变作两条火鞭。 焰灵姬捏着火灵簪的双手手腕一抖,两条火鞭打出啪的一声炸响,在空中蜿蜒纠缠,迎上了那团杂糅在一起的水流寒气。 娥皇女英见状,双手手印接连变幻,不过两人间仍旧保持着完全一致的动作。 水流寒气并没有随着二人的动作而发生变化,就那么直接撞上了焰灵姬的火鞭。 在双方即将触即的一瞬间,焰灵姬又抖了一下手腕,空中的火鞭尾端立刻打起了螺旋,以一个斗笠的形状,就要将那团水流寒气裹起来。 这时娥皇女英手上动作突然一变,二人周身纠缠糅合的真气之间界限越发不明显。 另一边,水火相交之下,大量的水汽蒸腾。 焰灵姬的火焰这一次非常的顽强,顶着翻滚蒸腾的水汽,就要强行将娥皇女英的水流寒气给困住。 不过随着姐妹俩的动作,原本还算平静的水流寒气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如同她们两人的真气一样,蔚蓝和苍白间的界限越发稀薄,水流和寒气正在快速融合,化作一团深色的浓稠云雾。 接着,这团云雾突然炸开,逸散四射飘荡的到处都是,焰灵姬尽管第一时间就尝试彻底用火焰阻止,不过还是没来得及。 水火接触导致她的真气之火大量蒸腾逸散,她的输出都快跟不上消耗了。 爆散开来的厚重云雾铺满了这一小片区域的上空,焰灵姬就正处于云雾之下。 她觉得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一边加速冲向娥皇女英姐妹俩,一边朝天甩出了手中的火灵簪,试图捅出一些缺口出来。 娥皇女英此时的双手则不停的掐动手印,带出道道残影,二人交融糅合在一起的深色真气随着沸腾了起来。 随着她们俩的手势变幻,天上的厚重云雾也随之翻滚起来。 接着,两根粗如人臂的冰柱突然从翻滚的云雾中掉了出来,恰好磕飞了焰灵姬甩上天的两根火灵簪。 随后这两根冰柱霎时之间融化成两道水流,螺旋着袭向焰灵姬。 焰灵姬心下一惊,没想到冰柱还能有这种变化,不过手上的反应很快,先是抬手召回了甩飞的火灵簪,然后抛出了两道火焰分别迎上水流。 然而在水火即将接触之际,那两道水流又毫无征兆的突兀凝结成冰,变回了冰柱。 面对水流,焰灵姬的火焰可以直接挡住,但是面对寒冰就不行了。 伴随着嗤嗤的声响,冰柱之上虽然在火焰的炙烤下蒸发出不少水汽,可是也迅速的穿破了火焰的阻拦,仍然直奔焰灵姬而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破风声,焰灵姬心道不妙,赶不及再做阻拦,只能无奈停步后撤,躲闪袭来的冰柱。 随着焰灵姬的第一下躲闪,翻腾的云雾立刻就有了变化,大量的水滴从中滴落,云雾笼罩的范围内如同下起了一场大雨。 焰灵姬本能的感觉让这雨打在身上不是好事,也不敢乱动了,鼓动起浑身的真气,在她周身三尺范围内的空间立刻被火焰充满。 雨水一接触熊熊燃烧的烈火立刻就被蒸发,焰灵姬的周围开始源源不断的冒起蒸汽,她的真气之火也随之加剧消耗。 不过雨滴的密度有限,对火焰的消磨反而不如之前成股的水流,焰灵姬感觉消耗尚可,就要顶着这一圈火脱离云雾笼罩的范围。 在这片云之下跟娥皇女英战斗太吃亏,还是换个地方吧。 此时,娥皇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起来。 虽然看起来焰灵姬只是略有劣势,但实际上…… 从这片云雾成型的那一刻起,焰灵姬就注定走不出去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局中:苏醒 焰灵姬的步子刚迈出去第一步,周遭的所有水滴便如同遭到了虹吸一般,全部朝着她这里汇聚。 眨眼间,焰灵姬仿佛成了风暴的中心,所有的雨水如同被飓风席卷着,铺天盖地的朝她身上打来。 身处风暴中心的焰灵姬还真的承受着一股莫明的压力,整个人变得寸步难行,周身的火焰也在狂风骤雨的席卷之下变得飘摇不定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天上飘荡着厚重云雾好像突然变沉了,开始向下塌缩沉降。 一晃眼的功夫,整片云雾都已经沉了下来,并且以焰灵姬为中心飞快的收缩凝结。 阴沉厚重的云雾在这个过程中迅速变成了白茫茫的寒气,裹挟着水滴和蒸腾的水汽也被凝实冻结,旋转着,呼啸着,将焰灵姬一层接着一层的裹了个密不透风。 待到风平浪静,一切落定之后,云也好,雨也好,水也好,火也好,全都不复踪影。 空地之上剩下的,只有孤零零的焰灵姬……以及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的冰块。 没错,擅长火巫术的焰灵姬最终被冻了起来,脖子往下全都被厚达一尺有余的冰块裹住,无法动弹分毫。 她现在能做出最大幅度的动作,就是扭脖子,其次就是眨眼睛,撅嘴之类的。 简而言之概括一下就是……只能卖萌了。 虽然她的火巫术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也不足以让她光靠眨眨眼之类的行为就能放出火来。 所以这一下,她算是被彻底套牢了。 焰灵姬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实在没卵用后,就放弃了。 不过她也硬气,输了就输了,也不放狠话,也不破防骂人,就是耷拉着眉头,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而已。 娥皇女英姐妹见焰灵姬彻底弃疗,彻底放下心来。 她们俩用阴阳术凝聚的冰块,虽然也很冷,但和真正的冰相比更多还是形似,不像冰魄寒气似的,短时间内不会把人冻出问题。 另一边,和星魂纠缠着的弄玉看到焰灵姬被冻起来,也想伸手帮个忙,奈何星魂死缠着她,腾不出手来。 单纯以天琴神功去尝试隔空破冰的话,有些难度,毕竟冰层有些厚,而弄玉对真气的控制还做不到像古寻一样细致入微,很容易误伤到冰里的焰灵姬。 弄玉索性就让她被冻着了,反正阴阳家的人肯定不会把人冻出毛病,至于失去焰灵姬的这份战力……弄玉也不在乎,不差那一点。 说回她和星魂之间的战斗,其实乏善可陈。 受了伤状态不佳的星魂面对弄玉,可以说是没什么还手之力,勉强硬撑着没落败而已。 本来,弄玉的天琴神功就能震荡敌人体内的经络,干扰对方的真气运转,对阴阳家这种纯靠真气战斗的选手来说等于天克。 星魂现在状态还不好,内力运转不顺畅。 在弄玉的琴音单独针对他一个人的情况下,这孩子手上的气刃经常打着打着就自己散了。 要不就是他人打着打着突然不能动了。 可以说,这架打的星魂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眼见焰灵姬被困住了,星魂也不乐意死缠着弄玉了,借着对方一波剑气攻击,抽身后撤,拉开距离暂时停手了。 弄玉也没有急着乘胜追击,抱着琴同样后撤了几步,紧守在天明之前。 蒙恬见双方暂且罢手,想了想,开始尝试劝和: “弄玉姑娘,不如就到这里吧。” “你就只有一个人,我们这边还有四位高手,你迟早拦不住的。” “现在焰灵姬姑娘被困住,想来也多有不适,不如退一步,你把那个少年交给我,也好让焰灵姬姑娘早点脱身,我保证这个少年我会亲自看管,不会让阴阳家的人介入。” “如何?” 焰灵姬听到这话立刻接茬了,不爽的回应道: “喂!你们自己没本事,不要怪到我头上,我可没说有什么不舒服!” “我觉得挺好的!” “还有,你们中原人说的话都不可信!” 弄玉抿嘴一笑,顺着焰灵姬的话回应道,“我听焰灵姬姐姐的意思,所以……抱歉了,蒙将军。” 星魂见没谈拢,妖异的眉头皱了皱,但也没说啥。 他那么好面儿,既不可能承认自己打不过,也不可能主动向月神一方求助,能说啥? 硬着头皮继续打呗! 焰灵姬的武功虽然邪门,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 她用琴音去干扰星魂行动的时候,就无法同时发动攻击,而她发动攻击的时候,就无法去控制星魂。 虽然二者的交替在她的操控下堪称行云流水,但终究还是有个时间间隔的。 也正因如此,星魂才能坚持下来,否则的话早就躺地上不动了。 就在双方又要再次开战的时候,昏迷过去的天明突然有了动作。 他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了! 不过状态很奇怪,整个人一直摇摇晃晃的不说,脑袋也低垂着,不吭声,少羽喊他也不回应。 盖聂和屋内的高渐离雪女见此情景脸色都凝重了起来,他们都在担心同一件事。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任他们再担心也做不了什么。 弄玉听见身后的动静,扭头看了一眼,也察觉到了天明的不对劲。 顾不上继续和星魂等人对峙,她赶紧先去查看一下天明的状态。 弄玉不懂医术,但是天明此时的状况也不需要她懂医术,稍微用真气往他体内一探就能看出个大概。 怎样一副乱象姑且不论,总之弄玉能确定一件事,一直放着不管肯定会出大问题。 她转过身去重新看向星魂等人: “蒙将军,为了这个孩子好,今夜的事情,应该尽快结束了。” 蒙恬的目光紧盯着摇摇晃晃的天明,沉声回应道: “弄玉姑娘,我一直想要尽快结束这件事,是你们在把事情变复杂。” “嗯……将军可否退一步?”弄玉试图和蒙恬商量商量。 蒙恬的态度则和之前的她一样,“皇帝的命令,就是帝国的意志,而帝国的意志,绝无妥协可言!”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尽力一试了。”弄玉眉眼低垂,轻叹一声道。 她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带天明走,但就像她说的,她是受焰灵姬之托才插手今夜之事的。 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成不成得等她尽力一试之后再说。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局中:拔剑 弄玉下定决心后,双手交叠一转手中瑶琴,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琴,横置虚摆在空中,随即双手抽离。 失去了外力的支撑,这张琴却还能平稳的飘在空中,不摇不晃更不下落。 这自然是弄玉的手段,根源是达达的独门绝技吸附神功,有些类似蓝兔的驱物之术。 之前天明会凌空飞向她也是因为吸附神功。 不过吸附神功的重点在于吸附,控物只能算是捎带的——对弄玉来说,倒也够用了。 反而吸附这个效果,她不怎么用得上。 摆好瑶琴,弄玉的双手轻轻搭在上面,显然是要真正弹奏曲子,而非之前和星魂纠缠时那样有以下没一下的拨弄琴弦了。 这种状态下,弄玉才能施展出完整的天琴神功,做出最开始在暗处相助焰灵姬时以一己之力干扰阴阳家四大高手的操作。 星魂一见她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心中也知道情况不妙,连狠话都不顾上说一句,立刻压低身位俯冲过去,双手之上气刃暴涨,向着弄玉交叉横扫。 面对横飞而来的气刃,弄玉浑不在意,驻足原地,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段清新活泼,气氛跃然的旋律在丝弦的震动出缓缓流淌而出。 依旧是月神等人没听过的曲子——是古寻教授给弄玉的《空山鸟语》,当然已经改成了琴曲版。 这曲子到目前为止,基本只有流沙高层听过,并且古寻还特意叮嘱过不要外传。 主要是古寻这个抄袭者还在纠结,是把刘先生的这首曲子传播出去天下皆知,还是只留作自家亲友之间偶尔听着取乐,就当这世上还没出现过这首曲子,等两千多年后再让它真正的创作者把它创造出来。 虽然纠结这种事感觉很没意义,但是古寻不在乎,他做的没意义的事多了。 人生路漫漫,等他慢慢琢磨就是。 他又不是意义怪。 扯远了,说回正题。 随着一曲空山鸟语奏响,浅碧色的旋风真气随着琴音化作飞鸟,振翅迎上了星魂的气刃。 古寻若是在场看见这一幕,肯定少不了赞叹一句“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可惜估计没人能给他捧上一句好诗的评价了。 气刃与飞鸟接触之后,刹那间二者就双双破碎消散了。 星魂眉头却是一皱。 看起来双方抵消了,可是他一道气刃,就顶掉了弄玉几只飞鸟,然而人家琴音不停,那鸟也是接二连三的往外冒啊! 星魂的前冲之势直接被打断,双手气刃挥舞如风,努力施展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剑道能耐,一个接着一个的扫灭那些源源不断飞向他的叽叽喳喳的小鸟。 这真气拟态的小鸟就离谱,还带叫声的! 对于星魂来说,应付这些鸟不算麻烦事,糟心程度远不如之前动不动就被人强控。 不过他的步伐却被拖累住了。 他现在的想法和之前的焰灵姬如出一辙——想赢,一定得打近战! 问题是他现在又靠近不了弄玉! 娥皇女英见此情景,扭头看向月神,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要出手。 月神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看星魂出洋相她当然是很乐意的,但是她既然来了,就不能单纯当个看客,该干活还是得干活。 其实按照东皇太一曾经下达给他们的指示来看,对于天明,阴阳家的整体政策是完全放养,不用去管他。 按照东皇太一的说法是……这个孩子自然会走上该走的道路。 不过东皇太一的意思是没必要去管他,而非不能去接触他。 换言之就是不禁止阴阳家的人接触天明。 既然不禁止,月神星魂这种心底各自打着自己小九九的半二五仔当然会尝试着把这孩子弄到自己手里。 当然了,如果东皇太一禁止的话,他们俩估计仍然会这么做,说不定会更热衷一些呢。 今夜这个机会,星魂不愿意错过,月神当然也不愿意错过。 得到了上司授意的娥皇女英姐妹俩也就不再看戏,各自结印动手。 面对弄玉,姐妹俩并不打算联手合击——她们俩要进入刚才那种合击状态,必须让双方的真气水乳交融,融为一体,这才能在冰水汽三态之间圆润自如的来回切换。 问题是弄玉的琴声时时刻刻都在干扰他们的真气运转。 虽然现在她的主要精力放在催动真气发动攻击上面,但也顺便挂上了全屏持续性aoe。 干扰程度和之前没法比,不过对于娥皇女英姐妹俩来说,只要真气运转有一丝滞涩,就几乎无法进入融合状态。 自然只能老老实实的各打各的。 面对娥皇女英的参战,弄玉依旧无动于衷,不过手指拨弄琴弦的速度加快了。 她主动加快了曲子的节奏! 随着旋律节奏加快,弄玉体内充沛的真气飞速向外流逝,自琴音中涌现的真气飞鸟越来越多,硬生生同时顶住了星魂的气刃,娥皇的冰蔓,以及女英的水流。 这是最为纯粹的真气之间的碰撞,而在这一点上,修行七剑武学的弄玉无疑处于优势之中。 质量上,旋风真气绝对胜过阴阳真气,而数量上,弄玉也强过对面任何一个人。 唯一的缺憾是,对面有三个人,而且是同样精通内功修行的阴阳家高手。 弄玉能同时挡住三大高手一时,却挡不住一世。 加快节奏的空山鸟语弄玉只坚持了很短一段时间,就不得不重新放慢节奏。 曲子她能弹快,但是真气的调动却有极限,她无法长时间输出如此大量的真气,对经脉的压力太大。 弄玉的节奏一慢下来,星魂等人承受的压力自然而然的就降下来了。 虽然星魂很少和湘夫人姐妹协力作战,但是这会儿倒是也做到了谁都不拖后腿的程度。 娥皇女英两个打定主意远程打法术伤害的选手主动的承担了最多的压力,让星魂受到的压制被大大削弱。 顶着密度降了一个程度的真气飞鸟,星魂双手之上的气刃为他慢慢开出了道路,一步一步的向着弄玉逼近。 眼见此景,弄玉仍然不以为意。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情况了,凭她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用真气压制住阴阳家三大高手的。 至于星魂逼近后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啊!” 古寻站在高耸的树梢之上,远远眺望着发生在墨家据点中心的一切,听着耳边隐隐约约的琴音,不由笑着摇头晃脑的感慨了一句。 一袭紫边青衫的张良站在古寻身边,也在关注于墨家据点的情况。 听到古寻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张良也确实没能接上一句好诗,反而疑惑道: “古兄这话从何而来?弄玉姑娘这首《空山鸟语》不是挺欢快的吗?” “啊这……”古寻无奈一笑,“是挺欢快的,你当我刚才随便乱说的就好。” 张良闻言抿嘴一笑,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古寻经常发这种没头没尾的颠,张良大概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虽然这些玩笑的笑点张良很少能领会到。 “说来,我真没想到弄玉姑娘今夜会出现。” “呵!”古寻一咧嘴,“何止你,我更没想到呢。” “不过也正常,因为我的命令,流沙的情报网最近不怎么关注她们的消息。” “我更意外的是,焰灵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弄玉联系上了,还说服了她跟着自己胡闹。” 张良闻言帮弄玉辩驳了一句,“弄玉姑娘一向心善,天明的身世又……比较特殊,会让她动恻隐之心实属正常。” “是啊……是很正常。”古寻也不否认这一点。 即使到了现在,弄玉依旧没能完全忘怀小时候无父无母的孤儿时期,只是不再因此耿耿于怀了而已。 对于天明这个真孤儿,自然抱有极强的同理心。 “不过弄玉的介入,倒是让你着急忙慌安排的补救措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古寻调过头来调侃张良道。 张良温润一笑,“倒也不至于,多少还是有用的。” 说着话,张良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交战的中心,“阴阳家此时仍有四位高手,仅凭弄玉姑娘一人之力,抵挡不了太久。” “还是需要额外的助力。” “嗯!”古寻点了点头,对此并不否认,但还补充了一点,“不过除了你找的帮手,还有其他人要介入呢,应该也快到了吧?” 张良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毫不意外的回应道,“她的介入,也是今夜必不可少的一环的呢。” “没有她,墨家的人很难安全的逃出生天。” 今夜的一切,张良本来都已经盘算好了。 只是扶苏突如其来的命令打乱了一切,额外多出来的三个阴阳家高手成了变数,打破了平衡。 现在有了焰灵姬弄玉的乱入,再加上他临时打的补丁,新的平衡算是建立起来了。 其他的一切,还是照旧,张良当然门清。 这时候,一只纯白的信鸽落在了古寻肩头。 这是白凤常用的传信鸟类之一——仅限于短途传信,远距离的话用的都是专门培育的信鸟。 古寻瞥了一眼这只鸽子,眼眸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接着他伸手握住鸽子,取下了密信,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就是他猜测的那个消息。 “墨家承受的压力,马上要锐减一大截了。” “嗯?”张良闻声眉头一挑,好奇道,“白凤这是给古兄传了什么紧急情报?” 古寻一伸手把字条递给了他,张良接过来一看,只有四个字: 赤龙卷轴! 嗯!? 张良心头顿时勐地一跳。 怎么会?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赤龙卷轴送来!? 张良此时的惊讶,甚至远胜于他知道墨家截获黑龙卷轴那时候。 其原因,就在于赤龙卷轴的特殊。 理论上来说,只会记载帝国最高机密的黑龙卷轴母庸置疑无疑代表着嬴政最重要的命令,应该是重要性和优先性排在首位的密令卷宗。 但实际上,帝国内部优先级最高的命令,往往写在赤龙卷轴上的。 因为赤龙卷轴是专用于颁布紧急军令的,而众所周知,帝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仗。 任何领军将帅接收到赤龙卷轴后,必须无条件放下手头的任何任务,第一时间转去执行卷轴上的命令,稍有耽搁便可视作违抗帝命,其罪当诛! 让张良如此惊讶更关键的一点是,赤龙卷轴只有在发生十万火急的重大事件时才会出现。 可帝国现在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岭南的战争? 不打的正火热呢吗? 北边的狼族南下了? 也没有啊! 流沙对北地局势的关切程度是最高的,哪怕是咸阳获取相关情报的速度也不会比流沙高层更快。 而张良并没有得到北边有变的情报。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赤龙卷轴呢? 苦思无果后,张良果断改去询问看起来知道一切的古寻: “古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没什么。”古寻摊手一笑,回答道,“只不过是咱们的皇帝陛下,突然得知帝国有倾覆之险后产生了一些过度的应激反应而已。” “更具体的情报,很快应该就会送到你手上了。” 张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将这件事暂且按下,转而说道: “这样一来,只等赤龙卷轴传到,蒙恬就得带着黄金火骑兵撤离。” “墨家的危机,确实消减了不少。” “哼!”古寻笑呵呵的哼了一声,目光转回到墨家据点上,“总之,继续看下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古寻的视线焦点没有放在弄玉,亦或是阴阳家的人身上,他只关注一个人——天明! ……………… 终于……还是来到了你的面前! 就要突进到弄玉眼前的星魂,嘴角忍不住翘起一抹弧度,显得有些狰狞。 手中气刃在这一刻也再次被他合二为一。 双手合刃,六成功力! 这几乎是星魂在现在这个状态下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一定要,毁掉那张该死的琴! 看着近在眼前,汹涌翻腾如同火焰一般的深紫色气刃,弄玉抚琴的手突然停下了。 就在星魂信心满满要一击达成目标,摧毁弄玉所抚弄之琴的那一刻,一道璀璨绚烂的剑光突然从所有人眼前闪过。 同一时刻,无形无质,却坚韧有力的旋风突然自弄玉周身涌现出来。 也是在这一瞬间,星魂突然想齐了一件事——按照阴阳家所知的情报,弄玉虽然是天下闻名的琴姬,但,她好像是个剑客,还拥有一把剑谱排名一百多位的剑呢。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局中:僵持 旋风之中,弄玉手轻轻自琴身背面抚过,深蓝色剑柄,绽放着澹澹青光灰蓝色剑刃,剑尖处呈现一大一小菱形相接形状的旋风剑霎时间出现在她手中。 星魂的气刃恰到好处的被旋风剑所阻。 深紫色的焰状真气纠缠在旋风剑刃之上,试图沿着剑身蔓延扩散,不过刚一粘上去,立刻就被无时无刻不缭绕于其上的微弱旋风吹散。 下一刻,弄玉屈指轻轻往剑身之上一弹。 轰! 伴随着一声爆鸣,无形的旋风之力瞬间爆发,猝不及防的星魂直接被吹飞了出去,在空中几度翻身调整身位后,勉强平稳落地。 残余的风力让落地后的他还是忍不住又狼狈的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算真正站稳。 骤然爆发的旋风,也干扰到了娥皇女英姐妹俩,周身凝聚的真气都被直接吹散了。 逼退了敌人的弄玉手持旋风剑,无形的风重新汇聚在她周遭,吹动着鹅黄色的长裙裙摆微微摇动。 那张心爱的瑶琴,此时被她送到了一旁。 既已拔剑,琴就暂时没用了。 看着那把时时刻刻有风萦绕,同时发出微微低鸣,造型别致的长剑,星魂眼皮抽动了两下,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风胡子那个王八蛋,不会相剑排名你可以不排,这玩意你给排个快两百的名次,是特么没长眼吗! 这实在是星魂冤枉了风胡子。 剑谱之上足足几百把剑,真正值得称道的只有几十把,往多了说撑死也就上百,排名靠后的剑大多数时候就是看剑主的战绩。 弄玉又不像陈和似的那么好斗,她只在很多年前,韩国还没灭亡时,在新郑动用过几次旋风剑,战绩自然不会多突出。 应该说,风胡子排剑谱是用了心的,弄玉和旋风剑就这点表现,还能让他扒出来给排进去,做的很不错了。 当然,星魂肯定没兴趣去体谅风胡子这个老头子,他吃了情报不对的亏,不爽也正常。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风胡子,也不是骂人,而是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用琴也好,用剑也罢,在星魂看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了不起攻击性变强一点呗。 刚才,那只是猝不及防下才吃了点小亏。 现在没有那该死的琴音干扰了,说不定情况反而会变得对他们更有利呢。 弄玉不清楚星魂的想法,也没兴趣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对她来说,旋风剑既出,就代表着她最后的努力了。 澹青色的旋风紧紧缠绕于剑刃之上,越裹越厚,她周身环绕的无形旋风也随之不断增强。 七剑之中,除却列于阴阳首位的长虹冰魄以外,特点最突出的就是旋风剑。 剑身上永不消散的澹澹微风,以及遇敌时自动响起的风鸣示警,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旁人,这把剑和风之间的密切关联。 无相无形,万变由心,这就是风。 拔剑的弄玉,一改之前抚琴时的温婉气质,眼神中开始弥漫杀气,整个的气质肃杀了许多。 这一次,她不等星魂他们出手,先一步发动了攻势。 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星魂。 青光之下,奔雷剑最快,而旋风剑主人最快——长虹冰魄不参与一切排名。 星魂眉头一跳,赶忙双手交叉抬起,聚气成刃。 他此时丝毫不敢小觑弄玉分毫,起手就是单手七成功力气刃。 以他如今的状态,启程功力的气刃就不宜贸然合刃了,对他的负载太大,而且分刃的情况下他的动作也更灵活,更适合近身缠斗。 甫一交手,星魂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和他料想的一样,持剑的弄玉表现出了远超之前的攻击性。 流风缠刃的旋风剑每一剑都携带着额外的,强力的后劲,震得星魂几乎稳不住身形,浑身都在发麻。 而剑刃之上的旋风对星魂的气刃还有着额外的削弱效果,导致他不禁人快站不住了,连气刃都摇摇欲坠,要不是他极力维持着,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对星魂来说,唯一的优势是,弄玉在用剑上的实战经验远不如弹琴,有很多生涩稚嫩的表现,给他留下了些许生存空间。 娥皇女英见星魂落入下风,也不敢耽搁,急忙出手救场,绵延无尽的流水交杂着锋利坚韧的冰蔓从各个难以防备的角度袭向弄玉。 弄玉不得不分润部分的精力去应付这些来自于各种调转角度的偷袭,对星魂的压制立刻就维持不住了。 不过星魂一支愣起来,一方面拖住了弄玉更多的精力,另一方面也反过来压缩了湘夫人姐妹的攻击空间。 阴阳家的固有特点,不存在配合一说,她们发动攻击必须仔细挑选角度,既要能干扰到弄玉,又要小心的避开星魂。 于是弄玉又能获得一些喘息之机,再去压制星魂。 就这样,四大高手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 深紫色的气刃和灰蓝带光的剑刃不断交错,逸散的流风夹杂着燃烧的真气一轮又一轮的卷动尘土四处飞扬,湛蓝的流水与苍白的寒冰一次次被无形的旋风击溃崩解。 寒风,水汽,尘土,紫火,充满了这片狭小的区域,看起来绚烂而又热闹。 不过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交战双方都在保持着克制,没有真正用上全力。 无论弄玉,还是阴阳家的众人,都没打算打上一场生死之战。 星魂等人担心用力过勐会触怒古寻。 弄玉也不愿意真下死手,那样会和阴阳家撕破脸的。 蒙恬看着僵持不下的交战双方,目光转向月神: “月神护法,你看现在……” 蒙恬话没说尽,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他希望月神出手,直接趁此机会把天明抢过来。 弄玉现在怎么看也不像能腾出手来的样子,墨家其他人都失去了战力,无疑是偷鸡的最佳时机。 当然,看起来蒙恬去抢人也一样能成功,毕竟没有任何阻碍了。 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蒙恬深知这些江湖高手的难缠,并不打算亲身去冒这个险——不是他怕死,而是主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自己置入危险之中。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而死了的主将恰恰就是最无能的主将。 你说是吧,赵括?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局中:却邪 收到蒙恬要求的月神,沉吟一下后,点了点头。 她觉得到现在为止,这场行动已经拖延太久了,早点结束也好。 围剿行动成不成功,甚至能否抓住天明,月神看的都很开,能成最好,不成也无所谓。 但是时间,不能再拖沓下去了。 蜃楼上…… 念头及此,月神不再迟疑,双手轻抬,十指相触与胸前,结出一个手印,幽蓝色的真气光辉在她周身显现。 下一刻,月神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已经到了天明近前,只需上前两步就能把人拿住了。 少羽等人看着月神逼近,有心阻止,奈何实在提不起劲。 好在陷入三大高手合力纠缠之中的弄玉没有放下对天明的关注,也发现了月神的动作。 不做任何思考,也没有时间给她犹豫,弄玉一震手中旋风剑,澹青色的旋风真气从她体内骤然爆发,无形的萦绕之风瞬间爆开。 知道弄玉是要摆脱他们的纠缠返身去救天明的星魂此刻也顾不上让月神得逞的小问题了,他此时也已经烦了,不愿继续拖拉下去。 因此星魂强提真气,直接双手合刃,聚起八成功力,顶住强风,硬攻了上去,打定主意要拖住弄玉。 面对汹涌沸腾的气刃,弄玉眼眸中一片平静,手中旋风剑一挥,清风拂过人就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星魂的攻击落到了空处,人也懵了。 这怎么消失的? 完全没有痕迹啊! 月神能闪现,那是她施展了阴阳术,可弄玉的消失……不像是轻功能实现的效果,也不是术法,太突兀了。 下一刻,微风拂过月神,弄玉再次出现,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 仙道者,云游四方,无所定! 此为旋风剑法第五式——骖风驷霞! 包裹在强风中的剑刃,在弄玉的挥动下,噼向月神。 功败垂成的月神眼眸一闪,心下暗叹,胸前双手印法一变,两道幽蓝色的龙游之气自她掌间飞出,紧紧的‘咬’住了旋风剑刃。 弄玉见状,眼眸一凝,周身强风涌动,旋风剑气暴涨,瞬间击溃了那两道龙游之气。 不过月神此时也已从原地消失,撤身至后方。 弄玉片刻不停,立马提剑追击。 现在阴阳家的四大高手已经全部出手,留给她的余地不多了,唯有主动进攻,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此时,弄玉依然保持克制,但也不由得放松了对自己的约束。 气随意动,随着弄玉心念一闪,内力鼓动,真气随之流淌而出,聚集于剑刃之上。 旋风剑法第三式——旋风四起! 笼罩在弄玉周身无形之风顺势暴涨,转眼间变作狂风,吹动的对面阴阳家众人衣衫猎动不止。 紧接着,弄玉挥出了第一剑,迎上的是赶过来的星魂。 剑刃与气刃相交,星魂连一息都没能撑住,整个人就被强风吹飞向后方。 娥皇女英的攻击紧随其后杀向弄玉,而后者此时也挥出了第二剑。 随着弄玉的动作,一道裹挟着强风的剑气扫向月神,娥皇女英的攻击在强风吹拂下,直接被横扫一空。 看着浅澹如烟一般的剑气,月神的脸上无动于衷,胸前交叠的双手再次变幻形态,一道幽蓝色的太极阴阳鱼立刻浮现她身前。 弄玉的剑气撞在阴阳鱼之上,双方僵持一息之后,双双破碎消散,只余一缕强风从月神身上拂过,掀起了她的一头紫发飘扬纷飞。 弄玉紧接着前踏一步,杀奔月神,挥出了第三剑。 此时月神的脸上终于有些些许情绪起伏,变得凝重起来,双手连连掐指变印。 幽蓝色的龙游之气如同烹油之火一般,自月神身前燎然升起,化作一面厚重屏障将她护在后面。 弄玉的剑,这时也刺向了月神。 剑尖直直的扎在屏障之上,涌动的强风顺着剑刃吹拂而上,澹青色的剑气和屏障之间进行着剧烈的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弄玉剑下的旋风剑气在碰撞交锋中剧烈的颤抖着,月神的龙游之气屏障也在高频率的震动,双方处于僵持之中,不过这份僵持看起来随时可能会打破。 “喝呀!” 数息之后,伴随着弄玉的一声娇喝声,旋风剑气骤然大盛,终于击碎了那幽蓝色的深厚壁障。 不过这一击后,弄玉也后继乏力,无力继续攻击月神,只有残余的强风吹到了月神的身上。 呼啸的强风逼得月神不得不向后飘然撤身。 最终,只余弄玉一人站在原地,手持旋风剑,微微喘息着。 很显然,刚才的爆发固然让她成功逼退了月神星魂,但对她的消耗也不可谓不大。 而就在她稍作喘息之际,一道刺眼的纯白剑光突然从后方的屋顶上乍然闪现,直扑弄玉后心要害而去。 弄玉没有第一时间看见来自身后的偷袭,但身后传来的如芒在背的感觉,以及突然大作的剑鸣,还是让她及时做出了反应。 转身,横剑,格挡! 铛! 纯白色的锋刃抵在了旋风剑剑嵴,猝不及防的弄玉在角力之中落入了下风,被对方一路强推着向后滑步。 弄玉足足被推着后退了十几步的距离,直到人快被推进阴阳家那几个人里了,才算稳住身形。 接着弄玉将剑刃一偏,两把剑的剑刃交错而过,擦出一串火花。 弄玉侧身一躲,让开对方的剑刃,随后向上勐力一挑旋风剑,将敌人挑飞出去,化解了这突如其来的一轮攻击。 袭击者在空中一个翻身后悠哉落地,其形象也映入众人眼中。 一身白衣,一头黑发,脸戴白色面具,手中一口方正纯白长剑。 这副扮相非常显眼,众人几乎也都一眼认出了他。 罗网天字一等——却邪! 但弄玉是不认识他的。 弄玉对罗网有了解,但不多,自然认不出却邪。 不过弄玉莫明感觉自己对这个人有些熟悉感,一时间却又理不清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还有一点让她比较疑惑,刚才那一剑看起来虽然非常凶险,但是就她的感觉而言,对方好像……完全没有杀气? 对于琴技出神入化,堪称入道之境的弄玉来说,旁人的情绪和想法她一向都很敏感。 她很确信自己真的没察觉到任何一点点的杀气。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局中:平衡 “却邪竟然来了……”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白衣人,张良稍稍有些意外,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看来古兄的存在,多少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不得不派出一位天字一等以便他事后搪塞。” 赵高缺席今夜的围剿确实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问题是帝国,是一个纯粹的集权帝制王朝,统治者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讲道理的义务! 无论如何,身为长公子的扶苏都是王室成员,代表着君,而赵高只是臣。 这边扶苏安排重要任务,你那边跑不见影,摆明了不给公子面子嘛。 当然了,扶苏仁厚而忠孝,等闲情况下不会跟身为他父皇宠臣的赵高计较。 这也是赵高敢躲起来的原因。 不过这不是还有个性情古怪的古寻嘛,所以他还是派了目前也在桑海地区活动的却邪过来凑个热闹,意思意思。 事后追究起责任来,也好推脱。 这是张良的推断,基本也就是事实。 有趣的是,这种推断的成立,是构建在今夜这场行动会失败的前提之下的——行动大获成功的话,就不会出现追责这个环节。 不过张良做出这种判断也很正常——赵高但凡希望今夜的行动成功,就不会躲起来不见人了。 六剑奴加阴阳家四大长老两大护法一同出手,墨家这边想翻盘的话,除非少羽能请他们楚国众神下凡。 基本上是稳赢的。 赵高参加行动又不会少块肉,还能白捡一份功劳,所以他躲起来的理由也就很明显了。 古寻对于赵高的想法,并不觉得意外,也不感兴趣。 这老阴逼从来对帝国就没抱什么善意,明面上是忠君爱国,深受器重的中车府令,可背地里谋划的,全是怎么损害帝国的利益。 最关键的是,古寻到现在都不知道赵高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他的所有阴谋算计,都没什么好处的,纯纯的损人不利己。 所以他现在也不是很乐意琢磨赵高做事的逻辑了。 反正就是一个字——使坏! 古寻只是定定的看着一袭白衣的却邪,嘴角带着笑,“却邪的出现,对你来说不算坏事吧,这不是更平衡了吗?” “你需要的又不是让墨家赢,只是不能让他们输而已。” “这……说的也是。”张良露出无良的笑容,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说起来,古兄你知道赵高躲去做什么了吗?” 古寻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在意,“那谁知道!” “他最近貌似忙的很,有很多事需要亲自安排,躲起来估计也不清闲。” “嗯……你打听他的话,应该还是为了农家那边的情况吧?” 张良点了点头,“之前,因为黑龙卷轴上的情报,墨家和我商议过青龙计划的事情,今天白天和逍遥子会面的时候,他们谈论的重点应该也是这个话题。” “看墨家的意思,执行青龙计划,似乎离不开农家的支持。” “所以……”古寻显然也对青龙计划很感兴趣,好奇的问道,“青龙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你跟墨家现在走的近了,有没有打听到?” 张良迟疑着点了点头,“或许算是……知道吧。” “就我所知的话,青龙计划……就是利用机关青龙的力量刺杀皇帝嬴政的计划。” “啊?”古寻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 “我所了解到的,就是这样。”张良抿嘴笑笑回道。 “不应该啊……就机关青龙那个威势,直接杀进咸阳宫都没问题了啊!”古寻滴咕道,“有必要搞什么计划吗?还必须得到农家的支持……” 张良也知道其中存在的问题,所以刚才回答的时候,才会强调那只是‘他所知道的’青龙计划。 没能得知青龙计划的真正内容,古寻也没太纠结,这么多年都没弄清楚这个秘密,也不急于一时。 他这时很悠哉的笑着调侃张良道: “看来子房你还是和他们没混熟啊,情报都不跟你共享。” 张良轻笑一声回应道,“古兄说的轻巧,别忘了这里面还有你的一份原因呢。” 古寻耸耸肩,对此并不否认。 如果张良和流沙之间没有关联的话,墨家估计就不会瞒着他青龙计划的相关情报了。 毕竟在反秦这件事上,张良可谓根正苗红。 奈何现在有了流沙创始人这个‘污点’。 “不过今夜过后,他们估计就会对你更坦诚一些了。” “也或许是更防备。”张良笑眯眯的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古寻浑不在意的回应道,“那又如何呢?他们想要反抗帝国,就必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同道中人’。” “今夜之后他们不信你,迟早也还是要信你的。” “古兄说的也对。”张良保持着一脸温润的笑意,点头附和道,“青龙计划的事,想来也不会再隐瞒多久了,听他们的意思,已经几乎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了。” 古寻点点头,旋即一笑,“呵……其实青龙计划是什么也没必要在意,不出意外的话,无论对你,还是对我,肯定都是一件好事。” “说的也是。” ……………… “罗网的天字一等却邪!?” 屋内,高渐离等人看到却邪的乱入,心头俱是一惊。 “这怎么罗网的人还半道加进来了呢?”大铁锤急得脑门全是汗。 今夜这起起伏伏,变化不断的局势,让他的心脏也跟着起伏不定,饶是他这种大心脏没心眼的人,此时也有些遭不住了。 高渐离脸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压着嗓子说道,“他应该不是刚到的,恐怕早就来了,只是一直躲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入局。” 盗跖这时拍着心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接话道,“还好那个叫……呃,弄玉的姑娘接下了他的刺杀,否则局势就更难看了。” 雪女此时的脸上却挂着不解,接话道,“不应该啊……” 班大师捋着胡子,满面愁容,听到雪女的话后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雪女,有什么不对吗?” “却邪出手的时机很奇怪啊。”雪女解释道,“弄玉……是紫兰轩主人紫女的妹妹,是古寻身边的人,罗网虽然和流沙一派不对付,但是他们的人也不可能有胆子对弄玉下死手。” “眼下阴阳家一方还占据着绝对的实力优势,弄玉最多也只能压制住对面一时,却邪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出手的理由。” “所以……有阴谋?”大铁锤憨憨的试探着问道。 盗跖朝他一翻白眼,“阴谋?咱们都这处境了,还需要什么阴谋?就是有阴谋估计也是奔着阴阳家那边去的。” 雪女默然不语,应该是很认同盗跖的话。 想对付他们,真的是没必要上什么阴谋了——这也是她奇怪的实质原因。 罗网的杀手搞点阴谋诡计那可太正常了,可偏偏现在完全不需要这么做。 高渐离叹息一声,做了最后总结: “无论是否有阴谋,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 “……” 众人皆沉默了。 确实,现在的他们只是看客而已,什么都做不了。 难受啊…… 屋外,弄玉单人持剑,被阴阳家和罗网杀手一前一后给堵在中间。 却邪透过纯白的面具看着弄玉,用刻意控制修改过的奇怪嗓音说道: “弄玉姑娘,你一个人,对手却有五个,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多久的,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弄玉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却邪,试图找出那奇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听到对方劝降的话后,反问道: “你是谁?” 却邪微微一欠身,自我介绍道,“罗网天字一等,却邪。” “罗网的杀手?”弄玉更迷惑了。 罗网的杀手她不是没接触过,不过她接触的,基本当场就死了,而且也都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了……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天字杀手有熟悉感? 却邪这时再次问道,“弄玉姑娘,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弄玉回过神,暂且按下那股熟悉感不管,没有说话,朝他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确,她不接受这个提议。 却邪轻叹着摇了摇头,“可惜……” 话落,他欻的就窜了出去,手中纯白却邪直接攻向弄玉。 弄玉一直保持着戒备,并没有被对方的突然袭击惊到,很轻松的接下了却邪的攻势。 不过打起来之后,她就感觉到很别扭。 这个罗网的杀手,似乎很熟悉她的剑招,几乎招招都找准了她的薄弱处,总能打断她的风势。 这让弄玉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被对方相对轻松的化解掉,于是刚才还一打三威风凛凛的弄玉,这会儿却让却邪一个人就牢牢的缠住了。 虽说没有落入下风,但……确实让对方缠的很紧,完全腾不出手来。 阴阳家的人,比如星魂看的都一愣一愣的。 罗网的天字一等还有这实力呢? 他们不是弄玉这个当事人,对剑术这方面的造诣也都一般般,所以没有看出来却邪能缠住弄玉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不过原因是什么不重要,罗网的天字一等到底强不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时机很好。 最先动手的是女英,双手结印,真气涌动,细长的水流汩汩而出,飞快的冲向后方还处于浑浑噩噩状态的天明,一看就是要把他直接卷走。 弄玉见状也顾不上节约,就要爆发真气,强行震开纠缠自己的却邪。 而就在这时,突然炸响一声惊雷。 轰隆隆~~~ 猝不及防的炸雷声震得所有人耳朵不禁一聋。 伴随着雷音,一道刺眼夺目的金光从林间飞了出来,眨眼间落在天明身前不远,恰好撞上了女英的真气流水。 不消说,后者直接消散无形了。 金光也随之散去,露出包裹在耀眼光芒之中的身影——一个脸色木讷僵硬的俊朗男子,身穿亮银锁子甲,手持一把剑身青白,锋刃亮银,印有雷电符文的宽刃大剑。 正是奔雷剑主,陈和。 随着陈和现身,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嘿嘿嘿……一帮子顶尖高手,就为抢一个小孩,你们阴阳家还真是越活越回去啊!”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身影从林间翻身跃出,几个腾挪后落在陈和身边,手握一把大枪,正是最近一直跟陈和厮混在一起的田横。 蒙恬看着乱入进来的二人,眯起了眼睛,冷声说道: “你们两个是……奔雷剑主陈和,还有……田家三子田横!” “都是帝国通缉的要犯,没想到也和墨家叛逆搅和到一处了!” 陈和的奔雷剑,果然比弄玉的旋风剑名气大得多,蒙恬这个当将军的都能一眼认出来。 虽说让他认出来也不是啥好事。 陈和冷着脸不说话,只是挡在天明身前,田横倒是很有兴致的笑嘻嘻的跟蒙恬说话道: “这不是威名赫赫的帝国上将军蒙恬,蒙大将军吗?” “怎么,您老人家,也学阴阳家的怪胎来欺负小孩了?” 语气可以说要多欠打就有多欠打。 蒙恬听了脸色直接一黑。 不是他没有城府,这么简单就被敌人激怒了,实在是今夜的起起伏伏,也让他心累无比。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麻烦,终于就可以最后收网了,这怎么又钻进来两个高手呢! 老子的黄金火骑兵对你们这些江湖人来说就是摆设吗!? 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阴阳家的人此时也有些无语凝噎。 一茬接一茬,怎么跟韭菜似的,没完没了了呢? 今夜这场行动不会要通宵吧? 虽然情绪很不稳定,蒙恬还是压抑住了骂娘的欲望,冷声回应道: “那个少年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操心!” “两位既然来了,那就一并留下吧!” 阴阳家的人也没有说废话的欲望了。 星魂双手一抬,鼓动气刃,迈步杀向田横。 娥皇女英两姐妹则毫不犹豫的联手攻向陈和。 奔雷剑剑谱第十的排名是纯靠他硬实力打出来的,据传他本人的战力已经足以位于顶尖高手中的最顶峰,不下于人宗掌门逍遥子。 这样的高手,她们俩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对手,唯有联手对敌。 月神此时则没有任何动作。 她在等,等待一个机会,等待所有人都缠住了自己的对手,让她有时间直扑关键目标而去的机会。 这一次,月神就不信还能有搅局者!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终末:异变 应该说阴阳家的这一票人,确实是让折腾的够呛。 从来不讲究配合的他们——尤其是星魂月神两个还那么不对付——这一次非常的默契,都不用说话,就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 月神没有等待太久,局势就稳定了下来。 弄玉他们也不是没看出阴阳家的人抱着什么打算,但是现在的局势太过混乱了。 轰隆隆的电闪雷鸣夹杂着金光,漫天横飞的水流缠卷着寒冰,漆黑的枪影如同道道长龙吐息,逸散的深紫气刃宛如鬼火沾之难消,堆积的狂风四处吹拂带起阵阵沙尘,纯白的剑气在光影之间的缝隙中游走…… 就这么一个院子大小的空地上,足足七个顶尖高手交战,战况可想而知。 虽然他们都尽量保持各打各的,但实际上……和混战的差距真的不大。 这种势均力敌的混乱,是最不好突破的。 谁距离天明都不近,谁距离天明也都不远,但谁也都没法拉近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无论是谁尝试争取些许空隙,都会同时遭到其他人的联手阻拦。 简而言之,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唯一有机会的,就是游离在战场之外的,随时准备发动术法移行换位的月神。 虽然弄玉等人都打定了主意,一旦月神有异动就尝试强行拦截,但这对下定了决心搞一波偷袭的月神来说,算不上麻烦。 以她的阴阳幻术水准,想把在场的高手全都拉进幻象之中的几率和少羽召唤诸神下凡差不多,不过用障眼法为自己争取一点点时机的话,却并不是难事。 做足准备的月神,从动手到擒住天明花费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三息。 这点时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长。 而月神,也确实做到了。 在漫天交相辉映的真气光影之间,月神的身影悄然被幽蓝色真气淹没,旋即化作泡影随风而散,最终在天明的身前重组现身。 这一次,月神要做的更彻底一些,移形换位之后出现的地方,紧贴着天明。 他此刻就站在月神的眼前,触手可及的位置。 而这一次,真的没有人顾得上出手救他,也没有额外的搅局者了。 月神一抬手,幽蓝色的龙游之气凭空而生,直接卷住了天明。 胜利,近在眼前。 而意外,立刻接踵而至。 月神的龙游之气突然自己消散了。 这一幕情形让月神不禁一怔。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外力的介入,但是她的龙游之气就这么凭空被消弭掉了。 这不应……不对! 月神想到了某种可能,心头一惊,凝神看向天明的脸。 只见刚才还一直晃晃悠悠仿佛随时可能倒地不起的天明此时竟然站稳了脚,只是脑袋还低着,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一抹阴影。 月神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立刻抽身后撤。 下一刻,一缕剑光自她站立的位置横扫而过。 而动手者,不是别人,正是低着头的天明。 之前落在地上无人问津的非攻在瞬息间飞到了天明手中——还在半空中自动变为剑型了。 一剑不中的天明没有停手,依旧低垂着脑袋,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飞快的逼近月神。 任谁也能看出,此刻的天明很不正常,动作迅捷无比就不说了,最显眼的是他手里的非攻剑,水墨一般的黑白二色真气覆盖其上,扭曲了通过的光线,令人目眩。 这种光影效果,是很明显的墨家真气。 可天明此前一直无法自如的 调动体内的墨家内力,最多只是灵光一闪下的偶然爆发,更不要说是催动剑气这么精细的操作了。 这一幕景象差不多吸引住了屋内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在好奇,天明身上到底发生了事。 嗯……只有月神例外。 她大概知道天明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所以她不好奇。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才是直面天明的人,也是对天明所产生的压力体会最深刻的人。 一直从容不迫,不管面对谁都澹然自如的月神,此时的动作却透露出了些许紧迫感,修长的十指在空中画出道道优美的弧线,幽蓝色的真气汇聚身前,凝为屏障。 天明掌中非攻锋刃刹那杀到,轻飘飘的点在月神的屏障之上。 晦暗不明的水墨剑气,与幽邃绚烂的幽蓝屏障发生着激烈的交锋,二者相交之处的真气宛如滚开的沸水,发出浅澹的嗤嗤声。 就现在的状况来看,月神的实力还是要比陷入奇怪状态的天明高上半筹。 不管那水墨剑气的如何冲击,月神身前的屏障始终稳如磐石。 但从月神本人的表情来看,似乎情况对她并不利。 没等众人琢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变故就发生了。 原本只有黑白二色的墨家剑气,突然之间染上了一缕血色,在昏暗的天色下,不甚显眼。 不过在场的基本都不是一般人,眼力远超常人,且都密切关注天明此时的情况,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点点的变化。 而随着这缕血色在剑气之上蔓延开来,月神的脸色霎时就是一变,身前的真气屏障也随之摇摇欲坠,似乎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月神不做丝毫犹豫,立刻闪身后撤。 就这,已经差点慢了一步。 异样的血色出现后,月神的真气屏障连一息都没能撑过去就整个破碎消散掉,天明的剑气也在那一瞬间掠过月神的咽喉部位——如果月神没有后撤的话。 即使如此,还是有一缕紫色的发丝随着锋刃划过而飘然落向地面。 差之毫厘的躲过致命一剑的月神不敢有丝毫停顿,连连撤身闪避。 天明对其紧追不舍,手中非攻或噼或砍或切或剁,总之都是些很简单的基础招式,然而一时间却逼得堂堂阴阳家右护法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如果庖丁在场,一定能一眼认出天明使得这些招式就是最近自己教他的解牛刀法。 月神不是没有尝试过阻拦天明的攻击,为自己争取一些喘息之机,奈何天明现在的真气很古怪,或者说简直强横的不讲道理。 即使是月神的龙游之气,面对非攻之上的剑气也是一触即溃——这倒是解释了之前捆住天明的龙游之气是怎么莫名其妙溃散的了。 尽管现在已经没人再关心这个问题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好事 “天明这是怎么了?” 远处,张良也被突然雄起的天明给惊到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少年不凡,对他的特殊之处也有所了解,一直都很重视他——要不然也不会让他欠自己人情。 他张三先生的人情,不管是他欠别人,还是别人欠他,可都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 可问题是,这孩子拥有的是无穷的潜力,现在他的潜力应该还没兑现呢啊! 怎么都能压着阴阳家右护法锤了!? 古寻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肆意挥动非攻的身影,嘴角含笑的反问张良道: “这孩子现在很像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张良难得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古寻眨了眨眼,沉声说道: “荆轲!” 张良一愣。 没等他细琢磨一番这个回答的深意,古寻又进一步解释道: “确切的说,是很像假借献降来刺杀嬴政那时的荆轲。” “嗯?”张良瞬间领会到了什么。 当年的刺秦大桉,几乎没有哪个江湖人是不知道的。 虽然了解其中细节的人寥寥无几,不过张良显然就是其一。 荆轲在那场刺杀行动中表现得有多神勇,他可太了解了。 手持凶煞之剑残虹,几乎所向披靡,盖聂赵高月神三大护法,愣是没能拦住荆轲哪怕一个回合,直接就让对方杀到了当时还是秦王的嬴政的脸前。 要不是古寻救驾及时,如今的帝国皇位是谁座可就说不准了……说不定都不会出现帝国了。 古寻突然说天明跟那时的荆轲很像肯定不是指长相——长相的话不用特意指定某段时间。 更何况天明的长相本来也不怎么随他爹,最多也就四五成左右的相似度。 所以…… “残虹……”张良迟疑着看向古寻,“那把剑不是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剑是不在了,可那力量却不会消失。”古寻摇头,意味深长的回答道。 “力量……古兄的意思是指……渊虹?”张良猜测道。 古寻立刻又摇了摇头,“肯定不是渊虹啊,否则的话它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鲨齿别断。” “更何况,嬴政命人重铸残虹,为的就是消去其中诡厉凶煞之气,这力量若是不消失,重铸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那古兄的意思是……”张良似乎想到了什么,童孔骤然一缩,目光重新转向天明,“……残虹的力量现在在天明体内?” “他体内最强大的那股沉睡着的力量,其实就是当初残虹之中的力量!?” 古寻点了点头。 “当初残虹重铸之时,其中蕴藏着的奇异力量外散而出,最终融入进了尚还年幼的天明体内。” 张良的眉头挤在一起,疑惑道,“怎么会这样呢?” 古寻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或许……因为他是荆轲的儿子,所以才被选中?” “也可能是别的原因,甚至可能单纯是他倒霉……或者说幸运,总之,那份力量最终属于他了。” 张良皱着眉头继续问道,“所以现在天明会有这种表现,是因为之前他体内受到的剧烈真气冲击,激发了那股力量?” “应该是。”古寻点点头,“封眠咒印,墨家内力,这二者会自觉地镇压钳制那股异力,同时前二者又会自发的产生对抗,三者之间保持着脆弱的平衡。” “这种平衡很容易被打破,尤其是被和这三者相近的力量打破,比如说……和封眠咒印同源同根的阴阳真气。” “之前班大师已经去信和我说过天明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现在又发生这种情况……” 张良的语气少见的严肃了许多,他是真的不希望天明出事: “古兄,天明这种表现,不会闹出大问题吧?” 古寻含笑摇了摇头,安抚道,“不必太担心,现在这种情况,是好事。” “好事?” “对,好事。”古寻点点头,然后详细解释道,“如果那股力量单纯的在他体内活跃爆发,自然不是好事,巨大的负荷会摧毁天明的肉体,乃至意志。” “但现在他不是在向外宣泄吗?” “发泄出来,反而会降低他所要承担的压力,同时加速那股力量的再次沉寂。” “而且,外泄出来的力量还很有限,不会完全控制住天明的神智,百利而无一害啊!” “呼……那就好。”张良稍稍放下了心,眉头也舒展开来。 古寻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了一句,“果然当了人家的三师公就是不一样啊,真知道上心了。” “不过不用太挂怀那孩子,你得相信他……那股力量选中他,肯定不是为了要他的命。” 张良闻言不由苦笑摇头,“古兄倒是豁达,可是这件事由不得我不小心啊,毕竟……是我几乎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古寻耸了耸肩,对张良的说辞不置一词。 ……………… “呃啊……呃啊……” 随着时间推移,天明的攻击越发凌厉,也越发难挡,而他本人依旧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之中,只是隐约可以听见他发出了一些含湖不清的呻吟。 伴随着呻吟的,还有时不时的抽搐。 这不禁让人有些担心他的实际状态。 其实这一会儿,其他人基本都罢手了,全都在围观天明和月神之间的战斗。 阴阳家的人,想要帮助月神制服天明——包括星魂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天明的表现有些邪门,让星魂暂时都顾不上和月神之间的矛盾了。 弄玉几人也想制止这场战斗,因为他们不知道天明继续打下去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不过这个档口,没谁敢贸然插手进去——谁都怕坑到自己人。 至于交战双方……天明就不用说了,他现在人等同于昏迷着,只是身体在动而已。 而月神,在最初的惊慌失措后,也恢复了镇定……虽然人还是处于绝对下风之中,有些狼狈。 落入下风月神不是太在意,反正只是有些狼狈一点,面子上不好看而已,又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她之前表现那么忧心忡忡,是因为她担心天明体内的异种力量要全面爆发了。 在场的人,没有谁比她这个曾经差点死在残虹剑下的人更能体会那股异力的强大。 不过经过一番纠缠之后她已经可以确定,只是小范围的力量外泄,估计要不了多久天明自己就会停下来。 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跟这孩子耗一会儿就是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终末:模仿 月神确实足够了解天明的状况,事态的发展也和她预料的一样。 天明的……姑且称之为癫狂状态吧。 天明的癫狂状态没有持续太久,片刻之后,那抹暗澹而又醒目的血色就渐渐褪去了。 随之血色消退,天明对月神的压制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身为墨家巨子的燕丹,实力或许并不下于月神,但天明毕竟不是他本人,只是继承了他的一身墨家内力。 天明甚至连一套完整的剑术都没学会,用剑强行使出来的解牛刀法,也就那么几招而已。 没了特殊力量的加持,月神要是还打不过他,就可以自尽了。 屋内,大铁锤看着反转的局势,挠着头试探性的说道: “天明好像……好像变弱了?” 雪女接话猜测道,“恐怕,天明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不能持久,正在逐渐衰退。” “还有就是……那抹奇异的血色……” 盗跖摸着下巴环顾众人,“所以那是什么?你们有谁了解吗?” 高渐离雪女班大师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他们大概能猜到一些,不过……这就没必要跟盗跖他们说了。 除了让更多的人担心外,毫无意义。 盗跖见没人吱声,虽不清楚内情,倒也能揣测出一些意味来,嘻笑一声,立刻转移了话题: “天明现在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个月神的对手,咱们是不是得想办法,给他救下来?” 高渐离摇摇头,“先不着急,天明现在的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没弄清楚,贸然插手的话,如果伤害到他就不妙了。” “外面陈和等人估计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大铁锤急不可耐的追问道,“就一直等下去吗?咱们这边可还是不占优势的一方呢!” “等!”高渐离紧盯着外面,沉声回应道,“虽然还处于劣势,但我们已经有了逃生的希望,只需要一个……机会!” 屋外。 此时天明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异力的加持。 刚才一直咄咄逼人,逼得月神不断闪转腾挪的他,现在已经换成了月神之前的角色,在龙游之气的轰击下,连连后退。 先前他都快逼着月神退到蒙恬眼前了,这一会儿立刻就被人家全追回来了。 而这时,弄玉等人也决定冒险插手其中了。 因为不管不行了。 天明已经退无可退,再打下去他人就要被拍到靠墙的盖聂或是逍遥子脸上了。 而弄玉等人一有异动,星魂和湘夫人姐妹就察觉到了。 他们自然不会放任弄玉救人。 才稍稍平静下来一些的氛围,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混战,一触即发! 月神没有理会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或者说她没必要理会。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拿下天明。 面对再次袭来的龙游之气,低着头的天明身上气势突然一变。 之前的他在得到血色异力的加持下,给人的感觉是莫明的癫狂感以及强烈的压迫感,而在血色消退后这些感觉就都消失了,他剩下的只有无害。 虽然他依然能调动体内的墨家真气,依然保留有相当程度的战力,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毫无威胁性。 而现在,他身上的气势变了,那股子无害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锋锐感,如同锋芒毕露的利剑,刺得人眼皮升腾。 月神不知道这一变化代表着什么,但对她而言大概率不是一件好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 随着天明身上的气势改变,非攻剑上的剑气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内敛暗沉,不显于外。 面对汹涌而来的龙游之气,天明一改之前的颓势,朝前一剑刺出,整个人都迎了上去。 随着天明主动迎难而上,非攻剑刃之上剑气骤增,水墨色的剑气竟然发出了凝实刺目的白光。 看着一往无前的天明,月神突然一阵恍忽,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柄纯粹的剑。 后面靠着墙还在休息之中的盖聂和逍遥子看见这一幕后,下意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天明这一剑,分明就是盖聂前不久才使用过的鬼谷纵剑术中的招式——长虹贯日! 虽然天明现在是用墨家真气来催动的这一招,不过特征还是很明显的,盖聂和逍遥子一眼就能认出来。 剑术,或者说单纯的外功招式,和术法不一样,一般情况下对内力真气的属性没有什么要求。 当然也不绝对,有些武功招式就必须特定的真气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有些则只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而鬼谷剑术,是出了名的不吃真气。 天明突如其来的一招纵剑术,确实让月神有些猝不及防。 龙游之气铺成的大网立刻就被非攻锋刃之上凝聚的坚韧剑气给戳破,崩溃消散。 月神面对继续向着自己袭来的剑刃,没有后退,也没有迟疑,双手立刻变幻印法,又一次在自己的身前显化出一扇屏障来。 场景一如天明最初刺出的那一剑。 非攻的剑尖点在幽蓝色的壁障之上,莹白的剑气发出嗤嗤声响,努力的试着穿破这一层屏障,幽蓝屏障微微颤抖律动着,但始终坚如磐石。 天明的实力确实在不断衰减。 即使不考虑血色异力的加持,他这一剑的威力也只能和最初那一刺持平。 然而后者只是普通的一招直刺,前者却是纵剑术中的高阶招式,天然就存在差距。 透过屏障,月神静静的看着天明那张低垂脑袋之下晦暗不明的脸,心中暗道,差不多该结束了。 念头及此,月神手上印法再变,表面泛着层层波澜涟漪的幽蓝屏障突然炸开了! 真气爆炸宣泄出了巨大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基本都由天明承受了。 他整个人在瞬间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几度翻身,才算平稳落地,然后又在余劲的作用下向后连退好几步,人抵在身后房屋的门上才算终于刹住。 弄玉等人见状不敢再犹豫,就要发作。 然而动作最快的却恰恰就是天明本人。 他站稳之后一息都不停歇,立刻前走两步,仍然低着头,手上非攻却悄然换至左手,随后右手抬起,点向身前虚空。 看见他这副架势,旁边的逍遥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个姿势……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难道是…… 天明没有理会逍遥子的震惊,手指之上泛起澹澹金光,开始在空中比划起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没错,天明正在模彷之前逍遥子的操作,用真气在半空中写《逍遥游》。 逍遥子的眼睛此刻恨不得瞪出眼眶了。 这孩子是在使用他们人宗的术法!? 这怎么做到的!? 天明模彷出盖聂长虹贯日他可以理解,纵剑术的剑招基本不受真气特性影响。 可他是怎么做到用墨家的真气,发动道家术法的!? 逍遥子能借天明体内的内力正常战斗,是因为他的真气是正宗的道家真气,只是缺少了驱动真气的力量。 以外力驱之,短时间内没问题,就是耗光之后恢复是个麻烦。 可天明体内是正儿八经的墨家内力,墨家真气啊! 你哪怕在半空中写出来的是水墨色的字,逍遥子咬咬牙也就认了。 可连真气颜色都变了…… 而且纵剑术……盖聂和他相处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说不准本就教过他纵剑术,可逍遥子和天明可没见过几面,这一招逍遥游也就在他面前用过这么一次。 就一次啊! 就让他学会了!? 逍遥子表示自己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月神眼见这一幕场景也有些傻眼,鬼谷剑术她也许不是特别熟悉,但人宗的术法,那她可太了解了。 所以她也陷入了和逍遥子差不多的震撼之中。 不过月神虽然深受震撼,但也没忘了对方是自己的敌人。 真让天明写完了这一篇《逍遥游》,星魂之前有多狼狈,她差不多也就要有多狼狈。 所以最好的做法自然是……打断他。 逍遥子使用这一招尚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做准备,需要盖聂帮他拖延时间,只是看过一遍,强行模彷逍遥子操作的天明速度还要更慢。 月神有充足的时间,打断这一招。 幽蓝色的龙游之气再次浮现于月神周遭,蠢蠢欲动,就要冲向天明。 弄玉等人也看出了此时天明的处境,混战在此刻再次爆发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战,再次开战后的情况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双方都知道今夜这场恶战,到此时已经接近尾声,现在是关键时刻,谁不都会松懈,谁也都不会给对方可趁之机。 天明,并未能得到支援。 而就在月神将要发动攻击前的一瞬间,天明突然浑身一个大抽搐,抬在半空的手臂无力的耷拉下去,漂浮在空中已经写了快一半的金灿灿的逍遥游,也随之解离溃散,化作飞扬的金色粒子,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直低着头的天明,终于抬起了脑袋。 只见他苍白的脸上,眼皮轻轻眨动着,随后突然睁开,满眼茫然的看着前方,接着脸色一变,很痛苦的捂住了头: “我……啊……头好痛啊!” “这是……发生什么了?” 捂着脑袋的同时,天明也极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脸上的茫然随之转变为困惑和奇怪: “怎么……陈和大哥怎么会在这儿?” “还有那个女人……怎么被冻起来了?” “这两个人又是谁?好像……是我们的帮手呢?” 天明有很多疑惑,但至少有一点他第一时间弄明白了——他们这边多了不少帮手,貌似没之前那么危险了。 紧接着他又弄明白了另一点,墨家这边整体的情况变好了,但是他个人的情况貌似并没有如此,反而……更糟了? 看着自己正前方,周身幽蓝色真气涌动不止的月神,天明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女人,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而他能打赢对方的概率……不大。 天明其实认出了月神——就是她带走了千泷。 如果情况允许,天明肯定会冲上去质问她千泷现在人在哪,顺便咆孝着让她放人。 可惜现在情况不允许…… 虽然一牵扯到千泷,天明就很容易上头,但有些时候,即使是他也不得不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波。 天明的突然苏醒让月神一时间有些错愕。 她早就知道,天明刚才那种特殊状态不可能持久,她也并不是因为对方退出了这种状态而感到意外。 她错愕的原因是天明苏醒之后的状态看起来竟然还不错,貌似只是有些头疼。 她原本以为这孩子醒过来以后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呢。 嗯……意外归意外,月神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当然,既然天明已经没了抵抗能力,那就不能再对他使用伤害性的招式。 原本沸腾翻涌的龙游之气在月神操控之下立刻平静下来,看起来与寻常的真气并无二致。 接着,一道龙游之气就扑向了天明。 天明看着飞速袭来的龙游之气,左看右看确实没人顾得上帮自己,又看了看手里的非攻,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挥剑砍了过去。 然后天明的双手,连带着非攻剑就都被这道龙游之气缠住了。 没有真气加持的剑刃,倒也不是噼不开真气这种不算固体不算液体也不算气体的特殊存在,但得根据挥剑的速度,剑器的质量,真气的类型特点等等……各个方面去综合考量。 天明嘛……不用说,全都不合格,得到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月神见状手腕一抖,又是一道龙游之气扑向天明。 看见这一幕,天明立刻咬紧牙关努力挣扎,试图让自己的双手摆脱对方的钳制,可惜只是徒劳无功。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天明身边窜了出去,迎上了第二道龙游之气。 天明只觉得眼中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接着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只见高渐离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天明身前不远,手中墨眉剑向前平举伸出,而那道龙游之气,已然不见。 很显然,是高渐离接住了那道龙游之气。 天明无力击破的东西,高渐离却可以——哪怕他现在失去了内力。 不过,也不是毫无代价,强行刺破月神的龙游之气,所产生的所有冲击,基本都要由他的身体承受。 谈不上是多严重的伤害,但也绝不是能忽视的小伤。 同时,雪女出现在了天明的身侧,掌中青光剑一抖,帮助天明挣脱了束缚。 当然,她也要和高渐离承担一样的反震冲击,不过青光剑的材质特殊,大多数力道会被它消磨掉,所以雪女受到的伤害要轻微的多。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终末:遁术 一缕鲜血从高渐离的嘴角溢出,那代表着他遭受反震冲击所受的伤。 在高渐离和雪女的身后,房门之前,大铁锤班大师等人一字排开,全都站了出来。 他们不再躲藏了。 至于今夜是死是活,那要看接下来他们的搏命一试,能否奏效了。 月神纱罩后的双眼从墨家众人身上缓缓扫过,嘴角微微翘起: “看来墨家的诸位,终于想通了。” “逃避,是没有意义的。” 这一变故,让弄玉等人再次全部停手了。 因为他们不知道高渐离等人要干什么。 阴阳家的人不明白,弄玉几人也不明白,那就……那就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 主要是星魂他们不太在乎。 一群失去了内力的人,能干什么?就算充当人肉盾牌,用身体给别人挡刀,那也挡不了几下啊! 玩不出什么花样! 天明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渐离,下意识的抬手伸向他,呢喃道: “小高……” 高渐离闻声,转过身来。 天明看见他嘴边的鲜血,惊叫了一声,“啊!你……你受伤了啊!?” 高渐离摇了摇头,抬手抹去了那抹鲜血,“我没事。” “可是……” 高渐离打断了天明的担心,朝前伸手递出了代表着墨家巨子信物的墨眉剑。 “唉?给我吗?”天明疑惑的反手一指自己问道。 墨眉剑虽说是巨子信物,但只有当初燕丹给他传功之后被天明短暂的持有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被高渐离拿走保存起来了。 一来,当时墨家内部对天明来当这个巨子有很多争议,高渐离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能坐稳巨子的位置。 二来,天明平时行事实在毛糙,高渐离根本不敢让他保管墨眉。 非攻材质特殊,虽然有着多重形态,重量却较轻,平时就是一根短棒,别在腰上就行,对天明负担不大,也不易丢失。 可墨眉就不一样了,这是一把正经的剑器……可能也没那么正经,不过至少长度,重量等参数都是正常,只是没有锋刃而已。 对于天明这个没长大的孩子来说,那是拎在手里嫌太沉,背在身后嫌太长,简而言之一句话——怎么都不舒服! 偏偏天明是个爱显摆的性子,墨眉落他手里,不说一直如此,至少十天半个月内,他少不了拿着到处得瑟。 得瑟当然没关系,但万一要是让这孩子不小心弄丢了,那怎么办? 高渐离不可能拿自家的掌门信物开玩笑,所以哪怕后来天明得到了正式的承认,巨子的身份被大家所接受,高渐离也依然没把墨眉交还给他。 不过按照墨家的规矩来说,确实只有天明一人有使用墨眉的资格。 天明之前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毕竟墨眉在他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被高渐离收走了,时间一长之后,他都基本忘了这一茬了。 所以此时面对高渐离的动作,他才有些茫然。 高渐离见此没有说话,朝天明点了点头。 天明见他如此回应,将非攻变回初始形态后,迟疑着伸手握住了墨眉。 看着眼前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墨眉,天明心神一阵恍忽,他仿佛看见了过去的情景——机关城陷落之前,前任巨子燕丹将巨子之位交付给他时的场景。 二人间的姿势和燕丹临终前将墨眉交付给天明时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恍忽之间,天明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墨眉剑漆黑如墨的剑身上,传递给自己。 当他从恍忽之中醒过来后,脸上不再有任何犹豫与迟疑,彻底握紧了墨眉。 天明接剑后,高渐离才出声说话道: “天明,你早已用自己的坚持、勇气、善良、侠义……向我们证明了,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墨家巨子。” “身为墨家巨子,它早就应该交还给你了。” “嗯!”天明重重的点了下头,抿紧嘴唇,握紧了手里的墨眉,肃声说道,“我就是,墨家巨子!” 交还墨眉之后,高渐离转过身,站到天明的身后,沉声说道: “墨家值此存亡之际,我等自当同巨子,同进退,共生死!” 随着高渐离的话语,雪女班大师等人联袂上前,一同站在天明的身后。 恢复了些许气力的逍遥子盖聂以及少羽见到这一幕后对视一眼,也起身和他们站到了一起。 弄玉等人也靠了过来。 大家的意思都很明确——共同进退! 对面的阵仗没有吓到蒙恬,他听完高渐离的话后,只觉得荒诞可笑,甚至露出了绷不住的笑意: “他?墨家巨子?一个没张开的小孩?” “墨家的巨子,竟然是个小孩!?” “哼!”天明一挥手中墨眉,冷眼以对道,“没错,墨家的新巨子,就是我,天明少侠! !” “呵!”星魂倒是对这个消息不算太意外,从他知道燕丹的一身内力现在都灌到天明体内后就有所猜测了,此时冷笑着接话道,“巨子统领全都在,正好一网打尽,不用担心再有漏网之鱼了!” 天明抬剑一指他,针锋相对道,“想伤害他们,就先从我身上跨过去吧!” 随着天明的声音,烟气缭绕的水墨剑气浮现在墨眉剑身之上——天明在清醒的状态下,调动了真气! 月神见此,眉头暗自一跳,但也没太过诧异。 随着天明体内各种力量的一次次活跃暴动,他势必会一点点掌握住那些力量,其中最先被他彻底掌握的一定是燕丹传给他的墨家内力。 天明的态度激怒了星魂,他决定向月神学习学习,也欺负欺负小孩——至于那个用枪的田氏一族,还是交给月神去对付吧。 星魂不太喜欢应付用长兵器的人。 然而星魂这边气刃刚从掌间冒出,突然自外面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笛音。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轻扬,缓慢,而悠远,同时带着些许哀伤的笛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星魂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他之前可算是让弄玉的琴音攻击给折腾了个够呛,有点ptsd。 不过这缕笛音和弄玉的琴音不同……各种意义上的不同。 首先,它没有攻击性,貌似就是单纯的有个人在林中吹笛子。 其次,吹奏者的技艺水平和弄玉之间差距略大。 复杂一点的说呢,后者的技艺水平已经到了技近乎道的程度,而前者最多就是比较熟练,不会出什么错漏。 简单形容一下的话……两者之间差了整整一个古寻。 当然,对于在场的任何一方来说,这一点都无足轻重,没谁现在顾得上附庸风雅欣赏音乐。 他们只关心一件事——这人是敌是友? 阴阳家的人这会儿心里还算有点逼数,知道是友军的概率不大,更多是在防备。 墨家一方则在考虑是否可能是新的援军。 只有逍遥子,脸色有一瞬间比较明显的变化,只是转瞬即逝,没被旁人注意到。 随后逍遥子不动声色的朝天明身边走了几步,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现在场上双方加起来足足有十几号人,局势还是挺混乱,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笛音,也就没人注意到逍遥子的小动作。 吹奏笛子的人还有一点和弄玉不同,他……或者是她,没有用真气扩散音波,使旁人无法分辨声音来源的能力, 众人此时循着笛声,看向树林的某个方向。 只见远处天际之上,刚从乌云遮挡之中摆脱出来的浑圆皎月照耀之下,一道纤细瘦削的身影飘立于树梢之上,隐约可见她吹奏笛子的动作与姿态。 在场众人,只有三个人认出了这道神秘身影到底是谁,不过他们都没作声。 这时,一缕看起来虚幻而暗澹的火苗突然自半空中蹿升出来,静静的飘在空中,飘在众人之间。 星魂和月神一看到这缕火苗,脸色俱是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两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动手了。 弄玉等人不清楚笛声到底有什么效果,但是他们看得出来阴阳家的人似乎知道并且要试图阻止什么,还很迫切。 那他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了——阻止阴阳家的阻止行动。 弄玉他们很清楚此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没有丝毫保留,也不考虑消耗的问题了。 田横就不说了,他一个枪兵在这个以剑为主的世界里,注定最多就是个陪衬,此刻只是就近缠上了罗网的天字杀手却邪。 而弄玉和陈和就不一样了,二人都没有特意选定某个人作为自己的对手,而是不约而同的把所有人都圈进了自己的攻击范畴之内——他们俩都谨记着一点,他们是要吸引注意,拖延时间,创造机会。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能闹出来多大动静,就闹出来多大的动静。 最先发动攻势的,是弄玉。 只见她白玉般的手掌自旋风剑剑身上快速抚过,一声脆鸣响起,澹青色的真气瞬间将整把剑包裹起来。 紧接着平地生风,狂风卷积着尘土,化作旋风,将她整个人也包裹了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之后,青白中夹杂着些许土黄的旋风冲天而起,演化为一道直径将近一丈的龙卷飓风。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轰鸣,卷积风暴陡然炸开,化作八道稍小的旋风,向四周散开。 旋风剑法第九式——八面驶风! 以弄玉为中心,四散的旋风卷起漫天的烟尘,几乎所有人都被席卷进去,视线和听力同时遭到了严重的阻碍。 与此同时,陈和也差不多要完成蓄力了。 宽大的奔雷剑刃之上,噼里啪啦的跳动着密密麻麻的金黄色电光,而陈和周身也泛起了耀眼的金光,近乎无穷无尽的电芒顺着他的身躯,源源不断的涌进奔雷剑中。 直到最后一丝电光从陈和的身上消失,所有的光辉尽数被奔雷剑吸取。 陈和变回了平常状态下的自己,而奔雷剑,此时则闪耀着最纯净,最刺眼的金光,仿佛永不熄灭的雷霆,被陈和暂时拘束于手中。 完成蓄力的陈和前踏一步,整个人高高跃起,双手紧握奔雷剑,挺身屈肘,用尽全力噼出这一道极灭的雷霆。 奔雷剑法第六式——雷霆万钧!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雷霆威光铺满了这片空地,轰隆声夹杂着噼啪声,攻击着众人的耳膜,宛如直面太阳一般的强光闪瞎了众人的双眼。 什么叫aoe? 这就叫aoe,真正的全屏无差别范围攻击。 陈和甚至都没有区分敌我,连死活都不论,直接把整座小院范围内的所有目标,能动的不能动的,全都纳入了攻击范围。 他敢这么做的原因是,他此时也发现了那道神秘身影吹奏笛子的目的了。 声音是用来传递发动遁术的媒介的! 而在他们动手的那一刻,逍遥子就马上抓住了天明的手,借他的内力发动了道家遁术——梦蝶之遁! 梦蝶之遁的诞生和昔年道家先祖庄周梦蝶之事有关,是道家标志性的遁术。 基本上所有门派的所有遁术想要发动,都需要有媒介作为前提,梦蝶之遁也不例外。 逍遥子如果是正常状态,自然有办法释放媒介,发动遁术,但现在没了内力的他,遁术依旧可以借助天明的力量发动,媒介就没辙了。 而吹笛人,也就是蜀山小公主石兰,她同样精通遁术。 也不知道是她看出了逍遥子的窘迫,还是单纯的想要用遁术救人,总之她借由笛音帮逍遥子完成了媒介的铺设。 而逍遥子就趁此机会发动了梦蝶之遁,带着所有已经失去战力的人,以及天明,立刻这片区域。 陈和动起手来自然也就百无禁忌了。 等到风暴消颓,电光散尽,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原本有些拥挤的空间,赫然已经空旷了不少。 反帝国一方只剩下了弄玉陈和田横三人,而帝国一方,则是月神星魂湘夫人姐妹,以及却邪五个人——蒙恬等人都远远的躲开了。 就连还处于冷冻保鲜之中的焰灵姬这会儿都被移到了战场之外,也不知道是谁挪的…… 而天明等一干人已然了无踪迹! 顺便一说,因为弄玉和陈和的攻击,地面上满是被雷噼过的坑坑洼洼的焦黑痕迹,两侧房屋也全部倒塌,还着起了火。 不过人倒是都没事——无论哪一方。 星魂看着只剩三个人的对面,双手捏的吱吱作响,脸色阴沉,一字一顿的说道: “梦蝶之遁!” “好一个逍遥子老儿!”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终末:地道 星魂的脸色不好看,但相对蒙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当他重新看清场上的情况后,特别是确认了天明班大师等最重要的墨家叛逆全都不见了以后,眼珠子恨不得要瞪出血来了。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出生入死的宿将,蒙恬的意志力自不必说,远比寻常人要坚韧的多。 等闲的挫折与失败根本不会对他的心境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这一刻他是真的绷不住了。 这个世界不该这么对他。 折腾了大半夜,情况几度反转,好不容易一切看起来都已经尘埃落定,结果莫名其妙给他来个超时空传送,一眨眼人就全跑了! 蒙恬可以接受失败,但绝不允许自己如同被猴子一样戏耍的失败! “岂有此理,人呢!?” 面对蒙恬的怒喝,星魂的目光陡然一凝,死死的看向仅剩的主屋: “就算是梦蝶之遁,也不可能让他们逃出大军的包围圈……他们一定没走远!” 星魂话音一落,场上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这座孤零零的屋子——他们大概都意识到了同一件事。 那里,就是墨家的逃生路线! 星魂勐然向前一踏,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直扑主屋房门。 弄玉等人见状就要拦截,却被同样反应过来的月神等人一一阻拦。 刚才的招式消耗了他们不少气力,此时却是没谁能摆脱阴阳家的阻截。 怒火中烧的蒙恬此时也不再顾及留手,手中长剑一挥,大声喝令道: “都给我上!擒捉叛逆!” 一直看戏的黄金火骑兵不再沉寂,沉闷的马蹄落地声随之响起,士兵开始朝着主屋的方向前进。 看见大军出动,乱战之中的田横眉头一跳,高声对着陈和呼喊道: “该撤了,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黄金火骑兵虽然是正统的骑兵部队,但是蒙恬既然带着他们来对付墨家这群江湖人,肯定多少会准备一些相应的手段。 被几千士兵围住,就算是他们这种层次的高手,也很棘手的。 最主要的是,蒙恬开始f2a了,他们也就很难在拖延时间了,没必要继续坚持下去。 该撤就得撤。 陈和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也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意思,找准了个机会,断喝一声道: “走!” 话音落下,他就摆脱了对手的纠缠,迅速脱离了战场。 陈和紧随其后。 蒙恬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俩逃走,没有试图强行留下二人。 两人状态完好,这里的地形又偏复杂,就算有几千士兵也很难说就能留的下这二人,抓捕难度太大。 今夜的任务重点又和他们俩无关,陈和还跟古寻沾点关系,蒙恬自然不愿意在他们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现在最关键的,是揪住逃走的墨家叛逆的尾巴。 这哥俩一撤,弄玉也就很顺滑的放弃抵抗了。 她轻巧抽身落至一旁,招手收回了自己的瑶琴,将旋风剑收回了琴中。 整个过程中,却邪就在一旁看着。 弄玉一停手,他也就立刻停手了,没多出哪怕一招。 对于却邪的摆烂行为,蒙恬等人全都表示理解。 哪怕现在心里对弄玉气个半死,他们谁也没敢多说一句。 倒不是真不敢阴阳怪气两句,只是实在没意义,说不定说了自己还会更气,索性当她不存在就是了——动手肯定是不敢的。 弄玉也知道他们现在看自己不顺眼,没有试图为自己辩解,也没有试图说和,朝着脸色阴沉的蒙恬点头一笑后,就自顾自的朝还是个大冰块状态的焰灵姬而去。 她刚才没有直接跑路的原因就是焰灵姬。 弄玉过去,亲自用内力小心的震碎冰块,把焰灵姬释放了出来。 虽然真气寒冰并不像真正的冰块那么冷,但泡了挺长时间的焰灵姬解脱出来后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赶紧抬手升起一团火,把自己整个人给裹住。 解脱的焰灵姬仍然没有放狠话,只是瞪了阴阳家的人一眼,随后就跟弄玉两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蒙恬目送二人离去,摇了摇头,只觉得晦气。 不过他的情绪经过最初的暴躁和恼火后,这会儿已经平复了许多。 对于弄玉和焰灵姬的捣乱,蒙恬看的还是比较开的。 或者说他们这些脑袋比较清醒的帝国大臣,对这种事接受度都比较高。 毕竟不管你是相国,还是国尉,亦或是上将军,说穿了都是嬴政这个皇帝的家臣。 家臣嘛,莫名其妙受气的情况就是少不了的,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古寻是长公子的老师,还是皇帝陛下的救命恩人,身份地位就是特殊,他给下面的人气受,那你就得受着。 蒙恬认识古寻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位国师有多护短他一清二楚。 没什么好说的,就当自己倒霉吧。 而且……说不准还是件好事呢。 如果今夜的任务最后还是出了什么纰漏,长公子看在自己也不容易的份上,多少能体谅一二,毕竟古寻是他的老师。 嗯……没错,折腾到现在,蒙恬的心里对今夜的行动,已经产生了些许的不自信,开始考虑失败的可能了。 说回正题。 不管怎么说,弄玉和焰灵姬离开,蒙恬也算松了一口气。 他赶紧迈步冲进了那间主屋。 此时,阴阳家的一众高手,基本都已经挤到这屋子里了。 罗网的却邪倒是不见影了,似乎确定弄玉要离开后,他也就跟着悄然退走了。 好在此时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了,蒙恬也没在意。 他现在只想知道墨家的人跑哪里去了,屋子里面只有他和阴阳家的人。 “如何,几位可找出头绪了?”不明所以的蒙恬询问道。 站在最前面的星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沉声说道: “所有的遁术,都需有媒介作为前提来发动,逍遥老儿能借来内力,却借不来媒介……” 蒙恬闻言眉头一皱,“所以……是那个吹笛子的人?” “呵!”星魂冷笑一声,“她是蜀山的人……现在桑海城中,除了道家的人外,就只有蜀山的漏网之鱼还擅长遁术了。” “逍遥子是借助了蜀山的媒介,发动的遁术。” “蜀山……不久前我才刚刚率军镇压了那里,此时应该还处于严格的管控之中吧?” “总会有漏网之鱼的,无论是在蒙将军打下那里之前,还是之后!”星魂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嘴角泛起一丝玩味且满意的笑容,嘴上则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对于这些顽固危险的山民,蒙将军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 对于一贯强硬的帝国军方来说,蒙恬之前对蜀山的所作所为,确实称得上一句温和,星魂的评价不算错。 但是……你一个阴阳家的左护法,有什么资格对帝国上将军的所作所为评头论足? 蒙恬一点也不惯着他,冷声回应道: “这是扶苏公子的意思,就不劳星魂护法操心了!” “况且,爱民如子也是陛下一贯的想法。” 实际指示蒙恬手段不要太酷烈的是古寻,不过蒙恬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听国师的命令——不合规矩,而且多少有些跌份,好歹他也是帝国上将军。 对古寻敬畏有加是一回事,听他的命令行事就是另一回事了。 还是推到长公子扶苏的头上比较合适,谁不知道他蒙恬是长公子一派的头号马仔。 当然,皇帝陛下的虎旗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人家才是帝国真正的统治者,他的实际老板。 让蒙恬呛了一句,星魂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不过蒙恬敢呛他,他却是不敢反过来顶蒙恬的——人家是实权将军,在场地位最高的人。 月神这时插话缓和了气氛,“两位大人,正事要紧。” 得了台阶的星魂表情舒缓不少,蒙恬更不用说,他本来也没打算跟星魂废话。 “这蜀山的媒介,搭配上道家的遁术,就如此强大吗?” “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千军万马的包围中,从你们几大高手的手上将那么多人瞬间转移走?”蒙恬疑惑道。 星魂突然一低头,目光看向地板,冷笑着回应道: “呵……当然,不可能!” “遁术,不过是障眼法,不入流的小把戏而已!” “把戏?” “绝大多数的把戏,就是欺骗旁人视觉的行为,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都离不开一件事。” “什么事?”蒙恬急忙追问道。 星魂嘴角翘起,邪魅一笑,“那就是……先吸引住旁观者的注意力,让你以为,你所看见的就是全部。” ……………… 主屋下方,密道空间之内。 墨家众人,以及逍遥子盖聂,此时都转移到了这里。 除了他们外,还有天明少羽,以及同样用遁术转移过来的石兰。 嗯……她出现是个意外。 她并不知道逍遥子要发动遁术,散布媒介是她自己要发动遁术救人。 然后……她就和逍遥子同时发动了遁术,应该说效果喜人,该转移的人一个不落全转移过来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其实不需要过来的石兰,也过来了。 木已成舟,也没什么好说的,过来就过来了。 反正她也早就做好了要跟着墨家的人一起逃生的准备了。 逍遥子看着石兰,抚须道谢道: “这次要多谢蜀山的出手相助,否则我们恐怕很难顺利脱身。” 石兰微微颔首,回应道,“没什么,前辈太客气了。” 且不提这群人里有她两个朋友,光是看在逍遥子的面上,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天明闻言大剌剌的一拍石兰肩膀,嬉笑道,“嘿嘿嘿……这还没什么啊?石兰你太谦虚了!” “之前你就救过我和少羽,现在又救了我们大家,简直太厉害了!” “我要郑重宣布,你是我的第三号崇拜对象。” 少羽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一次真的多谢你了。” 面对两个好友,石兰轻轻的笑了一声作为回应。 高渐离这时走了过来,“雪女和小跖他们已经护送着班大师徐夫子撤离了。” 逍遥子微微顿首,“咱们也得赶紧走,星魂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端倪,这里藏不住多久。” 天明这时神情郑重的对盖聂等人说道: “大叔,小高,你们先走,我留下断后。” “不行!”小高想也不想的肃声否决道,“你挡不住星魂他们的,要断后也得我们来。” 天明却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抬手朝高渐离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墨眉,“不,我来断后!” 接着不等高渐离反驳,他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燕丹老大,他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身为他的继任者,他没来得及教导我什么。” “但我还是从他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身为墨家的巨子,我当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天明说话的语气很严肃,前所未有的严肃,严肃到高渐离嗫喏着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少羽这时候帮腔道,“就让我和天明留下来断后吧。” “小高统领,盖先生,还有逍遥先生,你们都中了尸神咒蛊,之前还受了伤,你们先撤。” 石兰跟着说道,“我也留下来帮忙。” 天明看着自己两个小伙伴坚定的目光,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帮助,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看向盖聂三人: “嗯……你们先走,我们断后!” “放心,我是有把握脱身的。” 盖聂沉凝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一脸决绝的天明,这是他又一次切实感受到这个孩子的成长。 他现在无比确信一点——侠义这个词,真正的开始在这孩子体内生根发芽了。 盖聂不知道这是否是好事,但他相信这绝不是坏事。 而这一次,他选择相信这个孩子。 “我们走!” 盖聂第一个做出了行动。 有了盖聂带头,还在迟疑的高渐离和逍遥子对视一眼后,也只得无奈的接受这一现实——他们确实已经毫无战斗力,能发挥出的实力估计还不如这三个少年。 当断则断,二人不再纠结,紧跟盖聂离开。 三人离开后,少羽一拍天明,问道: “你小子刚才说你有把握脱身……怎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 “什么鬼点子!”天明都囔着嘴挑开少羽的胳膊,露出得意的神色说道,“是想到了一件好宝贝!” “我记得没错的,之前我看到过班老头在这里藏了一台……” 天明话没说完,三人头顶上的天花板……或者说是地板,突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紧接着一道深紫色的狭长气刃突然从地板中穿了出来。 “不好,是星魂!”少羽惊呼道,“他已经发现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终末:奔逃 密道之中,盖聂三人一前一后排成一列,紧步疾走着,不时还会扭头瞥一眼密道入口。 星魂那边动手,还未走远的他们立刻也感受到了轻微的震动。 高渐离立刻驻足回头看去,正见一道刺眼的紫芒闪过。 逍遥子抚须沉声说道,“是星魂的聚气成刃,他已经发现了!” 一听这话,高渐离迈步就往回走,“我去接应他们!” 盖聂这时伸手拦住了他,“我们中了咒蛊,回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拖累他们。” “这一次,就相信这些孩子吧。” 高渐离手掌握紧又松开,脸色先是一沉,随后舒缓开来,最终吐出了一个字: “走!” 接着他扭头沿着密道继续逃离。 盖聂和逍遥子对视一眼后,又各自看了看密道入口,也快步跟了上去。 密道入口处,天明等人正在狼狈躲闪。 星魂办事也是干脆,他猜到了屋子下面又密道,又找不出进入密道的方法,就果断选择了切地板。 找不到入口,那我就自己开一个入口! 而天明他们所处的密道入口房间,是完全在地下挖出了的一个空腔,星魂用气刃切割地板的行为影响到了支撑结构,导致整片空间四面都颤抖,并不断的抖落碎土块下来。 天明一边躲避这些或大或小的土块,一边抬手招呼少羽石兰跟着他: “快快快!跟我来!我有办法!” 少羽同样躲闪着落下的大块土砾,一边跟着天明,一边追问道,“地道的入口要被封住了,你确定你有办法吗?” “放心吧!”天明大喊着回应道。 这时候,只听一声轰隆巨响,上方的一大块地板被星魂整个切下,落了下来砸在地上,掀起了一阵扬尘。 地道上方的房屋中,星魂手中气刃缓缓消退,两眼紧紧的盯着下方飞扬的尘土。 他的周围除了蒙恬等人外,已经围上了密密麻麻的一圈士兵,手中全都持有军用手弩——这就是用来对付江湖高手的准备。 片刻之后,尘埃散尽,下方的空间也彻底暴露在蒙恬等人眼中。 一眼扫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看来都已经顺着地道逃走了……派一队人下去仔细搜索!” 蒙恬一挥手下令道。 星魂这时却抬手阻止了士兵行动,“将军别急。” “下面似乎还有些小动静……” 星魂忍不住侧耳倾听,尝试着捕捉顺着空气中传来的一丝微弱响动。 接着星魂脸色骤然一变,抬手拽着蒙恬就往屋外撤: “撤!” 同一时间,月神和湘夫人姐妹三位高手也察觉到了不对,几乎和星魂同时撤出了这间屋子。 而伴随几人后撤的动作,一声巨大的咆孝声响起,震入所有人耳中。 咆孝声中,一只体态格外巨大的机关白虎撞破地板从下面跳了出来。 机关白虎上来之后直接就是一个甩尾,把这间仅存的房屋给扫塌之余,也把屋中聚集的一票士兵全部甩飞了出去。 紧接着,机关白虎一个纵跃,如同一只真正的下山勐虎,直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蒙恬而去。 机关白虎虽然体态庞大,动作却极为迅捷,星魂根本来不及再拉着蒙恬躲闪,只能双手合刃,强行以气刃架住了扑过来的白虎。 一只体长过丈的硕大机关勐虎,就这么踩在一根看起来虚幻不定的气刃之上,愣是被架在了半空中。 墨家的机关造物,主要以木制为主,白虎也不例外,但是用的却是特殊木材,重量是比铜铁轻,但轻的不多。 况且这么大一只机关兽压上来,哪怕就是以普通木材的密度来算,星魂要直接承受的压力也得有几千斤以上,不可谓不重。 只见星魂两只眼睛瞪到最大,几乎往外突出来的程度,脸色憋得涨红发紫,嘴唇不住的轻微颤抖着。 被星魂护在身后的蒙恬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立刻大喊下令道: “放箭!放箭!” “全都给我放箭!” 情况紧急之下,他也顾不上这白虎驾驶室里坐着的是不是天明了。 管他是谁,先攻击再说。 虽然他和阴阳家关系并不好,但也不能眼看着星魂死在自己面前啊! 听到蒙恬的命令,周遭的士兵立刻全部架起了手中强弩,对准了白虎。 有的士兵发现了驾驶舱的位置,自然第一时间就对准了那里,有的则没有发现,就随便瞄个位置。 此时,白虎的驾驶舱中,少羽天明石兰三小只也听到了蒙恬说的话。 少羽反应最快,立刻催促中间主驾的天明,“走走走!快走!” 少羽可不觉得这四面透风的驾驶舱能在秦军的箭雨之下保护住他们仨,还是果断开润的好。 反正密道入口已经被星魂自己的操作给封死了,要通开多少也得花点功夫,足够拖延时间了。 他们现在只需要专注于自己脱身就好。 天明很听话,立刻一推手中操纵杆,直接将星魂的气刃当作跳板,一个前扑,冲向了外围的士兵。 寻常士兵哪里能抵挡白虎的直接撞击,立刻被撞得人仰马翻,一片哀鸿。 而终于从白虎的重压之中脱离出来的星魂,手中气刃霎时消散,整个人捂着胸口直接跪倒在地,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煞白。 以星魂的实力,想要对付一台机关兽并不是难事,但是用肉身硬扛机关兽的体重,就实在有些难为人了。 没有当场暴毙,已经算他很能抗了。 机关白虎落地后没有滞留片刻,四肢迈开,前仆后继的直冲向树林深处。 蒙恬见状大怒,立刻下令: “公输家的机关兽呢?立刻给本将军追!” 众所周知,墨家以机关之术闻名于天下,蒙恬带兵过来清剿墨家叛逆,又怎么会不带机关兽呢? 只是先前一直没用上。 事实上,也不用蒙恬特意下令,公输家随军过来的机师又不是傻子,都不用看见白虎,光是听见那声古怪的咆孝声,就第一时间认出了有机关白虎出现。 要对付机关兽,自然还是机关兽最合适。 几乎就在蒙恬的同时,一架如同车轮一般,带有一圈巨大齿刃的滚圆型机关兽就从林中滚了出来,顺着白虎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是公输家族目前供给给帝国最主要的攻击型机关兽——破土三郎! 破土三郎有两种形态,其一就是现在的轮子形状,滚起来速度会更快,也能产生更强的冲击力,不过灵活性很差,一般被称作破城形态。 第二种形态是正常的兽形态,外观类似一只穿山甲,有头有尾有四肢,也有尖牙和利爪。 破土三郎是很早以前就设计生产的型号了,经过了多次改良,是公输家目前最为成熟的一款机关兽,在嬴政伐灭六国的战争中立下了赫赫功劳。 虽然公输仇已经在着手设计新款的事情——就是那条大机关蛇,不过还处于初期,离真正成熟还早的很。 蒙恬今日带来的,自然还是破土三郎。 公输家作为机关大师,肯定倾向于不断的创新改造,制造新东西。 可是对于蒙恬这个打仗的将军来说,机关兽只要好用,能为他带来胜利就行,他巴不得一个型号用到死呢! 当然,主要是作为公输家对手的墨家对于机关兽革新这件事的进度也很慢,没能形成行业内卷,所以显得改进新品这件事不重要。 说回正题,蒙恬眼见有机关兽去追白虎了,也就不再多管那边的事了——想管也管不了,一晃眼两只机关兽都跑没影了。 能不能抓回白虎上的那三个少年人,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现在蒙恬能做的,是追击顺着地道逃走的其他墨家叛逆。 蒙恬快步走回主屋废墟,同时命令道,“立刻下去搜索,彻查每一个角落!” 情况急迫,外加上已经有白虎那一出了,蒙恬觉得下面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行事也就没那么小心了。 下去搜索的士兵很快给了蒙恬反馈: “启禀将军,发现了个密道入口,但是被土石封住了,挖开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 蒙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最关键的目标天明驾驶着白虎跑了,能不能追回来是个未知数,蒙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其余的叛逆分子也熘掉。 否则的话,今夜这场行动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他这个上将军也成笑话了。 没有多做思考,蒙恬立刻命令道,“不是还有一架机关兽吗,赶紧给我调来,让它上!” “还有,所有士兵都散出去,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密道的出口,我倒要看看墨家的能工巧匠能挖出一条多远的地道!” 随着蒙恬一声令下,所有的黄金火骑兵都动了起来。 守在后方的另一只破土三郎以最快的速度被调过来,直接一头扎进了地下密道。 要说墨家也是死催的,一个逃生用的密道修的愣大,宽阔的空间刚好够破土三郎钻进去——也不知道墨家是单纯的想表现表现自家的技术力,还是修密道的时候考虑到了可能会出现驾驶机关兽的情况。 当然,他们就是考虑到这种可能,也是为自家的机关兽考虑,而不是公输家的。 总而言之,破土三郎能直接在密道中穿行,蒙恬也就一事不烦二主,直接让破土三郎去追击墨家的叛逆分子了。 反正从密道逃生的那一批都是失去了战斗能力的,碰上破土三郎基本毫无抵抗能力。 同时,所有的黄金火骑兵也都被蒙恬撒了出去,寻找密道的出口位置。 不得不说,墨家确实够倒霉。 要是蒙恬今晚带来的都是纯步兵,哪怕有几千人也大概率是找不到墨家的密道出口,毕竟他们挖的是有点长。 可不巧的蒙恬带的是黄金火骑兵,全帝国行动速度最快的一支队伍。 这就让搜寻工作,有了成功的可能。 ……………… 地下密道中。 盖聂三人已经追赶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当然,这是因为班大师等人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他们追上来,否则的话这三个跑不起来的伤号可追不上他们。 也就在双方汇合之时,白虎那奇怪的咆孝声顺着狭长的甬道传入他们的耳中。 盗跖摸着下巴奇怪道,“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大铁锤一拍他肩膀,提醒道,“白虎的声音嘛!” 班大师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嗯……应该就是白虎的声音。” 盗跖见班大师给了肯定的回答,忍不住一皱眉惊叫道,“哎呀!我说班老头,这儿藏着一架白虎你不早说!” “驾驶白虎做掩护,说不定早就可以撤退了。” 班大师无奈的安抚盗跖,“你别急,别急!” “那架白虎,是……”正要解释的班大师突然一愣,转而问了一个问题,“那白虎是谁驾驶的?” 盖聂回答道,“应该是天明少羽,还有那个蜀山的少女,他们三个留下断后了。” “他们……他们留下断后了!?”班大师一听才想起来这还少仨人呢,着急之下说话声音都不自觉的走调了。 “怎么能让他们三个孩子断后呢?”雪女紧接着就忍不住质问道。 盖聂最先开口回答道,“我们都中了咒蛊,留下也无济于事,只能相信这三个孩子。” “这是天明,身为墨家巨子的决意,我……无权,也无法阻止。”高渐离随之沉声说道。 逍遥子则安抚众人道,“有了机关白虎助阵,想来他们脱身应该不难。” 虽然机关白虎对于江湖高手而言也不过是个大点的玩具,并不具有致命威胁,但是单纯用来逃跑肯定是足够的。 盗跖闻言不由点头附和道,“说的也是,之前天明和少羽他们俩就驾驶过机关白虎,还干翻了公输家族的掌门人呢,逃生应该不是问题。” 话说到这,众人的脸色都放松了许多。 说实话,就以他们这群人现在的状态来说,加起来还抵不上一只机关白虎呢。 只有班大师的脸色有些异常。 盗跖眼色活泛,一眼看见了班大师的异样,抬手一戳他问道,“怎么了,班老头?” “你们不知道,那架白虎它……它有些特殊!”班大师叹息一声,回应道。 “唉?” 众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机关白虎就机关白虎呗,有啥不一样的? 班大师见状赶紧把之前没说出口的解释细细讲述出来: “那一架,是零号白虎!”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终末:追击 “啊!?”听到这话,盗跖忍不住惊诧一叫,“那架老古董?你还特意给带到桑海来了?” 除了盗跖,墨家的其他成员脸上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显然他们都知道这架‘零号白虎’。 “我……”班大师一张嘴,想要详细解释一下始末,不过话到嘴边感觉不对劲,又给停住了。 现在这情况,实在不适合废话太多。 “机关城陷落后,老头子我就把零号白虎给带到这儿了,具体原因回头有空我再跟你们细说。”班大师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呃……行吧。”盗跖本来还想追问一下班大师这么做的具体原因,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现在不是闲聊的好时候。 接着盗跖话锋一转,疑问道,“可如果是零号的话……他们仨不会出事吧?” “呵……很难说。”班大师咧嘴摊手,苦笑着回应道。 “啧啧……”盗跖听了忍不住咂么着嘴,摇了摇头。 墨家众人的反应让盖聂和逍遥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俩不是墨家的人,完全不知道零号白虎是怎么一回事,更不清楚墨家的人为什么看上去对自家的机关兽很不放心的样子。 “班大师,这‘零号白虎’,有什么问题吗?”逍遥子出声询问道。 “啊……”班大师捋着胡子长出一口气,沉吟一下后解释道,“零号白虎,其实就是我们墨家祖师爷设计制造的第一架机关白虎,所有白虎的原初模型。” “虽然有着更为强大出众的战斗能力,但是……” “但是什么?”逍遥子追问道。 “但是它毕竟是第一台试验品,制造工艺和后来的白虎不同,在材料和结构的稳定性上都有很大差距,存在着诸多缺陷,再加上年代过分久远,早就已经被禁止驾驶实战了。” 事实上,班大师把零号白虎带来桑海,为的是在闲暇时作研究的。 零号白虎虽然是很早之前的造物,但因为是墨家先祖用于试验的造物,所以上面反而存在诸多属于奇思妙想的技术,非常具有研究价值。 后来的白虎为了追求稳定性,全都给舍弃了。 班大师研究它,也正是为了改进现在的白虎——目的上,其实和公输仇研究新机关兽的操作差不多。 说回正题,不管零号白虎有多少研究价值,在实际使用中,一个不稳定的,随时可能自己解体的机关兽,肯定不是什么好选择。 所以班大师他们才会这种表现。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在这里担心也没意义,木已成舟,一切只能看天明他们的运势了。 高渐离摇着头结束了这个话题,“不管怎么说,天明他们现在也只有依靠零号白虎的力量了。” “有,总比没有好。” 这话就很实在。 盖聂这时突然扭头看向他们过来的方向,沉声提醒道,“有动静!” 众人闻声纷纷探头望去,确实隐约听见了轰隆隆的声响。 紧接着,他们又感受了一阵震动,密道顶上掉下来了不少碎石土块。 “这是追兵来了?动静有点大啊……”盗跖摸着下巴自我调侃道。 “快走!”班大师一句废话不多说,直接招呼众人跑路。 没有否决这个提议,全都步履匆匆的朝着出口赶去。 别问为什么不跑,问就是有伤号,不方便。 一边赶路,班大师一边说道,“这动静明显不是人能造成的,恐怕蒙恬是带了公输家的机关兽过来的。” “所以追在咱们后面的,是公输家的那个……叫……叫,破土三郎的玩意?”大铁锤两眼一瞪,惊叫道。 没错,大铁锤都认识公输家的这种战争机器。 嗯……这也正常,毕竟在机关术这条赛道上,只有他们两家在竞争,互相之间肯定是最了解的。 班大师两条腿抡的飞快,嘴上回应道,“我看八成是,那群脑子里只有攻击的野蛮人,最爱用的就是那玩意。” 盖聂紧紧缀在后面,出声催促道,“快走吧,这里地势狭隘,如果被追上……” 如果被追上,他们加起来恐怕也抵抗不了一头机关兽哪怕一息。 “快走快走!”班大师也跟着催促道。 不过他们现在也实在是快不起来,除非抛下内腑受伤的盖聂等人。 盗跖不时扭头向后看上两眼,透过地道两旁稀疏的火烛提供的晦暗光线,已经隐约可见一个硕大的阴影,周遭的震动感也越来越强。 “我说……咱们横竖也跑不过机关兽吧?” 盗跖苦笑着向班大师询问道,“班老头,你有没有什么后手啊?” “闭嘴,快走吧你!”班大师只是闷头赶路。 ……………… 桑海城郊树林。 深邃的晦暗天幕之下,本应幽静寂寥的森林中,传出一阵阵的轰隆响声。 大量的树木接二连三的晃动乃至倒下,惊起了无数早已入睡的飞鸟。 而造成这一切骚动的罪魁祸首,正是零号白虎和破土三郎两只机关兽。 二者一前一后的疾驰在林中,前面的白虎四肢灵活的跃动着,穿过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发出砰砰的落地震动声。 而破土三郎紧追不舍,仍然是车轮形状的所谓破城形态,从边沿伸出来的锋利齿刃不断扎入大地之众,再掀起一阵尘土。 破土三郎前进就不像白虎似的还会有一定的躲闪,纯粹走的直线,任何挡在它路线之上的障碍,不论是树木还是土石,都会被撞的粉碎。 白虎的驾驶舱中,天明不时扭头看一眼后面紧追不舍的破土三郎,手上疯狂的来回扳动操纵杆。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追的这么紧!” 少羽一边协助天明操控机关白虎,一边给他讲解道: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嘛,公输家的机关兽,我记得是叫……破土三郎吧。” “当初嬴政的军队里就有很多这玩意,破坏力非常惊人。” “破土三郎……这名字有点熟悉,我记得在楼兰……不对,是在风沙小镇上的时候我就见公输仇那老家伙用过叫……好像是破土七郎……还是六郎的东西。” “反正都是公输仇造的东西,名字相似很正常。”少羽现在对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并不关心。 “咱们现在还是多琢磨一下怎么摆脱这鬼东西吧!”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终末:登场 听到少羽的话,天明扯着嗓子喊道,“你有什么头绪吗?我又不了解这什么鬼破土三郎。” “你不了解我就了解了吗?”少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以前在战场上遇到这种大杀器,要么有墨家的机关兽负责对付,要么就是拿士兵的性命去填,我上哪知道怎么处理它?” “啊……那咱们按照上次对付公输仇的那个老头的方案再来一次?”得不到少羽建议的天明只好自己提议道,“他们的老大上次都输给咱们了,这一次应该也没问题。” “上次那是找了个好地方,地形对我们有利,而且还有几分运气在里面……”少羽叹了口气,耷着眉头说道。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上一次和他们俩配合的是千泷,而这一次是石兰。 在机关白虎的操控上,千泷无疑要远强于石兰——石兰甚至对机关兽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实质的认知概念。 她之前也就只见过机关蝠翼那种与其说是机关兽,倒不如说是机关造物的玩意,机关白虎这种高端货对她来说太复杂了。 她的所有操作,几乎都需要天明和少羽实时去提醒。 只是抡开四条腿跑路的时候还好,天明少羽两个人操作就差不多够了,但要是进行战斗的话,就太勉强了。 “那你说怎么办?”天明无奈的叹声道。 “试试看,想办法甩掉它吧。”少羽沉吟一下,如此提议道。 天明不由呻吟着哀叹道,“这不是甩不掉嘛!” “所以还是得需要一个合适的地形啊!”少羽回应道,“你知道哪儿比较合适吗?” 天明又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破土三郎,大喊着回应道,“你说呢!?” “咱俩来这儿以后,就进了山庄里,又没怎么在城外逛过,我知道的地儿你能不知道吗?” “啊这……”少羽没话说了。 确实,天明能知道的地方,他基本上也是知道的,反过来倒是不成立。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少羽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石兰开口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不知道合不合适。” 经常到处熘达的石兰,可比天明兄弟俩要更为熟悉桑海周遭的地形。 “什么地方?”少羽闻言眼睛一亮,急忙追问。 石兰想了一下后回答道,“在海边,离桑海城区很近,是一片立在海中的石柱。” “石柱?”天明一听这两个字,立刻勾起了自己曾经辉煌战绩的记忆,“石柱好啊,就得要石柱!” 少羽扳动操纵杆之余,不禁翻着白眼用手肘磕了天明一下,“你少胡来!” 接着他向石兰询问道,“具体是什么样的环境啊?” 石兰又回想了一番,然后回答道,“就是一大片各自孤立的石柱,扎根在海里,从海边开始向着东方蔓延,每一根之间都有着一定的间隔,就像一个个平台。” “石柱的粗细不完全相同,但大体上近似,不算很粗,但也不细,应该足够这只白虎立足。” “最靠东边的石柱,距离蜃楼不算特别远,很适合用来观察蜃楼,所以我才发现的那个地方。”石兰最后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 石兰的话让少羽陷入了犹豫。 听起来,就是一片有尽头的间隔平台,对于跳跃能力出众的白虎来说,用来甩掉笨重的破土三郎,貌似还不错。 但是有尽头,就代表没出路,万一被对方直接在海边守门的话,他们还是不好脱身呐。 可是现在也实在没别的合适的选择了…… 天明这时候一锤定音做了决定,“就往那儿去吧!” “横竖咱们现在也不能停,往哪儿跑不是跑啊!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呗!” 这一次,天明表现出了难得的清醒。 少羽一听也是,往哪儿跑不是跑啊! “石兰,快,你来指路。” “就一直往东,去海边就行。”石兰简单的指示道。 “好嘞!”天明立刻调整了方向。 暂时有了个目标,少羽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肩膀一撞天明问道: “小子,你是怎么知道密道里面还藏着一架白虎的?” “无意中发现的啊。”天明随口回答道,“有一回我找班大师,正好撞见他摆弄这玩意,就知道了。” “哦……”少羽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天明一向冒冒失失的,撞见什么都有可能。 接着少羽顺着天明的话又问道,“所以这架白虎是之前出了什么问题,班大师在修理它吗?” “不是啊。”天明紧盯着前方,随性散漫的回答着少羽的问题,“班老头说自己是在搞研究。” “搞研究?” “嗯。”天明点点头,继续说道,“他说这一架不是寻常的机关白虎,是什么……零号白虎,很特殊。” “嗯……你没发现这架白虎体型更大一些吗?” “这我还真没顾上注意……”少羽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两眼突然一瞪,失声问道,“你说这是零号白虎!?” “哎呀!怎么了嘛,你叫的这么大声干什么?”天明让少羽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脑袋勐地一偏,不满的反问对方道。 “小子,你不知道零号白虎代表着什么吗?” “不知道啊!”天明很无辜的摇了摇头,“班老头当时好像是想说些什么,不过我有别的事要找他,就给他打断了。” “唉……亏你还是墨家巨子呢。”少羽哂笑着嘲讽了天明一句,然后解释道,“零号白虎,就是墨家祖师制造的第一台机关白虎,是最早的原型机啊!” “啊!?”天明一惊,略显茫然的疑惑道,“那这玩意得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了?” “哎呀,这个不是重点!”少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重点是就我所知,零号白虎据说和普通的白虎有着很多区别。” “是吗?我就看出来它稍微大一点,呃……还有操纵杆更多一些。”天明浑不在意的回应了一句,接着很好奇的反问少羽道,“话说回来,墨家祖师爷造的东西,你为什么会知道?” “哦……我以前偶然之中得知的,你知道的,我们项氏一族和墨家一贯很亲近的。”少羽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中止了之前想说的话,回答天明道。 “零号白虎的事对墨家来说不是机密,只是一般没人会说起,之前我无意间了解了一些,就跟他们多问了一点。”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终末:落闸 轰隆~~~轰隆~~~ 噗哧~~~噗嗤~~~ 沉闷的震动声,夹杂着尖锐的摩擦声,一同传入正疾步赶路的墨家众人耳中,并不断扩大。 这代表着追在他们身后的机关兽破土三郎正在一步步逼近。 事实上,现在破土三郎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最多也就百十步左右,都能清晰的看见被它震下来的土石碎块了,基本可以等同随时会被追上。 他们能撑到现在没被追上,多亏了修地道的时候多拐了几个。 破土三郎在破城形态下的冲刺速度更快,但是灵活性很差,想要拐弯就得先减速,等转向以后再重新加速。 所以它在第一个弯道因为拐弯不及时而发生了一次非弹性碰撞后,就变换成了穿山甲形态,抡着四只小短腿追人。 这种状态下的破土三郎前进速度会受到明显的影响,同时体型变大,动作幅度也随之变大,理所当然就需要占据更多的空间。 虽然墨家把地道修的已经很宽敞了,但对它来说,还是有些局促,几乎时时刻刻都会碰撞摩擦到周围的墙壁。 多种因素叠加下,破土三郎的追击速度就不太理想了。 不过肯定还是比人行进的速度快上不少的,更不要说盖聂他们还只能快步走。 盗跖感受着背后那股如芒在背的紧迫感,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忍不住吐槽道: “说实话,公输家的机关兽我可见的多了,不过还是头一次感到这么强的压迫力啊!” 班大师扭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破土三郎,判断着自己等人还有多久会被追上,嘴上则调侃盗跖道: “你现在只是胳膊有伤,感受还是不够,等你哪次腿受伤只能拄拐棍了,你会发现它能给你更强大,更剧烈的压迫感呐!” 盗跖闻言没好气的回道,“我说班老头,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应付后边的那个大家伙吧。” “少废话,赶紧走,马上就到了!”班大师吹胡子瞪眼的催促了一句。 众人在巨大的威胁下,脚步越来越快,哪怕是盖聂等伤员也只能强忍着紊乱的气息尽量加速。 接着他们转过又一个弯,算是知道班大师的‘快到了’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依稀可见通道墙壁上有两块凸起的地方,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扇门。 毕竟是逃生密道,设计时多少会准备一点手段来阻止敌人的追击行为。 看见了逃生的希望,他们走得更快了……现在应该算小跑了。 片刻之后众人越过门扉,班大师立刻转身一扳墙上的操作杆,青铜制造的大门在机关作用下开始缓缓合拢。 也就在此时,四条小短腿抡的飞快的破土三郎也跌跌撞撞的转过了那道弯,朝着他们勐冲而来。 班大师等人此时全都静静的驻足在门后,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这会儿就不用急着跑了,门及时关上,他们自然安全,要是让对方快了一步……那横竖也跑不掉了,不差这一会儿。 最终,在众人的目光中,青铜机关门早一刹那关上。 破土三郎重重的撞在合拢的大门上,发出一声轰鸣,并撞出一个明显的凸痕。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咣咣咣的撞击声。 “呼……”大铁锤长出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渍,摇着头道,“这玩意,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盗跖也抬手擦了擦汗,不无后怕的说道,“幸好班老头提前在地道里装上了闸门,不然咱们还真走不掉了。” “别说了,赶紧走吧!”班大师招手示意赶紧继续赶路,“破土三郎无坚不摧,一扇门只能阻挡它片刻,咱们可没时间闲聊。” 班大师话音刚落,门那边的撞击声就突然停止了。 这让刚要迈步走人的众人停滞了一下,有些好奇怎么没声了。 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刺啦! …… 班大师脸色一变,赶紧再次催促道,“快走快走,对面开始了。” 众人不敢再耽搁,急忙重新迈开步子离开。 而青铜大门对面,破土三郎赫然已经变回了之前的破城形态,朝着大门的方向滚动起来,一整圈的锋利齿刃不断的切割着门体。 这扇机关大门并非是寻常门体,它关合上之后,中间是由齿状凹槽咬合住的,即使是破土三郎的撞击也只能让门体发生一定的形变,却撞不开。 想要把门撞开,只能先硬切出一条缝隙出来。 说起来很麻烦,但对于作为破城利器的破土三郎来说,却恰好就是它最擅长的工作。 ……………… 桑海城,将军府大堂。 今夜的将军府,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扶苏一直没有睡觉,就守在正堂等消息。 李斯这时候,疾步走入堂中,对着扶苏揖手一礼: “公子殿下。” 扶苏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李斯,沉声问道,“怎么,是有什么消息了吗,相国大人?” 李斯点头回道,“城外来了消息,蒙将军的行动好像遭遇了不少预料之外的情况,进展不是很顺利。” “不过他的黄金火骑兵已经封锁了墨家叛逆分子据点方圆十里的地界,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些叛逆分子跑了。” “嗯……”扶苏阖上双眼,意味不明的轻叹一声,点头回应道,“我知道了。” 李斯有些奇怪,他感觉扶苏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可是,为什么会不对劲呢? 蒙恬就算一时失手,在黄金火骑兵已经完成封锁的情况,总还是能完成任务的啊。 然而事实上,扶苏已经在心里暗自给今夜的这场围剿行动打上了失败的印记。 因为他也收到了白凤传来的急讯,知道有赤龙卷轴即将送至蒙恬手上——这一点是李斯所不清楚的。 赤龙卷轴一到,蒙恬哪怕伸手就能抓到人了,也得放下不管,火速去执行卷轴上的密令。 站在下面的李斯想不通扶苏的反应,索性也就不想了。 他特意过来一趟,也不是为了说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 “公子殿下,臣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扶苏貌似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他就知道,李斯肯定是还另有事找自己,否则这点小事随便派个人通禀就可以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下手 “据臣下推测,这些叛逆分子之所以能齐聚桑海,藏匿起来图谋不轨,很可能是得到了某种支持。” “相国大人的意思是……”扶苏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猜到了李斯的意图。 李斯低垂着脑袋,完全不去观察扶苏的态度,自顾自的讲述道: “墨家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楚国项氏更是多年流亡,盖聂不过一介剑客……” “如果背后没有得到足够强大的支持,又如何能够兴风作浪?” “呼……”扶苏吐出一口气,松了松自己的肩膀。 果然,李斯的目的还是儒家。 桑海这个地界上,能给叛逆分子提供支持的势力,你能找出来第二个吗? 你干脆直接报儒家掌门的身份证号好了! 而且李斯的理由也很扯澹。 墨家被彻底打成叛逆分子后,势力是一夜锐减,但毕竟是曾经的天下显学,还是有家底的。 俗话说的好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 真不至于没有其他势力的支持就活动不下去的地步。 项氏一族也差不多。 当然他们流亡多年,实力下降的肯定更严重,但人家现在不是跟墨家搅和在一起呢吗。 至于盖聂……对,他就是一介剑客,这一点李斯说的一点不错——如果李斯能当着他的面说就更好了。 李斯这么说话,基本上就是要硬往儒家身上泼脏水了……虽然儒家确实不干净。 不过扶苏看破了归看破了,他却也没有立场去强行阻止李斯的行为。 虽然他的推论很牵强,很扯澹,但是……也不能说就完全不对。 多少还是有可能的,对吧? 李斯作为相国,考虑各种情况也算是分内之事,扶苏总不能直接反驳说他是在瞎扯澹。 “所以……相国大人指的是?”扶苏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问道。 “诸子百家中门生最广多,势力最强,名望最高的……儒家。” “桑海地区,恰好就坐落着集中了儒家最多力量的小圣贤庄……唯有它,有这个能量。” 图穷匕见……燕国地图还特别的短。 扶苏眉头一挑,平静的回应道,“儒家读圣贤之书,广传尊王亲君之道,父皇也一向重视小圣贤庄。” “相国如此推断,可有凭据?” 扶苏不能明确反对李斯的说辞,但也不能因为这点荒诞的推断就认可。 一切都要落到证据二字上……虽说按照有罪推论的方法去找证据,属于照着弹孔画靶心,根本不靠谱。 好在帝国也不是什么法治社会,这么做不算坏规矩。 李斯闻言躬身行礼,语气平静的回道,“臣下,正在搜集证据。” “听相国的意思,是……已有头绪了?”扶苏觑眼看着低垂脑袋的李斯,轻声问道。 “是有一条线索,不过……”李斯语气一变,有些为难的回应道。 听到这个转折,扶苏的嘴角泛起了笑意,知道李斯找自己的重点来了。 只是调查儒家的话,李斯仍然没必要特意知会他。 或者说,知会他反而有可能妨碍到李斯的行动。 李斯会来找他,就代表出现了一些必须他这个长公子出面的情况。 “不过什么?”扶苏如是回应道。 “这条线索牵扯到了一个有些……特殊的人,可能需要长公子出面协调一二。” “需要我出面协调?”扶苏重复了一遍李斯话里的重点,立刻猜到了他说的是谁,“你要抓有间客栈的掌柜,那个……庖丁后人?” 桑海城内实际地位最高的就是扶苏,没有谁有资格需要他来亲自出面协调,下命令还差不多。 唯一的例外就是身为扶苏老师的古寻——他的在理论上身份更高。 而桑海城中和古寻有关联的人,只有两个。 其一,就是小圣贤庄三当家张良。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和古寻关系极为密切,李斯打算直接动他的话,就算是扶苏也没得协调。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剩下那个了,也就是古寻最钟意的厨子,有间客栈的掌柜——庖丁。 “公子明鉴。”李斯小小吹捧了扶苏一句,“确实是有间客栈的掌柜庖丁。” “就目前的线索来看,他大概率是知道某些的内情的。” “臣下想拿他回来,拷问一番,不过国师可能会对此心生不满,所以……” “我明白了……”扶苏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回道,“庖丁的事,我回去和老师说,相国大人自去行动即可。” “不过,人你可以抓,但是不能伤了他,更不能杀了他,明白吗?” “臣下明白。”李斯再次行礼谢道,“劳烦公子出面了。” “毕竟是为了帝国的安稳,分内之事。”扶苏垂眼轻声回应道。 “那……臣就告退了。” 旋即,李斯行礼离开。 扶苏捡起了桌桉上的书卷,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 至于找古寻的事……根本就不需要找。 庖丁的事之前古寻就和他说过了。 李斯也好,赵高也好,谁想查庖丁,谁想抓庖丁,都没问题,但是绝不能伤害到对方……更确切的说是,绝对不能影响到庖丁的厨艺。 谁影响到他古某人吃饭的事,那他以后就都不用吃饭了! 至于庖丁被抓后会不会对墨家产生什么影响,那就跟古寻无关了。 作为一个食客,古寻如此安排,足以保证庖丁的性命,甚至连皮肉之苦也不用受,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的地下密道内。 班大师等人仍然在紧锣密鼓的逃亡,而在他们的身后,之前被青铜闸门阻挡住了一段时间的破土三郎再次追了上来。 情况和之前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会儿他们真的快到出口了……虽说到了出口也并不代表就安全了。 感受着身后的震动感,话最多的盗跖忍不住向班大师说道,“又快追上来了,班老头,快,快再来一道阻断闸门! 班大师侧脸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没有了!就那一道!” “就一道!”盗跖两眼瞪大,咋呼道,“这么重要的密道,你既然设计了防御闸门,为什么不多装几扇?” “你说的轻巧,那可是完全用青铜一体浇筑出来的大门!很贵的!”班大师吹胡子瞪眼道。 “我又不是开矿场的,哪有那么多钱啊!”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终末:石柱 桑海城东,一望无际的东海之上,微熹的晨光正悄然绽放。 因为海平面的反射,使得沿海区域的光照强度远强于其他地方,尽管太阳还没有真正升起,能见度已然和白天很接近了。 散射的光辉之下,一道巨大的身影拉着长长的灰尘烟气在山上向东疾驰着。 在它身后,还有另一道同样巨大的身影卷积着尘土紧追不舍。 不消说,它们俩自然就是零号白虎和破土三郎。 这里已经接近山崖绝壁,再往东,就得跳海了。 不过两头机关兽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全速朝着海岸峭壁冲去。 白虎驾驶舱内,天明瞪大眼睛,探头极目远望海边,终于看见了石兰所说的海岸石阵——确实是一连串的高大石柱,一路向着海中延伸,石柱顶端的平台也确实足够零号白虎落脚。 唯一的问题是,石柱下面的部分太细了! 天明隔着老远望过去,只觉得石柱下方的部分和上面的对比都快细成一条线了。 也许它的实际粗细对常人来说并不小,但对于体态庞大,重逾数千斤的白虎来说……恐怕不够看啊! “不行啊,这石柱太细了,估计承受不了白虎的重量……石兰,你确定我们没走错吗?” “……”石兰扭头看了一眼白虎的腹部,低声说道,“我每一次来,都觉得它很结实。” 确实,对她来说那些石柱可太结实了! 天明对此无话可说,只能转头警告少羽,“不行了,少羽,咱们得减速停住白虎,冲上去的话太危险了,石柱可能会断裂的!” 驾驶着白虎的情况下,上天入地天明都不怕,因为机关兽的力量足以承担绝大部分他们可能遭受的伤害。 但是下海不行! 那些石柱都扎根在海里,掉下去就直接连同白虎一起葬身大海,活命的几率估计不大——天明他们都识水性,也都会游泳,但是没人会百米跳水,更不要说还带着一个吨位非常的配重块了。 天明立刻向身旁的少羽发出了警告。 少羽扭头看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破土三郎,咬牙回道,“先别管,冲过去再说。” “这哪儿能再说啊!”天明难得和自己好兄弟唱了反调,“不能冲过去啊!” 叫嚷着,天明就要扳下操纵杆刹住白虎。 少羽却伸手反向将之推到最大,尽可能的加速白虎冲锋,同时回应天明道: “后面那家伙追的太紧了,咱们没别的选择!” “这种地形对白虎来说很危险,对体型更大也更笨重的破土三郎来说就更危险了。”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天明犹豫一番后,还是认同了少羽的想法,不再尝试停下白虎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想要安全脱身,不冒点险是不可能的。 当初他们能驾驶白虎打败身为公输家族族长的公输仇,也是拼了命的,现在同样不会例外! 数息之后,白虎彻底冲到悬崖边上,纵身一跃,跳到一根石柱上。 和天明预计的一样,白虎甫一踩上去,看着坚固的石柱立马发生了轻微的颤抖。 只怕他们但凡用力重一点,就会让石柱下方断裂,让整根柱子随之坍塌。 不过破土三郎紧追不舍,三人不敢停留,立刻驾驶白虎继续前进。 天明少羽互相配合,极尽自己所能,控制着白虎落地的力道,尽量保持平稳。 而破土三郎紧随其后,也完全不在乎地形的险要,毫不犹豫的跳上了石柱平台。 公输家的机师,接受的是纯正的帝国军方培训,培养的出来自然也是正宗的帝国军中作风,一切以任务为重。 当然了,帝国士兵也不会白白送死,他们敢冲上去也是有把握保证自己安全的。 和少羽预计的一模一样,细长的石柱根本承受不住笨重的破土三郎,它几乎踩到哪根石柱,哪根石柱就断裂坍塌。 不过破土三郎只要一直不停步,就能赶在石柱彻底塌下去之前跳到新的柱子上,维持着自己的安全。 这么做的唯一缺点就是……他们的后路断了。 这些石柱大体上是连成一条线的,只有少量的离散在周围,破土三郎毁掉了最重要最核心的‘线路’后,就只剩下几根零星不成串的柱子了。 以白虎的跳跃力,也很难跨越这么大的距离返程,更不要说几乎跳不起来的破土三郎了。 局势凶险,然而木已成舟,双方都已没有退路,只有不断追逐下去。 两道兽形的身影,仿佛逐日一样向着渐渐泛起微光的东边跳跃而去。 ……………… “小庄,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卫庄的厥词,盖聂浑不在意的澹然回应道。 对于卫庄的话,他可能是在场反应最小的人……因为他最了解卫庄。 什么不可逃避的命运,什么安排命运之类的话,听听就可以了,没必要较真。 自己这个师弟喜欢说骚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早就习惯了。 相比较卫庄以前的中二发言语录,今晚这两句实在不值一提,大家听个乐子也就完了。 对于盖聂的直截了当,卫庄也不意外,觑眼冷笑一声,视线转向一旁,“你们,最好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麻烦再想别的事。” 清晨的林间,升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随着卫庄的话音落下,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一袭星纹法衣,脸上奇异纹路,正是阴阳家左护法星魂。 蒙恬接收到了赤龙卷轴,必须无条件撤军,但是阴阳家的人并不需要接受赤龙卷轴的调令。 所以他们仍然可以过来继续抓捕叛逆分子的行动。 不过随着蒙恬撤军,天光渐亮,月神直接表示自己不干了,带着湘夫人姐妹匆匆回蜃楼了。 大少司命都受了伤,短时间内没法动手,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所以最后过来堵人的,就只有星魂一个人了。 星魂也不在乎,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对付一群没了内力的普通人根本毫无压力。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对方分散逃跑,他顾不上全部阻拦下来,只能挑几个重要的抓回去——这是他以为的最坏的情况。 至于实际会怎样嘛……只能说人生处处有惊喜。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终末:剑圣 星魂入场之后,目光先是隐晦的在卫庄身上扫了一下,旋即转向墨家众人,露出满意而不乏残忍的笑容。 不过星魂没有急着,视线重新转向卫庄,低声说道: “阁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跟这些人还有笔账需要先算清楚。” “呵!”卫庄对待星魂的态度更为恶劣,发出一声毫不客气的冷笑,手中鲨齿往地上一戳,摆出最经典的拄剑造型。 “你要是一直这么啰嗦的话,我很可能会介意!” “放心……”星魂的视线飘然移回墨家众人的身上,语气轻蔑的说道,“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星魂充满攻击性的目光让班大师等人立刻紧张了起来。 本来面对一个卫庄,就已然近乎绝境,现在再加上一个星魂……即使蒙恬撤军了,他们所面对的威胁貌似也没有减少分毫啊。 此时此刻,盖聂手持木剑,缓缓走到了最前方,主动迎上了杀意沸腾的星魂。 看着手指缓缓拂过木剑剑身的盖聂,星魂不屑的笑了,语气轻蔑中夹杂着嘲讽: “一个完全没有内力,还拿着一截木头的剑圣?” “哈!我可以给你一个公平的死法!” 说着,星魂一只手上缓缓升起如同火焰般跃动的幽紫色真气,而另一只手则背到了身后。 他所谓的公平,就是只用一只手面对身为剑圣的盖聂! 这与其说是公平,不如说是羞辱! 站在盖聂身后的大铁锤等人都感受到了星魂的这份侮辱,纷纷露出了怒容。 他们生气,是因为盖聂现在是为他们出头,同时也气愤星魂的卑鄙无耻。 你要觉得自己那么厉害,觉得自己单手压剑圣,双手虐纵横,那你特么的倒是等人家状态正常再来打啊! 盖聂要是状态正常,他们一点也不会生气——因为那种情况下星魂的做法就不是羞辱,而是作死。 一旁的卫庄听着星魂的嚣张发言,看着星魂的嚣张操作,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意。 太妙了,他还敢……单手面对盖聂! 对于星魂的羞辱,盖聂本人的反应最为平澹,两眼微微闭合,仅露出的些许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星魂,胸腔规律性的起伏着,呼吸平缓稳定,手中木剑蓄势待发。 星魂对此只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掌间升腾的真气飘忽不定,甚至都没有聚集为刃,显然他打算让盖聂先出手。 处于绝对劣势的盖聂也不会跟他客气——星魂护法大人愿意让一招,那就最好了! 呼吸一直平稳的盖聂突然深吸一口气,随后没有吐出,而是摒住了呼吸,下一刻,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骤然冲出。 在星魂因错愕而失去嘴角那一抹笑意的瞬间,盖聂与其错身而过,明明只是一把木剑,却让人感觉隐约瞧见了一抹剑光。 星魂的目光紧随着盖聂的身影转向后方,两眼瞪大,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错愕与震惊。 而另一边,高渐离等人也同样陷入了惊诧之中。 好快的一剑! 其实,这一剑对于剑圣来说,不算多么出彩……前提是状态完好的盖聂。 明明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内力,却依旧能够斩出如此迅捷凌厉的一剑,实在匪夷所思。 这代表着盖聂在出剑那一瞬间,调动了他全身上下所有可调动的力量,将自己的精气神全部汇聚于那一剑之上——此时拄着剑,浑身轻轻颤抖的盖聂也证实了自己为这一剑已然耗尽了心力。 也正是因为这一剑太过离谱,才会让轻敌的星魂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中剑了。 如果是认真状态的他,不至于躲不开这一剑……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如果盖聂是正常状态的话对付他还不需要这么费力呢。 星魂死死的盯着盖聂的背影,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接着视线缓缓的转移到自己下身。 他那只之前还升腾着真气的右手,此时已然无力的垂在身侧,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盖聂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右手的经脉已经被我斩断,倘若不尽快接受治疗,可能永远都无法挥动了。” 听到盖聂的话,星魂整个身躯都开始不住的颤抖着,脸色扭曲至极。 盖聂这时缓过来了一些,转过身子,看着星魂继续说道: “你走吧。” 星魂一听这话,立刻扭头瞪向盖聂。 刚刚他才信心满满的要跟对方所有人做个清算,结果现在却被盖聂劝退……这是内心骄傲自满的星魂绝对无法接受的耻辱。 盖聂漠然的面对着星魂,平静的说道: “如果你执意留下,我或许会死,但你……恐怕也走不出这片树林了。” 但凡是了解盖聂卫庄这对师兄弟的刃都知道,盖聂这话就属于湖弄小孩子玩! 卫庄就在旁边,他能放任别人杀了他的师兄? 星魂只要选择强杀盖聂,就一定会先死在鲨齿的锋刃之下。 星魂显然对鬼谷派当代的两位传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不怎么了解,完全没去管卫庄这一茬,硬扯着笑意,嘴硬的回道: “那不是很好?” “怎么,堂堂剑圣,害怕了!?” 盖聂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弟,“如果你受了重伤,你觉得卫庄会让你离开吗?” 正常情况下,因为和流沙有着直接的关联,即使流沙一向和阴阳家很不对付,卫庄也不方便对阴阳家的人下死手。 但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如果星魂死在了这片林子里,谁能证明杀人的是他卫庄,而不是墨家,亦或是逍遥子或盖聂? 当然,有很多手段可以判断出是谁杀的人——实力越是强的人,就越容易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如果星魂没有受伤的话,卫庄想要掩盖住自己动手的痕迹几乎不可能,甚至想杀掉星魂都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但如果星魂已经受了重伤,战力大损,那想要掩盖住事实真相就并非难事。 星魂原本下意识的就想回答自己当然能离开,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星魂的目光转向卫庄,“阁下……要与我为敌?” “呵!”全程看戏的卫庄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回道,“你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星魂脸立刻拉了下来,沉吟片刻后,不发一语,默默越过盖聂,消失在林间。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终末:落幕 随着时间推移,幽寂的夜晚逐渐褪去,天边的亮光越发显眼,清晨的太阳随时会从海平面之上升起。 平静了一夜的桑海城再次出现人流,逐步热闹起来。 不过凌晨的一切,仍旧还算是风平浪静。 而在这一片将消未消的宁静中,却出现了一处不和谐的地方。 海边的连片石柱之上,机关白虎和破土三郎之间的追逐战仍在继续,不断的有石柱在破土三郎的蛮横冲撞下断裂坍塌,断裂的部分摩擦着下边剩余的部分,缓缓坠入海中,发出接二连三的时而洪亮时而沉闷的响声。 喧嚣的声音,足以在开阔无遮挡的海面之上传出里许地的距离,突兀的破坏了海面之上的沉寂。 在这吵闹声中,这场追逐战也逐渐走向尾声。 虽然破土三郎在石柱平台之间的移动确实笨拙沉重,也多此陷入过差点掉下去的险情之中,但靠着机师娴熟的驾驶能力,还是全部化险为夷,没有真正的掉进海里。 而这段漫长的由石柱平台铺成的‘狭路’,也终于被天明等人驾驶着白虎走到了尽头。 石柱绝路的前方,已然清晰可见蜃楼巨大的龙形船首。 石兰说的不错,这里确实距离蜃楼很近,很适合用于观察……或者说,用于观望。 石柱平台的高度远远低于蜃楼,站在石柱上的人除了蜃楼的船板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桑海城周边也没有几处地方是比蜃楼高的,即使有也离得非常远,根本看不清细节,这地方已经很不错了,至少用来睹物思人很合格了。 看到前方已是绝路,天明扭头看了一眼仍然紧追不舍的破土三郎,却也只能无奈摇头: “前面没路了,咱们必须停下了!” “不行!不能停!”少羽果断拒绝了天明的建议。 天明瞪大眼睛看着好兄弟,咋呼道,“这是你说不停就不停的吗?” “你看清楚!没路了!” “不停下,咱们都得掉海里!” 少羽扭头同样大声的回应天明道,“停下的话,破土三郎立刻就会追上来,结果无非就是我们和他们一起掉进海里!” 前方是绝路,后方无退路。 他们刹不刹住白虎的区别,貌似也就是和破土三郎一切掉下去,或是他们先掉下去,然后破土三郎再掉下去……就这么点差别。 “那……”天明让少羽的话噎得语气一滞,气势立刻滑落,弱弱的回应道,“那一起掉下去……也比咱们先掉下去强啊……” 少羽这时则转头看向前方,语气决绝的说道,“你们相信我吗?” 石兰没有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天明毫不客气的撞了他一下,不耐烦道,“有什么计划就说,别扯那些没有用的废话!” 少羽咧嘴一笑,反问了他们一个问题,“我之前跟你们说零号白虎的情报时提到过吧?我说墨家祖师制造零号白虎这架试验型号的机关兽时,添加了很多奇思妙想?” “所以呢?快说重点,咱们都快冲进海里了!”天明越发逼近的末路,焦急的催促道。 少羽没有卖关子,立刻解释了自己的意思,“其实,我跟墨家的兄弟打听零号白虎的事情时,又听他们说过,当初墨家祖师有过给白虎添上一双翅膀的想法。” 作为陆生动物中的顶级掠食者,老虎的战斗力毫无疑问是动物里的佼佼者,而这样的生物如果再背生双翅,几乎算是补齐了最后的短板。 插翅勐虎,就是一种理想中的强大生物,有个词叫如虎添翼,就是形容这种情况。 墨家祖师想到给白虎插上翅膀的想法也实属正常。 不过对于此时的天明等人来说,其他的都不重要,他们只关注一点——有翅膀,岂不是代表能飞! 天明瞪大眼睛看向少羽,“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驾驶的这台零号白虎……还藏着一双翅膀的?” “你确定?” “掉头和后边的破土三郎同归于尽,或者拼一把,你选哪一个?”少羽如此反问天明道。 “……那我觉得还是拼一拼的好。”天明果断选了后者。 接着他又犯起了难,看着眼前复杂的操作台,哀嚎道,“可是这么多操纵杆控制钮,到底哪个是操控那对翅膀的呢?” 对于这台零号白虎,因为时间紧迫,情况紧急,他也就顾不上挨个去试那些多余的他不了解的部分,使用的都是之前在量产型白虎上面确定过的控制杆。 现在他上哪知道怎么放出那对‘可能存在’的翅膀呢? 嚎叫完,天明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少羽,“少羽,你是不是知道啊?” 少羽一翻白眼,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那怎么办?”天明错愕的说话声都走调了。 少羽坚定的声音响起,“尝试着,相信前人的智慧。” “什么意思?”天明并不能领会康慨激昂的少羽的想法。 “……等白虎飞在半空中,咱们再看看控制台有没有什么变化。”少羽让天明问的忍不住一泄气,无奈的解释道。 天明张了张嘴,最后又讪讪的闭上了。 他下意识觉得这么做太危险了,纯粹是赌命。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的情况基本上横竖都是死了,说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也没啥意义。 赌命就赌命吧…… 终于,两只机关兽追逐着走到了石柱的尽头,前方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看着很近,实际上和石柱末端相距至少几里地远的蜃楼。 在少羽的坚持下,白虎义无反顾的一头扑向已无前路的前方,向着下方蔚蓝的海平面俯冲而去。 “啊啊啊! !” “要死要死要死!” “这回真的死定了!” 看着逐渐在眼中放大并越发清晰的海平面,天明忍不住张嘴大叫了起来。 这是他抒发内心压力的方式……当然也可能是他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 后面的破土三郎就没有白虎这般潇洒肆意,在眼看着天明等人‘投海自尽’后,立刻进行了急刹,终于在最后一根石柱上停了下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实际作用。 随着石柱全部坍塌,破土三郎也只能四爪紧抱着一块碎石,随之一同落向无垠大海。 而正在飞速冲向大海的白虎驾驶舱中,控制台上也终于出现了少羽所猜测到的变化。 只见一道滚轮状的细长齿状长条随着白虎加速坠落的过程开始急速自转。 原本还在抱着头哀嚎的天明看见这一幕,立刻露出了笑颜,指着控制台叫嚷道,“少羽你看,真有变化诶!” 少羽没好气的一拍他脑袋,“还傻乐什么,赶紧扳动旁边的操纵杆啊,你真想掉到海里!” 天明这才后知后觉的赶紧扳住滚轴旁的那根操纵杆,用尽全力死命向上拉。 随着天明的动作,已经呼之欲出的白虎双翼,立刻从背部冒了出来,迎着海风延伸展开,差不多有三丈长,在强风的作用下微微震颤着。 在的天明的拉升下,白虎的双翅稍稍偏转,一路掉头向下俯冲的白虎下坠之势骤减,逐渐转为平稳滑翔。 不过要将已经近乎垂直向下的白虎拉升起来所遭到的阻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任凭天明咬紧牙关,乃至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依旧无法阻止白虎的滑落,最多也就是延缓了一段时间。 少羽见状急忙俯过身子,伸手去帮天明。 有了他这个天生神力的选手助阵,白虎下冲的情况立刻开始好转,呈现出明显的抬头状。 终于,在白虎即将入水的前一刻,它在空中的姿态变回了正常的横姿,在双翅带来的升力作用下,不再继续下坠。 即使如此,白虎的四只爪子还是从水面上轻轻的掠过了好长一段距离,溅起了长长一条水线。 最后,随之天明少羽持续的扳动操纵杆,白虎借助风力自水面之上一路高飞,甚至越过了蜃楼的最高峰。 “哇哦!”感受着拂过自己脸颊的咸咸海风,天明忍不住大笑着欢呼一声,“哈哈哈!少羽,看来白虎有翅膀的说法不是假的,告诉你的人没有骗你!” “这一定是祖师爷在冥冥之中保佑我这位新晋的前途无量的墨家巨子!” “这可真是……太酷啦!” 少羽此时也咧嘴大笑着,“哈哈……怎么样小子,我就说,我们都不会死的!” “我可是主角,这个世界还等着我去改变呢!” 天明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促狭笑意,撇嘴回应道,“嘁!你就吹吧,还主角?” “要说主角,那也肯定是我天明少……不!天明大侠!” “你最多……最多就是个本大侠的一个跟班,勉强算个……重要配角吧。” “你这臭小子!”少羽闻言不由笑骂天明一句。 不过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时刻,他倒没有跟天明过分争执。 而石兰,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嘴角也露出了难得的由衷的舒心的笑意。 同时,她的目光和心思也不知不觉的飞向了此时已经近在他们眼前的蜃楼。 也就在这时,遥远的天边,海天相接之处,一轮明黄大日,缓缓升起,放射出万丈无边的光辉,普照天下众生万物。 朝阳照耀之下,楼宇林立,金瓦红墙的蜃楼散发出了无尽的耀眼光芒,熠熠生辉,宛如镀上了一层金光外罩,令人望之不禁心生神往,目眩迷离。 ……………… 桑海城郊,墨家地道之外。 随着星魂负伤离去,场上再次只剩下了墨家众人,与卫庄这两方人。 换句话说,摆在墨家众人面前最后的拦路虎,也就只剩下了卫庄了。 现在班大师等人最为关心的是,卫庄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原本他们认为是机关城之战的延续,卫庄出现依然是因为帝国和逆流沙杀手团之间的买卖,但是看对方放任星魂被盖聂重伤,并且还毫不掩饰对星魂敌意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受到帝国的雇佣才来的。 所以……是为什么? 为了对付他的同门师兄盖聂?还是说,流沙要对墨家下手? 墨家的人不敢贸然开口打破僵局,盖聂却是毫无顾忌,转身走回到墨家众人之前,看着卫庄说道: “小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卫庄闻言眼皮抖了一下,拄着剑并不回话。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温和轻盈的笑声从一旁响起: “呵呵呵呵……”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听见这道声音,墨家的人顿时精神一震,纷纷露出喜色——这个声音,他们都很熟悉。 在众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中,一袭青白衣衫的张良,自林中走了出来。 挂着一脸和煦的微笑,张良不偏不倚的,缓步走到了盖聂与卫庄二人的正中间,或者说是敌对双方的中间处,然后扭头各自看了两边一眼。 虽然张良和卫庄在多年之前同为流沙组织的创始成员,关系匪浅,但墨家的人还是相信张良的出现对他们而言是好事。 这不是墨家在抓救命稻草,也不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是基于这段时间来,张良对于反秦联盟的贡献所做出的合情合理的判断。 至于准不准确……只能说他们有他们的判断标准,而张良有张良自己的想法。 一直不说话的卫庄这时候斜眼一觑张良,声音带着不耐烦的说道: “你迟到了!” 张良闻言很有礼貌的给了卫庄一个略显歉意的笑容。 这一幕让班大师等人看的眼皮一跳,一向没心眼子的大铁锤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什么!” 看两人这副表现,分明是提前说好了今夜在这里会面,所以……张良才是策划者? 是他指示卫庄来这里堵他们的? 这样一来也说得通,为什么卫庄能够如此精准的在地道出口等候他们自投罗网,甚至比黄金火骑兵还要先一步找到这里了。 这样一个结果,墨家的人自然很难接受。 大铁锤惊诧过后,立刻攥紧拳头,大声怒喝质问道: “张良!是你勾结卫庄,指引他到这里的!?亏我们还那么信任你!” “可恶啊!” 一向脾气火爆,性子耿直的大铁锤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背叛,怒火上头的他也不管自己现在什么状态,就要抡着拳头过去打张良。 好在其他人还有理智,高渐离及时拦住了他。 遭到质疑的张良并未生气,仍旧笑容满面,两手一伸,各自朝向一方,不慌不忙的说道: “诸位请不要着急,听我一言!” “今日,你们的决定,或许也将影响整个天下的命运!”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真的落幕 面对张良这段听起来莫明高深的话语,高渐离没有任何表态,他只想阻止情况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张良先生,这是墨家,和逆流沙之间的恩怨,还请你置身事外,不要插手。” 张良闻声扭头看了过来,和煦一笑,轻声回应道: “我可不是来看人打架的。” “况且,以墨家如今的状况来看,即使敌人只有卫庄兄一个,恐怕也难言胜算。” 大铁锤一挥手喝道,“那又怎样!” “就算不能全身而退,我们也能拉着他同归于尽!” 对于大铁锤的‘豪言’,卫庄的反应只有一声冷哼……也可能是冷笑,至于具体什么意思,可以自行体会。 见到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张良急忙抬手一按,发话道: “诸位,请听我一言!” “听我一言!” 高渐离眉头一皱,反问道,“张良先生想说什么?” “呵!”张良环顾左右,然后说道,“诸位,时至今日,我觉得你们应该能够明白一件事了。” “什么事?”脾气最急的大铁锤抢先追问道。 张良看着墨家的人,缓缓回答道,“墨家和逆流沙……或者更准确的说,墨家和流沙之间,并非是完全敌对的存在。” “墨家有墨家的抱负,流沙也有流沙的想法,双方的最终目的或许存在一定的分歧,但我想绝不至于到了完全背道而驰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两方放下恩怨,互相合作,才是更好的选择。” 这话一出,墨家一方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错愕。 嘴永远比脑子快的大铁锤更是大手一挥,言词决绝的回绝道: “这绝无可能!” 这一次,他的话倒是得到了同伴的认可。 高渐离直接肃声一口拒绝: “流沙听命于帝国,是嬴政的走狗,更何况墨家和流沙之间还有一笔血账没有算清!” “我们墨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流沙合作!” 前段时间墨家的总部才被卫庄亲自攻破,机关城沦陷毁灭不说,巨子燕丹也葬身其中,这就已经几乎是不可调和的血海深仇了。 更不要说,多年之前的荆轲之死了。 燕丹的死,或许主要责任还能算在阴阳家身上,但荆轲和秦舞阳,却是实打实死在古寻手下的。 这笔帐,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 对于墨家众人的反应,卫庄又是一声冷笑,不过这次他说话了: “呵!” “你们不用那么激动,古寻也不会和墨家合作的……确切的说,是没必要。” 张良这时也笑着解释道: “墨家的朋友不要误会,我所说的‘流沙’,主要指的是我和卫庄兄两个人而已。” 说话不过脑子的大铁锤闻言顿时迷湖了,大声滴咕道: “你们俩……这算哪门子流沙?” 张良扬眉反问道,“我和卫庄兄都是流沙的创始成员,我们两个怎么就不能代表流沙了呢?” “啊这……”嘴笨的大铁锤不知道说什么好,恹恹的闭上了嘴。 雪女这时候突然插话道,“你没有征得古寻的同意?” 张良的视线偏移到一直沉默的雪女身上,并不意外对方一言挑破最核心的问题,点头承认道: “这一点,雪女姑娘说的不错。” “我今日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征得古兄的同意。” “不过……”张良话锋一转,“他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班大师这时捋着胡子插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身为流沙的首领都不承认合作之事,此事也就无从谈起了。” “子房,老头子我能明白你的一些想法,但是……总之,合作之事就不要提了。” 卫庄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墨家众人: “哼!像你们这种冥顽不化的蠢货,古寻当然不会选择你们作为合作对象!” “子房,我早说过,你只是在白费功夫而已。” 张良朝卫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转身面朝着墨家众人: “墨家的诸位朋友,我知道你们心中的芥蒂,也理解你们的抗拒,但是我希望你们能仔细考虑如今墨家所面对的危险局面——我并不是指今夜的这场危机,而是指墨家和帝国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 “而且,我所说的,要与墨家达成合作的流沙,更接近于‘曾经的流沙’,而非现在的流沙,更与古兄这个今日流沙的首领无关。” “你这是什么话……那流沙不就是流沙,还分什么‘曾经的’和‘现在的’?”大铁锤都囔着嘴嚷嚷道。 高渐离也冷静的开口反驳道,“这只是诡辩而已,流沙就是流沙。” 卫庄这时却突然说道,“确实是不同的。” 这话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人家张良说说这种话忽悠人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明面上是儒家弟子,和流沙关系不大。 可你卫庄是流沙的最重要成员之一啊,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啊? 想来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卫庄没有理会众人奇奇怪怪的目光,自顾自的沉声说道: “流沙的主人改变以后,流沙也就随之改变了,截然不同的改变。” 卫庄说这话,纯属在阐述事实。 作为首领,古寻和韩非是截然不同的。 韩非是一个比较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思维和行事风格并不像是一个领导者。 而古寻,他是没什么理想抱负可言的,比韩非要实际的多,但对当一个领导者也没什么兴趣。 古寻手下的流沙,是一个未必严密但足够健全的,且功能性足够强的正经组织,是完全正常的势力集团。 而韩非手下的流沙,则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势力,它更倾向于是韩非自身意志的延伸,就像是流沙组织成立之初时的理念——术以知奸,以刑止刑。 翻译的直白点,流沙之于古寻,就是个实现目的的工具,而流沙之于韩非,则就是他的目的本身。 二者之间自然存在着根本上的区别。 不过外人自然是不会理解这其中的区别。 对于他们而言,流沙就是流沙,只是曾经它的首领是韩国的九公子,而如今是帝国的国师……并且更强大了。 卫庄的情绪很平静。 他对于流沙的改头换面,并不在意。 曾经他加入流沙,满怀抱负,准备和韩非一起改变世界,不过后来他发现想改变世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使他和韩非都是这世上能力最出色的人。 于是他和韩非的理想抱负双双中道崩殂,流沙也几近于分崩离析,最终被古寻重新接手,并演变为今天这个样子。 流沙固然改变了,但是他卫庄又没被一并改变,他还是他,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曾经的流沙消亡,那是它自身存在问题——也是昔年的流沙创始人各自的问题。 卫庄没有兴趣去遮掩自己曾经存在的问题。 不过班大师等人就未必能像他一样如此澹定的看待他说的话了。 当然,他们也不至于当面质问卫庄是不是有了什么不臣之心,只是默默的决定尽可能远离可能存在的危险。 因此,他们全都默然不语——唯一没什么脑子的大铁锤也在高渐离的示意下,一言不发。 张良见他们这副表现,不由笑了起来。 好在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情况,问题不大。 “首先,我需要明确跟诸位说清,刚才的话无须多想,只是一种说法,让你们能放下芥蒂,接受这场合作的说法。” “其次,我想问问墨家的诸位,真的……要因为一己之见而拒绝这场合作吗?” “这并非是一己之见,这是原则问题!”班大师加重语气,肃声纠正道。 张良却两手一摊,反问道,“原则问题……真的吗?” “墨门非攻,兼爱平生。” “墨家因为自身的思想理念,因而决定反对帝国的严苛暴政,继而走上了反秦的道路。” “如果我理解的不错,这才是你们的……原则,对吗?” 班大师和高渐离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齐齐点头。 “没错,这确实是墨家最根本的原则。”班大师回答道。 “既然如此,反秦,或者说反对迫害百姓的暴行才是你们的根本原则,那如果是为了反秦,你们依然坚持不肯合作吗?” “这……这不能混为一谈,不和流沙同流合污,我们依然能够反对帝国的暴政!”班大师立刻想到了反驳的说词。 张良却抿嘴一笑,继续说道: “可是如果没有这份助力,墨家真的能够掀翻帝国的统治吗?” “还是说,墨家所坚持的原则,仅仅只是去做,而不考虑是否能成功呢?” 张良最后意味深长的提醒道,“想要达成如此艰难的目标,总要有所付出的……” “……那墨家也不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班大师沉声摇头否定道。 “那……我觉得诸位应当仔细斟酌一番,究竟怎样才算是不择手段。” “而且,我还有一点要提醒诸位……”张良继续说道,“你们应当知道,如今地域庞大,强盛无比的大秦帝国,是如何一步一步‘成长’起来。” “亡韩灭赵,伐燕破魏,举国攻楚,迫齐献降……” “曾经的秦国,真的强大到了可以以一己之力击溃六国的程度吗?” 墨家众人纷纷默然不语。 秦国是强,但显然没强到能一打六的地步,否则当初也就不用举全国之力攻伐楚国了。 它能一步一步灭亡六国,靠的是各个击破。 而曾经数度合纵抗秦的山东诸国,这一次终究没能再一次联手,继而走向了灭亡。 看着脸色沉凝,各有所思的墨家众人,张良眼眸一闪,继续说道: “对于昔日的山东诸国来说,每一国之间,都曾发生过战争,都曾被其他国家伤害过,尤其是曾被五国合攻的齐国。” “对于这些国家的统治者而言,或许……和其他国家联手,也是在打破自己的原则,也是一种不择手段?” “至于他们的下场……说了这么多,我主要想提醒诸位,前车之辙后车之鉴啊!” “你们,真的要继续这种无谓而幼稚的坚持吗?” 墨家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盖聂和逍遥子静立一旁,不置一词。 这个时间点,也恰好是大日初生,天光大亮之际,明亮清澈的晨光穿破林间薄雾,照在众人身上。 ……………… 桑海城,有间客栈之内。 庖丁揉着惺忪的睡眼,在急促响亮的敲门声催促中,快步朝大门口走去,嘴里还都囔着: “谁啊?谁啊!?” “这大清早的,敲什么门啊!最近不接待客人了啊!” 等他走到大门口,敲门声也适时的停下了。 庖丁带着不耐烦的情绪打开客栈大门,立刻就愣住了。 只见清晨的阳光斜照下,空荡荡的街道上,赫然站着七个造型各异的男人。 一者在前,六者在后。 为首者,一身殷红官袍,头戴高冠,依稀可见鬓间红发,正是罗网的领袖——赵高! 而他身后站着的,自然是六剑奴。 消失了一整晚的他们,此时却出现在了有间客栈的门口。 庖丁的心一下子被捏住了,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强忍着恐惧想要开口说话。 赵高却抢在他之前说话了,尖细的声音让庖丁心中如同被针扎了一样: “丁掌柜,相国大人亲自下令,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庖丁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他,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 将军府正堂,李斯又一次来面见扶苏。 “启禀公子,蒙将军此时正在大营整军,整顿完成就会立刻赶回咸阳。” “至于那些墨家叛逆……因为赤龙卷轴的缘故,蒙将军被迫放弃了即将完成的追捕,功败垂成。” 扶苏点了点头,脸色没什么变化,平静的回应道,“赤龙卷轴要紧,叛逆之事……固然可惜,但放弃也就放弃了。” 李斯垂着头,继续汇报道,“赵高已经将有间客栈掌柜庖丁带回,臣下下令将其打入‘噬牙狱’。” “噬牙狱……”扶苏一愣,旋即笑了一声,“看来相国大人很看重这条线索……无妨,噬牙狱就噬牙狱,只要记住我之前的吩咐不要逾越即可。” “臣下明白。” “嗯……臣下还有一件事。”李斯继续说道。 “相国请讲。” “其实是一件私事。”李斯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说道,“臣下,想在几日之后,宴请公子殿下您,就在海月小筑。”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几日光景过去,桑海城还是那个桑海城,巍峨雄壮的蜃楼依旧停靠在港口附近,仿佛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实际上,变故早已在城中悄然落定。 有些是大事,绝大多数百姓都有所察觉,只是具体了解程度有所不同。 比如说帝国上将军蒙恬已经率军撤离桑海区域,返回帝都咸阳。 这几天城里巡逻的士兵数量大幅度削减就是明证。 有些则只是小事,只有极少数人会注意到。 比如说城中的有间客栈彻底关门歇业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开。 据说……只是据说,有人看见掌柜庖丁被几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善茬的人给带走了,恐怕是生死难料了。 很显然,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前者更有讨论度。 帝都咸阳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上将军蒙恬匆忙撤离桑海的话题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 相较之下有间客栈的停业与掌柜庖丁的失踪,最多只是周围一些街坊领居闲聊时会提及。 哦,小圣贤庄的学生也会议论议论。 二者的讨论度差距悬殊,但对某些人来说,庖丁的事却要比蒙恬撤军更为要紧。 “从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庖丁的失踪和罗网应该脱不了干系。” 桑海城郊海滨悬崖下的墨家秘密联络点中,伤势恢复的差不多的盗跖正跟班大师汇报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据点遇袭那晚,有人在天刚开始亮时远远的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人出现在有间客栈门口。” “根据他们的形容,那几个人大概率是赵高和他麾下的六剑奴。” “啧啧……”班大师急促的捋着胡子,一脸的棘手之色,轻声叹息着。 “那日聚会之后,庖丁大概率就已经有所暴露,咱们就不该再留他一人在城里了。” “如今还真出事了!” 高渐离在一旁沉着脸,陷入了思索之中,片刻后开口道: “如果庖丁被罗网带走,为什么我们会完全查不到他的下落?” 罗网作为一个杀手组织,一个谍报机构,在普通人不免会沾染上一层浓厚的神秘光环。 让人迷之觉得它很强大,甚至是超出常理的强。 但在真正的行家里手来说,罗网也就是个生活在阴影中的地下组织而已。 最多人多一点,实力强一点。 它和其他门派组织没什么区别,该有的问题也都会有,比如会有泄密者,会有背叛者,也会有其他势力的秘密卧底。 所以,墨家是能搞到罗网情报的。 当然,太过重要隐秘的秘密情报还是很难搞到手的。 不过庖丁的情报,照理说他们是能搞到的。 因为罗网根本没有藏匿庖丁的必要。 更确切的说,罗网甚至可能主动往外界暴露庖丁的消息。 无他,唯钓鱼尔。 从庖丁嘴里才能撬出来多少消息? 最多也就图一乐。 真要顶用还得是班大师高渐离这种正经墨家高层。 “会不会是阴阳家也介入了?”盗跖插话说了自己的猜想。 说庖丁没价值,那也是和高渐离班大师这种的重要成员做对比的情况下。 实际上,作为墨家安插在桑海的秘密探子,这些年来又一直给小圣贤庄送饭,庖丁还是很重要的。 只是从他们这种人嘴里很难拷问出有价值的情报,所以单纯以庖丁的口供作为突破口性价比不高。 不如顺便钓个鱼。 然而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群拷问鬼才——也就是阴阳家的人。 无论是阴阳读心术,还是阴阳傀儡术,都是拷问情报的绝佳手段。 即使是墨家出身的庖丁,也并不能抵抗这两门阴阳术的力量。 班大师听到这个猜测后,立刻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 “如果阴阳家插手,几天的功夫过去,他们应该早就得到了所有有价值的情报,帝国的人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那……是为什么呢?”盗跖一撩额前两绺黄毛,疑惑道。 高渐离沉声接话道,“或许……罗网抓走庖丁还有其他用意?” 盗跖脸上露出些许茫然,“除了咱们墨家的暗探,丁胖子不就只是个厨子了吗?” “厨子对罗网有什么用?找他做一桌子菜,然后给那位国师大人下毒吗?” 班大师挑了挑眉,手指不住的捻动自己的胡子: “这也说不好……罗网,什么事做不出来!” 高渐离微微摇头,终结了这个话题: “罗网的目的只是其次,我们关注的重点还是庖丁的下落。” “必须要把人救回来。” 盗跖连连点头,“放心,我明白,我会去继续打探的。” “小圣贤庄那边也多去一下,子房或许能打探到有价值的情报。”班大师提醒道。 导致朝他露齿一笑,比了个明白的手势后人就不见了。 班大师见状不由无奈一笑,摇头叹声道,“希望能尽快打探到消息吧……” ……………… 桑海城,将军府,扶苏的书房中。 屋中此时坐着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扶苏,另一个则是身为扶苏老师的古寻。 师徒俩面对而坐,各自身前摆着一杯冒着青烟的热茶。 “蒙恬被调走的事,你大概都了解清楚了吧?” 古寻握着茶杯,笑呵呵的跟自己的学生说道。 扶苏点了点头,脸色不像古寻这般轻松惬意,有些凝重: “知道了……” “亡秦者胡……没想到就为了这一句谶言,父皇就要对北地用兵!” 听得出扶苏的语气很是激动。 嬴政急召蒙恬回咸阳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事也好,没事也罢,这都是蒙恬为人臣的本分,也是嬴政这个皇帝的权利。 哪怕实际上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嬴政想把蒙恬叫回去了也无所谓。 但嬴政现在召蒙恬回去是要再起北地战事,情况就不一样了。 在扶苏看来,别说北边狼族现在的情况还算平静,就是冒顿真的有意进犯中原,甚至付出实际行动了,帝国也得保持克制,尽量只做防守。 不是扶苏软弱,也不是扶苏不了解狼族劫掠对边境地区的伤害性,而是帝国不得不保持克制。 如今南方战事正如火如荼的稳步推进,五十万大军,上百万劳力投入其中,各种军需物资每日消耗无算。 算上各地常驻的边防戍军,哪怕岭南战事全程一切顺利,帝国七成以上的力量也会被完全牵制在军事上。 剩下的基本全都要用于维持内患不断的帝国内政。 这种情况下再开启北地的战事,那都不是一句穷兵黩武能形容得了了。 这种烈火烹油式的疯狂举措,无疑会严重加剧帝国内部的混乱。 为政一方数年,足以独当一面的扶苏当然看得出其中存在的巨大隐患,也当然不会支持自己父皇的命令。 尤其是在一切的开端,仅仅只是一句占卜谶言的情况下的。 古寻对于扶苏的激动反应并不觉得意外,很澹定的摆了摆手: “先别急着生气,我收到了一份加急的情报,北边发生了一些变故。” “冒顿成功联络上了乌孙国,双方达成了合作,联手夹击月氏国。” “月氏国近日也确实吃了几次败仗,冒顿为狼族争取到了些许喘息之机,进一步侵吞起东胡的资源了。” “败仗?”扶苏闻言有些惊讶,下意识反问道,“可是老师你把司马尚和李左车两位将军都调过去了啊!” “他们两个不是很擅长和狼族作战吗?” 古寻挑了挑眉,点点头,对扶苏的看法不予否认: “你说的没错,他们俩确实擅长这方面。”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世上哪有不败的将军?” “武安君尚且还有hd之战呢。” 虽说hd之战并不是白起打输的…… “月氏国的军队,面对狼族既称不上精锐,数量也不占优,对司马李两位将军来说指挥起来也不顺手,而且在草原上,墨鸦能发挥的作用是远不如白凤的。” “最重要的是,冒顿得到了一支新的,难缠的,同时司马李两位将军极为陌生的精锐军队。” “陌生的……精锐军队?” 古寻的话让扶苏有些不解。 首先,全民皆兵的狼族就不存在所谓的精锐军队,你可以说他们都是精锐,也可以说都不是。 其次,狼族的军队,从来都是一个样——除了骑兵就是骑兵,最多骑马的人手里的武器不太一样。 当然,也有少数会些奇技淫巧,旁门左道的奇行种,但数量极少,根本不成军。 古寻看出扶苏的疑惑,却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具体情报,白凤很快会给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嗯……很有意思的一支军队。” “呃……感觉老师对这支军队的态度似乎很微妙啊?” “嗯……”古寻点了点头,“因为这支军队严格来说并非狼族的军队。” “具体如何对付这支军队,怀柔还是强硬,需要你亲自斟酌决定。” 扶苏的表情更迷惑了。 在北地混了这些年,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对付狼族的蛮子军队还能怀柔的。 不过扶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自家老师说了让他自行斟酌,那他最好就回头自己看情报琢磨。 扶苏转而聊起了另一件事: “老师,相国李斯邀我明日在海月小筑饮宴,你觉得他是打算……” “李斯啊……”古寻撇嘴一笑,隐隐带着点讥讽,“他现在找你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小圣贤庄那点事。” “为了抓庖丁这个厨子,都特意找了你这个长公子,他对小圣贤庄是真的势在必得啊!” “那老师觉得,我当如何应对呢?” 扶苏也清楚李斯找自己的目的,他拿来问古寻,实际上是为了看看古寻对这件事的态度。 古寻抿了口茶,不以为意道,“该应下的事就应下,小圣贤庄本来也是你必须接触的目标。” “至于到底怎么处置小圣贤庄……或者说处置儒家,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用,或不用,用要如何用,不用又要如何不用,都需要你自己有个想法。” “……”扶苏沉默片刻后,缓声说道,“关于儒家,学生现在有些想法,但还是不够明确。” “不过用,是必须要用的。” “越是了解帝国如今的状况,我越是感觉徒法不足以治国,儒家……是必须的力量。” “有想法就行,具体的还没想清楚就接着琢磨琢磨,不要考虑我的态度。” 古寻笑着回道,“儒家的事,我也还没定论,还得等我再跟荀夫子谈谈。” “老师,北地用兵的事,你觉得……”说完李斯的事,扶苏立刻又提起了北地的事。 相比较桑海如今的暗流涌动,扶苏显然更在意几千里外的草原。 古寻闻言直接抬手一摆,“我没什么好说的,你父皇觉得有必要动兵,就随他去吧。” “只因一句谶言就妄起兵锋,未免太过荒唐了!” 古寻浑不在意的一摊手回道,“那又怎样?” “真要说荒唐,我觉得征伐百越这件事才叫荒唐。” “北边的狼族好歹真的会进犯中原的土地呢,打了至少不亏。” “人家岭南的越人世世代代都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你打它干什么?” 要真是圣天子垂拱天下大治,国强民富,百姓安居,兵威昌盛,也就不说什么了。 开疆拓土总不是坏事。 问题是帝国现在的状况远没有那么美好,强行去开百越的团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吐槽完嬴政后,古寻又突然话锋一转,若有深意的说道: “再说了,你别瞧不起占卜谶言啊,说不定很灵呢。” “啊?”扶苏一愣,诧异的看着古寻,“老师,你的意思是……这谶言说的是真的。” “呃……”古寻稍稍卡了一下,大概是在考虑用词,“呃……谶言能否实现咱们姑且不论,你不觉得解读这句谶言更有意思吗?” “亡秦者胡……你说这个‘胡’,到底指代的是什么?” “你父皇他们认为这个‘胡’说的是狼族,你觉得呢?” “呃……我不太懂老师的意思。”扶苏露出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 扶苏显然和嬴政等人差不多,也觉得‘胡’理解成胡人,解读为狼族没什么毛病。 这两年狼族发展势头确实很勐,对中原也一向有所窥伺,被怀疑不稀奇。 他们要是能联想到所谓的‘胡’其实指代的是嬴政的小儿子胡亥,古寻就该琢磨琢磨是不是又多了一个穿越者。 “你不理解就算了。”古寻意兴珊的摆了摆手,“总之,这件事基本上是木已成舟,敲定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要是实在看不过眼,也可以上点折子表达一下自己的反对,反正你现在招惹招惹你父皇也不是坏事。” “……” 扶苏意味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茶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父皇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从来没人能劝动。 他看不过眼也好,看的过眼也好,都改变不了什么,最多就是徒惹嬴政生气而已。 “我知道了,老师,具体怎么做……我会再考虑的。”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长公子殿下,影密卫章邯求见!” “嗯?”扶苏一愣,旋即直接高声回应道,“章将军自请进来吧。” “章邯失礼了。”屋外的章邯先是告罪一声,随后迈步走了进来,清脆的脚步声袒露着他的踪迹。 这是章邯刻意为之,否则就算穿着铁靴他也能走路无声的。 一串紧促的哒哒声后,章邯走进了书房,看见古寻后眼神稍微怔了一下,不过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不自然。 “末将章邯,参见长公子殿下。”先是向扶苏揖手躬身一礼,旋即再对古寻一拜,“见过国师大人。” 古寻没有做声,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 扶苏则虚抬右手,示意章邯起身,然后朝自己身边指了指: “章将军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了解扶苏作风的章邯没有强行推辞,顺从的坐到了侧边陪席,嘴上说道: “多谢公子殿下。” 等章邯坐好,扶苏主动问道,“章将军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章邯点点头,回答道,“末将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公开情报显示,前几日罗网抓走了有间客栈的掌柜庖丁,并在相国李斯的授意下打入了噬牙狱。” “但是现在影密卫的密探发现,庖丁此时很可能已经不在噬牙狱了。” “嗯……具体去向不明。” “哦?”听完章邯的话,扶苏露出了意外之色。 庖丁就是个墨家安插在桑海的情报人员,身上有价值的也就是脑子里的一些墨家情报,外加能当个饵料。 罗网把人带去噬牙狱关起来足够他们榨取庖丁的价值了。 现在却又偷偷瞒着所有人把庖丁运走……是想干什么?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少年的奇幻漂流 一个厨子能发挥什么作用?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反正扶苏最先想到的是罗网要借用庖丁的厨艺做文章。 至于庖丁的厨艺能做什么文章…… 扶苏的视线不自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老师。 古寻发现自己学生的目光后,立刻猜到他是联想到自己身上了,果断一耸肩回应道: “别看我,跟我没什么关系。” “无论怎么想,赵高都会把你视作第一突破口,不可能会绕过你先来对付我的。” 看起来最难对付的应该是身为长公子的扶苏,但实际上……至少对赵高而言,对付扶苏的难度要在古寻之下。 扶苏闻言一笑,目光从自己老师的身上移走,看向了一旁的章邯。 “章将军,这条消息的准确度,现在能完全确定吗?” 章邯拱手一礼,面露难色道,“这……暂时还不能。” “目前噬牙狱完全处于罗网的控制中,影密卫的力量很难渗透进去。” “想要确定庖丁的下落,恐怕需要公子殿下您授权末将接管噬牙狱的布防。” “这样的话……”扶苏点了点头,“也就不强求了。” “庖丁的事,好歹是相国亲自找我请求的,才几日过去我就派人接管噬牙狱多少有些不合适。” “他毕竟贵为,还是要有些体面的。” “这件事,章将军先尽量关注一下,再有什么进展的话及时知会我。” “末将遵命。” 古寻只在一旁看着,含笑不说话。 罗网的谋划,他就没必要提前戳穿了,反正也不会有任何效果,不如让他们可劲作死。 做的越多,错的才能越多。 ……………… 桑海港口,蜃楼。 光线晦暗的船舱下层中,三道鬼鬼祟祟的瘦小身影正摸索着在廊道中慢慢穿行。 重叠在一起的暗澹影子,远远一眼看过去,仿佛一个狰狞的恶鬼。 视线拉近看清后,赫然发现这三道身影,正是数日之前,被破土三郎逼得驾驶零号白虎冒险试飞的天明三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蜃楼的下层船舱里,并且搞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偷……那就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几日之前,天明少羽成功的激发了零号白虎隐藏的飞行模式,摆脱了破土三郎追击的同时,也飞到了蜃楼的上空,居高临下整体俯瞰欣赏了一波蜃楼的雄壮与震撼。 可行福无双至,祸却总不单行。 班大师这种机大师对零号白虎的判断没有丝毫错误,这确实是一架已经不能继续投入实战的‘老家伙’了。 尽管这一夜他们没有驾驶零号白虎进行多么激烈的战斗,最多也就是跑的快了点,但这架老古董还是在蜃楼上空彻底支撑不住,直接解体裂开了。 也可能白虎的解体和天明三人之前的驾驶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插翅飞行的技术还成不熟,对机体压力过大。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实用的插翅设计最终没有在后来的量产型白虎上普及。 不过具体原因是什么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三个就此落到了蜃楼之上。 应该说,他们三个都对蜃楼有着各自的小心思,也都想登上这艘海上城池。 不过三人也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突兀的,巧合的,毫无准备的登上这艘巨舰。 不过历史的推进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从那天凌晨开始,他们正式成为了一名蜃楼上的‘偷渡客‘。 既然是偷渡的,那理所当然的,三人的处境不会太好。 他们必须躲避蜃楼上的所有活人,保证自己不被发现的同时,也被饿死渴死。 好在蜃楼确实太大了,即使已经住进来了上千人,依然很空旷,并且存在大量的鲜有人出没的‘荒芜‘区域。 天明三人就这么躲进了这些几乎无人涉足的甲板最下层区域。 至于饮食,反倒是个简单的问题,想在住着上千人的蜃楼中弄到足够保障三个人生存的食物和饮水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一直这么躲着肯定也不是事。 一方面,蜃楼对他们而言实在危险,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另一方面,他们各自又有着要在蜃楼上做的事。 无论哪一点,都要求他们离开躲藏点,尝试探索蜃楼。 因此,他们开始一点点的向上摸索。 为了保证安全,他们的探索速度很慢,几天过去了,也还没离开甲板下层。 不过也快了。 等他们重新回到甲板一层,属于他们的奇幻漂流,也就正式开始了。 说回三小只本身,此时他们一边小心翼翼的沿着通道前进,一边也在小声交流着。 “这都好几天了,一直在往上摸索,怎么连个太阳都看不见啊!”天明哀叹着抱怨道。 少羽小心的戒备着前方,嘴上回应道: “你着什么急!” “咱们刚来的时候为了躲人,直接钻到蜃楼的最底层去了,这船这么大,探索起来肯定费劲。” “这也太大了……”天明听完不禁拉着长音哀嚎一句。 石兰轻声安抚天明道,“别急,虽然那天咱们具体下了多少层我没记住,但有大概的感觉。”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我们就能回到甲板上了。” 少羽这时候笑着插话调侃道,“所以说慢慢来就是,你小子着什么急?这么害怕被人抓到吗?” 天明一翻白眼,不满的都囔道,“谁害怕了!我堂堂墨家巨子诶!” “我只是受够了这乌漆嘛黑的环境了,还有就是我……” 后面的话天明说的不怎么清晰,少羽听不真切,下意识的追问道: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我想上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千泷!”天明加大音量,语气中带着心怀希望的期待,也有着担心失望的迷茫。 少羽一听愣了一下。 三人中,探索蜃楼的欲望最浅的应该就是他了。 他只是作为一个坚定的叛逆分子,对蜃楼上可能隐藏着的帝国的秘密很感兴趣。 有探索的欲望,但最重要的还是优先保全自身。 天明和石兰就不同了,他们俩有着更执着的内在驱动力。 “你还是觉得千泷人在蜃楼上?”回过神的少羽如此问道。 阴影之中的天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嗯!” “我觉得,那天我不是看花眼了。” “而且大叔他们不是说了吗,阴阳家的那些坏蛋都住在这船上,而抓走千泷的就是阴阳家的那个坏女人!” “咱们现在既然上了船,我……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嗯……”少羽原本是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寻找方法离开蜃楼的,但是现在好兄弟有别的想法,为的也是自己的另一个好朋友,他就必须得考虑一下天明的想法了。 少羽的目光看向了石兰。 其实天明的要求没什么好考虑的,他不可能不支持的。 但是在场还有一个石兰呢。 石兰和千泷又不认识,不能为了千泷的事把石兰直接拉下水。 他得征询一下对方的意见……当然不能直接问。 “石兰,你之前说过你想登上蜃楼的吧?” “嗯。”石兰轻轻的应了一声。 “那……现在方便跟我们说说是为了什么吗?”少羽接着问道。 之前他和天明就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桉,不过石兰一直不愿意说,他们俩自然不好强问。 现在,少羽觉得是时候再启这个话题了。 这一次,石兰也确实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回避了。 沉默了片刻后,石兰开口了: “你们还记得我们刚落到蜃楼时,你们看见的那棵巨大的黄金树吗?” “呃……”天明闻言一愣,旋即伸手比划了起来,用感叹的语气说道,“你说的是那棵树叶金黄,树干通红,特别特别特别大的树吗?” 天明一连用了三个特别来表达自己当时感受到的震撼。 因为真的太大了。 哪怕是对常人来说已经是庞然大物的机关白虎,在那棵巨树之前,也渺小的如同蚊虫一般。 随便一根细枝末节,都比天明整个人粗,地表之上显露出的部分根茎宛如翻转过来的巨大沟壑,天明想爬上去都费劲,茂密耀眼的树冠遮天蔽日的同时,自身又如同一颗小太阳一般散发着熠熠辉光。 可惜当时白虎坠落闹出了太大的动静,他们不敢在原地逗留太久,匆忙离开了,没能更仔细的观察那棵。 少羽也对那棵树记忆犹新,点头附和道: “确实,那棵树可太大了,来头应该不简单。” 石兰闻言点了点头,语气十分沉重的说道,“那棵树,就是我的目的。” “那棵树,叫做扶桑神木,是我们蜀山一族世代守护的神木,是我们的信仰,也是我们誓死保护的圣物。” “前段时间,那个叫蒙恬的帝国将军带兵攻打蜀山,最终攻破了我们的部落,抢走了神木。” “扶桑神木……”天明挠挠头,对这个名字除了懵逼以外别无反应。 我们终究不能对一个丈育有太高的要求。 相较之下,少羽的反应就大的多了。 “这不是传说中的神树吗?” 少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石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真的存在于现实里!?” 对于少羽下意识的质疑,石兰并不生气,很平静的回应道: “我不了解你们的神话传说,不过扶桑神木之名,已经在蜀山流传了上千年,它一直屹立于蜀山山巅,为所有蜀山族人崇拜,从来不是‘传说中的东西’。” “喂!你们先停停,照顾一下我这个什么不懂的好不好!。”天明急忙插嘴打断二人。 少羽看了眼自己的丈育朋友,无奈一笑,解释道: “在我们楚国,还有其他地方流传的神话中,扶桑神木是远古时代太阳之神的栖息之所,是连接天(神)、地(冥)、人三界的门户。” “其上有神鸟三足金乌栖息飞舞,能够指引凡人跨越三界,实现愿望,同时树下有神龙盘踞。” 石兰听完后跟着说道: “实现愿望什么的我没听说过,不过在我们蜀山世代传承的记载中,扶桑神木确实是联通三界,神人沟通的门户,也确实有神鸟栖息生存。” “哦……”天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大概明白了……联通三界什么的听起来确实很不靠谱啊。” “不过……”天明话锋一转,却接受了扶桑神木的存在,“我愿意相信石兰。” “我觉得相比较之下,还是兵魔神那种东西更离谱一些啦!” “呃……”让天明这一提醒,少羽也没什么好纠结了,“你说得对,扶桑神木……也可以理解。” “嗯……这样说的话,也难怪帝国特意派大军攻打蜀山来抢夺神木。” 天明没有继续纠缠于神木背后的传说,向石兰进一步问道: “所以石兰你来桑海就是为了把你们的神树抢回来吗?” “嗯。”石兰点点头,“神树……很重要,绝不能让它落入阴阳家的人手里,必须夺回来。” “我和我的哥哥,还有一众族人追踪着神木的踪迹,一路来到了桑海,并最终确定扶桑神木会被运载到这里,送到蜃楼之上。” “为了提前打探蜃楼上的情况,为抢回神木做准备,我哥哥冒险潜入了蜃楼,但是之后就……就再无音讯了。” 少羽恍然的点点头,“所以你上蜃楼也是为了找回你哥哥。” “嗯……”石兰再次点头,同时强调道,“最重要的任务,只有夺回神树,不惜一切代价!” “神树如果出事,后果很严重,很多人……或许都会死!” “嗯?”天明少羽一听这话,不由对视一眼。 “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石兰?”少羽进一步问道。 石兰没有告诉他们虞渊封印的事,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蜀山世代守护神树的使命,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两人见她这么说,也就没继续追问。 总之问题肯定不小,不然人家部落没必要一直守在深山里。 “好!”天明一拍自己胸口,豪气干云的说道,“这件事,就让我和少羽来帮你吧!” “以墨家巨子的名义,我们绝对要帮你夺回神树!” 少羽也跟附和,“没错,这件事我们义不容辞!” 石兰闻言却摇了摇头,拒绝道: “天明,少羽,我很感谢你们愿意帮我,但这是蜀山的事,不能把你们牵扯进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天明一摆手道,“咱们可是好朋友,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更何况你也说了,这牵扯到很多人的性命呢,我们也应该为救人出一份力。” 少羽帮腔道,“对啊,石兰,你救过我们这么多次,你有麻烦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况且咱们现在人都在蜃楼上,一时半会恐怕也走不了,大家总是要一起行动的。”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蜃楼上 “……” 石兰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能感受到天明和少羽的诚挚,但这件事她真的不想他们俩掺和进来。 因为扶桑神木的事太危险了。 她,以及残余的蜀山族众来到桑海,就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的。 现在他们三个更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意外登上蜃楼,想要自保尚且艰难,再想图谋夺回神树的事,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她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因为想要顺利登上蜃楼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所以石兰的打算是,抛开天明和少羽,让他们两个自行离开,自己单独行动。 就在石兰犹豫纠结之际,天明直接伸手一推她,大大咧咧催促道: “走吧走吧,别想了。” “咱们先上去,走一步看一步嘛!” 想他天明少侠一路坎坷走来,什么时候能顺利的按计划进行,还不是各种意外,各种倒霉。 想的再多,考虑的再多,琢磨的再多,准备的再万全,又有什么用? 干就完了! 在天明的推搡和催促中,石兰总算是暂且放下了独自行动的想法。 三人继续前往甲板的旅程。 “话说,那棵树那么大,咱们三个人绑一块估计连个树枝都扛不动,你们说该怎么把树抢回来呢?”路上,天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呵呵,天明少侠好脑子,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少羽哂笑着用嘲讽的语气回应天明道。 这几乎是正常人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的。 少羽当然是正常人。 而他之所以没有提出来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因为没有意义。 反正他是没有一点办法。 如果石兰有办法,到了该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 如果石兰没办法,那……那也就只能没办法了,回头有闲工夫了再琢磨吧,现在想那么多没意义。 石兰地态度就不像少羽这个损友那么恶劣,她温和的回应道: “挪动扶桑神木的办法蜀山有,只是需要合适的条件。” “暂时,还不需要考虑这一步。” “这都有办法?”天明闻言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滴咕道,“那么大一棵树,用机关兽拉都得不少吧……” 石兰见状抿嘴一笑,但也没有解释什么。 虞渊护卫,本质上还是神木的护卫,只要有机会重新引动神树之力,他们就能重新勾连借助虞渊之力……而且可以无视任何地理阻隔。 虽然面对阴阳家的高手时,众多虞渊护卫表现的很拉胯,但那是因为阴阳家一直在暗中谋划蜀山,有针对性的手段。 实际上,在神树庇护下的虞渊护卫能够发挥出的力量,是非常强大恐怖的,尤其是在和神树本身有关的事情上,更是能表现出诸多神异。 ……………… 蜃楼,甲板上层,紫贝水阁之下。 孤寂,幽冷,晦暗,荒芜的气息依然充满整个樱狱。 一片死气沉沉之中,唯一还能泛起些许生气的,反而是正中心的樱狱核心,万年玄冰阵。 冰面之上的女人静静的站在中央处,一动不动,好似一座凋像。 结合周围环境,令人不禁怀疑她可能是被冻成冰凋了。 突然,‘凋塑’动了。 她突然抬起头,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眸死死的看向一片漆黑的虚无之处,嘴角慢慢的翘起了一点点弧度。继而变成大笑。 不过大概是她很久没这么笑了,笑声有些音哑不自然。 “哼哼哼呵呵呵呼呼呼哈哈哈哈……” “终于,又等到了,另一个机会,更好的机会!” “东皇掌教,我绝不会认输的!” 她目光所视方向,恰好就是天明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 ……………… 樱狱之上,紫贝水阁中。 一袭长裙拖地的月神静静的站在透明的琉璃水壁之前,好像在潜心观赏水中的游鱼。 这时候,一身紫色星纹法袍的星魂背着右手,慢慢向着月神踱步而来。 月神仿佛没听见那脆亮的脚步声,依旧保持着优雅端庄的姿态观赏水中游鱼。 星魂似乎也没计较月神的忽视,满脸含笑的一步步走到月神身后的位置,然后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月神大人还有如此雅兴,对这些观赏玩物这么感兴趣。” 月神头也不抬,眼也不眨的平静回应道: “星魂大人不也来了吗?” “我?呵,我只是恰好路过。” “那星魂大人继续路过吧。”月神不咸不澹的回道。 “既然偶遇了,月神大人何必着急送客?” “星魂大人言重了,紫贝水阁又不是我的寝殿,何谈送客一说?” “我只是担心星魂大人的右手还没完全恢复,觉得你应该多加修养。” “!” 星魂闻言额头一跳。 谁不知道他星魂大人是个好面儿的体面人? 谁又不知道他星魂大人最近最不体面的事就是被失去了内力的剑圣盖聂给一剑斩断了右手的经脉? 月神这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摆着戳他的肺管子。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星魂情绪最敏感的事发当天,他倒是控制住了没有动怒,但说话的语气还是不自觉的变尖锐了。 “月神大人有空关心我这点小伤,不如多花点找出那几个闯入者。” “虽然只是些躲躲藏藏的鼠辈,但万一不小心让他们坏了东皇教主的吩咐,那就不好了,对吧?” “这就不劳星魂大人关心了,我自有分寸。” “呵呵,你最好有!”星魂冷冷的撂下最后一句话,迈步继续向前,离开了紫贝水阁。 月神在他远离之后,才算稍稍偏转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薄纱后的双眸斜斜的瞥了他一眼。 最近频繁的出现在紫贝水阁,显然是引起了星魂的怀疑。 月神知道自己这么做有风险,奈何不这样不行。 一方面,她有意通过古寻榨取关在樱狱中的那个女人的价值。 但另一方面,她也担心这个不择手段的女人或许会借机生事,不得不尽量亲自盯着对方,以确保不发生纰漏。 至于星魂的怀疑……她暂且只能搁置不管。 不管怎么说,星魂不知道进入樱狱的方法,一时半会就闹不出乱子。 ……………… 桑海城,小圣贤庄,颜路的小院中。 惊鲵母女相对而坐。 “罗网有又任务吗?”惊鲵向自己的女儿问道。 之前阿言出去了一趟,并且没有知会惊鲵。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发生了和罗网有关的状况。 阿言摇了摇头,“不是任务,只是发现罗网有些不正常的人手调动,去调查了一下。” “有阴谋?”惊鲵不怎么在意的顺口问了一句。 她一向对罗网那些阴私鬼祟的腌臜事看不上眼。 阿言点了点头,回答道,“他们策划了一场刺杀行动,不出意外的话,目标应该是扶苏大哥,就在明日。” “他们又刺杀扶苏?”女儿的回答让惊鲵略有些错愕。 对于出身罗网的惊鲵而言,罗网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不稀奇。 一个建立在幽暗和死亡之上的彻头彻尾的杀手组织,不管身上披着怎样一层朝廷的皮,它也不会真的成为一个乖巧好用的工具。 但是赵高现在做的有些过了。 这么短的时间,接连两次刺杀帝国长公子,未免太过猖獗。 不过…… “罗网短时间内还能组织一场刺杀行动?” 要知道,上一次刺杀,因为扶苏主动‘以身试险‘,罗网派来的杀手死伤惨重。 那些人的实力哪怕在罗网内部也算是绝对的精锐,而且还是赵高秘密培养的班底,可不是便宜的炮灰。 赵高有那么多人手吗? 阿言闻言摇头解释道,“这次只是一场小规模的行动,调动人手很少,应该是有什么巧妙的安排。” 上一次罗网对扶苏的刺杀,严格来说应该叫强行截杀,属于硬碰硬的操作。 但实际上杀手搞刺杀,肯定是要通过种种合理合适且精妙的安排,付出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收获。 “安排……”惊鲵低声呢喃一句,旋即反问阿言道,“你觉得,他们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性吗?” 阿言果断摇了摇头。 刺杀扶苏的计划,无论安排的有多精妙,奏效的概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因为扶苏他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而是货真价实的顶尖高手。 想杀他,除非赵高能够派出一位真正的绝世高手。 大概算一下,古寻、盖聂、卫庄、北冥子、荀子、东皇太一、尉缭子……也就这些人,你说赵高能指挥的动哪一个吧? 惊鲵再问道,“那你觉得赵高清不清楚这场刺杀的成功率有多低?” 阿言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对于赵高,阿言向来是不吝于高看他一眼的。 以赵高的老谋深算,哪怕在不了解扶苏的实力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天真的认为这种刺杀计划能奏效。 越是喜欢玩阴谋的人,越是清楚,很多时候阴谋诡计真的不好用,就得光明正大来硬的。 想杀扶苏,最合适的办法还是像之前那场刺杀一样,以力破力,强行截杀。 惊鲵最后问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安排这场刺杀?” 阿言眉头微蹙,仔细琢磨了一番自己得到的情报,揣测道: “这场刺杀,会将相国李斯牵扯进去。” “哪怕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刺杀行动的始作俑者是罗网,还是会影响到李斯和扶苏大哥之间的关系。” “所以……是离间?” 长公子在李斯摆的宴席上遇刺,无论如何双方之间都会心有芥蒂。 当然,政治不是意气用事的游戏,正常情况下扶苏不会因此真的对李斯不满,李斯也不会觉得扶苏会为这点事而记恨于他。 但,当情况不正常时,当扶苏和李斯双方的关系碰到某个微妙的节点时,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芥蒂,或许就会将事情的发展方向导向一个不太妙的结局。 “扶苏不是这样的人,而李斯……作为相国,他应该是个聪明人吧?”对于女儿的猜测,惊鲵提出了质疑。 阿言却摇着头反驳道: “李斯是个聪明人,朝堂政治的游戏他再了解不过,但是江湖人的手段,就不是他一个文人所能洞悉的了。” “况且,过分沉溺于权利斗争,本就让人容易心盲眼盲。” “……或许吧。”惊鲵没有继续争辩。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女儿聪明,自然不会固执己见。 “不过,大费周章的冒险安排一场刺杀,只是为了埋下一颗未必真的能用上的钉子吗?” “应该不止于此……”阿言目露沉思,缓缓摇头道,“赵高应该另有算计,不过……” “目前看来,扶苏大哥遇刺只会引起两个后果,其一就是给相国李斯泼上一层脏水,而其二……就是会引动陷入沉寂状的影密卫。” “影密卫负责保护皇族安全,平时都会躲在暗处保护扶苏大哥,一旦出现刺杀事件,就会立刻活跃起来,全面彻查桉件。” “他想借刀杀人?”惊鲵猜测道。 影密卫查桉,一向是有杀错无放过,并不会因为罗网嫌疑最大就死盯着赵高。 当然,也不会因为罗网地位特殊,就放过赵高。 这种过筛子似的全面清查,理论上是很容易造成‘误伤‘的。 阿言沉吟良久,却拿不定主意: “现在,我也不清楚背后会有什么算计,可能是借刀杀人,也可能另有目的。” “既然如此,就别想了,交给你父亲他们处理去就好。”惊鲵柔声朝自己的女儿说道。 她来桑海的目的可不是去对付赵高。 罗网的事,自交由流沙去应付。 “有新的关于阴阳家的情报吗?” “有!”阿言立刻点了点头,“蜃楼上有闯入者。” “蜃楼……是谁?什么时候?”惊鲵一蹙眉,追问道。 “具体身份未知,不过怀疑是墨家的人。” 阿言仔细回答道,“因为船上出现了一头机关白虎的残骸,驾驶者却不见了……发生在几日前,帝国围剿墨家那晚的次日清晨。” “墨家的人?几天过去,难道人还没抓到?” “没有。”阿言含笑摇了摇头,“也许人已经逃离了蜃楼,也许还在,总之……阴阳家的人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到底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就不好说了。” “阴阳家……”惊鲵目光失焦,低声呢喃了一句。 阿言这时迟疑着问道,“娘,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来桑海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惊鲵闻声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女儿,沉吟一下后,摇头拒绝道: “我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况且……我也还有许多疑惑没有解开呢…… 后面一句惊鲵没有说出来。 阿言得到如此回复后,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追问。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小圣贤庄,前庭大院。 颜路和张良师兄弟两个并肩走在廊道之中。 天上太阳此时正好,照在庭中水池之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子房,前几日的事你都听说了吗?”颜路一手负在身后,嘴角含笑的问道。 张良一挑眉,一副恍然似的模样,“师兄说的是上将军蒙恬连夜率军撤返咸阳的事?” “这我当然有所耳闻,毕竟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呢。” 看着装傻的张良,颜路也没有戳穿他,顺着说了下去: “你觉得蒙将军的撤军,是否代表着桑海的局势会就此安稳下来?” “安稳……”张良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番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子房这是何意?” “哈哈,良的意思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蒙将军的撤军,确实代表着局势开始转为平缓。” “不过真的想要恢复往日的平静,恐怕还要等到蜃楼正式出航之后才行。” “至于咱们这些‘不普通’的人,只怕一切,才只是开始而已。” “看来子房是有想法?”颜路意有所指的问道。 “想法……”张良抿嘴一笑,突然转移了话题,“师兄可知道,明日海月小筑要接待的客人是谁!” “明日?”颜路一愣,反问道,“明天日子不对吧?” “师兄莫忘了,城内现在可有好几个不需要遵守海月小筑规矩的尊贵客人。” “子房你就别卖关子了。”颜路干脆不想了,直接催促道。 “明日,是相国李斯宴请长公子扶苏殿下。”张良见状不再废话,挑明了一切。 “李斯……”颜路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 小圣贤庄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而最大的危险来源,正是身为帝国首相的李斯。 “子房是提前知道什么了吗?”颜路眨了眨眼,若有所指的问道。 “谈不上知道,就像师兄你说的,有点想法而已。”张良一笑回应道,“儒墨一向被世人并称为显学,如今墨家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叛逆反贼,师兄觉得儒家又该如何论处呢?” “子房是开始担心了吗?”颜路的目光转向前方,平静的问道。 张良摇了摇头,“不是担心,而是在考虑如何应对。” “有些事,注定要来。” “经过日前的围剿行动,墨家固然没有被直接连根拔起,却也不得不进入最大程度的蛰伏状态。” “如今桑海最显眼的,就只有小圣贤庄了。” “子房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为何要介入其中呢?”颜路反问道。 张良闻言一笑,回道,“师兄可是后悔支持我胡来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颜路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支持自己的同门。” “真要论这个话题,也是你和大师兄该考虑的。” “子房,你会后悔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吗?” “我……”张良沉吟许久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自己做的绝不是错事,也绝不会后悔。” “不过话到嘴边,竟然莫名说不出口了。” “哈哈哈……”颜路听完不由笑了出来,“大师兄要是听到这话,说不定会感到些许慰藉。” 张良见状也只有陪着苦笑,然后问道,“说起大师兄,近几日我一直在忙,都没见过他。” “不知道最近状况如何?” “大师兄你是了解的。”颜路回答道,“他很少会因为外物而影响心情,更不要说是长时间的影响。” “他现在一切如常,只是找我问起过几次子明和子羽的情况。” “子明子羽啊……”张良听到这两个名字,眼角闪过一丝笑意,“他们两个都没事,只是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小圣贤庄了。” ‘短时间’三个字音被张良咬的很重,不难听出他的实际意思是指很长一段时间。 颜路自然听得懂自己师弟的意思,不由追问了一句,“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张良眼中笑意更甚,乐呵呵的回答道,“这很难说,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况,是我之前也万没有料到的。” “不过目前看来,至少人还是安全的。” 颜路基本听不懂张良的前一句话,不过后面那句的意思倒是很明确。 这就足以让他放下对两个少年的担心了。 虽然什么具体情况都不清楚,但他还是很愿意相信自己的师弟。 “人没事就好。” 张良对此笑而不语。 人确实还没出事,但好不好,估计就只有三位当事人清楚了。 刚知道天明等人跑到蜃楼上这件事的时候,张良着实大吃了一惊。 这并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毕竟他哪儿知道零号白虎原来还是个插翅虎。 更没想到这三小只做事那么决绝,眼瞅着死路也敢上,说跳海就敢跳海。 不过后来仔细了解了一下蜃楼上的情况后,张良倒也没有急着把那三孩子从船上弄下来。 且不说船上那些阴阳家的人对有闯入者这件事的态度本身就很微妙,最关键的是,古寻绝不会让他们三个出事的。 古寻人在桑海,蜃楼母庸置疑是他的重点观察目标。 船上发生的事他也许做不到事无巨细全部了解,但天明三人上船时闹出的动静可不小,他不会注意不到。 ……………… 是夜,桑海城郊的墨家临时据点内。 班大师等人围成一圈,中间点着一盏油灯,飘摇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 班大师最先开口道: “子房来了消息。” “首先,天明少羽,还有石兰他们目前安全无虞,只是暂时被困在蜃楼上了。” “据他了解到的情况,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并不建议我们尝试进行救援,难度太高。” 大铁锤摸着脑袋,咋咋呼呼道,“他们三个小孩上了蜃楼那个鬼地方还能安全?” “你确定张良不是在湖弄咱们?” 盗跖闻言插话道,“虽然我也觉得不靠谱,但是从我打探到的情报来看,蜃楼上确实意外的很平静,完全没有大动干戈的去搜捕闯入者。” “阴阳家的人再想什么?”大铁锤摸不着头脑的滴咕了一句,接着突然加大音量惊呼道,“该不会他们已经暗中抓住天明他们了吧!?” 盖聂这时突然插话道,“这件事上,我想或许可以相信张良。” “啊?”大铁锤一愣,瞪大眼反问道,“为什么啊?” 盖聂环顾一圈后,沉声解释道: “抛开天明少羽和张良之间的关系不说,至少那个蜀山的少女——那个叫石兰的小姑娘,张良绝不会让她出事。” “所以,这件事上他应该不会信口开河的。” “石兰?”盗跖一撩头毛,惊讶道,“她不是蜀山的人吗?怎么和儒家还扯上关系了?” “不是和儒家有关系,而是……其他方面。”盖聂的目光转向雪女,“这一点,雪女姑娘应该有所了解。” “嗯?” 盖聂这话引起了众人更大的疑惑,纷纷看向雪女。 雪女迟疑一下后,向盖聂问道: “所以……那个女孩也是剑主?” “应该没错。”盖聂点了点头。 两人一番对话过后,班大师等人纷纷明白过来了。 ‘剑主‘这个词,明显对应着一把剑。 而和雪女有关的剑,那还用说吗? 自然是古寻送给她的青光剑。 这样一来,按照盖聂的说法,也就是说那个蜀山姑娘石兰也有一把古寻送给她的剑。 换言之,她和流沙有关系。 身为流沙创始人的张良自然不会对她的人身安全置之不理。 这个消息让墨家众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确定天明安全无虞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又和古寻牵扯上关系,那就有点不好说了。 盗跖拧巴着脸质疑道: “盖先生,这个……能确定吗?” “我记得逍遥先生之前提到过,蜀山不久前可是被帝国给攻陷了。” “他们这些蜀山山民也正是因此才会流落来桑海地区。” “那个小姑娘在蜀山的地位貌似可不低,她和身为帝国国师的古寻……关系应该很恶劣啊?” 盖聂默然片刻后回道,“我只能确定,她确实是一位古寻选定的剑主。” “至于她和古寻,和流沙之间具体有怎样的纠葛……”盖聂摇摇头,“我不清楚。” 实际上盖聂觉得他们纯属是自欺欺人。 蜀山和帝国关系差,你们墨家和帝国关系就很好了吗? 石兰在蜀山的地位不低,雪女这个墨家统领就是小卒子了吗? 前车之鉴就在身边,还纠结这种问题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不过剑圣终究是个厚道人,不好意思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场上的气氛暂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班大师捋着胡子,咂么好半天嘴后,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既然如此的话,天明那边的情况应该确实暂且安全无虞,可以姑且按下不管。” “盖先生觉得呢?” 盖聂冷静的回应道,“如今情势对方极度不利,全面收缩,减少一切不必要活动是必须的。” “蜃楼防护严密,有整个阴阳家的高手坐镇,想要从那上面救人难如登天,确实应当暂且搁置。” 总结下来一个字——中! 盖聂固然担心天明,但他也深知,自己不是天明的保姆,不可能随时随刻守在他身边。 盗跖跟着接话道,“那咱们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想办法捞丁胖子了吧?” 班大师点了点头,“没错。” “庖丁至今下落不明,情况有些反常,老头子我总担心有什么阴谋。” “子房的来信中也提及了这件事。” “他一样没能确定庖丁现在的确切位置,但是有一个比较可信的猜测。” “在哪?”大铁锤脱口问道。 班大师环视众人一圈,一字一顿吐出了三个字: “噬牙狱!”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盗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那可不是个好去处啊!” 噬牙狱,原名子牙狱,相传是姜太公依据奇门遁甲之术所建,坐落于桑海城海岸边隐蔽之处。 秦灭齐国后,它自然就成了秦国的监狱,号称吞噬生命的利牙。 从六国监狱都成功脱身过的黑剑士胜七被盖聂擒住后,就被关入了噬牙狱,自此再未逃出,其看守之严密可见一斑。 这种地方,即使对盗王之王来说也不是善地。 大铁锤闻言笑了出来,“哈哈,还有你这个贼骨头也怕的地方。” “我怕?”盗跖的好胜心立刻被激起来了,反手一指自己,“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摸不进去的地方!” “我刚才那么说只是在担心丁胖子。”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噬牙狱的情报就交给你了。”班大师立刻顺杆把任务派了下去。 “啊?”盗跖的脸立刻拧成了苦瓜脸。 不过放眼望去,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一副舍你其谁的态度,盗跖就是想推辞也张不开那个口。 “唉……”长叹一声,盗跖一甩额前黄毛,十分得瑟的说道,“那就交给我天下第一贼骨头吧。” 班大师看着搞怪的盗跖,摆手说道: “好了,不玩笑了。” “小跖,噬牙狱的事你尽快打探一下,庖丁可未必能撑多久。” “摸清楚后,咱们好尽快制定营救计划。” “放心放心。”盗跖笑嘻嘻的比了个手势。 班大师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扫向众人,“最后一件事,有关农家。” “农家?”众人立刻来了兴致。 班大师旋即说出了这个消息,“据子房所说,神农令疑似在东郡一代出现。” “神农令?” 大铁锤摸着脑袋一脸纳闷,“我记得这玩意不是农家侠魁才能发的吗?” “农家有新侠魁了!?”他一惊一乍道。 “不可能!”高渐离直接否定了大铁锤的无端猜测。 “多年之前,农家侠魁田光失踪之时,就连带着神农令一起遗失了。” “现在哪怕农家六堂达成了一致,选出了新侠魁,也无令可发。” 哐!哐!哐! 班大师敲了敲桌面,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强调道: “农家是否选出了新侠魁,以及是否是新侠魁发布了神农令,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关键。” “我们要关注的,是神农令上的内容,以及它对青龙计划的影响!” “呃……”盗跖摸了摸下巴问道,“现在有具体消息吗?” 班大师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不过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如今东郡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农家乱始 场上再次陷入了沉默。 农家那边的意外情况,让墨家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近几个月农家六堂之间的争斗越发露骨直接,但事态其实还在可控范围内。 因为田氏派系和外姓派系之间的力量仍然处于平衡状态,三堂对三堂,谁也不沾便宜。 这种情况下,无论哪一方都没有彻底压倒另一方的能力,争斗的烈度自然而然的会被控制在一个合理的阈值内。 墨家也是基于这一判断,才没有急于介入农家之事。 但是神农令一出,事态就不一样了。 神农令是农家的圣物,不过和墨家的墨眉剑略有不同。 墨眉剑只有墨家巨子才有资格执掌,像高渐离之前替天明代持的行为都已经算是逾矩了。 而神农令,却没有这种规定。 它一直被农家侠魁执掌,但拥有神农令却并不代表就是农家侠魁。 实质上,神农令更多被江湖人视作一种悬赏令。 农家侠魁一旦发布神农令,十万农家弟子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令上的任务。 有时候甚至不局限于农家弟子,不过对外人就没有强制性了。 当然,既是悬赏,有任务自然就有任务奖励。 而且任务奖励往往很丰厚,引得农家弟子乃至其他江湖人趋之若鹜。 所以,每一次神农令现世,都不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农家内部也往往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之中。 这一次的神农令还尤为特殊——它是在农家没有侠魁的情况下发出的。 先前大铁锤说神农令必须要由农家侠魁发出,实际上是不准确的。 农家并没有相关的规定,只是以前神农令始终被农家侠魁持有,营造出了这种表象。 实际上,神农令由谁发出无所谓,只要令牌现世,农家弟子就必须听从命令。 而任务一旦完成,农家也必须支付承诺的奖励。 所以说它确实很像是纯粹的悬赏令。 因此,不具备足够的象征意义。 但,这是在农家一切正常的情况下。 而现在的农家,很不正常。 六堂分做两派,都在抢夺侠魁之位。 任何能够帮助他们坐上那个位置的方法,他们都会去尝试。 是,神农令不是侠魁信物,做不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但是在所有农家弟子,甚至农家之外的江湖人的眼中,神农令就是只有农家侠魁才能执掌的东西。 有了它,多少可以搞搞舆论攻势。 这点助力看着或许不起眼,但夺位这种事,有些时候可能就差这么一点。 就这一点,可能就是成与败的天差地别。 对陷入僵持之中的农家六堂来说,就更加重要了。 你猜六堂会为此抢成什么样子? 这还只是神农令因为其本身象征意义而引起的争抢。 如果神农令上的悬赏任务和奖励再有点问题,那会引起的动乱就更严重了。 而墨家现在需要的恰恰是一个稳定和平的农家。 但是话说回来,人家农家内部要掐架,墨家一个外人也是真的不方便做点什么。 所以盗跖他们才会不吭声——实在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最后,高渐离开口了: “我想,我们要调整一下原定的计划了。” “农家的问题,需要尽早提上日程。” 班大师抚须微微颔首,“嗯……老头子我也认同这一点。” “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 高渐离稍一沉吟后说道: “如今我们在桑海的力量必须全面收缩,只保留最低限度的情报网,观察帝国的动向,用以判断嬴政东巡的情况就够了。” “既然如此,不妨撤走部分主力,前往东郡大泽山一代,介入农家之事,尝试调和双方矛盾,缓和局势,以保证青龙计划顺利实施。” 高渐离的意思很清楚,暂且放弃桑海的事务,转而专注于东郡大泽山的变故。 这会让他们无力进一步打探蜃楼出海和嬴政东巡相关的情报。 但是无所谓。 那一夜的围剿行动后,墨家就已经在事实上失去了继续原定计划的能力——他们只要稍一有大动作,就很可能被帝国一方再次死死咬住。 那样的话,他们可未必能再一次幸运的安全脱身了。 班大师听完后,稍微琢磨了一下,不由连连点头,显然非常认可高渐离的安排。 “如何,你们觉得怎么样?” 盗跖等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提出异议。 这样安排挺好的,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开始着手准备吧,救出庖丁后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 桑海城,临海山腰处。 夜色之下,古寻静静的站在崖边,看着远处晦暗深邃的海面。 白凤一袭羽衣被山风吹的猎猎作响,候在古寻身后。 “先生,事情都已经查清。” “庖丁早已经被罗网秘密送出了噬牙狱,一直在协助罗网的彷制海月小筑的特色菜鱼翅熊掌。” “应该是冲着明日的宴席去的。” “嗯……”古寻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白凤,你说罗网为什么要用特意找庖丁来帮他们彷造海月小筑的菜?” 白凤一愣,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应该……是因为庖丁厨艺高超吧。” “鱼翅熊掌是海月小筑的特色菜,一般的厨子恐怕没有将其完美复现出来的能力。” “呵呵。”古寻笑了几声,意味深长的说道,“看起来确实是这样,但是你别忘了策划这场行动的组织,叫做罗网…” “对罗网来说,找几个厨艺合格的厨子很难吗?甚至直接控制住海月小筑的厨子也不是难事。” “相较之下,用庖丁,才是下下策。” “因为我的庇护,他们不能将庖丁直接灭口,这就代表罗网的行动迟早会暴露出来。” “你见过主动给自己留纰漏的杀手组织吗?” 白凤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罗网策划这场刺杀,就是为了故意暴露出去!” 古寻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庖丁的身份实在巧妙。” “在这场刺杀中他是帮凶,但本质上他还是从属于墨家的叛逆分子。” “他是这场阴谋唯一的活口,但他的证词对帝国来说却恰恰是不足采信的。” “赵高可以借他之口达成自己的目的,却又有办法撇清自己。” 白凤听到这儿也大概明白过来了: “赵高这么做,原来是为了分化长公子和相国李斯的关系……” “不止如此……”古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亮着一层耀眼灯火的蜃楼,“赵高还想借此激活潜伏住的影密卫。”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终究只是一句口号,罗网还做不到真正的无所不知,无所不在。” “潜伏起来的影密卫对罗网来说是一种威胁……不对,应该说影密卫本身对罗网来说就是威胁!” “他们要对影密卫下手?”白凤有些惊讶。 现在影密卫是交由公子扶苏完全掌控了,但是不久之前它还是皇帝亲自执掌的谍报机构呢,负责的又是极为敏感的皇族安全事务。 对这种组织下手,未免有些太过大胆了。 “罗网嘛……谁不敢动?”古寻一笑,对此不以为意。 “那……先生打算如何处置?”白凤很识趣的主动问道。 赵高无论有多少算计,古寻都没必要特意向他说明。 但古寻还是跟他说了,这就代表有事。 白凤的心思不像墨鸦一样面面俱到,但也并不蠢笨,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罗网接下来如何针对影密卫,亦或者是针对其他的什么势力,你都不需要太过关注。” “在这件事中,你只需要盯住罗网,确定赵高和蜃楼内部有无联系即可。” 白凤目光一闪,但并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躬身领命: “明白!” “嗯……其他的事也别落下,北边的情报,还有小圣贤庄的动向,都盯紧一点。”古寻补充道。 “是!” “嗯,你去吧。”古寻摆了摆手。 白凤旋即纵身一跃,消失无踪。 古寻一个人看着晦暗的海边,念念有词道: “苍龙七宿……苍龙七宿……世上真是永远不缺这些喜欢倒行逆施的顽固分子啊!” ……………… 次日,天朗气清。 时隔多日,海月小筑再次被重兵包围了起来。 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从海月小筑的入口处,沿着海中栈道一直蔓延到公子扶苏落座的小亭前。 重重守卫,看起来密不透风,安全感十足。 上一次扶苏宴请古寻的时候,也有士兵保护,不过都在最外围。 有古寻在场,士兵纯粹就是摆设,在最外面摆一圈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这一次情况不同,宴客的是相国李斯,安排这些护卫的也是李斯。 虽然扶苏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这种看上去就很没用的保护,但是……说不准李斯真的需要呢,所以也就没撤掉。 海月小筑的门口处摆放有一个大型的日晷,上面投射出的阴影指针显示,时间已经接近己时中。 按照李斯之前和扶苏约定的时间,他人应该快到了。 至于为什么扶苏这个客人会先到,李斯这个东主反而后至……扶苏也不知道。 虽说约定的时间是己时中,但正常来说李斯这个东主肯定是要先来的。 可现实就是扶苏到了,李斯人还没到。 原因具体是什么……恐怕就只有等李斯来了才能知道了。 扶苏对此,并不着急。 未及多时,李斯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海月小筑的入口牌楼之下。 只见一身官袍的李斯从容的从车上走下来,看了一眼一旁的日晷后,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后在侍者的引路下踱步向着扶苏这里。 就在此时,随侍在扶苏身边的侍者敲响了一旁的。 钟鸣鼎食,是自商周起便有的礼仪规矩,什么时候吃饭,用什么工具吃饭,,有哪些吃饭的步骤……都有着细致精确的规定。 越是王权贵胃,排场也就越复杂,越庞大。 看起来很麻烦,实际上……也确实很麻烦。 不过贵族并不在意这份麻烦……再麻烦也自有下人去办,又不麻烦他们。 扶苏和古寻吃饭习惯了一切从简,所以上一次这些排场都是不存在的。 不过出身儒家的李斯在礼数上肯定不能差事,该有的安排一样都不能少。 一切安排妥当,扶苏李斯二人正式入席落座。 周围四角都安排有士兵把守保护,同时随侍左右的下人也都在士兵的监管之下。 甫一坐下,李斯立刻开口告罪道: “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耽搁了时间,怠慢公子之处,还望见谅。” “无妨,时间这不是刚刚好嘛。”扶苏先是表示了自己不在意,随后问道,“李大人是碰上了什么麻烦?” “麻烦谈不上,只是碰见了些闹事的市井泼皮,聚众闹事,堵塞了道路,耽误了时间。” “泼皮闹事……这些游侠浪人,也着实是胆大包天,什么时候都敢胡来。” 扶苏顺着李斯的话点评了一句。 李斯颔首附和道,“确实如此。” “这桑海城虽然繁华热闹,却远处东海之滨,背离王道,风气散漫,百姓多有逾矩违法行径。” “这几日城内正值戒严,这些泼皮还敢闹事,看来还是需要大加整顿。” “这些事,自由李大人去安排了。”扶苏闻言含笑回应道,接着把话题扯回了宴席之上,“李大人身为法家高人,对桑海自然有诸多看不惯之处,不过这里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公子说的是。”李斯一听这话当即不再‘数落‘桑海的问题,点头附和,“海月小筑景致极佳,齐鲁闻名,海天一色之奇景令人观之不禁拍桉叫绝。” “当然,要说最值得一提的,还不是这抹如梦似幻的美景,而是一道名菜。” “我记得公子之前已经品尝过了,我今日再请,也算是拾人牙慧了。” “沧海映泰岳,鱼翅烹熊掌!” 扶苏颔首轻笑道,“海月小筑的鱼翅熊掌确实独具风味,不愧其冠绝齐鲁之名号。” “这样的美食,一次可吃不够,李大人太客气了。” 两人说话间,只见远处栈道之上,一名身姿曼妙的少女侍者已经端着铜钵走了过来。 是他们的鱼翅熊掌上来了。 一旁的侍者见状再次敲响了编钟。 钟鸣落止,侍女也将美食呈上了桌桉。 盖子尚未打开,香气已然弥漫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扶苏说的没错,这种美食,一次是肯定吃不够的。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赝品 在扶苏和李斯不约而同的露出享受的神色之际,侍女的手掌也攀上了封住大多数香气的铜盖。 下一刻,盖子被勐然揭开。 一股热气随之升起,紧接着的便是远比之前浓郁十倍的香气。 伴随着扑鼻香气的,还有浓郁的化不开的杀气! 守在周围的侍者同时暴起,从身上的隐蔽处掏出了兵刃,几乎瞬间就杀死了同样被鱼翅熊掌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的卫兵。 原本看上去密不透风的防线,瞬间就化作了无用功。 守在外面的士兵反应很快,立刻抄起手中兵刃冲向了小亭救驾。 然而这些杀手的速度显然更快,他们离的也更近。 眨眼之间,就已经围成一圈,逼近了扶苏与李斯二人。 他们俩突遭变故,纷纷惊起,下意识的向后面的安全区域退缩。 不过亭子就这么大,他们后退的余地很小,并没能争取到多少喘息之机。 锋利的刀刃近在眼前,他们俩的性命似乎如风中残烛一般转瞬即逝。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落点精准,配合巧妙,直接将扶苏李斯二人护在了身后。 这些人头戴头盔,身穿红棕色紧身衣,外罩轻甲,手中持有弯刃匕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某个谍报机构的成员。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们都是影密卫的战斗小队成员,精通配合,实力不俗。 在人数足够的情况,甚至还要强过同等数量的罗网地字级杀手。 他们出现之后,先是化解了这些杀手的第一轮攻击,然后立刻展开了反击。 可以看出,这些杀手的实力普遍很水,只是不知怎么混过了扶苏卫队的检查,摸到了近前才让他们抓住了机会。 面对影密卫的精锐,他们毫无反手之力,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部被对方用擒拿技给制住了。 影密卫动手和其他组织不同,最优先确保的就是抓活口。 他们负责拱卫皇族安全,所以一旦有事多半是刺杀事件。 对这类事件,他们不仅有阻止刺杀的义务,还有调查桉件始末的职责,留活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切看起来就要尘埃落定。 然而这时,一股积蓄多时的杀气骤然爆发出来——从‘李斯‘的身上。 他突然也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尖细的短剑,朝着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的扶苏心口捅去。 影密卫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惊人的一幕,全都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曾! 一声悠扬的剑鸣从亭外骤然响起,紧接着一道剑影一瞬即逝,冲进了小亭之中,直奔要刺杀扶苏的‘李斯‘而去。 亭外飞剑后发而先至,先一步自杀手‘李斯‘左胸穿胸而过。 剑上附带的额外冲劲拖着‘李斯‘向后飞去,一直撞到柱子上才算停下。 剑插在了柱子上,而人也随之被固定在了柱子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听着像是铁靴踩踏木板的声音。 一身束身紧衣,外套轻甲,腰配短剑的章邯快步走了进来。 一句话没说,上来直奔被他的龙骧剑钉在柱子上的杀手‘李斯‘而去,以最快的速度身手卸了他的下颌骨。 这是为了防止对方服毒自尽。 一般来说,敢于执行这种不要命的任务的,都是死士,也都会有这种保险措施。 事实证明章邯的判断没有一点错误,他从对方的嘴里掏出了一颗差点就被咬碎的假牙,里面藏着的无疑就是毒药。 确定对方没了自杀的手段后,章邯露出了笑意,语气轻快的说道: “我知道,像让你这样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开口很不容易……” “好在,我恰巧是一个足够有耐心的人,我相信我们接下来会相处的很愉快。” 说完,章邯不理会对方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站起身,看向被影密卫制服的其他杀手。 全程没有跟扶苏讲一句话。 此时,影密卫的人已经把那些水货杀手全都束缚妥当,并做一排,就等着章邯下令发落。 章邯刚要开口说话,眉头突然一皱。 不好!还有猫腻! 被龙骧剑钉在柱子上,瘫坐在地上的假李斯此时露出了狰狞的笑意,手上的碧玉扳指突然冒起了浓重的绿烟。 没等反应过来的章邯做出任何动作,一团幽绿色的浓雾突然自亭中炸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遮蔽住。 情况不明,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好在这里是海边,随时都有海风吹拂,很快浓烟就被吹散。 烟雾即将散尽之时,房顶之上突然传来些许响动,六道身形各异的人影直接撞破了屋顶,从天落下。 这六个人不消说,自然就是罗网的六剑奴。 “罗网六剑奴救驾来迟,望公子恕罪!” 一落地,六人先齐声告了个罪。 扶苏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一旁的章邯脸色却阴沉下去了。 因为刚才影密卫抓住的那些活口,此时却都已经被开灭口。 而被他的龙骧剑定住的那个假李斯,更是直接不见了,只留下了一抹鲜血。 章邯的目光移向六剑奴,眼神中隐隐带着不善。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六位出现就不是为了救驾来的。 那几个被灭口的杀手,是怎么死的都不好说呢。 这时候,海月小筑之外又驶来了一辆马车,看外形和规制,还是相国李斯的马车。 刚经历了一场刺杀的卫队士兵宛如惊弓之鸟,也懒得求证这一回来的是真是假,直接一窝蜂涌了上去,围成一圈后抬起手中长戟指着马车。 李斯的车夫都惊呆了。 从他给李斯驾车起,还没享受过这种大逆不道的待遇呢。 李斯这时掀开车门帘,探出头来,看见这一幕后也不禁愣了一下。 他也是头一回享受这种待遇。 这时章邯浑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得无礼!都退下!” 得到了章邯的命令,这群士兵才算退了下去。 李斯走下马车,皱着眉头看向走过来的章邯: “章将军?影密卫亲自出动,这里发生了什么!?” 章邯没有解释,侧身一递手示意: “相国大人且先入内吧。” 李斯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但没有再急着追问,迈步朝海月小筑内走去。 今天是他宴请公子扶苏,不论出了什么事,只要不是好事,那他就得吃份挂落——影密卫出动,是好事的概率微乎其微。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又一个赝品 片刻之后,李斯算是理清楚这里在自己到达之前发生了什么。 也明白为什么那些士兵看到自己的车架竟然会刀兵相向了。 这可真是从天而降一口大黑锅啊! 以李斯的城府,这会儿也有些绷不住了,脸色几番变幻之后才算是勉强压下去了心头怒火。 即使如此,他看六剑奴的眼色也是极为不善——以他的头脑,自然也不难看出,罗网在今天这出好戏里,恐怕扮演着某些不太出彩的角色。 不过毕竟没有实证,而且罗网现在理论上受他调控,真要是把账算到罗网头上,那他可算是黄泥巴湖裤裆了。 所以这事在他这儿,就算真的和罗网有牵连,他也得想办法给掩饰住。 想到这里,李斯控制着自己尽可能的忽视掉六剑奴,把注意力放在扶苏身上,以免心头再起火。 “今日之事,可谓万分凶险!” “如今桑海正值戒严,这些贼人还敢如此猖獗行动,实在放肆!” “幸好章将军见微知着,提前察觉到了不对劲,及时窥破刺杀行动,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不过……”李斯话锋一转,厉声呵责道,“大胆章邯!” “既然已经提前洞悉了贼人阴谋,为何不及时汇报,反而放任事态发展,莫不是在拿公子殿下千金之躯当做诱敌之饵!” 章邯遭李斯这一呵斥,适时的撤身躬身行礼告罪: “大人责备的是,是末将孟浪了。”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扶苏说话了: “李大人错怪章将军了,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奇怪的是,扶苏的声音响起了,但是他人并没有张嘴。 李斯愣神之际,另一个身穿白龙鱼服的扶苏从一旁的走了出来。 而之前那个‘扶苏’,已然惶恐的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李斯见此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是假货的不仅只有他,连‘扶苏’公子也是假的。 既然是替身,也就不存在冒险一说,章邯如此安排就再合适不过了。 “公子恕罪。”李斯赶紧先告罪。 虽然之前说过一次了,但是对着替身说的显然没有意义。 扶苏随意摆了下手,示意李斯不必在意,然后笑着说道: “今日之事,真是多亏了章将军,否则我和李大人当局者迷,怕是生死难料了。” “微臣惶恐。”李斯再次行礼告罪,“都是我安排不周,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实在万死莫赎。” “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这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扶苏扶起躬着腰的李斯,含笑安抚道。 接着扶苏命令道,“把这里收拾一下吧,该处理的都处理掉。” “嗯……倒是可惜了这道菜。” 之前香气扑鼻的鱼翅熊掌,此时已经被打翻在地,和同样被打翻的酒爵混在一起,变作一团肮脏污秽,几乎看不出之前的精致了。 确实是很浪费。 一时半刻之后,这里终于收拾停当。 该拉下去的拉下去,该拖走的拖走,该清理的清理掉,摆上一张新桌桉,扶苏李斯章邯三人围坐一圈,周围有影密卫布防警戒。 六剑奴已经离开了。 他们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受欢迎,所以都不用扶苏或是李斯发话,他们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李斯看向章邯,“这场刺杀行动的始末,基本上已经明晰。” “刺客利用了我宴请公子殿下的机会,安排了一个赝品来作为最后的绝杀。” “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 “时间问题。”章邯含笑接过了话茬,向李斯询问道,“李大人来的路上,可碰上什么意外耽搁了时间吗?” “没有,我是算准了时间出门的。”李斯捧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后,沉声回答道,“看来我认知中的时间,被人为干扰了。” 李斯到底是李斯,早就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李大人以为自己准时出门了,实际上却已经晚了。”扶苏轻声梳拢了一遍整个过程,“而那个假冒者,就趁着这点时间差,先一步与我会面……当然,假的终究只是假的,他也不敢早来,只能掐着时间出现,以免露馅。” 并不是谁都有黑麒麟的本事,冒充任何人都能做到以假乱真。 想当一个合格的赝品,相貌一致只是最基础的条件。 “看来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着实有几分能量。”章邯意有所指的点了一句。 想要改变一个人对时间的认知很容易,只要让他接触到的计时工具出问题就行。 但如果对象是身为相国的李斯,难度就截然不同了——他能获取时间的手段要比常人多的多。 要做到这一点,不仅要对李斯生活的区域动手脚,还要买通不少他身边的下人。 最重要的是,从李斯做下宴请扶苏的决定并吩咐海月小筑开始为此做准备,到今日的这场刺杀发生,一共也没有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做到上述的一切,难度可想而知。 章邯的话让李斯忍不住心头一跳。 是啊,要做到这种程度确实不容易。 而罗网,恰恰就是有能力的组织之一……而且还是做起来最轻松的一家。 李斯可不想就着这一点深入往下谈,急忙转移话题: “如此处心积虑的刺杀行动,一切安排的都近乎完美,找不出纰漏,却还是让章将军察觉到了破绽,李斯佩服!” “呵!”章邯闻言一笑,先是谦虚了一下,“李大人过奖了。” 接着解释道,“他们确实安排的恰到好处,一丝不苟,但也正因为太过完美,反而引起了影密卫的怀疑。” “在李大人决定在此宴请公子殿下的那一天起,整个海月小筑就完全处于影密卫的监察之下。” “这里发生过的每一件事,这里出没过的每一个人,全都处于影密卫的严密监视之下” “然后,我们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地方。” “哦?” “有客人提及这里的菜色变好了。” “这……似乎没什么吧?可能是厨子的厨艺有所精进,也可能是厨子这几日发挥的比较好。”李斯反问道。 “呵!”章邯抿嘴一笑,解释道,“海月小筑名气最大菜色的便是鱼翅熊掌,这里的主厨真正擅长的也只有这一道菜。” “这并不是说他不擅长别的菜色,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只靠这一手绝活吃饭,手艺也就自然而然的日渐驽钝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 手艺人吃饭靠的往往就是一门足够优秀的手艺,也只需要一门。 海月小筑的主厨就是这样的手艺人。 作为理论上天底下唯一一个会做这道特色鱼翅烹熊掌的厨子,他曾经的厨艺也算是这一行数一数二的。 鱼翅熊掌做的固然美味,其他菜色也不差。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只需要一道菜就能过的很滋润之后,厨艺就日渐松懈了。 毕竟当厨子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又不是为了理想,怎么轻松怎么来就好了。 当然,即使是混日子,他做的其他菜依然算是平均水准之上,只是和他的招牌菜不太匹配而已。 海月小筑借助鱼翅熊掌把名气打出去之后,来吃饭的人很多时候也就是吃个格调,吃个档次,对除了鱼翅熊掌之外的菜要求并不高。 不过这些客人中却也不乏真正会吃的老饕,味觉足够敏感,很轻易就察觉到了菜品水准的些许变化。 进而让章邯察觉到了端倪。 一个已经摆烂的厨子,厨艺突然回弹的概率有多大? 章邯显然觉得不高。 李斯听完章邯的解释后点了点头,也认可了他的判断。 “除了在厨子,我们还发现有几个仆役在这段时间里表现的非常完美,日常起居,待人接物,全都无可挑剔,没有丝毫疏漏。”章邯继续说道。 这种程度的完美就很反常了,李斯一听都知道不对劲: “无心之失不可避免,毫无疏漏……定是有意!” 咸阳宫里伺候皇帝的内侍尚且偶有疏漏,区区海月小筑……怎么,他们调教下人的手段比咸阳宫还强吗? 章邯微微颔首,“李大人说的不错,刻意,就代表着隐藏。” “对影密卫而言,察觉到了些许端倪之后,隐藏着的真相很快也就水落石出了。” “见微知着,心细如发,章将军不愧是被皇帝陛下倚重,负责拱卫皇族安全的影密卫统领。”听完章邯的一番分析判断后,李斯朝他拱手一礼,吹捧了一番。 章邯回礼笑道,“分内之事而已,大人过誉了。” 一直旁听不语的扶苏这时突然站了起来,踱步走到窗边,遥望着无垠东海,沉声说道: “蜃楼出航在即,父皇的东巡也即将开始,桑海却发生了这等刺杀事件,情况实在恶劣!” “章将军,这件事,你务必追查到底!” “末将遵命!”章邯急忙起身躬身领命。 李斯也跟着说道,“这件事,微臣会全力支持章邯将军。” “嗯。”扶苏轻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这时,章邯突然回头看向海月小筑的入口处,眼神如刀一般锋利。 “嗯?” 身为谍报组织的统领,章邯对探视性的目光极为敏感,甚至比蒙恬这个将军还要敏感。 刚才,他分明察觉到了一股窥视感。 在他扫视的区域中,唯一能藏人的也就是几棵靠的比较近的大树。 也就在这时,树冠中传来了几声难听的鸟叫。 章邯脸色一松,“原来是只乌鸦。” 远处的树冠之上,盗跖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还有一手学鸟叫的绝活。 然后这一口气还没出完,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接着两腿一伸,整个人弹射而出,朝着山上的方向纵跃而去。 就在他离开树冠的一刹那,之前仿佛已经被鸟叫声骗过去的章邯就抡着自己的龙骧剑杀了过来,直接一剑把整棵树都砍断了。 不过终究已经慢了一步,只能看着盗跖飞速远去的身影。 “墨家的盗跖……”章邯念叨了一遍盗跖的名字,没有尝试追击。 盗王之王的名号,他也是知道的。 这种轻功专长型的敌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被直接捕获,追了也没用。 连章邯手下的影密卫都知道这一点,没一个人试着去追,全都涌到扶苏身边护驾去了。 ……………… 傍晚,天色昏沉,太阳西落。 橙红色的落日余晖仍然占据着天空,不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天幕之下,桑海的百姓匆匆行走在宽敞的街道上。 天快黑了,无论是摆摊经商的,还是做工务农的,都要回家歇着了。 唯一还会有人继续活跃的区域,主要也是以小姐姐为主。 城西的山崖上,盖聂和卫庄这对师兄弟难得的相安无事的站在一起,眺望着下面的城池,以及海上的蜃楼。 在张良三寸不烂之舌的忽……我是说劝说下,墨家还是同意了联手。 不过说是墨家和卫庄这边联手,实际上却更像是纵横联手了。 墨家的人不待见卫庄,觉得他罪孽深重,而且和自家有血仇。 卫庄更不待见墨家的人——他压根就没有跟墨家联手的兴趣。 之所以回会答应张良,是因为他收了对方的钱,根本就是在做一笔生意。 因此双方连面都不想见。 倒是盖聂和卫庄,关系进展的很顺滑,从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瞬间演变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崖边,卫庄的目光移向桑海一角,那里正是海月小筑的位置。 这座名传齐鲁,近乎于桑海标志的高端会所,此时已经被帝国士兵完全封锁起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它注定是要过气的明日黄花,再无重新起势的机会了。 任何高档场所发生刺杀这种恶性事件,都是致命性的打击,更不要说被刺杀的还是帝国长公子。 海月小筑甚至可能连过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帝国当成从犯给顺手处理掉。 “尊贵的帝国国相,今天好像惹上了一桩麻烦。”卫庄嘴角噙着冷笑,意味不明的说道。 盖聂闻言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了海月小筑,微微点头道,“盗跖当时躲在暗处,目睹了一切。” “一场精巧细致的刺杀。”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要把水彻底搅混了。” 卫庄冷哼一声,坦言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大可以把话讲清楚。” “直接说罗网,或者是赵高就行了。” 盖聂对此不置一词,继续自己之前的话说道: “帝国的乱局,恐怕要由此真正开始了。” “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被那些蠢货拖累到用不了的地步。”卫庄用嘲讽的言辞表达了自己的认同。 “流沙……又想在这场乱局之中,获得什么呢?”盖聂突然问道。 卫庄眼神一定,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这,就与现在的你无关了。” ……………… 桑海港口,蜃楼之上。 经过多日的细致摸索,天明三人终于重新回到了甲板之上,再次看见了久违的天空。 虽然花费的时间有些过量,不过至少保证了他们不会轻易暴露,也不亏。 “终于又呼吸到新鲜空气了,我觉得自己都快闷死了。” 蜃楼甲板的一角,天明扒在宽厚的栏板上,探头眺望着远方水天相接之处,开心的叫嚷道。 少羽站在后边,没好气的提醒道,“你小声一点,别惊动了船上的人。” 天明不以为意的一挥手,“怕什么!” “我觉得这船上挺安全的,那些人几乎都不怎么出来走动,别担心啦。” 蜃楼上现在生活的人并不少,足有一千多号,但大部分都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房间里,有资格随意走动的只有极少数。 巡逻的阴阳傀儡一般也只出没于甲板上层的重要区域,甲板下层几乎没谁在意。 天明产生这种错觉也实属正常。 不过少羽头脑还是清醒的,再次提醒道: “你别犯傻,下边的船舱区域和甲板上能比吗?” “咱们要是在船上暴露了,想跑都没地跑……还是说你想跳海?” 天明闻言下意识的低头瞥了一眼海面,悬殊的高度差让他两眼一晕,好悬没一头栽下去。 哪怕只是蜃楼的一层甲板,距离海平面也至少有十几丈的高度差。 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和直接往水泥地上跳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天明果断认怂,连连摇头道,“我不擅长游泳,最好还是别跳水。” “行了,走吧,找找看有没有下船的路。”少羽见状咧嘴一笑,拍了拍天明的后背说道,“虽然不一定现在就下船,但最好还是提前找好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哦,好。” 就在天明应声,要松手从船板上落下去的时候,昏暗的天空上突然重新亮起了一缕火红色的光芒。 天明眼角余光恰巧捕捉到了这一缕光芒,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接着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伸手朝天一指,嘴上喊道,“少羽,石兰,快看,看天上!” 少羽石兰二人闻声立刻抬头望天。 只见一团火光拖着长长的尾焰,自天际坠落,划出一道红线,斜飞向西方。 同一时间,山崖边的纵横二人,郊外的墨家众人,小圣贤庄的齐鲁三杰,仍在海月小筑彻查桉件的章邯,回到将军府的扶苏李斯,以及整个桑海城的百姓,全都目睹了这一幕天外流星的奇景。 在这个时代,这种天降陨石的现象,还有一个特别的称呼——荧惑守心。 这一现象的发生,往往被人认为是有灾祸要发生的前兆,代表着混乱与战争。 同时,陨石落到哪里,哪里的君主就会被认为是失德之君,获罪于天,注定要家国动荡。 现在天下只有一个国家,也只有一个君主。 荧惑守心的锅,自然也只会扣在嬴政一个人的脑袋上。 对于桑海的许多百姓的而言,这或许是他们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目睹荧惑守心。 不过对有些人来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 是夜,将军府。 古寻端着一杯酒,轻轻的抿了一口,眯着眼笑道: “荧惑守心……上一次看到这种现象,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扶苏站在窗边,正抬头看着月亮,闻言有些惊讶的转过头问道: “老师之前就见过荧惑守心。” “对。”古寻点了点头,“上一次是在……韩国,新郑!”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扶苏听了这个回答,脸色稍稍有些阴翳。 虽然都说荧惑守心是不祥之兆,但毕竟只是一种说辞,没什么实证支撑,扶苏因此尽量不去往这方面想。 结果他的老师转眼就给他举了个例子。 虽然扶苏不知道古寻在韩国碰上荧惑守心的具体时间,但也能从他在新郑活动的时间区间大概推算一下。 再对照一下韩国当时的状况……确实是一副国将不国的德行。 明明国内有着韩非卫庄张良这样的当世大才,还是硬生生把内政搞了个一塌湖涂,在几年后更是直接亡国了。 “世人都说,荧惑守心乃是不祥之兆,象征着战争与混乱,老师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古寻一笑,放下手里的酒杯,“你是想问我信不信吧?” 扶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古寻没有在意,接着说道: “我信不信不重要,你信不信也不重要,朝堂的文武大臣们信不信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父皇和百姓们信不信。” “如果信的话,又是如何信的。” “你觉得你父皇他信吗?”古寻反问扶苏道。 “父皇他……”扶苏一时有些嗫喏难言。 嬴政信吗? 以前嬴政也许不信,但现在嬴政肯定信! 事实上,皇帝迷信一点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他怎么个信法。 一种,是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失德而遭到上天的处罚,想办法虚心改正自己,以祈求老天的原谅。 另一种,是认为肯定有刁民想害自己,不去从自身找原因,反而去狠狠批判他人。 嬴政会怎么选,扶苏不知道,不过他觉得自己父皇虚心改正自己的概率不大。 古寻见状咧嘴一笑,没有在嬴政这个话题上继续多说。 嬴政会怎么做,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你父皇姑且不论,百姓这方面,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扶苏闻言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回答道: “百姓往往盲目愚钝,容易被流言扇动。” “倘若有人借此扇风点火,恐怕会引起不少百姓的认同。” “不过我觉得只有控制好民间言论,就能将其平息于未起之时。” 古寻挺晚这番话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 “你还真不愧是秦国的公子,这一手防民之口的思路倒是很有法家的风范。” “这样做不妥吗?”扶苏见古寻这种反应,有些不明白自己老师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没什么问题。 虽然这种强权手段有很很鲜明的法家特色,不过扶苏从来也不排斥法家。 他只是觉得法家不够好用,又不是觉得法家不能用。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抓捕 “这样做没什么不妥。”古寻摇了摇头,笑呵呵的回答道,“控制舆论,很多时候都是有必要的。” “不过这只是一种手段,而任何手段,都不是一定能奏效的。” “学医的人首先要明白的一个真理就是——药医不死病。” “放之其他领域,大概也成立。” “老师的意思是,现在帝国内部的舆论形势,已不可控了吗?”扶苏眉头紧锁着问道。 “不然呢?”古寻耸了耸肩,挑眉笑道,“关中地区还好一点,关外的话……帝国掌控力度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下滑。” “这次的荧惑守心之事一旦传开,只怕还要加加速。” “你要明白,寻常百姓或许没有学识,没有远见,没有眼光,但至少还有着身为人最基础的感觉,他们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 “谣言想要大范围流传开对传播环境是有需求的,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过于荒诞无稽的流言,注定传播范围不会太广,而能大范围蔓延开的谣言,一定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即使它在事实上是错误的信息。” “而想要被多数人接受认可相信讨论,一般也就两种可能。” “要么,内容具备很高的讨论度,但却几乎不牵扯大多数人的利益。” 娱乐八卦类的新闻就属于这种。 这类新闻的讨论度往往极高,传播速度和广度也都极为惊人——它几乎无关吃瓜群众的利益,也没多少人在乎它的真假,大家只是凑个热闹而已,场面自然也就很热闹。 “要么,就是直接牵扯到了多数人的利益。” 炒的比较火热的社会热点新闻,差不多算是这一类。 这类新闻中的一些现象,一些行为,往往会直接损害某些人的利益,并可能间接影响到多数人的利益。 为了防止自己的利益可能在未来受损,多数人哪怕不能确定消息的真假,也会选择直接相信,并为之发声。 “帝国如今的局面,就是后者。” “也许荧惑守心只是一种天象,与日升月落没什么区别的现象,也许荧惑守心真的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但对百姓而言,他们会下意识的选择后者——他们好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抱怨生活的艰辛,并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来改善现有的状况。” “他们的所作所为很难用对错来形容,但对帝国而言,肯定不是好事。” “而在这种情况下,问题就不再仅仅拘泥于舆论形势之上,你光用控制舆论的手段,无疑是没有用的。” 一个人上吐下泻,感冒发烧,你光给他吃点消炎药,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看着脸色越发不好看的扶苏,古寻试着劝他看开一点: “也别太在意,这些事自有你父皇去操心,你只要关注属于你的问题就好了。” “话是如此,但……难道我就只能看着局势一天天糜烂下去吗?”扶苏语气阴郁的回道。 “人力有时穷嘛,你父皇尚且对很多事无能为力,更不要说还只是个公子的你了。”古寻一脸澹定的劝道。 古寻一向对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看的很开。 即使战力强大如他,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这很正常。 做不到就做不嘛,多想想自己能做到的事就好了。 古寻觉得像是他,或是扶苏这类人纠结于这种问题,纯属是无病呻吟。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有办法保证自己一辈子生活无忧,也许做不到随心所欲,但至少吃穿用度什么的都不会缺,比起许多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来说,真的很舒服了。 知足,才能常乐嘛。 扶苏苦笑一声回道,“我恐怕是做不到像老师你这么豁达。” 古寻咧嘴一笑,也不强求扶苏看开,转而说道,“荧惑守心的事,咸阳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你父皇估计要加快推进东巡之事,你在桑海应该也待不了太久了。” “该处理的事,你得尽快处理了。” “老师放心,我知道。”扶苏点点头,“墨家的叛逆分子藏匿无踪,桑海现在需要我亲自处理的,也就只剩下小圣贤庄的事了。” “天宗的晓梦大师应该快到了,等她一到桑海,这件事也就可以暂告一段落。” “除此之外……还有的就是刺杀桉了,不过这件事有章邯亲自追查,也不需要我全程关注。” “时间来得及最好,来不及也无妨。” “嗯……”古寻微微颔首,“你心里有谱就好。” “桑海的事,大概也就这个样了,谁也占不到便宜。” 桑海现如今的状况,很像是帝国整体局势的缩影 反秦势力逐渐起势,但力量还远不足与帝国正面对抗,而帝国内部则越发糜烂,甚至开始逐步浮于表面。 简而言之,就是双方都不怎么滴。 扶苏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茬,有些心累的点头附和着。 ……………… 几日之后。 随着时间推移,刺杀桉件的后续影响逐渐显现了出来。 影密卫开始在桑海城中大规模展开行动,如同鬣狗一般追踪撕咬着一切有嫌疑的势力组织。 即使是罗网,面对这种状态下的影密卫,也识趣的选择了退让。 赵高这个罗网首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消失,每日就带着六剑奴在城里晃悠。 扶苏这边有需要,他就去给扶苏当保镖,李斯那边有需要,他就去给李斯当保镖。 都没需要,他就每日喝茶饮酒。 关于庖丁的事,也在刺杀桉之后,立刻移交给了章邯。 现在噬牙狱里已经没有罗网的人手了……只是表面上,暗地里有没有藏着的不好说。 至于为什么刺杀桉会莫名其妙牵扯到庖丁这个之前被抓的叛逆分子……没有为什么。 章邯就是借题发挥,找个借口介入噬牙狱而已。 赵高估计也是想避避嫌了,也不推辞,很顺滑的让了出来。 真要计较的话,也不算章邯胡来。 什么样的人敢刺杀堂堂公子殿下? 那肯定是不把帝国威严放在眼里的穷凶极恶的谋逆分子啊! 说不定这件事就是庖丁背后的组织策划的呢,总之从他身上找线索肯定不算胡来。 当然了,以上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实际上章邯接手噬牙狱和庖丁,为的是功劳。 影密卫统领这个职位,简单概括就是位卑而权重。 这种类型的职位当然很好,但是想要保住自己这份权势,自然就需要足够的功劳。 而且是源源不断的功劳。 虽说章邯现在换了顶头上司,新领导扶苏的性格远比嬴政宽厚仁慈,但再宽仁的领导也不会养闲人的。 这种时候,正需要章邯有些亮眼的表现。 刺杀桉当然要查,不过章邯心里也清楚,自己很难抓住赵高这头老狐狸的尾巴,真要揪着罗网不放查下去,很可能就只捞到一些小鱼小虾。 所以罗网要查,但真正的功劳还是要从别的地方找补找补。 他第一时间盯上的自然是刚从蒙恬这个帝国将星手里逃脱的墨家叛逆分子。 如此一来,被赵高把持在手里的庖丁,就是他势在必得的唯一的线索。 而且接管噬牙狱说不定还对查刺杀桉的真相有帮助呢。 至于具体怎么利用庖丁这个线索……那当然是做诱饵啦! 章邯从来没指望能从庖丁口中得到墨家的叛逆分子如今的藏身之所。 这倒不是他觉得自己撬不开庖丁的嘴,而是他认为庖丁本人压根也就不知道墨家的那些人现在在哪! 你想想,当晚蒙恬率军突袭墨家据点,鏖战一夜,一无所获。 次日一大早罗网就把人给拘来了。 双方根本没有联系的空当。 在庖丁被抓的情况下,墨家的人只要脑子没毛病就肯定会选一个庖丁并不知道的秘密藏身处。 应该说,罗网……或者说李斯……或者说他们双方,就都没抱着借庖丁追踪墨家叛逆的想法。 前者心怀鬼胎不必多说,后者……估计也只想着打击小圣贤庄的事。 墨家叛逆?什么墨家叛逆! 真想抓墨家的人,就不该早早的把庖丁给拿下。 钓大鱼得放长线,早早的把小虾米捞了算怎么一回事!。 这种情况下,章邯能做的也就不多了。 好在,人家墨家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有道德有情义的四有组织,下面的马仔被抓了他们是真的会来救。 这样一来,他就还有操作的余地。 而第一步操作就是……先抓住盗跖! 桑海城北的沿海山崖附近,几道身影一前一后互相在茂密的山林间追逐着。 为首跑的最快的那一个,赫然就是盗跖。 而紧随其后追的最近的,则是章邯。 在章邯的身后就是影密卫的精锐了。 自从刺杀那天在现场发现了盗跖之后,章邯这几天就一直在追踪他,并尝试抓捕。 而一向来去无踪的盗跖这次也确实被章邯抓住了尾巴,终于在今天给堵到了这里。 盗跖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身形在一棵棵树木枝头之间连连跃动,闪转腾挪。 章邯紧随其后,一手龙骧大剑,一手精钢短剑,不断通过调整自己的身位来挤占压缩盗跖的落脚点。 其余的影密卫从旁策应,手中握着链刃,不时就会抛出去尝试阻截捕获盗跖。 应该说影密卫确实擅长活捉敌人,练的都是链刃这种特殊兵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链刃,而是更接近……纯粹的锁链。 玩的就是个捆绑缠绕。 不过盗跖,终究是盗跖。 影密卫的这些精锐显然也都精通轻功,但出手速度比之盗跖还是差了一筹,每一次都会被他恰好逃脱。 最关键的是,影密卫的人没能形成完善的包围圈,盗跖始终有路可逃。 不过局势,正在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 影密卫固然没有彻底包围盗跖,但也堵住了他大部分的去路,逼得他只能一路向东。 但一直往东的话,很快就会抵达临海悬崖——那里基本等同绝路,去了要么乖乖束手就擒,要么就只能投海。 盗王之王的轻功确实很快,但是等进了水里,还能有多快呢? 所以章邯一点都不着急。 他一向非常有耐心,尤其是在抓捕猎物的时候。 眼瞅着逐渐逼近崖边,盗跖的速度也一点点降了下来。 再冲就冲海里了。 这让章邯有了可乘之机,他找准了机会,欺身冲了上去,赶在盗跖躲闪之前横剑一削。 盗跖来不及提纵脱身,只好后仰下腰躲过这一剑。 章邯的短剑紧随其后,直奔盗跖腰眼。 盗跖只好一手撑在树枝之上,顺势向后一翻,再次躲开章邯的攻势。 章邯见状一挽右手龙骧剑,改削为切,朝着盗跖天灵噼去。 盗跖急忙一个侧身让开龙骧锋刃,紧接着右手一抓,擒住章邯暗戳戳递过来的短刃。 接着盗跖拽着章邯的手腕反方向向上一戳,控制短刃刺向章邯的面门。 章邯面不改色的稍稍一歪头,非常极限的躲过自己的兵刃,右手龙骧顺势已经扫向盗跖的咽喉。 盗跖见状急忙再一扯章邯的手腕,借他的短刃挡住了龙骧剑刃。 就在这时,章邯左手手腕突然一松,手里的短刃立刻脱手落下。 同时,他的右手也悄悄撂下了龙骧大剑,从腰间反手接住短刃,朝盗跖戳去。 双方此时身位极近,互相之间的距离还没有半截手臂长,几乎等于章邯一伸手,剑刃就已经要触及盗跖的皮肤,让他根本来不及做出躲闪的动作。 不过对于一个轻功高手来说,可供移动的方向从来不止东南西北四个。 盗跖脚尖一踮,整个人蹿升上天,刚刚好躲过短刃直刺。 章邯立刻抬头望天确认盗跖位置,同时抬脚一踢,恰好踢在正往下落的龙骧大剑剑柄之上。 原本落向地面的龙骧剑立刻打着旋儿冲天而起,直奔盗跖而去。 盗跖眼角余光瞥见那一缕寒光,急忙在空中一个侧仰,调整自己的身位,差之毫厘的躲过了打圈转的锋刃。 不过他也因此改变了姿态,变得头朝下脚朝上。 一波刚息,一波又起。 章邯手持短刃紧随剑后,一剑捅向倒悬的盗跖面门。 紧急之下,盗跖只能像之前的章邯一样,歪头躲过这次攻击。 这时候,章邯重新接住落下的龙骧大剑,顺势朝着盗跖一记大力纵噼。 位于半空,无处借力的盗跖此时不便向左右两侧躲闪,只好腰腹一发力,整个人翻转半周重新调整为正常姿态,右手无声无息间捏住了瞬飞轮,挡住了章邯的剑刃。 尽管他挡住了这一剑,人却在后续的角力之中落入了下风,直接被从天上噼了下来,朝着下方细密的枝头落去。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双向奔赴 盗跖在落地之前灵巧的向后一个空翻,潇洒自在的飘然落在一棵大树的枝头末端。 另一边的章邯也借着反作用力,撤收剑翻身后撤,落在同一棵树的同一根树枝的首端上了。 这棵树的树冠相当繁茂,说是站在同一根树枝上,两人之间距离倒也足有一丈有余,离得不算特别近。 同时,其余的影密卫也追赶了上来,以章邯为核心围成一个半圆,将盗跖彻底堵住。 此时,盗跖已然毫无退路——他的身后的就是悬崖,悬崖之下就是东海,而他落脚的这棵树,就是长在崖壁之上的。 “传说中的盗王之王,墨家统领,叛逆分子。” 章邯挺直胸口,嘴角带笑的沉声说道。 盗跖嬉皮笑脸的挠挠头,晃了晃脑袋,“对,我是墨家的,个性有点小叛逆,也确实是个贼。” “怎么,找我有事吗?” “你已经登上了我们的通缉名单很久了。”章邯冷笑着回答道。 “哦……这我知道,时间确实挺久了,久到我都已经习惯了。”盗跖嬉笑着回应道。 “那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这个……是追星的?”盗跖一撩额前黄毛,洋洋得意的说道,“我一向很受女孩子欢迎,她们都爱追我。” 接着盗跖话锋一转,面露嫌弃道,“不过你这样的糙汉子,我觉得就没必要了,咱们最好保持一点距离。” “呵!这恐怕不行。”章邯语气冰冷的回道,“我的职责,就是抓捕你这样的通缉犯,保持距离可不行。” “哎呀呀!”盗跖一拍脑门,摆出懊恼的神色,很不好意思的说道,“真不巧,你这来的太匆忙,我都没有思想准备……要不改天吧?” “这……恐怕由不得你了。” “可我觉得,我想跑的话,你应该留不住我。” “是吗?”章邯露出捕猎时的笑意,玩味反问道。 盗跖见状一笑,连比划带说道: “我听说过你,好像有个很厉害的外号,叫做……草蛇灰线,千里追踪,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不错,被我盯上的犯人,没有逃得掉的”。章邯笑着点了点头。 盗跖抱着胳膊咧嘴一笑,“可我觉得你这外号太长了,念起来一点不方便。” “我给它简化了一下,提炼了其中的要点,浓缩成三个字——跟屁虫!” “你觉得贴切不贴切?” “如果这能让你被抓的时候开心一点,也无妨。”章邯浑不在意的回应道。 “唉,都说你了抓不住我……”盗跖摇头叹息道。 章邯自信满满的回道,“速度再快的人,也甩不掉自己的影子,而我,就是你的影子,无处不在的影子!” “是吗?”盗跖发出了和章邯之前一样的反问,然后嬉笑着一指脚下的大树: “忘了告诉你,我之前对这棵树动过一点手脚。” 卡察! 随着盗跖话音落下,他们落脚的老树立刻发出卡察卡察的断裂声,开着向着东边的悬崖倾倒。 周围的影密卫一看急忙抛出手中的锁链,一圈围着一圈,合力拉住了倾倒的大树。 不过这棵树少说也有几千斤,根本不是他们区区不到十个人就能拉住的,纵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只是延缓一点时间而已。 好在这已经够用了。 章邯一挑眉,看向盗跖,“又如何?” “啧啧……”盗跖咂么了两下嘴,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真不巧啊……咱们脚下的树枝我也动了点手脚。” 又是一声卡察,两人落脚的树枝直接连根断裂了。 一根树枝断掉的速度就远比一整棵树快的多了,影密卫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盗跖和章邯就一先一后的落下了悬崖,朝着海面坠去。 悬崖足有数十丈之高,虽然下面就是水,但摔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当然,对于盗跖章邯这种人来说,摔死是肯定不至于的。 但他们一样不敢落入水里。 崖下遍布着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礁石,水中也尽是暗流,说不定还有漩涡。 即使以他们的武功,如果掉进水里了,八成不是淹死,就是撞死。 然而即使如此危险,章邯依旧没有放过盗跖,于半空之中调整身位,加速向下俯冲,紧追不舍。 盗跖见状不由呲了呲牙,但是也没办法。 人家既然玩命追,那他也就只有玩命陪了。 盗跖也开始加速自己的下落。 两人就这么追逐着,直奔崖下海面而去。 就在这时,崖上拘束断裂大树的影密卫也终于支撑不住,不得已松开锁链,放任这棵巨树追赶章邯二人而去。 这处海边悬崖说是很高,但在自由落体的加速度下,也撑不住几秒,更不要说章邯盗跖还各种在崖壁上借力加速。 转眼间,盗跖已然离海面不远,海水撞击崖壁的声音都能清晰传入他的耳中了。 而章邯仍旧紧追不舍。 盗跖没办法了,不能再往下落了,再落就要永远沉在水底了。 他赶紧找了几处崖壁的凸出部位,手脚并用的借之卸力,停住了自己的下落之势,扒在了崖壁上。 看了看就要追过来的章邯,盗跖一咬牙,又沿着崖壁爬上去,迎难而上了。 眨眼间,手持瞬飞轮的盗跖就和手持龙骧剑的章邯纠缠在了一起。 一番交手之下,盗跖的硬实力虽然不如章邯,但是靠着身法灵活,外加场地特殊,倒也勉强和章邯斗了个势均力敌。 不过这种势均力敌,在事实上就等于盗跖落入下风了。 对于他而言,快速脱身才是正道,越是纠缠就越是危险。 只不过章邯的实力确实比他强上一筹,而且也真的是很难缠,不愧如蛆附骨之名,让他根本甩不开。 好在盗跖提前准备的帮手经过一段延迟之后,还是如约抵达了——断裂的大树砸过来了。 章邯为了抓人舍得玩命,但他可不会真的舍命。 这要是让这棵树砸到了,人很可能就要交代在水底下了。 无奈之下,章邯只好暂且舍弃盗跖,简单规避了一下。 终于等到了机会的盗跖赶紧甩开章邯,两腿在崖壁之上抡的飞快,以垂直的角度一路向上攀升。 然而一棵树能给章邯造成的妨碍实在不多,盗跖抓住了一丝机会,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丝。 章邯立刻追赶了上去。 两人在崖壁之间再次上演了之前山林中的追逐。 看起来,盗跖的情况还不错。 章邯慢了他一步,始终追赶不上。 虽然一步看起来不多,但只要能保持住,那就代表着绝对的优势。 可问题是,章邯不是一个人。 就在盗跖一路向上,就要重新翻上悬崖之际,崖壁上突然垂下来了好几根锁链。 紧接着,影密卫的人抓着锁链摆荡而下,朝着盗跖围扑上来。 盗跖左支右绌,一番闪转腾挪后成功躲过了所有敌人后,却被赶上来的章邯一脚踹在胸口。 好不容易就要爬上去的盗跖,再一次被踹去了好远一段距离。 最糟糕的是,这一脚让盗跖陷入了一个绝对不利的位置——他被章邯和影密卫的人彻底包围住了。 形势瞬间恶化,盗跖几乎陷入了绝境。 不过对于盗王之王来说,这依旧只是……小场面。 盗跖毫不气馁,更不绝望,挑选了一处薄弱点毅然决然的冲了过去。 经过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过后,盗跖成功的……让影密卫的锁链给捆住了四肢头颅,吊在了半空中。 章邯扒在崖壁上,一手抓着捆住盗跖的锁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盗跖一番挣扎发现自己确实挣不开后,无奈的撇了撇嘴,“说你是跟屁虫,你还真的一点不客气啊!” “呵呵,事情都有好的一面。”章邯含笑回道,“至少,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就会从通缉名单上撤掉了。” “嘁!”盗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今天黄历就说不宜出门,果然,碰上了你这么个晦气的玩意!” 就在这时,一只体态巨大的纯白飞鸟从崖边振翅飞过,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啼。 巨鸟的背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人影。 章邯目送着巨鸟飞远后,眉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那只鸟他肯定是认识的,白凤的坐骑嘛。 不过……为什么白凤会在这时候路过呢? 只是恰巧吗? 章邯顾不上多琢磨,先安排人把盗跖给拉上去了。 影密卫的人大概也知道盗跖有多滑不留手,把人拉上来之后直接用锁链给裹成了蚕蛹,从头包到脚,一丝不漏。 要不是他人在极力的蛄蛹挣扎,你都想不到一堆铁链子里面原来缠了个人。 章邯看着地上还在蛄蛹的锁链团,笑着吩咐道: “你们把人先带回去吧。” “记住,他可是有名的贼骨头,你们要小心一点,嗯……直接上最好的待遇。” 影密卫领命之后,拖着盗跖离开了。 章邯独自留下,站在崖边,这才有空去琢磨刚才白凤路过的事。 理论上来说,即使流沙和帝国之间暗藏着某些龃龉,也不会波及到他这个已经完全投效长公子一派的影密卫统领。 也就是说,白凤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坑他。 但是章邯一想起白凤凰的高调路过,就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而章邯一向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嗯……所以这件事他还是得想办法打探一下。 盗跖的事也不能耽搁,要尽快安排好。 这场局,从现在才算是正式开始呢。 其实今天能抓住盗跖,完全在章邯的意料之内。 这不是因为他对自己和手下的实力多么有信心,而是他对墨家的反应早有预料。 盗跖只要现身,他就一定能抓住——因为人家出现,就是为了让他逮住的。 盗王之王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桑海这片地区并不小,盗跖铁了心藏起来,至少短时间内,影密卫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的,甚至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能都不行。 结果只是转过天的功夫,影密卫就发现了盗跖的踪迹,还非常凑巧的碰上了一个绝佳的围捕他的机会。 你觉得章邯会不会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摆明了是墨家已经大概确定了庖丁被关入了噬牙狱,又无法用过常规的途径找到噬牙狱的入口,所以才把盗跖抛出来做饵。 根本目的还是为了救庖丁。 章邯一眼就能看穿墨家的打算,不过他也乐得将计就计。 他和墨家之间,等于是在互相使阳谋。 墨家知道自己想要救人的打算瞒不过章邯,干脆也就不瞒了,明摆着用整个墨家做赌注,引诱章邯入局。 只要他想抓住更多的叛逆分子,就一定会把盗跖这个饵料吞下,然后把庖丁的位置暴露出来,引诱墨家发起正式的救援行动。 而章邯呢,也知道自己想要守株待兔的打算瞒不过墨家的人,所以他也不打算瞒着,大大方方的先吞下盗跖这个诱饵,摆明自己要在庖丁的关押之处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墨家主动往里踩。 墨家只要想救人,就一定会主动入局。 双方互相给对方布了局,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 桑海城,将军府。 “启禀公子殿下,统领大人已经成功捉拿墨家叛逆分子成员盗跖。” 一名影密卫的成员,正朝扶苏汇报之前的行动结果。 “很好!”扶苏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抬手一挥,“你先下去吧,此事稍后我会论功行赏的。” 影密卫的人没有多言,躬身行礼后立刻退去。 他离开后,一旁的相国李斯嘴角含笑的朝扶苏揖手一礼: “如影随形,影密卫出手,果然绝无空手而归。” 扶苏含笑点头,“看来,刺杀桉在章将军的手下,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所收货了。” “这……”李斯闻言却故意摆出一副迟疑之色。 扶苏见状笑着问道,“怎么,李大人另有看法?” “海月小筑的刺杀行动,计划周密,安排巧妙,分工明确,可见其处心积虑,绝非一般宵小之辈所能为。” “墨家确实有这个能力,当日也确实有墨家的叛逆分子在现场出现,不过……” “不过什么?”扶苏脸上笑意不改,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不过墨家一向主张非攻,善于防御,这类刺杀行动,似乎与他们的风格不符。”李斯回答道。 “进攻,不就是最好的防御吗?” “墨家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伴随着两句反驳李斯判断的话语,章邯从屋外迈步走了进来。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初次合作 从章邯那两句话的意思,不难看出他在反驳李斯。 章邯反驳李斯的理由很简单——他现在要拿墨家开刀立功呢,当然有多少黑锅就往墨家身上扣多少黑锅啊。 叠一层buff这就是一份功劳呢。 李斯侧目看向站到自己身边朝扶苏行礼的章邯,迟疑一下后问道: “章邯将军是觉得墨家才是这场刺杀的幕后黑手?” “我没什么想法,只看证据说话。”章邯沉声回应道,“无论如何,墨家的盗跖当天出现在了现场,墨家自然嫌疑最大。” 章邯不遗余力的,要把锅给扣严实。 理论上来说,李斯应该乐见墨家背上此次刺杀的罪名。 毕竟他可是被罗网给坑了,自己也有背锅的可能。 只要不是他,罪名不管推到谁身上,不管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所以为什么李斯会试图洗掉墨家身上的嫌疑呢? 李斯虽然还没来得及表露出自己的目的,不过章邯猜也猜到了。 这家伙肯定又是要趁机祸水东引,让儒家来背这个黑锅! 这位李相国现在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一心一意,就想着怎么对付自己的师门的。 章邯一度怀疑李斯求学的时候小圣贤庄的人是不是天天欺负他了。 怎么就死盯着不放呢? 章邯自然是不理解,对于维护自己百官之首的地位这件事,李斯有多执着。 想不明白,他也不愿意多想。 反正他的影密卫和李斯这个相国交集不多,只要别坏了自己的任务,随他怎么发癫去。 章邯接着向扶苏汇报道: “今日末将围捕盗跖的时候,白凤恰巧路过了。” 一听牵扯到流沙的人了,李斯倒也不着急跟章邯掰扯墨家身上嫌疑的事了,立刻看向扶苏,想知道他怎么回应。 “白凤……”扶苏沉吟一下后反问道,“章将军是担心,他并非只是偶然路过?” “请公子见谅,末将不得不尽可能多的考虑各个方面。”章邯用委婉的回答表达了肯定的意思。 扶苏笑着点了点头,“我理解,我理解。” “不过,白凤是否只是偶然路过,我也不清楚。”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白凤,目前听命于逆流沙的主人——卫庄。”扶苏轻笑着回答道。 这个消息,扶苏也是刚知道不久。 至于为什么扶苏知道的这么晚……因为这件事发生的也就不早。 更具体一点的细节,就是卫庄向流沙打报告,说自己手下无人可用,需要借调人手。 然后古寻就把桑海附近的人手分给他了一部分,白凤恰好就在其中。 虽然古寻给白凤安排了不少盯梢的任务,但实际上,这小子每天闲得很。 他盯梢靠的是鸟,又不是自己亲自去盯着。 有什么情况都是鸟汇报给他,然后他再汇报给古寻等人。 说白了,他就是个中转站,还是可移动的那种,位置在哪都无所谓。 这种情况下,古寻压榨一下手下的剩余价值很正常。 不过这就让章邯头疼起来了。 扶苏的说辞,看起来没什么营养。 流沙的人手借调给逆流沙那边也算是常有的事——当然,表面上两家没什么关系,所谓借调出去的人手,全都是临时工。 反正就是随便找点说辞湖弄湖弄外界。 你们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呢……就假装自己信了。 不过这种行为固然常有,可代表的意义,就要因时而异了。 白凤暂时归入逆流沙麾下,就代表他和帝国无关了——流沙是帝国的一份子,逆流沙可不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臭名昭着的赏金杀手团伙,能上通缉令的那种。 在这个当口,白凤的阵营悄然转变,章邯很难相信背后没有藏着猫腻。 不过这种事章邯自己心里想想可以,当着扶苏的面说出来,就有点不合适了。 毕竟逆流沙说是和流沙没关系,但你不可能真的当它们两家没关系。 对子骂父,便是无礼。 这师父,他也是父啊! 但这是不说清楚也不行,否则章邯接下来不好安排。 犹豫了一下后,章邯只好试探着询问道: “公子殿下,如果白凤此时已经归入逆流沙之下,那他的出现,或许……不是偶然?” 相比较为难的章邯,扶苏的表情就很自然了,挂着浅笑点了点头: “章将军的判断,不无道理。” “逆流沙只是个拿钱办事的职业杀手团,并没有立场可言。” “之前和帝国的合作,也只是一笔生意而已,而现在,那笔生意早就结束了。” 扶苏提到了之前的交易,李斯作为主导者肯定得吱个声了,于是点头附和道: “逆流沙从来都没有真心效忠帝国,只是为了利益,暂且为我所用而已。” 侧目一瞥义正言辞的李斯,章邯不由撇了撇嘴。 相国大人,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什么呢? 李斯有没有暗中内涵什么姑且不论,总之话说到这儿,章邯需要的由头是有了。 “如此说来,逆流沙很可能已经倒戈……”章邯朝扶苏抱拳说道,“看来末将需要把卫庄也列入假想敌中。” 扶苏对此只是含笑点头,看起来是默许了。 这让章邯松了一口气——允许他对逆流沙动手就行。 李斯这时却提出了质疑: “章将军判断逆流沙倒戈之事,倒不算无的放失。” “不过,机关城破,墨家巨子身亡,这些事可以说是由卫庄一手导致的。” “他们两方,是如何达成合作的呢?” 要想达成合作,双方好歹也得说两句话吧? 就墨家和卫庄的关系,一见面怕不是就要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哪还有话可说呢? 章邯闻言回应道,“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逆流沙会为了利益和帝国合作,当然也可以为了利益和墨家合作。” “至于墨家……虽然都是一些冥顽不灵之辈,却也难说是否有人的脑子会突然开窍,毕竟如今他们的情况,可着实不太妙。” “他们没得选择!” ……………… 桑海城郊,墨家的临时据点。 之前忘了说,这处据点位于桑海北边的海边,距离城区并不远。 因为藏在山崖之下,隐蔽性还算不错,不过暴露的几率依然不小。 但对墨家来说,这里却是绝佳的藏身之处——这个位置不算多么安全,可有着一条天然的,足够稳定的退路,足以保障他们所有人在意外发生时安全撤离。 此时的墨家据点内,来了两位罕见的稀客。 一个是卫庄,一个是白凤。 卫庄和盖聂站在海边,面朝着一望无际的东海,沉默不语。 他们两人身后,分别是白凤,以及墨家的诸位。 白凤是刚刚才到的。 他来,是为了通报一个消息: ‘“我来之前已经确认,你们那个贼骨头伙伴,被影密卫的人抓获了。” 大铁锤不爽的摸了下脑袋,瓮声瓮气的都囔道: “盗跖明明是按照计划被抓的,怎么让你这人说的这么不中听呢!” 白凤对此冷笑一声,不予回应。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一向瞧不上墨家的这些人。 倒不是他觉得墨家的人实力不行,而是觉得这些人脑子不够数。 不过他也不怎么抵触和墨家的人合作这件事。 他虽然瞧不上这群人,却也不怎么讨厌这群人——最多也就盗跖他看不顺眼。 白凤会有这种略显矛盾的态度,也和他的性格脱不了干系。 他和墨鸦是不同的,就像白凤凰和乌鸦之间的鲜明区别。 墨鸦整个人已经彻底从里黑到外面了,什么理想、信念、抱负、感性、真善美等等等等……美好的词汇,对他来说也就只是个词汇而已了。 当然,也不是说墨鸦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穷凶极恶的反社会分子,他只是……非常的现实。 所以对于墨鸦来说,墨家这群人所坚持的理念,就很无聊。 他不会瞧不起,但也瞧不上,就……单纯的一点儿不想沾染。 可白凤不同。 一直活在墨鸦羽翼庇护之下的他,时至今日仍然怀揣有一些年轻人的感情用事。 所以他心底里反而对墨家的人抱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姑且算善意吧。 如果他完全不愿意搭理墨家的话,报完信的一瞬间人就跑走了。 卫庄可没有要求他必须和墨家的接触。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白凤的态度在别人看来那可太糟糕了。 脾气火爆的大铁锤本来就不爽,看他这样就更不爽了。 要不是一旁的高渐离压着,大铁锤这会儿估计又骂出声了。 他嘴一向很快的。 即使保持了克制,双方的气氛也不可避免的变得越来越僵硬——虽说一开始也不活跃。 卫庄和盖聂倒是一点不受影响,沉默着并肩而立,不知道是在装深沉,还是在琢磨事。 这时候,缓和气氛的人来了。 “哈哈哈……”张良带着温和的笑声走了过来,“看来诸位也都收到消息了。” 张良一出现,气氛立刻缓和了不少,连带着一直没动作的盖聂卫庄二人也转身看向了他。 一肚子不高兴的大铁锤一看见张良,立刻来劲了,挠着头找他抱怨道: “我说张三先生呐,你这计划靠不靠谱啊?” “别最后庖丁没救着,又把盗跖给搭进去了。” 张良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铁锤稍安勿躁: “这确实是一步险棋,我也理解诸位的担心,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噬牙狱的位置是绝密,即使是我,亦或者卫庄兄,也不知道它入口的具体位置。” “现在章邯和他的影密卫又掺和了进来,实在不宜耽搁下去,必须尽快把人救出来。” “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投盗跖兄这个石头去问路了。” “话是如此,但还是很让人担心啊!”班大师捋着胡子,一脸忧容。 “现在我们的对手换成了章邯,兵行险着,也是迫不得已。” 大铁锤插话疑惑道,“所以这个章邯什么来头?很厉害吗?” 盖聂接过话茬回答道: “章邯,是帝国内近些年来继蒙恬之后的又一个备受器重的年轻将领。” “和家世显赫的蒙恬王离等人不同,章邯出身低微,但年纪轻轻就有一身高强的武艺,而且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 “由他所率领的影密卫是嬴政的贴身近卫队,同时负责拱卫皇族成员的安全,官阶不高,却手握生杀大权,直接接受嬴政的命令,可谓位卑权重,深受嬴政器重。” 想了一下,盖聂又补充了一句,“古寻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影密卫统领,章邯是他的副手,所以章邯和流沙,以及长公子一派一向走的比较近。” 后半句话让墨家的人不由自主的瞄向了卫庄,眼神有些微妙。 卫庄无视掉这些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冷冷说道,“现在,已经不止是走的比较近了。” “嗯?”盖聂看向自己的师弟 “来桑海之前,嬴政已经将影密卫全权交予扶苏来。” “现在章邯和他手下的影密卫,只听从扶苏的命令。” 张良含笑补充道,“所以扶苏一遇刺,一向躲藏于阴影之中来去无声的影密卫,立刻都活跃了起来。” “等一下!”班大师突然一嗓子打断了所有声音,皱着眉头看向张良问道,“听子房你话里的意思,章邯大动干戈根本不是冲着墨家来的,而是为了抓刺杀扶苏的幕后黑手?” 张良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没错。” “那他为什么一上来就盯上了小跖?”班大师不解道。 虽说盗跖是他们主动抛出去的诱饵,可却是章邯先一步盯上了盗跖——因此他们才做出这个决定。 所以章邯为什么会认定墨家是幕后黑手? 当然,身为头号叛逆分子,墨家是有嫌疑的。 可嫌疑真的不大啊。 且不说这种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刺杀行动和墨家的一贯做事风格根本不匹配,关键是刚遭受重创的墨家它有心也无力啊! 章邯能被嬴政器重,可见不是个好相与之辈,这种人不应该看不出墨家是无辜的啊。 对于班大师的疑问,卫庄笑出了声,率先回应道: “这,正是这件事最有趣的地方!” ……………… 桑海城,将军府。 “有件事,末将一直想问公子殿下。”章邯朝扶苏躬身一礼道。 “但说无妨。” “末将记得,公子之前曾在海月小筑吃过一次饭,所以想问一下,刺杀那日的鱼翅熊掌,与殿下您第一次吃的时候,是否有所差别?” 扶苏闻言一愣,旋即一笑,回答道: “这第二次的鱼翅熊掌,我的印象很浅,毕竟坐在桌桉旁的其实不是我。” “以它给我产生的为数不多的印象来看,和第一次应该并无明显差别。”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锅从天降 得到扶苏回答的章邯脸上露出了然之色,沉声说道,“如此一来的话,这套刺杀计划就有了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鱼翅烹熊掌这道菜是海月小筑主厨的独门秘方,每次做菜时都要关门闭户,禁止任何人旁观,照理说天底下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会做这道菜。” “多日之前,海月小筑的主厨就被换掉了,所以……那天的那份鱼翅熊掌,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吧?”李斯在一旁提出了质疑,“原本的厨子应该是被他们控制起来了,从他那里拷问出制作的方法应该不难。” “孔子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章邯脸上挂着微妙的笑意回应道,“鱼翅烹熊掌这道菜,是典型的齐鲁菜色,用料珍稀,手续复杂,烹饪难度很高。” “主厨被替换掉的时间才不过半月,时间未必来得及。” “当然,这只是推论,最重要的证据是——我已经找到了失踪的主厨和杂役的下落。” “虽然处理他们的人很仔细,连尸体都已经完全销毁,但凡有所为,总是要留下些许蛛丝马迹的。”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他们早就已经被直接灭口,尸体全都没有头颅,应该是拿去做人皮面具了。” “鱼翅熊掌这道菜的来源,也就成谜了。” 章邯的语气,越发的意有所指。 鱼翅熊掌的来历确实有问题,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桉他早就有数了。 刺杀桉既然牵扯到了厨子,那影密卫肯定要把桑海附近所有的厨子都列入调查名单里。 而庖丁恰恰是桑海最有名气的厨师之一。 别说章邯一开始就把最大嫌疑人套在了抓走庖丁的罗网身上,就是抛开这一点,他也会盯上庖丁。 所以章邯这会儿的明知故问,其实是在敲打李斯。 也不算是威胁李斯,就是想让他老实点——你自己现在屁股底下还不干净呢,就别想着拉儒家下水了! 章邯话里的隐义,李斯也听出来了。 不过尊贵的相国大人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好歹也是堂堂相国,百官之首,哪有那么容易被别人拿捏住? 被牵扯进刺杀桉的事肯定会让他有些灰头土脸,但也仅此而已。 况且以赵高的老练奸滑,章邯能抓住实际证据的可能也不大,他没必要太过小心翼翼。 相反,李斯觉得现在他就得大胆一点,因为这是个绝佳的时机。 因此相国大人听完章邯的话以后,横眉一笑,揖手向扶苏说道: “说起来,天底下或许还真有第二个人,会这道鱼翅烹熊掌。” “哦,愿闻其详。”章邯眉头一皱,侧目看向李斯。 “我听说有一个人,厨艺冠绝天下,天下菜肴无论工序如何复杂,烹饪如何困难,只要让他尝上一口,就能立刻复刻出一模一样的来,毫厘无差。” 章邯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之色。 李大人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为了给儒家扣黑锅连自己都不惜搭进去吗? 扶苏倒是对李斯某种意义上算是自爆的操作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追问道,“世上竟有如此奇技……这人是谁?” 李斯嘴角泛笑,沉声回答道: “此人,就是有间客栈的掌柜,在桑海被许多人视为厨神的庖丁!” “同时,他也是从属于墨家的叛逆分子,以及……小圣贤庄唯一的主厨。” 最后半句,李斯的语气明显的加重了,可以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小圣贤庄的针对了。 章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他一句,嘴上则接话道: “小圣贤庄是儒家圣地,一向专研学问,不理世事……” 李斯插话打断他道,“但也因此,儒家始终游离在帝国的管辖之外,不是吗?” “……” 话是没错,不过你这针对性未免也太……章邯一时无言,只好点了点头。 虽说这话反驳不了,但章邯也不愿意放任李斯再把儒家莫名其妙的拉扯进来,于是换了个角度说道: “也许庖丁确有李大人所说的神乎其技般的厨艺,不过他不是早就被大人手下的罗网抓获了吗?” “一个被关进噬牙狱里的厨子,恐怕没有在外界搅动风雨的能力了吧?” 章邯几乎要把噬牙狱里的破事给他挑明白了,就差指着李斯鼻子让他安分一点。 不过李相国显然是没有安分下来的意思——有证据你就举报我,没有那就先看我发挥! “庖丁确实在多日之前就因为身份暴露而被罗网缉拿关押,但这不代表他就不能参与进这场刺杀行动。” “章将军之前也说了,墨家的嫌疑很大,而庖丁,正是墨家的间谍暗探。” “说不定他们早就定下了类似的暗杀计划,庖丁也早就将鱼翅熊掌的做法教给了别人,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之后我宴请公子殿下,就被他们盯上并选做了这个合适的时机。” “如此一来,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罪魁祸首还是墨家喽!”章邯试图打断李斯的继续施法,终结这个话题。 李斯却强行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那也未必。” “章将军别忘了,庖丁和儒家之间的关系,可谓十分密切啊!” 章邯挤着眉头,尽量控制声音平静的反问道,“李大人的意思是,儒家和墨家暗中勾结,意图谋逆吗?” “只是一种猜想。”李斯如此回答道。 章邯扭过头盯着他,肃声反驳道,“这种联想,未免太过牵强,为此就把和墨家同为显学的儒家列入嫌疑名单,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证据的话,我倒也有一些呢。”李斯嘴角挂着不含一丝感情的浅笑,沉声回应道。 话音落下,他伸手掏出了一卷卷轴,上前递给了扶苏。 扶苏展开一看,是一副肖像画,而所画的人,正是天明。 也就是刚来桑海遭遇罗网刺杀时,遇到的一老一少中的少年。 再次看到这张脸,扶苏又一次产生了极为浅薄的熟悉感,想起了多年之前死于宫中大火的那位丽妃。 李斯的声音适时响起: “不知公子还记得这个少年吗?” “他是被陛下秘密通缉的人,之前在机关城之役让他侥幸逃脱,随着墨家的人一同来了桑海。” “现在不知什么原因,更是莫名成了墨家的新任巨子。” “微臣手下的人仍然在暗中搜捕他的下落,却迟迟没有结果,就是因为他躲进了小圣贤庄!” 扶苏回过神,收起画卷,语气平澹的回应道: “毕竟只是个少年,又没有被公开通缉,小圣贤庄一时不察之下收容了叛逆分子也可以理解,不能因此断定他们和墨家叛逆有所勾结。” 李斯立刻补充道,“还有一点,就是小圣贤庄三当家,张良的身份问题。” “他的出身,以及他和逆流沙主人卫庄之间的关系,公子殿下应该也有所了解。” 因为牵扯到流沙和古寻,张良的问题李斯没有讲的太直白。 不过一向不愿意开罪古寻的他此时都舍得把张良当做攻击儒家的由头了,也可见李斯在这件事上的决心——虽说他一点也没冤枉张良。 扶苏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李斯,显然这些理由还不足以让他松口。 扶苏肯定是有些偏袒儒家的,但也是有限度的。 如果李斯有足够的实证来指证儒家存在问题,不管扶苏对儒家有怎样的安排,在这件事上都要有所让步。 李斯沉吟一下,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姑且算是种左证吧。” “公子可知海月小筑‘沧海映泰岳,鱼翅烹熊掌‘之名是从何而来的?” “我记得……”扶苏稍一回想,目光微微抖动了一下,“是多年之前,身为儒家掌门的伏念所起的。” 李斯点点头,“不错,正是伏念。” “也是因为他这个儒家掌门的背书,才使得海月小筑的名气彻底打响,闻名于齐鲁大地。” “这也没什么问题吧?”扶苏反问道,“一桩风雅趣闻而已,海月小筑跟儒家并没有任何实质联系。” “海月小筑和儒家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李斯微微垂首,压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寒芒,幽声回答道,“……这两句话却有问题。” “这道菜名,源于《孟子》中的名句。” 听到这儿,扶苏脸色阴沉了几分。 一旁的章邯看向李斯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隐隐闪过一抹感慨。 李斯低眉耷眼,自顾自的说道,“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而它所代指的其实是……”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舍生而取义……”扶苏轻声呢喃着接上了最后半句。 ……………… 将军府,中院廊道之上。 章邯和李斯并肩向外走着。 刚才争论的问题,在李斯最后一番‘清风不识字‘的操作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成功的把黑锅给儒家也扣了一份。 文字狱这种东西,从古至今都少不了,只是有的时候严重,有的时候宽松而已。 而且不得不说,这种强行解读扣帽子的操作真的是很好用。 身为相国,又是出身小圣贤庄的李斯帮着自己的掌门大师兄解读了一下‘他的‘意思后,扶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统治者来说,舍生取义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个词和刺杀这种孤注一掷的操作蜜汁契合。 所以……就遂了李相国的意吧。 章邯用眼角余光暗中打量着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坑害自己师门的不是他似的李斯,心中不由暗自感慨。 果然啊,还是你们这些玩政治的人心更脏啊! 李斯这时好像注意到了章邯的偷看,突然朝着他揖手一礼道: “章将军,刚才我的语气或许有些激进,若有冒犯,还望你海涵见谅。” 章邯急忙回礼道,“李大人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为帝国效力,何谈冒犯一说。” “不过关于调查儒家这件事……小圣贤庄毕竟是李大人你的师门,而影密卫做事一向百无禁忌,我担心……” 李斯闻言大手一挥,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的说道: “李斯虽师从儒家,但一切当以帝国社稷为先!” “海月小筑的刺杀桉,事关重大,不容有失,章将军尽管去查,无须有任何顾及。” “一旦有了真凭实据,证实儒家藏有异心,暗中谋逆,李斯绝不徇私姑息,定会请命亲自……剿灭小圣贤庄!” “……大人气节,章邯佩服。” 章邯说着成年人的违心话,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你这语气确实听不出一点包庇的意思,你分明只想儒家暴毙! ……………… 桑海城郊,墨家临时据点。 “所以,这次的刺杀行动到底是哪家策划的啊?”大铁锤摸着光滑的头皮,瞪大眼睛看着张良问道,“是其他的反秦势力出手了吗?” 班大师舞动着自己的机关手,若有所思的问道,“听子房你话里的意思,这场刺杀背后应该是大有问题喽?” 张良微微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笑着一点点解释道: “目前的桑海,有能力策划,并具体实施这样一场计划缜密,安排巧妙的刺杀行动的组织,只有四家。” “流沙、罗网、儒家,以及墨家。”张良伸出手指,一一数了过来。 桑海地区当然还有其他势力能发动刺杀,但很难调动这么多的人手,安排的这么细致,首尾收拾的这么干净。 其他势力要想刺杀扶苏,手段肯定会更加的……简单粗暴一些。 大铁锤听了这话,也比着手指头挨个算起来: “首先墨家排除掉,不是咱们干的。” “流沙和罗网也可以排除,他们都是帝国那边的。” “所以是……儒家干的!?”大铁锤看向张良,不可置信的惊叫道。 高渐离闻言直接给他否决了: “不可能是儒家做的,他们……就算决定反抗帝国,也不可能用刺杀这种手段。” 盖聂这时也插话否定这种不着调的猜测: “儒家不可能刺杀长公子扶苏。” “他与一贯主张强硬铁腕政策的李斯不同,在某些方面更主张怀柔温和,亲近儒家学说。” “更何况,多年之前,儒家掌门伏念曾到访咸阳,亲自教导过扶苏一段时间,有一段师生之义。” 大铁锤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滴咕道: “又有关系?” “这怎么谁谁之间都沾点关系呢!” 大铁锤这话也算是有感而发了。 在场的,卫庄和张良有关系,然后又都和古寻有关系,然后古寻和章邯有关系,和扶苏有关系,扶苏和伏念有关系,伏念又和张良有关系…… 就很混乱。 而且这都扯上关系了,还反个屁的秦啊! 班大师闻言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管人家有没有关系呢!” 不管怎么说,合作已经达成,就算对卫庄和张良有所不信任,那也不能摆到明面上啊!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胡亥 大铁锤也是老受气包了,让班大师凶了一句也不好反驳什么,不知道小声嘀咕着什么话,闪到一边去了。 高渐离神色凝重的插话说道: “不是我们做的,不是儒家做的,那就只可能是流沙或罗网所为了……” 这种结论乍一听很扯淡,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也确实很扯淡。 身为帝国利刃的罗网刺杀最有可能成为皇储的长公子扶苏? 流沙就更荒谬了,众所周知古寻没有儿子,人家扶苏不仅是帝国公子,还是正儿八经的‘流沙少主’。 双重意义上的造反是吧? 脑子从来比嘴快的大铁锤立刻想跳出来质疑,不过大概是因为刚被训过,他才一抬头,立刻又讪讪一笑,缩下去了。 “如果是罗网或……流沙动的手,那这场刺杀背后代表的大概就是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了吧?”人宗掌门逍遥子抚须揣测道。 他的猜想无疑是合情合理的,就是当着人家流沙的面说流沙有刺杀自家少东家的嫌疑这种行为让他有些别扭。 班大师眉头拧成一大把,疑惑不解道,“这罗网和流沙之间有所龃龉的事,老头子我一直都知道,罗网的首领中车府令赵高似乎一直和国师古寻的关系很差。” “但这是两家组织之间的仇怨,他应该不至于失心疯到往扶苏身上牵连吧?” 卫庄这时冷笑着说道: “你们思考问题永远都这么麻烦吗?” 大铁锤看卫庄这得瑟的模样,忍不住回了一句,“你有什么好办法?” “呵……我有个朋友跟我说过一句话——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卫庄深邃的双眼从众人身上扫过,用富含磁性的声音娓娓说道,“我很喜欢这句话。” “思考问题也可以遵循这一原则,以最简单有效直接的思路去考虑分析即可,归根究底就是两个字——利益!” “这是你们逆流沙这种赏金杀手团思考问题的方式吧?”大铁锤又欠欠的哼唧着回了一嘴。 卫庄没搭理他。 张良含笑接过话茬道,“诸位不妨顺着这个思路想一想,对扶苏下手,谁能得利?” “这……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我们了解的不多啊。”班大师捋着胡子看向了盖聂,“这方面,盖先生应该更加清楚一些。” 其实卫庄肯定了解的一点不比盖聂少,不过班大师虽然不至于像大铁锤似的嘴上不把门,但如无必要,他不可能找卫庄问。 盖聂瞥了一眼卫庄,发现他完全没有表现一下的意思后,只好自己说了: “嬴政一直没有立后,也就没有嫡子,同样也一直没有立储君。” “身为长公子的扶苏理所当然的就成了储君最有力的人选,而且不止是身份上,能力上他也是最可靠的人选。”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他就是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不过这终究只是旁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法理上他始终没有被嬴政确立为储君,那么其他人,就还是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所以……盖先生的意思是这件事是由其他皇子暗中推动的?”逍遥子插嘴问道。 盖聂对逍遥子的问题不置可否,直接抛出了一个江湖上普遍没人关注的情报: “就如同国师古寻是长公子扶苏的老师一样,罗网的首领,中车府令赵高也是十八世子胡亥的老师。” 这个消息一说出来,墨家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江湖人,一向是不爱关注朝堂秘闻的。 哪怕是墨家这样一门心思造反的组织,对于朝廷内部,尤其是皇族成员的人际关系了解也不多。 嬴政十八个儿子,真正广为人知的只有一个扶苏——就这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扶苏沾了他老师的光。 至于其他的皇子,大多数人连个名字都想不起来,胡亥虽然在嬴政那儿是最受宠爱的幼子,在江湖可没有任何优待。 赵高作为内侍官,又掌管谍报组织罗网,个人信息隐藏的也比较深。 所以墨家的人此前还真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班大师露出恍然之色,连连点头道,“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罗网确实有了对扶苏下死手的理由。” 卫庄冷笑着一挑眉,语气玩味的说道,“流沙的动机也一样有了——可以自导自演来嫁祸赵高。” “呃……” 班大师高渐离逍遥子等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没接这个话茬,但是心里倒是不自觉地认可了卫庄所说的可能——尽管卫庄明显是在用这话来反讽他们怀疑到流沙头上的神奇操作的。 “这个胡亥,又是什么人物?很厉害吗?”大铁锤发出了丈育的呐喊。 “胡亥是十八世子,也是嬴政的幼子,如今尚未成年,不过深得嬴政的喜爱,地位不低。” “他和赵高之间的师生关系也很亲密,并非只浮于表面。”盖聂斟酌着用词回答道。 逍遥子这时插话道,“十八世子胡亥的名字,我此前也偶尔听闻过,确实深受嬴政喜爱。” “不过毕竟是幼子,少不更事,纵然深受荣宠,储君之位和他关系也不大吧?” 高渐离耷着眉头,目光沉凝接话道,“或许就是因为储君之位离他太远,赵高才会如此激进行事。” 班大师没急着发表意见,再次看向盖聂,询问道,“盖先生,你对这个胡亥,有没有更深的了解呢?” 盖聂沉吟一下后回道,“在咸阳时,我和他有过数次接触。” “看上去,他就是个还未长大的少年,性格天真烂漫,也不乏嚣张跋扈的举动,和其他普通王公贵胄出身的少年人区别不大。” “不过,他总给我一种城府很深的感觉,眼眸深处似乎藏着许多算计,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还有一种森冷之感,就像是毒蛇,隐蔽而危险。” “其人,应该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能和赵高混到一起的人,当然不会简单。”听完盖聂的话,卫庄如此锐评道。 墨家众人没理会卫庄的随口评价,讨论起了最后一个问题。 “现在罗网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有没有更确切的证据将这件事指向罗网了。”班大师率先说道。 () 1秒记住网:。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实锤 如果没有流沙,只有罗网一个嫌疑人的话,他们这会儿或许也就不纠结证据的事了。 不过既然有其他嫌疑人,他们觉得还是尽量考虑仔细一点的好,以免做出误判,回头坏事。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追求什么铁证如山,只要有一个过得去的佐证就差不多足够做出判断了。 一直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海不说话的白凤这会儿出声了: “说起来,那天那场刺杀,确实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旁观了整场刺杀行动的不止有藏在树里的盗跖,还有白凤。 确切的说,对于成天飞在天上的他来说,地上的事也没几件是他看不见的。 已经从盗跖那里听过一遍刺杀案整个过程的墨家众人听到白凤这么说,立刻全都锁起眉头回忆刺杀案的细节,尝试找出‘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虽然直接问白凤更快捷也更简单,但……还是老样子,终究抹不开那个面儿。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想,高渐离很快就找出了关键点: “那几个被灭口的仆役?” 李斯那一次解释的挺详细的,一句接着一句喷了坏小一通,即使是我也足够听明白始末因果了。 “这种距离之上,就你所知,应该只没一个人能当着章邯的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杀掉七个人。” “背白锅也有办法,既然后因前果理含糊了,咱们还是琢磨琢磨救人的事吧。”班小师重叹一声,拍了拍小铁锤的前背说道。 邵善和煦一笑,接过话茬回答道: “而且,我们入场之时,是来得及阻止这个假白凤逃走的。” “嗯……也只是一种可能。” 小铁锤是懂外面这么少的弯弯绕绕,是过人话我是听得懂的。 “啊那……”小铁锤那次听明白了。 “哦对了,顺便一说,你是久后在山林偶然发现了这个假邵善,我还没被灭口了,有留上什么线索。” “这赵低我为了啥呢?” 将军府,张良的书房内。 我们也都知道,是可能是这个人出手了。 没那个功夫,还是先关注一上可能性更小的罗网这边吧。 就墨家所知,帝国国师古寻很厌恶坑人,但并是厌恶骗人,我亲自设局骗人那种事更是从来有听说过。 那件事,罗网基本下有得洗了。 低渐离紧接着凝眉吐出了八个字,“八剑奴!” “不过,在假扮李斯的刺客引爆藏好的烟雾逃脱之后,这些活口全部死于非命。” 班小师等人也是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是过事儿是听明白了,我脑子外的问题可越来越少了。 “赵低的目的,小概率是止一层。” 嗯……应该是是坏事,但似乎也是是一般精彩。 “罗网肯定真心要刺杀张良,至多这个假白凤的角色,应该由一位货真价实的顶尖低手来担任,以确保能够在最关键的时机发出足够致命的绝杀。” “一个人做是到……这就是止一个人。”李斯语气玩味的接话说道。 “那个答案,或许会很简单。” 按照盗跖之后跟我们说的过程——烟雾爆开,假邵善脱身,其我刺客暴亡,然前罗网八剑奴就登场了。 ……………… 卫庄笑着点点头,“有错,刚才你突然发现罗网……哦是,应该说是赵低的又一个目的。” “啊?”小铁锤更懵逼了。 张良坐在桌案后,伸手拿过一卷书,同时似笑似叹的重哼了一声。 流沙为了栽赃嫁祸自导自演一出刺杀的戏码那种事还没可能发生,但古寻亲自上场做局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了。 “别的方面是论,就够狠那一点来说,遍数整个朝堂,白凤也绝对是数一数七的。” 当然,也还是没极大概率真的是古寻出手,是过那就有必要考虑了。 “之后这有论如何也要拉大圣贤庄上水的态度,让章将军都没些遭受是住了。” 说一千道一万,反正不是罗网干的了呗! “章邯早已秘密抵达桑海,在这之前张良就一直处于影密卫的严密保护之上。” 那七件事,几乎不能视作同时发生,很难说相互之间有没关联。 “所以……他的意思是罗网策划那么一场刺杀,闹得风风雨雨的,目的其实是是为了杀人?” 李斯那时帮着自己师哥解释了一上,“那是一场根本是可能成功的刺杀。” 说到那外,基本算是实锤了不是罗网干的。 “对于最擅长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端倪,将安全灭杀于萌芽之中的章邯来说,那种看起来设计精巧奥妙的刺杀行动,恰恰不是最坏处理的。” “李相国对自己的师门,可真是半点是留情啊!” “呵!” “啊?幕前白手都确认了,还能没啥问题?”小铁锤傻愣愣的看着盖聂疑惑道。 “一切就发生在短短一瞬之间,章邯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完全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就死了。” 说着话,卫庄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 “那场刺杀的目的,是是为了取邵善的性命。”盖聂急急回答道。 “呵!”白凤发出一声高傲的轻笑,详细解释说道,“影密卫出手之后,立刻成功阻止了刺杀,并活捉了假扮成仆役的刺客。” “还真是罗网的混蛋干的,竟然还让咱们背白锅,真是晦气!” 扶苏口中的‘一个人’,是需要特意说明,其我人也知道是谁。 班小师看见了卫庄的神色变化,坏奇的问道,“子房,他是想到什么了吗?” 古寻站在书房的格窗后,抬头望着天,笑呵呵的回应道: “为了我的目标,什么仁义礼智都是虚妄,‘师门’也只是个称谓而已。” “他是在北地待的太久了,对白凤的认知是够深。” 扶苏含笑最前说道,“在场的人,只没我们没那个实力。” 流沙也许能找出一批杀手来自导自演刺杀的戏码,但我们如果指使是动直属于赵低的八剑奴。 我们虽然凡事厌恶考虑细致一点,但也是会死揪着大概率事件是放。 “哈!”张良听完忍是住笑了一声,“确实够狠。” “还没最前一个问题。”盖聂那时突然说话道。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福祸相依 “嗯……”古寻听了这话后,露出了些许沉思之色,双手抱在胸前琢磨了片刻后,突然说道,“不对……李斯的态度有点问题。” 扶苏听到后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他的态度有些太大胆了。” 刺杀扶苏的锅,即使是他这个相国背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不要说还有着激怒流沙的额外后果。 李斯或许不需要太怕,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冒险。 “李斯这种表现,更像是早有计划,就等着趁这个机会针对儒家。”古寻分析到这里,突然笑了,“哈,看来咱们的相国大人应该是和赵高达成了合作。” 经古寻这一提醒,扶苏也反应过来了,“原来如此……” “赵府令果然是赵府令,做事滴水不漏。”扶苏也笑了起来,“原本我还想着他这一次会被李斯给记恨上,原来早就做好了安排。” “用对付儒家的机会作为甜头来安抚李斯……倒也合适。” “他们俩私下肯定是达成了某些协议,李斯得以彻底放下顾及,全力针对儒家。”想通了一切的古寻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很平淡的说道,“当然,即使如此,赵高的先斩后奏肯定还是会被李斯记上一笔,让李斯找着合适的机会估计还是要还回来的。” 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不过古寻基本能判断两人的合作是发生在刺杀之后。 李斯的心狠,但是他胆子可没赵高达。 他就是再想寻找机会,甚至创造机会来对付儒家,也不会昏头到去刺杀扶苏。 只可能是赵高也把事情坐实,让一切木已成舟,再半是利诱,半是强逼 “不过……儒家的麻烦就更大了。”扶苏摇头失笑着接道。 “虱子多了不痒,小圣贤庄也不差这一笔了。”古寻轻描淡写的说道。 “对于小圣贤庄来说,这场危机真正的源头,其实是你父皇的东巡,以及蜃楼的出航。” “李斯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会在这个时间点不遗余力的悍然下手——这才是他真正的机会。” 小圣贤庄整体上是比较安分的,哪怕张良在背地里兴风作浪,其实也很难吸引到咸阳的注意。 关中以外地区的帝国官员人均小奉先,御史系统有跟没有一样,哪怕是嬴政想要整治某个问题,首先也要他本人先注意到那个问题才行。 那么问题来了,嬴政不关注,就很难发现问题,而想要引起嬴政的关注往往又需要问题先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完美闭环了属于是。 因此罗网这类主动搜集情报,汇总上报的谍报机构对嬴政来说就很重要,也是他发现问题的主要信息来源。 但这就又有问题了。 首先,地方官员可以当小奉先,谍报机构的主管就也能当,那么他不给你报你怎么办? 其次,谍报机构也只是一种特殊点的职能部门,什么位卑权重也好,什么先斩后奏也好,说白了也只是吓唬人的说辞而已。 它不是无所不能的。 即使是号称无孔不入的罗网,它的丝网也不是真的遍布天下各个角落。 即使是后世的现代化工业国家,也做不到真的完美监察社会的方方面面,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时代。 这种情况下,小圣贤庄其实是很安全的,哪怕咸阳的某些儒学博士跳的比较厉害,也不至于波及到他们。 让一直沉寂着的小圣贤庄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根本原因,就是蜃楼要在桑海出航,并且嬴政要亲自东巡来此。 这是小圣贤庄所受到的唯一的致命的威胁,其他的反而都不足为虑。 “我目前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无论李斯想怎么搞事,扶苏都有把握压制住他,毕竟皇权至上,除了嬴政,扶苏就是皇权最大的象征。 但是如果嬴政决定对儒家下手,那扶苏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扶苏看向古寻,略有忧心的问道,“老师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一点,没必要太过担心。”古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呵呵的突然飚了一句牛顿定律,“你要明白,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啊?”话的意思很直白,扶苏一听也能明白意思,但是……这跟儒家的安危有什么关系? 古寻见状解释道,“在李斯看来,蜃楼出航的事把你父皇的注意力引到了桑海这座远东之城,是他一举摧毁小圣贤庄的绝佳时机。” “但同样的,你父皇对蜃楼出航的过度重视,也会成为小圣贤庄摆脱危机的一线希望。” “可谓成也蜃楼,败也蜃楼。” 东巡和蜃楼出航的事对于嬴政来说太过重要,所以对于桑海的事,他会不自觉地采取尽可能激进的措施来使局面趋于稳定,以免妨碍到自己的大事。 但同样的,也因为这两件事太过重要,为了避免自己的精力都被牵扯进桑海的琐事中,他也不会对这里的事情纠缠不清。 换言之,想要小圣贤庄平安无事,有两种方案。 其一,是让嬴政觉得小圣贤庄的问题不那么严重,没必要为了处理这点小事而大动干戈,平添波澜。 其二,就是让嬴政觉得如果要处置小圣贤庄势必会牵扯住他大量的精力,可能耽搁到他的正事。 无论哪一种方案,都足以让小圣贤庄,让整个儒家在这段风起云涌的时间段内保证自身的安全。 至于之后怎么办? 呵呵,小圣贤庄有没有之后且先不论,嬴政这边八成是没有了。 当然,更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让小圣贤庄做到这两点中。 第一种方案,有李斯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想要做到不太容易。 而第二种方案……也是一眼看上去就没戏。 对于崇尚暴力美学的嬴政来说,天底下没什么问题解决起来是很困难的,至少小圣贤庄,乃至整个儒家还不能例外。 同为显学墨家都给彻底打成叛逆分子了,你儒家又多个啥? 小圣贤庄? 随便调个几千万把人不就能夷为平地了吗? 看起来,确实如同古寻说的一样,小圣贤庄有活路,但只是一线希望。 不过扶苏领会到古寻话里的意思后,还是连连点头,放下了心。 对于儒家来说,只靠他们自己的力量,确实只有一线生机,但是有外力介入的话就不一样了。 天底下,还是有能跟嬴政别劲的人的。 ……………… 桑海郊外,墨家临时据点。 看着匆匆离去的张良的背影,大铁锤不明所以的挠着头嘀咕道: “怎么了?这是想到什么了啊,怎么还走了呢?” 班大师捋着胡子琢磨道,“子房这是又发现了罗网的什么阴谋,急着去做应对措施吗?” “赵高,恐怕私下和李斯达成了合作,要借刺杀案来陷害儒家。” 盖聂这时沉声说出了缘由。 当然,这是他猜的,不过盖聂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桑海地区目前和张良关系密切的组织有三家——他的师门小圣贤庄,流沙,以及墨家。 这三者中,流沙很难出问题,墨家的人都在这儿,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只有小圣贤庄特殊。 也只有小圣贤庄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威胁,才会引得张良临时离开。 再加上张良之前的话,他离开的原因是和赵高的目的有关,和这场刺杀案有关。 小圣贤庄、罗网、赵高、刺杀、李斯…… 把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思考一下,也就不难猜出张良到底想到什么了。 当然,对盖聂来说,这很好猜,但对班大师他们来说就有些没头没尾了。 怎么就突然跳到李斯和赵高联手上了? 你们两个刚才有偷偷私下商议吗?你怎么就知道了呢? “盖先生说的推论,看上去可能性倒是不小,不过……有什么依据吗?”毫无头绪的班大师苦笑着询问道。 盖聂斟酌了一下用词后,详细解释道: “罗网的首领虽然是赵高,但在桑海,赵高是要向相国李斯负责的。” “而整场刺杀行动虽然安排的恰到好处,可最后六剑奴的突兀入场,却太过显眼了。” “我们能判断出罗网是幕后黑手,李斯同样也能。” “身为赵高在桑海时的上官,罗网背着李斯刺杀公子扶苏的行为,无疑会给他带来极大的风险。” “所以……这场刺杀李斯也是推动者?”高渐离皱着眉头猜测道。 盖聂摇了摇头,“李斯……应该不会冒这种险,刺杀扶苏能给他带来的利益,不足以让他担如此大的风险。” “我想,刺杀之事还是赵高一人策划,只是事后再用利益拉拢李斯,以免激怒身为相国的他。” “盖先生说的利益……就是借机陷害儒家?”班大师追问道。 “应该没错。”盖聂点点头,“李斯如今对儒家的态度,很鲜明。” “那儒家不是麻烦大了?”大铁锤咋咋呼呼的叫嚷道。 卫庄冷眼一瞥他,轻描淡写的回道,“儒家本来麻烦就不小。” “呃……”大铁锤让卫庄噎得一愣,想了想也没搭理卫庄,跟班大师等人说道,“咱们要不要帮忙啊?” “这个,就要等下次见子房的时候再问他了。”班大师忧心忡忡的捋着胡子,“不过,我想咱们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别说墨家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就是之前正常的状态下,也很难帮得上忙。 毕竟现在大家的身份不一样了。 虽说曾经被并称为显学,但现在一个是尊服王化的正规学术流派,一个是大逆不道的叛逆分子,已经是南辕北辙,互不相干了。 墨家给儒家帮忙,怕不是会越帮越忙。 大铁锤听完后耸耸肩,默默缩到一旁了。 他这个人虽然很讲义气,但是他和儒家不熟啊! 要是项氏一族有了麻烦,那他大铁锤一定帮帮场子,可儒家嘛……提一嘴尽尽人道主义精神也就行了。 “儒家的事,就交给子房自己去处理吧,咱们现在先计划营救盗跖和庖丁的方案吧。”班大师将话题扯回到正轨上。 “关于噬牙狱内部的情况,盖先生你有什么了解吗?” 盖聂摇了摇头,“对这座监狱,我也知之甚少,只是听过它的名头。” 回答完后,盖聂的目光看向了卫庄。 关于帝国方面的情报,估计还是流沙知道的多一些。 班大师等人也随之将目光投向了卫庄。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注视,卫庄斜眸睥睨,扫视了一圈后,冷哼一声回道: “不用看我,我也不清楚。” “这监狱不是帝国的吗,你们流沙怎么会不了解?”大铁锤一听下意识的大声质问道。 “呵!”卫庄扭了扭脖子,冷笑着反问道,“流沙的人,为什么要了解监狱?” “难不成你以为流沙的人会被关进牢里吗?” “嘿……”大铁锤让他这阴阳怪气的回答激得心头冒火,但是仔细一想人家的话,顿时又泄气说不出话了。 确实,流沙的爷那就是爷。 人家是真的没必要去了解监狱这种一辈子都不会接触的单位。 “啊这……”班大师也有些傻眼,不过也只能接受现实,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还是等回头问子房吧,他应该有了解。” “咱们讨论一下由谁参与营救吧。” 大铁锤闻言第一个吱声,大叫道,“我来!” 班大师斜眼一瞅自告奋勇跃跃欲试的大铁锤,毫不犹豫的给他pass了: “你就算了,块头太大,目标太明显,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攻坚。” 原本兴奋的大铁锤让兜头浇了一盆凉水,uu看书.uukanshu但犹不死心,试图据理力争: “我是体型大了一点,不过你们之前计划的时候也说了,咱们要救人的事人家都知道,我估计也没法不被发现吧?” “而且我很有用啊!” “虽然我的实力比不上小高雪女,但是我力气大啊,那个监狱传的那么玄乎,里面说不准有多少机关陷阱呢,有个大力士肯定能解决不少麻烦的。” 雪女摇头否决道,“没必要,太危险了,还是我和小高去吧。” 高渐离点头帮腔道,“两个人正好足够,太多了也不方便,就我们两个去吧。” 盖聂这时候却插话道,“还是我去吧。” “章邯不是个好相与之辈,在他先一步料到墨家会劫狱的情况下,很可能特意做出针对你们的布置。” “由我去,更合适一点。” 没等墨家的人对盖聂的主动请缨做出反应,卫庄率先发话了: “他去,那我也去好了。” “正好,合作嘛!”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北方惊变 “您知道?”扶苏有些错愕的反问道,“那怎么不告诉我呢?” “啧……”古寻咂摸了下嘴,反问他道,“还记得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吗?” “你顾好自己,把在桑海该处理的事情处理掉就行了。” “这两件事细究下来,又关你什么事呢?” “可是……” 扶苏还想反驳,古寻直接抬手一摆打断道,“别可是了!” “三岁学说话,一生学闭嘴。” “扶苏啊,伱得学着别那么认真。” “不是学生认真,是这些事牵扯太大了……也不知道会造就多少的悲剧。” 古寻很冷漠的挑眉反问道,“所以……又与你何干呢?又不是你干的!” 要知道,虽然一国吃鸡小赛最前的失败者是秦国,但是一说抗狼专家,绝小少数人只认曾经的赵国武安君——扶苏。 你又不是彼得帕克,还得自己给自己道德绑架。 “阻止是了政策的上达,就试着阻止政策的实施。” 其中北地的那件事,算是一封军报,而内容,则是狼族军队进犯河南地的消息。 狼族那一次的小胜,也是占了李左车我们是了解马其顿方阵步兵的便宜而已。 “所以古寻他记住,没时候,必须要跳出帝国的方圆规矩,试着使用触犯律法的过线行为来解决问题。” 凡事都需要因时制宜,从来也有谁能保证自己的计划一定能成功,那种临时性的调整,很异常,也并是意味着是好事。 是过焚书对法家的影响相对要大得少。 焚书之事也是仅仅只是焚书,同时也禁止了民间私学。 安炎贞和司马尚追随的月氏军队在经过了几场大胜利前毫是气馁,重整旗鼓,再次和冒顿手上的这支奇怪军队展开了对决,然前……然前就喜迎了一场小败。 “但,目后来说,狼族对中原还是足以构成致命的威胁……帝国的实力,可是是月氏国可比的。” 桑海笑呵呵的回道,“他就少给咱们的蒙将军一些信任,多操些闲心吧。” 对于一贯霸道独裁,说一是七的嬴政来说,没人敢在自己的治上造反,这显然是对方的问题,而是是自己的问题。 虽说有输到一败涂地,一蹶是振的程度,但短时间内月氏国实在是有能力再牵制狼族了。 至于为什么嬴政看是出来焚书令的危害……是同的经历,是同的境遇,是同的身份,理所当然的会造成是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是同。 而冒顿的手段也确实厉害,那边月氏国有力再战的同时,我也成功的退一步侵吞上了东胡的绝小部分力量。 战争,是一种手段,而是是目的——至多对桑海来说是是目的。 我们俩都败了,那还没谁能阻挡狼族? 我要是觉得那么做没用,说话的语气就是会这么有底气了。 赵国当年都这德行了还能把狼族吊起来打,以帝国武德充沛的程度,这还是是手拿把掐! 想了想,扶苏换了一种说法问道: 古寻所说的另一道缓信中记载的事,说是和李牧相关,其实是和全天上都没关。 当然是足以被写退史书中,千古流传的小事,焚书了。 既然如此呢,桑海和韩非也就顺水推舟,调整了计划。 从那儿也能看出李斯确实是个够狠的人,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地位,是仅教导我的老师我能上得去手,连真正成就了我今日身份地位的法家,我也一样能牺牲。 桑海高眉含笑沉声回答道,“在规则之内,他什么都改变是了。” 所以桑海很淡定。 “过线……吗?”古寻皱着眉头问道,“老师心外早就没计划了?” 那件事几乎有没对当时的百姓造成少小伤害,却对前世没着深远的负面影响。 也许情况会比儒家弱点,但也很没限。 而古寻此时之所谓对事态接上来的发展忧心忡忡,不是因为安炎贞和司马尚的小败。 “可是……”古寻却仍然心没疑虑,“帝国如今的状态……” 能是什么惊喜,北地藏着我们狼族人的小爹呢呗! 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次要一点的原因是我也并是在乎月氏国战败。 “更让你头疼的是另一件事啊……老师,你觉得那件事咱们必须得想想办法,劝说父皇放弃那个命令。” 是过也是止是儒家,诸子百家中最适应帝国官场的自然是法家,除它之里的各家各派,相性都是是很坏。 七书也坏,七经也罢,其中能直接用于治理国家的内容实在是少。 “这……”古寻露出探寻的目光。 “是计划坏了,但那也是妨碍你临时决定将那件事转交给他处理。”安炎重描淡写的回答道,似乎完全是担心临时变卦会是会导致计划全面崩盘,使得自己的目的落空。 后者是文化领域的毁灭性打击,前者最少就算是某些地方的倒霉而已。 习惯跟狼族打交道的李左车和司马尚突然面对那种重甲步兵军团,如果是要迷糊一段时间的,毕竟七人也谈是下是什么军事方面的奇才。 桑海觉得那就足够了,也有必要弱求做到完美,焚书那种事,全烧了和只烧一部分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 顺便弱调一上,法家的书也并是例里。 那两道急信上所说的事,恰好一个和北地有关,一个和桑海有关。 “况且,对狼族来说,北地还藏着别的惊喜呢。” 古寻是又是想打,又是想进,退进维谷,右左为难。 因为治理国家的官吏总是要懂法令条文的,法家的实用主义依旧能够贯彻上去,像是儒家这种才是最惨的。 “狼族,本来就是是一个坏相与的对手,只是当年的惨败令我们一直有没急过来,以至于处处受制,让冒顿施展是开。” “那个事啊……确实令人头疼。”桑海那次倒是赞同了古寻的说法。 焚书那件事,我怎么可能是早做安排。 更确切一点说,焚书和下面的这些事情况正相反。 是变的永恒,等于死寂…… 那场小败甚至一定程度下在桑海的意料之中,只是我虽然料到了,但并有没尝试干预。 只是儒家圣地大圣贤庄在安炎,显得李牧和它关系密切了一点。 原本处于后前夹击之中的狼族,瞬间局势就逆转了,一举翻盘成为草原下实力最弱悍的一族。 可惜,焚书之事的开端,在于相国李斯,即使是桑海也是可能把我给‘扼杀’喽。 有论是修建皇陵、南征百越、北却匈奴,还是重整长城,都对前世没一定的积极意义。 而李左车和安炎贞,恰恰不是天底上和扶苏关系最近的两个人。 也有什么起不的原因,主要不是我也是懂打仗的事,是想里行指导内行。 “先不提是否支持这两件事,老师,咱们单纯的讨论一下这两件事吧。” 至于为什么原本还自顾是暇的狼族突然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又结束挑衅帝国……原因也很复杂,人家腾出手来了呗。 “总之,只要思想是滑坡,办法总比容易少。” “那件事当然应该阻止,但是……他没想过怎么阻止吗?” 肯定没人想要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也不能,去找当官的拜师,搞师徒传授制。 “先说北地的事,您觉得局面会更进一步糜烂下去吗?” 以帝国朝廷如今对关里地区的掌控程度,我就算有法全面阻止焚书令的推行,至多也能让燕赵齐鲁荆楚等地区幸免于难。 怎么说呢……那一套操作突出的不是个稳定,务求百姓永远是会产生少余的心思。 “救人是行善,但不救人可不是作恶。” 反正是管他支持是支持,厌恶是厌恶,你先把事坐实,如没什么是满的……他不能自行斟酌考虑要是要跟你计较! 也正是因为了解嬴政的心态,桑海肯定要干什么违逆对方的事,往往都是先斩前奏。 “老师是又要劝你放弃吗?”古寻闻言苦笑着反问道。 “可是……” 桑海挑眉一笑,有没回答。 也因此,狼族的动作才会被帝国那么慢就给知道了。 书归正题,桑海附和完古寻的话前,转而又问我道: “呵……”扶苏对此苦笑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安炎是像桑海一样知道历史,但是焚书那种事的离谱程度几乎是人就能一眼看明白。 那也是古寻赞许焚书令的另一个原因——抛开那项政策对文化领域本身的毁灭性破好是谈,对帝国而言,那种操作也只是在有谓的加剧国内的矛盾冲突,退一步逼迫更少人谋逆造反。 而通过战争要达成的目的,未必一定得打赢才能实现。 所以李斯还是提出了那个缺德的建议。 “北地的事……现在也确实讨论是出什么,且看前续的发展吧。” 是过当一个帝国的官员,那些东西显然都是有什么小用的,自然也就是会没人再去学它了。 也或许起不因为那种突然的变化,让冒顿产生了自己又行了的错觉,我竟然打下了河南地的注意。 古寻想了一上前,用试探性的语气回道,“与父皇痛陈利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讲明此事的是妥之处,劝服我放弃?” 是过嬴政显然忘了,一潭死水即使能够长久的存续上去,它的状态有论如何也是会没少坏。 有人比桑海更懂嬴政! 唯独焚书那件事例里。 古寻见桑海是想说,重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也有追问: 总是能用我未来会犯的错,来奖励现在还有犯错的我。 “那件事,你决定改交给他办。” “可一旦让我们抓住了机会,起势也是很慢的。” “有什么坏可是的。”桑海直接打断道,“纵然是扶苏,也做是到一生是败,更何况是李左车和司马尚。” “他觉得那没实现的可能吗?”安炎都听笑了,咧着嘴反问古寻道。 那也是在桑海看来,作为始皇帝的嬴政最是可饶恕的罪孽。 到底是什么事呢? 而且我也是能全面阻止焚书令——这很可能会彻底触怒嬴政,引起更小的麻烦,是如点到为止,自己的目的能达到,嬴政的脸面也能保留住。 问题不是,帝国如今正值武备健康,根本就是适合再开启北边的战事。 桑海点了点头。 最直观的一点不是……战国史的轻微断代,零碎程度甚至比更早的春秋史更甚。 当然,在流沙最初的计划中,起不是有没战败那个选项的,只是这只异域军团的乱入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历史当中,嬴政没很少劳民伤财,穷兵黩武的举措,而那些事也确实小都算得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是过对于习惯于循规蹈矩,按规矩办事的古寻来说,自己的老爹起不个难搞的对象了。 分明是那些刁民脑前没反骨,跟朕没什么关系? 是得是说,论起怎么应付嬴政那个议题,桑海认第七,有人能当第一! 信函中说的很起不,除以里的列国史记,是属于博士馆的私藏、等百家着作,都在焚书之列,唯一例里的起不医药卜筮种树那些纯工具类书。 因为我原本的计划其实很复杂粗暴,不是弱行在焚书令的实施环节中退行干预。 要是南边有没打起来,古寻也是会担心区区一个狼族。uu看书.uukanshu “嗯……他要聊就聊聊吧。”安炎摇头失笑一声,并是像蒙恬这般忧心,起不的回答道,“北地的局面,起不是是会更差了。” 也因此,桑海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惊喜? 是过那就有必要迟延透露给安炎了,人生总得没点惊喜。 “这当然是可能。”安炎一耸肩道,“那件事太过荒谬离谱,完全坐视是理是是行的。” “啊?”古寻一愣,“老师是是都计划坏了吗?” 对于嬴政而言,那有疑能最小程度的保证小秦帝国的稳定,也是实现我取消庙号,改称始皇帝,想要赢氏王朝万世是移的野望的最佳方案。 双赢! “……”古寻默认是语。 “惊喜?什么惊喜?”古寻一愣,追问道。 桑海见状笑呵呵的说道,“总之,对于皇帝而言,那种看下去一定能稳固朝廷统治的政策,是绝对有没放弃的理由的。” 起不不能的话,桑海当然是想将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 为了自家朝廷的稳固安定,古寻也是可能支持那种政策。 当然,用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学习怎么做一个人倒是很是错。 嬴政只是霸道,是是有脑,面对木已成舟的事实时,我反而更能想明白一切,从而做出更理智的选择。 “阻止是了政策的实施,就试着影响政策的效果。”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焚书 当然了,古寻这种操作严格来说……不对,哪怕不严格,也算是叛逆行为。 他和墨家的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会登上通缉榜单。 所以原本古寻没打算让扶苏掺和进来,流沙私下把事儿就完了。 不过扶苏既然主动找他聊了这件事,古寻也就顺水推舟,改了主意,决定让扶苏来亲自操盘这件事。 反正操作起来难度不高,就当是让自己这个学生提前适应一下造自家反的感觉。 “怎么样,你要接手吗?”古寻笑呵呵的看着扶苏,向他确认道。 “学生……愿意一试。”扶苏犹豫一下后,接下了这个任务,焚书之事他实在是难以接受,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阻止。 “嗯。”古寻点点头,“等桑海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你就可以着手去准备了。” “不过……这件事算是李斯一手推动的,而执行起来最大的阻碍恰恰又是小圣贤庄。” “你人在桑海,接下来一段时间少不了要被他就此事烦扰。” “李斯其人确实是……”扶苏苦笑着摇摇头,“也没关系了,应付一下不是难事。” 扶苏现在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不久前自己老师为什么说李斯是个狠人。 确实够狠! 不声不响的,竟然促成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古寻拍了拍扶苏的肩头,最后问道,“行了,没别的事了吧?” 扶苏摇了摇头,“麻烦老师跑一趟了。” 古寻随意的一摆手道,“这个无所谓,没事我就走了。” “你在桑海的事快要了结了,你老师我还有一笔烂账算不清呢。” 说完,古寻不管扶苏脸上流露出的诧异,径直离开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扶苏暗自琢磨着桑海有什么事能让自己老师为难的。 ……………… “李大人,这是刚从咸阳送来了的加急密函,你看一下吧。”扶苏指着桌上的卷轴对李斯说道。 场地不变,还是扶苏的书房,只是屋中的人换成了扶苏和李斯,桌案上的两个卷轴也只剩下了一个——北地的事,就没必要和李斯说了。 北地那封急信之所以会给桑海送一份,是因为这几年北地诸郡都是由扶苏治理的,和李斯压根也扯不上关系。 李斯闻言上前几步拿过卷轴,又退回去后展开一看,眉间先是舒缓,旋即露出沉凝之色,彷佛自己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缓声说道: “此举乃是千秋之功,只怕天下人不理解皇帝陛下的良苦用心。” “尤其是……儒家!” 面对李斯,扶苏表现的很淡定,彷佛对焚书令的事一点不反对,轻描淡写的回应道: “儒家的反应,势必会很激烈,这方面我自有考虑。” “不过父皇的态度也很明确,此事势在必行,不容有失。” “所以,李大人且放手去做吧。” 扶苏把任务抛给了李斯——这也不算他甩锅,因为这件事嬴政就是安排给相国李斯去做的。 扶苏贵为长公子,也只是地位尊崇而已,朝廷内政,尤其是这么大的事还轮不到他来操手——这要是北地诸郡的事倒有可能。 李斯也乐的接下这个任务,交给别人他还不放心呢! “公子放心,李斯会立刻着手安排。” “不过小圣贤庄那边……” “小圣贤庄啊……”扶苏敲了两下桌面,平静的吩咐道,“按照原计划,先去正式拜会一番吧。” “微臣明白,这就安排信使前去小圣贤庄。” ……………… 转过天去,小圣贤庄大门口。 紧闭的朱红正大门前,一道魁梧黝黑的身影盘腿坐着,正好挡在正中间。 若不是儒家的门是向内开的,估计都得让他堵得打不开了。 这个魁梧壮汉,就是李斯派来的信使,而他的具体身份……看他背后的那把门板大剑就知道了,胜七嘛! 现在的他算是被迫受帝国驱使,李斯当然能指使的动。 派这么一个粗犷好战的糙汉子过来给儒家送拜帖,很难说李斯没带点个人情绪在里面。 不过也算是一种礼貌——我提前告诉你自己来者不善,算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了。 小圣贤庄内,湖边凉亭中,伏念颜路张良师兄弟难得的凑在了一块,正在下棋。 两面棋盘,两副棋子,两局棋。 伏念一个人,同时在和颜路和张良两个师弟下棋。 “大师兄,门口堵门的那一位,是来做什么的?”张良一边落子,一边明知故问道。 伏念捏起一颗白子,先丢到颜路那边的棋盘上后,语气平淡的回应道,“一个信使。” “长公子扶苏不日要亲自来拜访小圣贤庄,他是相国李斯派来送信的。” “哦……那送完信不就该离开了吗,怎么还堵着门不走呢?” 伏念再丢出一颗白子应对张良刚才那一步棋,然后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他不肯离去,也不愿进书院,就固执的待在那里。” “来者即是客,小圣贤庄总不能轰他走。” 一旁的颜路落下一颗黑子,笑盈盈的说道,“这位胜七先生,倒也是个有趣的秒人。” “二师兄都觉得有趣的人,那我回头一定要多了解一番。”张良跟着落下一子,含笑说道。 对于胜七这个人,张良确实有心多了解一些。 他觉得,这个农家弃徒或许是值得投资的。 伏念一边下棋,一边回应道,“毕竟是相国的手下,子房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张良闻言一笑,捏起一颗棋子,回应伏念道: “相比较我,大师兄还是应当先注意一下自己。” “你已经腹背受敌,必须要小心了。” 说着,落下棋子。 从两局棋盘上的情况来看,伏念确实是两边都受到了进攻,说是两面夹击,腹背受敌也不为过。 不过伏念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张良说的一定不是棋局。 “何以见得?”伏念落子,同时提去了一颗棋盘上被他围死的黑子,平静的反问了一句。 “不久之前发生的海月小筑刺杀案,师兄可有了解?”张良不答反问道。 伏念微微颔首,“知道,怎么了?” “此案同时牵扯了公子扶苏,相国李斯,甚至还有影密卫和罗网,案情扑朔迷离,正值暗流涌动。” “扶苏此时拜访小圣贤庄,李斯还派了这么……特别的一位信使递送拜帖,其中用意,令人不由深思啊!” () 1秒记住网:。 第一千五百章 时机 “我们没做亏心事,又何必害怕别人夜敲门?”伏念眼神古井无波,神色毫无起伏,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回应道。 张良抿嘴一笑,提醒道,“韩非师兄的《说难》一文中,记载了一篇智子疑邻的故事,大师兄应该看过。” “只怕儒家虽然无辜,帝国却未必无心。” 伏念落子的动作迟滞了一瞬间,转眼恢复正常,接着转而问道: “我这几日一直没见到子明子羽,他们去哪了?” 张良闻言如实回答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两个此时应该在蜃楼之上。” “蜃楼?”伏念原本就板正严肃的表情更加凝重了,一对浓眉挤在一起。 “蜃楼是帝国的机要重地,他们好端端的不在书院里潜心念书,怎么跑去了如此险恶之地?” 伏念的语气虽然很严厉,可是旁人却能从他话里听出真切的担心来。 伏念终究是伏念,他有着身为儒家掌门的责任,却也不乏身为宽仁君子的道德。 相比较凶险无比的蜃楼,他宁愿少羽天明还是留在小圣贤庄内,即使对于正值多事之秋的儒家来说他们俩的离去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好事。 面对伏念的质问,张良苦笑一声回答道,“实在是……机缘巧合,总之短时间内他们两个恐怕是下不了船了。” 伏念下棋的动作又是一滞,之后再无言语。 ……………… 桑海城郊,墨家临时据点。 逍遥子以手抚须,微微颔首道: “果然让盖先生猜中了,李斯竟然真的借海月小筑刺杀之事,将矛头对准了儒家!” 再次赶来呵墨家众人商议劫狱救人之事的张良手背身后,踱步上前两步,沉声说道: “长公子扶苏不日就要亲自拜访小圣贤庄,帝国方面已经递交了拜帖……还是胜七送来的。” “胜七?之前截杀盗跖那个混蛋?”大铁锤一摸自己光滑的脑袋顶,咋咋呼呼道,“帝国这是来者不善呐,派这样的人当信使。” 班大师跟着说道,“看来李斯的栽赃嫁祸之计这是成功了啊,扶苏确实开始盯上儒家了。” 张良却笑着摇了摇头,“这场拜访确实一场针对小圣贤庄的局,但并非是因为刺杀案才促成此局的。” 一旁倚靠在栏杆上的卫庄垂眸冷声接话道: “这场拜访,早在扶苏还未踏入桑海地区之前,就已经确定了。” “啊?这岂不是说……扶苏从一开始就要对付儒家?”班大师有些错愕的反问道。 “否则呢?”卫庄轻蔑一笑,搭眼扫过墨家众人,幽声回答道,“天下显学的名头,你们不觉得太显眼了吗?” “尤其是另一家显学选择了造反的情况下。” 对于卫庄经常性的阴阳怪气,墨家的人已经习惯,尽量不去理会他。 班大师目光转向张良,询问道: “子房,之前盖先生说你们小圣贤庄的掌门伏念和公子扶苏之间还有一份师徒之义,既然如此,他怎么会故意针对儒家呢?” 张良含笑点头回道,“大师兄确实教导过扶苏公子一段时间。” “不过,扶苏毕竟是长公子,是皇室成员,他更放在心上的肯定还是帝国。” 大铁锤一拍脑袋惊叫道,“那这不是完蛋了?” “本来就有意针对,现在还多了个刺杀的嫌疑,别管有罪没罪这也是黄泥糊裤裆了啊!” 张良镇定自若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激动: “诸位无需太过担心,情况也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糟糕。” “这还不糟糕?难不成要混成我们这个待遇才算吗?”说话不过脑子的大铁锤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说完他倒也意识到了不合适,朝着张良尴尬而窘迫的笑了笑。 张良没有在意大铁锤的失言,向众人解释道: “要知道,扶苏公子性格宽厚仁慈,行事一向温和平滑。” “他既然选择了以正式拜访得方式和小圣贤庄接触,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即使他确实对儒家有一定的看法,也不会在这场访问中表现得太过分。” “换言之,这场拜访可能会更接近一次警告,或者说是敲打,小圣贤庄也许会受到一定的刁难,但一定是有限度的。” “这对儒家来说哪怕不算好消息,也绝对不算是太坏的消息。” “呃……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总之儒家问题不大对吧?”大铁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也就是说李斯的栽赃嫁祸实际上还是没成功喽?” 张良却摇了摇头,但没有多加解释。 在扶苏那儿,这场强行嫁祸当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对儒家来说,要面对的从来都不止是一个扶苏。 现在不奏效,不等于永远不奏效。 不过这个话题,就没必要现在说了。 张良直接转移了话题,打断了还想继续问下去的大铁锤等人: “儒家的事且放一边,扶苏拜访小圣贤庄对诸位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 “海月小筑的刺杀发生之后,扶苏身边的守卫力量时时刻刻都处于最高级别,等他亲临小圣贤庄时,恐怕还要再额外抽调重兵,将整个山头都封锁起来严密戒备。” “如此一来……” “其他地方的兵力部署势必会遭到削减!”盖聂插话接上了后半句。 高渐离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关押庖丁和盗跖的噬牙狱也包括在内……” 逍遥子不由点头说道,“这样一来,就是发起营救的绝佳时机了。” “呵!”卫庄这时候却冷笑了一声。 张良目光回转,貌似好奇的问道,“怎么,卫庄兄不认同我的看法?” “不,你的推论没有任何问题。”卫庄斜眸觑视着张良,语气不咸不淡的回应道,“只是没什么意义罢了。” “对于章邯加噬牙狱这样的组合来说,帝国那点防备兵力,根本毫无价值,有没有都是一个样。” “卫庄兄说话总是这么一阵见血。”张良并不反驳卫庄的说辞,反而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确实,些许兵力差距,并不能带来多大的优势。”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毕竟不管怎么样,扶苏总是要访问小圣贤庄的。” 。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噬牙狱 听了这番话,卫庄深深的瞥了一眼张良,眼神中带着些许莫明的笑意,却并未再说什么。 张良见卫庄不说话了,便又笑着开口说道: “守备减弱只是锦上添花,真正能为这场营救行动提供成功保障的,其实还是卫庄兄你,和盖先生二人。” “虽然有些唐突,但我还是希望,这次救援,能由两位亲自出马。” 上一次商谈的时候,张良提前离场了,因此还不知道盖聂和卫庄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出手。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有墨家的人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目光看向盖聂和卫庄两人。 张良见状不由好奇一笑,“怎么,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墨家的人闻言没有作声,还只是看着盖聂卫庄。 盖聂主动接过话茬解释道: “这件事即使子房你不说,我也是会参与的。” 卫庄一挑眉,淡淡的跟着说道,“我也会跟着一起。” 班大师这时候在一旁说道,“子房啊,昨天你走之后我们就讨论过谁来执行这个任务。” “一开始是决定小高和雪女去的,不过盖先生认为狱中情况不明,他们两个去太危险,于是毛遂自荐,然后就……” 班大师说到最后瞥了一眼卫庄,意思是然后卫庄就也要参与进去了。 墨家和卫庄的关系始终太过尴尬,即使达成了合作,很多时候对对方的态度也都很……微妙。 张良听完班大师的话后,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卫庄: “我还以为卫庄兄会不太瞧得上这场救援行动,本打算今日要好好费上一番嘴皮子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逆流沙从不怠慢任何一个合作伙伴。”卫庄鲨齿摆在身边,双臂抱在胸前,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这就算是表达诚意了……呵!” “不过你的想法也没错,在我看来这场所谓的救援行动,确实很愚蠢。” “为了一个已经毫无价值的庖丁,却要冒险再搭进去一个盗跖,然后还要再担上暴露整个墨家的可能进行援救,简直愚不可及!” 这话一说,墨家的人顿时不乐意了。 大铁锤最先指着卫庄鼻子叫骂道: “什么叫毫无价值!?” “庖丁那是我们的伙伴,他陷入了危险,当然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救出来!” “你以为谁都跟你们逆流沙的人似的吗,成员都是可以随意抛弃的。” 末了,他还难得的发出了一句颇具攻击性的嘲讽: “哼!也难怪你混到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一个手下都没有了!” 卫庄压根不去理会大铁锤这个脑子里长肌肉的莽汉。 因为严格来说,人家的话说的也没错。 逆流沙的杀手对卫庄来说就是和即抛性的工具没什么区别,伤了残了废了死了,他都不心疼。 至于大铁锤说的什么孤家寡人……哼,你不妨去看看流沙的高层有多少人,再仔细想一想他是不是孤家寡人。 张良这时笑呵呵的来当和事佬了: “哈哈,卫庄兄一向讲究实际,会这么想也正常。” “不过,救出庖丁掌柜也未必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说不定能帮我们间接获得一些信息。” 张良这话一出,班大师等人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谁也没有急着发表看法。 庖丁人还在噬牙狱里呢,着急说这些都是空话。 班大师这时接着自己之前的话继续说道: “老头子我虽然很感谢盖先生他们的仗义相助,不过这件事确实风险太大,又是我们墨家的事,所以我担心牵连到他们。” “不如,还是让小高他们去吧。” 班大师是个好面儿的人,也是个厚道人,所以并不打算将这件麻烦的差事直接抛给盖聂卫庄二人。 说到底,这算是墨家的内部事务,被抓的都是墨家成员,别人也确实没有一定要趟这个浑水的必要。 张良却摇了摇头,否决道,“不行,这件事必须要交由纵横二位去办。” “噬牙狱内部太过凶险,除了他们二位亲自出马,恐怕没有人能从章邯手下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救人了。” “你们老说噬牙狱危险,所以这地方到底怎么个危险法啊?”大铁锤挠着头皮疑惑道。 张良闻言给他们仔细讲解了一番: “噬牙狱,原名应该叫子牙狱,乃是当年协助武王伐纣的奇人,大周开国国师姜太公依据奇门遁甲之理所造。” “这座建筑最初并不是用作监狱,不过因为其封闭严密,结构精巧,无论从内部还是外部都很难突破,最终在齐桓公时期,被他用来关押掌握各种奇诡异术的戎狄蛮族,并改名为噬牙狱。” “再之后,齐国灭亡,噬牙狱也就成了帝国的最严密的监牢。”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从噬牙狱中全身而退。”张良最后强调了一句。 盖聂这时也在一旁帮腔渲染噬牙狱的危险,“黑剑士胜七,在七国都曾犯下大罪,被打入死牢过。” “不过每一次,他都能从各国防卫最严密的监牢中安全脱身——只有最后一次例外。” “那一次是我抓住了他,然后他就被关入了噬牙狱中,一直再未脱身,直到不久前被帝国朝廷放出。” “这么恐怖啊……”大铁锤先是感叹了一声,然后还是很迷糊的问道,“所以它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就没人能逃得出来呢?” “嗯……”张良沉吟一番后,简短解说道,“噬牙狱的危险,那就说来话长了。” “简单总结来讲的话,噬牙狱……它是一座活动的监狱。” “是一个以奇门八卦为原理的超大型机关。” “想要应对这种情况,在场最合适的人其实是班大师你,但你能破解机关,却救不了人。” “所以,只能交由盖先生和卫庄兄来办。” 他们俩或许不怎么懂机关术,但是身为纵横弟子的他们,对奇门八卦很了解,甚至要比班大师更精通。 嗯……其实身为道家人宗掌门的逍遥子也很懂奇门八卦,但是道家的人主要是以八卦之理体悟天地自然,而非怎么利用奇门八卦。 这方面纵横家才是专业的。 。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专业人士 看着陷入沉默中的墨家众人,张良继续说道: “而且,由纵横出手,也能最大程度上缓解儒家的压力。” “呵,果然,一石二鸟,环环相扣,你倒是一点也不浪费。”卫庄闻言轻笑一声,戏谑说道。 之前他就猜准了,张良特意挑选扶苏拜访小圣贤庄的日子发起救援行动,肯定不只是为了减轻墨家这边的压力。 不过卫庄是一下子就听懂了,他旁边垂眸默然不语的盖聂显然也听懂了,但是墨家的人可就不懂了。 高渐离皱眉问道,“这是何理?为何噬牙狱的行动还会影响到儒家?” “是啊,而且你刚才不是说儒家这次不会有事吗?”大铁锤连连点头,跟着问道。 张良含笑回道,“公子扶苏确实性格宽仁,但小圣贤庄届时要面对的,却不止一个公子扶苏。” “李斯势必会借刺杀案的由头介入其中,到时候免不了横生波折。” “但噬牙狱也是不容有失的,一旦纵横两大高手劫狱的消息传回去,李斯一定会额外抽调人手回援噬牙狱。” 纵横联手对任何组织来说,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必须严阵以待。 这大概也是唯一一个给别人产生的压迫感能够强过罗网六剑奴的组合了。 “哦……这样一来,李斯身边的人手很可能会被调走,小圣贤庄那边压力也就减轻了。”大铁锤点着头恍然大悟道。 班大师等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不由用赞叹的目光看向张良。 难怪卫庄说他一石二鸟,环环相扣,这一番安排确实巧妙。 一方面,选择扶苏访问小圣贤庄那天动手,打了帝国一个防守空虚的时机,然后请求纵横联手救人,以最大程度的确保行动成功。 另一方面,又借助这个时机,借助纵横二人的威慑力,逼迫李斯不得不再次分兵,派人回援噬牙狱,减轻儒家要承担的压力。 而且李斯虽然肯定会派人回援,但又不能完全不顾小圣贤庄这边,只能分兵两处,自我削弱,令儒家和墨家都不会遭受到帝国方面的集中攻击。 “既然这样的话……”听完了张良的解释,班大师不得不承认,确实只有盖聂和卫庄二人联手才能最大程度的确保计划的顺利实施,“这件事,就拜托二位了,老头子我先在此谢过!” 说着话,班大师郑重的朝盖聂二人行了一礼。 “客气了。”盖聂见状还了班大师一礼,“这段时间承蒙墨家照顾,救人之事盖某义不容辞。” 卫庄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将脑袋转向了一边。 大铁锤见事情定下来了,一方面遗憾自己不能参与救人,一方面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足,掺和进去也是捣乱,想了一下后,决定说点吉利话鼓舞鼓舞士气: “有盖先生出手,这次行动一定能大获成功,估计很快就能再见到盗跖那小子和丁胖子了。” 班大师斜眼一翻他,失笑调侃道,“难得听你说句中听的话,希望确实如此。” “那是肯定的啊!”大铁锤拍着胸脯一脸自信的说着。 虽然不是他去救人,但不妨碍他吹一吹啊。 但凡有恶战,鼓舞士气都是必要的行为。 “那么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计划的第一步。”张良举起一根指头,笑呵呵的说道。 “是什么啊?”大铁锤永远最积极的问道。 盖聂眼眸一闪,回答道,“确认盗跖的位置!” “不错!”张良笑着点了点头,“噬牙狱的位置是绝密信息,连负责值守的士兵进出时都要遮挡他们的视线,以防止地址外泄。” “整个桑海知道它确切入口的人,恐怕都不超过双手之数。” “呃……所以小跖进去之后,有办法和外界联系?”班大师听完后询问道。 这个问题之前他倒是忽略了。 光把人送进去肯定不够,还得想办法获取信息呢。 当然,他会忽略这么重要的环节,是因为计划是由张良提出的。 而张良提出的计划,一般都会直接安排到最妥当的程度,也不需要旁人额外操心。 听到班大师询问的张良却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并没有。” “噬牙狱的封闭程度很高,而且章邯必定早有防备,不可能让盗跖兄有机会传出消息的。” “啊!?”大铁锤大脸盘子一拉,瞪大眼睛问道,“那怎么确定位置啊?” 张良见状一笑,安抚道,“诸位放心,这一点我早有安排。” “我请了一位专业人士来解决这个问题。” “专业……人士?” 班大师等人瞪着眼睛面面相觑,十分好奇张良到底请了谁,那人又到底有多专业。 话说,这种事算什么专业呢? ……………… 与此同时,桑海山腹之内,噬牙狱中。 如同外界正积极策划着救援行动的众人一样,盗跖也没有闲着。 当然了,身处牢笼,浑身被缚的盗跖也搞不了什么大事情。 他这一生,只有两样本事尚且让自己满意。 其一,自然是举世罕见的绝顶轻功。 而其二,则是他那张嘚啵起来没完没了的巧嘴。 当然,他也很满意自己那张脸,只不过觉得人不该靠脸吃饭,也就不算那是个本事了。 现在的盗跖被捆的结结实实,再高深的轻功也施展不出来,所以用的当然是那张嘴。 简而言之,他要cpu别人。 盗跖被关在这座所谓的顶级牢房中,虽然枷锁镣铐上的很齐全,但是其他防守力量就几近于零了。 拢共就一个小兵负责看守他! 呃……用小兵来形容可能不太准确,严格来说是个低级军官,具体什么品级盗跖没认出来,大概不是伍长就是什长。 经过一天的仔细观察后,盗跖大概掌握了一些关于自己这位看守的信息,于是果断出手……不对,是出口了。 “嘿嘿,老兄!”盗跖笑嘻嘻的和不停巡逻扫视自己的看守打招呼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看守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盗跖,眼中带着浓浓的戒备,没有回应的意思。 章邯之前可是特意叮嘱过的,他所看守的犯人非常狡猾,绝对不要试图和他有任何接触。 看守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没个正形,关进笼子里还能嬉皮笑脸的年轻人哪里狡猾,不过章邯的话一向不会错,所以他还是记在心里了。 () 1秒记住网:。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PUA 盗跖见守卫没有搭理自己也不在意,笑嘻嘻的继续说道: “你是赵国hd人吧?” “嗯?”守卫惊诧的看向盗跖。 他确实是赵国人,但问题是……这个犯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盗跖见守卫开始上钩,嘴角的笑意更甚,继续忽悠道: “你的右臂,因为战斗受过伤,现在还没好利索,时有发作。” “你武功不错,但不受上司赏识,至今仍然只是个低级军官,始终得不到升迁。” 盗跖每多说一句,守卫眼中的震惊就多添一分,因为对方说的每一点,基本上都是对的。 看着惊诧到一时说不出话的守卫,盗跖嬉笑着反问道: “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有关你的事?” “嘿嘿,其实很简单。”盗跖得得瑟瑟的说道,“仔细观察就行了。” “从昨天到今天,我不止一次看到你揉捏自己的右臂,表情还很不舒服,肯定是旧伤复发。” “其次,章邯虽然吃定了我逃不走,所以只留下你一个人看守,但是他也不可能随便安排一个菜鸟来看守我这个‘顶级贵宾’,你的实力在军中一定很出彩。” “但你穿的却是低级军官的军服。” “有能力,却得不到升迁,自然是受到了上官的排挤。” 听完盗跖的一番解释,守卫的心情反倒平静了许多。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知道了原因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过是被对方观察出来一些自己的信息而已。 进了噬牙狱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出去了,被他知道也就知道了,这家伙还能活几天都说不准呢。 不过盗跖这时脸色却是陡然一变,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转而露出哀沉之色,语气沉重的说道: “至于我怎么看出你是赵国人的……自然是因为我也是赵国人啊!” “赵国人,怎么能认不出赵国人呢……” 盗跖此时的声音低沉晦涩,尽显亡国之人的凄凉心境,一瞬间就勾起了守卫的共情。 赵国亡国至今也不过才十余年,还在怀念故国的人很多,而且不止是赵国的旧贵族,很多百姓也在怀念。 这名守卫也是这类人的一员,甚至因为当兵这些年都在外地颠沛流离,他对故国的缅怀还要叠加上对故土的思念,比旁人要更强烈——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大家在秦国手底下活得也不怎么如意,要是日子过的好一点估计就没多少人怀念了。 你看大清亡了就没多少正经人怀念它。 还有一个原因是,盗跖的情绪拿捏的实在恰到好处,让人完全分辨不出来,他是在扯淡——他根本不是赵国人! 呃……确切的说,也可能是。 因为作为一个被他师傅一手养大的孤儿,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齐楚燕韩赵魏秦都有可能。 要是按他师傅的籍贯算,他应该是……鲁国人,不过鲁国亡的早,他长大时鲁顷公坟头草都多高了,也没什么概念。 至于为什么能看出守卫是赵国hd人……纯属巧合。 身为一个贼,观察力是很重要的,很多常人看来习以为常的事,贼却能从中分辨出特点来。 偏巧这个守卫身上就一种hd人独有的特征,又恰好盗跖还真的能认出这个特征,那就是——步态特征。 庄子·秋水篇中记载了一个燕国少年去赵国hd学走路的故事,也就是“邯郸学步”这一典故的由来。 庄周借这个故事表达了什么思想这里暂且不表,hd人的步态独特确实是七国闻名的,否则那里的舞姬也不会独树一帜,天下闻名了。 所以这会儿盗跖纯粹是在演这个守卫。 眼见守卫的情绪已经成功被盗跖调动,只不过大概是这些年习惯了服从命令,始终强忍着不说话,对盗跖的说辞不置可否。 但这也算是默认了。 盗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kfc大计已经基本成功了,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哀声说道: “我知道你不信,肯定以为我在骗你,我也理解。” “我和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和你拉关系,毕竟你根本没有放了我的能力,和你拉近关系改变不了我的境况。” “我只是看在同胞的份上,想要提醒你。” “你知道那个跟屁虫——也就是你们的章将军为什么明明很重视我,却只是把我关在这座最底层的所谓的豪华牢房里,还只用一个笼子囚禁着我吗?” “因为他跟不在乎我逃,或者说他知道我不会逃。” “我是故意被抓进来的,为的是探路救我的朋友,不久之后我其他的朋友就会进来救我们。” “我的名号是盗王之王,或许你没听过,但是看你们将军对我的态度也知道我对他很重要了。” “像我这样的人的朋友,自然也都不简单,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比我强的多。” 盗跖妙语连珠,持续不断的用真话忽悠着守卫,语气也越发具有蛊惑性和紧迫感: “等他们杀到,你觉得凭章邯的实力又如何能的对付他们呢?” “或许你觉得在噬牙狱内我的那些朋友翻不出什么花来,但实际上我们早在计划行动的时候就知道章邯会提前做好布置等我主动踩进来。” “可我们还是来了,来了就代表我们有把握脱身,噬牙狱毕竟只是一座监狱,它不会真的吃人。” “不过章邯肯定也有他的自信,也有他的把握,所以……他把我关到了这里,监狱的最底层,最深处。” “他的目的很直白,就是打算等救我的人来了,然后直接把这一片区域给封死,把我们给困死!” “只要确保我们逃不出,他就有的是时间琢磨如何对付我们,甚至只需要拖着,没吃没喝的情况下我们自然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你该怎么办呢?” “我认你是我的同胞,所以提前跟你说了这些,如果我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等到我朋友来,你肯定会不明不白的死在他们手下。” “你觉得章邯会提前让你撤出去吗?”盗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双手抓着栏杆尖声提醒道,“肯定不可能!” “万一让你提前撤走破坏了他的计划呢?” “他是秦国朝廷的走狗,是不会在乎你我这样的六国人的命的!” () 1秒记住网:。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明鬼绳结 桑海城郊,山腹之内,噬牙狱底层监牢。 盗跖还是被束缚在那个吊起来的笼子里,双手被反缚在身后,双腿被铁链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笼子下面,还是那个守卫,在不停的来回巡逻。 不过大概是之前的一番感情牌打出了效果,守卫明显处于神思不属的状态。 虽然仍然步履不停的来回巡视,但已经不再严密的监视着盗跖的一举一动了,经常会无意识的看向地面,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盗跖瘫坐在笼子里,靠着身旁的铁栏杆,两眼紧闭,彷佛在睡觉休息。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还是有些细微的动作——盗跖在扯自己身上衣服的线条。 赤练蛇的指路,只能带盖聂卫庄找到噬牙狱的入口。 可盗跖此时的具体位置,就无从得知了。 一个一个监牢找过来,时间可不够用。 因此,虽然计划一开始就没有安排盗跖向外界输送消息,但外面的人必须要想办法从盗跖手里取得消息的。 当然,这一点不难办到,和找入口这件事一起办了就好。 张良亲自拉下脸去求红莲帮忙,要的可不只是找一个入口。 噬牙狱的守卫程度绝对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但是人类,终究不会太过防备小动物的,比如说……蛇。 红莲的赤练蛇顺着通风口爬进噬牙狱后,沿着阴暗角落一路游走,成功的抵达了盗跖的身边。 虽然直到他行动之前张良都还没告诉他会怎么和狱中的他取得联系,但是当赤练蛇爬到他身边后,盗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 虽然这信使体型稍微小了一点,不过盗跖用来传讯的载体也比较灵活,配合一下就行了。 双手被反绑住的盗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位置写下来,他要使用的,是他们墨家的独有手法——明鬼结绳! 名字叫的挺唬人,不过实际上就是古早时候的结绳记事。 以现在的文明来说,这种记录信息的方法肯定是落后的不能再落后了,既麻烦,能储存的信息量还极少。 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就很合用,比如说盗跖现在。 在守卫没注意的情况下,盗跖反绑身后的双手从衣服上抽出一根细线,然后灵巧的编起了绳结。 这个姿势他写不了字,但绳结却能系得飞快——都是专门练过的。 不一会,盗跖就搞定了‘密信’,将其缠到了赤练蛇的身上。 这蛇似乎也是早就被安排了,察觉到身上多了点东西后,立刻就悄摸摸的爬走了。 整个过程,下面的守卫都没有注意到。 ……………… 东海之滨,蜃楼船上。 少羽天明石兰三小只又一次开始对蜃楼的探索。 经过多日的小心摸索,他们已经成功的在下层甲板安身,现在已经开始主攻甲板上层的区域了。 不过上层甲板区域要松散的多,三人摸索了几天,才算找到一处看起来不一般,又不是特别危险的地方,决定先从这里入手。 顺便一说,出入口他们也找到了,但是想下船却并不容易。 因为用于下船的舷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并不靠在甲板上的,每天只有送货的时候才会短暂的使用。 但一到这个时候就有大量的货物要来来往往,舷梯的人流量非常繁忙,甚至可以说拥堵。 他们仨除非有办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的走下去,否则……这出口等于没有。 所以短时间内,他们是没法离开蜃楼了。 也正是因为走不掉,青春期少年人躁动不安的内心促使他们越发的想要探索蜃楼。 才有了三人现在的冒险(作死)之旅。 书归正题,三人从甲板庭院走进了一处廊道。 廊道的尽头一眼望不到,依稀可以看见有不少岔路口,道路的左右两侧全都是绘制有波浪纹饰的推拉移门,分布着大量的房间。 这一片区域就如同迷宫一样,全都是岔路口和一模一样的房间,不记路的人多拐两下可能会分不清东南西北。 困死在里面倒不至于,就是找路要花上不少时间。 少羽他们之前看过,这些房间基本都是空的,不过当时他们没敢深入,并不确定里面的房间是不是和外侧一样。 这一次,三人决定彻底深入一下。 没有犹豫,三人径直沿着廊道直行向前,走了一段路后,或许是太过轻松,天明跳脱的性格又压抑不住了。 “你们说,这么多一样的房间,是用来干嘛的?” “住人吗?可是走这么半天也没瞧见一个人呐!” 少羽不以为然的回答道,“设计上估计就是来住人用的,但是可能蜃楼太大,房间太多了,用不完就闲置了呗。” “那可真是浪费啊!”天明忍不住摇头感慨道。 少羽却冷笑一声,忍不住讥讽道,“嬴政那个暴君,可从来没有浪费这个概念。”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罢了。” 这话说的就亏心,搞得跟其他贵族不是这个德行似的。 天明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廊道远处突然拐出来两个阴阳傀儡。 岔路口多的缺陷就在这儿,很容易被人突然袭击。 好在这一次阴阳傀儡离他们比较远,少羽他们还有反应的时间——阴阳傀儡的五感弱于常人,唯独对气息很敏感。 少羽三人赶紧拐进另一条岔路,打算找个房间藏身——这也是他们优先探索这里的原因之一,到处都是空房间,方便躲藏。 然而天明的手刚碰到移门的把手,却听见屋里有人说话: “快点吧,要迟到了。” 透过透过纤薄的移门,甚至依稀可见一个身影正站在门前要开门。 天明两眼瞪圆,赶紧后退。 但是这边人要出来,那边阴阳傀儡也在逼近,他们仨被堵在这个拐角,哪都跑不了了! 一转眼过去,屋里的人推门出来了,是两个身穿白衣的童男。 他们沿着空无一人的廊道朝另一边匆匆走去。 紧接着,阴阳傀儡也经过了这个路口,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天明等人不见了! 仔细一瞧,却见三人正在房顶上呢。 石兰灵巧的扒住了房梁一边,少羽则一手一脚撑在两边房檐夹角上,另一只手拎着笨拙的天明。 ()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龙游角力 星魂这句话一说出口,天明等人顿时脸色大变。 自己这是暴露了? 星魂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手指弹动,周遭盘旋游弋的龙游之气瞬间暴走,攀附在一扇接着一扇的移门之上。 哐! 哐!哐!哐! …… 以星湖三人为中心,廊道两侧的所有房门全都被一扇扇打开,眨眼间就蔓延到天明等人的藏身处。 看着从门缝中钻进来的幽紫色真气,天明等人不由面露惊容,连连向后躲避退让。 同时,石兰的手也放到了身后的冰魄剑上,随时准备拼命。 被星魂这种高手发现了踪迹,他们是百分百跑不掉的,唯有一搏,看看能不能夺得一线生机。 ……………… 与此同时,蜃楼最高处,蟾宫之内。 往日总有弟子值守的蟾宫大门,此时却空无一人。 屋内,蓝白长裙的少女站在中央,她的面前,是一脸沉凝的月神。 两人旁边的桌案上,摆着幻音宝盒和铜盒 一般情况下,谁都不允许进入蟾宫之内,靠近这个少女。 只有月神除外,因为她担任着一部分教导这个少女的责任,所以得到了东皇太一的允许。 除此之外,哪怕是星魂,都不能擅自靠近。 不过毕竟身处东海之滨,天高皇帝远,东皇太一管不着,月神又管不住,所以星魂别太过分,也不受这个限制。 月神能进入蟾宫归蟾宫,但今天她的所作所为,明显不对劲。 撤走了外面所有的值守弟子不说,此时她的双手还覆盖在少女的头上,做出怀抱的姿态,掌间隐隐可见幽蓝色的光芒。 少女的双眼紧闭,脸色却并不平静,带着些许挣扎之色。 随着时间推移,少女的挣扎越发浅淡微弱,而她的周身则浮现出淡淡的湛金色光芒。 这光芒,和焱妃的龙游之气非常接近。 渐渐的,淡金色的光芒越发盛放,凝结为了一道道龙游之气,绕着她们两个盘旋飞舞。 看着这声势浩大的一幕,月神的脸上却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情。 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这些龙游之气的金光骤然浓郁了数倍,而且陷入了莫明暴走的状态,隐约有脱离她控制的迹象。 月神有些错愕,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 视线转换到另一边,船上一处偏僻幽静的房间中。 千泷此时正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焱妃今天出去没有带着她。 这当娘的也是够心大,不过也可以理解。 她中午之前肯定回来,千泷只要安静待在屋里,就不可能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被发现就被发现呗,谁还敢对古寻的女儿呲牙不成? 不过,千泷此时的状况恐怕还是出乎了焱妃离开前料想过的任何情况。 屋内的情况和蟾宫之中一模一样,呼啸盘旋的龙游之气充斥着整个屋子,耀眼夺目的金光足以让人睁不开眼。 千泷跪坐在近乎无穷无尽的龙游之气中,双眼紧闭,双手不停的变幻着法印,龙游之气顺着门窗的缝隙不断向外渗透。 千泷的嘴唇微微翕动,隐约可听见几声低语呢喃: “天明,少羽……” ……………… 蜃楼底层,幽暗冰冷的樱狱之中。 万年玄冰阵上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机会!” “月神,你果然还是动手了!” 笑了几声后,女人的声音渐渐减弱,语气突然转为疑惑了: “不对……这股龙游之气的力量怎么会如此强烈?” “那孩子现在应该还……” 疑惑的思绪在女人脑中转了一圈后,立刻就被她暂且抛开了。 她在这冰冷的囚笼之中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出答案的,反正对她而言算是好事,先不管那么多了。 念头及此,女人双手一翻,晦暗幽冷的樱狱之中霎时间绽放出淡淡的金光,微弱的龙游之气向着上方攀升而去。 ……………… 视线回转到天明这边。 星魂的龙游之气已经在屋内蔓延开来,那扇虚薄的推门也就要被真气拉开。 这时候,外面的走廊上,突然窜进来了一股湛金色的真气流,气势磅礴浩然,差点直接冲散了星魂的龙游之气。 星魂见状瞳孔一缩,右手一攥,立刻操控自己的龙游之气和这股外来力量较起劲。 一时间,廊道之上紫芒与金光交相辉映,纠缠交错,一片乱相。 天明所处的房间,那扇原本就要被打开的房门,也陷入了双方角力的状态之中。 幽紫色的龙游之气和湛金色的外来真气同时抢夺着门户的控制权。 纤薄的移门在角力之中微微颤抖着,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却无法继续扩大。 天明等人贴着墙壁,一脸懵逼的看着这幅画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外面,星魂眼见局势僵持,两手一挥,加大了真气输出,蓝紫色的龙游之气瞬间又壮大了几分。 然而这股外来真气似乎是受到了刺激,光芒骤然盛放,气势暴涨,隐隐凝做龙形,令人恍惚之间彷佛听见了龙吟之声。 这番变化,也彻底结束了这场僵持角力。 走廊之上纠缠不休的两种真气尽数崩解溃散,被双方争夺的移门也被崩溃的真气给炸出了一个大洞。 星魂身形微微一颤,两眼先是一瞪,旋即缓缓放松下来。 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走廊,大司命也是一脸的懵逼: “星魂大人,刚才那是……” “魂兮龙游!”星魂眯着眼睛,缓缓说出这四个字。 “龙游之气?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龙游之气……” 大司命话没说完,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理论上,这艘船上会使魂兮龙游的可就俩人。 除了星魂,就是月神。 她要继续说下去,就得把锅扣到月神头上了。 且不说她一个长老不好说护法的坏话,问题是这也对不上啊! 月神的龙游之气,在大司命印象里分明是蓝色的,跟刚才那金光灿灿的真气根本对不上号。 星魂的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用大司命说,他也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月神的龙游之气。 月神的龙游之气属月相,阴柔浑厚,绵延不绝,星魂本人的龙游之气属星相,诡谲多变,虚实不定。 而刚才那股龙游之气,澄净无邪,大气磅礴,分明是……日相的龙游之气! ()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书同文 书同文的麻烦之处,有很多点,细说起来很复杂,简单概括一下的话,大概就是…… 第一,文字不好查。 朝廷的政策一颁布下去,肯定不可能说所有人都严格贯彻执行,至少也要衙门严查一段时间才能真正推广开。 这马车和量器,就十分好查——这两样东西一般是离不开市场的。 前者大多是时候作为商品存在,而后者是许多商贩必须的工具。 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只要想查就能一查一个准。 但是文字不同。 虽然它有具体的载体,也就是书,但是卖书的情况很少。 就算有,普遍和文字本身也不沾关系——他们只负责买卖,可不负责写。 而且书籍的流通,真的很少很少。 和文字直接相关的行为主要就两项——一个是朝廷官员书写的官文,一个读书人自己抄录书籍。 前者且先不说,后者……你说怎么查? 上人家里挨个搜查嘛? 问题是书这玩意有心想藏起来那可太容易了,你得查的多细致才能有收获? 而且这年头家里有读书人的,有藏书的,普遍都不是一般人家。 这种人,你要是查出了他们使用旧字的证据还好,要是没查出来,那自己的乐子就大了。 其二呢,是文字本身就不好规范。 正常情况下,除非是特意临摹并且花上好一段时间学习,否则的话很难写出和别人一样的文字。 后世的简化楷体字,写起来尚且千人千样,更遑论复杂得多的篆体字。 那马车和量器,只要造出了标准件,工匠很容易就能原样复刻完全一致的——除非工匠手艺太差。 当然了,朝廷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写得那么标准,肯定允许有偏差,但是……这个分寸怎么把握呢? 而且有偏差,本身就会不自觉的破坏标准。 七国的文字因何而来? 是齐楚燕韩赵魏秦几国都闲了没事,非要把周王朝订好的规范文字改改使用才舒服吗? 都是华夏族裔,谁闲了没事会拿文字较劲呢? 还不是因为字儿不好写,普遍写不标准,再加上地域流通性差,最终演变为了区域性的文字偏差,从而冒出了一些各国独有的字体。 在这个问题上,小篆比大篆强一点,但不多,不足以改变根本问题。 所以,就连帝国朝廷的官员都不愿意费劲去规范文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朝廷本身都在放宽书同文的要求。 随着程邈作隶书之后,这种相较小篆要简化不少的字体立刻在朝廷的下层官吏中普及开来。 原因很简单,虽然官方文书统一为小篆后,已经极大的方便了官吏书写文书官文,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而帝国官吏的事非常多,每天要书写的文本量很大,哪怕有统一的规范,依然是笔不小的工作量。 选择更简单的隶书,能够大幅度降低他们的工作量,提高工作效率。 对此,嬴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还特赦了在牢里琢磨出隶书的程邈。 就这么在多方面的影响之下,书同文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基本上就只局限于朝廷内部了。 但,事实归事实,说起来这件事帝国还是在不折不扣的执行。 既然如此,扶苏因此发难,就不算是刻意刁难小圣贤庄。 小圣贤庄,毕竟是儒家圣地,读书人的标杆,总得树立个榜样吧? 想明白了自己的疏漏所在,伏念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静观其变,于是简单的回答道: “自然知道。” “好。”扶苏见他承认了,点点头,旋即质问道,“既然如此,小圣贤庄为何要明知故犯?” “你们收录的旧有典籍姑且不论,为何这刚抄录的书卷,用的也还是六国旧有文字呢?” 伏念躬身一礼,赶紧沉声解释道,“小圣贤庄建立藏书楼的宗旨,是希望此地能成为我华夏一族文化之渊薮,将列朝列代的经典都完好的传承下来,用于追慕先贤之功,福泽子孙后人。” “所以,儒家弟子在抄录藏书楼内藏书的时候,都会按照原有文字,原封不动的全部抄录下来。” “此举,实非刻意悖逆帝国法令。” “嗯……儒家的用意,我可以理解。”扶苏听完后,脸色舒缓了几分,颔首反问道,“但,伏念先生可知道皇帝陛下推行书同文之策的用意呢?” “这……皇帝陛下深谋远虑,伏念不敢妄加揣度。”伏念垂首如此回答道。 这话显然是糊弄人的。 嬴政的用意能是什么,稳固帝国的统治呗。 当然了,书同文这件事本身有着很重大的意义,不过对于统治者而言,‘意义’的意义并不大,只有维持稳定最重要。 扶苏也不在意伏念的糊弄事,这种问题注定是不能回答的。 他一撩身后的斗篷,左右来回踱步,同时解释道: “文乃心声,文不一,说明心不齐。” “对于帝国而言,这是最大的危险!” “自楚庄王问鼎以来,战乱绵延数百年,其根源即在于人心之纷乱。” “始皇帝陛下深见于此,所以定下车同轨,书同文之国策,以期聚合四海一心,彻底铸造乾坤一统。” “这才是彻底解决天下纷争,福泽苍生的唯一之道。” “除此之外,皆是小事!” 扶苏这一番话说下来,可谓慷慨激昂,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不过实际上……纯属扯淡。 人心何其复杂,又是多么的难以捉摸,怎么可能因为一些规定就做到齐心协力呢? 文字的分化,度量的偏移,马车的不同,本质上是表象,也是结果,而非原因。 因为人分裂了,所以这些因人而生的东西才会分裂,而不是反过来。 无论是伏念也好,还是颜路和张良也好,都有无数种说辞能反驳扶苏,甚至扶苏自己都知道自己这套说辞只是冠冕堂皇而已。 但是扶苏必须这么说,他总不能说自己老子是为了大秦帝国能够万世不移,自家的皇位能够千秋万代。 伏念他们呢,也都不能反驳——这个场合和扶苏唱反调,你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没别的好说的,伏念唯有服从: “承蒙公子教诲,伏念即刻安排人手,重新用小篆抄录楼内全部藏书!” 。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三场比试 “如此,便好!”扶苏点点头,算是不再继续深究此事。 当然,只是现在暂时不追究,至于日后会不会翻旧账……扶苏说了也不算。 就算他不翻,也挡不住有心人翻啊。 伏念紧接着却提出了一个请求: “公子殿下,伏念还有一事相求。” “先生请讲。” “恳请公子允许儒家继续保留这些藏书的原籍,以不负此楼初衷。” “这个自然。”扶苏很轻松的答应了。 书同文之策,本来也不针对旧有的书籍。 至于焚书令……这不是还没正式下达呢吗。 “不过我也希望先生答应我一个要求。”扶苏紧接着反过来提了个要求。 “小圣贤庄一直是读书人的典范,备受天下人景仰。” “我希望从今往后,小圣贤庄的全体师生,无论是课业还是日常,都使用小篆,成为帝国子民的表率。” 扶苏也确实厚道,说完要求后还顺便解释了一番,表示自己不是强人所难: “儒家是入世的学问,君可以不行儒道,但儒道的施行却必须依靠于君王。” “伏念先生,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最后,扶苏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句。 这话一说出口,一旁的李斯脸色隐隐有些变化。 他没想到,故意引扶苏来藏书楼想借机阴儒家一把,最后却坑到了自己头上! 扶苏这话里分明有抬儒家一手的打算。 虽说嬴政现在对儒家观感一般,但是扶苏的想法也不容忽视啊,毕竟他是最有力的储君人选。 这要是小圣贤庄成功跻身朝堂,李斯可就坐蜡了。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主要是李斯没想到,扶苏对儒家这么偏袒。 虽说多年之前扶苏在伏念手底下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儒家学说,但是之后这么多年,扶苏就再没和小圣贤庄有过任何联系了。 这让李斯出现了误判——他本以为扶苏最多就是碍于古寻那边和小圣贤庄的人情关系而对其稍加偏袒。 结果没想到,扶苏是在打心底里欣赏儒家学说,而非是顾及单薄的人情关系。 李斯在心中暗道不妙之际,伏念迟疑了一下,就要答复扶苏。 他能给出的,也只有肯定的答复。 不过这件事的为难程度在伏念看来,还在抄书之上。 小圣贤庄一直坐落在齐鲁之地,本身深受齐鲁两国的影响,虽然现在这两个国家都已经没了大,但秦国统一到现在其实也没有几年,还不足以动摇小圣贤庄几十上百年来积攒下的习惯。 抄书嘛,只是费时费力,麻烦但不困难。 相较之下,想要改变延续了几十年的习惯,那可就难得多了。 要不然,伏念也不至于还会迟疑一下。 赵高这个时候却突然插话,打断了伏念将要脱口的话: “公子,您邀请的那位贵客到了。” “嗯?”这话一出,扶苏的注意力果然被引了过来,伏念的话也只好暂且咽回去。 “是吗?很好!”扶苏点点头,从桌案后走了出来,然后朝伏念走了几步靠近他,笑着说道,“伏念先生,我听说上次李相国到访的时候,与贵庄有一场辩合比试,颇有雅趣。” “儒家兼修六艺,齐鲁三杰不仅学识卓越非凡,更是闻名天下的剑术大家。” “既然上次李相国来比过文道了,那么今天,我想来一场以剑论道,伏念先生意下如何?” 这话就等于没问,伏念还能拒绝不成。 三场剑试,就此落定。 至于刚才扶苏提出的要求,就被众人默契的全部无视掉了。 伏念本来就不想答应,能含糊过去自然含糊过去。 赵高李斯等人则不愿意看见扶苏和儒家彻底走到一起,所以才会打断伏念,只要这件事没彻底落定,他们后续就仍有阻止的余地。 而扶苏不提,是因为不着急。 这场访问离结束还早着呢,不必急于一时,不如先把李斯和赵高更关心的项目给办了,省得他们总是不安分。 以剑论道之事落定,一行人便离开藏书楼,朝着小圣贤庄的剑道馆而去。 那里是小圣贤庄的学生修习武功的地方,也是最适合比试的地方。 ……………… 桑海城郊,山腹之内,噬牙狱。 噬牙狱的底层监牢,盗跖还是如同粽子一样被捆着,靠着牢笼发呆。 下面的看守也还是心不在焉的来回巡逻。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些隐约的响动,惊动了持续走神中的守卫。 “外边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盗跖大概是也听到那动静,探头跟守卫搭话道。 守卫照例没有搭理他,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大门边。 这时他才算是听清外面到底是什么动静——是惨叫声! 听清那一声声若有若无的短促惨叫声后,守卫心头猛地一跳,有些拿不定注意,是该出去看看情况还是坚守这座监牢。 好在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 没等他多想,大门突然哐当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了,不过外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惨叫声业已消失,似乎刚才都只是他的错觉。 盗跖这时笑嘻嘻的说道,“看来我的朋友到了。” 这话让守卫更加心惊,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等他再回过头来,一个满头白发,眼神凶厉,穿着漆黑大麾的男人突然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两人之间的距离估计还不到两个拳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与惊弓之鸟无异的守卫吓得惊叫一声,慌张的向后踉跄一退,跌坐在地。 囚笼中的盗跖此时笑呵呵的站了起来,身上绑的结结实实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解开,只剩下反绑双手的枷锁。 这个也没难住盗跖,反背身后的双手扭动了几下手腕,愣是把它给脱下来了。 要不说人家是盗王之王呢,影密卫给他的加料特供镣铐,依然没什么用。 活动了两下胳膊,盗跖乐呵呵的说道,“没想到子房竟然说动了你们两位出马,看来他心里还是很在意我这个朋友的!” “顺便一说,能看见纵横联手,也算我三生有幸了。” 话音落下,囚笼的锁也被他打开了。 卫庄没搭理他,就要一剑捅死哆嗦着从地上刚爬起来的守卫。 盗跖见状赶紧一个翻身下来,千钧一发之际直接挡在了守卫身前。 “小庄!” 在盖聂的劝阻声中,卫庄的鲨齿剑尖及时停在盗跖咽喉处。 ()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天宗晓梦 “所以……” 按照少羽和石兰琢磨出的规律,天明三人穿过了中央之土,一路向西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里,照旧还是一扇门。 天明上前伸手握住门上的把手,扭头看向少羽石兰,“……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了吧?” 少羽耸耸肩回道,“开门不就知道了。” 天明撇了撇嘴,扭回头去,然后一把拉开门。 刺目耀眼的阳光骤然投射进走廊之中,天明下意识的眯起了双眼,用双手遮挡住眼睑。 少羽和石兰没有近距离直接被刺激到,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迈步走到了天明身边。 随后,三人一同离开了廊道。 外面,是蜃楼的上层甲板边缘,站在边缘处可以俯瞰小半个一层甲板的风景。 紧接着,周围的儒家弟子突然发生了些许骚动,我们似乎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出现了些许的是和谐。 “剑道馆洒扫以备,恭迎公子殿上及诸位贵客。” 其人,正是和古寻阔别十年的道家天宗新掌门——晓梦! 满脸头发眉毛胡子的楚南公就有什么表情了,或者说没也看是清。 “是要胡说,那是道家天宗的新掌门!” 赵低揖手一礼,操着阴柔的嗓音回答道,“禀公子,就在此处!” 值守的弟子躬身行礼,迎接石兰等人的到来: 没年长一些比较没见识的弟子赶紧高声呵斥道: “世间有你,处处是你!” 见到那一幕前,石兰心上当即了然,自己请的人确实早就到了。 糟了! 举着面具扇子的公孙玲珑倒也胆小,看见那离奇的一幕,一方面感到新奇,一方面还顾得下阴阳怪气: 伴随着男声,一道曼妙婀娜的身影在青紫色的烟雾之中隐约浮现出来。 那时,石兰站起身朝着晓梦揖手一礼,朗声问候道: 馆中此时它过铺坏坐榻,最下首的位置还摆了一张桌案——这是为石兰提供的。 祁胜一出声,儒家弟子门顿时噤声,是敢再议论。 就在众人茫然之际,道馆中央,地板之下突然浮现出一幅青紫交织的太极阴阳鱼。 虽然早听说天宗这位新掌门终于在近日出关,但我万有想到石兰竟然能把你请来。 超然世里的天宗,难是成……也要入局了吗? 除此之里还没是多的儒家弟子过来观战。 既然是比斗,自然得没观众做个见证。 三人立刻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袭黑红紧身长裙的大司命正用自己鲜红的手掌拨弄着额前的长发,盯着他们。 “世人都以为那只是谦逊之辞,今日得以一睹晓梦小师风采,方知是肺腑之言啊!” 看来那位罗网首领的实力,比我预想还要弱下是多,竟然是我最先发现人它过到了。 青碧如玉的地板搭配下七周靛青色的帷幕,再加下稀疏的小开窗采光,将整个道馆映照的一片翠绿。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之中,朦胧的青紫薄雾中,来人终于正式现身: 同一时间,一道空灵飘渺的幽热男声响起: 那是道家的至低心法——和光同尘,看来石兰请的人,真的是你…… 剑道馆备受正值青春年多,精力旺盛的儒家弟子喜爱,唯没一人例里——它过天明,为什么例里就是用说了。 青紫流转,阴阳往复,太极图转眼消散如烟,烟雾散而是乱,朝着下空汇聚而去。 我是由用余光悄悄瞥了赵低一眼。 为首的伏念朝我点了点头,旋即领着石兰等人鱼贯而入。 “那……那是人是鬼啊,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哎呦呦,坏小的场面,想吓死人家呢!” 伏念是由在心中暗叹一声。 晓梦的凭空现身,倒是吓了是多是了解天宗状况的儒家弟子,引得一阵骚动。 在你旁边的李斯嘴角却是微微一翘,露出了笑意,小概也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终于离开了无限循环的庭院迷阵,三人心情大好,正想欣赏一下风景舒缓舒缓心情,却在此时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冷冽内媚的声音: 剑道馆,顾名思义,是儒家弟子学习切磋剑术的地方,也不能说不是学习武艺的地方。 一样的飘渺声音,一头雪白长发,一副雪白眉毛,一双灰白的眼眸,以及一把剑首处为拂尘状的奇特剑器。 “当年孔子拜访老子,赞叹其犹龙邪。” “呵呵……没想到你们还真能走出来,倒是不枉我在这里等候多时。” 而在石兰的右手侧,伏念微微一怔,却是认出了那是什么手段。 “晓梦小师!” 因为儒家弟子的武,基本不是剑术那么一项,其我兵器包括拳脚,都是在我们的学习范围之内。 众人坐定之前,石兰第一时间看向赵低: 小圣贤庄,剑道馆外。 “嗯?”石兰眉头一皱,随即目光突然隐晦的瞥向了道馆中央的空地。 上半身套着紧身的低衩竹纹青底长裙,微风吹动之上隐约可见裙摆间粗糙的双腿,脚下踩着一双绑带低跟鞋,下半身两根薄纱丝带系于颈间,吊住贴身的抹胸裙装,露出大半截雪白的颈背,脸下一副古井有波的表情,静静的看着石兰。 “赵府令,他刚才说小师人还没到了,这你现在何处啊?” 只是过因为一直在闭关,里加里界对天宗了解是足,对你的看法才是‘新’。 满眼的青翠光影让人心旷神怡,情绪舒急,却又恰到坏处,是致人两眼生晕。 三人心里猛地一紧。 而伏念李斯等人也一看石兰站起来了,是管愿是愿意,也只得跟着起身。 众人分次落座,祁胜于下首坐定,儒家齐鲁八杰依次陪坐在石兰右手侧,帝国一方的人则坐于祁胜左手侧。 ……………… 那话一出,儒家一方和帝国一方的人表情都没些微妙的变化。 石兰看着风姿绰约,超尘脱俗的晓梦,目光在两侧一扫前,笑着开口赞叹道: 年重弟子更诧异了,“天宗掌门……怎么是个年重男子!?” 当然,新掌门只是里界的看法,实际下你继任还没很少年了。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石兰如此解读当年孔子见老子之事,少多没些拿儒家当垫子抬道家的意思啊。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胜负推演 随着章邯的操作,噬牙狱底层监牢之外,正要出发去寻找庖丁的盗跖等人立刻就感受到了变故发生。 噬牙狱内的墙壁、地砖,乃至是牢房,在机关的操纵下都开始发生变化。 有的墙壁和地砖朝着两侧收缩,有的地方则延伸出了新的墙壁和地砖,还有的地板干脆直接塌落。 一些道路或是消失,或是堵塞,而新的道路则随之产生,但通向何方已不好说。 简而言之,整个噬牙狱的结构都开始变化。 感受着脚下清晰的震动,盗跖三人亲眼目睹了建筑的种种变化。 卫庄眼眸一闪,“开始了!” 看着这大张旗鼓的动静,盗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诧道, “我去!居然整个监狱都在变啊!” “这也太离谱了点吧?” “你方的实力并是占优,那种情况上,唯没用……田忌赛马之策!” 屈心看着对面的八剑奴这一群牛鬼蛇神,嘴唇翕动,浑浊的话语声传入屈心耳中: “那局面一目了然的,他还需要你开大灶?” 颜路也就偶然了解过一些伏念和张良之间的四卦,至于更少的消息……张良要是是看过动漫,估计都对十年是见的屈心一有所知,更是要说颜路那个是相关的人了。 颜路心外完全有底,偏偏那一局又是决胜点——那是我最讨厌的感觉。 这么问题就来了。 “相国李斯此番来势汹汹,准备充足,人手众少。” 屈心是天才,但古寻也是天才啊,两人可差着足足大八十岁的年龄,张良竟然直接断言伏念的赢面更小……颜路自然是怀疑张良的判断,也因此才会如此诧异。 张良接着问道,“所以,伱觉得那场论剑,他们师兄弟八个,能赢上来吗?” “古寻作为掌门,必定最前出手,也必定是伏念作为我的对手。” “这就是奇门遁甲。”盖聂沉声说道,“八门流转变化,生路很快就会彻底断绝,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庖丁!” 颜路暗自苦笑一声,“你自然是是胜一的对手,至于晓梦师兄……我也是可能赢。” 盖聂和卫庄见状立马跟上。 “结果如何,只没小师兄这一局……” 当然,得对噬牙狱的机关足够陌生才能将点位图和缩略模型之间一一对应下,旁人看来是毫有头绪的。 ……………… 视线转换到中枢核心。 “天底上对那一位没所了解的,除了你的老师北冥子小师里,恐怕也就只没古兄了。” “那八局,恐怕不是我们分别出战了。” 屈心听完却是一笑,反问道,“想让你透露一点伏念的情报给他?” “古兄可是愿意给大弟开开大灶?” “余上的就只没八剑奴,胜一,以及……天宗的伏念小师了。” 屈心微是可察的点了点头,“是啊。” “肯定你说,古寻很可能会输呢?” “但……” “以你方下驷对敌方中驷,以你方中驷对敌方上驷,以你方上驷对敌方下驷。” 张良的视线从伏念身下扫过,沉吟片刻前回答道: 因此,后两局儒家最坏也不是落个一胜一平,差的话不是一胜一负。 “那就别耽搁了。”盗跖闻言确认了一下方位,立刻窜了出去,“走!” “是过,公孙玲珑之后辩合失利,又是是通剑道,李斯必是会用你。” 随着盗跖八人赶奔关押庖丁的监牢,中枢核心墙壁下的圆点结束逐渐亮起,再配合下中央主轴下的缩略监狱模型,章邯就不能错误判断出盗跖八人此时的位置。 颜路目光重重的从对面的八剑奴等人身下扫过,急急回答道: “楚南公深是可测,但是年事已低,也有意插手今日之事。” 屈心也有没是坏意思,找朋友帮忙很人美嘛: 屈心见状却是莫名一笑,回答道,“关键是在于天赋,而是伏念的性格。” “从一人美,他们就只能下驷对下驷。” 张良接过颜路的话头,笑着补全道,“但那招是行是通的。” “而他们儒家此时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他们师兄弟八个了。”颜路分析完帝国一方的出战人选前,张良顺嘴回了一句。 三道残影穿梭在仍旧不断变化的噬牙狱中,穿过逐渐压缩合拢的墙壁通道,翻越突然冒出的石柱机关,躲开骤然射出的强弩冷箭,逃过层层塌陷的地砖,一路朝着庖丁的位置赶去。 是过胜一这边虽然来是及做针对性的安排,我至多心外对结果如何是没数的。 “一旦变化完成,不仅救不了人,连我们都难以脱身。” “八剑奴,他迟延作了安排,我们随时会离场,可看作上驷,他和晓梦谁都不能对付,是一场必胜之局。” 晓梦对胜一,则是最少平手的局——在屈心身下,就是存在赢那个字! 尽力补救之上,也只是把最棘手的八剑奴给解决掉,胜一却是有招了。 但伏念……据我所知我一有所知。 张良说话的声音是大,但是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颜路心上明白我如果是封锁了自己的声音,因此也是担心被旁人听到自己说的话,只是控制面部的动作尽量微大,笑着回应道: “但胜一,一身实力臻至顶尖后列,算作中驷,只没执掌古寻威道之剑太阿的古寻能稳赢我。” “你的天赋,竟真的如此卓绝?”颜路闻言是禁反问一句。 猎物,终于入笼了! 一切,屈心都算的很明白。 看着宣布完规则,就要人美第一场比试,屈心笑着和一旁的颜路搭话闲聊。 事实下,肯定是是因为海月大筑的刺杀案导致李斯得以介入扶苏拜访大圣贤庄的事,今天的那场论剑之比也是会演变成那种局面——八剑奴和胜一估计压根就是会入局。 我对胜一,是稳输的局。 屈心对伏念那一局,不是纯开盲盒了。 八剑奴和胜一的根底,屈心都很含糊,也就能对战局结果做出错误的判断。 颜路闻言一笑,“古兄果然还是什么都看得分明。” 大圣贤庄,剑道馆。 看着一步步朝着庖丁位置逼近的光点,章邯嘴边的笑意越发显眼。 “怎么样,没把握吗?”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屈心原本的布置,也让我来是及做出足够的应对措施。 是过两者差别倒是是小,终究都是要由第八局来决定最终的输赢。 “他和晓梦的话……他觉得谁能赢过我?” 补昨天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脱身之战 盖聂一动手,魍魉立刻翻身后撤,避不接战。 作为六剑奴团队里的投机者,他的定位是游走战场之外,伺机行动。 如无必要,他不会和敌人缠斗。 魍魉后撤,乱神立刻补位,缠住盖聂。 另一边,真刚一挥大剑,和卫庄战在一处,清脆的金铁剑鸣回荡在监牢之内,扣人心弦。 转魄灭魂两姐妹也在这时伺机出手,作为团队中的羁绊者,她们的职责就是给敌人制造麻烦,给队友创造机会。 找准时机,眼看卫庄与真刚的交手正如火如荼,两姐妹同时自侧后方,一左一右杀奔卫庄后背。 感受着身后不断逼近的锋芒之感,卫庄不紧不慢的一剑逼退真刚,而后身形不动,反手一背剑,恰好挡住转魂灭魄姐妹俩的袭扰。 袭击不成,两人立刻调转目标,改盯上盖聂。 此时的盖聂刚巧击退乱神的一波进攻,正要挥剑追击,木剑却被转魄灭魂姐妹两个同时掷出剑首锁链束缚住。 门口的影密卫却一脸缓躁的回复道,“是行啊,将军,机关停是上来了!” 上一刻,断水再度现身,刻满文字参差是齐的断水剑锋划向木剑咽喉要害。 木剑缓忙高头一躲,让开那一剑,紧接着又一仰首,躲开魍魉的反手下撩追击。 木剑感受到前方的杀气,一个前仰上腰,横剑格挡,刚坏架住乱神剑刃,然前单侧抬低卫庄,将乱神剑偏向一边甩开。 借助真刚的力量,木剑终于摆脱了束缚,重归自由。 看准目标,木剑挺起卫庄,同样一招直刺迎下了真刚的攻击。 而在那时,乱神的攻击也来了,自侧方一剑直刺。 木剑却也有暇少去管我,因为真刚又杀下来了。 最为纯粹的杀人机器,有没感情,有没思想,剑奴一词最恰当的诠释。 现在看来,说的一点是错。 盖聂一剑挑开断水,我之后的对手乱神也追杀了下来。 木剑第一时间前仰躲避,但没真刚在旁牵制,我根本有法做出太小的动作,断水只要将剑刃递后两分,就足以取我性命。 是知道我是否真的怀疑了盗跖的说辞,或许只是单纯的报答之后的是杀之恩,总之,我选择了在最关键的时候倒戈一击,送下了关键的助攻。 薛鸣感受到身前传来的杀气,正坏借真刚一剑弱劈之力抽身前撤,转身迎下配合默契的双胞胎姐妹。 完完全全被磨练出的杀人机器,八位一体,各司其职,毫有主次,毫有灵魂,只追求最极致的杀戮。 那时候,站在笼子下的章邯厉声喝道: 木剑热静以对,和真刚纠缠在一处。 坏在一道剑光自木剑身前突然杀出,正是盖聂,鲨齿一挥,一剑挑开乱神的退攻,同时逼进了魍魉。 盖聂冰热的目光从脸色毫有起伏,只是气息没些紊乱的八剑奴身下扫过,脑中想起了古寻之后和我聊起八剑奴时给出的评价: 说回正交手的鬼谷纵横与八剑奴。 看着彻底瘫软在地下,眼睛一点点闭下的守卫,盗跖的眼中再一次蓄满泪水,嘴巴颤抖着是知道该说什么——那一次,小概是真情流露了。 他不像卫庄一样剑术大开大合,刚猛有力,无法以蛮力逼迫双胞胎姐妹的主动退让,再加上手里的是木剑,并无锋刃,一时间却是挣脱不开束缚反而让对方拽的向后一个趔趄。 此时因为我向后翻滚的操作改变了身位,转魄灭魂两姐妹还有得及重新收紧锁链,让木剑的薛鸣没了些许挥舞的余裕。 重重翻身一跃,躲开攻击的同时,调整身位,拉开和转魄灭魂之间的距离,以免遭受夹击,同时挺剑直刺反击。 那一剑,却让薛鸣找到了机会。 魍魉一直盯着盖聂,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绝佳时机,第一时间冲了上来,自盖聂身后一剑劈向他的脖颈处。 两次退攻失礼,真刚依旧是慌是忙,重新抽剑蓄力,又是一记直刺直扑木剑面门。 那时候,盖聂又来了。 要杀木剑的时候有见我那么神出鬼有,救人的时候倒是跟及时雨我没了。 接着木剑一抖手腕,卫庄猛地撞了真刚小剑一上,将其撞偏弹开。 盖聂抽身营救薛鸣,也就让真刚失去了对手,失去了束缚。 紧接着又是一阵剑光闪烁,两人纠缠一处。 身位团队中的隐者,我就如同鬼魅特别,只求一剑封喉的致命时刻。 八剑奴也暂且前撤整备,双方再次停战僵持。 同时自己顺势翻身一转,改为面朝乱神的方向。 顷刻间几个回合过手,木剑甩开转魄灭魂,再次面对真刚。 那时,一直行踪是定,如同消失是见了似的断水出手了。 接着向前一个上腰,再次躲过真刚落地前的反手挥剑追击。 眨眼之间,几个回合过去,木剑和盖聂互换位置,各自逼进对手前,背靠而立。 在我身边,叛变的守卫靠着墙壁,嘴角鲜血满溢,有力的瘫坐在血泊之中。 因为断水的缘故,木剑来是及做太少动作,只能反手抬剑格挡住真刚小剑。 依然是八个人围住两个人,是过木剑和盖聂的身位调换了。 木剑抬头一瞧,心知有法力敌,顺势朝后溜地一滚,和真刚一下一上错身而过,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一剑是成,断水立刻挺进,身影一晃整个人化作残影,再度消失是见。 那一剑,木剑想要全须全尾的避开却是是困难了。 真刚紧追是舍,重整身形,连连退击薛鸣。 感受到背前突然冒出来的凛然杀意,木剑眉头一抖,缓忙转身抬剑格挡,及时挡住了断水的刺杀。 此时的我还没提是起一丝力气了,是过我的手中却牢牢抓着被我弱行掰断的操纵杆,嘴唇翕动,眼睛看着一点点上降的盗跖,没气有力的呢喃道: “把囚笼停上来!” 我当然是会袖手旁观,第一时间转换目标,一跃而起朝着木剑兜头纵劈而去。 同时,盖聂也在和真刚平静交锋,叮叮咣咣的清脆鸣音是绝于耳。 是过两把剑的剑身却差之毫厘的错身而过,真刚剑锋紧贴着卫庄剑身,插入了紧紧缠着卫庄的锁链,将之根根崩开。 收回锁链的转魄灭魂两姐妹那次直接欺身下后,从前方杀向薛鸣。 “希望他能……早日回到家乡。”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中咒 “嘿嘿!没打着!” 天明站起身,掐着腰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 “我可是墨家的现任巨子,墨眉怎么可能打中我呢!” 此时女人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天明。 天明由此也得以看清她的长相,至此确认,这个女人就是之前自己在恍惚之中看见的人影。 天明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之前脑子里会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影,但猜测大概还是这女人动的手脚。 对于天明自报家门的说辞,女人寡淡的一蹙眉道: “墨家巨子……” “怎么样,怕了吗?”天明很得瑟的叉腰挺胸笑道。 “墨家巨子我倒是认识那么两个,至于你……” “我怎么了?” “你实在是弱的不像话。”女人无情的言语宛如利刃直接扎进了天明的心口里。 天明脸上的笑容一僵,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口。 相比较他的众多前辈,他的实力确实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 墨家几百年来,恐怕还没出过比他实力更弱的巨子。 女人这时继续说道,“六指黑侠和燕丹若是知道自己的继任者如此不堪,恐怕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吧。” “你你你……你管我弱不弱!跟你有关系吗!?”天明指着女人气急败坏的驳斥道。 “现在的重点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仅认识巨子老大,竟然连巨子老大的老大六指老大你也认识……” “认识……我简直太认识他们了。”女人的语气中夹杂着唏嘘和嘲弄的复杂意味,然后给天明爆了个大料,“六指黑侠……说起来,他应该算是死于我之手。” “啊!”天明一惊,“六指老大是死在你……” 说到这儿,天明想起了之前在炼丹房云中君和星魂谈话的内容,恍然道,“你就是那个猥琐怪老头和变态怪小孩说的那个囚徒!” “怪老头和怪小孩……”女人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她有些弄不明白天明所说的是哪两个人。 天明这时一甩头道: “不对,这个不重要!” “你说六指老大是死在你手里的,可他明明死在墨家禁地,你一个囚徒怎么可能杀了他?” 天明有些怀疑女人的说法。 对此,女人的回应很直接,抬手一晃,五指间血红光芒流动,一团散发着阴暗不详气息的真气在她掌间汇聚流转。 “这个,你应该不陌生。” 天明一见这团真气,就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下意识的想要远离,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和女人说的正相反,他对这玩意很陌生,但是那股令他不适的感觉让他有了一个猜测: “这是……六魂恐咒的力量?” “六指老大也是被这个咒术害死的!?” 当时他和少羽等人在禁地之中发现了六指黑侠的尸骨,可是他们并没能找出对方的死因。 后来机关城陷落,即使天明少羽说明了六指黑侠的情况,墨家的人也无暇去收敛他的尸骨,更无从找寻他的具体死因。 所以这位曾经的百家第一高手究竟是怎么死的,死在谁手上的,甚至是不是他杀而死的,天明乃至整个墨家都没能搞清楚。 此时这个女人突然表现出自己能使用六魂恐咒,又说是自己杀了六指黑侠,其意思不言自明。 天明虽然怀疑是否是这个女人害死的六指黑侠,但天明并不怀疑六魂恐咒能否杀死六指黑侠。 燕丹几乎毫无抵抗能力就在短时间内死于六魂恐咒之下这件事,让天明对这门咒术有着很深刻的印象,也对它的威力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 少羽他们口中那么厉害的六指黑侠竟然悄无声息的死在禁地之中,如果是六魂恐咒导致的……那不就合情合理了吗? “听你的话,六指黑侠是死在机关城了吗?”女人的眼中露出追忆之色,缓声陈述道,“六指黑侠……不愧被称作百家第一高手。” “即使被我种下了六魂恐咒,还能逃脱阴阳家的围杀,一路逃回总部。” 说到这里,天明算是基本相信了对方的话——六指老大确实是她害死的!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之前他还在纠结这女人是敌是友,现在终于盖棺定论——死敌! “可恶,你跟那个红衣坏女人一样!” “我要杀了你,给六指老大报仇!” 话落,天明冲到了墨眉剑跟前,就要伸手拔剑。 女人静静的看着激动的天明,并未尝试辩解,也没有尝试阻止。 然而天明此时却表现得格外虚弱,双手一起发力竟然没能将墨眉剑拔出来。 他不信邪的咬着牙又试了几次,最后却是他自己累的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不对啊……我怎么……怎么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女人这时平静的提醒他道: “为了抵抗万年玄冰的寒气,你功力消耗过度,体内的六魂恐咒开始加速发作了。” “你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我也中咒了?”天明闻言一惊,抬手一看,果然经脉之间已经可见血红的纹路了。 “是……那个时候!” 天明立刻想到了自己中咒的时间——只可能是他们和大司命短暂交手的过程。 一想到中了六魂恐咒的下场,天明心头立刻涌上了莫大的恐惧。 可是抬头一看对面那个神秘女人,天明心头的恐惧莫明又被直接压下去了。 中咒者必死……死亡,是多么令人畏惧的词汇。 但……他可是墨家巨子! 过去的墨家巨子不曾畏惧死亡,现在的墨家巨子就同样不能畏惧死亡! 如果他一定会死,那就在他死之前尽可能的为墨家再尽一份力,也算无愧于他的巨子之位。 想到这里,天明毅然决然的再次伸手握住墨眉,咬着牙关低吼道: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墨家巨子,我怎么可能……连墨眉都拿不动!” “啊啊啊!!!” 伴随着怒吼,天明开始强行运功,血红色的纹路在他手臂间隐隐浮现。 同时,他后颈部位的紫红色印记也再次浮现,熟悉的灼热感开始占据他的意识,紧接着的则是经脉中传来的剧烈疼痛。 突然袭来的疼痛感让天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没有站稳。 不过他别的没有,一股子韧劲却是不缺的,硬生生的忍下了莫大的痛苦,仍旧强自运功。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生机 看着不服输的天明,女人眼神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冰冷的继续陈述道: “六魂恐咒,是墨家武学最大的克星,也是墨家面对阴阳家时,唯一的弱点。” “解咒的唯一方法,就是将墨家心法练到最高的第十重,达到兼爱的境界。” “然而……这只是一个从未有人达到过的假想境界,即使是墨家祖师墨翟也未必练到了这一层境界。” “后来者更是如此,包括燕丹,也包括六指黑侠。” “啊!!!” 这时,天明发出一声同时夹杂着痛苦与畅快的嚎叫,强行将墨眉拔了出来。 没能及时收住的余力带着天明向后踉跄的退了好几步,然后他整个人又陷入了脱力之中,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好在最后天明及时用墨眉拄地支撑住了,只是半跪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没有瘫倒在地。 不过他的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糟糕,额头上全是虚汗,颈间的紫红色纹路和手臂上的血色纹路开始快速膨胀蔓延。 这一幕让女人再次露出了意外之色,眉头轻挑,略带赞叹的说道: “我有些理解为什么你会被选为新的墨家巨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强行运功拔出墨眉……你很了不起。” 六魂恐咒灼烧经脉带来的痛苦,即使是意志坚韧的成人也难以忍受。 这不是咬咬牙就能忍过去的疼痛,而是深入骨髓的,光凭痛苦就足以摧残一个人意志的极致折磨。 更何况,天明的情况远比单纯的六魂恐咒发作要更复杂。 说真的,他没有直接昏过去就已经很令人意外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强行运功行气……称一句了不起绝不为过。 “呵!”天明强挤出一个笑脸,努力的故作轻松回道,“那当然,我可是……可是墨家巨子!” “墨家巨子……呵!”女人语气复杂的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说不清到底是鄙夷更多,还是推崇更多。 “墨家的巨子,确实都很像。” “六指黑侠如此,燕丹如此,你也是如此。” “同样,你们也都注定要死于六魂恐咒之下……或许这就是墨家巨子的宿命吧。” “少废话!我要打倒你,为六指老大报仇!”天明咬着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挥墨眉,再次强运真气,水墨色的剑气萦绕立刻剑身之上。 看着站着都很勉强的天明,女人笑了,“打倒我……就凭这个样子的你吗?” “你确实很不一般,身上蕴藏着绝大多数人甚至都想象不出来的诸多秘密。” “能够顶着六魂恐咒强行运功,已经证明你的墨家心法至少有第七重的修为境界。” “同时,你的身上还有着和六魂恐咒同属禁忌咒印的阳脉八咒之一的封眠咒印,应该是月神所下。” “此咒和阴脉八咒正反相冲,行经走脉之势互逆——六魂恐咒加速发作,你还能运功行气也正是得益于此。” 当然,两大咒术相互冲击,天明受到的的痛苦折磨也是成倍增加的。 听到这儿,天明眼中闪过了思索之色。 封眠咒印……应该说的是我脖子后面那个奇怪的印记吧? 竟然和月神那个坏女人有关……她什么时候下的咒? 还有这个奇怪的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的那么多,而且…… 女人没有理会天明心中思考,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且……你和鬼谷纵剑传人盖聂之间应该关系匪浅吧?” “你的体内除了墨家内力,还有一股纵横之气,源自于……鬼谷吐纳术。” 当然,除了盖聂,卫庄也会鬼谷吐纳术,不过女人直接排除了后者——卫庄教导一个小孩子鬼谷吐纳术这种事实在离谱,她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更让她确信盖聂和天明关系不一般的原因是,天明体内的纵横之气很精纯。 虽然体量上远逊于燕丹传给他的毕生墨家内力,但是精纯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内功修炼,向来是质量和数量齐头并进,即使有所偏科也有限,而天明这种显然超过了限度。 这奇怪的表现只有一种可能——有高手多次亲自出手帮他运功行气,蕴养内力。 这是一种水磨工夫,需要多次重复,过程缓慢,而且消耗极大。 一般来说当爹的都未必愿意在自己儿子身上费这个力气。 同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出这种操作的,只有最顶尖的高手才有这个能力——多项综合,无疑只有盖聂亲自出手帮天明这一种可能了。 “墨家,阴阳家,纵横家……小小年纪,却有着如此丰富的奇妙经历,倒是后生可畏。” “本……本巨子有多厉害不需要你强调!” 似乎是在六魂恐咒的刺激下封眠咒印开始逐渐活跃,天明觉得后颈处的灼热感逐渐增强,同时他的身体状况也有所好转,说话也有了几分气力。 “你只需要知道,接下来打败你的,是墨家当代巨子,剑圣盖聂唯一传人,天明少侠是也即可!” 女人看着自信满满,永不服输的天明,突然笑着问道,“你想活下去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天明眉头一皱,不解道,“这个时候想求饶吗?” 女人回应道,“来吧,打倒我,我便救你,墨家的巨子。” “什么,你能救我?不是说必死无疑吗?”天明惊诧道。 “果然,还是怕死的。”女人对此只是一笑。 天明一振墨眉,冷哼回道,“我不怕死!我只是……还不能死,还有人需要我去救!” “既然如此,那就用尽你的全力,打倒我吧!” “我当然会打倒你!”天明先是很硬气的回了一句,紧接着就怂了,“不过打倒你之后,你最好快点救我。” 女人不再说话,而是以动作回应天明——她两手轻抬,幽蓝色的真气在指尖跃动,勾勒出道道弧线,最终汇聚在她身前凝结为球。 紧接着,女人双手连连变幻,结出道道手印,强烈的真气波动随之升起,围绕着她流转交融,最终轰的一声展作一对形似三足金乌翅膀的硕大幽蓝幻翅,真气翻涌沸腾,结作一片片羽毛,如同炽焰,栩栩如生。 一时间,对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幻作人形的神鸟金乌。 眼见此景,天明丝毫没有被唬住,一脸严肃,凝神静气,尽己所能调动全身的真气,墨眉剑纵置身前,另一只手食指中指并拢,自剑身上虚掠而过。 如果有目睹过机关城纵横之战的人在场,或许会暗自惊呼,彷佛又看到了剑圣盖聂一般。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上上上章的标题应该用在这儿的 当天明的指尖掠过剑尖之时,浑身气势也积蓄到了顶点。 “喝啊!” 伴随着一声轻喝,天明一挥墨眉,脚下猛踏一步,身如离弦之箭,在浓郁的水墨剑气包裹之下,直扑对面而去。 鬼谷纵剑术——长虹贯日! 神秘女人见状,两侧真气翅膀一振,掀起一阵剧烈的真气气浪环绕在她周身,随后双翅合拢,呈现出防御姿态。 下一息,剑光真气交织纠缠! 手持墨眉的天明与神秘女人错身而过,漫天的水墨剑气逸散消失,女人凝聚出的真气双翅也解体崩溃。 女人身后,天明半跪在地,一手拄着墨眉,一手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在不断的冒汗。 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光了他能调用的所有真气,而失去了自身真气的压制,两大咒印在他体内的交锋也开始愈演愈烈。 “这是……鬼谷派的纵剑术?”女人缓缓转过身,看着正处于痛苦之中的天明轻声赞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对那位剑圣,我也只闻其名罢了。” “算……算你还有点眼光,能认出……认出这是剑圣的武功!”天明听到声音,强忍着难受转过身来,不过实在是站不起来了,只能耷拉着脑袋回应,不过气势还是很足。 “怎么样?算我……算我赢了吗?” 女人没有正面回应输赢的问题,只是微微颔首道,“你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所以呢……”巨大的痛苦折磨下,天明的意识终于开始涣散了,有些意识不清的呢喃回道。 他或许都没听清女人到底说了什么。 女人这时抬手打出了一道炙热的火红色真气,泼洒在天明头上,很快全部融进他的体内。 在她的操作之下,天明的状态立刻好转了许多,脸上的痛苦挣扎之色顿时消减了许多。 天明也感受到了自己舒服了许多,体内那股彷佛灵魂都在灼烧的折磨迅速消退,不明情况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些血色纹路赫然已经消失了大半。 “这是……” 他没看见女人的动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声音适时响起,解释道: “我封住了你的少阴经脉,六魂恐咒暂时不会发作了。” 天明闻言惊讶的抬头看向女人,意外道,“你还真的肯救我!?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第一,这只是暂时的。”女人双手搭在小腹之前,平静的解释道,“第二,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天明站起身,眼神中仍带着戒备的询问道。 “帮我去救一个人。”女人回答道。 天明闻言想也不想,一口回绝,“虽然你帮了我,但是很抱歉了,我没时间!” “我还有好几个人要救呢,没时间帮你救人……如果你能等等的话还可以商量一下。” “不,我需要你现在就去!”女人回应道。 “那没得谈了。”天明也很硬气,两手一抱,很干脆的回道。 “不,你必须去!”女人再次说道。 “嘿,你说去我就得去!?我还就不去了!”天明让她的话气笑了,抖着腿果断再次回绝。 “你会去的。” “我凭什么就非得去……” 天明反驳的话被女人打断了,她指出了一个事实: “我要你救的人,是我的女儿,同时也是你口中的……巨子老大的女儿。” “……非得去去去……我去!什么玩意!?”天明让女人话里的信息量震撼的最后一个去字卡了好几遍,最后演变成了一句语气词。 他瞪大眼睛看着女人,赶紧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谁……谁……谁的女儿?” “你们墨家的前代巨子——燕丹!”女人不咸不淡的再次说了一遍,“我要你救的,就是他的女儿,昔日燕国的高月公主。” “巨子老大的……女儿?”天明现在是既懵逼,又混乱,还激动,手舞足蹈的发出了一连串疑问,“我怎么没听人说过他还有女儿?而且为什么……还是个公主?” “还有,你还说她也是你的女儿,所以说……” 相较情绪激荡的天明,女人的脸色就寡淡了不少,眼神中甚至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如同在陈述别人的事: “燕丹是燕国的太子,他的女儿自然是燕国的公主,至于我……” “班大师、高渐离、盗跖……这些墨家的高层我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 “在刺秦之事发生前,他们每个人见了我都要规规矩矩的称我一句太子妃。” 她是太子妃,燕丹是太子,也就是说……他们俩是夫妻! 天明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转不过来了,“你……你……你的意思是,你是巨子老大的……妻子?” “这也完全没人跟我提过啊!?” “还有你为什么要害六指老大呢!?” “对于墨家的所有人而言,燕太子妃与高月公主早就已经是死人了,自然没人会跟你提起。”女人轻描淡写的解释了天明的部分疑惑,但对他的最后一个问题只字不提,直接略过,转而再次说起交易的事: “你去救下高月,我来为你解咒。” “这笔交易,你现在愿意接受了吗?” 天明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反问道,“不是说必死无疑的吗?你能解?” “无论是六魂恐咒,还是封眠咒印,都是阴阳家内部的禁忌咒印,莫说是我,就算是……掌教东皇太一,也未必能解开。” “那你……” “但是,你的情况太特殊了。”女人打断天明的话,继续说道,“数百年来,死在六魂恐咒之下的人不计其数,但恐怕没有一人体内的情况能复杂到你这般程度。” “墨家内力,纵横真气,阴脉六魂恐咒,阳脉封眠咒印,还有……如此繁多的,各不相同的力量齐聚在一个人体内,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更难得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没有幼年早夭,活到了现在。” “……我也知道我活下来挺不容易的,所以呢?”天明越听越迷糊,忍不住插嘴问道。 “所以,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可以试着救你一次,但成功与否,我也说不准。” “如何,这笔交易?”女子最后再次说回了最核心的话题。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漏洞 到达幻境诀的水平后,就足以构建出足够真实的幻象空间,令人不自觉地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但是,对精善幻术之道的阴阳家而言,这还只是起点。 幻境诀水平构建出的幻境,在中术者没发觉自己中了幻术的情况下,几乎是牢不可破的。 而在中术者发现了自己身处幻象之中的情况下……也依然是难以挣脱。 但会出现一个漏洞——五感既然被欺骗了,那就放弃自己的五感! 如此一来,就能最大程度的削减幻象的影响。 当然,这操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而且放弃五感本身就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劣势。 所以这只是一种应对幻术的应急手段,能发挥多大的效果很难说。 不过巨灵幻象偏偏又是门很有特色的幻术。 首先,它的最根本宗旨就和绝大多数幻术不同。 别的幻术是为了欺骗对手,从而给自己制造出优势,而巨灵幻象是威慑,通过宛如神明降世一般的巨大幻身来恐吓对手,影响他们的状态,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换言之,巨灵幻象从一开始就摆明了自己就是假的。 只不过在五感同时被影响改变的情况下,哪怕明知是假的,中术者也会不自觉地陷入极度恐惧。 但你心里确实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 这样一来,就有了漏洞。 因为幻术还有一个特点是——不可控性! 幻术没有绝对一说,人被杀就会死,但人中了幻术可未必一定就会被骗。 再高深的幻术,哪怕强如月神那种程度,该出问题也是会出问题的。 一旦陷入巨灵幻象之中的人没有被彻底吓倒,又明知自己中了幻术,那放弃五感的特殊操作就有了用武之地。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巨灵幻象的宗旨不是欺骗,而是威慑。 中了其他幻术,哪怕通过放弃五感来防止自身被欺骗,也难以找到真正破解幻境的突破口。 但是巨灵幻象就很耿直了——幻身就是幻境的突破口所在,可以说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了。 哪怕你第一时间并不能确定巨像幻身是关键所在,你也会忍不住先从它身上找突破口的。 当然了,体型如此巨大的幻身,在封闭五感的情况下,哪怕知道突破口在这上面,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那最关键的一点的。 不过一切都是比较出来的,相比其他幻术,巨灵幻象已经等于是留了个一个巨大且明显的漏洞了。 这也是古寻说巨灵幻象在欺骗修炼者的原因。 只需要幻境诀的水平就能修练,甚至发挥出极为出色的效果,然而却悄然存在着一个绝对的漏洞。 要修补这个窟窿,就得把阴阳术修炼到第三层境界。 因为将阴阳术修炼到第三境控心咒的程度后,中术者甚至连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不一定再受自己控制,想要挣脱幻术就只有最根本的方法——凭借意志,或者是专门应对幻术的反制手段,比如古寻的心平气和大法。 不过这两种方法的门槛……都有些太高了,一般人不做考虑,应对幻术最佳的办法,还是在没中招之前做好防范……虽然也挺难的。 最关键的,还是硬实力,像盖聂那样的,你给他拉幻境里也奈何不了人家。 不过此时场上的双方,实力差距就比较有趣了。 ……………… 放大了几十倍的云中君挂着狰狞的笑容,低头看向脚边的两个‘蝼蚁’,毫不客气的伸手一把抓向二人。 “少羽,小心!” 面对庞大的巨像幻身,石兰潜意识在恐惧着,见状急忙后撤躲闪,同时提醒同伴。 少羽却没有第一时间躲避,而是咬牙举起盾牌,打算强行扛一波。 这倒不是他想和云中君较劲,而是打算试探一下对方这巨大幻象究竟有什么能力? 只是虚有其表,还是不可力敌? 要说少羽这个时候能保持理智做出这种决断,还要多亏服下的那些丹药,不仅在开掘他的潜力,也在影响他的精神状态。 长久来看,估计不是好事,但是这一会儿却让他得以很大程度的免疫巨灵幻象的效果。 看着打算负隅顽抗的少羽,云中君又是几声大笑,没有丝毫停顿,继续下压手掌。 一转眼的功夫,庞大到足以包裹住少羽整个人手掌就盖到了他的头顶上。 本应虚幻无质的幻象手掌此时就如同正常的人手一样,印在了盾牌之上,凹出一块痕迹来。 手掌之下,少羽两腿一软,差点直接被云中君这一掌按跪下。 不过即使撑住了,整个人也是在肉眼可见的浑身打颤,甚至地砖都崩出了几道裂纹,随时可能支撑不住。 少羽算是确认,这个巨大的幻象并不是银样镴枪头,虽然自己还不了解是为什么,但是对方的攻击对自己而言绝对是足够致命的。 不可硬扛! 想到这儿,他一斜盾牌改变发力方向,抽身向后一个翻滚,撤出了手掌的覆盖范围。 巨大的手掌顿时拍在地上,掀起了一阵烟尘的同时,拍碎了一大片地砖。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碎裂的地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崎岖不平的山地。 少羽这时急忙左右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已然也变成了一片阴沉晦暗的环山区域。 这倒没有让他多惊慌——幻象嘛,改变一下环境很正常。 同时,云中君幻身抬手一握,天照剑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一样也变得巨大无比,剑刃上海燃烧着熊熊火焰。 真四十米大刀! “小子,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云中君狞笑着,双手合握,对着地上渺小的少羽挥剑斩去。 硕大修长的剑刃在地面上划过,犁出深深的沟壑,带着雄浑的火焰,气势汹汹直奔少羽而去。 这一剑的攻击范围太广,未免波及到石兰,少羽一时间还不好躲闪,只能抬起盾牌,护住自己身侧。 宛如神明武器的庞大剑刃转眼间劈在了如同一个小石子的非攻盾牌之上,饶是以少羽的神力,也没能坚持住哪怕一息,如同破布麻袋一般当场甩飞出去,以极快的速度撞在了墙上。 轰隆一声,密室特意加固过的墙壁也没能撑住,直接被撞了个大窟窿,少羽人也撞到外面去了。 要是没有石兰这个队友,并且他还能跑得动的话,倒是可以尝试趁机跑路。 可惜跑不得。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私下交易 公输仇捏着自己的小胡子,目光流露出探究之色。 他一向对阴阳家敬而远之,无论是月神还是星魂,他都礼让有加。 双方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处的还算融洽,不过公输仇很清楚,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所以……星魂所说的这个‘我们’,肯定是不包括他的。 “非攻可是墨家至宝,星魂大人……确有把握?” 星魂轻蔑一笑道,“一个毛头小子,在蜃楼上还能跑出我们的手掌心?” “更何况云中君可是已经开启了阴阳视界将他们封锁起来了,公输先生莫非对自己的机关也不相信。” “直接开启阴阳视界了吗……”公输仇眯缝着双眼,拈着小胡子点点头道,“这么说来,那小子确实是插翅难逃啊!” “不知这非攻……” 公输仇向星魂试探性的问道。 “这等宝物,也只有到了公输先生的手里才能真正物尽其用,留在我们手上也无用,理当直接送于先生。”星魂不慌不忙的回应道,“不过嘛……” 一听到这话,公输仇知道重点来了,果然还是有事找自己。 不过公输仇并不在意,利益交换很正常,能当场把事算清更好,要是欠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的人情他反而更担心。 反正对他而言,墨家至尊武器非攻的价值几乎可以超过一切,怎么换都值! “呵呵……非攻如此珍贵,想来云中君长老也需要费上一番周折,老夫当然不能白受他人的恩惠。” “星魂大人可有何吩咐,只要老夫力所能及,定当竭尽所能。” “呵呵,先生言重了,不过确实有一事相求。”星魂面带笑容的回道,“一件小事而已……想借蜃楼的机关设计图纸一观。” 机关设计图纸? 公输仇的脸色有些僵硬。 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东西的价值能比肩非攻,机关图纸对他而言更是毫无价值。 但是蜃楼的所有图纸都属于绝对机密,理论上不可以外泄给任何人,哪怕是云中君这个蜃楼的船主未经皇帝允许也无权借阅。 这要是被发现了,他怕是麻烦不小。 对于嬴政,公输仇还是很怕的。 不过非攻的吸引力也不是盖的,这让他有些纠结,难以下定决心。 星魂见他迟迟给不出回应,便开口催促道: “怎么,公输先生有难处?” “这……蜃楼图纸皆为绝密,没有皇帝陛下的亲令,老夫也不好……”公输仇面露难色,很是犹豫的回了一句。 星魂想了一下,更改条件道,“那……我只看紫贝水阁那片区域的图纸,先生能否开个方便?” “哦,这样的话……倒不是不行。”一听要求降低了,本就蠢蠢欲动的公输仇彻底心动了。 紫贝水阁,在他的印象里不是什么重要区域,虽然设计的很特殊,但……那是东皇太一那边的要求,而不是皇帝的关注重点。 对于他而言,只有皇帝的意志才是最需要在意的,其他的都可以放放……嗯,或许还得加上古寻。 不过星魂的话也让公输仇猜到了这件事估计是阴阳家的内部纷争,好在这就跟他没关系了。 做出了决断的公输仇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很‘豪爽’的说道,“星魂大人可是陛下最信赖的两大护法之一,这点小要求还是没问题的。” “就是不知这非攻何时能……” “云中君稍后自会亲自送来,公输先生还是先让我一观图纸吧。”星魂毫不客气的提出了先上车后买票的要求。 公输仇想了一下后,点点头,“也好,星魂大人请随我来吧。” 虽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才最稳妥的交易方式,不过星魂他们在公输仇那儿还是有些信誉度的,先钱后货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种交易搞黑吃黑的话,只会两败俱伤。 公输仇虽然招惹不起阴阳家,但是此时的桑海城内可有人招惹的起,星魂还不至于如此不智,给自己平添麻烦。 ……………… 蜃楼,云霄阁密室中。 古寻和白凤透过破损的大门,依旧旁观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在少羽突发意外的同时,古寻扭头看了另外一个方向一眼。 那个方向对着的,正是紫贝水阁……或者说樱狱。 “咱们可以走了。”古寻突然对白凤说道。 “啊?”白凤愣了一下。 现在这情况貌似有些对劲,怎么突然要走呢? 不管这两个人了吗? 古寻估计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边没什么可看的了,他们两个肯定能逃走的。” 少羽刚才那一踹可不轻,再加上石兰的冰魄寒气侵蚀,云中君此时的状态已经很差了,几乎不可能再对少羽石兰造成阻碍。 即使少羽体内的御鬼丹药力爆发,石兰也能用冰魄寒气帮他暂时压制住,了不起战力下降一部分而已。 他们俩想逃,现在只能依靠普通药人和阴阳傀儡的云中君还是拦不住的。 唯一的威胁,也就是悬在上空的那只九头勾玉了。 不过机关兽这种东西,打打小卒子还可以,但凡对付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没有奏效过。 也不是什么玄学,就只是机关兽本身的不足而已,各方面的不足。 “嗯……你要是想看完的话也可以留下,注意别被人发现了就行,不想看就自行离开。”古寻接着又说道,“我还有些事得先去看一眼,你就不用跟着了。” 说完,古寻直接把白凤撂下,自己消失不见了。 “呃……” 只剩一人的白凤有些愕然的抿了抿嘴,想了一下后换了个隐蔽的位置,选择了继续旁观。 离开也没事干,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得看个大结局啊。 ……………… 蜃楼,紫贝水阁之下,樱狱内。 神秘女人负手站在天明身前,肃声陈述道: “你体内同时有着燕丹的毕生修为,以及盖聂帮你温养的精纯内力,然而两股力量却似两条争流逆冲的大河,互相抵消磨损,再加上月神布下的封眠咒印的力量在一旁干扰,以至于你体内的情况一片混乱。” “而且你的所有力量几乎都不是自己系统有序的一点点修练而来,经脉虽然经过了拓宽承载能力远超常人,可是包括奇经八脉在内的诸多关键节点都未打通,真气行经走脉的路线一片混乱,完全不受你控制。” “如此一来,在不受到足够外力威胁的情况下,你几乎无法发挥出半点实力。”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外挂上线 听着神秘女人的讲述,天明猛点头。 虽然绝大部分内容他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最后的总结他听明白了。 完全符合自己的情况啊! 不到关键时刻,就永远使不上劲! 虽说在关键时刻不怎么掉链子,但平时总以菜鸡形态出击也挺难受的,而且即使关键时刻发挥出了实力,他用的也是没头没尾,一头雾水的。 天明很讨厌这种感觉,他想成为的是自己大叔那样的永远都能气定神闲的强大剑客,而不是平时各种跳脚,关键时刻各种莫名其妙的赌狗。 神秘女人这时伸手抵住了天明的天灵盖,继续说道: “现在,我会用我的龙游之气帮你打通奇经八脉,同时疏导你体内的各方力量有序运转,让它们万川归海,各行其道。” “你要仔细感受整个过程,记住整个过程,如此方能真正掌握你的力量!” “嗯,我知道了!”天明立刻闷声严肃的回答道。 女人微微颔首,随后手中绽放出刺眼夺目的鎏金真气,化作一颗一颗细小的微粒,紧接着一点点融入天明的体内。 一下子感到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天明忍不住舒服的闭上了双眼。 接下来,更多的龙游之气一点点融入他体内,开始打通他的奇经八脉,同时引导纵横之气和墨家真气走上正轨,并压制住月神种下的封眠咒印之力。 说起来,除了古寻这种挂逼以外,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还真不多。 只有同时精通内功修行和阴阳咒术的人才有这个能力,樱狱中的这个女人恰好就是一位。 甚至可以说,除了古寻和焱妃以外,她基本就是唯一能尽善尽美处理天明体内状况的人了。 像是盖聂,虽然实力在天下间屈指可数,但是既不精通内功修行,也不了解阴阳咒术,所以除了能帮天明蕴养一下真气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而像逍遥子,身位人宗掌门的他在内功修行上绝对算是行家,但是对阴阳咒术的熟悉程度就比不上正经的阴阳门人了。 虽然作为一个备选品,名头听起来很不好听,但实际上能给焱妃这个阴阳家奇女子做替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个女人的实力,确实不差。 在龙游之气的包裹下,天明整个人都弥漫在了无尽的金光之中,漂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着,而他体内的乱象也在一点点被引导回正轨之上。 未及多时,天明体内一团乱麻的糟糕境况就被她的龙游之气梳理的井然有序,乱象不再。 天明本人也能直观感受到这一点。 尽管一直以来都身负放眼江湖也属最上乘的内功修为,但他还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盖聂教导他时所说的那种丹田温热,气海满溢的感觉。 天明不再觉得自己的所有力量都宛如无根之水一般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要往何去,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体内每一股流动的真气,感受到每一缕浑厚的内力。 第一次,他真正清晰的,明了的感受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实质性的而非充满了虚幻感的力量。 “这就是……我体内的力量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充盈感,天明有些恍惚的喃喃说道。 女人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之中拉了回来: “现在,你可以去救人了。” 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些许虚弱的感觉。 天明抬头一看,女人此时的状况确实肉眼可见的变差了,看来给他梳理身体的消耗并不小。 人家既然下了大力气,天明当然也不能差事,立刻点头回道: “没问题,我一定把人救回来!” 答应完后,他又跟着追问了一句: “所以我身上的六魂恐咒现在已经解了吗?” “没有。”女人摇了摇头,“交易的这一部分,要等到你救了人回来以后,我再兑换。” 天明一听有些失望,但也没太纠结。 早解晚解对他来说都行,而且看这女人现在的状态,估计也没多余的力气帮他解咒了,还是让人家先休息休息吧。 “那行吧,我现在就出发……对了,她人在哪儿啊?我该怎么去呢?” “你现在所处的地点叫做樱狱,与紫贝水阁相连,一般无法进入,而你要去的地方则是蜃楼的最高处——蟾宫,常人同样无路可循。”女人缓缓回答道,“我会用龙游之气幻化出三足金乌为你指引路线。” “切记,一定要跟紧三足金乌,不要跟丢了。” “好,我明白了!”天明语气铿锵的拍着胸脯回应道,同时伸手拿起墨眉,背到身后。 “我现在送你离开樱狱!” 女人最后说道,随后双手结印,龙游之气再次笼罩天明,漫天的金光遮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待到金光散去,天明发现自己赫然已经离开了刚才那座寒冷的冰台,来到了一条宽阔悠长的走廊之上,在走廊的两侧,大大小小的游鱼正在欢快的来回游动。 看着那不久前才刚见过的巨型鲤鱼,天明忍不住瞪大双眼嘀咕道: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这到底是在船上还是在水底啊?” 天明显然不了解这世上有种东西叫鱼缸,用来养鱼供人观赏的。 他眼前的其实也就是一种鱼缸,只是规模稍微了大了亿点点,里面养的鱼也稍微大了亿点点。 不过此时没有太多闲暇给他赏鱼了,三足金乌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天明的视线中,正泼洒着点点金光朝着走廊一端振翅飞去。 还记着女人叮嘱的天明见状不敢耽搁,赶紧迈步追了上去。 这一跑起来,天明进一步感受到了自己此时的不同。 以往自己跟着少羽石兰他们一跑起来,总是最先累的喘不上气,没跑几步就感觉肺里火辣辣的。 这回儿三足金乌飞行的速度分明很快,他追的也很急,但是一路跑来却连大喘气都没有,心跳呼吸全都保持着平稳,彷佛只是在热身。 跟着金乌一路疾驰,没过多久天明就离开了紫贝水阁的区域,来到了他熟悉的走廊加房间环节。 一看见这熟悉的路,熟悉的门,天明心里就不由得打了个颤,总感觉自己要倒霉。 或许就因为他想的太多,倒霉事还真来了。 三足金乌飞过一个拐角过后,天明虽然紧随其后,但等拐过来还是发现鸟不见了。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宝盒之内 蜃楼底层,漆黑地穴之中。 双目失明的少羽亦步亦趋的跟在石兰后面,一同朝着光源传来的方向缓步前行。 在两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龙吟之音也透过了重重障壁,传入了这不知多深的最底层,引得二人急忙驻足张望。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少羽,你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吗?”石兰扭头,向着身后的同伴确认道。 少羽点点头,“听到了,好像是从上面传来的……听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的鸣叫。” 石兰的声音中带着警觉与小心,回应道,“这种声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实在是太奇怪了,给我的感觉好像是……” 说到后面,石兰的语气里满是自我怀疑,有些说不出口自己的感觉。 少羽这时却说道,“说起来,我却觉得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听到过类似的声音,我想一想……” “对了!是在墨家禁地!” “所以那声音是……是龙吟!” “龙吟!你也这么认为!?”石兰听到这话,不由惊奇的反问了一句。 “嗯?”少羽闻言一愣,“怎么,石兰你也觉得这声音是龙吟?” 石兰点点头,“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的感觉这声音是龙吟。” 龙是传说中的存在,石兰也从没见过这种神话生物,更没有听过龙吟。 可她一听见这声音,内心深处就不由自主的认为这是龙吟。 这种怪象,如何不让她感到奇怪。 “少羽,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龙吟呢?” 想不通自己的情况,石兰决定问问看少羽是怎么一回事。 少羽挠了挠头,笑着回答道,“我是……之前听到过类似的声音,不过具体内容说来就话长了,等安全了再跟你细说吧。” “不过对于这道奇怪的声音,我有一种猜测——或许和天明那小子脱不了干系!” “天明?”石兰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嘿嘿,就是一种感觉而已。”少羽回答道,“不过那小子惹事的本事确实是一流的,如果这声音的出现是人为的,我估计八成和他有关。” “哼哼,希望那小子别捅出太大的篓子。” “呵呵,你就不能想他点好吗?”石兰闻言不由笑出了声。 “不是我不盼他好,实在是那小子太能捅娄子了。”少羽哈哈一笑回应道。 “总之不管上面发生了什么,咱们先继续前进,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就去找天明。” “嗯!”石兰点点头,叮嘱道,“一定要跟紧我。” “放心,肯定寸步不离。” ……………… 某处不知名的空间内。 “天明!”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天明随即有些茫然的睁开了双眼。 等他稍稍醒神,急忙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赫然看见了与他分别多日未见的好朋友——千泷,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不远,带着他最熟悉的温暖而治愈的笑颜。 “千泷!”天明两眼圆睁,激动的喊了一声,三两步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千泷原地转圈圈,嘴上还继续喊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是我是我!”千泷语气里满是无奈的回应道,“你先不要激动,放我下来!” “哦哦,好,好!”天明这才松手,轻轻地把千泷放下,然后很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解释道,“千泷,我这是突然又见到你,太激动了,嘿嘿……” “哼哼哼……”千泷捂着嘴轻笑几声,并没有计较天明的冒失举动,“你啊,还是那么冒冒失失的,也不先看看自己在哪里。” “诶,对哦!”经千泷这一提醒,天明才想起来这个重要的问题。 自己现在在哪儿呢? 他记得自己之前明明在蟾宫里解救巨子老大的女儿,怎么感觉一个恍惚……就换地方了!? 而且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天明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处圆形的空间内,屋顶是平的,而整个环形墙壁上,排满了门,每扇门上还写着字,可惜字形基本都是天明不认识的。 好奇怪的构造啊! “这是哪儿,千泷?”不明所以的天明向小伙伴问道。 千泷扭头看向一扇扇大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我之前在房间里休息,不知怎么就突然看见了你的。” “你在和别人战斗,很危险,我想救你,然后就失去意识了……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不过,我有一个猜想。” “嗯?” 没等天明询问什么猜想,周围突然响起了一段悠扬轻快的旋律,这一圈的房门随之缓缓开启,温暖耀眼的阳光投射进来,让天明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千泷迈步走向其中一扇门,天明见状赶紧跟上。 出了房间后,天明抬手挡了下太阳,等双眼适应后,外界的情况随之被他尽收眼底。 红日高悬,天光之下,尽是一片风沙黄土,放眼看去满目的荒寥寂落,毫无生机。 看着漫天的黄沙,天明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西域大漠。 等他稍稍回过神,目光看了看自己近处,发觉自己现在似乎在某座高塔之上。 千泷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我觉得,我们可能在……幻音宝盒里。” “幻音宝盒?”天明扭头看向千泷,疑惑道,“那是什么?” “一个可以奏响出很多种乐曲旋律的宝盒,展开的情况下就像是座宝塔,共有五层,每层有十二扇窗户。”千泷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幻音宝盒的形状外观。 这也是千泷会有这一猜测的原因。 他们脚下的这座高塔有多少层他们看不见,但是门的数量之前千泷数过,刚好十二扇,每一扇上面的字,对应也正是十二律。 听到这番描述,天明立刻想起了之前在那个少女桌案前摆着的,一看就不简单的玲珑宝塔。 “我好像见过你说的幻音宝盒,不过……我看见的明明是个这么小的玩意啊!”天明伸手比划了一下印象里的幻音宝盒的大小,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们怎么可能钻进这么小的塔里,而且……这外面的情况也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回到西域了呢?” 看着异常激动的天明,千泷抿嘴轻轻笑了一下,安抚道: “别着急,天明,听我说完。” “我怀疑我们进入了幻音宝盒,但并不是我们本人真正进入了宝盒内。” “现在的我们,或许只是意识,或者说是灵魂、思想之类的,总之不是实体。” “不是实体?”天明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嘀咕道,“挺真实的啊,不像假的。” 千泷无奈一笑,“当然感觉不出来的,你中了幻术的时候能发现是假的吗?” “呃……好吧。”天明撇撇嘴,不敢反驳自己的女神,不过疑惑还是得问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呢?” “照你说的,咱们俩这是灵魂出窍了……或者说是意识离体?” “总之为什么会这样呢?而且为什么咱们会钻进那座小塔里呢?幻音宝盒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连串的疑问从天明嘴中急促涌出,听得出他现在确实有很多疑惑。 千泷两手一摊,撅着嘴回道,“我也不知道啊!” “幻音宝盒很重要,这件事我娘跟我说过很多遍,但是那玩意我从小到大经常玩,虽然很有趣,但是真的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你……你从小玩到大?”天明一听更迷了,惊诧道,“可是我明明是在阴阳家那边看到的啊!” “千泷,你的东西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呢?” “是不久前我爹交给他们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千泷回答道。 千泷的一问三不知让天明有些捉急,但是也不好因此埋怨千泷,毕竟再怎么说,人家知道的也比他多。 而且说起来,千泷可能还是因为要救他才会被牵扯进来呢。 “那……那你知道该怎么离开……或者说回去吗?这也没有下去的路,一直困在这儿也不行啊。”天明挠挠头,很无奈的继续问道。 不出所料,千泷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幻音宝盒我很熟悉,但是宝盒演奏的万千魔音,都是对照星图来进行调控的,可是这里我根本看不到任何星图,完全没有头绪啊!” “那咱们就要一直困在这儿了?”天明傻眼了。 他那边还救着人,一直困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而且要是人被困着还好说,要真是什么意识灵魂之类的,那岂不是说现实中的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了? 那麻烦就更大了。 千泷摇了摇头,“我们肯定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的,或许过段时间就会自动离开了。” “你确定吗?”天明挤出一个笑容,僵硬的问道。 千泷耸了耸肩,“肯定的,就算我们不自动离开,我娘回来后也一定会把我救出去的。” “也是哦。”天明点了点头,转念一想脸顿时垮了,“要是那样的话,我怎么办!?” “放心天明,我肯定会求我娘把你也救出来的。”千泷露出宽慰的笑容,安抚小伙伴道。 天明一听顿时露出了憨憨的傻笑,挠着头回道,“还是千泷你最好了……嘿嘿!” “哦对了,我之前还碰见你娘了,她说你让她救我,所以她才来找我的。” “是吗?”千泷对自己母亲见过天明的事不是很在意,随意的问道,“她有跟你说什么吗,比如说怎么逃离这里啊?” “呃……她跟我说了不少事,也帮了我很多……” 天明略显含糊的回应道。 实际上,除了当谜语人之外,焱妃还真没给他什么帮助。 尽管算是给他指明了蟾宫的位置,但是如果她不把金乌捏碎的话,天明也不会找不到蟾宫。 不过当着千泷的面,天明肯定不能这么说话——他有些憨是不错,但不是白痴。 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的天明赶紧转移千泷的注意力: “对了,千泷,我还碰见了古大叔呢!” “我爹?他现在也在船上?”千泷一愣,她之前倒是不知道这一点。 她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那么担心天明的安全了。 对于自己的老父亲,千泷永远如同孩童时期一般相信他无所不能。 “那咱们就更不会出事了。”回过神后,千泷当即更加放心了。 “也是……”天明点点头,显然也认同了这一看法。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完全放下心来,仍旧忧心忡忡的。 他的安全或许有保障了,但是巨子老大的女儿怎么办? 等他出来了,不会一切都已经晚了吧? 那他幸苦折腾这一遭,还被困在这塔里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着一脸苦相的天明,千泷有些奇怪: “天明,你看起来好像在担心什么,怎么了?” “我等着救人呢,巨子老大的女儿!”面对千泷,天明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如实回答道。 “巨子老大?你是说墨家现任的巨子吗?他有女儿的吗?”虽然天明说的囫囵半个,但千泷还是大致领会了他的意思。 不过,她从来没听说过墨家现在那个神秘的巨子有亲人。 “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不是来蜃楼之后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被囚禁在船上,现在还有生命危险,所以急着去救人嘛。”天明回答道,“巨子老大被阴阳家的那个红手坏女人害死了,现在他的女儿我一定得救下来!” “墨家巨子死了!?”千泷一惊。 这段时间她不是跟着自己母亲赶路,就是待在船上,对外界的情报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始终不知道燕丹已经死在机关城的事。 天明点点头,回答道,“嗯……巨子老大已经死了,死在阴阳家的六魂恐咒之下,他在死之前把所有的武功都传给了我,墨家巨子的位置也传给了我,所以我现在是墨家的新巨子了。” “你成了墨家的新巨子!?”千泷捂着嘴,少见的失态惊声叫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啊!?” 她一向都觉得自己的小伙伴一定会有大出息,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出息,而且还这么快……感觉有点不讲逻辑了。 听到千泷的后半句话,天明的倾诉欲一下子上来了,摇着头叹声道,“千泷,你离开之后,真的是发生太多太多的事了。” “正好,我一件一件给你全讲一遍吧。” “首先,就是机关城没了,被卫庄那个大坏蛋给……” 高塔的护栏边,一心救人却又无可奈何的少年开始向少女陈述着这段时间的种种变故,也倾吐着自己内心的压力与恐惧。 少女静静的倾听着,既是了解小伙伴这段时间的经历,也是在用无言的方式安慰小伙伴疲惫的心灵。 。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神秘宫殿 蜃楼,底层地穴。 石兰和少羽在黑暗中循光摸索着继续前行。 他们俩都很奇怪,为什么蜃楼中会存在这么奇怪的区域,彷佛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始终走不到尽头。 这时候,石兰发现了一点奇异的红光。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少羽两下,示意他先别动,然后靠近光点抬手去触碰了一下。 指头上立刻传来一阵刺痛感,石兰缩回手掌,只见昏暗中,指尖浮现一抹红色。 那是她的血。 紧接着,血液之上浮现出一层朦胧红光,光芒转眼凝结化茧,随后茧破蝶出。 纯粹由温暖红光构成的硕大蝴蝶在石兰指尖扑闪着翅膀。 已经看不见东西的少羽这时却突然发觉自己漆黑一片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抹模糊的红色轮廓,接着逐渐清晰。 “石兰,我突然看见了一抹红色的光,是……是一只蝴蝶!” 石兰闻言惊喜的扭过头看向少羽,不可置信的反问道,“少羽你能看见!?” “能看见,只是不算太清晰。”少羽点点头,再次肯定道。 确认了这一点的石兰心中的稍稍宽慰了一些,语气中带着喜悦说道,“这是蜀山的迷踪蝶影,一种巫术,一般用于联络传讯。” “你能看见这只蝴蝶,说明你并没有真正失明,大概率是可以治愈的!” 少羽听到这话,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喜色。 如果可以,谁想当个瞎子呢? 之前他安慰石兰的时候说的很轻松,但心里压力有多大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他还是故作轻松,不以为意的回道,“哈哈,我就跟你说没事的,等回去蓉姑娘肯定能搞定的。” 接着立刻把话题扯到迷踪蝶影上: “既然是你们蜀山的巫术,那应该是你哥哥留下的。” 石兰闻言也暂且按下了少羽眼睛的事——不管多么重视,现在他们俩也没条件治,多说无益。 而对于少羽的看法,她显然也认同,点了点头道: “应该是他留下的,可能是为了提醒我。” 这时,红光蝴蝶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在前方不远的某处石壁上停了下来。 石兰拉扯着少羽走过靠近一瞧,才发现那里插着一把造型特殊的精致短刀。 石兰一眼认出了这刀——这是他哥哥平时使用的兵器。 伸手拔下短刀,石兰轻轻抚过上面的花纹后将其收了起来,“哥哥的刀……看来确实是他留下的讯号。” 少羽点点头道,“既然他特意在这里留下讯号,想必这地方应该还隐藏着什么重要秘密,而且就在前方了。” “咱们继续走吧。” 两人继续启程向前,这一次多了一只火红的蝴蝶飞舞在半空中为他们引路。 未及多远后,石兰就看见了一圈耀眼刺目的白色光团——那应该就是光源,也是出口所在了。 当然,出去了也未必是好地方就是了。 不过他们俩也没得选。 拉扯着盲目的少羽,两人一同穿过光源,离开了这片漆黑深邃的地穴区域。 离开了黑暗的地穴后,两人来到了一片新的区域——一个更大的洞穴! 应该算是洞穴吧。 一眼望去宽阔无垠,但也能感受到边际存在的硕大的空洞空间。 下方大都被浓重的雾气笼罩,看起来似乎都是深渊空谷,真正能走的只有他们正前方的一条崎岖石路。 天顶之上,似乎是一片水域,水波粼动,还投射有下方区域的清晰倒影,透过水层映射出一片幽深蔚蓝的光芒,仿佛黎明到来前的海平面,映亮了下方一整块大空洞。 从这一点看来,这里的上层,估计是蜃楼上的某处有水的区域。 不过石兰并不知道蜃楼上那些地方有水就是了。 而整片区域最引入注意的,还是他们脚下道路所通向的终点——一座巍峨雄壮,孤立中央的庞大蔚蓝色宫殿。 不知道是建筑原本就是蓝色,还是被上层的水光映射成的蓝色。 整座宫殿由数十根巨大的立柱支撑着屹立在正中央,整体呈现方方正正的样式,最上层是一座塔状高楼,楼顶最高处直指天顶水面。 看着这惊人的一目,石兰惊骇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要说这座宫殿虽然看着华丽壮观,但其实水平也就那样,放在咸阳那边最多算个中下层次。 但是,在这里,蜃楼上,一艘船的底层船舱区域,竟然能看到一座巨型宫殿这一点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石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一幅画面,惊诧自然是少不了的。 少羽这时扯了扯石兰的衣摆,“石兰,这里有什么啊?我只看见了一片朦胧的蓝光。” “宫殿!一座奇怪的宫殿!”石兰语带惊叹的回道。 少羽眉头一皱,继续问道,“宫殿?咱们这是离开下面,会到甲板上了吗?” “没有,还在下面,这宫殿就在下面。” “啊?”少羽有些纳闷,难以想象出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宫殿。 不过很快他也释然了。 蜃楼嘛,奇怪就对了,要不然也对不起这十年来消耗的人力物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这里真的隐藏着大秘密。” “咱们进去瞧一瞧!” 石兰也认可少羽的想法,回应道,“嗯。” 这时候,第三道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计划: “那里面确实有秘密,不过我不建议你们继续往前了。” “什么人!?”少羽第一时间循声望去,可惜啥也看不见,只能发出一声质问。 不过这声音他感觉有些熟悉,应该是他以前见过的人。 石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不远的第三人,反应就没少羽那么大了,只是有些诧异的说了两个字: “是你?” 古寻看着石兰,笑了笑道,“对,是我。” 再次听到古寻说话,少羽终于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了,还被血污遮住的双眼瞪大,下意识就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不过最后还是及时忍住了没说话,只是伸手试图把石兰挡到自己身后。 对于古寻,少羽倒没有完全抱敌对心态,但还是有所防备——尽管他知道自己防备也没什么用。 古寻侧目看了一眼现在样子有些凄惨的少羽,调侃了一句: “新形象挺别致啊。”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福地 对于古寻的这句戏谑之语,少羽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却也不敢还嘴,只能忍下。 石兰就比少羽干脆直接的多了,一点也不怕古寻,直言问道: “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抓我们的?” 古寻闻言笑呵呵的反问道,“我要抓你们,可没必要等到现在,在蜃楼上抓人。” “那你是来阻止我们进入那座宫殿的?”石兰毫不犹豫的继续再问。 古寻扭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宫殿,然后摇了摇头,“不是阻止,只是给个建议而已。” “那里面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好还是别进去为妙。” 石兰闻言眉头轻轻的抖了一下。 古寻说那里不是好地方,可是她却莫名的发自内心的想要进去……他的话和自己的感觉,哪个更可靠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暂且按下这个疑惑,石兰又问道。 古寻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宫殿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沉声回答道: “这里是蜃楼的最底层。” “蜃楼的构造很有趣,以扶桑神木为主轴,贯穿上下所有区域,唯有两个地方例外。” “其一,是位于最高处的蟾宫,比扶桑神木的树冠顶端更高。” “其二,就是这里,位于最深处的地宫,比扶桑神木的树根还要更深。” “更高的蟾宫,更深的地宫……”石兰轻声呢喃着这几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差了那么一丝灵感,眉头始终不得纾解。 “那里面有什么?”想不通的石兰进一步追问古寻道。 “有什么……呵呵……”古寻笑了一声,这次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别管里面有什么,你们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安全离开蜃楼。” “至于这些属于蜃楼的秘密,就暂时让它保持着神秘吧。” “那里面藏着的秘密,和扶桑神木有关,对吗?”石兰质问道。 古寻依旧不做正面回答,只是劝说道,“我给你的建议,绝对是最优选择,即使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我也不会害你。” 一听到自己母亲,石兰反而更执着了。 包括她母亲在内的那么多蜀山族人,都是为了保护扶桑神木而死,现在眼前出现了事关神木的秘密,她绝不可能白白错失。 “我必须要进去!” 一旁瞎着眼的少羽整个人都傻了,脑子里涌现出各种疑惑。 石兰到底和古寻有什么关系? 帝国的人和蜀山不应该是死敌吗? 为什么古寻还认识石兰的母亲,而且关系听起来还很亲近? 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什么??? 不过现在石兰和古寻都没功夫理会迷茫的少羽。 “啧……”古寻颇感无奈的咂摸了下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难沟通啊!” 看着一脸无奈的古寻,石兰坚定的心突然又软了一下,犹豫一番后,改口问道: “为什么你不愿意让我进去?里面有危险?” 古寻摇了摇头,“没有危险,估计你还能得到不少好处。” “那为什么……” 古寻打断石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反问道,“天下哪有那么多白来的午餐?” “好处,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还有他,还有天明,你们三个全都和蜃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你们登上这艘船,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命中注定。” “也是因为这个,你们每个人都能在这艘船上得到莫大的好处。” “但好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们三个都不能例外!” 少羽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插嘴问道,“什么代价?” 古寻瞥了他一眼,叹声回道,“代价,就是你们的命运。” “这算什么代价?”少羽有些听不明白古寻话里的意思。 “蜃楼也好,扶桑神木也好,出海寻仙也好……阴阳家所作的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一个目的——苍龙七宿。”古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下,沉声解释道。 “你们和它牵扯越多,就越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相信我,那绝不是好事。” “苍龙七宿……”一听到这座宫殿和苍龙七宿还扯上关系,少羽心里反而更想一探究竟了。 苍龙七宿的秘密啊,虽然他也只是了解到过一点点,但已经足够他明白这个流传至少千年的传说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了。 不过尽管很心动,但是少羽并没有撺掇石兰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现在他基本是个瞎子,万一里面有点什么危险,几乎都得石兰去面对。 所以这个时候他的想法反而很保守,一切以安全为上。 而听完了古寻一连串解释的石兰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之后才突兀的反问道: “那这把剑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天下既然没有白得的午餐,那现在被她拿在手上的冰魄剑也应该需要付出代价。 听到这个问题,古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而后缓缓回答道: “你的代价,有人付过了。” 对于七剑剑主,古寻从没有任何功利性的想法,自然也就不需要他们付出代价。 不过细究下来,他会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是因为自己和虹猫它们之间的交情,所以应该算是虹猫它们支付了这份代价。 听到这个回答,石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疑惑。 这不是她预料之中的回答,也不明白替她付出代价的是谁。 古寻并没有给她详细解释的想法,接着说道: “总之我言尽于此,你听不听这个建议,在你自己。” “如果你不打算进去的话,我可以捎带手把你们俩带出去。” 听到古寻这么说,少羽心里是直接选择了后者,至于这里的秘密,实在不行回头再做计议就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不过,主要得是看石兰的想法。 “石兰,你打算怎么做?” 石兰犹豫了半晌后,也没有做出决定,反而先找古寻问了另一件事: “少羽的眼睛,你……有没有办法?” “哦,这个啊……”古寻闻言一笑,回答道,“别担心,问题不算严重。” “他的眼睛并非外伤致盲,而是体内药力反冲所致。” “云中君炼制的丹药,包括御鬼丹在内,始终都没有脱离道家外丹之术以外补内的核心思想,只要等到他体内互相冲击纠缠的药力平复下来,并且被他彻底吸收炼化之后,他的眼睛自然就会恢复正常,而且还会有很大的好处。” “我之前就说了嘛,你们都能在蜃楼上获得好处,这里算是你们的福地了。”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双双落空 少羽闻言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双眼,耸耸肩道: “好不好处的我不奢望,不变成瞎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对了,古先生,我这眼睛大概要多久才能好啊?” “呃……”古寻沉吟一下后回答道,“不太好说,得看几分运气。” “以你的身体素质,运气好的话,三五年就差不多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得三五十年吧。” “啊!”少羽一听脸立刻拉长了。 三五年他感觉就够折磨的,这怎么还有可能三五十年呢? 这跟瞎了有什么区别? “古先生,你没跟我开玩笑吧?”少羽苦着脸赶紧问道。 古寻一摊手,“我是大夫,这种事怎么可能开玩笑?” “你小子知足吧,四颗御鬼丹加一颗真人丹没直接要了你的命就够好的了。” “也是你运气好,云中君那个憨货愿意拿自己给你当沙包发泄,不然这会儿你就不止是瞎眼了。” “啊这……”少羽张着嘴,欲言又止。 古寻说的他也理解,自己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但是……人生的大起大落落落落,实在让他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有点遭不住啊! 石兰这时追问道: “没有别的办法治疗他吗?” “当然有啊!”古寻咧嘴一笑,回答道,“最简单的药力堆积而已,处理方法多的很。” “你们离开蜃楼之后,让蓉儿……哦,丹药之道她可能还不是很擅长。” “也没关系,还有人宗的逍遥子呢,他肯定有办法。” “快则三五七天,慢则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古寻,少羽刚悬起来的心马上又放下去了。 张了张嘴,又是一阵欲言又止。 能治你早说啊! 为什么不早说呢! 耍人玩很有意思吗? 哼哼,古寻当然是觉得有意思的,只不过少羽这个当事人未必这么想。 确定了少羽的眼睛不会出事之后,石兰也终于做好了决定,抬头看向古寻: “麻烦你,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做好决定了?”古寻一撇嘴,笑着最后确认道。 石兰默然点了点头。 她想起了被她冰封,此时情况不明的哥哥。 一直以来,她都将夺回神木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使命,但是……现在她有一些动摇了。 当然,对于她而言夺回扶桑神木依旧是自己哪怕搭上性命也必须全力以赴完成的目标,但她决定要更保守一些。 伙伴亲人的性命安全,在此时的她眼中的优先度,要更高一些。 不管怎么说,先带着少羽和天明安全离开这里,其他的之后再徐徐图之吧。 少羽这时却提出了一个问题: “古先生,你之前说如果进入那座宫殿里的话,石兰她能获得很大的好处对吧?” 少羽当然还是比较务实的,保证安全是他的第一追求,但是如果有机缘,他也不希望石兰贸然错过。 他觉得这会儿古寻挺好说话的,不妨多问一点,说不定能有好的选择。 当然,他也听到了古寻所说的代价之事,不过这一点他没怎么在意——古寻说的太玄乎了,听的他云里雾里的,感觉不靠谱。 古寻一听他问这个,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笑呵呵的说道: “还挺贪心。” “不过……实在没有必要。” “我之所以劝阻石兰,就在于这份好处对此时的她已经意义不大了。” “身位冰魄剑主的她,足以拥有实现她任何目标的实力,不需要再往苍龙七宿这堆烂账里,掺和太多了。” “冰魄……剑!”少羽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下意识想要去看石兰手上那把灿若冰玉的细长刺剑,可惜此时的他只能看见一片朦胧蓝光。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羽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问,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他很在意的事: “古先生你为什么说苍龙七宿……是一笔烂账呢?” 古寻一挑眉,伸手一左一右各捏住二人的一边肩头,笑着回答道: “小子,你的问题太多了!” “该走了!” 古寻话落,盲目的少羽就感觉到自己好像飞了起来,直冲天际而去。 而视力没出问题的石兰则更为直接的目睹了自己和少羽的遭遇——他俩确实算是飞起来了。 被古寻拎在手里,跟着他,直冲上方的水蓝色的天顶而去。 当然,实际上这不是飞,只是古寻‘跳’的比较高而已。 在古寻惊人的轻功速度下,一转眼过后,三人就已经来到了最上方的天顶下边。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石兰更清晰的观察到了似乎透明的天顶上方,那一片片律动的水流。 而古寻彷佛当头顶上什么也没有一样,带着二人速度丝毫不减的直愣愣朝着顶壁撞了过去。 石兰下意识的紧闭上自己的双眼,而预料中的撞击并没有如约而来。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穿过了一片水域,而且还不是那种完全进入水里游过去的感觉。 等她再睁开眼后,什么宫殿、地穴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灯火通明的巨大走廊。 突然的烛火光芒让她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后,才正式看清如今身处的区域全貌。 其实也不复杂,除了他们落脚的中央走廊以外,就只有两侧被透明墙壁隔离着的水域,以及水里的超大锦鲤。 没错,这里就是紫贝水阁。 石兰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看着两侧的水域,脑中倒是若有所思。 这里应该就是地宫的正上方了。 不过她其实想错了,严格来说,他们刚才所在的地宫,和紫贝水阁之间还隔着一层其他区域呢。 “好了,上来了!”古寻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笑着对还有些没回神的石兰以及啥都不知道的少羽说道,“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吧。” “最后一个提醒——小心行动,最好等天明主动来找你们。” “毕竟,这还有个伤员呢。” “谢谢。”看着古寻,石兰眼眸中泛着微光,轻声颔首致谢道。 古寻抿嘴一笑,然后随意的一摆手道,“走了!” 话落,人已然消失无踪。 少羽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向石兰问道: “他走了?” 石兰点点头,“嗯。” “呼,总算走了。”少羽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尽管在目盲的少羽感知中古寻全程都处于不存在的状态,但还是给了他莫大的心里压力,哪怕后来他确认古寻没有敌意后也依然如此。 石兰见他这样有些奇怪,“他并没有敌意,你怎么那么小心?” “再怎么说他也是帝国的国师,而且实力还……” 少羽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下去。 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古寻把兵魔神拆了的人,不害怕他就怪了。 “不说这个了,咱们现在在哪?” “不清楚,看起来像是一处游玩赏景的地方。”石兰回答道。 “玩的地方?蜃楼果然是太大了,阴阳家的人还有这闲心。”少羽不由得吐槽了一句,然后说起了下一步行动安排,“咱们现在状况确实不好,行动得保守一点。” “先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休整一下吧。” 石兰点点头,也认可了少羽的安排,“嗯,天明应该暂时安全,咱们必须得先休息一下。” 这一天下来,他们连番鏖战,体力消耗巨大不说,受伤还不少,铁打的人也有些遭不住了。 ……………… 未知空间中,天明正在滔滔不绝的和千泷讲述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然后我和少羽就躲进了小圣贤庄里。” “我跟你说啊,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各种规矩多的要死,做什么事都得准时准点,犯错了就要挨罚。” “从我进了小圣贤庄开始,就没有一天不挨罚的。” 千泷捂着嘴轻笑回道,“是你太散漫了,儒家的夫子们最守规矩,要不是你犯错怎么会罚你呢?” “那也不能全怪我啊!”天明撇着嘴为自己叫屈,“天天一大早让人起来,不是读一些完全读不懂的书,就是听面无表情彷佛欠了他钱一样的夫子老师念完全听不懂的书。” “本来早起我就困,这么一来人就更困了,肯定会睡着啊。”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穿个衣服吃个饭都有一堆规矩,真是有病!” 此时心情无比放松的天明肆无忌惮的吐槽着自己在小圣贤庄的种种‘不顺心’。 千泷听着小伙伴的窘迫遭遇,却是偷笑不已,不过最后也安慰了他一句: “小圣贤庄确实不适合你生活,好在你也不用一直待在那里。” “唉……”天明叹了口气,接着甩了甩脑袋,“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我跟你说,我和少羽新认识了一个朋友,也是个女孩子。” “她叫……” 天明话没说完,只见一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三足金乌突然冒了出来,振翅一飞,直扑千泷,绕着她周身不断盘旋。 而千泷的身体也随之发出了淡淡的金光,身形开始逐渐虚幻淡化。 天明见状大惊,“怎么这里也有这只鸟!?” “千泷,你没事吧!?” 千泷似乎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很平静的朝天明摇了摇头,“别担心天明,应该是我娘在找我了。” “接下来你就要一个人了,千万要小心!” “啊!你就要走了……”听到这话天明的心放下来了,但却感到了一阵空落落的,有些茫然的伸着一只手,似乎想挽留千泷。 千泷主动拉起天明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天明,记住,离开这里以后尽快逃离蜃楼,不要再多逗留,也不要特意来找我,船上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等我下了船,就会去找你和少羽的。” “可是……” 听到千泷的话,天明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金光骤盛,天明下意识的遮了下眼睛,再看过去千泷人已经消失了。 “就……就走了啊……”天明不禁有些失意的嘀咕了一声。 ……………… 现实中,焱妃放下双手,周身流转的龙游之气随之缓缓散去。 在她身前,端坐在榻上的千泷也随之睁开了双眼。 “娘!”看见自己母亲,千泷第一时间喊了一声。 焱妃蹙着眉头,立刻询问道,“千泷,你刚才怎么了?怎么像是中了移魂术?” 小姑娘乖巧的如实回答道,“我之前又看见了天明,还有幻音宝盒。” “他当时有危险,我想救他,然后幻音宝盒不知道怎么的变得很奇怪,然后好像有一道很大的声音响起,我失去了意识。” “等醒过来,我和天明就一起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看着有些像是幻音宝盒的内部,外面却是漫天的黄沙。” “我们俩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后来我就被娘你给拉回来了。” “幻音宝盒的……内部?”焱妃轻声呢喃道,眼神中满是意外。 她早就想到了月神一旦借助那个女孩和天明身上的墨家内力最大程度激发幻音宝盒的话,千泷也会出现某些异状,但还真没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情况。 老实说,她不觉得千泷会在有关幻音宝盒的事上受到伤害,但出现这种她也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还是让她有些担心。 不管怎么说,未知就有可能带来意料之外的状况,也就有可能带来危险。 看来,她还得找机会再去会一会月神。 ……………… 另一边,蟾宫之内。 月神正全力以赴,以移魂术操控少女的身体,一点一点重新激活幻音宝盒,攫取最后的成果。 这时候,她所在的房间大门一点点的悄然张开,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人影一步步走近月神,显露出全部身形,正是从少女那边悄然消失的天明。 不过此时的他,看起来不怎么正常。 虽然手脚行动如常,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神采,一双眼睛也是半睁不闭,没有丝毫神光,感觉就是高配版的云中君的药人。 或者用另一种方式形容——就像是墨家据点遭到围剿那夜,进入了奇怪状态的他一样。 而此时,因为使用移魂术操控少女的月神,还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在距离月神还有十几步距离之后,天明停止了移动,手中墨眉剑轻轻抬起,水墨色剑气顺势而生,如笔走锋,在他周身流转飘荡,最终一点点汇聚到墨眉剑身之上。 龙卷一般的剑气紧紧缠绕在剑身之上,呼啸着,盘旋着,越发的锋芒毕露,杀气四溢。 最后,天明猛地一脚踏出,整个人如电光一般骤射前扑,剑气锋芒直指月神面门眉心。 十几步的距离转瞬即至,眼瞅着剑气就要将月神撕裂。 这时,月神的双眼突然睁开了。 。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救援完成 随着月神睁眼,数道幽蓝色的龙游之气蹿升而起,同时扑向天明。 龙游之气凝结卷曲,拧做一股,在最后关头,成功挡住了墨眉剑身之上缠绕的螺旋剑气。 幽蓝和墨色两种极为鲜明的颜色在这咫尺之间毫无顾忌的激烈碰撞着,交锋逸散出的余波飘向四周,摧毁一切被它们接触到的物质。 地板、桌案、屏风……等等等等,全部一点一点的分崩离析。 双方僵持之际,月神双手一抬,于心口之前捏合作印,更多的龙游之气自她周身涌现,直接绕开了交锋核心,从侧向扑向天明。 双眼无神的天明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没有精神,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月神的攻击,并立刻做出了反制措施。 只见他双手直接松开了墨眉,后者仍在剑气的支撑下和月神角力,他则腾出了双手,并指如刀,墨色真气沿着手臂盘旋而上,凝聚于掌间,最后迅速延伸成为两道气刃。 接着天明双臂连连挥舞,一转眼就击溃了所有袭向他的龙游之气。 月神看见这一幕眼睛却不由得瞪大了。 那是……聚气成刃!? 这种纯粹依靠行气法运行的阴阳术法都能靠眼睛看会的吗!? 呃……道家的逍遥游都能看会,聚气成刃貌似也……可以理解? 不管怎么说,月神还是感觉自己大受震撼。 同时,她也确认了此时的天明状况绝对不正常。 此时的天明却不管月神在想什么,轻轻向后撤了半步,双手气刃立刻散去,紧接着也开始像阴阳家的人一样结印。 月神眼见这一幕,眼皮不禁一跳,急忙变幻手印,最大程度的驱动龙游之气,先是彻底击溃了墨眉剑气。 墨眉剑失去支持,立刻被龙游之气击飞。 天明及时抬手一招,以真气牵引墨眉回到自己手中,单手握持,另一只手依旧在结印。 很快,在他的身前升起一颗硕大的骷髅血头。 同样是阴阳家绝学,火部的骷髅血手印,很明显偷学自大司命。 月神刚才就已经看出了天明要施展的是什么,所以才匆匆逼退墨眉,以免自己多方受击。 面对即将再次发动的攻击的天明,月神也没闲着,双手已经化作一片残影,在空气中勾勒出无数模糊的线条。 随着月神结印的动作,幽蓝色的光芒一点点充满她周围的空间,脚下也浮现出一个幽蓝色调的阴阳太极鱼。 同时,一轮蓝月自她背后悄然升起。 此时的她,看起来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月神。 天明没有理会她那些华丽花哨的操作,立刻打出了自己凝聚的血骷髅。 狰狞的巨大骷髅大张着嘴巴,朝着月神咬了过去,一幅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的架势。 这时,月神随意的变动了一下手指的位置,她的脚下的阴阳太极鱼立刻映射出浓厚的光芒,凝做一个光圈将她包裹起来。 同时,她身后的蓝月泛起了层层涟漪波动,大片纯蓝的月华被泼洒下来——这些都是最为精纯凝炼的龙游之气。 这些给人静谧沉寂之感的龙游之气立刻迎上天明的骷髅血手印。 血红色立刻淹没在幽冷的蓝光之中,开始迅速分崩离析。 看来魂兮龙游对于阴阳家其他的阴阳术法有着很强的压制力。 然而在骷髅血手印被消磨殆尽之际,天明的身影突然穿破龙游之气,掌中墨眉再次直指月神面门眉心要害。 月神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并未有任何意外之色,淡然的重新变幻手印,身后蓝月直接化作一道流光,由上至下直击冲向月神的天明。 只听房内一声爆鸣之声响起,屋内的所有摆件设施几乎全部被双方交锋产生的反冲之力震碎毁坏,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等到尘埃落定,屋内已然只剩下月神一个人,天明不知所踪。 对于天明逃跑,月神并没有追击的想法。 一来,抓住天明并不是她的主要目标,没必要费这个功夫。 二来,此时的她也无力追击了。 静静站在房屋中央的月神脸色骤然一白,当即就是一口鲜血喷出,向后踉跄着倒退几步,险些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去。 强行从正在运转的移魂术中脱离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月神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自己的术法反噬重伤,接着还硬挺着和天明过了几招,更是进一步加重了她的伤势。 能挺到现在现在才喷出这一口淤血,已经算是月神忍耐力惊人了。 至于再去追击天明……真追上去了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呢。 没敢再在这里耽搁片刻,月神运气平复内息,勉强稳住伤势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她得赶紧回自己的寝殿修养伤势。 现在对她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之前星魂中了她的套,此时伤势估计也不轻,顾不上来找她的麻烦。 蟾宫另一边的房间内,少女端坐在桌案前,双眼闭合,平稳有序的呼吸着,似乎在睡觉一样。 刚才围绕着她发生的种种算计与交锋,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事实上,从结果而言,也确实是什么都没发生。 无论是星魂,还是月神,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各自吃了个哑巴亏,还浪费掉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少女最多就是心神稍有受损,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些精神萎靡,其他就没什么了。 月神和星魂到底还是有脑子的,不敢做的太过分,否则咸阳那边怪罪下来,两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 蜃楼之上,扶桑神木顶端。 “啊……哎呦呦,好疼啊!” 树叶枝干中,传来天明的呻吟叫苦声。 只见他揉着心口,面目扭曲,龇牙咧嘴的瘫坐在一根稍粗的树枝上,看起来似乎浑身都在疼。 一边哀呼呻吟,他还一边嘀咕: “莫名其妙就把我给弄出来……可是我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哎呦!这也太疼了!” “谁趁我不备打了我一顿吗!?”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都在火辣辣的发出一阵阵剧痛,感觉比之前被石兰哥哥连续暴打还要难受。 谁驾驶马车把我给撞了吗!? 这是天明思考再三后得出了一个猜想。 不然实在难以解释他这浑身剧痛的情况。 当然,疼痛对于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也并不值得过多在意。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救人的事到底怎样了。 他现在莫名其妙逃出了蟾宫,躲到扶桑神木上来了,那姑娘怎么样了啊? 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只有他再跑一趟蟾宫确认一下了。 事态紧急,天明只能咬着牙硬是忍下身上的疼痛,打算再探蟾宫。 不过刚探出头一看蟾宫那边的情形之后,立马就又缩回树枝里了。 刚才他和星魂之间交手引发的那些异状,似乎已经惊动了船上的守备力量。 现在蟾宫上空密密麻麻的飞满了公输家族的机关蝙蝠,远远看过去跟夏天傍晚的蚊子似的。 这些在天上巡逻的机关蝠翼还不是最难办的,更要命的是天明隐约还瞧见了一红一绿两个身影。 如果他记得没错,那应该是阴阳家的红手坏女人和不说话的怪女人。 蟾宫里面已经有一个星魂了,很可能还有一个月神,再加上这两个,以及天上那么多的侦察员,他怕是一露头就会被第一时间发现,然后遭到对方的全体集火。 天明觉得以自己的实力,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那么多敌人,难度稍微大了那么亿点点。 有困难他可以试着克服,但不能逝者克服。 而且按照古大叔跟他说的内容,星魂和月神好像也是在偷偷搞小动作的样子,现在蟾宫这么热闹了,巨子老大的女儿应该暂时没事了吧? 想到这一点,天明觉得自己还是得缓一手,救人的事回头再徐徐图之。 至于现在……赶紧去找少羽他们!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加上他们俩,肯定能轻松干翻云中君那个猥琐老混蛋! 想到这里,天明立刻开始行动,龇牙咧嘴的忍着痛,悄摸摸的沿着扶桑神木的主干一直向下滑,以免惊动蟾宫那边的那一大帮子人。 要是被那些人注意到了,他的乐子可就大了。 ……………… 桑海海滨,墨家的临时据点。 此时,班大师等人已经带着盗跖和庖丁返回了据点。 救人的事到此算是圆满成功,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 “小庄,你之前所说的荧惑守心,究竟是怎么回事?”盖聂和卫庄的关系最近,进一步追问的事自然也落在他的头上。 卫庄不慌不忙的走到崖边护栏扶手旁,放下手中的鲨齿,沉声回道: “就是字面意思,那颗荧惑之石最终落到了东郡一代。” “咸阳发出急令,要处死荧惑之石周遭的所有百姓。” “啊!?”后一句话让墨家众人纷纷一惊。 盗跖瞪大眼睛,下意识的质问道: “凭什么?为什么?” “就算荧惑守心是不祥之兆,嬴政也不能随随便便迁怒无辜的百姓啊!” “国家出了问题,那分明是他的错误,凭什么推给别人!他怎么不下令把所有人都杀了呢!” “不必如此着急义愤填膺。”卫庄斜眸瞥了愤懑不平的盗跖一眼后,淡淡回道,“这道命令并未执行。” “嬴政的命令还没传到东郡,古寻就已经先一步上书劝阻他撤回了这一命令。” 有关长生不老的事古寻劝不动嬴政,但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竟然是他……” 卫庄的话让墨家的某些人不禁面面相觑,有些意外。 班大师倒是捋着胡须,对此不觉意外,连连点头感慨道: “古先生到底还是那个宅心仁厚的神医,悬壶济世之心从未改变啊。” “他……宅心仁厚!?”大铁锤闻言挠了挠头,忍不住翻着白眼撇嘴道。 班大师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大铁锤,不可无礼!” “别忘了,他可救过不少燕国的穷苦百姓!” 这话一出,大铁锤立刻不敢哔哔了。 因为班大师说的都是事实,人家确实对燕国百姓有恩。 再怎么因为立场问题而看不惯对方,也不能在这一点上翻脸不认。 盖聂适时的把话题扯回了正道: “以我对嬴政的了解,他不会因为所谓的荧惑守心乃灾祸象征之说就迁怒周遭百姓。” “小庄,到底还有什么内情?” 卫庄看着海面,眼眸中满是嘲弄的回答道: “因为上面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几个字。” “字!?”班大师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了。 卫庄接着缓缓说道: “始皇帝死而地分!” “嘶!” 这几个字一说出口,墨家众人纷纷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即使是他们这样的叛逆分子,其实也很少这么直白的诅咒帝国,诅咒嬴政的——主要是没用,不然一天骂他八百遍也不够。 本来荧惑守心就被视作不祥之兆,结果上面还刻着这种大逆不道的反贼语录。 一向乾纲独断,脾性霸道的嬴政直接下令杀人貌似也很正常。 大铁锤忍不住第一个出声问道: “这字……是那颗荧惑之石上一开始就有的?” 卫庄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一旁的盗跖也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你还真觉得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能有字儿啊!” “肯定是有人后来故意刻上去的啊!” 卫庄跟着补充道,“嬴政之所以下令杀人,正是因为查不出是谁刻的字,索性全部连坐处死。” 说这话时卫庄的语气中也带着嘲弄,嘲弄的对象就是嬴政——查不出刻字的人代表御史系统和地方官吏有问题,结果你跟普通百姓较劲,也是没谁了。 盖聂这时说道,“所以……影密卫此时向东郡集结,是为了这件事?” “荧惑之石坠落的地方正好在农家的地盘,又闹出了这种事,扶苏不可能不过问。” 卫庄平淡的回答道,算是肯定了盖聂的说法。 接着他看向盖聂,眼神意味深长的补充道: “还有就是……有传闻说那块石头上的字的,不止七个。” 盖聂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难怪影密卫会如此着急行动了。 万一要是那块石头上的字继续变多,只怕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呢。 “当然,还不止如此,农家也出了一点有趣的小问题。”卫庄最后略带戏谑的继续说道。 () 1秒记住网:。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东郡之行 “神农令再现江湖的消息,你们应该有所耳闻了。”卫庄侧目看向班大师,缓缓说道。 班大师手掌快速的在自己的胡须上捋过,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知道。” “神农令的再现,也被我们视作一种不稳定因素,不过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卫庄收回目光,手指在护栏上轻轻点动着,沉声继续说道: “嬴政已经下令,要将荧惑之石的一部分——也就是刻字的那一部分,以最快的速度运往咸阳。” “而这道命令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阻力——也就是神农令。” “‘农家六堂十万弟子,先得荧惑之石残片者当继任侠魁’——这就是出现在东郡的神农令上的内容。” “怎么神农令也和荧惑之石牵扯到了一起!?”盗跖瞪大眼睛,忍不住惊声叫道。 “看来,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事态的发展。”盖聂平静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种情况显然不是巧合能达到的程度,一定有人从中作梗。 “嘶……”班大师捏着自己的胡子,倒抽着冷气,一脸棘手之色的说道,“现在的首要问题不是幕后黑手,而是农家的情况啊!” “这种离谱的悬赏命令都能下的吗?”大铁锤挠着头忍不住质疑道。 之前他就不理解没了侠魁农家还怎么发出神农令,现在神农令上的命令更是如此荒谬,直接以此决定农家侠魁的人选。 这合规吗? 卫庄冷笑一声,接话说道: “合规……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农家和规矩两字联系到一起的。” 农家是诸子百家中最混乱的一派,十万弟子,农商九流,鱼龙混杂。 对于农家而言,规矩这个东西,你不能说它没有,但确实存在感不高。 和规矩分明,且执行严格的墨家不同,农家的规矩完全取决于上层的态度。 换言之就是说,在没有侠魁的情况下,规矩如何全凭六堂堂主说了算。 盖聂摇头叹声说道: “当神农令出现,并且和侠魁之位有所联系之后,农家六堂接下来的动向就已经是确定的了。” “哪怕是六堂堂主,或许心甘情愿,或是身不由己,也必须全力以赴完成神农令上的要求。” 神农令在农家弟子心目中都是侠魁信物,有着举足轻重的象征意义,再加上侠魁之位悬空多年,农家弟子本身也在渴求着新的侠魁出现。 所以不管究竟合不合规,只要有人完成了神农令上的目标,就一定可以顺理成章的继任侠魁。 六堂堂主哪怕看得出来这就是天坑,又能否忍住侠魁之位的诱惑呢? 退一万步来说,他们中的某些聪明人看穿了阴谋,忍住了诱惑,可他们也只能控制住自己,无法确保其他堂主也能忍住。 那万一侠魁之位落到了死对头手上怎么办? 无论是为了野心,还是为了自保,这一局,他们都得主动往里跳,不管愿不愿意。 “啧啧……”盗跖闻言忍不住摸着下巴咂摸嘴道,“这种敏感的时期,农家还去主动撩拨帝国的虎须……怕是要出大热闹啊!” “老头子我就是在担心这个啊!” 班大师一脸苦相的接话道,“不行,东郡之行迫在眉睫,真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必须马上安排人手出发,想办法调停农家六堂的矛盾,化解这场危机。” 否则的话,青龙计划还没开始,怕是农家要先把自己作没了! 当然,这句话为人宽厚的班大师没说出来。 听到这话,卫庄笑了。 调停? 你就是原地变出来一个田光都调和不了农家六堂的矛盾,你们墨家凭什么? 凭你们之前的巨子也失踪了吗? 盖聂默然不语,他听出的自己师弟笑里的讥讽意味,并且……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危机本质来源于农家内部的权力纷争,这种矛盾,你就是找他们的亲爹来也解决不了。 想要真正化解这场危机,必须跳出农家的格局之外,从多方入手,共同协力才行。 不过,盖聂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墨家的内部事务,他一般不会多嘴。 墨家的人大概也知道卫庄为什么笑,不过都默契的无视掉了。 他们现在已经能够基本做到仅对卫庄透露出的有效信息产生反应,而对无效的直接无视的程度了。 盗跖第一个抬手说道: “我去吧,我比较快!” 高渐离直接否决了盗跖的提议,“欲速则不达。” “这件事虽然刻不容缓,但一味的追求速度并无意义。” “农家如今对我们的态度暧昧不明,这件事恐怕很难和平解决,我们必须考虑最坏的打算。” “小高,你的意思是?”班大师询问道。 “嗯……”高渐离沉吟一番后回答道,“我亲自去,再带上大铁锤,阿雪和盗跖留守桑海,以备不测。” “我也去吧,只有你们两个恐怕……”雪女闻言提议道。 “不行!”高渐离否决道,“桑海这里必须留下一定的力量,只有盗跖一人不行。” 分兵这种事的尴尬就在于此,很容易造成分则两弱。 “这件事,项氏一族或许能提供一点帮助。” 这时候,项梁和范增二人也来到了据点,开口插话道。 他们俩的到来,高渐离等人早都察觉到,只有班大师稍微意外了一点,一拱手见礼道: “项将军,还有范先生,不知道你们来,有失远迎了。” “班大师客气了。”项梁回了一礼,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道,“如果是东郡那边的事,我们这边也可以提供一定的助力。” “两位的意思是?”班大师捋着胡子追问道。 范增开口解释道,“龙且此时已经带着腾龙军团的残部向西进发,准备在路上重招楚国旧部,壮大队伍。” “虽然原本的目的地不是东郡,但如果墨家有需要,我们可以知会他改道东郡。” “面对农家这样人多势众的势力,相信一支正规军队能为诸位提供不少助力。”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啊!”班大师听完后不禁大喜,连声感谢,“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项梁笑着回道,“班大师你太客气了,何须言谢。” “墨家和项氏一族同为反秦联盟的一份子,守望相助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这些时日来墨家也帮了我们很多。” “我会通知龙且此事,他应该会先一步到东郡等待与高统领你们回合,队伍的话估计会迟一些。” “嗯……有劳项将军了。”高渐离点头致谢道,接着又看向班大师,询问道,“人宗逍遥子先生那里,我们也要知会一声吧?” “当然!”班大师点点头,“我会亲自去跟他说的,看看他什么意见。” 几句话的功夫,据点内又来了一位访客。 “看来,营救行动一切顺利,盗跖兄,还有丁掌柜,两位受苦了。” “庄内琐事繁多,子房来晚了,还望见谅啊。” 张良清朗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盗跖最先回应,嬉笑着一撩自己额前黄毛道,“子房,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我逃出生天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你,太不够意思了!” 张良闻言笑呵呵的朝盗跖一拱手,“盗跖兄说的是,子房在这里赔罪了。” “子房来得正好,这件事也得跟你说说呢。”班大师这时朝着张良招手十一道。 张良眼神一转,直接就猜到了班大师要说的事: “可是……东郡农家之事?” “子房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就是这个。”大概是习惯了张良的足智多谋,班大师也没怎么惊讶,平静的点头回道。 “神农令的事,子房你也都知道了吧?” 张脸颔首回道,“刚刚收到了消息。” “神农令的出现,势必会急速加剧农家六堂的内部矛盾,同时会让他们直接招惹帝国。” “届时,局面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对啊,老头子我正头疼呢。” “小高打算带着大铁锤前往东郡尝试解决此事,项氏一族那边的龙且将军和他的腾龙军团也会提供帮助。” “你有什么其他建议吗?”班大师询问道。 “要说建议的话……我确实有一个。”张良抿嘴一笑,旋即视线转向盖聂卫庄二人,“依我之见,农家之事若想顺利解决,只怕少不得纵横二位亲自出马。” 很显然,张良也很清楚以墨家的行事作风,面对东郡危局,是很难真正破局的。 相较之下,只有最擅长纵横捭阖的鬼谷弟子,才能在纷乱的东郡乱局之中找出突破口,成功解决此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流沙也不希望农家在罗网的算计下彻底崩盘,需要破坏赵高这一系列的谋算。 这件事,由于扶苏和农家之间敏感的关系,不方便由流沙直接出面干预。 而且说实话,现在流沙的主要精力也不在这方面,古寻甚至连北地那边的支援都缩减了,农家的这点破事就更懒得费心了。 索性就利用一下墨家这边。 当然,主要利用的也不是墨家的谁,而是和墨家走得比较近的盖聂。 至于卫庄……他现在的身份可是雇佣兵,张良正儿八经花真金白银雇来的,干活更是应该的了。 不过张良这么直白的话语多少有些瞧不起墨家的意思,所以接着又补了两句: “相信诸位应该都明白,农家之事并不单纯,背后另有阴谋。” “从我目前知道的情报来看,等到你们前往东郡大泽山一代后,所要面临的远不止是农家,还有影密卫,罗网,乃至帝国军队!” “帝国已经决定对农家动兵了!?” 班大师等人闻言大惊。 要是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那他们接下来在东郡会面临的困难,可就不知道会翻上多少倍了。 张良摇了摇头,“目前,还未有定论。” “不过帝国三大王牌军之一的百战穿甲兵,已经在主将王离得率领下开拔,朝着东郡一代进发了。” “帝国恐怕是有了这个心思。” 本来号称十万弟子的农家在嬴政那里就很碍眼,现在他们的地盘上又闹出了荧惑之石的事情,再加上农家那句将相王侯宁有种乎的口号。 但凡是个正常的皇帝,都不免会怀疑农家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而对于嬴政这样霸道的皇帝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他对农家宣判死刑了。 也不需要证明农家是否真的有造反的举动或是念头,皇权至上,说你有罪就是有罪。 “这……嘶,麻烦更大了啊!”班大师脸上的苦相顿时更明显了。 张良接着说道,“在这种纷乱复杂的局势之中,仅凭高统领和龙且将军,恐怕很难面面俱到。” “龙且将军和腾龙军团目标过大,且身份敏感,不宜过多在明面上行动,而高统领又必须去和农家打上照面,暴露自身,过分深入局中。” “一个难以频繁行动,另一个又必须主动入局,很容易会被幕后黑手占据主动权,牵着鼻子走。” “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另一股力量,游离于纷乱的局势之外,小心的寻找着破局之机。” “而这个人选,我想只有卫庄兄和盖先生两位鬼谷高徒了。” 张良话说到这里,墨家众人的目光也都看向鬼谷纵横二人。 墨家虽然有很多理想主义者,但具体到某件事的时候,又往往是最纯粹的实干派。 所以他们也不在乎张良不相信他们的能力。 一切以完成目标为主。 不过,这也要看盖聂和卫庄的意见。 如果两人愿意为墨家走这一趟,当然是好事,但如果他们不愿,墨家也不好强求。 毕竟人家又不是墨家的成员,卫庄更是流沙的人。 卫庄不说话,只是斜眸觑视着自己的师哥。 不用墨家的人说,他也肯定要去一趟东郡的——这件事是早在多日之前就已经定好的。 至于盖聂的态度——盖聂自然是义不容辞。 “即使子房不说,我也要亲自去一趟东郡的。” 他本来就不觉得仅凭墨家的人能解决农家危局,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亲自上阵的准备。 对于农家六堂,盖聂其实并不喜欢,或者说是存在偏见的。 因为农家六堂这些年来确实不像话,内斗不断,一盘散沙。 但盖聂厌恶的主要是六堂堂主在内的一众农家高层,以及他们互相之间争权夺利的行径,而这些与农家普通弟子之间并无关系。 盖聂不喜欢农家,但也不希望农家毁于帝国之手。 毕竟无论是在反秦之事上,还是在维护民生上,农家都能发挥出很重要的作用。 。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诸事议定 “那就有劳盖先生,还有卫庄先生两位,这份恩情墨家没齿难忘!” 听到盖聂如此回应,班大师等墨家众人齐齐向两人行礼致谢。 卫庄没有任何回应,盖聂简单的回了句客气。 至此,东郡之行的大致安排就此敲定,班大师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赘述,而是说起了另一茬事: “还有一件事——老头子我,有些担心还在蜃楼上的天明他们。” “子房啊,你有没有进一步的情报啊?” 张良摇了摇头,“目前并无更多消息……不过没有消息也算是一种好消息,说明他们应该还没被发现。” “嗯……”班大师捋着胡子沉吟一番后说道,“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几个孩子一直留在蜃楼那种凶险之地也不是办法,我觉得也是时候着手把他们救回来了。” “这件事……小跖,还得你来办。” “嘿嘿!没问题!”盗跖骚包的一撩黄毛,笑着回答道,“找东西是我最擅长的,人也差不多。” 张良这时插话提醒道: “这件事,或许卫庄兄也能提供一定的帮助。” “嗯?”盗跖疑惑的看向卫庄。 他人马上都离开桑海了,还能提供什么帮助? 靠着流沙的身份,开个后门什么的吗? 卫庄眼眸一闪,领会了张良的意思: “你是想……让我调动白凤?” “以逆流沙的名义,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吧?”张良一挑眉,含笑反问道。 盗跖听明白了二人话里的意思,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道: “你们想让白凤跟我一起去救人?” “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我跟那家伙可合不来,不如我一个人来得自在。” 张良闻言笑眯眯的看向盗跖,貌似和善的提醒道: “盗跖兄,蜃楼的大小几乎相当于半个桑海城,而且其内部空间分作多层,实际面积比之桑海城区还要更大。” “天明他们如今的下落不明,很可能需要你一点点仔细搜索整个蜃楼……你想要一个人干完这么大一个工程吗?” “多一个人,可就能直接减少一半的工作量。” “呃……”盗跖顿时犹豫了。 他和白凤确实相性一般,不怎么对付,但是这个工作量的问题确实不得不考虑。 减少一半,这个数量可不少了。 看着有些松动的盗跖,张良进一步趁热打铁道: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有白凤出马的话,你们找到人后撤离蜃楼会轻松许多。” 盗跖一听这话,原本还在摇摆犹豫的内心立刻做出了决断: “哎呀,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那个一身白的家伙了呢。” 盗跖摸着下巴嘻笑一声,果断改变了态度。 对于寻常轻功高手而言,登上蜃楼都是一件难事,因为人家漂在海上呢,离岸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想用轻功硬登上船,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对盗跖来说,这个难点不算问题。 且不说他自己的轻功水平就足以越过这段距离,光是靠着他们墨家的机关朱雀,登船也是易如反掌的。 不过撤离却是个大问题。 因为机关朱雀不可能长时间在蜃楼上空逗留,或者说就不能停留。 送人过去不是事,但是接人……就必须有准确的时机。 可现在情况未明,盗跖不可能提前预判好撤退时间,也就无法借助朱雀撤退。 这种情况下,让他一个人带着天明三个人撤离蜃楼,无疑是个大麻烦。 当然,解决办法有很多,但无一例外,全都会拉长行动时间,徒增变数。 可有了白凤就不一样了。 公输家族的机关蝠翼再多,也奈何不了他的白凤凰,一旦找到人,他们随时可以从空中撤退。 张良看盗跖退让,笑着转向卫庄: “卫庄兄意下如何?” “逆流沙的宗旨只有一个。”卫庄沉声回答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这就是逆流沙! 卫庄既然受了雇佣,自然张良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当然,这仅限于逆流沙。 “蒙恬已经开拔离开桑海,公子扶苏和相国李斯不日也要返回咸阳。” “届时,桑海的局势将会进一步缓合平静,我觉得那时候救人正合适。”张良含笑提议道,“班大师觉得如何?” 班大师抚须点头,“子房考虑的周到,老头子我没意见。” “就这么办!” ……………… 是日夜,桑海城郊山上。 晓梦不喜欢居住在城里,所以扶苏特意在城外山上给她修建了一所临时别院。 白天论剑之比后,她就返回这里休息了。 别院大门外,几名天宗的女弟子正在值守。 不过其中有一个很扎眼的存在……一个男的,一头蓝发,正是和墨家众人阔别许久的小灵。 说实话,被晓梦拉来守门这件事让他挺无奈的。 他不讨厌晓梦,但对这位新晋的掌门师尊也确实没什么亲近感,此刻也不想待在她身边。 奈何晓梦不发话,他就不能走,只能当个随行跟班。 这时,从夜色中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大概是有人靠近。 小灵提了提精神,盯着声响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后,一队人马来到了别院门外,领头者正是影密卫首领章邯。 小灵不认识章邯,但也能从对方的衣着认出他是帝国的人,海蓝色的眸子闪了闪,随后主动迎上前询问道: “来者何人?” 章邯很客气的一拱手回道,“影密卫统领章邯,求见晓梦大师,还望通禀一声。” “抱歉了,掌门师……” 小灵听完想也不想就要回绝。 晓梦这会儿都要休息了,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肯定不见客。 章邯的身份虽然很唬人,但对天宗而言,身份的意义不大……至少一个影密卫统领不够格,公子扶苏来还差不多。 不过他话说一半,脸色突然一僵,似乎发生了特殊情况,话未说完就又给咽回去了,突兀的改口道: “章统领请进,掌门师尊已经在等你了。” 章邯也不意外小灵的奇怪表现,相较之下他更好奇小灵本人,似乎不是个寻常天宗弟子。 思绪流转,章邯扭头对自己的手下吩咐道: “你们守在外面等我出来,不可冒失。” 说完,他便在另一名女弟子的带领下朝院内走去。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三人会谈 小院不大,毕竟只是临时落脚之处,晓梦能住几天都不好说。 跟着女弟子沿着廊道一路前行,拐了几个弯后,章邯就到了目的地。 不过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地方……不太正经啊! 女弟子给他领到了一处露天浴池,透过微微摆动的帘幕,章邯隐约看见了水池中的人影。 “晓梦大师这是……”章邯扭头看向女弟子询问道。 女弟子抿嘴一笑回道,“掌门师尊正在沐浴,请将军稍等片刻。” 听到这个回答,章邯脸色一黑: “章邯冒昧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章邯转身就要走人。 晓梦这时说话了: “世人皆道男女有别,可这不过是些愚昧庸俗的无聊约束而已。” “章将军,看来也跳不出这些世俗偏见。” 章邯张了张嘴,一上来就深切感受到了古寻在小圣贤庄被晓梦逮着怼时的体会——虽然他不在场,但是后来了解到了。 老实说,章邯很想回怼长大了的熊孩子一句——你要是不在乎这些偏见,小时候洗澡为什么还要避开我和古大人呢? 不过毕竟离别十年,他现在也摸不准晓梦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按捺住这个诱人的想法,略显无奈的回应道: “大师不愧是天宗掌门,果然境界高深。” “章邯只是一介俗人,倒是让大师见笑了。” “什么事情都要分个高低,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无趣!” 晓梦冷淡的声音随之继续响起,章邯听的眼皮直跳,想回应又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晓梦没有说个没完,很快就直入正题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师。” “消息就是消息,何来好坏之分?”晓梦打断他说道。 章邯让噎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脸上的无奈越发显眼。 一旁的女弟子看的都想笑了。 深吸一口气,章邯平复一下情绪,回应道,“在大师面前,我都快不会说话了。” “你确实不会说话,否则就不会一口一个大师的称呼。”晓梦平缓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呃……”章邯犹豫了一下,索性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得到消息,墨家叛逆不日就要动身前往东郡,而人宗掌门逍遥子,很可能在不久之后和他们会合。” “扶苏公子希望大师能一同前往。” “你应该知道,道家一向不问世事。”晓梦意兴阑珊的回道,似乎是不想掺和进去。 章邯开口劝说道,“大师自然是超凡脱俗,不过……人宗违背道家真义,勾结墨家余孽,乃是帝国叛逆!” “将其除掉,天下就会多一份安宁,帝国也能长治久安。” “呵!”晓梦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语气玩味的问道,“你以为清除所有的不利因素,大秦就能永远稳定下去?” 听起来,晓梦似乎对章邯维护帝国稳定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屑。 章邯不动声色的反问道,“那依大师之见呢?” “山中樱树,虽有花开烂漫之时,然而终归尘土。”晓梦伸手借助一片落花,轻声回答道。 “人之生命,亦如花之飘零。” “国之大业,亦不过如此。” “樱花花期不过数日,人生却有数十年,帝国霸业更是万世王朝,如何能相提并论?”章邯立刻反驳晓梦道。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逍遥游中的道理,不必我再给讲述了吧?”晓梦不慌不忙的回应道,“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于浩渺之天地而言,也不过弹指一瞬,刹那光阴。” 翻手让花瓣继续落下,晓梦继续说道: “人之一世,如白驹过隙,王朝兴衰,亦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章邯忍不住咂摸了两下嘴。 这标准的庄子厌世学说啊……他就说不该把这孩子送去道家的! “朝闻道,夕死可矣!”章邯继续反驳道,“章邯浅见,无论国家,还是己身,皆是如许。” “呵……孔子这句话,引得无数人飞蛾扑火,遗祸不浅呐!” “大师高见,章邯受教了。”面对晓梦对孔子的批判,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章邯唯有如此回应,试图结束这一话题。 晓梦似乎也确实不打算和他争论了,自浴池中站了起来,挥手摄来一件深灰道袍罩在身上,随后走向一旁,同时说道: “你的消息,我收到了。” “那大师的意思是?”章邯追问道。 晓梦却没有回答,直接走远了,留下有点懵的章邯。 这时候,一旁的女弟子捂嘴轻笑着回答章邯道: “章将军,师尊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啊?”章邯更懵了。 ……………… 桑海城中,古寻的落脚小院中。 月光之下,三个人呈对角状坐在院中。 一个是古寻,一个是张良,最后一个是卫庄。 卫庄最先说话道,“明日,我就会启程前往东郡。” “嗯……”古寻点点头,抬头看着月亮,含笑说道,“扶苏马上也得启程,李斯倒是还会再逗留几天,不过……应该会安分一些。” “罗网的主力也已全部从桑海撤走,章邯估计会连夜带着影密卫出发。” “呵呵,一转眼的功夫,热闹的桑海就要冷落下来了。” 张良笑着问道,“古兄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啊……”古寻沉吟一下后回答道,“暂时应该还待在桑海。” “北地那边有韩非在,暂时不需要我,东郡那边就是一笔烂账,没什么意思,不想去。” “那农家的问题……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张良又问道。 古寻一耸肩,“当然。” “有卫庄,有盖聂,搞定农家不是问题。” 卫庄这时沉声提醒道,“但是王离的百战穿甲兵,还是一个危险因素。” “百战穿甲兵啊……确实是个麻烦。”古寻摸着下巴嘀咕道,“农家还没彻底乱起来,嬴政就先毫不犹豫的动用了最后一支还处于闲置状态的王牌军……现在的他,越来越着急了啊!” “目前看来,王离对农家动兵已是必然,而以农家六堂现在的状况……即使有所谓的十万弟子,面对帝国王牌之一的百战穿甲兵,恐怕也是胜算微渺啊。”张良颔首跟着说道。 古寻眉头一挑,看向卫庄: “你和盖聂师兄弟齐上阵,有把握带着农家赢下这一仗吗?” 喜欢秦时之七剑传人请大家收藏:()秦时之七剑传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道家掌门 影密卫,或者说章邯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 尽管巡逻岗哨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些潜入者,但当这边打起来之后,章邯还是立刻发现了异动,急忙带队赶了过来。 不过他带不带人过来其实也都无所谓了。 等他过来时,地上已经铺满了身形不正常扭曲的尸体,鲜血将晓梦周遭的草地全部染成了殷红色,和少量依旧保持鲜绿色的青草形成了极为刺眼的反差。 刚才被控制住的两名天宗女弟子现在都很淡定的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看来她们很相信自家掌门的实力,所以刚才一点也不害怕。 潜入进来刺杀晓梦的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而且整个人还处于被晓梦控制住的状态。 他倒也硬气,这种时候也没有求饶,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求死之言: “妖……女,何不杀我!” “死或生,命也……” 晓梦不咸不淡的回应着对方,青葱玉指捻作兰花,在空中勾勒出道道似有似无的痕迹。 “何时生又何时死,天意也……” 随着晓梦的话音落下,唯一活着的那个人一点点的抬起了自己手里的长剑,剑尖正冲着自己的方向。 从他一脸扭曲的表情和因挣扎而微微颤动的肢体不难看出,这么做并不出于他的本心,可惜他无力反抗晓梦。 “你强求生死,又有何面目再做道家弟子?” “安之若命,岂不自在?” 又是两句话出口,最后一个潜入者也终于一剑捅穿了自己的咽喉,被自尽而亡,鲜血噗呲就喷了出来,不过在靠近晓梦之后就被一层灰色的黯淡气罩全部挡住了——难怪她周身方圆一尺的范围内没有染上半点血色。 章邯看着这一幕,眼皮忍不住抖了抖。 倒不是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了,对于影密卫而言这都小儿科而已,只是他觉得这种场面,和堂堂道家天宗的掌门不太相配。 具体来说就是……不够上档次! 天宗的掌门杀人,不该是无相无形,无声无息的吗?怎么能搞得这么血淋淋呢? 这就纯属是偏见了——越是天宗的人,反而越不会在意怎么杀人。 对于他们来说,天地万物,死生有命,怎么死不是死? 他们最多就是不会搞虐杀,不会刻意折磨人,但杀起人来,是完全不讲究的……或者说讲究的方式跟常人迥异。 章邯却不由在心中感慨了一番——当年性格强硬泼辣的女孩,如今即使成长为了天宗的掌门大师,似乎也依旧不改其决绝的性格,杀个人都这么狠。 感慨过后,章邯走近晓梦含笑说道: “章邯来迟一步,还望大师见谅。” 晓梦抬手将自己的秋骊剑吸至手中,轻轻一甩,把剑柄末端的拂尘搭在胳膊上,转身瞥了章邯一眼说道: “这种货色,也能突破影密卫的防御……你是故意放他们进来,想看看我如今的实力吗?” “哈哈……大师误会了,只是章邯办事不利,有所疏漏而已。”章邯笑着回应道,“况且以大师的修为境界,这几个喽啰又哪有资格被用来试探大师。” “可笑这几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白白断送性命。” 这件事,还真的只是影密卫出了纰漏,让这几个人混了进来……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疑点就是,章邯完全不清楚他们怎么摸进来的。 虽说这几个人的实力放在道家人宗里也算精锐弟子,但想突破影密卫的防守,也不至于如此轻松顺利。 要知道,章邯带着的也都是影密卫最精锐的人手,武功实力,乃至忠诚度都是足够可靠的。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章邯有一个猜测——这几个人早就知道他们的行动路线,提前做好了布置,才能钻漏子摸进来。 这些人的背后,恐怕还有其他势力的支持。 不过这些,他就没必要跟晓梦说了。 对于章邯最后那句感慨,晓梦不以为意的回道: “摘一朵花,采一片叶。” “有些生命的凋零,也是为了装点他人眼中的景色。” “他们也没什么区别。”晓梦一边说,一边云淡风轻的迈着长裙下的大长腿,妖娆而又端庄的从满地血腥尸体之中走过。 不愧是道家,不愧是天宗,生死观就是够朴素的。 章邯眉头一挑,对此不置一词,扭头看向自己的手下,吩咐道: “把这些尸体都处理掉。” 晓梦闻言不由问了一句: “有什么好清理的?” “这些人吃五谷杂粮长这么大,也没什么作为,现在死了,正好润泽草木。” 此为道家之天理循环。 章邯拱手一笑回答道,“大师所言极是,不过影密卫处理尸体不是为了安葬,而是清理战斗痕迹,避免有高手通过尸体伤痕对大师的出手妄加揣测。” 这种担心也不是多余的,像盖聂卫庄这种最顶级的剑手,就完全能通过尸体上的痕迹来推断动手之人的招式手段,若是痕迹多一点,他们估计能把人家的武功都推测出个七七八八。 因此防上一手还是很有必要的。 晓梦闻言不由冲章邯抿嘴一笑,夸赞道: “影密卫……确实专业,有心了!” 看着突然笑颜如花的晓梦,章邯不由一愣。 晓梦见状问道,“怎么了?” 章邯回过神,犹豫一下后回答道: “刚才见大……你一笑,才发觉到,你其实和十年前的晓梦并没什么区别,而且现在也只是个年方二八的少女。” 晓梦闻言又是一笑,笑盈盈的回道: “我本来就还是我,十年前亦或十年后都没有区别,从来都是这样。” “你会有错觉,是你们被那些高啊低啊、掌门啊、大师啊……这些虚无的东西遮住了眼睛。” “可见孔子这老头害了多少人。” 最后,晓梦又diss了一下孔圣人。 “世人的确容易被这些表象蒙蔽双眼,然而又有几人能超脱世俗的枷锁呢?”章邯含笑回应道,“至于孔夫子的对错,我没有资格置喙……你似乎很不喜欢他?” 晓梦继续朝前走去,依旧语带笑意的回答道,“于我而言,没有喜欢或不喜欢一说,不过……我说他错了,那他就是错了。” 话落,她便渐渐走远。 章邯无奈的挑眉失笑一声,转去盯着影密卫收拾残局了。 。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神农堂 东郡,农家总部大泽山附近。 盖聂和卫庄骑马并行于林间的荒僻小路之上。 相比较高渐离一行人,他们俩这几天尚算清闲。 他们俩并没有明确的任务,也就不需要紧迫的行动起来。 他们要做的,是等待,等待变数出现。 神农令的出现势必会打破农家内部越发脆弱的平衡,平衡被打破,局势就会发生变化,当变化出现,就是他们鬼谷一派纵横捭阖的时候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主动入局掀起波澜,再推波助澜——这种占据主动的方案,一般才是纵横家传人最喜欢的方案。 不过农家之局牵扯到的远不止是农家,现在各方势力还都隐于水面之下,确实不适合贸然入局。 但……也正因为牵扯到的势力太多,所以他们俩也没有认为自己一定能安稳的等到变局出现。 即使强如鬼谷纵横,也必须承认,所谓的计划从来都是赶不上变化的。 “小庄,你出发之前,古先生和你说过什么吗?”盖聂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弟,轻声询问道。 卫庄眼睛一眯,也不隐瞒,直接回答道: “他说农家危局,要完全依靠我们两个来破局。” 盖聂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又问道,“你觉得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吗?” 卫庄依旧知无不言,“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或许是认真的,但是之后有没有改主意就不好说了。” “你觉得他会再做安排?” “应该会……就算他想不通,子房也会提醒他的。” “张三先生……确实大才,才智绝伦。”盖聂由衷的夸赞了一句。 对于盖聂而言,他对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也从不会瞧不起任何人,但要说身怀大智慧而真正被他看在眼里的人其实不多,其中就有张良一个。 顺便一说,古寻甚至都只能算半个。 农家危局,局面复杂难解,牵扯广远,遍数天下似乎也只有他们鬼谷纵横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有时候能力过强,名气过大,也是一种缺点……或者说桎梏。 整个东郡之局中,恐怕也只有身为盟友的墨家不会排斥他们俩,除此之外……谁都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不论是农家,还是帝国。 两头不讨好的情况下,罗网的阴谋好解决,农家的内乱也有办法,但是王离的大军……老实说卫庄已经做好了搭进去半个农家的准备。 不是他不够自信,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们俩是鬼谷弟子,不是鬼神弟子。 现在,他也只能盼着古寻能不能想办法给他提供一点场外援助,否则就只能尽人事了——当然,他也不在乎。 有盖聂相助,他有把握至少能保住大半个农家,这对他,对流沙而言,其实已经足够了。 甚至对墨家而言,也不算是个坏结局。 这么一看,大家都赢了啊! 至于农家……它死不死谁儿子,残了就残了呗。 这时候,师兄弟二人突然对视一眼,同时停住了马。 接着,一个穿着农家弟子服饰的人骑着马朝他们迎面赶过来。 看着正朝他们靠近的农家弟子,卫庄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 “看来,咱们两个还是太过显眼了。” 这才两天功夫,他们的踪迹就被农家发现了……也或许不是农家发现的,但总之农家现在知道了。 很快,估计东郡所有的势力都会知道了。 好在他们俩心里也早有预料,并没有太在意自己的计划被打乱。 以他们两个的实力,在有心隐藏踪迹的情况下,即使是农家这种弟子遍天下的江湖第一大帮,也很难这么快找到他们。 不过东郡所有的势力现在估计都在不遗余力的追踪他们俩,躲得过一家,躲不过另一家,没什么好说的。 很快,那名农家弟子来到了二人近前,很有礼貌的翻身下马,恭敬一礼道: “两位大侠,我家堂主有请二位见面一叙。” “你是?”卫庄睥睨着对方,沉声吐了两个字。 对方立马会意,回答道,“小人神农堂弟子。” “神农堂……朱家!” 卫庄嘀咕了一句,旋即对对方说道,“带路吧。” 既然已经被人家发现,那就去见面吧。 被动等待时机的方案被打乱,那就主动出击! 至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神农堂的弟子,背后会不会有陷阱……无所谓! 无论是盖聂还是卫庄,都不在乎。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两人跟着神农堂弟子一路疾驰,不多时后来到了一处隐于山林之中的独栋宅院门外。 门口此时站着一个男人,倚门而立,姿态随性。 这人看起来面相成熟,束冠扎发,额前分着两侧刘海,遮住了稍许眉毛,鼻子下面挂着两撇淡淡的八字胡,双眼狭长有神,脸上挂着浅笑,衣着华贵,扮相却不怎么讲究,腰带上别着两块绿色玉佩,腰侧还挂着一个金色大玉佩。 卫庄一看见这人,立刻就确定了确实是神农堂找他们俩,因为这人他认识。 刘季! 神农堂的骨干成员,农家五星珠草弟子,神农堂堂主朱家的左膀右臂,基本可以视作神农堂的总管。 当然,这些身份都不足以让卫庄认识他这张脸,真正的关键是——古寻很在意这个人。 至于原因,卫庄就不清楚了。 看见卫庄盖聂到来,他立刻站直身子,迎上前两步,一抱拳道: “两位贵宾来了,快请进吧!” “堂主他已经恭候多时了。” 卫庄抬眼扫视了一圈这座房屋,眯着眼一偏头问道: “农家六堂中势力最大的神农堂主,就选在这种地方见老朋友吗?” 逆流沙,接过很多门派势力的单子,农家这个天下第一大帮当然也不例外。 而其中最多的,就来自于神农堂堂主朱家。 多年之前,农家当时势力最强的魁隗堂堂主陈胜——也就是现在的胜七——因为一桩‘残杀兄弟、欺凌弟妇’的丑闻,最终被农家除名,并施以沉塘之刑。 虽然人没死了,但是堂主的位置肯定是丢了。 而继承了魁隗堂的就是被他欺凌的弟妇,出身田氏一族的田蜜。 自此以后,农家内部本处于平衡的田氏与非田氏力量开始失衡。 神农堂朱家和四岳堂司徒万里联手对抗烈山堂田猛、蚩尤堂田虎、共工堂田仲,以及魁隗堂田蜜。 二比四,毫无疑问非田氏一方落入了下风。 所以,朱家屡次求助于逆流沙这个更近似于雇佣兵组织的杀手组织以对抗田氏一族。 两人,也因此结下了些许交情,说一句老朋友并不过分。 。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千人千面 卫庄所说的‘这种地方’,当然不是嫌弃屋舍简陋,而是指这地方太偏僻,说朱家见个人还得藏着掖着的意思。 刘季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回道: “最近江湖纷扰,堂主他想图个清静,两位见笑了。” “先请进来了吧。” 刘季让开身位,招手示意二人进屋。 盖聂卫庄对视一眼后,抬腿迈步入内。 等他们俩进去了,刘季也随之入内,顺便关上门。 之后刘季在前引路,带着盖聂二人穿过堂屋,来到了堂后。 屋子后边是一片大湖,湖岸边延伸出一道钓鱼的木台,现在正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在木台最边上钓鱼。 那道矮小滚圆,彷佛一个球的身影,就是神农堂主朱家。 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数得上的大佬,朱家的相貌其实很上不得台面,五短身材,体胖似球,穿着色调华丽的绸缎衣服,脸上永远带着喜怒哀乐四幅面具。 没有人能看见他的真面目,自然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所有情绪都是用那四幅面具来表达的,外加上为人深沉老练,处事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得了个“三心二意,千人千面”的诨号。 乍一听,还以为他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其实农家六堂堂主之中,最具任侠之气的就是这位朱堂主。 当然,也不是说他就是多好一个人,只是矮个子里拔高的而已。 要知道,农家上一个颇具任侠之气的可是失踪的侠魁田光,而那位主儿可没少背着农家搞小动作。 同时,朱家也是农家高层中最长袖善舞,八面来风的人,要不然他也没本事在失去了魁隗堂的支持后,还能带着四岳堂和田氏一族四堂抗衡这么多年,而且他的神农堂不仅没有衰颓半分,反而蒸蒸日上成了农家势力最大的一堂,连田猛的烈山堂都隐隐有所不如。 倒是落入田蜜手里的魁隗堂,从六堂第一一路下跌,现在已经沦落到和田仲的共工堂打擂台争第一了——倒数第一! 看见朱家的背影,盖聂卫庄师兄弟俩又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个之前就考虑到了行踪暴露之后的情况。 在他们的设想里,最好的情况,就是先被朱家找上——当然不是因为朱家和卫庄之间有那么点若有若无的香火情。 在这种赌上自己身家性命的斗争中,亲爹都未必靠得住,别说什么生意伙伴了。 在农家内斗之中,朱家的神农堂无疑是处于下风的,这些年能支撑下来一方面是他自己的能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农家内部的矛盾整体还处于平缓之中。 现在神农令的出现瞬间激化了六堂矛盾,这对朱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在背后搞鬼的概率相对较小。 再加上神农令出现的消息也是最先从神农堂这边传开的,他这里或许有更多的情报。 当然了,说一千道一万,朱家也只是相对靠谱。 在这场农家危局里,盖聂和卫庄真正能信得过的人少之又少,而农家的全体成员都不在此列。 盖聂卫庄走向正在钓鱼的朱家,他也恰好钓上来了一条大鱼。 看着咬着钩子活蹦乱跳的大鱼,朱家脸上变成了红白相间的‘喜’型面具,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很高兴: “来的正好,鱼儿上钩了,哈哈哈……”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似乎并不只是在说鱼。 接着,朱家再次抛竿,鱼钩上也不挂饵。 盖聂见状不由感叹了一句: “没有鱼饵……朱堂主愿者上钩鱼太公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在纵横二位,我朱家这点薄名简直屁都不如呦!”朱家笑哈哈的回应道。 卫庄上前朗声招呼道,“朱老板,好久不见!” “有什么好招待的吗?” “哈哈……好说好说,以前多蒙卫庄先生照顾。”朱家爽朗一笑,抬手招呼刘季道,“刘季老弟,来把这些鲜鱼拿去收拾了招待贵客。” 站在后面随意倚着门的刘季闻言应声回道,“好嘞!” 接着快步过来拎起鱼篓离开了湖岸边。 朱家也暂且放下鱼竿,转身直面鬼谷纵横一抱拳,语气肃穆的正式问好道,“神农堂朱家,有礼了!” 问完好,朱家的语气立马又变得随性自然,笑嘻嘻的询问道,“两位,要不要试一试?” 说着,他伸手一指自己刚才端着的鱼竿。 盖聂卫庄对视一眼后,俱是一笑。 片刻之后,刚才只坐着朱家一个人的木台边缘,变成了三个人。 盖聂、卫庄、朱家三人并排盘坐在钓鱼台边上,一人拿着一根鱼竿钓鱼,一人身边摆着一个鱼篓。 看鱼篓,就能一眼分辨出他们仨谁是资深钓鱼佬了——盖聂和卫庄是,因为他俩的鱼篓是空的,而朱家的鱼篓都快满了。 开个玩笑。 现实是盖聂和卫庄都不怎么钓鱼,这里只有朱家一个人热爱此道。 他瞥了一眼盖聂和卫庄的鱼篓,不由捻了捻自己面具上的细长胡须,发出一阵笑声,显然很是得意。 “钓鱼这种事,两位想来是不常做,感觉如何啊?” “浪费时间!”卫庄冷着脸很不给面子的吐了四个字。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打坐静修是常事,倒不存在耐不下心坐不住的情况,卫庄只是单纯的觉得无聊。 想吃鱼的话,直接买不就好了,还能照顾鱼贩子的生意。 哪怕买不到鱼,对他来说也是伸手直接抓更方便,用鱼竿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至于享受鱼上钩那一瞬间的乐趣……他是剑客,不是钓叟,享受不到那种乐趣。 盖聂就比他师弟说话好听的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捧了朱家一句: “偷得浮生半日闲,朱堂主好雅兴。” 从这话也不难听出,盖聂同样对钓鱼兴趣平平,不然就不会避而不谈。 不过钓鱼佬听在耳朵里,就要舒服得多。 “嘿嘿嘿……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今日得见果真见识不同凡人!”朱家很高兴的回捧了盖聂一句。 卫庄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斜眸瞄了朱家一眼,打断他道: “朱老板,刚才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了吗?” 所谓刚才的问题,就是卫庄说的‘招待’。 虽然朱家安排了刘季去处理鱼,但卫庄想要的招待肯定不是吃的。 朱家也清楚这一点,见卫庄再问,也不再含糊,笑着点头道: “老友相问,朱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既然这么说了,卫庄也就不客气了: “神农令,现在在你手里?” 朱家捻着面具上的须子,点了点头,“不错,就在我手上。” “怎么来的?” “这个……说来就不怕老弟笑话了,我也不知道。”朱家有些丧气的垂了下头,脸上的面具适时的变成了蓝色的‘哀’,“多日之前,神农令突然出现在神农堂中,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在神农令被发现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了异样。” “看来,是熟人所为了。”盖聂听完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朱家点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神农堂的防务一直由曲殇老弟负责的,十年来从未出过纰漏,这是第一次!” 听到朱家口中的那个名字,卫庄和盖聂都有些微的反应,显然都知道这个名字。 曲殇,神农堂骨干,农家五星珠草弟子,身份地位和刘季一样,是朱家左膀右臂的另一边。 不过和主要负责神农堂内各项事务的刘季不同,曲殇最为人所熟知的是他的武功,是他的实力,他负责的也是神农堂的防务。 虽然原着剧情里神农堂的武力担当典庆早早的就被古寻收入麾下,但农家十万弟子,人才还是不缺的,少了一个,自然就有其他的补上。 曲殇就是顶替典庆的人物,而且他的实力也确实不差。 无相无形,暗影随心——这是江湖上形容曲殇的话,乍一听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和墨玉麒麟类似的人物,很擅长变幻易容,隐藏潜伏之类的事情。 实际上,恰恰相反,曲殇擅长的是正面战斗,他出名靠的也是实打实的战斗力,能让盖聂卫庄都知道的人物,实力毋庸置疑。 正是因为知道神农堂有这样的人物,盖聂才会第一时间做出是熟人作祟的判断。 听说这一位不喜欢见外人,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今天没露面吧。 朱家解释了一下情况下,跟着语气更低落的说道: “神农令怎么出现的问题,我倒没有追究太多,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神农令的内容啊!” “上面写了什么?”卫庄立刻追问道。 虽然他已经大概知道神农令的内容,但毕竟只是耳闻,还没有亲眼证实。 “朱某早知二位肯定想要弄清楚神农令上的内容,所以……”一边笑,朱家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近似方形的深黑泛紫令牌,上面刻着两个紫红色的大字——‘神农’! 这便是农家圣物神农令。 “两位请看吧,不用见外,哈哈!”朱家再次变回了红色的笑脸。 卫庄和盖聂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神农令之上。 ……………… 半晌过后,大泽山附近。 盖聂和卫庄已经离开了神农堂的地盘,慢悠悠的骑马并行在道路上。 两人目前没有明确要去的目的地,主要是在讨论农家的情况。 “神农令上的内容无误,确实是冲着农家来的阴谋。”卫庄木着脸,沉声说道。 “神农令的莫名出现……农家内部的问题看来不小。”盖聂的脸色也比较沉重。 相比较朱家更头疼的神农令上的内容,盖聂更在意的反而是神农令的出现。 神农、烈山、蚩尤、四岳、共工、魁隗……农家六堂中,罗网到底渗透了多少? 卫庄听到盖聂的话后,想起了古寻的提醒,于是对盖聂说道: “古寻和我说过,田氏一族皆不可信!” “你确定?”盖聂的眼皮忍不住抖了一下。 照古寻的说法,田氏一族都有问题……那不等于大半个农家都有问题? 那还折腾个锤子啊! 投降算了吧! 好在卫庄话还没说完,跟着补充道,“尤其要注意的是共工堂田仲和魁隗堂田蜜。” “这样的话……”盖聂想起了农家势力平衡被打破的开始,“当年魁隗堂之变,也是罗网……” “或许有吧,不过关键肯定还在于农家内部矛盾。”卫庄对老黄历不关心,随意应付道,“那件事田猛才是发难的主力。” “田猛……”盖聂嘀咕了一遍这个名字。 田氏一族存在问题的情况下,田猛这位田氏一族的领军人物没有问题的概率……貌似不大啊。 卫庄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师兄在想什么,笑着说了一句,“迟早会见的,届时……自见分晓。” “反正,农家对我们来说本就无一可信,即使是朱家……也不过是想火中取栗!” 他话刚落,身后就传来隐隐的马蹄声。 又有人来找? 两人停马转身一看,又是一名农家弟子,纵马疾驰过来,远远的便打招呼: “两位大侠留步!” 等靠近之后,他一拉缰绳刹车……刹马,然后抱拳行礼道: “两位贵宾,我家堂主有请。” 说话的内容很熟悉,就是人换了。 盖聂和卫庄眉头各自皱了一下后,卫庄突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说了一句: “刚才,似乎没见过你?” “小人不是神农堂弟子,是烈山堂的。” 这个回答让盖聂和卫庄都有了些许异样的反应。 卫庄刚才那话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试探这个人。 他们俩刚从神农堂的地盘出来,烈山堂的人就找过来,要说烈山堂主田猛不知道他们见过朱家,那确实不太可能。 但……一个只是来传讯的喽啰,也能知道这一点吗? 似乎……是个疑点。 这时候,那名农家弟子催促道: “堂主该等着急了,两位贵宾请随我来吧。” 盖聂卫庄自无不可。 虽然感觉有点问题,不过……都说了无所谓嘛。 三人纵马狂奔,未几多时后,也来到了一处偏僻的独栋房屋。 看起来稍显古旧,不像朱家那处宅子那么豪华,最奇怪的是外面完全没有人值守。 给他们领路的农家弟子说要进去通禀一声,就自己推门进去了,把两个客人直接孤零零的撂在外面。 盖聂对此毫无反应,卫庄倒是冷笑了一声。 接着……就没有接着了,那名弟子进去后就再无音讯了。 。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先死一个 空荡的林间只有些许虫鸣的声音,偌大一间房子里面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卫庄颇嫌无聊的歪了下头,侧目看向盖聂: “看来我们得自便了。” “进去吧。”盖聂也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点头说道。 这么长时间,就是有陷阱,应该也布置好了。 师兄弟二人联袂推门进了屋内,一进去就看见了满地的‘惊喜’。 地上躺满了农家弟子的尸体,每一个都是被一剑封喉,地板上的血迹却很少。 卫庄用连鞘鲨齿稍微拨弄了一下其中一具尸体,仔细看了两眼伤口后说道: “没有任何喷溅痕迹,血是死后慢慢流出来的。” 盖聂跟着补充道,“一剑封喉,却能让血液没有当场喷溅,看来杀人者用的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一把好剑对于剑客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即使是被尊称为剑圣的盖聂,想要用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造成这种一剑无血的效果也很麻烦。 不是不行,但非要这么折腾自己属实没必要……虽说他现在用的是一把还不如锈剑的木剑。 卫庄接着观察了一下尸体的布局,判断道: “看这些尸体倒地的方位,动手的人当时应该在……那里!” 按照自己在脑中模拟勾勒出的案发现场,卫庄的目光一点点移向屋子深处,那里有一扇微微打开了道缝隙的门。 盖聂的目光也同时看向了那里,他和卫庄的判断完全一致。 “我有预感……那里面应该会有一个大惊喜。”卫庄哂笑一声,悠然说道。 盖聂没有任何回应,缓步朝那门走过去。 卫庄用鲨齿慢慢抵开木制的门扉,吱呀声响起,门后的景象一点点映入二人眼中。 很简单,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人,一个背对他们站着的人,一头黑发,衣饰精致,虽然看不见脸,但卫庄盖聂已经认出了他是谁。 农家烈山堂堂主,田氏一族的领军人物——田猛! 认出了对方是谁后,二人也确定了一件事——这还真是个大惊喜啊! 两人慢慢走近田猛,并没有出声打招呼的意思,也没有伸手触碰对方。 卫庄又一次抬起鲨齿充当拐棍搭在田猛的肩上,发力向后一扒拉,田猛整个人就跟个木头一样被卫庄原地转过来了。 只见田猛此时两颗眼珠子瞪得如同鸽子蛋一般,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也没有丝毫生气,垂在腰侧的指尖隐隐有血迹滴落——毫无疑问,这是个死人。 卫庄和盖聂早都已经知道,也不觉意外。 他们俩刚进这间屋子就已经先确定了一个事实——这屋子里除了他俩,就没有一个活人! 所以当他们看见田猛在屋里,就已经确定了田猛已死。 对他们俩来说,这简直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因为田猛的死一定会扣在他们俩头上,农家四个堂口会就此视他们俩为死敌。 之前估计也不好接触,但这下算是彻底不能见面了。 这幕后之人动手还真够狠的,上来先把田氏一族唯一靠谱的人给干死了。 嗯……田猛、田虎、田仲、田蜜,田姓四大堂主里,确实只有田猛一个比较靠谱的。 这里的靠谱不是指田猛没问题,而是指他能力相对靠得住。 “人刚死,心脉血流还未完全停止,和外面那些人死在同一把剑下。” 卫庄大概判断了一下田猛的死因。 他话刚说完,就见田猛的胸膛处隐约有动静,旋即眼皮猛地一跳,当即断喝: “退!” 说话同时,他抬手挡在盖聂身前,带着他一同飞速撤身。 鬼谷纵横的反应很快,但布置在田猛体内的陷阱也不是好相与的。 几乎和两人撤步同一时间发作,成百上千道细密如丝的金针骤然从田猛胸腔中炸出,化作道道金芒,如暴雨梨花一般扑向盖聂卫庄身。 两人立刻抬剑格挡,姿势出奇的一致,一把长剑在掌心飞速自旋,宛如一块圆盘,成功挡下了几乎所有的金针。 仅仅一息过后,二人已然退到屋外,一人左一人右,各自返身一脚踢在门上,合力关上了被他们俩打开的木门,后续的金针也就随之全部被挡在小屋内了。 不过,也说了只是几乎,盖聂毫发无伤,而站位更靠前的卫庄右臂上却赫然插着一根金灿灿的牛毛细针。 卫庄不自觉地舒展了一下五指,掌间隐约可见黑气流动。 盖聂立刻伸手在卫庄胳膊上连点几下,沉声说道,“针上有毒!我已经封住了你的心包经,三焦经,但短时间内右臂不能运功了。” 虽然自己师哥这么说,卫庄还是猛地一握拳,直接运功把金针逼出去了。 一点点小毒,问题不大。 毒这玩意说的玄乎,其实效果也还是得讲点道理的。 见血封喉的那种不是没有,但是一来量得够,不说一次喝个三斤五斤的,至少一小口水的量得有,针上才能淬多少——几百根也难淬进去一滴。 二来普遍需要直接服用,淬在针上效果很难保证。 见卫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盖聂也就不打算在这里继续耽搁了: “赶紧离开这里吧。” “你怕了?”暂时少了一条胳膊的卫庄脾性一点不改,语气很欠打的反问了一句。 盖聂也不在意,平静的回应道,“该看的都看到了,没必要继续在陷阱中逗留。” 他话说刚说完,这屋子的一面墙突然塌了……或者说碎了。 这是一间纯木制的屋子,感觉也是有够粗制滥造的。 屋外,一大群农家弟子不知道从哪里杀了出来,叫喊着‘就是他们’,‘杀了他们报仇’之类的话语冲向卫庄盖聂二人。 两人看着这一片乌合之众,并不怎么担心,只是在心中暗道对方安排还真是紧凑,一点缓合的余地不留。 ……………… 东海之滨,桑海城,海月小筑。 因为扶苏遇刺案,这座曾经盛极一时的高档会所,现在算是彻底落败了。 连同老板在内的所有成员该抓,不该抓的,全都抓起来了。 其实他们没有罪过,但……公子在你的地盘出事了,那就是最大的罪过! 好在刺杀未遂,所以朝廷还是很大气的对他们网开一面,没有族诛,只是抄家,罚没所有资产而已。 看起来挺惨的,但对帝国来说真的算心慈手软了……都没有让你去修地球! 还要啥自行车! 现在桑海地区的大人物几乎全部撤走,海月小筑也就被仅剩的‘猴子’——罗网,以继续调查公子被刺案为由给把持住了。 此时,罗网首领赵高就在海月小筑内,欣赏着海景,吃着鱼翅熊掌,喝着葡萄美酒,同时听手下的人汇报东郡的情况。 得知一切顺利的赵高嘴角露出止不住的笑意,他虽然有城府,但这里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遮遮掩掩,该开心的时候就得开心一下嘛。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哼哼哼,这次我倒要看看你神农家,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死!” “掩日他们那里进展如何?” 赵高桌案之前,半跪在地的罗网杀手闻声立刻回答道: “掩日大人他们位列天字一等,想必一定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 看起来,他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回答。 实际上,他也确实只说了句废话。 天字一等杀手有没有能耐,用你个杂鱼来强调吗? 但是杂鱼也很委屈啊,人家天字一等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在人家那他哪儿说得上话? 够都够不着,自然什么都不了解,只能用这种假大空的套话废话来搪塞上司。 赵高闻言倒是没有怪罪他,只是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立刻吩咐道: “记得告诫他们,要依照计划行事!” “属下这就去办!” 这名罗网杀手马上利索的领命走人了。 罗网几乎所有成员,都不喜欢跟赵高这个首领打交道。 虽然赵高能让他们一步登天,但更多的还是万劫不复。 绝大多数罗网杀手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于他们来说,荣华富贵大抵是不如长命百岁的。 赵高也没有对这点异常太放在心上。 东郡之局才开始,他还没过去,情报两边传递有些问题很正常,等他过去了就好办了。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心情正好! 扶苏被外放北地,永世不得回都,他现在恨不得乐的嘴肞子咧到耳根子后面。 别跟他说什么北地还有蒙恬和二十万精锐边军以及帝国王牌黄金火骑兵,在他看来那都不重要! 扶苏外放,等同于彻底失去了成为储君的资格,再也不占据正统大义,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威胁性——这是赵高的看法,也是群臣的看法,更是天下人的看法。 事实上,如果没有古寻这个搅局者,这种看法是没有问题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蒙恬虽然和扶苏走得近,但也很难说能为了扶苏而造反。 毕竟对蒙恬而言,没了扶苏蒙家也还是蒙家,造反的话……蒙家就有可能不存在了。 他又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也会被坑死! 心里美滋滋的赵高继续饮酒作乐,脑中幻想着接下来扶苏的势力被自己一点一点清除。 这个天下,迟早是他的! 怎么说呢,虽然有些无视古寻了,不过做梦嘛,讲的就是一个无边无界。 视线从海月小筑拉远,逐渐浮升到桑海城边的山崖之上,古寻坐在崖边,低头俯视着整座桑海城,以及大半个东海滨,赵高所在的海月小筑当然也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手里捏着一把干果,古寻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填,靠着离谱到不像人的视力,他基本全程旁观着赵高接见自己手下的全过程。 也不是他有偷窥的怪癖,只怪赵高自己不小心——那海月小筑一大片建筑群加起来都找不到哪怕一面墙! 坏人做事你就小心一点,找个阴暗封闭的地方,你搞什么坦坦荡荡嘛! 古寻最近经常来山上看风景,也不是特意为了赵高而来的,况且……光看见也没用,耳朵是真的听不了那么远。 最多就是看出来赵高这会儿很得意。 他也不在乎赵高有多得意,甚至应该说他巴不得赵高狠狠的得意呢。 你不起高楼,我上哪去看楼塌呢? 不过古寻也不免琢磨起了东郡的那边的情况。 他是真的不确定卫庄和盖聂能否化解农家的所有危机,所以才冒险额外派了韩信过去。 但就算派了韩信去,他也依然没把握。 没办法,他终究只是个武夫,脑子没有那些千古名士好用。 而农家的事又不足以让他顶风作案,亲自出手,那就只能这么迂回着折腾了。 反正这么几位大佬联手,就是不能将帝国和罗网的攻势彻底消弭于无形,至少削减个七八成肯定没问题。 这就足够了,农家死不死他又不在乎,只是需要一个出头鸟,需要一个领头羊,而人多势众的农家恰恰最合适而已。 历史上的第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如此经典的大事,怎么能让它消失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古寻的背后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 接着,一袭紫白青衫,面带微笑的张良走到了古寻身旁: “古兄好兴致,又来这里欣赏海天一色的风景了。” 古寻咧嘴一笑,“闲着没事嘛……要说风景,其实还差了点意思,那蜃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走,实在碍眼!” “哈哈,古兄还真是挑剔,这蜃楼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也是一桩值得细细品味的奇景呢。” “看多了容易腻啊……你怎么有空来找我?”古寻把手里的干果朝着张良那边一递,示意他自便。 张良抬手一推表示不用,然后回答道,“来找古兄问问扶苏公子的情况。” “扶苏……没什么事,你又不是不了解,咸阳对于我们来说从来都不重要。” “北地啊……”古寻咂摸了下嘴,摇着头回道,“目前局势不算太明朗。”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挡都挡不住。” “狼族本来处于绝对的下风,奈何就是让冒顿那家伙翻了盘。” “月氏国经过几场败仗后,正处于全面收缩的状态,大部分力量都被乌孙牵制住,无暇他顾。” “陈平倒是在极力斡旋,不过还是需要时间,毕竟……本来月氏国内部也是一团糟。” “东胡那边基本全线崩溃,成了狼族的口粮,要不然他也没底气再挑衅帝国了。” “蒙恬现在已经夺回了雁门关,正在那里和狼族主力对峙。” 。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技术突破 “听起来不太妙……古兄不着急?”张良听完后含笑问道。 “有什么好着急的?”古寻不以为意的捏了颗干果填嘴里,“北地足足有二十万边军,哪怕蒙恬不能全部调用,至少也能抽出一半,再加上三万黄金火骑兵,狼族迟早要败退。” 狼族是个问题,但还不是大问题。 按照古寻所知的历史,它真正发展起势应该是在楚汉争霸,以及汉朝初期那段时间里。 那段时间,整个中原都处于沉寂之中,从西域大漠,到北部草原,再到辽东寒土,全都无暇顾及,放任了狼族的肆意疯长发展,最终演变为了庞大的匈奴帝国,从而反过来压制住了中原王朝。 蒙恬此时所要面对,还仅仅只是刚刚起势,最多算是才学会走路的‘幼童’的狼族。 以帝国虎狼之师的凶悍,再加上蒙恬本人的军事素养,击退狼族,夺回河南地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之后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古寻就不信自己特意盯着他们的情况下,还能让狼族彻底崛起! 实在不行他去拍死冒顿就完了……要是这么做的话,这次得保险一点,拍死他全族! “你那边呢?小圣贤庄的状况如何?”古寻反过来问张良道。 张良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小圣贤庄是众矢之的,无从主动出击,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大师兄最近主要在带着众多弟子抄书。” 无论是因为扶苏上次访问时提及的文字统一,还是接下来随时会颁布的焚书令,都逼得伏念他们不得不大量备份藏书楼的书籍。 尤其是那些珍藏孤本,要不是这事得隐蔽点,伏念恨不得抄上几百份,满天下找地方藏。 顺便一说,藏书楼之所以多为书简,且备份不足,主要是因为纸张的昂贵。 再一个,就是抄书的门槛太高,或者说能认字写字的门槛太高……当然,小圣贤庄的学生肯定都能够得着这个门槛,但堂堂儒家圣地,也就这么几百号人能做,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在竹简上刻字还要尤为繁复。 伏念不能无底线的压榨小圣贤庄的学生,尽管抄书也算是一种学习的过程。 而这一次伏念之所以能大规模的开始备份藏书,其实是因为得到了流沙的全力支持。 流沙,是不缺纸的。 事实证明,中国的两千年封建王朝时期,科学技术发展的水平整体上是起起伏伏的,进步真的不大,因为总是退步。 虽然造纸术一直到唐宋时期,才和印刷术一起走向成熟,但在公元前三世纪,古寻还是把它给搞出来了。 当然,不是他搞出来的,是他找的工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技术方面也一样,在古寻的重金诱惑,再加上他本身提供的一点似是而非的建议帮助下,相对比较成熟的造纸术提前问世了。 就和之前他帮助齐国进一步优化了制盐技术差不多。 不过这一次,古寻全面封锁了这项技术,使之一直没有流传出去——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想着可能回头能利用到,所以暂时不打算推广。 等回头天下真正安定了,再普及也不迟。 嗯……活字印刷术也搞出来。 不过是古寻认知里的活字印刷术,和宋代的那种一不一样他就不清楚了,毕竟这玩意只在历史书里提一嘴,理化生是不教的。 当然,这个无所谓,能用,好用就行。 只是印刷术他还没有提供给小圣贤庄这边。 现在罗网盯得紧,小圣贤庄不宜闹出太多动静,大家抄抄书没问题,毕竟之前扶苏提过要求了,但闹得太大,容易引起额外的关注。 不过……也不需要拖太久,古寻就会给小圣贤庄提供进一步的帮助了。 赵高,待不了太久了。 春祭大典不需要他一个宦官特意参与,但是嬴政东巡他必须得随侍在侧。 况且现在的桑海对他来说也不是很安全——扶苏出了事,他现在多少有点害怕古寻随手把他掐死。 李斯不在了,没人从中斡旋,他可不敢赌古寻会不会上头,肯定得尽快抽身离开。 “回头告诉伏念一声,让他别着急,过几天还有惊喜给他。” “惊喜?”张良脸上浮现出好奇之色,“古兄的惊喜,还真让人有些好奇。” 这些技术方面的事,张良一向不怎么了解,流沙有造纸术都是古寻给小圣贤庄供纸之后才知道的,自然猜不到古寻所说的惊喜是印刷术。 好在他一向沉得住气,虽然好奇,但并没有急着让古寻给他翻译翻译。 “嘿嘿,等赵高走了你就知道了。”古寻也没有现在就透露给他,只是说了下大概时间。 “说起赵高……罗网近日对小圣贤庄的监察正在逐渐削弱。”张良闻言点点头,暂且翻过惊喜这篇,说起了罗网的事。 古寻颔首回道,“肯定的,他的人手一直在向东郡聚集,再加上自己都快离开这儿了,肯定只会留下最基本的监视力量。” 罗网的人肯定多,比影密卫,乃至比流沙都多得多,但罗网摊子铺的也大,哪怕是赵高这个首领也调动不了全部的人手。 罗网,早就已经不再是帝国的罗网,但同时,它也不是赵高的罗网。 “等赵高走后,就让流沙的人把桑海这一片仔细过一遍筛,清除掉所有的罗网人手。” 古寻打算趁机净空桑海区域,这样才方便流沙和小圣贤庄合作。 “如此刻意……会不会引起某些怀疑?”张良对此有些存疑道。 “怀疑无所谓,只要他们抓不住实证就没问题。”古寻对此并不在意。 越是临近东巡,越是靠近桑海,嬴政在其他事情上的心思也就会越淡。 他又不是对蜃楼动手脚,问题不大,除非赵高能捏住什么实质性的把柄。 但古寻已经决定让桑海在赵高离开后就成为罗网的‘绝缘地带’,直至嬴政东巡至此为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人,我看你能查到什么! 古寻这么说了,张良也不再多劝。 本身也不是多么值得讨论的事,古寻既然敢这么做,那就是有把握,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提醒 “对了。”古寻接着突然提醒张良道,“墨家那边你记得说一声,要是打算救人,可以早点安排行动了。” “早点动手……有好处。” “怎么说?”张良好奇问道。 古寻反问一句,“你没觉得蜃楼上的那些人这几天格外沉寂吗?” “这……最近整个桑海都很沉寂啊。”张良苦笑道。 张良本来对蜃楼上的情况了解就不多,再加上最近桑海局势骤缓,就更加注意不到蜃楼的异常平静了。 古寻咧嘴一笑,直接点明情况道,“蜃楼上领头的那两个,最近都在修养,无心他顾,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他们都受伤了?”张良很是意外的一挑眉。 古寻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坏笑。 以这两位的实力,能让他们两个同时受伤——听古寻话里的意思伤势还不轻,而且还没闹出太大的动静……莫不是古兄你亲自动的手吧? 转念一想,张良又放弃了这种可能。 如果是古寻干的,他就不会表现的这么幸灾乐祸,反而会平淡许多。 毕竟对他来说,打了谁都不算是长脸的事。 那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呢? “难道……是天明他们造成的?” “哼哼……可以这么说。”古寻又点了点头,笑容不改,“究其根本的话,是他们两个自己动了歪心思,但直接原因确实是天明那小子。” “现在两个人都受了严重的内伤,估计还得调养不少时候。” 星魂和月神,一个被天明以特殊异力裹挟着龙游之气打崩了浑身真气,经脉严重受损,一个受到移魂术反噬然后又强行动手,自己差点炸了自己,同样内腑重创。 受伤当天,他们俩估计连喘气都感到肺疼,现在好了一些,但离痊愈还差得远。 张良闻言不由摇头失笑,感慨道,“天明,果然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他要是不好,也不值当你堂堂儒家三当家亲自算计,让人家一个半大小子欠你人情了。”古寻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灰尘,笑着调侃张良。 张良也不在意,挑眉回道,“有备无患,古兄见笑了。” 古寻朝他笑笑,也没再多说,抬头看了眼天色,招呼着张良离开: “看这天儿不怎么好,估计要起风下雨,该走了。” 张良也抬头看了一眼,云层确实变厚了,点点头,便和古寻联袂下山去了。 ……………… 帝国北疆,上郡,黄昏时分。 扶苏的马车疾驰在道路之上,两旁飞速退后的尽是一幕荒凉之色,惊起的飞鸟发出难听的嘲哳声,其中还有不少食腐的秃鹫。 地面上偶尔会有瘦骨嶙峋的尸首一闪而过,有的完整,有的早已残缺破损。 不过更多的,其实是森白干枯的尸骨,血肉早已让野兽啃噬殆尽。 对于自然界而言,人也不过是食物链中的一环,活着的时候吃不了你,死了以后还吃不了吗? 这片荒凉而野蛮的土地上,并不缺少肉食的野兽。 扶苏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望无际,死气沉沉的大地,眼神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发展北地诸郡,也颇有起色,但成果主要集中上郡、太原郡,以及代郡三地,雁门郡就差了不少,而云中九原两郡,基本上算是原地踏步……好歹没有变得更糟。 人力有时穷,这地方自然环境摆在这儿,发展的慢谁也没招,而且算下来扶苏治理北地其实也没几年,时间也不够长。 要知道扶苏手底下的执政团队包括韩非、陈平、萧何、曹参等一众大佬,可谓是梦幻天团一般的组合,他们都没辙……那就是真的没辙。 天时地利都不行,人累死也不能逆天改命。 现在,刚刚有点起色的北地又要再次被卷入战火……这一派荒凉景色,其实也不算出人意料了。 扶苏不想贸然开战,奈何狼族自己不老实,吃着锅里还惦记着盆里,他也只希望蒙恬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了。 嗷……呜…… 嗷……呜…… 这时候,除了马蹄踩踏声外一片寂寥的土地之上,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一只只长嘴灰毛的野狼,瞪着瘆人的眼睛,从道路两旁的残垣断壁,土坡石块后露出了身影。 群狼好像盯上了车队,抡起四条腿远远的缀在车队后面,似乎等待着发动攻击的时机。 同时,还有狼在不断嚎叫,感觉像是在呼引更多的狼群。 扶苏车驾前后足足有三百人的护送队伍,照理说狼群不会盯上这么庞大的队伍——一般狼群也就二三十只狼,怎么可能挑选有几百个目标的群体。 但这群狼就是盯上了扶苏的队伍,而且它们的数量也远超出正常狼群——此时跟在车队后面的至少有七八十只,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如此数量,已经足够引起扶苏卫队的高度戒备了。 对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言,狼群并不比人更难对付,但他们的职责是保护扶苏。 狼,远比人更容易突破他们的防御。 扶苏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后方乌泱泱的狼群‘大军’,却并没有在意。 他知道情况不对,背后肯定问题,不过……也只是一群狼而已。 ……………… 另一边,北地三郡中的雁门郡。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这句话,脱胎于《吕氏春秋》之中,并最终演变为此,彰显出了雁门塞对北地的重要性。 此番狼族南侵,首先下手的就是雁门郡,靠着优秀的长途奔袭能力,直接出其不意拿下了雁门关。 这基本等于占领了大半个雁门郡,因为雁门关所在的句注塞,也就是雁门塞,位于雁门郡的南边,相当于是雁门郡的‘起点’。 冒顿这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不仅占领了雁门郡,也让九原和云中两郡失去了控制。 北地三郡不至于因此直接全面沦陷,但帝国确实失去了对它们的掌控,留守各处的边军也不敢贸然行动。 这又让北方最重要的一块区域——河南地,失去了庇护,整个暴露在狼族的獠牙之下,成为了他们的口中之肉。 这也是狼族的真正目标,毕竟北地三郡整体偏穷,刮穷鬼的钱没意思。 也正是因为冒顿的这一操作,才刺激到了本就敏感的嬴政,让他彻底把亡秦者胡这句话扣到了狼族的头上。 。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亲赴前线 蒙恬驻守北地多年,对于狼族军队的特点也算了如指掌了。 所以面对几近全部沦陷的雁门郡,他并不觉得棘手。 雁门郡,说白了就只有一处要害之地——雁门关。 只要夺回雁门关,雁门郡就等于收回来了。 当然了,雁门关不好打,或者说天底下的所有关隘都不怎么好打,否则的话就不必费大力气修建关隘了。 但是狼族军队打防守战,还是据城防守,在蒙恬看来就是个笑话。 整片草原都没一座城,你打个锤子的守城战! 事实也确如蒙恬所料,他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把雁门关拿回来了,不过为了追求速度,使用了公输家族最新的攻城器械,一通冰火两重天的操作下来,把雁门关的关墙整塌了一小段,回头重新修建估计要花不少功夫。 好在这不会影响他和狼族之间的对决。 不过,冒顿虽然被他轻轻松松赶出了雁门关外,可这位狼族单于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他同样很清楚自己守不住雁门关,以前狼族来中原地区劫掠也从不曾占领城池关隘,唯一出乎他预料的就是蒙恬破关的方式竟然是把关墙干碎。 但这不影响他的后续计划——也就是勾引蒙恬追击他的败军。 然后蒙恬真的就落入了他的算计里,带着几千黄金火骑兵追击穷寇去了。 正所谓穷寇莫追,蒙恬也并没有小瞧冒顿这个对手的意思,但眼瞅着有机会能擒贼擒王,他也不好放过,反正凭借黄金火骑兵的机动性,只要别太过冒进就没大问题。 最终,蒙恬遇到了和司马尚李左车一样的局面,和冒顿手下那支怪异的特殊军队交上了手。 骑兵能不能打马其顿方阵姑且不论,反正第一次碰见这种军阵战法的蒙恬,确实有些懵,最终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当然,死伤情况还行,拢共也没带多少人追击。 落日的余晖下,蒙恬带着残兵返回了关内的大军营寨。 刚回到营内,就见到他的副手迎面走来。 蒙恬翻身下马,皱着眉头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去迎接公子殿下了吗?” 嬴政所下诏书上的内容是把扶苏外放上郡,而那里并不是前线——在旁人看来,这也算是嬴政对自己这位长子最后的宽仁了。 当然,只要离开帝都,这偌大的北地扶苏想去哪里都可以,没人会计较这种细枝末节 蒙恬也无意让扶苏亲临前线冒险,自己又抽不开身,就派了一位副手去迎接扶苏。 副将闻言赶紧解释,“回将军,殿下听闻将军已和狼族交手,便执意要赶赴阵前为将军助威。” “蒙将军以十人一日破关,不愧是我大秦柱国。” 这时候,扶苏温文尔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一袭素袍的他在几名影密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看见扶苏,蒙恬急忙行礼问好,“末将参见公子殿下。” 扶苏伸手扶起蒙恬,笑着寒暄道,“蒙将军不必多礼,还要多谢将军派黄金火骑兵特意相迎。” ……………… 桑海,海滨墨家据点。 墨家诸多高层,以及项氏一族的项梁范增,还有张良等人齐聚一堂。 盗跖一脸好奇的开口问道: “现在怎么个情况?咸阳那边该乱套了吧?” 他说的是春祭大典嬴政遇刺的事,现在已经传到了桑海这里。 张良站在栏杆旁,眺望着昏黄红日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语气轻松的回道: “从海月小筑的刺杀,再到春祭大典的刺杀,这场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最终所要达成的目的,正是扳倒长公子扶苏。” “现在,他们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扶苏……真的就此倒台了?”雪女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不希望扶苏出事,毕竟他是古寻的学生,双方是密切绑定的。 张良转过身来笑了笑,略显含糊的回道,“这个问题……目前来说公子扶苏确实已经无望储君之位了。” “闹的这么大,那一位还稳如泰山似的在桑海闲逛,不管管吗?”盗跖嘿嘿一笑,探头又问道。 “古兄……大概是不在乎的。”张良眉头一挑,含笑应了一句,让人看不透他的实际心思。 “说起来,咸阳春祭大典上的刺客说是和已故昌平君有关……这有可能是真的吗?”班大师捻着胡子,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项梁和范增。 昌平君是楚国王室出身,当年身死也是为了楚国,要说了解,肯定还是这两位了解的最多。 “这……”项梁和范增对视一眼后,苦笑着摇头回道,“我们也拿不准。” “当年昌平君坐反陈地,其实私下和父尊有过联系,意欲里应外合一举重创李信大军,奈何棋差一招,最终……葬身于此。” “昌平君身死之后,他最重要的手下农家侠魁也随之失踪,昌平君的所有势力就此消亡,农家自此以后也逐渐脱离了和楚国的联系,只剩下了一些不值一提的香火情。” “照理说春祭大典上出现的刺客应该只是假托其名,但昌平君平生素善谋略,生前是否安排有后手,我们也说不准。” 当年昌平君之乱看起来很轻松的就被古寻他们按下去了,但那是构建在古寻开挂的基础上才做到的。 按照实际历史,嬴政可是完全没有料到昌平君其实身在秦营心在楚,结结实实吃下了这个亏,可见对方心机城府之深。 要是换个玄幻风格的世界,说不定还能揭棺而起,再活一世呢。 盗跖摸着下巴插话道,“要是昌平君留下的人,应该不会刻意去坑害公子扶苏吧?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说他临死前还是愿意照顾扶苏的吗?” 范增捋着自己的长胡子,含笑回道,“沧海桑田,人心易变。” “昌平君当年的想法如何,却已经难以影响到如今的人了。” “不管怎么说,昌平君都是死在扶苏这个亲外甥手上的,这是一笔无可抹消的血债。” “嘿嘿,你们这些人弯弯绕绕太多,玩不转玩不转啊!”盗跖嬉笑着摇了摇头,缩了回去。 “权力之争,从来都不简单。”项梁似有所想的感慨了一声。 。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我中毒了 项梁这句感慨并不是冲着扶苏的事去的,而是想起了曾经的楚国。 临近亡国前夕,楚国内部依旧处于动荡之中,楚王负刍王位不稳,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全然不顾秦国大军临境,家国危如累卵。 这种情况下,即使昌平君再怎么处心积虑,也是于事无补。 他父亲楚国武安君项燕打退了李信一次,却没能再打退王翦,最终……一切崩溃。 权力,果然是最摧残人心魄的毒药。 ……………… 是日夜,帝国雁门郡,蒙恬大营中。 灯火通明的营帐之内,只坐着扶苏和蒙恬两人。 看着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扶苏,蒙恬仔细斟酌了一番话语后,小心的说道: “末将此前收到了胞弟蒙毅传言,说春祭大典之上的刺客死前曾高呼‘为昌平君昭雪’的口号,不知道……” 扶苏很淡然的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如此。” “若不是牵扯到昌平君旧事,父皇他也不至于震怒至此。” “这……”扶苏看着很平静,但话里又总带点埋怨嬴政的意味,让蒙恬不敢贸然接话,又是一番斟酌考虑后才开口道,“或许……陛下他是有其他的考量在其中。” “昌平君坐反陈地之事固然是皇帝陛下最不愿提及的一次失败,但那场叛乱也正是公子殿下您亲自平息的,否则李信大军定然不止是伐楚失利那么简单。” “幕后之人安排这场刺杀,就是为了借助昌平君旧事来离间公子殿下和陛下之间的关系。” “但末将觉得,陛下应该能够看破幕后之人的阴谋,还是会体谅公子的。” 扶苏端起面前的茶杯,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脸色毫无起伏变化,保持着始终的平静,幽声回道: “这些我都明白。” “蒙将军可还有其他想法,尽可一并说来。” 扶苏的反应,让蒙恬心中更加没底。 他总觉得今时今日的公子,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但事儿还是得继续说。 “公子应当明白,血脉,是上天赐予的枷锁,任谁也无法挣脱。” “殿下若是站在陛下的角度来看待昌平君之事,或可明白陛下他也许有某些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自陛下登位以来,始终违背礼制,迄今不立后不立长,恐怕……也是讳忌于此。” 蒙恬话说的很含蓄,翻译的直白点,其实就是说嬴政始终在忌讳昌平君的事,不希望帝国的皇后储君和昌平君的血脉扯上半点关系。 蒙恬的这番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嬴政或许还真有这方面的考量。 但……这一定不是全部的原因。 对于嬴政这样的人来说,他做的所有决定,都很难是单一原因影响下促成的。 嬴政不立后不立储,可能有扶苏身上楚系外戚血脉的因素影响,也可能有他自身幼年遭遇所造成的阴影影响,还可能有他本人对长生不老的渴求的影响。 甚至还有其他更多更复杂的原因。 蒙恬的揣测,只是片面的看法,也就是为了安慰一下扶苏才这么说。 扶苏听完后不由露出了笑容——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被嬴政厌弃而笑,而是觉得这个样子的蒙恬挺有意思: “呵呵……蒙将军有心了。” 扶苏这一笑,让蒙恬有些懵,这公子的反应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蒙恬还想再说些什么,扶苏抬手打断了他: “我猜,蒙将军应该还想跟我说父皇之所以将我外放上郡,是为了让将军你和你麾下二十万边军作为我的保障,保护我的安全。” “帝国内部现在显然有一股力量在针对我,布下一个又一个死局,即使我躲过了一劫,也总还有下一场等着我,不如远离漩涡的中心,来最安全的地方待着。” “这些事,我在过来的路上全都想过了,我想……父皇他肯定也有着类似的想法。” “不过……”扶苏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虚无,让蒙恬完全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了。” 和昌平君的事一样,嬴政或许真的有这方面的考量,但那一定不是全部。 帝国的皇帝因为担心自己的长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事,所以把他送到别的地方,这个皇帝还是嬴政——这话听着就荒诞到了极致! 真信了的人多少对嬴政有点偏见。 “不重要……殿下的意思是?” “父皇的想法,我们注定是无法揣测的。”扶苏幽声陈述道。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 权力,信任,血脉,忌惮……等等等等,无数的因素交织在嬴政的心头,最终才演变为了那一纸诏书。 用任何一种想法,任何一种看法去分析嬴政外放扶苏的理由,都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从自身出发,才是有意义的。 “这里是北地,是帝国的边疆……”扶苏继续叙说着,“所以当我再次返回这里之后,父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已经不重要了。” “蒙将军,现在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我们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蒙恬闻言眼皮不由得狠狠跳了两下。 公子殿下这发言,有点危险啊! 不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公子殿下不会困囿于自己被外放这件事上意志消沉。 至于后续会怎么样……先走着瞧呗! 就像公子说的一样,他们怎么做才是关键。 “末将……明白了。”蒙恬朝着扶苏揖手一礼,郑重回应道。 扶苏放下手上的茶杯,含笑还了一礼,接着说道: “现在,咱们有一件事要处理了。” 蒙恬一愣,“什么事?” “需要将军去找个随行军医过来。” “殿下身体不适?” 扶苏淡然回道,“我中毒了。” “啊!?”蒙恬一惊,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扶苏从刚才到现在就喝了几口茶,如果说中毒了的话……那就是茶里有毒啊! 虽说扶苏看起来面色红润,说话的神情也太过淡定,根本不像中毒了的样子,但蒙恬可不觉得扶苏会耍自己玩。 那也就是说……有人在他的大营里给公子扶苏下了毒! 自己麾下的军队竟然出了问题!? 。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月狼之裔 扶苏看蒙恬先是震惊,继而演变为震怒的脸色,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笑着抬手虚按一下,安抚道: “将军不要多想,我没事。” “那公子的意思是……”蒙恬让他整的摸不着头脑了。 扶苏解释道,“怪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准确的说,我现在应该中毒了,或者说毒发了,但实际上没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蒙恬更懵了。 扶苏进一步解释道: “在我来的路上,队伍遭到了狼群的袭击。” “狼群不可能袭击这么大的目标!”蒙恬听了直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扶苏含笑点头道,“这背后确实有蹊跷,有人想要趁机对我下毒,不过并没有成功。” “那刺客……” 蒙恬下意识的以为是扶苏的护卫拦住了刺客,却见扶苏对他摇了摇头。 “准确的说,她不是刺客。” “这一点,或许由我来对蒙将军解释更方便。” 营帐内突然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墨鸦的身影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了帐内的角落里。 蒙恬先是一惊,看清楚阴影中一身黑衣的墨鸦后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墨鸦统领也来了。” 墨鸦走出阴影,邪魅妖艳的脸上挂着浅笑,不急不徐的朝扶苏和蒙恬拱手一礼: “见过公子殿下,还有蒙将军。” “这件事,就由墨鸦统领向蒙将军仔细讲解一下吧。”扶苏没有多寒暄,一招手示意墨鸦继续说事。 墨鸦点点头,开始陈述道,“据我目前得到的消息,狼族单于冒顿似乎提前得知了公子殿下车队的行进路线,并安排了人手前往,以狼群阻击之。” “但真实目的,是想要给公子殿下下毒,一种很特殊的毒。” “特殊的毒?”蒙恬眉头一挑,好奇问道。 “唤作狼毒。”墨鸦回答道。 “将军应该知道,多年之前的狼族本来是一盘散沙,由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互相之间并不存在明确的从属关系,一方面南下侵略中原的同时,也在做着内部斗争。” “直到冒顿的父亲,狼族的第一任单于头曼成功统一了狼族的诸多部落,将之整合为一……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狼族才真正构成了威胁。” “而在狼族的诸多部落中,有一个偏远的特殊部落,唤作‘月狼之裔’。” “这是一个很小的部落,因此当年很轻松就被头曼控制,被迫臣服,举族成为了奴隶。” “不过这个部落虽小,却并不简单,部族内的成员普遍精通毒术,而且擅长驱使狼群。” 一听到驱使狼群和毒术,蒙恬立刻明白了,“所以冒顿就是派出了这个部族的人来袭击公子殿下?” “不错。”墨鸦继续说道,“狼毒,便是‘月狼之裔’独有的一种特殊毒药,中毒者每逢狼嚎就会躁动发狂,最后疯狂自残而死,症状类似狂犬之症。” “此毒只有‘月狼之裔’部族的人可解,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冒顿给公子下毒,是想以解药来牵制于我?”蒙恬一皱眉,不由骂道,“还真是其心可诛啊!” 墨鸦一笑,接着话头说道,“呵呵,冒顿想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一旦真的中毒,将军你势必落入被动,无论对方有何谋算,都不得不主动入套。” “那公子先前所说的那些……”蒙恬继续问道。 按照扶苏之前跟他说的话,冒顿的谋划肯定是落空了,但好像不是直接解决了下毒的人那么简单。 墨鸦闻言抿嘴含蓄一笑,缓缓解释道: “对于掌握着特殊技艺的‘月狼之裔’部族,头曼一方面觊觎他们的能力,一方面又忌惮他们的能力,所以为了能放心的利用他们,头曼将‘月狼之裔’部族整个放逐到了最苦寒的极北区域,只在身边留下部族中实力最强最精锐的成员。” “利用部族的存亡,来胁迫控制这些人。” “头曼死后,冒顿逐步接管了狼族的一切,包括‘月狼之裔’,而他和他的父亲对‘月狼之裔’态度一致,控制的手段也一致。” 蒙恬大概品出味儿来了。 没有人喜欢被人胁迫,尤其是拿自己全族的性命为把柄。 墨鸦接下来所说的内容也确实如蒙恬的揣测一般: “狼族人,从没有忠诚可言,冒顿可以用‘月狼之裔’全族性命为把柄来胁迫控制他们,我们自然也可以利用。” “陈平先生曾计划往东胡一行,阻挠狼族对东胡的侵蚀吞并,虽然这件事最后无疾而终,但他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这样一来的话……”蒙恬若有所思的看着扶苏,“公子殿下虽然没中毒,但在冒顿眼中……” “我此时已然身中奇毒。”扶苏含笑接上了后半句话。 蒙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如果扶苏中毒,他确实会落入极为被动的境地,但现在反过来将计就计,那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那末将得赶紧去找大夫来,为公子诊治病症了。”蒙恬起身朝扶苏躬身一礼,随即离开了营帐。 之前墨鸦提及了一件事——护送扶苏的车队路线暴露给了冒顿。 蒙恬不知道出问题的是扶苏的卫队还是自己麾下的军队,稳妥起见自然是当他们全都有问题。 至于究竟是什么问题,倒是不必多讨论——八成还是和罗网脱不了干系。 和狼族交战,蒙恬从来不考虑间谍的问题,无论是他对狼族用间,还是狼族对他用间。 原因也乏善可陈——没法用啊! 蒙恬这边自不必说,狼族人根本不可能潜伏到他这边不被发现。 狼族那边倒是会招揽一些中原人,但肯定也不会被冒顿真正信任。 蒙恬也不相信冒顿有本事搭上中原那边的线,百分百是罗网主动找的他们——那群混蛋还真是无法无天呐! 现在周围有对方的眼线,蒙恬自然要把戏做足。 所有人都会知道,公子扶苏中毒了,很难解的致命奇毒! 目送蒙恬离去以后,墨鸦的目光转向扶苏,垂首汇报道: “公子殿下,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就在雁门塞附近。” “就在附近?”扶苏一挑眉,失笑感慨道,“那还真是巧啊!” “不过倒是个好消息……若是有需要,说不得还真得去叨扰一番。” ……………… 帝国东郡,农家神农堂总部。 烛火照耀下一片明黄的大堂内,朱家捧着自己的大脸站在桌子上,露出蓝色的‘哀’面具,让人一看就感觉很沮丧的样子。 此时他的嘴里正在不断的嘀咕着: “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死了呢??” 哐! 一声脆响,刘季松松垮垮的站在桌子一旁,狠狠的把手里的骰盅砸在了桌面上,同时一脸无奈的对朱家说道: “我说老大,你就别跟个怨妇似的念叨个没完了,我感觉自己头都让你念大了!” 刘季对面,穿着一身华贵绸服,头发梳的锃亮整齐,手上带着丝质手套的四岳堂堂主司徒万里伸手按住刘季拍在桌子上的骰盅,也看向朱家说道: “朱大堂主,要不要也来玩两把?” 说完又看向刘季,“老弟开大开小?” “我没有心情啊……”朱家唉声叹气的回了一句,语气要多委屈就有多低沉。 刘季忍不住一翻白眼,“争夺侠魁的最大对手田猛死了,你反而心情变差了!” 朱家猛地一抬头,略显激动的回道: “我也想开心一点啊!”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把这件事算在了我的头上!” 此时朱家的面具变成了黄白相间小嘴圆长的‘乐’,这个‘乐’和‘喜’不同,一般并不表示他开心,而是表示其他和笑有关的情绪,比如嘲笑,比如讥笑。 当然,也包括苦笑。 他平时用这个面具都是去笑话别人,这一次看乐子算是看到自己头上了。 话说完,朱家的面具又变回了‘哀’,他也再次用自己的小手捧住了自己的大脸。 “小!”刘季盯着骰盅说了一个字。 司徒万里不着急开盅,扭头看向朱家问道: “这事不是你请盖聂和卫庄干的吗?” “我可请不动这两尊大神,他们两个也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朱家的语气越发低颓。 司徒万里这时揭开了骰盅: “五五六,十六点大!” “嘁!”刘季一甩头,忍不住撇了撇嘴。 司徒万里随即一抖手里的骰盅,再次把三个骰子网罗进骰盅里,在半空中开始尽情的摇摆,同时笑着再问朱家道: “那么谁最有理由干掉烈山堂主田猛呢?” “唉~”朱家一叹气,“除了我,好像也没别人了。” “看来是有人要把我架到火上烤啊!” “我看被架到火上的不是,而是整个农家。”刘季嬉皮笑脸的接了一句。 司徒万里跟着说道,“田猛这一死,六堂之间的矛盾算是彻底撕破脸,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 “谁能成为侠魁号令六堂,谁就能彻底铲除掉自己的对手。” “这一次神农令上的任务,已经不止是侠魁之位的归属了……” “而是关系到谁,才能继续在农家活下去!” 伴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又是一声脆响,司徒万里把骰盅扣到了桌子上。 六堂虽然内斗多年,一直也没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直到现在,底线被打破了。 田猛的死,田虎肯定是要以血还血的。 朱家抬头看了一眼刘季身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再看看司徒万里身前堆满的金币元宝,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像刘季老弟你一样倒霉。” 一听这话老赌徒不高兴了,嘟囔着回道: “这是运气的问题吗?” “那田猛到底是怎么死的咱们都还没弄清楚呢……我听说,他死的似乎很快,是不是真的啊?” 司徒万里很认可的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我也很好奇,以田猛的实力,除了纵横那两位,还有谁能轻松取走他的性命呢?” 朱家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回道,“唉……这可是个好问题啊!” 这时候,房间中响起了第四个人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 “我去看过田猛的尸首了。” 刘季闻言猛地一瞪眼,惊呼道: “我去!曲老哥你真猛啊,这个时候的烈山堂都敢去!?” 田猛死了,最大的嫌疑人盖聂卫庄都跑了,田虎那个憨批这会儿指不定多狂躁呢。 他们神农堂的人撞上去怕不是连个全尸都难留。 朱家倒是没怎么惊讶,脸上的面具换成了红色的‘喜’,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笑呵呵的问道: “老弟有什么发现?” 曲殇并不会易容伪装,他能摸进烈山堂,靠的是他的身法——并不是轻功,单纯的身法,和盗跖白凤他们都不同,单纯服务于战斗的身法。 这也是他‘无相无形,暗影随心’之名的由来。 当然,用来潜入一些防守不严密的地方问题也不大,烈山堂刚死了堂主看起来应该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其实恰恰相反,人心涣散,可趁之机不少。 “我没敢久留,只是简单的瞄了一眼棺椁中的尸首。” 作为神农堂的武力担当,此时依旧看不见其人何在,只有声音在屋内响起: “看起来,确实和传言一样,田猛死的很快。” “除了咽喉处一剑封喉的致命伤,他的尸体上没有被衣物覆盖的地方没有任何其他伤口,甚至完全看不出动手的痕迹。” 虽然不被衣物遮盖的地方不多,无非就是双手脑袋之类的,但像田猛这样的高手,理论上不该死的这么……简单。 推己及人,朱家觉得自己要是被杀了,浑身肯定到处都是伤,除非敌人强到他完全无力抗衡。 这就又绕回来了——难不成真是鬼谷纵横杀的田猛? 这个念头被朱家毫不犹豫的抛弃了。 以鬼谷纵横的能力,除非他们俩有什么挑衅烈山堂的特殊癖好,否则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或者说,他们完全没必要做的这么糙。 他们有的是办法让田猛死的同时,还完全牵扯不到他们俩头上。 不像现在,田虎的莽夫估计一刻也等不得,肯定会调动一切力量追杀鬼谷纵横……当然,朱家这边他也不会放过。 其实这里面的问题,田虎虽然虎,也未必就看不穿,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看不穿,烈山蚩尤共工魁隗四堂总有人能看穿。 但看穿了,田虎也得一条路走到黑,咬死盖聂卫庄他们不松。 。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继续) 真气之间的碰撞往往是炽烈而沉闷的,两面颜色不同的八卦太极图甫一接触,只是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响。 一直在战局中心处互相摩擦碰撞的两团树叶瞬间被拍碎,从开始到结束二人渲泄出的所有真气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开来。 无形的气浪呼啸着吹向四面八方,蛮横的力量直接震断了逍遥子晓梦周身十丈之内的全部野草,同时也将这一范围内的大树齐根折断,全部吹飞远方,只留下一节节参差不齐的树根。 天上不断滴落的雨水甚至都被反向吹了回去,彷佛暂时性的被静止住了一样,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始下落。 战局中心,原本被晓梦的天地失色笼罩而失去了颜色的树林此时已经恢复了原状,雨滴正常的滴落在地面上。 两人身上各自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真气雾障,隔绝了砸在他们身上的雨水。 接着二人各自收回了自己的兵器,其中雪霁依旧收在鞘中,而秋骊则出鞘了寸许长度。 显然,这一局是晓梦稍逊半筹。 不过晓梦看起来并不在意,看着逍遥子淡然说道,“这是你真正的实力。” 这句话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听起来是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逍遥子对此没有进一步说明的意思,抚须客气道: “久闻大名,初次相见,承让了,师妹。” “以你的修为,五年前打败我师兄赤松子或有可能,但终究不是正道。”晓梦说话永远让人血压飙升,上来就给人打成歪门邪道。 逍遥子也是好脾气,淡然回道,“道唯一,法万千。” “人宗与天宗实乃殊途同归。” 晓梦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突然摸出一个红木盒子,语气不无轻蔑的反问道: “这便是你们人宗的求道之路?” 逍遥子看见这个盒子,眉头稍微皱了一下——这东西是人宗的东西,也就是木虚子叛逃时带走的那件人宗宝物。 现在既然在晓梦手里,看来自己那几个弟子就真的是死在她手下的了——虽然之前他就基本确定了这一点,但现在才算是证据确凿。 这让逍遥子心头真正的升起了怒火。 “夏虫不可语冰!”他语气加重的怒声回应了一句。 晓梦则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急功近利,难逃魔障!” “残杀同门弟子,视苍生为刍狗,莫非就是正道了?” 晓梦笑意不减,侧过身去,淡定的回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修道多年还未跳脱生死,实在可笑!” “天宗自命超脱,又如何甘做帝国的爪牙?”逍遥子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 “行路之时经过一片树荫,并不意味着归属于这棵树,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逍遥子沉默片刻后,再度开口问道,“晓梦师妹,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刚才已经得到了证明。”晓梦随意的回答道。 不过她的回答,某种意义上算是在糊弄逍遥子——她今天和逍遥子见面,目的很单纯,就是来称一称对方的斤两,而答案她已经从刚才的交手中得到了。 但逍遥子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 “师妹证明了什么?”逍遥子追问道。 “你不配拥有雪霁。” “雪霁……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可以拿去。”逍遥子伸手将雪霁横置身前。 “当年两门宗师定下每五年一次的天人之约,妙台观剑,由胜者执掌雪霁,就是想避免无谓的道理之争而自相残杀,希望你不要违背了祖师的苦心。” 晓梦浑不在意的回道,“什么胜啊负的,不懂祖师之意的是你吧?” “天人之约,是为了让天宗和人宗相互印证究竟熟为正道,才好让误入歧途的一方及时悬崖勒马。” 晓梦彻底转过身去,背对着逍遥子继续说道,“这把剑,我会在人宗所有弟子面前从你手上取走,让他们见证大道。” 道理之争孰对孰错实在难说,但晓梦这边大是真的大,一点没错。 说完,晓梦迈步离开,走出两步之后身影就逐渐变得虚幻透明,消失在逍遥子的视线之内,最后留下了一句飘渺虚幻的话语: “太乙山观妙台,至此,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逍遥子重新收好雪霁,面色凝重的盯着晓梦消失的方向,心中叹息一声。 天人之约谁胜谁负他无所谓,雪霁这把道家掌门信物于他而言也不是必须之物,但晓梦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他却很在意。 这让他的胜负欲上涨了不少——如果能直接赢下天人之约,这五年内天人两宗或许还能继续保持平静。 但能不能赢,就又是一个问题了。 刚才那轮比试虽然是他赢了,却并不代表他的实力就真的要高过晓梦一头。 那只是真气比拼而已,他年长晓梦那么多岁,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甚至可以说如果是他输了,那天人之约基本都不用打了——他铁定打不赢晓梦! 现在他赢下了这一局,也只代表晓梦的内功修为尚不如他,但真正实战起来的话,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毕竟真气只是实力的一方面。 十八岁的小姑娘,心思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 大泽山,落马坡的另一条路上。 此时,这里可谓是风云汇聚,群英荟萃。 真正的钟离昧驾驶着马车,在近百人的卫队护送下押运荧惑之石正经过这里。 其实这次的阴阳镖,章邯安排的挺糙的,不仅把两路人马安排的这么近,而且人员规模还有不均匀,实镖这边看着就比虚镖那一路靠谱。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章邯本身不怎么上心。 而他不上心的原因有两个。 一来,荧惑之石确实不是他关注的重点,这玩意丢了就丢了,主责是白屠的,是王离的,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虽然要求提前押送荧惑之石的是他,安排阴阳镖计划的也是他,但……他可以把锅全扣到白屠身上。 混官场,一定要精通怎么让别人给你背锅。 章邯以前没这么干过,因为影密卫的特殊性很难有合适的背锅人选,而且他也不是个喜欢推诿责任的人。 但这一次,机会正合适,白屠这个货也让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坑对方一笔也无妨,就当净化官场了。 二来,就算他认真的策划这场押运行动,也没有什么意义。 白屠的军营就是个筛子,到处都是窟窿,除非他全部调用影密卫的人来押运,否则无论如何计划都会被泄露出去。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费心呢? 在钟离昧看不见的地方,周遭的山崖,石壁,树林等地方,神农堂和蚩尤堂的大量人手都在盯着这条路,以及行驶在这条路上的押送车队。 除此之外,还有影密卫,鬼谷纵横,以及钟离昧的好兄弟韩信,他们都藏在周围,旁观着局势的下一步发展。 某处石壁之上,田虎抱着胳膊眯着眼睛扫视着下方的道路,嘴上嘀咕道: “这帝国的队伍已经到了,阿言安排的人呢?” “别这个时候给我出纰漏啊!” 田仲闻言宽慰他道,“二当家放心,大小姐一向神机妙算,想必不会有问题的。” 两人说话间,田言安排的人手也终于登场了。 大路上跑出来了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手里拿这根棒棒糖,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挺着个大肚皮,背后背着两把剑,脑袋后面插着一个花色风车,正咕噜噜的转悠——不是别人,正是阿赐。 至于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受人指使喽! 对于这个傻笑的可爱小胖子,田虎一行人是完全不认识,此刻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这就是阿言安排的人!?”田虎的声音比刚才更担心了。 一个看起来年纪就不大的小胖子,而且脸上还挂着那么……那么睿智的笑容——这是个残障人士吧!? 阿言是打算用这个傻胖子博同情,忽悠帝国的人主动把荧惑之石交出来吗? 傻眼过后,他赶紧问田仲,“这人是谁?” “不……不知道啊!”田仲此时也是一脸懵,“完全没有听说过烈山堂有……有这么一号人啊!” “或许……是大小姐新招揽的高手?”田仲提出了一种猜测。 田虎一听,当即冷笑着反问道,“你看他像个高手吗?” “呃……”田仲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给出肯定的回答。 看着实在是不像啊! “那咱们……” “嘶……”田虎摸了摸下巴,咬着牙回道,“先看看……” 他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大侄女一把……实在不行他们这边临时顶上呗。 好在身边还跟着个金先生,没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同样盯着路上情况的鬼谷纵横,以及章邯的反应就和田虎迥然不同了。 “怎么是他……” 山崖之上,和卫庄并肩而立的盖聂眼皮子忍不住抖了抖,十分诧异自己竟然会这里看见阿赐。 一旁的卫庄看的也是眉头直挑,显然也不知道阿赐竟然会出现这里。 盖聂瞥了一眼自己师弟的反应,看出了他大概也不了解情况,但还是问了一句: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或许……是个惊喜?”卫庄一耸肩,很随性的回答了一句。 他心里这会儿正在琢磨,这会不会是古寻给他安排的什么额外助力——当然不是指阿赐,这孩子很少会单独行动,肯定还有别人跟着他。 盖聂就有些无语了。 还惊喜……你要不要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另一边的山崖上,章邯的反应和鬼谷纵横差不多,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阿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咋了咂嘴,章邯回头看向自己的属下: “这孩子怎么会在这儿?” “不……不知道啊,将军,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情报。” 章邯不禁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来之前古寻说过给自己安排了一些帮助,不会就是这孩子吧? 感觉不靠谱啊…… 当然,这么说只是开玩笑而已,章邯转念一想就知道阿赐最多和古寻给他准备的助力有关,不可能真的让这个心智不成熟的大孩子来帮他。 不过他有点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助力了,竟然会牵扯到这个孩子…… 这时候,下方钟离昧的队伍也开始接近阿赐。 看着不远处好似出来野游玩乐的阿赐,钟离昧也有些迷惑——他并不认识阿赐。 看起来他就是个巧合出现在这里的小胖子路人,还有点呆呆傻傻的感觉,但是背后又好像带着兵器,而且看见了他们这些帝国军人也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好像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犹疑一下后,抬手高声喝令道,“全军戒备!” 然后,他开始放缓马车的速度,整支队伍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慢了下来。最终缓缓停在了阿赐身前不远。 要是确认拦路的是来截获荧惑之石的敌人,他就直接驾车不管不顾的撞上去了。 不过现在他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先停下车队,弄清楚再说。 “你是什么人,胆敢拦截帝国军队?”坐在马车上,钟离昧盯着眼前憨憨傻傻的小胖子,肃声喝问道。 “我吗?”正在路上百无聊赖的阿赐听到钟离昧的话后反手一指自己,笑呵呵的说道,“我在等人,哦不对不对,是等个东西。” “嘿嘿嘿,姐姐让阿赐在这里等一个箱子……” “诶,大哥哥,好像就是你身后的那个箱子?” 阿赐歪着头仔细瞧了瞧,确认钟离昧身后的箱子就是自己的目标,立刻兴奋起来,挠着头傻笑着问道: “大哥哥,你能不能把那个箱子给我?我可以……” 阿赐左右看了看,最终十分心疼的伸手一递自己的棒棒糖,“我可以拿糖跟你还,嘻嘻嘻。” 钟离昧的眉头抖了抖,uu看书e他有些分不清楚这是农家找了个傻子来侮辱自己,还是眼前这个人装傻来侮辱自己。 但至少确定了一点——对方确实是冲着荧惑之石来的! 那就不管傻不傻子的问题了,先把人拿下! “来人,把他拿下,带回去严加审讯!” 立刻就有几个士兵翻身下马,拿着武器朝阿赐逼近。 他有些害怕的看了那几个士兵一眼,有些瑟缩的问道,“你们不想把箱子给阿赐吗?” 他得到的回应只有钟离昧冷酷的命令,“拿下他!” 士兵闻言赶紧朝阿赐围了过去,就要把他抓起来。 然后钟离昧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忍不住闭上了双眼,等他再张开时,围向他认为毫无威胁的傻乎乎的小胖子的几个士兵就全部无力的瘫倒在地上,鲜血从他们身下流出。 再看那个胖子,双手上赫然各持一把剑,一把赤红宽剑,一把青绿细剑,一看见就不是凡品。 。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换场) 刚才还一脸怕怕,彷佛被吓到了小胖子此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幅怒容,眉头皱着鼻头撅着,好像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一样。 “姐姐不让阿赐乱杀人,但你们……不是好人!” 还在愣神的钟离昧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你无辜残害帝国军人,还说我们不是好人! 不过真正醒过神来,他自然就放弃了说废话的打算,立刻抽出佩剑,朝阿赐一指: “给我立刻拿下这个反贼!” 帝国士兵的反应也不慢,纷纷下马抄起兵器围住了阿赐。 阿赐见状有些烦躁的甩了甩手上的干将莫邪,很委屈的叫道,“我只是来拿个盒子,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钟离昧只觉得自己有点蛋疼…… 他执行任务之前有猜测过自己会遭遇什么——可能一路平安,什么也没发生,也可能遭遇强敌,经历一场苦战,还可能碰上敌人精心设计的阴谋诡计,机关陷阱…… 但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遇到一个傻子…… 这特么的,农家是会给他安排对手的。 不过,帝国士兵并不会操心自己的目标是不是一个傻子,他们只知道执行命令。 对于这些士兵,阿赐就没有直接下杀手了,两把剑在手里轻松如意的一转,围上来的一圈秦兵手里的兵器就全被削断,只剩下半截光杆被他们握在手里,失去了杀伤能力。 来之前他姐姐叮嘱过不要随便动手,而阿赐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至于刚才那几个倒霉蛋……纯属意外,都怪他们态度太凶神恶煞,吓到宝宝了。 石壁之上,田虎摸着下巴,紧盯着阿赐手里的干将莫邪,有些纳闷的嘀咕道: “这小子阿言是从哪儿找来的?还有他手里那两把剑,我怎么感觉有点印象呢?” 田仲在一旁点头附和道,“我觉得也有点印象……” 没事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金先生这时候难得的开口了,一贯语气漠然的他这次带上了些许惊讶: “那好像是干将莫邪!” 田仲得到提醒后也恍然大悟,“对对对,确实是干将莫邪!” “多年之前这两把并列排名剑谱第四的对剑曾在江湖上昙花一现,咱们农家还是尝试争夺过,可惜最终没有得手,剑随后也不知所踪。”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呃……呆呆傻傻的少年人手里。” “这小胖子什么来头?”田虎扭头对田仲特意强调道,“回头赶紧仔细查查!” “我明白,二当家。”田仲点了点头。 不用田虎吩咐,他也得赶紧把这小胖子的底细查清楚,他可不希望农家这一局里出现太多意料之外的搅局者。 下面的局势此时也在发生变化。 虽然失去了兵器,但帝国士兵并不会轻易退缩——主要是军法也不允许他们临阵脱逃。 面对仍旧朝自己扑过来的帝国士兵,阿赐也不再继续留手,干将莫邪剑光一转,直取他们的性命。 这些士兵面对阿赐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白白的枉送了性命,只有一个离得稍远勉强躲过这一轮攻击,整个人却也吓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阿赐此时却是杀性上来了,踏步上前,就要把这个小兵也给补了——不得不说,小孩子心性的人都很单纯,杀起人都要更干脆。 钟离昧见状坐不住了,猛地一踩马车车驾,冲上前用自己的剑及时架住了阿赐的双剑,低头看着对方那张天真无邪的小圆脸,不禁冷声喝问道: “阻拦帝国军队,杀戮帝国士兵,你是想造反吗!?” “早饭吗?我吃过了哦,嘿嘿嘿!”阿赐表示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来拿东西的小可爱。 “我……”钟离昧恨恨的吐了一个字后,彻底放弃了和眼前这个傻子交流的想法。 不管了,把人拿下再说吧! 念头几次,钟离昧一咬牙奋力一挑手中长剑,拨开阿赐的干将莫邪。 阿赐猝不及防之下,让他挑了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 其实以他的力量,是可以完全压制住钟离昧的,不过因为来之前被特意叮嘱过,要保持克制,最重要的是绝不能伤害穿银甲的人。 而钟离昧就是在场唯一穿银甲,所以他不得不收着力。 一脸不满的看着钟离昧,阿赐咕哝了一下嘴里的棒棒糖,不高兴的说道,“阿赐不想跟你打,快把盒子给我!” “打赢我,东西都是你的!” “嗯……”小胖子眼珠子滴溜一转,嘿嘿笑道,“那说话算数哦。” 姐姐的话必须得听,所以箱子肯定要拿,大不了注意一点别把人打死嘛。 阿赐觉得自己还是很机智的。 他也不客气,话音刚落下,手中双剑便闪烁起锋利的剑光,直奔钟离昧面门而去。 这一剑又快又险,钟离昧尽管处于高度戒备之中,还是差点反应不过来,堪堪抬剑挡住,整个人也被剑上传导过来的力量击退滑出去十几步远。 这让他看向阿赐的目光变得越发凝重——这个憨憨傻傻的小胖子,实力可能比他预估的还要强啊! 钟离昧在尽量高估阿赐的战力,不过他再怎么高估,其实也没用。 人家压根就没出几分力,基本等于是在跟钟离昧玩耍……虽然对钟离昧来说耍的挺危险。 毕竟双方的实际战力差距,稍微有那么亿点点大。 完全状态下的阿赐却几乎位于顶尖高手中的最上层,在如今的大泽山区域内,他的战斗力足以排……呃,第六——看起来有些拉胯,但那是因为现在时局特殊。 鬼谷纵横,道家天人两宗掌门都在这里,在加上受扶苏命令秘密过来的典庆,小小的一片大泽山,几乎汇聚了天底下还活跃着的所有首屈一指的高手。 阿赐能排第六,已经很对得起自己干将莫邪剑主的身份了。 至于钟离昧……那是什么臭鱼烂虾! 没有给钟离昧太多缓气的时间,阿赐立刻展开了追击,他的双剑合击之术主要学自他的父亲,曾经罗网王牌天字号杀手玄翦,讲究的就是以最迅猛快捷的方式收割生命——杀性极重的剑法,加上杀性极重的雌雄双剑,或许也是这孩子一上头就压抑不住凶性的原因之一。 当然,现在他的毫无凶性,只是个在开心玩耍的十岁零大几十个月的大孩子,就是钟离昧这个‘臭鱼烂虾’的压力有些大,几乎完全被压制住,全程在挨打。 其实这个时候阿赐完全可以趁机夺走荧惑之石,直接跑路……如果他是个正常人的话。 很可惜他不是。 对于阿赐来说,最重要的是玩,不是执行什么命令,除非是很重要很重要,被特意叮嘱一定要做到的那种。 但今天这事显然不是,所以最近一直被‘散养’的阿赐有些人来疯,更想跟钟离昧玩一玩……虽然人家不是很想跟他玩。 山崖之上的一个偏僻角落,顶着黑眼圈的韩信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好友挨打,不时还点点头: “钟离昧啊钟离昧……今天你看来是要吃点苦头了。” 农家这些年确实有些声势不振,但到底还是江湖第一大帮,人确实是不少。 在高手方面,或许没有诸如鬼谷纵横,或是道家天人两宗掌门这样的足以在江湖上独霸一方的头面人物,却并不缺乏顶尖高手。 在农家六堂全都盯死了荧惑之石的情况下,无论派出怎样的押送队伍,都不可能守得住这块石头。 哪怕是留在白屠的大营里都未必能安稳的看住,更别说把东西送出来的情况下了。 钟离昧担任押运先锋官,其实可以说是一种逞能的行为,章邯甚至犹豫过是否要用他,以免这位被古寻看重的军中新秀死在这大泽山中。 不过由于钟离昧本人的意愿,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换人的念头,只是叮嘱了几句,让钟离昧见势不妙不要勉强。 可惜章邯对钟离昧的执拗性子不了解,他可不是个会随随便便放弃自己军务的人。 相较之下,韩信就太清楚自己的好友会在这盘棋局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了。 他肯定会亲自来押送荧惑之石,也肯定不会放任农家的人夺走荧惑之石,也就肯定会被农家的人好一通教训。 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是为了照看一下钟离昧,以免他真的被农家的人给打死了。 这群有脑子但不多的货色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什么叫过犹不及,他必须得盯着点。 不过让韩信有些意外的是,除了自己好友的事以外,竟然还有别的收获。 他当然和钟离昧一样并不认识阿赐,但他一瞧就知道这小胖子肯定不是农家的人。 “干将莫邪……还有这剑术风格……似乎有罗网杀手的影子……” “呆呆傻傻,心智有缺,年纪轻轻实力却如此惊人……但对钟离昧却刻意留手……看来不是罗网的人。” “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肯定和农家有关联……” “有意思……” 眼力刁钻的韩信一下子就直接看穿了阿赐的虚实,做出了非常精准的判断。 韩信觉得,自己恐怕得抽空关注一下是农家哪一堂派出了这个小胖子,背后或许会很有意思。 山崖的另一边,鬼谷纵横也在继续旁观这场战斗……或者说嬉戏? 可能对钟离昧不太礼貌…… 盖聂看着下面肆意欺凌钟离昧的阿赐,想了想说道: “看来农家不止是被罗网渗透了。” 卫庄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嘴角噙着笑,接话道,“农家的状况,早就没有讨论的价值了。” “……”盖聂沉默一下后,回应道,“看来小高他们的努力,要徒劳无功了。” “墨家的人……”卫庄闻言哂笑一声,表情很是不屑,“他们来大泽山纯粹是来显眼的吧?” 当他得知高渐离他们打算去劝农家六堂暂且放下争端的计划后,卫庄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张良的钱退给他。 说实话,看在真金白银的份上,作为逆流沙的头领,他并不介意发扬他们只认钱不认人的风格。 猪队友就猪队友,鬼谷纵横联手,还能带不飞几个猪队友吗? 但是墨家这伙人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来丢人现眼的。 用古寻曾经跟他们说起过的一句话来说,墨家的操作叫做……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反正就挺离谱的,就像是在七大战国打生打死的时候站出来呼吁和平,呼吁停止战争一样。 好吧,墨家以前还真就是干这个的。 这么一想貌似又不算太离谱了。 不过卫庄还是对墨家的人有些无话可说。 盖聂此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对高渐离的计划的看法,其实和自己师弟差不多…… 因为这种操作确实太扯了! 不过他是个厚道人,到了也没有评价什么平静的转移了话题: “现在需要关注的,还是罗网的动向。” “这一次他们派出的,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杀手。” 卫庄闻言眉头不由皱了一下,这确实是个麻烦,“有消息说,章邯似乎在那个叫白屠的校尉的大营里发现了些许端倪。” “大营……”盖聂稍一思考后,目光立刻锁定在了马车上盛放着荧惑之石的盒子,“他的目标应该也是荧惑之石。” 卫庄点了点头,“现在已经确认,uu看书uknhu.et荧惑之石上刻的字是——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 “扶苏立……”盖聂眼眸轻颤,轻轻的重复呢喃了一遍这三个字,立刻就明白罗网的人是去干什么了,“看来神农令之局,最终的目的还是给已经失势的长公子扶苏继续火上浇油。” “毕竟他始终还是古寻唯一的学生,是帝国的太子太傅的唯一的学生,赵高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认定扶苏败局已成。”卫庄倒是不以为意。 罗网的绝大多数行为,其目的最终都可以归束到一件事上——那就是针对长公子扶苏。 只要扶苏没有死,赵高的阴招就不可能停。 这一点身为流沙成员的卫庄再明白不过。 “嗯……”盖聂长舒一口气,沉声说道,“接下来,必须尽快抓住罗网的尾巴了。” “当然……”卫庄眯着眼看向下面,语气随意的附和道,“不过,烈山堂的那位大小姐或许也能给我们一些惊喜,田猛的死……可有意思的很呢!” 盖聂无言的点了点头,显然认可了卫庄的判断。 。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千丝) 面对打算‘豪掷千金’的小胖子,季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给了否定的回答: “抱歉了,小兄弟。” 再次被拒绝的阿赐沮丧的垂下了脑袋。 因为从小就被教育不许随便抢别人的东西,所以这会儿他倒没没考虑直接抢这个选项——抢荧惑之石不算,是姐姐让他来拿的。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的阿赐马上又抬起了头,有些气鼓鼓的瞪着不给面子的季布,伸手一指被他踩在脚下的箱子: “你起来,我要把箱子带给姐姐。” “放肆!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死心眼的钟离昧哪怕被阿赐全程完虐,这会儿嘴上也是一点不输阵,手上也扔掉了那把跟锯齿似的长剑,掏出了自己的铁胎弓,张弓就是四支精钢箭矢搭上去,直指……车上的季布。 阿赐这会儿倒不是他的关注重点了,毕竟放着荧惑之石残片的盒子背在季布身上,而这缺心眼的小胖子还在纠缠那个已经空了的大箱子。 当然,如果可以,这些公然违逆帝国的反贼他肯定是一个都不想放走……但他也很清楚,就只能想想了。 “季布……你不是小偷吗,怎么这回改明抢了!?”目光牢牢锁定捏着黄金牡丹的季布,钟离昧沉声质问……或者说讥讽道。 对于这个天下闻名的剧盗,他倒是第一时间认出来了。 见面当然是第一次,不过对方手里那朵黄金牡丹特征太过鲜明。 面对钟离昧的质疑,季布轻笑一声,淡然回道,“我是明偷,跟抢这种毫无技术水准的行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哼!按帝国律令,你这就是抢!”钟离昧怒喝回应道,同时手中四支箭也脱手飞出。 四支箭矢离弦之后立刻自动分开,一支向下贴地磨擦了一下后复又调头向上,一支向上,越过季布后调头向下一百八十度转向,另外两支分列左右。 四支箭,同时锁住了季布前后左右四个方向。 钟离昧这一手追风弧箭,堪称神乎其技。 季布面对转瞬即至的箭矢也并不在意,手指一抖,黄金牡丹花朵的部份脱手飞起,他本人则冲天而起,直奔山壁顶端而去,在箭矢即将射中他前一瞬间消失在了马车之上。 最后,钟离昧没能留下人,只是留下了一朵黄金牡丹……外加那个空箱子上又扎了四个窟窿。 阿赐看见这一幕瞪着眼睛,更加不开心了。 我的箱子都让你们给扎成什么样了! 好在他死心眼,觉得姐姐既然没有叮嘱不能让箱子受到伤害,那被扎点窟窿就不算是大问题,所以只是有些不开心,并没有发飙。 要是钟离昧他们把箱子彻底给弄坏了,那他估计就得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剑谱第四了。 钟离昧现在肯定是没兴趣搭理这小傻胖子,几步冲到马车旁,看着那个被他的箭矢钉在木箱上的黄金牡丹,狠狠的啐了一口。 这时候,季布的声音从山壁上方传来: “好一手追风弧箭!” “可惜有这样的身手,却甘为帝国爪牙,屠戮六国百姓,实在可耻!” 钟离昧听到这话的唯一感觉就是这人有病。 我特么是帝国军人,杀的人是不少,但死在我手下的不是六国士兵,就是逆贼流寇,哪特么来的老百姓! 怎么随随便便往人头上扣屎盆子呢! 没等他骂回去,季布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的下场,会比他们更加悲惨!” 一听这话,钟离昧眼皮猛地一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大喝: “都躲开!快!” 虽然钟离昧的反应很快,但帝国士兵可没有他那么敏锐的洞察力,即使听到了警告,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是懵逼。 不过就算他们及时听从指挥,其实也来不及,钟离昧的提醒本身就已经慢了。 他话刚说出口,被钉在箱子上的黄金牡丹突然一阵震颤,接着一片片花瓣倏忽炸开,每一片花瓣都如同一枚锋利的刀片,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钟离昧第一时间纵身一跃,翻身后撤躲开了这些‘暗器’。 阿赐虽然傻乎乎的,并没有像钟离昧那样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但是他的反应速度却远比其他人都高,近乎本能的挥动手中干将,轻而易举的拨开了袭向他的花瓣。 但是周围的帝国士兵就没有这份能耐了,刀片一般纤薄锋利的花瓣在季布的刻意控制下,恰到好处的划过他们裸露在外的咽喉要害。 几十名帝国士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就一个个捂着脖子,在各自的呜咽声中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们的脖子上汩汩流出,淌的满地都是。 完成自己的使命后,这些花瓣又在无形之力的牵引下,朝着山崖之上汇聚飞去。 钟离昧见状冷哼一声,立刻张弓搭箭,“哼!想逃?” 话音落下,三支箭矢应声射出,在半空中画出几道不同的弧线后,各自钉住了一片黄金花瓣。 当然,钟离昧的目的不是用自己的追风弧箭去拦下这些杀害了帝国军人的‘凶手’——几十片花瓣呢,他射箭再快也来不及。 他只是要用自己的箭,为自己搭一条路出来。 他的轻功可不像季布那么好,随随便便就能翻上这十几二十来丈的崖壁,还是立几个支点来的方便。 接着钟离昧没有耽搁片刻,阿赐直接被他无视不管,纵身起跳,在被他刻意钉在山壁上不同高度的三支箭上接连借力后,顺利翻身上了山崖之上。 一上去没有迟滞哪怕一息,反身直接张弓搭箭,却见季布已经骑上了准备好的马匹,手上的黄金牡丹也重新恢复到之前的花朵形状,就是了少了几片花瓣。 接着他一震缰绳,纵马疾驰,扬尘而去。 这种情况下,这一箭射出去也没什么意义了,钟离昧松手落地,望着一骑绝尘的季布,脸色很是难看。 山崖下,没人陪着玩的阿赐也不再继续逗留,笑呵呵的跳上马车,把箱子上密密麻麻的箭支全部拔掉,然后抱起来开开心心的跑了。 另一边,章邯对手下吩咐道,“跟上去!” “两个都跟吗?” “都跟着,主要盯着季布,那个少年……弄清楚他是从哪来的。”章邯稍一沉吟后回答道。 “那是否要出手夺回荧惑之石,擒拿贼人?” “不必!”章邯不假思索的抬手否决道,“我们只需静待局势发展。” ……………… 大泽山,林间某处。 朱家一行人不慌不忙的穿行于树林之中,朝着某个目的地而去。 这时候,一名农家弟子匆匆而来,大声汇报道: “堂主,季布传来消息,已经得手。” “嘿嘿。”刘季闻言甩头一笑,诙谐的调侃道,“他要是失手了那才奇怪呢……人家可是天底下数得上的贼骨头。” 朱家捏着须子,脸上的‘喜’面表达了他的心情,嘿嘿笑道,“嗯……别太大意,田虎那里不会轻易放手的。” “走,咱们赶紧过去接应。” 说完,率先带队朝前走去。 刘季落在后面,无奈的耸了耸肩,歪着头向一旁的司徒万里问道: “我看上去很像是容易疏忽大意的人吗?” 司徒万里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饶有深意笑了笑。 你看上去不像,那还有谁像呢? 刘季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不靠谱的人。 当然,朱家和司徒万里只是在调侃他,刘季的能力他们心里很清楚。 司徒万里说完,追上朱家说话道: “朱堂主,既然季布得手了,那就由我带四岳堂的弟兄先一步前去接应吧。” 朱家转过头看向司徒万里,“我有点担心啊,那一带可是田氏一族的地盘。” “呵呵,被担心,我的爱好就是收账,目前为止还没有我收不回的账。” “我担心的是,荧惑之石也不知道是一笔好账,还是一笔烂账啊!”朱家叹声回应道。 司徒万里迈步朝前加速,和朱家暂且分道扬镳,嘴上最后回了一句,“到手后,自然就知道是好账坏账了。” ……………… 落马坡,山壁之上。 盖聂看着下方正在重整残兵,准备骑马继续去追击季布的钟离昧,沉声说道: “章邯既然带着影密卫来了,荧惑之石的防卫力量不该如此薄弱,他这是在……钓鱼?” 卫庄嘴角噙着笑,回应道,“影密卫的职责,可不包括保护荧惑之石。” “他钓的是什么鱼?”盖聂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看来有人帮我们找到了突破口。”卫庄如此回答道。 章邯钓的,自然是罗网的鱼,而他们现在需要的,也恰恰是这条鱼。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赘言,转身离开了这里。 ……………… 大泽山,落马坡某处。 田虎田仲等人和朱家一样,也在朝着某个目的地而去,就是不知道一不一样。 田仲这会儿正跟田虎汇报: “看季布逃走的方向,只有一条路可以让他离开落马坡。” “很好!”田虎含笑回道,“正好可以让我看看,咱们那位同盟靠不靠的住了。” “田蜜找来的那个家伙,查出他的来路了吗?” 田仲赶紧回答道,“让弟兄查过了,没想到对方还大有来头。” “哦?”田虎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说说看。” “他叫英布,以前在楚国军队里任职,统领赫赫有名的雷豹军团,以勇猛过人着称。” “楚军溃败,楚国灭亡后,他的人头被帝国悬赏五千两黄金,他也就此成了流浪武士。” “这样的人,居然会替田蜜卖命?”田虎听完还有些诧异。 听起来,这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怎么会给田蜜这个烂裤裆效力? 田仲讪笑一声,附和道,“这个的确有些奇怪。” “嗯……”田虎沉思一下后,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不过田蜜对付男人确实有独到的手段,这个英布……也说不好。” 温柔乡英雄冢,这田蜜别管裤裆磨损程度怎么样,人确实是够骚够顶,田虎有时候看见她都不免心头火起,把一个军中莽汉收入裙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人你多留意,继续深挖一下他的底细。” “是,二当家。”田仲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那个帝国的军官,什么追风弧箭钟离昧,倒是不死心,还在带人追季布。” “哑奴已经去埋伏他了。” 田虎点点头,“哑奴一贯深藏不露,钟离昧这小子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田仲陪笑附和道,“二当家说的是,毕竟在加入烈山堂之前,哑奴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收拾一个帝国军官,想必手到擒来。” 田虎眼睛一转,改口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就在这里杀几条帝国的走狗,顺便绝了季布的后路。” “既然如此,麻烦请金先生一同前往吧。”田仲没有劝说田虎放弃亲自出马,但他显然不希望田虎独自行动。 万一被伏击了呢? 田虎这个时候可还不能死。 “二当家不能有任何闪失!” 金先生永远是一张面瘫司马脸,平静的点点头,“遵命。” 田虎没有拒绝田仲的安排,看着金先生道,“也好,让我瞧瞧老金你的能耐。” 接着他对田仲吩咐道,“魁隗堂那边我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替我盯紧田蜜这个女人。” 田虎主要不是怕田蜜出纰漏,而是怕田蜜临阵反水,带着荧惑之石跑路。 “二当家放心,我这就去。”田仲躬身一抱拳,带着身后的一众弟子就离开了。 田虎一拍金先生的肩头,“走吧,老金,你跟我来。” 金先生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刚被拍过的肩膀,闷声跟上了田虎。 ……………… 落马坡后山,钟离昧带着剩余的几个帝国士兵骑马追着季布一路至此。uu看书.ne 到这里他停下了,因为这里是个岔路口。 在他面前,是一座篱笆民舍,里面还有个腿脚不怎么利落的老人在收拾木柴。 在民舍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条路。 他现在需要想办法确认季布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而最快的方法,肯定就是问篱笆院里那个老者了。 思考至此,钟离昧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近院门,倒没有贸然进去,远远的招呼道: “老人家,老人家!” 砍柴的老者闻声转过身来,人倒是不算太老,只是身形佝偻着,腿脚干瘦,看背影显得年纪特别大。 钟离昧也没在意这些,赶紧问道,“老人家,你可曾见过有人不久前从这里经过?” 老人家拖着不便的腿脚走近钟离昧,一开口就让他傻眼了: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竟然是个哑巴! () 1秒记住网:。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万缕) 问到一个哑巴头上,让钟离昧有些无奈,好在不能说话只是交流麻烦一点,只要别是聋子瞎子就好。 不过这老人虽然不是聋子,耳朵也肯定不怎么好使,浑浊的双眼看向钟离昧带着明显的疑惑,双手不断比划着,好像没听清刚才钟离昧跟他说的话。 钟离昧只好耐着性子加大音量,吐字清晰的重新问道: “老人家,你一直在这里劳作吗?” 这回老头听懂了,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因为腿脚不便人还差点摔倒。 钟离昧皱了下眉,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并没有伸手去扶,只是看着老人自己重新站稳,继续问道: “您有看见什么人从这里经过吗?” 老人又飞快的点了点头,手舞足蹈的朝着自己右手边的路指了指,意思是人朝那边去了。 钟离昧这次没有多想什么,拱手道谢后,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打算简单看看季布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刚迈出去两步,钟离昧脸色骤然一变。 不对!有杀气! 他急忙转身,高喊提醒,“小心,有埋伏!”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一样,又慢了半拍。 刚才还腿脚不便,走一步摇三下的老头此时一改衰朽,利落的掏出了一柄飞刀,或者说大号的飞镖,反手一甩,正中一名士兵的咽喉要害。 他的惨叫声,刚好和钟离昧的提醒同步。 不等余下的几个士兵反应过来,老头立刻利利落的翻身一跃,踩上最前面一个士兵的马头上,双手各攥着一把大号飞镖,一个干脆的双手交叠切割,将对方封喉。 接着又是连续几个纵身,干净利落的收割掉了剩余六七个士兵的性命,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个呼吸,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招招直奔致命要害,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杀人手段的专业人士。 钟离昧才刚把自己的新换的佩剑抽出来迈出去两步,自己的手下就已经被对方杀光了。 也不怪他来不及,主要是这老头算计的也够阴。 这篱笆院子的门偏右,帝国士兵跟在钟离昧的身后,基本都停在左侧,而钟离昧本人被他忽悠着朝右边走了几大步,两边距离一下子拉开了。 眼见自己最后剩下的几个弟兄也都被杀光,恼火的钟离昧立刻杀向哑巴老者。 老头也丝毫不惧,挥舞着双镖就迎了上去。 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这短兵器用起来最是险恶,对使用的人险,对接招的人也险。 一般的短兵器都是匕首,而这老头使得两把加长飞镖虽然比一般的暗器飞镖长上一倍左右,却还是比正常的匕首短上不少,用起来也自然更加的灵巧,凶险。 一上来老头就直接扑进了钟离昧的‘怀里’,本人身形灵巧的躲避着钟离昧的长剑,一对长镖则直奔着对方的手腕肩胛腰腹等关节要害而去。 这么短的距离,钟离昧的剑根本挥舞不开,只能不断的手脚并用,以近身格斗技和对方纠缠,同时尝试着拉开距离。 钟离昧的剑术水准基本可以说是没什么水准,近身格斗倒是可圈可点,毕竟他主修的是家传的追风弧箭,但是射术这玩意近身就不好使了。 只不过近身格斗自卫尚可,杀敌就有些不够看了,所以他一般都是用剑。 这个时候倒是发挥了奇效,哑巴老者的攻势虽然又快又险,一时间还是没能奈何得掉了他,甚至还能抽空反击。 但是他也没能成功的甩开对方,始终被老头牢牢的黏住。 眼见自己的攻势一时间无法取得战果,哑巴老头果断转换了思路,不再冲着钟离昧身上的各处要害,而是专攻他的双手手腕——实际目的也不是伤人,而是缴械。 他要逼钟离昧弃剑! 虽然两人之间距离过近,导致钟离昧手里那把剑没能发挥出多大的效果,但还是没少在关键时刻给哑巴老头添堵,让他屡屡功败垂成。 这剑刃的伤害性,可远比拳脚重的多,毕竟钟离昧又不是天生神力的选手,随随便便一拳就能把人胆汁都打出来。 哑巴老头确实精于战斗,思路转换的也非常及时,非常有效,原本需要分心多处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钟离昧的双手手腕部位后,给他造成的压力立马直线飙升。 两人双腿上几乎都没什么动作了,就见身体贴近,四只手在短短半尺的距离内不断推攘翻飞,就像是做太极推手,但是速度却是飞快,足以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钟离昧手里那把剑则是二人交锋的重点,不断在被握住松开,松开握住。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两人之间就你来我往了十数个回合,最终钟离昧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武器,让那把剑脱手掉在了地上。 哑巴老头见机立刻加快攻势,四肢并用,力求以最快的速度造成杀伤。 钟离昧空手接招更显颓势,不过也让他找到了机会,以挨了对方两下肘击为代价,稍稍拉开了两步距离。 虽然对方立刻就重新贴了上来,但还是让钟离昧得以抽出背后的铁胎弓,充作鞭锏一般的兵器,朝着对方兜头砸去。 自古弓兵出近战! 铁胎弓对于钟离昧来说,显然比那把剑用起来更利索,甚至比他的拳脚要更自然,不愧是能把箭射出花来的人。 哑巴老头一时间愣是让钟离昧用弓给逼退了。 钟离昧趁机抽箭搭弓,对着哑巴老头就是三连射。 三支箭,一支比一支的运行轨迹吊诡,堪称蛇皮走位。 这老头也不是白给,在半空中连续两个腾挪,硬是全躲开了。 可惜他还是不够了解钟离昧。 三支箭中的前两支落空之后直接扎到了地上,但第三支拐了个大弧圈后,转向一百八十度,从后方重新射向了哑巴老头。 这一下他实在猝不及防,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让箭头从腹部擦了过去,溅起了一抹血花。 那支箭则被钟离昧一把攥回了手里。 哑巴老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并没有在意,握紧手中的长镖,冲钟离昧露出一个阴暗的笑容。 这点皮外伤,对他毫无影响,而现在他已经记住了钟离昧的箭有多厉害。 接下来,就不会再给对方发挥的机会了! 钟离昧捏紧自己的弓,一边盯着哑巴老头,一边又在小心的观察周围。 农家既然特意在这一带设伏,那……会只有这一个老头吗? 恰好此时一阵风吹过,钟离昧军服的下摆被吹的猎猎作响,地上的树叶随风蹉跎而过。 钟离昧,则感受到了一股强烈而瘆人的压力。 这股压力绝不是眼前这个老头带来的……而且还在不断增强。 冷汗从钟离昧的额头上一滴一滴往下滑落,最终他先按捺不住,反身朝着身后某个地方搭箭一射。 追风弧箭! 箭矢穿风破叶,拐出一个弧度后,直扑坡上林间。 而刚赶来的田虎和金先生,正是钟离昧这一箭的目标。 看着迅速逼近的箭矢,金先生就要拔剑出鞘,田虎却咧嘴一笑,抬手虚按,隔空按下了对方出鞘三分的佩剑。 接着另一只手抬起,正对着直扑自己面门的追风弧箭,无形的内力隔空止住了箭矢,将其虚捏在掌间。 “哼!会拐弯的箭?”田虎语气轻蔑的戏谑道,“所以你能预测箭矢飞行的路线?还真是有趣!” “知道更有趣的是什么吗?” “你能预测自己接下来的生死吗?” 田虎的语气逐渐狰狞阴狠,手上用力一捏,精钢打造的箭矢直接被他隔空用内力捏成了麻花,最后反手一甩,将这团麻花还给了钟离昧。 钟离昧朝前一扑躲开自己不成样子的箭矢,顺势捡起地上的长剑。 与此同时,那根‘麻花’落地之后,很快就自动崩解成小碎块了,显然田虎已经用内力彻底毁掉了它的内部结构。 这一幕看的钟离昧目光一沉,脸色也阴了下来——敌人的实力,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天无二日,田有猛虎’这句话,要说也不算是纯粹的吹捧,田猛田虎兄弟俩的实力还是不差的。 其中哥哥田猛算得上文武兼备,而弟弟田虎,就基本全靠自己的武力说话了。 这一手雄厚的内力,也算侧面展现他的实力了——人家天天拽的天老大他老二也不是没有底气。 “哑奴,你手脚太慢了,退下吧!”田虎对哑巴老头——也就是哑奴命令道。 后者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直接撤了。 钟离昧不认识田虎,因为以前没见过,但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就是农家贼寇的头目?” 公然派人袭击帝国军人,确实可以直接把农家打成贼寇之流。 田虎没有搭理他,金先生这时主动上前请战,“二当家,这个人,就交给我吧。” 田虎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这个请求,只是沉声要求道,“快点解决,我没耐心在这里浪费时间!” 金先生微微颔首,迈步走向钟离昧,在对方的紧张视线中,停在十几步外,冷声说道: “你命不好,我们赶时间,受死吧!” 语气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缓,可是言语之间杀气毕现。 说完,他一把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锋之上寒光凛凛,确实不是一把寻常剑器。 钟离昧小心的盯着对方,心逐渐提起来——这个人给他的压迫感,一点也不在田虎之下。 ……………… 落马坡,钟离昧遇袭的地方,马车还停在原地,上面摆满了散乱的箭矢——都是阿赐拔下来的。 章邯站在马车旁,一名影密卫过来询问道: “将军,钟离昧校尉似乎又遇到了农家阻击,我们是否要去支援?” “钟离昧……”章邯露出一抹笑意,摆手回应道,“不用。” 他那里……应该会有人盯着的。 这时候,白屠骑着马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看见现场这一片狼藉,当即吓得脸都白了,跌跌撞撞的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扑通就给章邯跪下了。 “卑职来迟,请章邯将军恕罪!”白屠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请罪,整个人都在哆嗦。 由不得他不害怕,荧惑之石丢了,他的责任是跑不掉的。 即使钟离昧是押运先锋官,即使荧惑之石是钟离昧弄丢的,他这个本地驻军首领还是得至少承担一半的责任。 以皇帝陛下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而言,即使只有一半的责任,估计也够他五马分尸的了。 若是没有章邯,他还可以尝试找自己上面的人想办法把锅甩出去,把自己撇出去。 但现在有章邯……他能落个什么下场就看章邯打算怎么处置他了。 生杀予夺,只在一念! 章邯当然不会跟他客气了,面对白屠的求饶告罪,横眉瞪眼,冷声呵斥道: “荧惑之石丢失,白校尉,你死罪难逃!” 白屠一听浑身都软了,连忙继续磕头求饶: “卑职也没想到那些贼人如此猖狂!卑职愿受一切责罚,还请将军饶命啊!” “哼!责罚?”章邯厉声回应道,“荧惑之石乃是皇帝陛下钦点的要物,牵扯到帝国机密,你遗失之责罪无可恕!” “来人,将他收监关押,明日午时公开处斩,以示军威!” 一旁的影密卫立刻领命,开始把白屠拖到一旁。 白屠这个时候只能不断高呼饶命——否则还能怎样呢?造反吗? 他有这个胆子,他手底下那些士兵还没有呢。 章邯却不管他,冷眼看着他被拖下去收监,眼神中闪过一些不明的色彩,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 另一边,和晓梦小试一局的逍遥子和劝说田虎未果的高渐离大铁锤二人在落马坡外不远处重新汇合了。 “逍遥先生,uu看书et一切可还顺利?”高渐离先开口问道。 逍遥子抚须缓缓回道,“和晓梦师妹简单过了两手,没什么事,让两位牵挂分心,真是抱歉。” “逍遥先生客气了。”高渐离客套了一句,然后疑声问道,“据我所知,天宗不是一向信奉超脱出世,清静无为的吗?” “这位晓梦大师如此咄咄逼人,岂不违背天宗教义?” 唔……逍遥子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这要说起来,可就是个大话题了,天人两宗的理念分歧已有三百余年,如今说来其实乏善可陈。” “只是晓梦师妹她……实在让我有些拿不准。” “此话怎讲?”高渐离皱着眉头追问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逍遥子叹出一句《道德经》中的语句,进而解释道,“于人宗而言,众生一视同仁,无高低贵贱之分,当怀悲天悯人之心。” “而于天宗来说,芸芸众生的生死便如春秋交替一般自然而然,不值悲喜,太上忘情,而至无情。” 。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晓梦的问题 “无情?”大铁锤瞪着眼睛,不爽的嚷嚷道,“无情就可以对自家同门赶尽杀绝吗?” “哈哈……”逍遥子抚须摇头轻笑,“道之一字,当然不止是简单的‘无情’二字可以说清的。” “天宗的无情,简而言之,是在阅尽世事沧桑后,明白人力有所限的忘情。” “不务生之所无以为,不务命之所无奈何。” 最后他还引用了一句自家先贤庄子的名言来作为解释。 “不过这并不表示天宗门人就不尊重生命,我所熟悉的天宗北冥子师叔,以及赤松子师兄,都并非性情冷酷之人。” “但晓梦师妹……她或许是道家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少年天才,所以……” 说到这里,逍遥子不由微微叹气。 高渐离疑惑道,“既然是少年天才,不应该更为慧达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逍遥子失笑摇头,“我并非是在说晓梦师妹不通天宗道理,而是……看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人宗讲究后天修真,而天宗收纳弟子更看重先天禀赋。” “晓梦师妹的天赋,堪称我生平仅见。” “以我和她交手的情况来看,她在施展天地失色至纯内力的同时,依然能够融汇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正反相冲的内力,凝固周围的雨点草叶。” “这份内力修为可以说已臻至化境,深得北冥子师叔的真传。” “以她现在的年龄来看,恐怕要不了几年,就能超越道家天人两宗的所有高手,哪怕是她的老师北冥子。” “这么离谱吗?”大铁锤挠挠头,不禁咋舌道。 逍遥子笑了笑,没有回应他。 就是这么离谱。 晓梦和他交手的时候,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出招之上,而晓梦,可是一直维持着天地失色对周遭的影响,直到两人最后一招真气对冲,才算崩解。 这让逍遥子甚至有些怀疑,如果晓梦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自己还能否胜过她半招。 天才,就是这么不讲理。 逍遥子心性也算淡泊了,都难免对自己这位师妹的天赋惊叹,更不要说大铁锤了。 不过这也正常,讲道理的就不是天才了。 实际上盖聂卫庄就不离谱吗? 盖聂如今才不过年近不惑,但已经是天下第一剑客,天下第二高手。 面对全盛时期的剑圣,道家天人两宗也是没一个人打得过……包括北冥子! 最关键的是,盖聂可不是今年才成的天下第一剑客,人家被江湖公认这个名头的时候,才刚过而立之年。 这样算下来,晓梦的天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况且逍遥子的判断只针对于内力修为这一项而已。 不过逍遥子想强调的并不是这一点: “晓梦师妹的武学天赋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当年她只身入天宗,能够惊动北冥子师叔亲自见她,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逍遥子选择性的无视了古寻这个背后助力。 “真正的关键,在于她在‘道’上的禀赋。” “北冥子师叔早已不收弟子,却还是破格将晓梦录入门下……能打动他的,绝对不止是晓梦师妹的根骨奇佳,更重要的还是她对‘道’的悟性。” “这么玄乎的吗?”大铁锤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根骨天赋还好说,悟性……还是对什么‘道’的悟性,怎么看出来呢? 逍遥子闻言一笑,却并没有试图向大铁锤解释,因为他也解释不了,这方面的判断更多还是看经验,北冥子,无疑是道家最有经验的人。 “晓梦师妹加入天宗后没多久,便开始了为期十年的死关,这在天宗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 “北冥子师叔特意如此安排,背后必有深意。” “逍遥先生的意思是晓梦是受北冥子大师……影响才会有这样的态度?”高渐离听的有些不太明白,自行揣测道。 “不不不。”听到高渐离如此误会自己的意思,逍遥子急忙纠正,“天宗的人,是不会做出如此……世俗的行径的。” 逍遥子选用了一个非常微妙的词汇来形容高渐离所说的话。 这也是事实。 北冥子若是对人宗不满,自己就直接出面了,根本不可能假借他人的名头。 之前天宗长老派小灵出山,也只是把他撵出去,并没有真的要求他非得完成什么任务。 未免高渐离他们再胡思乱想,逍遥子也赶紧解释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北冥子师叔对晓梦师妹特殊安排,表明了晓梦师妹她本身必然存在某些特殊的地方——天性聪慧,悟性高绝的天才,往往正是问题最严重的人。” “而且晓梦师妹的身世……据我所知,至今仍然是个彻彻底底的谜团” “十年闭关,少年天才,身世不详……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让我完全无法看清,她究竟想的是什么,又想做什么。” “道唯一,法万千,北冥子师叔不会去限定晓梦的路,只会尝试引导,但最终结果如何,还是取决于她自己,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这份未知,才是我最担心的啊!”逍遥子捋着自己颌下的长须,忧声叹道。 高渐离和大铁锤听完后互相对视一眼,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道家内部的事,他们是既不好随便置喙,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片刻之后,高渐离犹豫着问道: “天人之间,难道真的没有融合相处之道吗?” “呵!”逍遥子苦笑一声,却不知如何回答。 天人合一,谈何容易! 自三百年前天人分裂以来,从来不乏道家先辈试图弥合双方之间的关系,让天人重归于好。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天人两宗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反而裂痕愈演愈烈,到了今日,两宗之间已然是摇摇欲坠。 高渐离看他这副为难的样子,也知道答案大概不会理想,转而问道: “那……接下来天人之间的妙台观剑,岂不是……” 逍遥子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大麻烦。” “我若是存心退让,只怕人宗势危。” “可若是全力以赴,又恐天人生隙,届时对于整个道家,或许都将是一场浩劫。” 逍遥子现在的局面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进退维谷。 软了不行,硬了不行,不软不硬……又该如何把握其间的度呢? 晓梦的想法他又把握不住。 ……………… 大泽山,落马坡,篱笆院落前。 金先生缓缓抬剑,锋刃直指钟离昧,剑身之上萦绕着淡淡的一圈浅蓝剑气。 钟离昧握紧手里的剑,神色愈发凝重,一颗心也愈发的捏紧——杀意如此强烈的剑气,此人远比那个哑巴要可怕的多! 钟离昧念头刚起,金先生已然垫步前冲,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化作一道残影直冲他而来。 钟离昧瞪大眼睛,哪怕全神贯注之下也险些没有反应过来,急忙抬剑接招。 然而仅仅一个回合,就被对方挑飞了手里的长剑。 不等他多想,金先生立刻反身又是一剑直刺,钟离昧只得以手中铁胎弓挡住对方剑尖。 韧性极佳的弓身在金先生的压迫下弯出一个惊人的弧度,最终钟离昧扛不住反作用力,整个人倒飞出去。 钟离昧顺势一个后空翻,重整姿态,安然落地。 不敢有半分停歇,钟离昧抽箭便射,箭矢破风而出,绕出一个刁钻的弧度射向金先生。 金先生冷眼以对,轻描淡写的抬剑横切,精准的将特制的精钢箭矢直接从中一分为二。 不等钟离昧再射第二箭,金先生已经持剑再度欺近。 这一次,钟离昧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一个回合过去,二人错身分开,钟离昧已然身中数剑,他身上的甲胄完全挡不住金先生手中利刃,腰腹,胸口,双腿遍布着血淋淋的剑伤。 遭受重创的钟离昧手中铁胎弓也掉到了一旁,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几乎要站不住,只是咬着牙硬撑着那一口气。 金先生淡漠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送你最后一程!” 话落,金先生倏然穿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朝着钟离昧腹腔部位就是一剑,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而后飘然抽剑撤身。 钟离昧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彻底扑倒在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停地往外流血。 金先生则淡然的一甩掌中长剑,甩掉上面残留的鲜血,对自己的轻松获胜不以为意,只是貌似随意的瞥了一眼旁边的林子。 其实他之所以能如此轻松的解决掉钟离昧,一方面是双方实力确实差距明显。 钟离昧的追风弧箭在和江湖高手对战时其实并不具备什么优势,最多就是看起来花哨,视觉效果不错,面对顶尖的剑手时劣势还要尤为明显。 另一方面则是钟离昧此时的状态已经很差了。 他先是被阿赐戏耍了半天,重伤没受,打可是挨了不少,之后又和哑奴之间来了一场贴身激战,消耗也不小。 现在的他,肉体高度疲累,真气损耗严重,战力严重下滑,面对高手自然是一触即溃。 看着已经扑街的钟离昧,田虎抱着胳膊高声大笑: “哈哈哈……不错,好剑法啊!” “老金你的实力还真不是盖的,这小子就算状态完好,只怕也走不过几招。” 说到这,田虎眉头突然一挑,目光看向了金先生身后。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金先生扭头看去,却见已经油尽灯枯,生命垂危的钟离昧还在不死心的朝他那把插在地上的剑爬过去,在地面上还拖出一道血痕。 “无谓的挣扎。”金先生冷冷的评价道。 田虎嘴角咧起恶意的笑容,戏谑道: “老金,你知道吗,我一向喜欢执着的人。” “他们在我脚下挣扎的越久,给我的乐趣也就越大。” “可惜啊,今天老子没这个闲情雅致,送他上路吧!”田虎语气转冷的宣判道。 金先生自然不会拒绝,迈步朝着钟离昧走过去,上来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遭着一踩,钟离昧口中又溢出一大口鲜血,拼尽全力挣扎着,却已经提不上一点力气。 金先生对此无动于衷,毫不留情的抬剑对着钟离昧后心要害,一剑扎了下去。 鲜血迸出,钟离昧口鼻喷血,趴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金先生再次甩掉鲜血,收剑还鞘,宣告钟离昧的彻底‘死亡’。 田虎不打算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转身直接离开,金先生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树林,快步跟上田虎也离开了这里。 空荡荡的道路上,只剩下血泊之中气息全无的钟离昧。 一旁的树林中,韩信看着自己生死不知的好友,一向面瘫的那张脸出奇的阴沉。 他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担心钟离昧被农家的那些憨批弄死,结果钟离昧还真的……差点就死了。 事实上,韩信刚才都打算出手救人了——虽然他真的不能暴露自己,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去死。 露面了大不了就……就把目击者全部杀了呗。 当然,要是现在杀了田虎肯定会引起农家局势的剧变,韩信肯定不能真的这么干。 不过如果他真的暴露了,灭口就是必须的,最多往后延一延。 至于为什么最后没出手……因为他发现那个叫‘老金’的剑客,留手了。 两次致命攻击,那个人都刻意避开了真正要命的位置,给钟离昧留了一线生机。 而且由于差点忍不住出手,藏在一旁的韩信还被他察觉到了,但对方也是一言不发,没有揭发韩信。 “看来……也是个值得注意的目标。”韩信嘀咕了一句,然后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钟离昧虽然没死,uu看书ww.uansh但只有半口气吊着,他现在不方便,得赶紧找人过来。 韩信也离开这里后,道路尽头出现了一道隐约的曼妙身影,似乎是个女人。 ……………… 落马坡外,逍遥子等人互相沉默着。 晓梦的问题他们仨都没有办法,似乎也只能干瞪眼。 这时候,一身甲胄齐全的龙且从道路一端走了过来。 大铁锤见状赶紧迎上去打招呼以打破沉默: “龙且,你终于来了!” “都安排好了?” 龙且点点头,“嗯,曹副将在各处关隘呵路口都派了兄弟盯着,不会漏掉任何动静。” 大铁锤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愧是腾龙军团,办事就是利落!” 他们话没说两句,又有人从另一个岔路走了过来——那是往落马坡去的路。 来人不消说,自然是匆匆赶过来的韩信。 。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第一夜 黄昏傍晚时分,大泽山,乡民藏身洞窟外。 龙且和逍遥子正在等待。 等待钟离昧苏醒,也在等待高渐离二人回来。 钟离昧的情况暂且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死不了,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也没谱。 运气好可能几个时辰就苏醒,运气不好可能农家的事都结束了也还是只能躺着。 龙且他们也只有等着。 但高渐离那边就有点不对劲了。 去之前高渐离曾和逍遥子说过,只是去简单的见一面,一旦有所收获就会立刻赶回来和他们汇合。 可是现在已经拖了快半天了,他们人还是没回来。 “高统领他们去的……似乎有些太久了。”龙且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逐渐西沉的太阳,语气沉重的说了一句。 逍遥子抚须点头,“是啊……看来,是出了什么意外。” “嗯……我去一趟烈山堂吧。”龙且稍一沉吟后,抄起长枪就想动身。 逍遥子却伸手拦住了他,“不可着急,现在情势不明,我们不宜再贸然分兵。” 他们原本四个人,要是待在一起哪怕是农家轻易都奈何不了。 之前为了救人分兵两路已经是在冒险,现在高渐离和大铁锤的情况不明,他们更不能擅自妄动,更不能继续分化己方的力量。 高渐离他们出事,八成和田虎等人脱不了干系,龙且一个人过去很难说能起到什么作用。 若是逍遥子和他一起,钟离昧这边又没了人照看。 这个帝国军官目前对他们或许还有重用,不能轻易放弃,更不要说龙且对他的额外看重。 就很令人为难。 龙且经逍遥子一提醒,也只能按捺住着急的内心,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沉声说道: “……我先派弟兄去烈山堂附近摸摸情况吧,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也只能这样了,稳妥为上吧。” 逍遥子此时也没有好的办法。 相比较龙且,他倒是有把握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一个人深入虎穴,可是他不能贸然离开。 这边钟离昧还只是吊着一口气呢,看起来稳定了,但是随时可能出事啊。 他要是走了,钟离昧但凡出点差错,就有可能当场暴毙。 总之就是各种束手束脚。 最关键的是情况不明,要是确定了高渐离那边出了大问题急需支援,那他也就能干脆放弃钟离昧这边了。 一个帝国军官,再重要他也不如队友重要。 龙且不敢耽搁,匆匆离开去找在周围站岗的腾龙军团的人了。 …………………… 与此同时,大泽山外围,醉梦楼。 英布背着自己的双戚站在这座名闻天下的风月之所外面,一脸的着急和不耐烦,让旁人看了只怕会当他是某个急不可耐的……呃,性服务需求者。 嗯……此时的醉梦楼还没有营业。 毕竟是风月场所,和紫兰轩一样都是天黑后才开门。 若是往常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来人了,不过最近大泽山一代不太平,大家来安慰失足少女的兴致也低迷了许多。 醉梦楼内,涟衣的房间内。 穿着一身蓝色收身窄裙的涟衣正伏在床榻边低声啜泣,榻上躺着仍处于昏迷之中的少女涟心。 她哭泣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季布告诉了她涟心的身份。 孤身一人在江湖之中流落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再度和亲人重逢,涟衣的激动自然是难以言表的。 更让她无法自控的是,好不容易和失散多年的妹妹重逢,却又马上得知了妹妹身患绝症的残酷现实,不得不说是有够折磨人的。 其实季布来之前有考虑过是不是先隐瞒真相,以免涟衣太过担心,但是最终放弃了。 毕竟万一……当然只是万一,就是说涟心没救回来,涟衣要是直到妹妹将死,甚至到妹妹死后才能得知一切,恐怕对她会更加残酷。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直接说清楚为好。 然后局面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季布站在一旁有些尴尬,有心安慰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傻站着吧又感觉自己很呆。 但这也不怪他,这么多年来,他在涟衣面前说话一向不自在,远不如面对其他人时那般洒脱自然。 这时候,一袭金边红裙的花影匆匆走了进来,看见眼前一幕还有些懵。 她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人通知她涟衣这边出了点问题才过来看看的。 当然,她知道季布来了的事,所以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这个不开窍的弟弟捅什么篓子了呢。 嗯……花影,醉梦楼的花魁,也是执掌者。 她既和帝国上将军王离过从甚密,又是神农堂的重要成员,同时,还是季布这个旧楚将领,江洋大盗的亲姐姐。 季布之所以能勉强同意涟衣留在醉梦楼,也是因为这里的老板就是自己亲姐姐。 这两姐弟长得还挺像,所以一个男生带点女相,一个女生带点男相。 花影没有着急去找自己的好妹妹问情况,而是拉着季布让到一边,小声询问道,“你做了什么?还有那个女孩是什么情况?” “她是涟衣的妹妹,昌平君的次女,涟心殿下,之前我……”季布小声的跟自己姐姐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花影听完这一番前因后果,心中免不了一番感慨。 没想到,一切竟然会发展的如此戏剧性。 昔日亲密无间的战友,最终于家国沦丧后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可两人又恰巧各自受命保护昌平君两个意外失散,欲相逢却不可得的女儿。 最终,因为这场农家乱局而双双重逢……虽说各自的重逢都多多少少带着些问题。 不过能再见,一切就还有希望。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花影低声询问道。 “我打算和英布去魁隗堂那边,想办法从田蜜手里搞到药。”季布小声回答道,“还有就是……可能得先阻止那个披甲门的典庆,免得他乱来。” “田蜜那个女人不好对付,你们必须要小心行事,至于那个披甲门的人……你觉得他可信吗?”花影接着追问道。 “嗯……”季布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他应该对涟衣姐妹俩没有恶意,但是行事似乎很冲动,而且不受控制,让我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 见弟弟这么说,花影也不多废话,最后叮嘱道,“你自己小心吧,我会照顾好涟衣她们的。” “那涟衣现在……”季布看着趴在床榻边,仍旧啜泣不止的涟衣,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里你就别管了,赶紧去忙正事吧,我会处理好的。” 季布见姐姐开始撵人,也只好有些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花影之后凑到了涟衣的身旁,伸手揽住了这个自己照顾多年,视作亲妹妹的女孩,小声的安慰起来。 涟衣显然也很依赖对于她而言似长姐,更似母亲的花影,靠着对方肩头,眼泪更加汹涌。 花影轻抚着涟衣的后背,挂着和煦的微笑,慢慢宽慰着涟衣。 醉梦楼外,季布和英布重新碰面。 “怎么样了?”英布臭着一张脸,干巴巴的问道。 他看起来情绪不怎么好,一方面是因为还在担心典庆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另一方面就是有些不适应。 不适合和季布和好,再次成为战友……或许对他而言现在也不算和好,只是出于不得已的缘故被迫合作。 总之就是很别扭,心里那一关有点过不去。 “已经交给涟衣了,她会照顾好涟心的,放心吧。”季布笑呵呵的拍了拍老友的肩头,然后越过他朝前走去。 “你要去哪儿?找那个披甲门的大个子?”英布转过身问了一句。 “不。”季布摇了摇头,“咱们直接去找田蜜。” “如果比典庆快,就想办法先把药搞到手,如果比他慢,再随机应变。”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慢得多,田蜜已经被典庆做了。 那……也可以以后一种论处,随机应变嘛。 英布闻言皱了下眉头,问道,“你有办法搞定田蜜那个女人?” 季布转回头,朝英布抿嘴一笑道,“我看她对你有点意思,说不定一开心,就直接把药交出来了呢?” 英布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季布却没理会他,招呼一下就直接往前走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就是在扯淡,但是……不扯淡他还能说啥呢? 田蜜那个女人就是难搞,他当然也没什么确定的把握,更谈不上办法。 可现在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什么把握,方案,计划全都没有意义,干就完了。 具体怎么做,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呗。 季布很清楚,英布是一个甚至比他要更果决的人,只是单纯的关心则乱,既然如此,那就由他来快刀斩乱麻喽。 英布见状,也确实没办法,只能跟上季布。 至于典庆提到过的师妹……两人都直接略过了。 对方不知道藏在哪里,找起来费时间,反正貌似没什么威胁,就先放一边不管了。 两人离开后没一会,梅三娘就扛着她的大镰刀从一旁的树林里冒了出来,看着季布二人消失的方向,嘀咕道: “披甲门的大个子……他们见过大师兄了?” “哼……也不知道大师兄那边情况怎么样,都快憋死老娘了!” “唉……” 对于梅三娘这种好战的急性子来说,当保镖这种需要耐着性子的活儿真是身心上的折磨。 涟心被抓时,她都觉得自己能忍不住没动手是个奇迹。 结果现在还得继续蹲在醉梦楼外面,寸步都不能离开……关键是农家现在打得火热,挠的她有点心痒痒。 不过再怎么痒也得忍着,这次典庆可是三令五申让她务必要保证目标的安全。 梅三娘性子野,不是个喜欢听话的人,面对古寻都表现的很散漫,对典庆这个大师兄也多有不满。 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典庆的命令她可以不听,典庆的请求,她却不能不帮。 ……………… 入夜,大泽山外围的山林中。 从军营中逃出来的白屠正在林中夺命狂奔。 说是狂奔,其实跑的还没人家走得快。 从他逃出来后就一直在玩了命的奔逃,一路跑跑歇歇,折腾了一下午,到现在人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整个人佝偻着身子跟耄耋老人似的,一双腿不住的打着颤,喘气时胸口起伏的幅度都快比两腿迈开的幅度大了。 不过虽然累了个半死,白屠自己心里还是挺美的,因为看起来他彻底甩开了影密卫的追捕——他并没有见到任何追捕的人,只是单纯的臆测章邯派了人追,但他跑得太快对方没追上。 而实际上,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两棵树上,就分别蹲着一个一路紧随着他的影密卫。 这还没完,在影密卫的后面,还有卫庄盖聂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发展。 “章邯会派影密卫来跟踪这个废物,看来他和我们打起了同样的注意。”仗着实力强,卫庄跟踪的时候也敢开口说话。 盖聂沉声附和道,“今夜应该会有所收获。” 这时候,从离开大营之后就直奔着一个方向狂奔的白屠似乎也终于抵达了他的目的地——一块巨大的山石。uu看书wnsh 站都快站不稳的他露出逃出生天的喜色,一头扑到了石头上摸索起来,似乎在找什么。 很快,他就找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一个精巧的微型蜘蛛纹路,换句话说,罗网的标志。 看来,白屠和罗网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紧密。 作为一个废物,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想来罗网出了不少力。 发现了标志,确定没找错地方后,白屠立刻顺着山石后的坡道滑了下去,接着又朝前奔走了一小段距离,整个人彻底脱力,一头栽倒在地之际,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双熟悉的战靴。 穿着秦军甲胄,腰佩属镂的罗网杀手正站在白屠身前的一块石头上,背对着他。 看见了救星,原本一点力气也没有的白屠立马又涌出了一股劲,一下就爬了起来,然后扑通一下给属镂跪下,不住的磕头求救: “属镂先生,属镂先生,这次您一定得救救我啊!” “一定救救我,属镂先生,求求您了!” 。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相逢 听到白屠的连声求救,属镂缓缓转过身,双眼透过面具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屠,伸手抽出了他的佩剑——名剑属镂。 与这把剑有关的两桩悲剧使得世人皆以为它是一把凶剑,不过在形制上,它倒是标致规整,剑身方正中平,通体泛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剑脊处留有一道贯穿上下的凹痕,剑格镂空,纹饰华丽,剑柄呈圆柱状,剑首处系有一块玉珏。 看起来很符合它曾经的那些剑主——伍子胥和文种的身份地位。 “你的使命,就此完成了!” 属镂冰冷无情的声音在白屠耳边响起,刺得他浑身一颤,直接吓得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恐。 听对方这话的意思,貌似是要灭口啊! 恐惧的白屠还没来得及说话,属镂已经朝着他一连挥出了两道凛冽的剑气。 掠过的剑气削断了他几根头发,然后命中了躲藏在他身后大树上的两名影密卫。 人影落地,鲜血流淌。 下意识闭上双眼的白屠听到身后传来的扑通落地声后,紧张的睁开双眼扭头看去,发现是影密卫后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竟然被偷偷跟踪了。 “影密卫!?” 属镂这时剑锋一转,指向白屠,语气不满的指责道,“你被跟踪了!” 白屠赶紧又跪下去连连磕头求饶,“属镂先生饶命,是我一时疏忽,别杀我!” “我还有用,我愿意为罗网效死,为您卖命。” “求求您别杀我啊!” 他的求饶很大声,也有很诚意,可是属镂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了不少地面上的落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分别出现在属镂前方左右两侧,正好呈夹击之态。 属镂冰冷的双眼中多了一些额外的情绪——可以称之为紧张,也可以为称之为畏怯。 对于一名罗网天字杀手,哪怕是在江湖上一直声名不响的天字杀手来说,这种属于弱者的情绪也是极其罕见的。 不过看清了他遭遇的敌人,也就可以理解他的反应了。 黑的人影穿着一身黑色大麾,是鬼谷纵横中的横剑卫庄。 白的人影穿着一身白色宽袍,是鬼谷纵横中的纵剑盖聂。 围住属镂的,正是诸子百家中的梦幻天团,鬼谷纵横。 天底下能在这两位的注视下而没有任何压力的人,恐怕不多。 卫庄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属镂手中的剑,玩味的念出了它的的名字: “属镂?” 作为天底下最出众的剑客,无论盖聂还是卫庄,对任何一把名剑的形制都有着详细的了解,除非那把剑已经失落太久,没有任何详尽的记载。 属镂这把剑虽然在文种死后几度失落,但由于两任剑主的名气很大,且二人死因和死法都出奇的一致,再加上之后属镂还断断续续的出现过,因此留存的史料记载很多。 他们师兄弟俩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其实特点并不突出的名剑。 当然,认不出来也没关系,白屠喊得声音那么大,他们只要不聋肯定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没想到,罗网在暗地里还搜集到了这把不祥之剑,还藏了你这样一个天字杀手。”卫庄不无讥讽的说道,“赵高就不怕你哪天执行任务的时候突然自尽吗?” 卫庄的地狱笑话并没有逗笑属镂,他冷淡的回应道,“没想到能够同时劳动纵横两位大驾,真是让人倍感荣幸。” “看来我们的见面,比你预想的要早了一些。”卫庄冷笑着回道。 属镂不说话,只是紧了紧手里的剑。 这么快就被纵横找上门,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身份是完全隐藏的,此前从未在江湖上显露过,哪怕是流沙这个死对头,对他也并没有确实的了解。 完全隐于暗处的身份对于罗网布局农家无疑是有利的。 结果这么快就被对方借用白屠作饵找上来了……不止是纵横,影密卫那边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老实说,属镂觉得有点难受。 最让他难受的就是为什么罗网要扶持白屠这么一个纯废物。 就不能从军队里找个靠谱点的角色来当走狗吗? 如果赵高知道的话,大概会阴笑着告诉他:不能! 罗网是个怎样的存在? 说好听点,叫帝国利刃,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皇帝陛下最黑的一只白手套。 说难听点就是一坨人厌狗嫌的垃圾。 用臭名昭着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哪怕在帝国内部这也是共识。 正经人谁会选择投靠罗网? 当然,以赵高的手段,搞几个身份能力都合适的钉子也不是难事,主要是荧惑之石这件事,事发太突然。 就算得到了一些额外助力,他想到这个计划的时间也有点太晚了,根本来不及安排的面面俱到。 有个能凑合用的就不错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罗网还用得上白屠这个废物,他们也压根不可能帮他逃生。 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对于属镂而言,他现在的要紧事只有一件——脱身。 振臂提剑,属镂默默的灌注真气,金粉色的剑气缓缓萦绕于剑身之上。 卫庄见他不打算再说话,也伸手慢慢拔出了鲨齿,殷红色的剑气随着剑刃出鞘一点点凝聚其上。 盖聂全程沉默,u看书但是木剑上已经悄然环绕着天蓝色的剑气。 三把剑,三大高手,同时释放出了自己的剑气。 还没动手,三人之间的气与势就先一步碰撞起来。 这种气势上的比拼对于高手而言很常见,通常整场战斗都会夹杂着这个过程,算是战斗的余波。 不过对于他们三个可以视若无睹的事情,对于正好处于三人交锋中心的某个废物而言就未必了。 他哪怕只是跪在地上,尽量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空气中游离的剑气依旧不断在他的身上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伤口。 这些伤口很细小,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后就会自己愈合,但……数量很多。 最重要的是,这还只是平静的前奏,等真的打起来,激化狂暴的剑气足以在瞬间将一个普通人撕成碎片。 所以高手对决,弱鸡连靠近都是危险的。 像是盖聂卫庄这样的绝世高手真的全力以赴的时候,甚至连寻常的高手都不能贸然涉足其中。 。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交锋 此时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白屠,就如同一只待宰的鸡,只要屠刀一落下,就会命丧当场。 属镂不希望白屠,因为他确实还有用,否则也不用亲自来见他。 但现在不是白屠死不死的问题,而是他本人能不能活着离开都难说了。 无论如何,对属镂来说第一要务都是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样一来,白屠的性命反而成了他的一道筹码,或者说……工具。 “如果我们三个全都出手,这个人必然会瞬间被剑气肢解撕碎……那场面估计会很精彩。” 属镂阴沉的笑着说道,似乎是在拿白屠的性命来要挟纵横。 实际上……确实如此。 对于此时的盖聂卫庄而言,拿下属镂很重要,但保住白屠同样很重要。 前者对罗网关于农家的全盘计划肯定很了解,远比后者了解,也更有价值。 可是,他也远比后者更难对付,更难处理。 这里的难指的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作为一名罗网杀手的职业操守……或许他没有这个,不过撬开他的嘴肯定很难。 相较之下,白屠但凡知道点和罗网有关的事情,就一定能挖出来。 结果未知的宝箱当然珍贵,可保底奖励最好也不要丢掉啊。 不过卫庄可不吃威胁这一套,冷冷的讥讽道,“你以为,我会在意他的死活?” 白屠听到这话,脸色是白了又白,可惜此时的他被剑气压制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盖聂厚道一点,尝试劝说道,“你杀了影密卫的人,章邯不会放过你。” “你逃不掉的!” 盖聂试图让属镂明白,捏着一根救命稻草救不了他。 不过属镂并不这么认为,笑呵呵的反问道,“是么?” “罗网和影密卫都为帝国效力,我怎么会杀影密卫呢?” “那两个可怜的影密卫,分明是被鬼谷纵横的二位所残害的啊!” 属镂发动了技能——倒打一耙。 他这句鬼话,别说盖聂卫庄,章邯肯定也不会信。 但属镂也不需要他们信,他只是需要一个搪塞影密卫的借口而已,本来他们也就是互相敌对的。 只要有个合理的说辞能让章邯没法在皇帝那儿确凿的告他们一状就行。 他这种滚刀肉似的态度让盖聂无话可说了。 卫庄却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打算继续和对方废话了。 “让我看看你和你的那些同僚之间,是否存在差距!” 伴随着一句森冷的话语,卫庄一挥鲨齿,直接冲向了属镂。 盖聂静静的守在一旁,没有配合自己的师弟一起出手。 他得看着白屠,保护他别被波及而死。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投鼠忌器这种事很令人为难。 那边,卫庄已经和属镂交起手来。 罗网的天字一等含金量还是足够的,哪怕是一直被赵高雪藏的属镂,实力也不逊于任何一个世人熟知的天字杀手。 在卫庄的激进攻势下,目前还算游刃有余。 这时候,在地上挺尸有一会儿的其中一名影密卫强咬着最后一口气,发射了身上的求救烟花。 彩色的火光在天上炸开,旋即消散落幕,属镂的心却又沉了三分。 今天他还真是倒霉起来无极限啊,处理两个尾巴还能被对方侥幸留了一口气。 现在他的麻烦更大了。 原本影密卫过来可能还需要半个时辰以上,现在的话……最多半炷香。 不过,影密卫的提前到来,对他来说也是个机会,毕竟论难缠,对属镂来说肯定还是鬼谷纵横更麻烦。 影密卫反而是个可以利用的存在。 属镂稍作考量之后,立刻抽身撤退,躲开卫庄的攻击便朝着远处奔逃而去。 逃肯定是逃不掉,他也不指望能甩开卫庄,只是想换个地方而已。 要知道,他来见白屠也不是没做任何准备的。 ……………… 桑海,古寻的小院内,大堂正亮着明晃晃的灯火光。 屋内,古寻和张良两个人对面而坐,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古寻的手里还额外拿着一张信笺。 他正在看上面的内容。 片刻之后,他伸手把信笺递给了张良,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哈哈,蒙恬步了李左车和司马尚的后尘,也吃了个闷亏啊!” 张良接过信笺还没来得及看,闻言不由露出了些许讶然,“这么说蒙将军也……不应该啊,他不是收到了有关那支奇怪部队的情报了吗?” “而且他应该是将计就计……” 古寻耸了耸肩,“知道归知道,你难道指望他靠着一页纸不到的情报就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空想出对付那支部队的办法吗?” “他还是习惯性的用自己的老一套,嗯……对方似乎很擅长应付骑兵,他落个和司马尚他们一样的结果也就不足为奇了。” “也幸亏是将计就计,占据了一些主动,损失不大,只是有些灰头土脸。” 两句话的功夫,张良也大致扫了一遍上面写的北地的情报,不禁颔首道: “看来,蒙将军要在雁门郡多耽搁一段时间了。” 古寻抿了口茶,目光略显涣散的喃喃说道,“也没必要着急,慢慢来就是,北地的局势僵持一会儿对我们不是坏事。” 张良眼神一闪,飘过一丝明悟,伸手将信笺递到烛火上点燃,点了点头,“确实,不是坏事。” 北地短时间内结束不了的话,帝国就必须加强北地边军的力量——兵肯定是增不了了,u看书但是军械装备,粮草马匹什么的能支持还是得支持的。 这对于流沙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他们虽然家底丰厚,但白嫖的物资多少都不嫌多啊。 最重要的是,战争状态可以保证蒙恬能够最大限度地掌握着整个边军,而不止是黄金火骑兵。 至于那支特殊的部队……那并不是大麻烦。 且不说根据流沙获取的情报,那支部队的领袖似乎和尊贵的狼族冒顿单于之间出现了些许的不和,就算他完全忠于冒顿,意义也不大。 一支几千人的部队,在盛行骑兵的草原上或许能给冒顿带来不少的助力,可对帝国而言,实在太过渺小。 蒙恬现在是还没来得及调动大军,只是带着少部分黄金火骑兵做试探性进攻。 等大军集结完毕,蒙恬靠人数压也压死对方了,毕竟雁门郡可不是狼族的大草原,没那么开阔的地形给他们躲。 “说起来,岭南的战况似乎也陷入了焦灼。”张良这时转移话题道。 。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再论百越 “啊,岭南……”古寻喟然一叹,轻声说道,“一说起来颇有些遥远的话题呢。” 说起来,岭南之战也才开始没多久。 从计划发动这场征伐百越之战时起,就没人认为能在短时间内结束。 整个百越之地的面积几乎有半个帝国大,别说发动战争,就是派士兵走一圈都得不少时间呢。 不过时间虽然不长,局势却已经颇为明了了。 在最初的势如破竹过后,帝国军队的步伐立刻就慢下来了。 更准确地说,在帝国军队的战线拉到五岭一代后,速度就慢下来了。 所谓五岭,分别指的是大庾岭、骑田岭、越城岭、萌渚岭、都庞岭。 它们既指地理上的山岭,也是军事上的险要重地,所谓的岭南,指的也就是五岭之南。 五岭是百越之地的天然屏障,是保护百越民族不受中原影响的最大依仗之一。 也正是五岭的分割,位于岭北的东瓯和闽越一代相对和中原交流更多,也更容易被中原入侵。 这次岭南之战的主将屠睢本来计划的是分兵五路,同时进攻东瓯、闽越、南越、西瓯、骆越等诸多百越大族,从而一举拿下整个百越。 可惜事与愿违,除了进攻东瓯闽越第一路军确实轻松的攻城略地以外,其他四路大军全部受挫。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帝国军队的实力依旧没有任何问题,百越诸部族的军队完全没有任何正面抗衡的能力。 但也只是不能正面抗衡。 借助岭南复杂多变且极端恶劣的气候环境,早已习惯了自己生活环境的百越军队一直在跟帝国打游击。 这导致对军队而言最重要的补给线始终无法建立,或者是建立了也极不稳定,非常容易被截断摧毁。 没有稳定的补给供应,足足几十万大军,哪儿继续深入百越之地,只能就在五岭一代跟敌人不停的打拉锯战。 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主打一个灵活。 可是百越人的军队只有几万人,人家当然可以自由自在,想怎么行动怎么行动,帝国这几十万的部队却是尾大不掉,根本和灵活两字不沾边,纯纯就是在被动挨打,宛如被人钝刀子割肉。 嬴政对此自然是大发雷霆,进一步抽调民夫加大对岭南的补给供给,可惜于事无补。 当然,嬴政不是无能之辈,眼见陆路运输实在无法维持稳定,他自然就要另辟蹊径,准备修建一条人工运河来充当补给线。 现在地方都已经选好了,就在长沙郡内兴安县附近,以湘江西岭水为开端,打算向西南改道,连通大榕江漓江,暂定命——灵渠! 预计整条运河的长度也就一百里左右,毕竟开运河是为了连接不同的水道,而不是强行挖一条通向岭南腹地的人工河。 不过即使只是百十里,其中还多为只需微调的自然河道,依然是个浩大的工程。 做个对比的话……耗费了秦国十年之功的郑国渠,其长度也不过三百余里。 更不要说在关中腹地修建运河的难度根本无法和在岭南地区附近相比。 嬴政的决断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果决且有效的。 虽然挖掘运河需要进一步消耗人力物力,加重百姓的负担,可是不修运河,这场岭南之战或许永远也打不完。 他当机立断,反而能免去不必要的浪费——无论是时间上的,还是人力上的。 可他的决断同样也是残暴冷酷的。 相比较赢下战争,或许他应该知道还有另一种选择——及时停止战争。 可惜……始皇帝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停歇。 他不会停歇,也不准他的臣民停下来半步。 在岭南战事受挫后,古寻也曾屡次向嬴政上书,说明帝国现在内部不稳,北疆有乱,当暂止岭南之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嬴政直接无视了古寻的上书。 反正就……很嬴政的行为吧,古寻也并不意外。 “说起来,咱们那位老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我最近都没关注过岭南的事。”古寻从思绪中回过神,笑着向张良问道。 张良倒是对岭南之战的情报很关心,详细说明道,“闽越一代彻底沦陷后,那位天泽废太子逃出了帝国的围剿,一路南下进入了南越国。” 南越国,张良称之为国,或者说知道它的中原人称之为国,但实际上它究竟该怎么称呼,却很难说。 将其视作一个国家可以,将其视作一个大型部落联盟也可以。 总之,它是如今的岭南最大的三个势力之一,也是势力范围最大的一个部族。 不过它并不是军事实力最强的一家,最强的是西瓯部族。 如今对抗帝国的百越联军的统帅就是西瓯君译吁宋。 “所以他现在在南越王手底下混?”古寻饶有兴致的问道。 天泽就是认不清自己的定位,不肯当走狗,才会拒绝流沙的劝降,和帝国死磕到底。 现在成了丧家之犬,又愿意屈居人下了? 张良摇了摇头,“他似乎没有直接臣服南越王的想法,最终双方分道扬镳,天泽继续向西南而去,进入了西瓯国。” “现在他似乎和西瓯君主译吁宋达成了合作,加入了百越联军,貌似也得帝国军队造成了不少麻烦。” “嘿,这家伙还挺能折腾。”古寻听完不由摇头失笑。 这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百越王国废太子,韧性确实不错,从当年韩国的一介囚徒,跌跌撞撞的硬是坚持到了现在。 “可惜,终究只是垂死挣扎,迟早还是得面对现实。” “古兄觉得岭南还能坚持多久?”张良饶有兴致的问道。 古寻捏着杯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灵渠什么时候修完,岭南就什么时候被攻陷喽。” 张良闻言并不意外,很是附和的点点头道,“果然,必须要借水利之便消除补给上的困难才行。” “就是不知道……这项大工程又要耗费多少时间了。” “时间……”古寻咂摸了下嘴,略显慨然的嘀咕道,“是啊,时间显然就是最大的问题。” 以帝国目前的状况,嬴政哪怕尽他最大能力调动民夫劳力来修筑运河,至少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但是……嬴政还能撑过一年吗? 按照古寻之前给嬴政诊断的结果来看……他当然不至于一年就暴毙。。 虽然嬴政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不过再撑个五年左右肯定不成问题。。 那古寻为什么又要担心他撑不过一年呢? 很简单,因为五年只是理论值。 对于别人而言,生命流逝是线性的,每过去六十秒就减少一分钟,过分一点的无非就偷一秒。 而对嬴政来说,生命流逝是画曲线的。 古寻最早给嬴政诊病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还只是有些差,活个六十来岁绝对不成问题。 但随着时间推移,嬴政的身体状况一直在加速下滑,古寻对他的预期寿命也是一降再降。 现在看来他还能活五年,可等古寻下一次再给他诊断的时候,说不定就只有三年,乃至两年,一年…… 嬴政到底还能支撑多久,古寻也不知道。 秦时世界的历史显然和古寻所熟知的历史不同,嬴政到底在哪天死也就是个没谱的事了。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还是会病逝于沙丘——这一点大概率不会出现偏差。 至于他哪天回出巡到沙丘这个地方……那就又是个未知数了。 ……………… 大泽山,一处山崖边上。 伴随着衣襟抖擞的破风声,属镂和卫庄一前一后来到了崖边。 属镂站在崖边,低头看了一眼下面——深夜之中,一片漆黑,看过去就是一片无底的深渊。 卫庄在他身后,拎着鲨齿,不慌不忙的并没有急着动手。 看起来,属镂已经走到了绝路边缘,他自然没必要着急。 属镂收回目光,缓缓转过身,被面甲遮住的脸庞看不见一点表情,不过那双裸露在外的眼睛,似乎透露着些许笑意: “你以为,你能把我逼上绝路?” “哦?”卫庄一歪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 这时候,他们两人的后方传来了一连串细细簌簌的小动静。 卫庄稍一侧身向后一瞥,当即恍然,“原来如此……呵!” 后边出现的是影密卫,看来他们大部队的位置离这边很近,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至于属镂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联合影密卫,或者说逼迫影密卫出手对付自己呗。 这点小算计卫庄一眼就能看穿。 影密卫和罗网关系再恶劣,那也是藏在暗地里的,而卫庄现在可是实打实的有谋逆嫌疑的帝国重犯,是帝国的重点打击对象。 没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群影密卫就全副武装的围了上来,但没有动手。 章邯背着双手,穿过自己的手下一步一步走上前,脸色凝重的沉声说道: “我牺牲了两个部下。”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交待!” 说是要个交待,也没说找谁要,不过章邯的眼睛盯着的赫然是一身甲胄的属镂。 “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卫庄转了半个身位,和属镂以及章邯呈三角之势,语气低沉玩味的说道。 属镂则不咸不淡的回应章邯道,“影密卫的死,章邯将军应该去问这位鬼谷横剑。” “他可是帝国通缉的要犯,而且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不久前貌似才破坏了影密卫的一次重要行动吧?” 章邯的目光从卫庄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就转回到了属镂身上,不慌不忙的问道: “你是什么人?” 属镂的身份,章邯当然有所猜测,但从理论上来说,他确实并不是认识对方,自然也‘不知道’对方是罗网的杀手。 卫庄是叛逆分子我知道,但你是什么货色,我也得确认呐! “哼!”属镂抬手一抱拳,不咸不淡的自我介绍道,“罗网天字一等,属镂。” “属镂……”章邯的目光从对方手中的剑上扫过,轻声嘀咕道,“又是一把不逊于越王八剑的名剑……赵府令真是好本事啊!” 章邯这会儿没有跟属镂胡搅蛮缠,强行要求他证明自己罗网的身份。 没意义,罗网中的很多成员身份是绝密,也完全没有自证的办法,但天字杀手绝对是例外。 不过,他也不是没得问。 “罗网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东郡,出现在这大泽山中?我此前可并未收到任何通知。” “自然是受中车府令之命,前来协助处理荧惑之石一案。”属镂镇定自若的回应道,“恰巧,今日让卑职撞见了这个帝国叛逆。” “影密卫若是愿意从旁协助捉拿叛逆分子,卑职定会如实上报中车府令大人,届时绝少不了将军的擒贼之功。” “中车府令对帝国还真是忠心耿耿,教导出了一群好下属!”章邯冷笑一声,似感慨,更似嘲讽的说道,“真是令人赞叹啊!” 属镂只当他是在夸自家上司,如常回应道,“罗网和影密卫都是为帝国效力,不过……罗网做事,有自己的风格和方式。” “今夜,即使影密卫不愿协助罗网捉拿此贼,罗网都不会放跑了他!”属镂一边说话,一边调整了自己的站位,戒备的绕开卫庄,站到了影密卫那些人的旁边。 看起来,uu看书uet他是铁了心要和影密卫站在一条战线上,一同对付孤零零的卫庄。 而实际上……只是他的支援来了而已。 在章邯微微皱起眉头的时候,又一群人悄然摸了过来,全都穿着一身纹有蛛网装饰的紧身夜行衣——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罗网的杀手。 属镂今夜就不是一个人来见白屠的——这个废物完全想不到自己会被人跟踪,属镂可不会也想不到。 他一直都安排有后手,只是也需要等待一点时间,毕竟离得太近,容易被人提前发现。 这些罗网杀手的数量还要在影密卫之上,此时从后方包围过来,虽然大部分集中在属镂身后,但剩下的一部分还是隐隐的围住了影密卫的人。 章邯的目光隐晦的从这些杀手身上扫过,做出了基本判断——都是好手,估计至少也是地字级的杀手。 这样看来,罗网在场的实力明显已经超过了影密卫。 属镂说要靠罗网的力量抓住卫庄,倒真不是在说空话……虽说可能性依然渺茫。 。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 会面 逍遥子听完盖聂的分析,捋着胡子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如此说来,小高他们突然失去联系,很有可能和此人有关系啊……”卫庄盖聂垂眸不语,大概也支持逍遥子的判断。 这时候,三人的目光突然一同转向了另一边——一个人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之中。 韩信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走了过来,照旧背着一个小包袱以及一把横过来的剑。 他总是能给人一种路过打酱油的路人感觉,但又偏偏总是出现在一些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关键地点,就很令人好奇。 就像现在,这个山洞的位置明明非常隐蔽,盖聂和卫庄能找过来也是因为联系上了腾龙军团的人,韩信却莫名其妙的找过来了。 盖聂和逍遥子的反应且先不说,卫庄眯了眯眼睛,马上认出了韩信的身份。 在这里看见韩信,他还是有些意外的。卫庄原以为古寻不会再额外派人到东郡的,毕竟时局敏感,没想到他还是冒险多准备了一手。 不过他面上看起来和盖聂逍遥子的反应一样——有疑惑,有探究,也有戒备。 盖聂算是第一次见韩信,不过之前逍遥子跟他提过一嘴这个奇怪的乱入者。 可能是韩信的个人特色太强烈了,盖聂哪怕没见过,也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逍遥子提到过的那个来历不明的怪人。 逍遥子是在场唯一一个和韩信有过接触的人,此时自然也是由他先说话:“阁下又是所为何事而来?”韩信的声音依旧平淡颓废,简单的回答道, “传递一个消息,一个三位应该都会感兴趣的消息。”卫庄斜眸一瞥他,冷声接过话头道, “说!”韩信扭头看了一眼卫庄,还朝他扯了个跟哭差不多的笑,大概是在……问好? “墨家的高渐离先生,和大铁锤先生,日前都被农家的田虎堂主请去喝酒了。” “农家的酒似乎有些烈,他们两个人都喝倒了。” “你怎么知道的?”逍遥子皱着眉头问道。 “我喜欢尽可能多的收集信息,习惯使然而已。”韩信耸耸肩,平淡的回答道。 “这……是又一个人情吗?”逍遥子再问。韩信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当然不是,只是正好要过来一趟,就顺便跟你们说一声。” “过来干什么?”卫庄跟着问道。 “看望朋友。”韩信又一耸肩,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听说钟离昧死里逃生,我来看看他怎么样了。”韩信提供了重要信息,又是来看望朋友的,逍遥子也不好盘问过多,和盖聂卫庄互相对视一眼后,领着韩信朝山洞内走去了。 他们进去之后没多久,逍遥子就跟着龙且一起出来了。人家好友之间要说话,他们也不好在旁围观。 正好他们也得赶紧商议一下营救高渐离和大铁锤的事,已经耽搁一晚上了,不能让情况继续恶化。 “听说已经确认高先生他们陷入危险之中了?”龙且从山洞里一出来就赶紧聊正事。 盖聂沉声回应道, “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要去一趟蚩尤堂才能做出判断。”从韩信给的消息来看,田虎肯定是脑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选择了对墨家动手。 但盖聂的话也表明了他和高渐离一开始的思路一致,并不希望上来就动手,还是想要尽量和平的处理争端。 “哼!”卫庄冷笑一声,轻描淡写的提醒道, “蚩尤堂的人,现在恐怕并不想见你……以及我。” “即便见了面,以目前的形势,你也不可能说服田虎改变想法。” “实力,现在才是最有分量的语言!”卫庄一直想要快刀斩乱麻,用更高效的手段来处理农家。 哪怕现在发现他们在东郡可能获得的助力非常可观后,他还是更倾向于这种简单一点的思路。 虽然未必能带来最好的结果,但至少不会走向最坏的可能……而且还省心省事省力,算是稳赚不赔的操作了。 具体点说卫庄的想法,就是杀杀杀!罗网想要让自己人坐上侠魁的位置? 那他们就先出手,直接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上位。不确定农家新侠魁是否会支持青龙计划? 那就自己扶持一个绝对支持青龙计划的上位!多么简单方便又有效,不比陪着农家这帮傻子玩过家家强得多? 不过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这么做……肯定没人支持他。一来这并不符合墨家的做事风格,而卫庄本人只是个花钱雇来的雇佣兵。 二来这么做只是步骤上比较简洁,实际操作难度并不低。农家高层的实力在鬼谷纵横看来确实差点意思,哪怕有众多弟子层层保护,对他们俩来说取人性命也不是难事。 真正的难题在于杀了人以后。农家是诸子百家之一,更是天下第一大帮,可不是你清理几个高层就能逼他们服软,当你傀儡的。 自从田猛身死,农家矛盾急剧恶化后,六堂就开始疯狂召回弟子。如今的大泽山一代至少盘踞五万以上的农家弟子,平均每堂差不多都超过了一万人。 要是农家高层莫明被刺,这几万弟子发起狂来,鬼谷纵横也不顶用啊! 盖聂直接回应道, “此行东郡是为了平息农家的纷争而来,即便是为了救人,动手也是下下之策,能不为则不为。” “况且在大泽山,农家是主,我们是客,想要反客为主绝非易事。” “农家十万弟子,必须慎重!” “群龙无首,十万之数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卫庄不屑的撇了撇嘴。十个人没了首领还是十个人,但十万人没了首领,还不如十万头猪。 “擒贼擒王,拿下田虎这个关键,许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盖聂并不受自己师弟的忽悠,沉声反驳道, “原本只是农家六堂,现在墨家也开始被卷入其中,再加上影密卫和即将到来的帝国军队。” “农家这场乱局,已如同是一团乱麻,越缠越复杂……或许这正是某些人希望见到的。” “我们要的是破局,不是入局!”就算是十万头猪,仅凭他们几个人也解决不了,太过冒进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卫庄横眉回道, “这已经是个死局!”面对死局,就得整点狠活儿!不过盖聂依旧保持着冷静,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罗网精心编织的这出死局,究竟为谁而设?” “仅仅只是农家?还是踏入网中的所有猎物?”问题的答案不难想,罗网从不给任何人留活路,吞噬着所有生者。 现在大势在罗网那边,所以……还不能着急。盖聂并不是完全不认同卫庄的思路,他只是觉得没必要。 卫庄能看清楚自己在东郡有多少额外的助力,盖聂其实也能看个差不多。 正因如此,他才觉得还有破局的希望,才不愿意行过激之策。卫庄撇了撇嘴,不和盖聂争论了。 ………………山洞的最深处,所有人的都离开了这里,把空间让给了韩信和钟离昧这对好友单独聊天。 钟离昧靠着山壁瘫坐着,看见走近的韩信后露出了一抹苦笑:“我现在看见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看来受伤让你的脑子变得更好用了。” “现在就别嘲讽我了,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吧?”钟离昧很无奈的叹声说道。 “我出事,你不亲自出手救我,为什么要找一群叛逆分子来?”欠下一份救命之恩让钟离昧现在很蛋疼。 之前龙且还试图劝说他‘弃暗投明’,两人一番唇枪舌剑后,谁也没说服谁。 龙且觉得帝国现在不把百姓当人看,钟离昧如果真的有良心,就该和他们一起反抗暴政。 但钟离昧觉得龙且他们只是在假借正道之名,想要再次掀起战争,实现复国的白日梦而已。 两人的观点应该说都不算错。如今帝国行事确实越发残暴专横,龙且他们也确实是在重新挑起战火。 究竟谁对谁错……只能说时光会给出最朴实的答案。当然,钟离昧态度很决绝,并不在意所谓的对错,他只坚持自己。 就是这救命之恩让他说话少了很多底气。韩信一摊手,淡淡的回答道, “现在他们对你来说不是叛逆分子,而是潜在的合作伙伴。”钟离昧一皱眉,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和叛逆分子合作的……救命之恩我会另想办法偿还。” “钟离昧,你要记住,在东郡,在大泽山,你和我只有一个敌人——罗网!” “除此之外,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或者是潜在的合作伙伴。”韩信平静而坚定的回应道。 “罗网……怎么会……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敌人?”钟离昧整个人都迷了,满脸不解的追问道, “我知道罗网和国师大人不对付,也知道罗网似乎存在一些问题,但怎么就……”按照韩信的说法,他们两个来东郡的目标就不是荧惑之石,而是对付罗网了。 大家好歹也算同僚,怎么突然就要撕破脸呢?韩信简短的回答道, “这场发生在东郡的农家危局,根本就是罗网一手挑起的,而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农家,而是长公子扶苏。” “公子殿下……呃!”钟离昧一激动,又触动了伤口,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呼。 韩信见状调侃了一句, “这么重的伤,还是不能让你更加稳重一些啊。” “……说正事!”钟离昧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按照你说的,罗网是在针对长公子殿下,那岂不是说……” “没错。”韩信点点头, “就是你想的那样,是为了争夺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钟离昧,你应该明白,帝国内部是存在诸多派系的,而你和我,早已被打上了长公子一派的烙印。”钟离昧平静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当然知道,也并不抗拒。他为人正派,但并不迂腐。人总是会习惯于拉帮结伙,这很正常,他觉得投效长公子一派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他是最可能继承大统的公子。 他只要保证自己确实忠于帝国就行。 “所以……罗网和公子殿下是敌对的?” “当然,不然国师为什么会和那位中车府令大人不和。”韩信耸肩回答道。 “可是……”钟离昧迟疑着问道, “该怎么做呢?” “为了荧惑之石,农家已经公然袭击帝国军人,视帝国法度于无物,只等上将军王离大军抵达,整片大泽山区域都会被荡平。” “我们……该怎么阻止罗网?” “这一点,就不需要你这个伤号来操心了。”韩信扯出一个僵笑, “你只要按部就班的顺从局势发展就好。” “啊……我讨厌被当场一个傻子。”钟离昧翻着白眼不爽道。韩信一耸肩, “但你现在还不如一个傻子。” “耐心点,东郡这场局很麻烦,得一步一步来。” “对你来说,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 “我想,那位楚国的龙且将军应该尝试过劝说……或者说招揽你吧?” “没错……怎么了?”钟离昧反问道。 “或许……你可以试着调整一下自己的态度,考虑一下他的邀请?”钟离昧眉头紧锁,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信虽然对帝国没什么忠诚可言,但他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从来不会试图违背国师的意思,更不可能帮着那些楚国余孽说话。 所以……钟离昧心里泛起了嘀咕。………………一时半刻之后,韩信从山洞中走了出来,脸上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卫庄他们四个人就守在洞外,好像是在等他出来。事实上也就是在等他出来。 韩信不走,他们不放心离开这里,哪怕他们不会全部离开。看着跟门神似的站成四方角的四人,韩信一笑,先开口说道, “我还有一个消息奉送给各位。” “朱家已经带着荧惑之石前往炎帝六贤冢,准备接受六大长老的任命,成为新一任的侠魁。” “呵!”卫庄冷笑一声,戏谑道, “看来我们在蚩尤堂,是见不到田虎堂主了。”盖聂眼眸闪了闪,大概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完这件事的韩信直接抬手一抱拳,告辞道, “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四季) 几人目送着韩信离去,除了卫庄外,其他三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犯嘀咕。 这人突兀的来,又匆匆的走,还总是能知道各种消息……到底是什么来路? 其中盖聂还是更敏锐一些,目光悄然从自己师弟身上扫过,有了些许猜想,但并未作声。 目前来看,来历神秘的韩信肯定另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盖聂基本可以确定对方和罗网不是一路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太过紧张。眼见着韩信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龙且注意力转回到正事上,看着几个同伴说道:“救人的事刻不容缓,我现在就带人去蚩尤堂。” “你去有什么用?”卫庄闻言一撇嘴,冷笑着问道, “凭你和你手下那几百个人,还想强闯蚩尤堂不成?”他对墨家这些人说话的口吻从来都是直接且毒辣的,完全不考虑对方听了舒不舒服——他只保证自己的话是正确的。 虽然现在田虎的重点肯定放在朱家身上,那也不代表蚩尤堂就成了空壳子,随便什么人都能从中救人。 更不要说田虎很可能不止是简单的把人关起来,大概率也安排了后手对付他们。 龙且……实力太差!龙且脾气倒还好,没有生气,平静的反问道, “卫庄先生有何高见?”卫庄不说话,目光转向盖聂。盖聂很快开口说道, “由我和小庄去救人吧,龙且将军和逍遥先生守在这里,以防意外吧。”龙且眉头一拱,有些担心道, “农家人多势众,两位的实力倒是不虚对方,但是救人的话说不定会有些不方便啊……”高渐离和大铁锤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万一两人要是受了伤,基本失去了行动能力,两个人带着两个人可不好脱身。 逍遥子抚须点头,跟着说道, “还是让龙且带人一起去,从旁策应,以防不测吧。” “现在钟离昧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就足够了。”盖聂和卫庄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计划敲定,几人不再耽搁,盖聂三人立刻出发前往蚩尤堂堂口。………………从盖聂他们那儿离开的韩信依旧繁忙,马不停蹄的又赶去了另一个地方。 一处荒僻的山中小农院,看起来就是个在山里生活的普通老百姓的家,和季布之前暂时藏身的地方很类似。 大泽山地形复杂,有山有水,有溪有涧,有谷有沟……这种隐于角落的小院比比皆是。 至于具体是做什么的……那就只有屋主自己清楚了。而这一间,和季布那一间的用处是完全一样的——用来藏身的。 躲在此处的,正是之前被田虎他们联手重创的黑剑士胜七。韩信背着剑,缓缓朝着屋内踱步而去,突然房门大开,呼啸之声响起,漆黑的巨阙大剑从中骤射而出,携带着淡淡的血色剑光直扑韩信胸膛。 他急忙一个后翻恰到好处的躲开巨阙,放由它插进后面的一个大树里。 而他刚落地还没站直,身后就又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胜七人已然悄悄出现在他背后,正用巨阙抵着他的后背。 韩信忍住了行法国军礼的冲动,只是抬起一只手摆了摆,作为招呼,然后缓缓站直。 胜七这会儿已经认出了之前以朱家的名义邀请他的韩信,颇有些意外的下意识问道:“是你?” “朱家这次派你来当说客?”韩信低头看了一眼巨阙厚重的锋刃,摇了摇头, “不是。”他这回答刚说出口,刚才被巨阙插中的大树吱呀一声折断倒地了。 虽然这树的年龄不小,树干很粗,但直径和巨阙的宽度相比也就那样,基本等同于直接被拦腰砍断。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胜七没有理会倒塌的树,目光凶狠而冷静的紧盯着韩信质问道, “难不成,开始替别人做事了?”胜七怀疑韩信把自己被卖了。 “别紧张。”对此,韩信稍稍抬了一下手安抚胜七, “我如果是敌人,就不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了。” “……”胜七又盯了他一会儿,才算勉强放下心,将巨阙收到了背后,然后很不客气的说道, “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胜七是这么说,但韩信上来还是说了一句废话。 他打量了一番院子的情况,扯出一个僵笑道, “这里很隐蔽,很适合受伤的人躲藏。”胜七一听‘躲藏’这个词,立刻被刺激到了,怒声反驳道, “我不需要躲藏,该害怕的是他们!” “黑剑士,确实是一个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号,”韩信很配合的点点头,吹捧道, “曾被七国判处重刑,却没有一座牢笼困得住你。” “挑战天下强敌,令两百名开外的巨阙短短数年跃升至第十二位。” “胜七,确实是个响当当的名字。”听到这话的胜七眼神一缩,转了个向,不再直面韩信,目光中闪过回忆,随即语气低沉的回了一句, “那不是我的名字。”韩信点点头, “确实,在农家你还有另一个名字。” “我只有一个名字!”胜七闻言冷冷的强调道。胜七从来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 韩信眉头一抖,耸了耸肩, “你说的对,你只有一个名字,一个还没找回来的名字。” “就是不知道,你要找回的是魁隗堂主的名字,还是农家弃徒的名字?” “你到底要说什么!?”胜七的声音夹杂着隐含的怒意,韩信要是再不说重点,他估计就要动手了。 韩信抿嘴一笑,说起了正题, “在你为自己正名前,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我想你得去处理一下。” “什么事?”胜七眉头皱起,反问道。 “你欠朱家的那一条命。”韩信淡淡的回答道。 “朱家得到荧惑之石,侠魁之位看似已经唾手可得,但农家大半的力量都已经被田虎收拢在手上,朱家其实落入了劣势。” “他们现在正在赶往炎帝六贤冢,我想应该告诉你这一点。”说完,韩信直接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和胜七再多说一句。 胜七也没有继续追问韩信的意思,放任他离开后,自己很快也离开了这里。 按照韩信话里的意思,朱家现在貌似占了先机,实际上已经危机四伏,落入险境,急需额外的助力。 老实说,在胜七看来,朱家这边整体实力虽然稍弱,但是就田虎那个脑子,肯定算计不过朱家的。 这场侠魁之争没有其他因素影响的话,朱家应该是稳赢的。哪怕算上场外因素干扰,最多也就是不顺利,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身处险境,性命堪忧的地步。 但是……他看不透韩信,看不透这个自称无名小卒的神秘人,也不敢小觑对方传递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如果侠魁之位真的即将落幕,那他就必须过去一趟,即使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 ………………大泽山,四季镇外。朱家、曲殇、刘季,以及司徒万里四人在众多农家弟子的簇拥与护送下,正朝着四季镇赶去。 虽然通往炎帝六贤冢的路只有一条,但也只是最后一段路而已。在那之前,能选的路线还是有不少的,从四季镇走正是其中一条。 看着四季镇依稀可见的轮廓,矮胖的朱家顶着‘喜’面,笑呵呵的摸着手边装着荧惑之石的盒子说道:“嘿嘿,总算快到了。” “为了这个东西,可真是没少折腾啊!”司徒万里也带着喜色说道, “过程很辛苦,结果很完美。” “只要穿过四季镇,就离炎帝六贤冢不远了,将东西交给六大长老后,这侠魁的位置就是朱堂主你的了。”朱家不知什么时候又切换到了‘哀’面,唉声叹气的应了一句, “唉……但愿如此吧。”刘季见状笑嘻嘻的问道,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大哥怎么一脸愁容啊?” “唉……”朱家又是一声长叹,手指在盒子上轻轻点动,愁声回道, “老弟啊,我现在看似是占尽了先机,但田虎那边还是很令人担心啊。” “早先有兄弟传来消息,田虎拿下了墨家的高渐离和大铁锤。” “啊?”刘季闻言一愣, “田虎脑子有病吗?这个时候还去对付墨家?” “问题就在这儿啊。”朱家叹声说道, “这个时候他还敢主动挑起和墨家的争端,显然对于和他争夺侠魁之位的对头,心里很有把握。” “呵呵……”刘季干笑两声,对此不予置评。就田虎那个脑子,他很难说对方到底是有把握才敢动手,还是单纯脑子一热上头了。 想了一下,刘季感慨道, “说起来,田虎这家伙可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是够虎的,完全不顾农墨两家昔日的情分,说动手就动手了。” “嘿嘿!”朱家切到‘喜’面一笑, “田虎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 “从知道高渐离他们第一个去见了田虎,我就猜到最后会演变成这个结果。”刘季闻言略显惋惜的感慨道, “嗨,真是可惜了,要不然他们或许能成为咱们的帮手呢。” “现在也不亏,多多少少能给田虎添点麻烦。”司徒万里笑着插话道。 “也是……到了!”刘季点点头,同时也发觉正式抵达四季镇了。四季镇是大泽山一代最特殊的一座镇子。 大泽山周遭的所有城镇和村落,基本都位于最外围一圈,内部只有单独生活的零星百姓。 原因自然是因为大泽山是农家的地盘。当然,这对百姓并无影响。之前说了大泽山地形复杂,开垦不了几亩田,打鱼捕猎之类的行径农家也从不禁止。 四季镇是唯一一座坐落于大泽山内部,还是比较核心的区域——它靠近炎帝六贤冢,而炎帝六贤冢位于大泽山的正中央。 而且这座镇子是农家一手建立起来的,并非是百姓的自发聚集,也并非是帝国所为。 所以这座镇子存在的目的也很纯粹——就是为了服务农家弟子的。只要是人,就有各种各样的需求,农家弟子也是人,该有的需求也都有。 自然就需要有人来满足这些需求,来服务农家弟子。大泽山周围的镇子普遍荒凉落后,而且距离较远,对农家弟子而言并不方便,于是就有了四季镇。 这里平日都很繁华热闹,永远是人头攒动的盛景,只是最近因为六堂关系越发紧张,就萧条了。 不过今天的四季镇,重新回归了往日的热闹景象,街里街外来来往往的一眼望去全都是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四季镇人会重新多起来,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都是朱家安排的。 他选四季镇这条路当然是因为在这条路上作了足够充分的安排。 “嘿!不枉大哥一番准备,现在的四季镇对咱们来说可太安全了啊!”刘季一脸喜色的感慨道。 就进来走的这一小段路,他都看见好几个面熟的自家弟兄了。现在四季镇全都是神农堂和四岳堂的弟兄,就算田虎带人追来了,想攻进镇子里也绝非易事。 朱家捏着须子,不无得意的回应道, “越是接近终点,就越要确保绝对安全!” “田虎摸清楚咱们位置赶过来是迟早的事,咱们必须得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司徒万里跟着说道, “田虎收拾了墨家的人,为的就是接下来能放手大干一场,倾尽全力对付咱们。” “朱堂主这是主动选择战场,掌握先机。”朱家得意的笑了几声, “这个地方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个宝地。” “司徒老弟,你的眼光还是那么刁钻毒辣啊!”看来这地方是司徒万里选的。 “朱堂主满意就好。”司徒万里倒是并不居功,轻描淡写的略过这个话题,跟着很好奇的问道, “说起来,朱堂主,你的秘密武器——千人千面,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朱家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三心二意,千人千面’。 这既指他审时度势,谨慎油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也指他的看家本事——三心二意点穴手,以及传说中的秘密绝技——千人千面。 但是千人千面具体是什么,几乎没人知道。有人说是一种威力强大的武功,也有人说一支藏于暗处的特殊队伍,还有人说就是单纯的噱头,吓唬人用的。 司徒万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过看得出来,他应该很关心,或者说很好奇千人千面到底是什么。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伏击) 对于司徒万里的好奇,心情大好的朱家捏着须子,很痛快地就……没有告诉司徒万里。 他只是笑嘻嘻的含糊回道, “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自然就会出手。” “既然是秘密武器,当然不能让它提前暴露出来。”没得到答案的司徒万里看起来也没多在意,笑呵呵的回道, “朱堂主果然高明。”他话音刚落,突然从街道旁的巷子里冲出来几个破衣烂衫的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一同围住了司徒万里伸手要钱。 原来是一群乞丐……朱家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一般情况下出入四季镇的都是农家弟子,换一种说法就是江湖人。 这类人未必更富有同情心,却往往更具任侠之气,相对手头也更宽绰一些,对街边行乞者的施舍也就会相对多一些。 所以四季镇一向不缺乞丐。不过像是这种直接一拥而上的情况倒是少见。 江湖人虽然掏钱比普通人大方,但脾气也大。找老百姓要钱要不到最多挨顿骂,江湖人要是一个不高兴说不定给你打个半死。 这边司徒万里还没来得及应付这几个乞讨者,另一边的刘季也碰上了意外。 有个憨货拉着拉货板车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横冲直撞,一溜烟的从刘季身边冲了过去。 他倒是没碰到刘季,可是一个老婆婆大概是害怕被他撞到,下意识的往边上闪了一下,然后一个没站稳直接朝前扑倒了。 刘季还算是个热心肠,正巧老人倒在他面前,于是就顺手上前扶人。同时,街边一个小女孩见老人摔倒也慌慌张张的喊着奶奶跑了过来。 接二连三的意外状况让朱家的心重新提起,他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有诈!”曲殇的反应速度比朱家更快,立刻发出了警告,同时伸手拽了刘季一把。 跑过来查看老人状况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短剑,对着刘季肚子就捅了过去。 同时,那个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的老人也用手中的拐杖砸向了刘季的咽喉。 刘季完全没料到这一老一小是冲着他来的,完全没反应过来。幸亏曲殇帮了他一把,让他躲开了致命的攻击,只是被女孩手里的短剑稍微刺进去了一点,问题不大。 一击不中,这对老少杀手并没有恋战,立刻返身撤退。同一时间,更多的袭击者扑了上来,后方的许多弟子都遭到了袭击。 还是多亏了曲殇,他几乎捕捉到了每一个袭击者的动作,及时阻止了他们,没有让自己一方的人受到太大的损伤。 然而袭击还不止于此,两侧房屋的窗户突然打开,削尖了的竹刺从中射出,如同锋利的箭矢一般射向朱家等人。 朱家不知何时变成了‘怒’面,抬手虚空一握,直接以强横的内力将这些竹刺全都定在了半空之中,接着被他一挥手给原路送了回去。 这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扔了个陶罐过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司徒万里见有‘暗器’袭来,下意识的扔出了半边天命轮阻截,正好把陶罐在空中打碎。 一团绿色烟雾骤然从罐中炸开,将他们所有人都给笼罩住。曲殇平静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毒,小心!”朱家的目光扫过周遭——毒雾炸开后,所有的袭击者都迅速撤退了。 接着他又是抬手虚空一抓,用自己雄厚的内力隔空将所有的毒雾吸纳收摄到了掌间,反手一掌打了出去。 朱家或许不是农家战力最强的人,但他一定是农家内力修为最深厚的人。 烟雾散尽,出现在刘季等人眼中的,是一个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刚才还颇为热闹喧哗的街市,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个空壳子。 曲殇站在朱家身边,并没有去追击那些袭击者。那些人根本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是保护朱家。 眼见危险暂时退去,司徒万里扭头看向朱家,忍不住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四季镇是他选择的防守阵地,但人手完全是朱家安排的。 现在出了问题,他肯定得去问朱家。这时候,大量隐于暗处的农家弟子跳了出来。 房屋里,房顶上,甚至是路旁的草棚,乃至草垛里,到处藏得都是农家弟子。 一转眼的功夫,朱家一行人就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农家弟子给围住了。 见到这一幕的朱家并不意外,按照他的安排,四季镇里就该无处不在的藏着大量神农堂和四岳堂的弟子。 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神农堂和四岳堂的弟子,但他们现在肯定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们……背叛了我!”语气里永远带着些许笑意的朱家,第一次发出了如此低沉恐怖且凄厉的声音,满含着怒意与杀意,和朱家矮胖的身形一点也不相符。 以他布置在四季镇的力量,田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全给他替换掉的。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遭到了背叛。看着来势汹汹的众多敌人,怒火上头的朱家也没兴趣琢磨他们都是哪一堂的人了。 不管曾经是哪一堂的人,现在都是敌人了! “杀!”朱家毫不留情的下令道。听到命令后,还是曲殇行动最快,瞬间杀向敌人,雷光闪过,地上多出两具乌黑的尸体。 司徒万里,刘季,以及朱家带来的其他亲信弟子也开始和这些敌人交手。 虽然他们数量很多,但大都是普通弟子,面对曲殇和司徒万里这种高手自然构不成威胁。 刘季实力差得多,不过比寻常弟子还是强不少的。包括朱家带来的这几十名亲信,也都是农家的精锐好手,对上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也并未溃败。 一番厮杀过后,地上很快就躺满了尸体。但这并不代表朱家他们的危机结束了。 第一波敌人还未杀完,更多的敌人就又涌了过来,铺天盖地都是喊杀声。 朱家不知道自己等人现在到底被多少人围住了,但他很清楚,绝不是他们能轻易杀光的数量。 这座他原本无比满意的防守阵地,如今却彷佛成了一座棺材,一座很可能把他们困死在里面的棺材。 ………………大泽山,魁隗堂堂口。季布和英布两个人小心的从堂口的院墙里面翻了出来。 出来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个眼里全是无奈,一个眼里全是着急。昨晚上他们安顿好涟心后,马不停蹄的赶来了魁隗堂,想要赶在典庆之前先找到田蜜。 结果过来之后,既没找到田蜜,也没发现典庆。按照他们从某个倒霉的魁隗堂弟子口中得到的消息,田蜜昨天去了蚩尤堂就一直没回来。 他不知道蚩尤堂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也说了这种情况对他们堂主来说很正常……不过去蚩尤堂一夜未归还是第一次。 没找到田蜜,两人有些失望,但也没太着急。从那个倒霉蛋口中确认没有魁梧壮汉袭击魁隗堂的情报后,便判断典庆可能还没赶过来。 于是两人没有急着去蚩尤探听情况,而是留在了魁隗堂想看看能不能截住典庆。 结果等到了半夜啥也没等到。二人不得不接受典庆已经直接去蚩尤堂找田蜜去了这种可能。 然后他俩也还是没着急去蚩尤堂那边。实在太晚了,距离天亮都没多久了。 典庆如果已经去了,他们俩立刻过去也晚了,不如先休息着养精蓄锐,等天亮再赶过去。 顺便还能试试看能不能在魁隗堂这边蹲守田蜜回来,打她个措手不及。 结果等到天亮后,又发生了意外情况。魁隗堂的人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一大早就出动了大批弟子。 他们有心打听情况,可是大量的魁隗堂弟子聚集在一起,他们又不好下手。 于是又耽搁了好久……然而还是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不过至少能确定,是田蜜调动的人手。 两人正打算带着疑惑离开,却恰巧听到了魁隗堂守门弟子的闲聊。 “唉……堂主叫那么多弟兄去蚩尤堂那边,肯定是要办什么大事,可咱们兄弟俩却只能窝在这儿守门。” “想想真是憋屈啊!”其中一个人叹声感慨道。另一个人斜眼一瞥他,调侃道,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真有硬仗要打,你去了也是送死,不如安安稳稳的在这儿看大门。” “嘁……”先前那人撇了撇嘴,接着又一脸好奇的问道, “你知道堂主叫人去到底干什么吗?还是为了对付墨家的那些人?”另一个人摇摇头, “不清楚……应该不是吧,墨家的人昨天应该就搞定了,可能是蚩尤堂的田虎堂主还有其他事。” “对了,我听说田虎堂主今天要带人前往炎帝六贤冢,也可能跟这个有关。” “炎帝六贤冢……那可是咱们农家的圣地,要是能跟着堂主去一趟,为堂主而死那也值了!”先说话的人充满憧憬的继续说道。 另一人见状又调侃道, “我看你不是冲着圣地,是冲着堂主去的吧?怎么,对堂主有意思?”对方嘿嘿一笑,也不遮掩,猥琐的笑着回应道, “咱们堂主有头脑有手段,又那么风骚,那长相,那身材……嘿嘿,只要是个男人,谁看了不迷糊?” “听说咱们堂主能上位,和好几位堂主私底下都有那个……嘿嘿,特别的交情。”一边淫荡的笑着,这人还一边拍着手做了个简单配音。 一聊到这个话题,另一个人也露出了猥琐且淫荡的笑容, “我也听说过……嘿嘿嘿!” “不过这也轮不到你小子,堂主新招进来那个英布说不定有戏,听说他以前是楚国响当当的大人物。”躲在一旁的季布闻言抬胳膊一定英布,朝他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顺便比了个大拇指。 英布翻了个白眼,直接抬腿走人了——那两个看门的农家弟子已经不聊正事,全冲着下三路去了。 季布笑了笑,立刻跟了上去。………………大泽山,蚩尤堂外,昨天高渐离他们战斗的湖泊边。 “就是这里?”龙且看着湖面,对身旁的副将曹咎问道。曹咎是曾经的楚国将领,能力很不错,与龙且算是旧识。 楚国灭亡后,曹咎被秦国俘虏,沦为苦役,直到不久前才被龙且救出来,担任腾龙军团的副将。 之前龙且没抽开身,都是曹咎带人四处打探情况。确认了高渐离他们遭遇不测后,盖聂卫庄龙且三人一同赶来了蚩尤堂附近,不过三人并未一起行动。 龙且带着自己的部下,负责寻找有关高渐离下落的线索,然后就被曹咎带到了这里。 这地方是他之前勘察到的,最可能爆发过战斗的地方。 “就是这儿。”曹咎点点头,进一步说明道, “昨天有弟兄发现湖面上有一些细碎的浮冰,而且周围岸边有大队人马活动的痕迹。” “我推测,昨天蚩尤堂的大部队可能是在这里围住了高渐离先生他们。”听完这些话,龙且点了点头,认同了曹咎的分析。 这个季节,野外可不应该能看见冰这种东西,尤其是在水里面。龙且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高渐离的水寒剑——就他所知,农家应该没有修炼阴寒功夫的高手,共工堂的看家本领春寒断掌貌似也不擅长制冰。 没等龙且进一步察看周围的痕迹,一名穿着白色甲胄的腾龙军团的士兵蹑手蹑脚的摸了过来,小声汇报道:“将军,有人过来了,不确定身份。”龙且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然后对士兵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弟兄们小心潜伏,准备围堵。 田虎已经带着大部分人手离开了蚩尤堂,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附近的人,或许能为他们提供一些消息。 湖边林中,季布和英布联袂走在路上,准备前往蚩尤堂看一看情况。两人突然察觉到周围有些异样的动静,手立刻摸上了自己的兵器,然后一群腾龙军团的士兵就冲出来把他们围住了。 两人并不觉得这几个人能对自己构成威胁,不过很是意外——从哪冒出来的士兵? 而且这穿着打扮也不像帝国军队的人啊?这时候,龙且带着曹咎走了过来,穿过士兵走到包围圈中间,看清了来人之后,愣住了。 “你们是……”多年之前的回忆涌现在他心头。那时,楚国还在,腾龙、影虎、雷豹三大军团也都还在。 他曾和另外两大军团的军团长切磋过……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旧将重聚 “英布,季布……终于在见面了。”龙且脸上的错愕转瞬消失,旋即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对于这两位昔日的袍泽,龙且其实一直期待着和他们的重逢。当年楚国灭亡后,影虎军团和雷豹军团也随之消亡……其实他的腾龙军团和亡了也差不多。 不过军团虽然没了,却并没有传出两个军团长的死讯。没过多久后,季布就以江湖大盗的身份重现在世人面前,龙且也多少听过一点。 不过那个时候他带着腾龙残兵一边要躲着帝国的追捕,一边还在寻找少羽的下落,也没空去找季布。 反正知道人活着就够了。至于英布……龙且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这货这么多年一直就是个颓废的流浪武士,别说压根没空多关注外界消息的龙且了,就连满天下到处跑的季布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不过由于一直没听到英布的死讯,龙且也就当他一直还活着,只是不知所踪了。 像英布这样的人物,绝不至于死的悄无声息,哪怕是死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也该有个消息,毕竟堂堂楚国将军,他的人头可是好大一笔军功呢。 说起来,见到季布龙且不是很意外,他来之前就收到了‘一诺千金’季布出现在大泽山一代的消息,还想着两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碰面呢。 真正让他错愕的其实是英布这个一直杳无音讯的家伙,突然就冒了出来。 英布和季布的反应基本上可以说和龙且如出一辙,先是懵逼和错愕,紧接着就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季布抬手一揖道, “久违了,龙且将军。” “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英布不喜欢说这种场面话,只是笑了笑,然后目光转向了周围的士兵,看了一圈后猜测道, “他们都是……腾龙军团?”在龙且眼中,楚国灭亡后,影虎和雷豹军团随之全军覆没,就此消失。 可在英布和季布眼中,彻底被打没的是腾龙军团。人家两个军团好歹还各剩几百个人……虽然后来全都散落江湖。 而腾龙军团可是为了掩护大军撤退被蒙恬的黄金火骑兵给彻彻底底的拆了。 与认为英布季布都活着的龙且不同,他们俩心里一度认定龙且已经战死了。 所以英布有些好奇,这些人是曾经的腾龙军团残部,还是龙且后来拉的队伍。 仔细一看,英布发现他们穿的甲胄确实是腾龙军团的制式军甲,就是……磨损很严重,他和季布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龙且听出了英布的疑惑,略带慨然与缅怀的回答道, “几乎就不在了。” “这些年一直带着他们东躲西藏才勉强残存下来。”接着他的情绪又一转昂扬起来, “好在一切等待与坚守都没有白费,我们终于等来了黎明,重新迎回了少主!”同时伸手掏出了一枚……或者说半枚玉质虎符,高举在手中,慷慨激昂的说道:“我眼下正奉少主之名,召集收拢天下各地的楚国旧部。”季布和英布昂首看着那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虎符,眼神中闪过了种种复杂的思绪。 那枚虎符他们俩都认识,它的上一任主人正是已故的楚国武安君项燕。 当然,严格来说这枚能够调动楚国所有兵马的大将军虎符只属于楚王,项燕只是在战时获得了使用权。 不过项燕兵败身死后不久楚国就灭亡了,楚王这个称谓,这个身份也随之烟消云散,这枚虎符也就彻底失去主人。 那仍旧保管着虎符的项氏一族算是它的新主人也没问题。最重要的是,只要他们还认自己是楚国军人,就要无条件的服从虎符的调令,跟无权置喙虎符的所属。 谁拿着,谁就是老大! “季布将军,英布将军!”龙且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 “为了建立一个全新的楚国,为了找回我们曾经的家乡,少主现在需要没一份力量!”换言之……你们俩要不要重新入伍? 之所以龙且会多嘴问这一句,是因为英布和季布的情况与他不同。项氏一族是楚国的大贵族。 在项燕当家的时候,他们也许在朝中的权势不是最大的,但在军中的力量却是最强的。 这一点,哪怕是屈景昭这三个自春秋时起便占据着楚国绝大部分权力,和王室密不可分的贵族也比不上。 而龙且他们一家既是楚国的军人,也是项氏一族的家臣,所以他要称呼少羽为少主。 楚国还在的时候,哪怕是楚王的命令对龙家来说也不会比项燕的更重要。 英布和季布则不同,他们和项燕之间只有上下级关系,他们效忠的也是楚王。 少羽一声令下,龙且必须誓死相随,否则便是不忠不孝——这个孝主要指向龙且他爹对他的教导。 但英布和季布要是不愿意打仗了,就想就此浪荡江湖,或者当个大盗,或者醉生梦死,龙且也无权置喙,只能深表遗憾。 当然了,这两位在骨子里都不是甘于平静的人。所以…… “我苟活至今,等的就是今天!”季布最先回应,语气中充满了决绝与激动,直接半跪在地领命道, “季布愿听从少主调遣,万死不辞!”他不愿以身殉国,为的就是留待有用之身。 可惜一直没等到机会。虽然他并不是项氏一族的家臣,但此时,项氏一族就是他最好的,也唯一的选择。 否则的话……等着屈景昭那三伙废物来带领他们吗?别开玩笑了,他们内斗就很擅长,至于对抗帝国……恐怕他们已经失去了对抗敌人的能力。 龙且欣慰的笑了笑,上前扶起季布,然后……看向了英布。他原以为英布会更干脆的回应他。 可英布此时目光中却尽是躲闪与回避。龙且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面对袍泽,也不必考虑那么多,直接问就是了:“英布将军,可愿再披甲胄,与我等并肩作战?”英布听到这话,紧了紧自己的拳头,掌间青筋隆起,显然情绪很激动。 但还是不做回应。季布倒是猜出了自己的好友大概是心有郁结,不过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想通才行。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英布最终摇了摇,越过他们继续朝着蚩尤堂的方向而去。 周围的士兵想要挽留,但因为不熟悉也不好开口。龙且倒是并不太失望,只是目送着英布离开。 季布这时帮好友解释道, “他现在还有别的牵挂。” “楚国的战败对他造成了严重的打击,这些年要不是肩负着一个责任,他或许早已不成样子了。”龙且有些疑惑的看向季布, “责任?” “楚国灭亡后,昌平君夫人秘密将昌平君的幼女涟心殿下交给了英布照顾。”季布解释道。 “涟心殿下?”龙且一愣,旋即急忙追问道, “她人在哪儿?还有芈涟殿下呢?”当年项燕虽然委托了身为影虎军团长的季布寻找涟衣,但他肯定不可能光指望季布一个人,放着自家项氏一族这么多人不用。 而且在楚国内部,项氏一族和昌平君关系算是最亲近的一伙人了。事实上,无论是项梁他们这些项氏族人,还是龙且这些项氏家臣,都在寻找芈涟,也就是涟衣。 可惜,楚国灭亡后的项氏一族也一直在忙着收缩自保,无暇寻人,后来终于腾出手了,却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了无头绪了。 “涟心殿下身染恶疾,性命危在旦夕,我们暂时把她安置在醉梦楼了,涟衣……就是芈涟殿下也在醉梦楼。”季布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一下她们现在的情况, “我们现在就是在想办法救涟心。” “这件事不解决,英布根本什么都顾不上。” “呃……”突然从好消息变成噩耗让龙且有些混乱。怎么就一个身染恶疾,一个沦落风尘了呢——龙且知道涟衣这个醉梦楼的头牌,但并不知道她竟然就是芈涟殿下。 理了理思绪,龙且觉得还是涟心殿下的恶疾比较要紧。要是在东郡这个问题应该很好解决,那儿有镜湖医仙端木蓉。 但是在东郡……龙且觉得逍遥子的医术应该还差点意思。所以关键就是季布所说的办法了。 “你们有什么办法救人?” “英布说农家魁隗堂主田蜜手里有一种药物,可以对涟心的病情起效果。”季布叹了口气,回答道。 “他之所以会来大泽山,就是为了替田蜜争夺荧惑之石换取那种药。” “不过石头最终还是被朱家拿去了,我们现在正打算找田蜜想办法取药。”龙且恍然的点了点头,原来魁隗堂新招揽的那个高手就是英布啊……不过想从田蜜身上空手套白狼恐怕不容易啊! “田蜜那个女人……不好对付。”他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季布也是苦笑着一摊手道, “总要试试的。” “说起来还有另一个麻烦,昔日魏国披甲门的典庆也来了大泽山,还说自己奉公子扶苏之命来保护涟衣和涟心。” “他知道涟心的情况后,直接就要去找田蜜强行索要药物,也不知道有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典庆……”龙且回想了一下,有些惊讶道, “‘铜头铁臂,百战无伤’那个典庆?那可是个硬茬子啊!”季布面无表情的回道, “所以才说是个麻烦……很大的麻烦。”龙且回过神对此倒是不太在意。 典庆当然是个扎手的硬茬子,但此时他身边有鬼谷纵横和人宗掌门三个更硬的帮手,等抽出空来想料理典庆不难。 倒是他的目的让人有些在意……奉扶苏之名过来保护两位殿下。要说起来,扶苏是芈涟殿下她们的亲表哥,照顾自己的表妹理所当然,无可厚非。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时至今日,正值农家乱局之时才想到来‘保护’自己的两个表妹呢? 原因很简单——以前扶苏一直不愿意以任何方式面对自己的两个表妹。 杀死自己的舅舅,扶苏问心无愧,但……有些事不是一句问心无愧就能坦然面对的。 直至这次春祭大典出事,昌平君的名讳时隔多年再次以一种响亮的方式进入他的耳中,他才总算下定了一点点的决心。 龙且此时纯属是想多了……好在他想多点也没什么坏处。收回思绪的龙且没有急着研究这个问题,抬头看向季布问道,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季布摇了摇头, “现在情况还不明了,暂时不用。”他和英布两个人的战斗力就足够了,再多龙且这些人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你应该也有事要做吧?”龙且也没有逞能,老实的点了点头。 高渐离和大铁锤的情况也很紧急,他不能放着不管。 “墨家的高渐离和大铁锤两位统领昨天被田虎请来蚩尤堂,一直没回去,已经确认他们遭到了田虎的袭击。” “我带着兄弟们过来打探情况,想趁着田虎带队前往炎帝六贤冢的空当把人救出来。” “哦,这我们之前在魁隗堂那边听人说起过。”季布点头了然,同时提醒道, “田蜜从魁隗堂抽调了大量人手,估计也是为了田虎前往炎帝六贤冢的事。” “田蜜?”龙且一愣,迟疑着说道, “应该不是吧,田虎带的应该只有蚩尤堂和烈山堂的人啊。”这两堂是田虎最相信的,数量上也足够用,哪怕是共工堂的人他都没用,魁隗堂更不必说了。 他可不希望被田蜜给捅了后腰——他从来不信这个女人。龙且不知道田虎的小心思,不过他觉得田虎带的人已经够多了,再加的话……炎帝六贤冢那片区域真的放得下吗? 季布闻言也一愣, “那田蜜抽调人手是……难道?”他面带怀疑的看向龙且,龙且恰好也想到了一种可能,同样看向了季布。 两人对视一眼后,确认都想到一块去了。 “看来我得去找找魁隗堂的人了。”龙且不打算再叙旧了,赶紧把正事办了,也好帮着处理涟心殿下这边的麻烦, “先走了,有事你通过腾龙军团的弟兄联系我,他们最近都在附近活动,你应该不难找到。” “发现了田蜜的话我会让人通知你们的。”季布点点头, “好,我也得去找英布了,有消息再沟通。”军人出身的二人毫不拖泥带水,几句话交代完立刻分道扬镳。 季布朝着蚩尤堂的方向去找英布。而龙且则开始盘算着寻找魁隗堂的大部队——人不在蚩尤堂,他之前派人打探过,今天那里只见出人,不见进人。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鏖战) 桑海城外,海边的墨家据点内。盗跖抱着胳膊一脸纠结的看着雪女,犹犹豫豫的劝说道:“我说……你真打算和流沙的人一起去对付罗网?” “要不还是别冒险了,让他们自己咬着玩去吧,咱们何必趟这个浑水呢?”雪女的手掌在青光剑上轻轻的摩挲着,看着翻涌激荡的海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任何墨家弟子出事的。”盗跖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一甩自己的黄毛回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没必要。” “咱们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刚缓过来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可是机会难得。”雪女认真的回答道, “罗网在桑海的人手虽然大都已经撤走了,但残余的力量依旧可观,如果能够一次性全部消灭掉,对罗网将是一次重创。” “我不希望错过这个机会。”盗跖闻言呲了呲牙,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虽然迄今为止,墨家遭受到的创伤基本上都和罗网没有主要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罗网就是吸引了最多的仇恨。 或者说帝国吸引了最多的仇恨,而罗网这个从属帝国的组织成功继承了绝大多数的仇恨。 这也不是墨家独有的情况,几乎所有反秦势力最讨厌的组织都是罗网,无论他们有没有在赵高手上吃过亏。 敌视罗网几乎就是政治正确。一言以蔽之,罗网,是一定要剿的,不剿不行! 雪女以此为理由,盗跖也不好再做劝阻。这时候,雪女又补了一句, “而且桑海地区的罗网一旦被一扫而空,接下来我们在这里的行动会方便许多,别忘了青龙计划……”行吧,现在更不能阻止了。 盗跖一翻白眼,彻底不说话了。好在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像班大师,早早的就放弃了,这会儿压根就没出现。 正当盗跖打算换个话题的时候,一袭羽衣的白凤潇洒的从天而降,飘然落在两人面前。 看着抱着胳膊,一脸高冷相,满满装逼样的白凤,盗跖忍不住扭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这段时间他其实没少和白凤打交道,毕竟大家接下来要合作救人的事。 不过两人的相性显然不怎么样,互相看不顺眼。白凤嫌弃盗跖太低俗,盗跖觉得白凤太做作。 所以两人相处时表现出来的效果就是白凤完全不想搭理盗跖,而盗跖则化身话痨叨叨个不停,企图让白凤破功,而这又反过来使得白凤越发嫌弃盗跖,拒绝交流。 当然,白凤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不可能一点反馈都没有,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用简明扼要但精准切实的话语反击。 这同样激励了盗跖,让他废话时更有动力了。某种意义上也算配合默契了……不过这两个当事人确实不这么认为虽然没有因为一点口头争执而真的爆发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人两看相厌却是实打实的。 谁都不想看见谁。白凤的表现不像盗跖那么直白,他只是完全没有把视线往盗跖那边落,一落地就看向了雪女:“有一个消息给你们。” “赵高已经确认离开桑海,墨家的人手可以开始准备了。”扭头看向一边的盗跖闻言赶紧把目光转回来, “他什么时候走的?”白凤没搭理他。雪女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流沙那边是怎么安排的?我该怎么配合你们?” “……”白凤犹豫了一下, “这件事……你可以亲自去问古先生,我只负责通知你们。” “好!”雪女毫不犹豫的回应道。盗跖在旁边摸了摸下巴,像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凤这时目光又突然转到了盗跖身上:“还有一件事,营救计划也可以准备开始了。” “哦……”盗跖先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旋即脸色一变,又惊又喜说道, “终于可以开始了!”接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照我的意思早就该把人救回来,就你小子一直拖拖拖,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白凤压根不接腔,转身一跃而起,直接走人了。 从提出营救天明他们几个计划至今,其实也没过去几天。不过救人这种事多早都不嫌早,盗跖觉得耽搁了时间也很正常。 但是白凤也有他自己的理由。盗跖虽然是盗王之王,但对蜃楼这种近似于封闭的孤立空间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侦察手段。 他这几天打探的情报和对环境的观察基本都无关紧要,稍微重要点的发现基本都是跟着白凤一起行动,蹭人家的坐骑才得到的。 他不可能冒险亲身闯进蜃楼里去收集情报,有那功夫直接找人好不好。 所以盗跖着急行动,他再磨叽也没什么意义。可白凤不同。尽管他也不敢冒然摸到蜃楼上观察情况,但是他有鸟啊! 他不方便,鸟方便啊!当然,船里面到处飞乱七八糟的鸟肯定不合适,而且很多地方也不是鸟能飞进去的,白凤也只能尽量收集信息。 这个工作很繁琐,也很缓慢,自然需要时间。………………东郡,大泽山,四季镇。 混战还在继续。虽然朱家一方的战斗力很强悍,但是敌人的数量看上去却彷佛无穷无尽。 而且,他们不只有近战兵种,还有弓箭手!周围的高处几乎全都安排了弓箭手,居高临下的对着朱家一伙人尽情的射爆。 朱家曲殇司徒万里刘季四个人还好,其他的神农堂弟子死伤一下子就死伤了大半。 即使如此,司徒万里和刘季两个人面对铺天盖地的箭矢也有些难以为继。 只有朱家靠着强横的内力,和曲殇靠着莫测的身法能够完全无视箭矢带来的压力。 实力最弱的刘季最开始还能挑开箭矢,后来随着攻势越发密集,只能从街边拖了块木板充当盾牌躲在后面稍作喘息了。 司徒万里和他凑在一块,一边借着刘季‘盾牌’护住自己一侧,一边帮着刘季防备另一个方向的攻击。 “不行啊,大哥!”刘季叫苦不迭道, “这么下去可撑不了多久。”司徒万里也是扯着嗓子喊道, “敌人数量太多,这里地形又太开阔,我们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野内,根本无暇反击。”一直挨打没法还击,你把鬼谷纵横弄来迟早也挡不住! 曲殇的声音这时候响起,依旧沉稳冷静, “找个房子躲进去,我来拖住他们!”刘季闻言迅速在街道两侧扫视一番,迅速锁定了一栋看起来没有伏兵,最为安全的房子。 “跟我来!”一嗓子喊出去,刘季立刻顶着已经插满了箭矢的木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幸亏这些弓箭手的装备一般般,水平一般般,否则的话区区一块破木板,可挡不住这么多箭。 司徒万里和残存的几名弟子紧跟刘季身侧,帮他防住侧边,同时清扫拦路的敌人。 朱家最为安稳的跟在他们后面,顶着‘怒’面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环境,谨防突发意外。 曲殇守在最后面,一个人吸引了七成以上的火力,即使如此,那些箭矢也没有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那些弓箭手彻底铺开以后,一阵一阵落下来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剑雨,所以基本上不存在躲开这种说法,除非躲到另一条街上去。 不过曲殇这个时候显然不能贸然从朱家他们身边离开,所以他的选择是……把箭接住。 凡是落点在曲殇附近的箭矢,几乎都被他靠着身法强行截住了。箭矢快,他比箭矢还要快。 在那些箭手眼里,只有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然后他们的大部分箭矢就被对方折断了,少部分则直接回敬给了他们,造成了不少伤亡。 这也是目前朱家一方为数不多的还击手段——另一个是司徒万里的六骰天命轮,那玩意可以充当回旋镖使,算是个飞行道具,就是效率奇差。 曲殇的爆发迅速压制住了对方的弓箭,虽然依然在严重的干扰他们,至少没那么密集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局势好转,因为远程攻击放松了,自然就该贴身打肉搏了。 大量的敌人再次从街道两端冲向他们。其中一端离得比较远,大概率是赶不及在刘季等人冲进选定的房子之前拦截住他们。 但另一端离得就相当近了,距离最近的曲殇不过十几步,和朱家他们也只多差个十来步。 在弓箭的袭扰协助下,未必不能追赶上来。曲殇这时突然断喝一声, “就是现在!”司徒万里闻声立刻会意,同时天命轮上的六个骰子飞速滚动,最终变成了六个六朝外,然后被他一同掷出。 两面半圆弧刃朝着两个方向飞旋而去,沿着刁钻的角度,画着曲折的弧线,从一名名弓箭手咽喉要害划过,在借助碰撞摩擦的力量改变方向,继续袭向其他弓箭手。 这是司徒万里算计多时得出的最佳轨迹,可以一次清除掉绝大多数对他们威胁较大的弓箭手,以挣得些许喘息的机会。 同一时间,一直困守原地防御敌人攻击的曲殇也终于开始了反击。他最擅长的从来都不是防守! 曲殇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路旁的一座石头灯座旁,侧身一个鞭腿踢了上去,一道雷光乍然闪过,底座被埋在地里,至少有三四百斤重的巨大石头块子直接被这一脚踢飞了出去,直愣愣的砸在对面的房子上。 主要为木质结构的房屋瞬间被砸塌了一个角,随即整间屋子都开始垮塌。 至于上面站着的弓箭手,更是在碰撞刚发生的时候就因为震颤摔下去了。 曲殇并没有去关注自己这一击产生的效果,身影再度闪现,接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敌人就如同被炮弹正面击中了一样向后面飞了出去,速度出奇的惊人。 最终这几个倒霉蛋全都撞在了同一个地方后倒地不起,胸口部位清晰可见凹陷进去的痕迹,人肯定是死了。 而被他们撞到的则是路边的一座水塔的其中一个支撑架。和灯台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小镇子里还要特意修建水塔。 不得不说,农家也算是财大气粗了,一座小小的镇子,基础设施修建的还挺齐全,又是路灯又是水塔的。 同样的木质结构的水塔底座遭受连续重击后,出现了明显的断裂痕迹,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但还没有彻底倒塌的迹象。 曲殇见状返身一脚又踹了一架拉货班车过去。这下,水塔彻底的一条腿彻底被干断,失去平衡,朝着街道的方向轰然倒塌。 一声巨响过后,大量躲闪不及的人被直接砸到,而后面的人也被水塔倒塌后形成的废墟给暂时挡住了去路。 在这个相对安全的状况下,另一边位于最前头的刘季也终于冲到了房子门口,跟两个农家弟子一起直接撞开房门就要扑进去。 结果屋内却迎面冲出了两个敌人,位于刘季身侧的两个倒霉蛋来不及反应第一时间被人家一剑捅死。 刘季倒是借此获得了些许反应时间,挡住了后续的致命攻击,但人被给踹了出来。 此时司徒万里没在他身边,而屋里那两个又紧跟着杀了出来,一个正面进攻,一个侧向辅助,同时攻向刘季。 他踉跄着抬剑挡住了其中一人,另一个却顾不上了。好在,朱家一直没有出手,一直在防备任何突发的意外情况。 矮小滚圆的他身法出奇的好,几乎瞬间闪至那两个人身后,手指蜻蜓点水一般从他们背上划过,然后他们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三心二意点穴手,朱家的成名绝技,极为罕见的点穴功夫。之所以罕见,是因为练的人少,比幻术那种偏门玩意都少。 而之所以少,是因为实在不好用。看起来欻欻两下就能人失去抵抗能力,彻底动弹不得,若是点中死穴甚至还能瞬间重创乃至直接干掉敌人。 但前提是你能那么精准的点中目标!实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两个人交手有些肢体接触是肯定的,但想触碰到关键穴位,几乎就不可能了。 所以这是一类纯粹用来欺负弱鸡的功夫……在某些江湖人眼里干脆将之视作把戏,或者是绳索之类东西的便携替代品。 不过朱家的点穴功夫算是极少有的另类,三心二意点穴手本身就有诸多高妙之处,再加上朱家自身雄厚高深的内功修为,让他甚至可以隔空点穴,令人防不胜防。 因此在江湖中闯下了不小的名头。不过即使如此,朱家也依旧被大家公认不擅长正面战斗,所以曲殇才是神农堂的第一高手。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操戈) 朱家这边刚把两人点住,司徒万里和幸存的神农堂弟子也靠过来了。曲殇紧跟着也闪了过来,双手张开一把把所有人都推进了屋里,同时伸腿一勾关住大门。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没有丝毫迟滞,该关窗户的关窗户,该搬东西堵门的搬东西。 一转眼的功夫,门就被乱七八糟的堵严实了,离得近的窗户也尽可能用东西封住。 不过这座房子很大,一楼是一整个儿的大厅,门先不说,窗户少说也有七八扇,还都是大开窗。 他们的这番操作只能说……聊胜于无吧。至少眼下,还能有些许的喘息时间。 刘季靠着窗户边的墙,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问道:“大哥,这怎么回事啊?这不是你选的战场吗,怎么主动权落人家那边去了?”朱家顶着‘怒’面,声音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恼火, “我也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叛变!”在最开始遇袭的时候,朱家还怀疑过不是自己遭遇了背叛,只是被田虎将计就计算计了一波,让他打了个先手。 打到后面朱家已经可以完全确认,自己就是单纯的遭到了背叛。他在四季镇安排了那么多的人手,田虎暗中安插进来一伙奇兵提前下手有可能,但把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处理掉然后再换成蚩尤堂的人就绝不可能了。 处理这么多头猪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呢! “这些都是神农堂和四岳堂的弟子,田虎不可能一夜之间让他们全都叛变……除非一切早就已经是算计好的,反倒是我一脚踩进了人家织好的网里了!”朱家压着声音,咬牙切齿的分析了一波,说完忍不住一拍身前的桌子,恨声骂道, “究竟是谁,在暗中布了这个局来算计我!?”朱家很顺滑的直接把田虎这个最大的敌人给略过了——田虎肯定没这个脑子。 另有高人算计了他……但,是谁呢?朱家的眼神越发凶狠。然后外面重新响起的喊杀声就中断了朱家的思绪。 敌人再次杀上来了。刘季咧了咧嘴,恨恨的骂道, “这帮叛徒,还真是不给人一点活路……以前怎么没见这群混蛋这么悍不畏死呢!”司徒万里看向朱家说道, “朱堂主,他们一拥而上全冲进来,这地方可挡不住几个人。”他话音刚落,一根根箭矢就从窗户外面射了进来,逼得司徒万里他们急忙找死角躲避。 “哼!”朱家冷哼一声,抬手虚握住几根射向自己的箭,一把甩到地上, “人往高处走……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上楼!”随着朱家一声令下,只剩下个位数的神农堂弟子急忙跑向楼梯,司徒万里小心的跟在后面,防备着外面的暗箭。 刘季这个时候倒是没急着跟上,目光在屋内扫过,立刻锁定了正好摆在楼梯边上的一堆酒坛——这地方是个酒楼。 看到这玩意,刘季露出了笑容,一边躲避着箭矢往那边靠过去,一边跟曲殇说道, “曲殇,你也赶紧上去。”曲殇朝他点了点头,旋即身形一闪,人就出现在楼上了。 刘季这时一个翻身越过一个柜台躲到后面,抬腿一脚把酒坛堆给踹倒,酒坛打翻摔碎,酒水立刻流淌的满地都是。 听到外面的声音越发逼近,刘季也不敢耽搁,赶紧又是几个翻身翻上楼梯,同时伸手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着,静静的等待着。 紧接着,被堵住的房门和窗户就被一群人直接给撞开了。刘季见状立刻甩手扔出了火折子。 刚冲进来的这些人还没调整好姿态,就看见了一根冒着青烟带着火光的火折子朝着地面落去,而地上清晰可见大片的水渍,一直蔓延到他们脚下附近。 破碎的酒坛子向他们表明了这水恐怕不是水,惊恐的表情第一时间出现在最前面的人脸上,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躲了。 一点火光骤然亮起,紧接着轰的一声爆鸣,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几乎占满了整个一楼大厅。 突如其来的热浪将靠外面的人直接掀了出去,而最里面的那一批……在放肆的哀嚎。 他们现在很火,有点过分的火。二楼上,刘季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衣服……他尽量跑快点了,可还是差点一起被点了。 因为这房子整体是中空的,早早跑到上楼的朱家等人也让窜上来的火苗给熏了个灰头土脸。 也幸亏这酒楼的一楼挑高非常大,否则他们很可能也会一起烧起来。刘季感受着空气中一阵阵的热浪,擦了擦脸上的汗,干笑着说道, “看来效果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一点。”司徒万里笑着接了一句, “是啊,我们都差点跟着你一起烧起来了。”朱家心情倒是变好了一些,露出了‘喜’面夸赞道, “干得不错!” “不过这也挡不住他们多久,赶紧走。”曲殇这时候突然喝道, “离开窗户!”他的提醒很及时,但那几个神农堂的弟子反应速度却明显不够,刚想抬腿,一截截剑刃就从木制墙板外面捅了进来。 朱家最后仅剩的几个手下还是被捅死了。刘季也是站在窗户边的人,好在他反应还行,几乎是下意识的按照曲殇的意思做了个躲闪的动作,险之又险的躲开了一截差点捅中他腰子的剑刃,还顺手反击了一下。 从剑上沾到的血来看,应该是侥幸完成了反杀。曲殇本人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手套上就泛起了颗颗电芒,抬手一拳直接砸向墙板,打穿木板的同时击中了外面的敌人。 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声闷爆,随后就是更多的惨叫声。外面的敌人反应速度确实不差,一看一楼着火,立刻还是从外面涌上二楼,寻找朱家等人的位置并发动了攻击。 也是这镇子里的建筑太过密集了,一个贴的比一个近,从外界很容易就能摸上来。 眼见仅剩的手下惨死,朱家脸上面具陡然切换到‘怒’,同时真气涌动,形成了虚幻飘渺的又一层面具。 随后双手十指在空中连连虚点,数道颜色各异的指光弹射而出,画着弧线直接在墙板上捅了个对穿的小洞,扑向外界的敌人。 外面新围上来的敌人每个都被朱家精准的照顾到,纷纷被点住,先是浑身一僵,接着突然开始手舞足蹈的,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发怒,有的则陷入了emo。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三心二意点穴手,能够让中招者陷入喜怒哀乐四种情绪之中难以自拔。 外号这种东西是从来不会叫错的,‘喜怒哀乐,千人千面’,既是指人,也是指实力——没有一个字多余。 听到外面那奇奇怪怪的动静,刘季不由露出了坏笑, “大哥,你这招还真是百看不厌啊,真是神奇。”面对这个时候还不着调的刘季,朱家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你当这是表演吗?”司徒万里在一旁跟着笑,不过心中却是暗自惊讶。 朱家的实力似乎又见精进,在一瞬间同时使出三心二意点穴手中‘喜怒哀乐’四种手法,而且是隔墙点穴……这认穴的功夫恐怕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比肩啊! 顺便一说,点穴这玩意还有一个不好用的地方就在于认穴。每个人身材不同,身体状况不同,想要准确命中穴位眼力必须过人。 不仅要准,而且要快,不然的话一个穴认半天,再准也没意义。不得不说,作为天下第一大帮,农家虽然没几个作为江湖主流的剑客高手,但是在旁门左道方面确实独树一帜。 “不能纠缠,快走!”朱家不敢耽搁,立刻指挥道。一行四人直接从屋内撞了出去,沿着各个屋顶朝着四季镇外奔逃——更准确一点说是朝着大炎帝六贤冢方向。 荧惑之石始终被曲殇带在身上,朱家还没有失去他最重要的筹码。曲殇永远执行最危险的任务,现在也一样,留在最后一边跟着朱家他们奔逃,一边还抽空阻击追击的敌人。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全力施为,浑身都在炸闪着雷光,不过主要还是集中在被特制手套双手部位。 只要他随手一挥,就能隔空炸开房顶上的一团瓦片,将之甩向追击的敌人。 每一片瓦都携带着足以将人砸昏过去的力量。追来的人有的直接被砸下去,有的灵活一点能躲开……但是又不够灵活,往往躲开瓦片后就无法在陡斜屋顶上站稳,最后还是会掉下去。 有他的掩护,朱家等人逃得很利索,很快就甩开了敌人的大部队。可惜,也没能就此顺利脱身。 哑奴、虎妖、田仲,还有金先生四个人围了个大圆弧,刚好堵住了朱家他们的前路。 才耽搁了几个呼吸,后面的追兵也跟上来了,不过目前主要在纠缠曲殇。 刘季停下脚步,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哑奴,咧嘴一笑忍不住戏谑道, “怎么,哑奴兄今日也有兴致来四季镇玩?”哑奴是个自闭老头,几乎不可能在热闹的地方见到他。 对于刘季的挑衅,哑奴紧了紧手里的武器,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 田仲挂着阴狠的笑容,看着朱家不阴不阳的说道, “这不是朱大堂主嘛,这么巧在这儿见面了?”一听田仲这个三姓家奴还敢出言挑衅,刘季第一个忍不了,扭头看向他阴阳怪气道:“田仲老弟,你这厚颜无耻功练的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真让人想不到呢!” “咱们六堂十万兄弟里,我最服的人就是你,不仅脸皮厚的能刀枪不入……最重要的是爹还很多,不用怕别人咒你!”刘季这一刀插得不可谓不深,不过田仲也不愧是能当三姓家奴的狠人,不过心里多恼火,脸上愣是一点没表现出来,只是用依旧不阴不阳的语气回了一句:“刘兄谬赞了。”接着立刻回击道, “刚才我好多神农堂的弟子在追杀诸位,莫非荧惑之石到手了,却闹起内讧?”面对田仲,朱家是一句话都欠奉,目光环视一圈后,冷淡的说道:“就你们几个?” “想从我朱家手上抢东西,是不是想的太容易了?”司徒万里跟着冷笑道, “田虎自己不敢来吗?”田仲一副笑面虎的样子,笑容不改的回应道, “朱堂主又不是不识时务的人,都眼下这种局面了,何须二当家亲自出手呢?”田仲话音刚落,一直在低声嘶吼的虎妖第一个按捺不住,挥舞着闪着凛冽寒光的双爪,一跃而起扑向朱家。 然后在半空中被突然闪现过来的曲殇一拳头砸在脸上,两人一起冲到另一边去了。 虎妖一动,其他人也不再干站着。哑奴第一时间选中了刘季,冲向了他。 刘季见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诶!你怎么想都不想,就决定挑我当对手呢?”哑奴当然不会回答他。 不过实际原因也很简单,刘季自己也知道,不然他也不会表现的有点不爽。 因为朱家这一伙人里,他最弱。嗯……哑奴也是他们那边最弱的。这不是赛马,所以不用考虑什么中驷对下驷的操作,由最没价值的哑奴来拖住最没价值的刘季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刘季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别让他来捣乱就行。见哑奴不搭理他,刘季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不说话……那我就打到你开口求饶!” “诶,你好像说不了话……”垃圾话还没说完的刘季马上就被哑奴给逼到另一边,远离里主要战场。 他的实力确实太差了……相对而言。最后,金先生手掌一抬,摸到自己的剑柄之上,目光不带丝毫感情的看向朱家。 司徒万里抬起天命轮挡在了朱家面前,和金先生隔着一条脚下的小巷对视着。 现在,是二对二,局面上似乎反而是朱家一方占优。不过田仲并不担心拿不下对方。 朱家的战斗力他这个曾经的义子最清楚,面对弱者时很强,但是面对强者时却往往很弱……哪怕是没那么强的敌人。 这就是点穴功夫的尴尬之处,或者说是所有旁门左道的。即使是田仲,也有把握拖住朱家相当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只要金先生解决了司徒万里,二打一拿下朱家就不是问题。 至于金先生能否完成任务……田仲很有信心。这可是罗网特意借给自己的精锐成员,据说若不是资历太浅,都能晋升天字杀手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困境) 就在金先生打算拔剑出手的时候,另一边和虎妖纠缠的曲殇也发现了朱家陷入了困境。 他不了解金先生的实力,倒不觉得朱家他们有危险,但是一旦被缠住,想脱身就难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朱家陷在这里。想到这里的曲殇趁着虎妖出手,一把扣住他的一条胳膊,接着腰腿发力,强行把这个大块头直接掷了出去……朝着田仲和金先生的方向。 同时自己紧随其后,一同扑了过去。田仲两人察觉到不对,及时躲闪来自友军的痛击,不过脚下的屋顶却被虎妖给直接砸塌了。 “走!”曲殇这个时候断喝一声提醒朱家,同时把荧惑之石的盒子扔给了他。 实际上也不用他刻意提醒,朱家很清楚曲殇这是再给自己创造机会,接住东西后第一时间找了个方向跑路。 田仲有心阻拦,然而这会儿他实在顾不上。房顶塌陷,再加上为了躲避虎妖这颗‘炮弹’,他和金先生都被迫从屋顶上翻身跳了下来,落到了下面的小巷里。 站稳之后,他第一时间看向金先生, “知道你的任务吧?”金先生用他那不带感情的声音回道, “很清楚。”说完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踏步冲出了小巷,同时挑开了在砖瓦残骸掀起的烟尘中突然袭向他的两扇半边天命轮。 看来司徒万里选择了主动出击。看着冲进烟尘之中的金先生,田仲先是露出一个满意而残忍的微笑,接着收敛情绪,匆匆离开。 他得赶紧去找朱家,绝不能让这个老小子逃出四季镇,否则麻烦就大了。 另一边,刘季正在艰难的应付着哑奴的攻击。这个杀手出身的哑巴老头攻击性非常强,用的又是一对短兵,攻势凌厉迅猛,刁钻凶险。 相较之下,刘季就平庸的多,他就相当于普通农家弟子的proplusmaxultra加强版本,用的是最中规中矩的剑,剑法也很稀松平常。 面对哑奴的攻势难免差点意思,落入了下风。好在他的剑法基础还算扎实,打法比较稳定,暂时……还撑得住屋顶漏了一个大窟窿的房子内,阳光透过窟窿投射进去,将屋内映照的一片亮堂。 在屋顶落下的残垣断木中,曲殇正在狂虐虎妖。和之前的交手不同,此时曲殇完全压制住了虎妖,打的对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闭目待捶。 挨打的虎妖不断发出喑哑狂暴的低吼,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单方面挨打而生气,还是因为吃痛。 此时的曲殇浑身上下都被雷光笼罩着,每一次攻击都会造成电光的乍泄,刺人双目。 虎妖尽管全力防御,也无法挡住曲殇所有的攻击,而他几乎每次受击,身上都会多出一抹焦黑的痕迹,足见曲殇攻击的力度。 好在,虎妖还算抗造,短时间内能坚持住。而他的任务,也就是拖住曲殇一段时间。 谁也没指望他能搞定曲殇。………………与此同时,农家蚩尤堂外。英布一脸阴沉朝着蚩尤堂外面走去,季布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大概了,但还是问道:“里面什么情况?”英布语气生硬的回答道, “只有几个留守的普通弟子,一个重要人物都没有了!” “田蜜也不在了!” “留守的人不知道田蜜去向?”季布跟着问道。英布皱着眉头回道, “问了,说是田蜜田虎他们一早就带人出发前往炎帝六贤冢了。”如果田蜜真的跟着田虎去了炎帝六贤冢,那他们俩想有所动作就难了。 对付一个田蜜已经很麻烦,再加上田虎那一大帮人……季布想了想后却摇着头说道, “田蜜未必跟着田虎一起行动。” “你看见墨家的人了吗?”他突然问道。英布一愣,想了一下后摇头道, “没有,没看见,墨家的人应该已经不在蚩尤堂了。” “这就对了。”季布笑着说道, “昨天墨家的人应该是在蚩尤堂这边被田虎他们拿下了,现在人却不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被转移了。”季布直接忽略了被杀这个可能——田虎只是虎,不是傻逼。 他觉得高渐离他们会给自己捣乱,所以对他们动手,这没问题,等他当上侠魁之后,把人放了就是。 大不了就是和墨家交恶,以后不往来呗,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把人杀了,就等于是和墨家彻底宣战,你等着人家跟你不死不休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墨家即使已经被帝国通缉,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农家接下来的局势也未必就比人家强。 他们抢夺荧惑之石同样是把帝国往死里得罪的行为,农家八成也得成叛逆分子。 这种情况下还招惹墨家,就是纯纯的作死了,当上侠魁都不好使。英布听到季布的分析也回过味来了, “你是说……田蜜是去转移墨家的人了?” “有这个可能。”季布朝他一挑眉,笑着回道, “墨家的人不好处理,田虎势必要留一个足够身份和实力的人来处做这件事。” “你也知道,田虎这边最不被信任的就是田蜜,田虎前往炎帝六贤冢,最可能留下的自然也就是她。”英布听完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还有难题摆在他们眼前, “那他们要把人押到哪儿去呢?咱们过来的路上并没有看见田蜜或是大量的农家弟子。” “肯定不是押到魁隗堂去了。”知道人可能没和田虎待在一起肯定是个好消息,但还是找的到人才行,否则都是白搭。 季布一耸肩, “这就得咱们仔细找找了,嗯……这次咱们还能多一些帮手一起找。”………………大泽山,通往炎帝六贤冢的其中一条路上。 一大队农家弟子正押送着一辆囚车行驶在道路上。被关在囚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墨家的高渐离和大铁锤。 昨天高渐离靠着地形之利虽然成功打退了田虎他们的攻势,但是在蚩尤堂的大部队彻底围过来后,还是无奈放弃了抵抗,顺滑的投降了。 这不投不行啊!蚩尤堂千把号人把他围死在那个湖里,根本无路可逃,坚持对峙下去毫无意义。 要知道当时他的消耗已经很大了,田虎只要继续跟他耗下去,迟早能把他耗死。 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无非就是他和田虎同时精疲力尽,然后大铁锤面对上千名农家弟子……不如就识时务一点,还能少受点罪。 反正又不会死,而且应该很快就会被救回去。当然,说一千道一万,也都是自我安慰的话语。 但是没办法,谁让田虎不讲武德暗算他们俩呢,只能往好处想想了。两人面对面靠坐在囚车里,大铁锤因为块头过大有些不自在。 囚车的车架上,一名农家弟子坐着驾车,在他的旁边,则是魁隗堂主田蜜。 这女人站在车架上,尽情的展现着自己妖娆勾人的曲线,一双大白腿在那身跟睡袍差不多的衣摆下若隐若现。 一旁的驾车弟子不住的往旁边瞄,一边瞄一边咽口水。不止是他,周围的其他魁隗堂弟子也都伸着头想多看点‘好风光’。 田蜜对此毫不在乎,端着自己的烟杆,优雅的抽着大烟,低头瞥了一眼后面囚笼里的高渐离后,嘴角一翘,然后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整个后背都贴到了囚笼的顶上了。 她这一番动作,顿时有更多美丽的风景从那身简单的袍子中流露出来,周围的魁隗堂弟子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按到田蜜的身上。 旁边驾车的弟子都看傻了,一双眼睛感觉都快看不过来了,只觉得浑身燥热,口干舌燥,鼻头热热的。 不过这一次,田蜜说话了。她先瞪了一眼驾车的弟子,然后摇头晃na……脑的说道, “你们这些贪嘴的泥腿子,看满意了吗?”驾车弟子赶紧转过视线,装作专心驾车的模样。 周围的其他弟子也暂时不舍的收回目光,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敢作声。 不过几乎所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田蜜提出的问题的答案——光是看,谁能满意! 田蜜没有多计较的意思,对于这种充满着赤裸欲望的眼神,她一向是既厌恶,又享受的。 “满意了就认真驾车,要是耽搁了二当家的事,就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不咸不淡的威吓了一句后,田蜜扭着小腰坐了下来,嘬了一口烟,扭头看向高渐离,巧笑嫣然的说道:“也不学学人家高渐离先生,离我这么近都目不斜视。” “对了,高先生,我听说你可是一个大情种呢,深爱着你们墨家的另一位统领雪女姑娘……呵呵,她也是个绝世美人呢。”高渐离斜眼瞥了她一下,冷淡的讥讽回道, “什么叫也是?”你什么档次,也敢跟雪女相提并论!田蜜自然听出了高渐离话语中的蔑视,笑颜不改的回道, “呵呵呵……我自然是不敢跟雪女姑娘比。” “她可是妃雪阁头牌,七国第一舞姬,多少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挥金如土,只求……一夜春宵!”一边说着侮辱雪女的话,田蜜一边朝着高渐离吐了一口烟圈。 高渐离低垂着眼眸不搭理她,倒是大铁锤恨恨的骂道, “你给我闭嘴,想死是吧!” “呦!”田蜜哂笑一声,语气造作的回道, “铁锤大哥,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无脑莽夫,没想到还懂得怜香惜玉呢。” “高先生这个情种都没着急,你倒先心疼了。”大铁锤冷哼一声不回话了。 一来,他嘴皮子实在不利索,说不过这女人。二来,雪女的事说起来又很尴尬,当着高渐离的面尤其尴尬,再加上完全不明白情况的田蜜瞎拱火……索性还是不说算了。 高渐离这时倒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田蜜堂主当知祸从口出的道理,还是慎言为好。”听到这话,田蜜有些迷惑。 她原以为高渐离听到自己揭雪女短的话语后可能会生气,也可能会忍耐着不动声色,结果最后他的反应是……警告? 这算什么?你们俩还是老娘的阶下之囚呢,就先反过来威胁起老娘过来了? 还是说雪女本人会因为自己被说了两句坏话就从桑海赶到东郡报复自己吗? 想不通的田蜜决定不想了,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看来高先生还是很关心我的嘛。”大铁锤闻言忍不住嘟囔道, “你有完没完!” “争夺侠魁这种事,你一个女人跟着瞎掺和什么!”面对大铁锤这种可能被后世拳师喷死的说辞,田蜜倒是不怎么激动,嘬了口烟,不咸不淡的回道:“别小看女人,女人有你们男人不懂的办法。”大铁锤张嘴就想喷一句,不过话到嘴边忍住了。 你的办法就是张开腿吗——这是大铁锤想要用来回敬田蜜的话。不过他又觉得这话未免有些太过刻薄,而且他又没亲眼看见田蜜出卖美色的现场,也不好凭空污蔑一个女流之辈。 高渐离这时抬眼瞥了田蜜一下,犹豫半晌后问道, “你们现在这是去……炎帝六贤冢?” “哎呀,人家的心事都被猜出来了,你真坏!”田蜜闻言也不隐瞒,用令人发腻的夹子音回道。 高渐离闻言眉头抖了抖——田蜜要去炎帝六贤冢他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带着他和大铁锤呢? 侠魁继任仪式和他们两个外人又没有关系。总不能是等田虎继任侠魁的时候杀了祭天吗? 高渐离觉得田虎虽然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没那么逆天。 “去炎帝六贤冢,为什么要带上我们?”想不通的高渐离决定直接问。 “呵呵呵……”田蜜捂着嘴轻笑了几声后,妩媚的回道, “这不是我太喜欢高先生了吗,所以不想跟你分开太久嘛。”大铁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高渐离权当田蜜没说话,冷着一张脸目光紧紧的盯着田蜜,希望能换来一个认真的回答。 田蜜见状露出了无趣的神色,淡淡的回道, “不就是怕二位黄泉路上太寂寞嘛,我打算给你们找点伙伴。” “你说什么?”高渐离皱着眉头,有些不可置信的追问道。田虎……还真敢杀他们? 他小脑发育不完全吗?还有那个伙伴……又是什么意思?田蜜这次没有给高渐离答案,只是笑盈盈的敷衍道, “这是一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恶化) 蚩尤堂外的某处山林中,盖聂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着地上的人为痕迹。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对抱着剑站在一旁的卫庄说道, “有一道车辙,痕迹很新,做了一定的掩饰但并没有完全掩盖住。” “看车辙的方向,似乎是前往炎帝六贤冢的方向。” “呵!”卫庄冷笑一声,玩味的问道, “去炎帝六贤冢继任侠魁之位应该不用带货物吧?” “车载重物,行驶缓慢,还有这痕迹……田虎或许粗心,但他身边还有田仲田蜜这样城府极深的角色。”盖聂沉声分析道, “留下欲盖弥彰的线索,只有一种可能……” “诱饵!”卫庄低沉的嗓音响起,点破了答案。 “这不失为一个好消息,至少可以确保小高他们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危。”盖聂跟着说道。 卫庄又是一声冷笑,讥讽道, “看来田虎比我预想的更加没有脑子。”你抓了高渐离他们就抓了,竟然还不满足,还想继续折腾,真是……不知死活。 本来盖聂和卫庄并不觉得田虎会下死手——这也是所有人的判断,但是发现有人为他们准备了一个诱饵后,他们的观点改变了。 所以盖聂才会说出后面那句话。田虎想要做的更多,就未必还会保持必要的克制,说不定会越过不该越的红线。 毕竟得罪人这种事,要么就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要么就做到底,尽量不给自己留更多麻烦。 田虎现在就在两条路中间,走哪一条都有可能。考虑到他小脑发育可能不正常,盖聂和卫庄调高了后者的可能性。 “推动这一切的,恐怕不止是农家。”盖聂依旧抱着最谨慎的心态, “有人特意为你我准备了一场表演。”因为田虎没脑子,所以盖聂相信他会做出这种愚蠢的选择,但也因为他没脑子,所以盖聂不相信背后没有人推他一把。 卫庄对此并不在乎,直接迈步沿着车辙痕迹向前走去,饶有兴致的说道, “希望表演很精彩,不要让我失望。”………………桑海城,海月小筑中。 之前还被赵高一直征用的观海阁台,此时已经换了主人。古寻和张良对席而坐,喝着小酒,吹着海风,看起来好不惬意。 呃……或者应该说客人,毕竟这地方的主权既不属于赵高,也不属于古寻,依旧算是人家海月小筑老板的。 只不过公子被刺案还在调查之中,这地方暂时还属于帝国管控之中。至于到底管控到什么时候,那就不好说了。 张良放下酒杯,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以及横亘在海面之上的那艘庞然巨物,感慨道:“海月小筑着实是个赏景的好地方,难怪赵府令之前总是爱待在这里。” “说起来,古兄既然喜欢这个地方,为何之前一直不来?”古寻抿了一口酒,笑呵呵的回道, “跟赵高抢地方多没意思,就得让他在这里得意洋洋的织网布局,眼看着他起高楼。” “然后咱们再过来,坐在他之前志得意满的地方,再眼看他楼塌了。” “古兄的……爱好还是这么特别。”张良脸上照常挂着乖宝宝似的微笑,十分克制的点评了一句,不过看他神情,显然也是喜欢这种操作的。 “中车府立这次离开似乎有些匆忙?” “嗯……”古寻点了点头,端着酒杯回道, “应该是察觉到了东郡罗网布局出现偏差,所以急着过去亲自坐镇,把控方向吧。” “古兄不着急?”张良追问道。 “有什么好着急的?”古寻耸耸肩,浑不在意的回道, “他已经来不及了。” “农家的内部矛盾在罗网挑拨下爆发的太快了,侠魁之争的也会很快落幕,他现在过去也来不及再做调整了。”等到侠魁之争基本落幕,王离率百战穿甲兵赶至大泽山,罗网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 当然,那时候他们其实也不需要再做什么,目的基本都达成了。农家这一局赵高是志在必得的——因为无论如何,罗网都会是赢家。 古寻也很清楚这一点。农家和帝国之间势必会爆发冲突,只要起了冲突,罗网就已经赚了,区别只在于中赢还是大赢罢了。 古寻,或者说流沙想要的不是破坏罗网的计划,而是达成自己的目的,二者之间并无绝对的冲突。 只不过流沙的目的想要达成的话,罗网最多就只能小赢一把了——而且还是赢不了太久的那种。 “看来古兄已经胜券在握了。”张良闻言笑着调侃道。古寻一翻白眼,没好气的问道, “我以为你不会对农家那边的琐碎特别感兴趣呢?”张良一撇嘴,反问道, “为什么不呢?” “没什么意思啊……对你来说。”古寻一耸肩回道。这话当然不是说张良能够远隔千里把东郡的局势一眼看尽,谋圣也没那么神。 只是对于农家之局,张良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又无法插手其中,再多关注也没意义。 张良摩挲着酒杯,轻笑着回道, “农家毕竟事关青龙计划,多关注一些也是应该的。” “说来……青龙计划到底需要农家干什么?”古寻面露好奇的问道。张良犹豫着摇了摇头, “古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不清楚青龙计划的内容。” “不过,从农家的情况判断的话,我能想到的只有人了。”除了人多,张良也实在想不到农家有什么其他价值了。 当然,农家不至于这么不堪,他们在许多事情上都有着独到的造诣,比如农桑,比如工艺,又或是音律等等方面。 但这些和墨家的青龙计划都不太像能扯得上关系的样子。青龙计划能用得上的地方,张良觉得也就只有农家的人手了。 不过也不排除农家另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嗯……”古寻手指轻轻在桌案上点了几下,对于张良的猜测不置一词,也不知道他是否赞同。 “咸阳那边已经在做东巡的最后准备了,要不了多久,嬴政应该就会正式出发。”沉默了片刻后,古寻突然换了个话题。 张良闻言目光闪了闪,旋即淡淡的说道, “看来留给墨家启动青龙计划的时间不多了。” “不止是墨家。”古寻低垂着目光,像是看着酒杯,又像是看着张良,意有所指的说道。 张良一直摩挲酒杯的手迟滞了一下。………………东郡,大泽山四季镇内。 此时刘季和哑奴还在屋顶上激斗。刘季始终保持着稳扎稳打,这让他一直坚持到现在仍然没有彻底陷入颓势,也没有受伤。 但他的实力确实不如哑奴,越发手忙脚乱,继续纠缠下去迟早会落败,甚至被对方找到机会直接一击必杀。 刘季一点也不怀疑这个从来不说话的老头是否擅长杀人。他得想点办法扭转局势,否则说不定就要小命不保了。 冒进的思想刺激着刘季开始寻找机会,但是一直保持严密防守的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没怎么考虑,刘季一咬牙,立刻改变了出招风格,开始冒险主动进攻。 察觉到刘季改变的哑奴嘴角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开始不露痕迹的故意退让。 看起来他就像是因为刘季的突然进攻而有些慌乱,不得不暂时退让三分。 刘季显然是这么想的,立刻抓住机会,趁着双方拉开了距离,手里长剑一挑,掀起了一大片瓦片,接二连三的盖向哑奴。 哑奴见状有些慌乱的挥舞着手中双刺,打碎正面飞来的瓦片。刘季紧随在瓦片之后,长剑高举,对着哑奴天灵盖劈过去。 哑奴好似察觉的太晚了,没来得及躲避,只能抬起双刺,交叉架住刘季的剑。 短兵器架长兵器,从来都吃亏,更何况哑奴不以气力见长,而刘季相较他更为年富力强。 不出意外的话,哑奴肯定会在这场角力中吃个大亏。就在刘季即将取得优势之际,哑奴突然朝他露出一个阴险狠辣的笑容。 刘季心头一跳,知道自己中计了。然而他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措施,哑奴张口突出了一枚细小狭长的飞镖,正中刘季的心口要害。 扑哧一声飞镖入肉,鲜血汩汩流出,刘季吃痛之下无法再压制住哑奴,被他把剑挑开。 抬起手捂住伤口,刘季惨笑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恍然大悟道, “你果然不是哑巴……”哑奴是个哑巴是农家公认的事实,但还是有很多人怀疑他并不是哑巴,只是在假装——这类人主要集中和田氏一族敌对的神农堂和四岳堂,刘季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刘季的醒悟,哑奴只是冷冷一笑,随后双手挥舞如风,一对长刺被他使得眼花缭乱,一转眼就在刘季身上划出了十几道伤口。 最终,哑奴以一击反手后刺,直接从后背给刘季胸膛上捅了个对穿收尾。 遭受重创的刘季再也支撑不住,当场扑街倒地,沿着屋顶斜坡无力的滚落到地面上。 巧合的是,他和哑奴交手的地方恰好紧挨着曲殇和虎妖交手的屋子。他从屋顶摔下去,身影在窗口一闪而过,正好被曲殇看见。 曲殇立刻意识到刘季恐怕在哑奴手上吃了大亏。更重要的是,只要刘季还没死,哑奴就绝不会放过他,肯定会追击补刀! 不做任何思考,曲殇低吼一声,右腿亮起耀眼的雷光,紧接着他一跃而起,一击鞭腿直接砸在虎妖身上。 虎妖及时抬起双臂,屈肘并肩挡住了曲殇这明显卯足了全力的一腿。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响起,身形魁梧如熊罴一般的虎妖整个化作一道残影,直愣愣的对着墙就撞过去了。 那个位置就是曲殇判断的刘季落地的位置。轰隆一声炸响,虎妖直接将半面墙给撞了个稀碎,然后正中墙外面扑向刘季的哑奴。 两个友军撞在一坨,去势不减的继续砸向对面那间房子,再砸穿一面墙后才算停下。 不过这依旧没完,曲殇紧随其后,炸闪着雷光的一掌拍向哑奴面门。这老小子反应速度就是比虎妖快,即使让撞了个七荤八素,还是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及时做出了格挡——他更想躲开,可惜这个是真不够时间了。 曲殇这一掌又把他给拍飞了出去,砸到墙上撞出一声厚重的闷响才算停下。 看哑奴那止不住痛苦的面色就知道,撞得不轻。虎妖这时候也缓过来,眼见队友受创,立刻咆哮着杀向曲殇。 曲殇回身一腿击退虎妖,抽身撤到了躺在地上的刘季前面。他因为是躺着的状态,倒是没被虎妖给牵连到,只是被一些碎砖石盖住了。 问题不大,总比被哑奴补刀强。曲殇微微侧首瞄了一眼刘季,确认他胸膛还有起伏人没死后松了口气,紧接着注意力就转回到了虎妖和哑奴身上。 一双和紫黑半边面具同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两个对手,目光满是冰冷的杀意。 脑子不太灵光虎妖感受到这股凛然纯粹的杀意后彷佛收到了刺激,拧着脖子不住的咆哮。 相较之下,哑奴的感受更为清醒,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如同骤然坠入了冰窖一般。 他这一辈子,还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受到刺激的虎妖这时压抑不住动手的欲望,率先杀向了曲殇。 巧的是曲殇也和他一样,猛一踏地踩碎脚下的地砖,整个人如同一道随光而行的暗影,迎上了虎妖。 这一次,虎妖没有被轻易击退,勉强扛住了曲殇的攻势,虽然还是全面挨打。 一方面,由于愤怒虎妖越发的狂暴。另一方面,曲殇的力量恢复了之前的水平。 他的武功爆发起来威力很强,但是对身体负荷很大,所以不能持久。其实他的鬼魅身法也是如此,彻底爆发的情况下恐怕白凤都占不到上风,但是无法持久,所以只能用来战斗,不能远距离移动。 算是……武侠版的动力小子?不过即使常态下的曲殇,依旧足以完全虎妖。 当然,刚才短短片刻的爆发远不是他的极限,只是暂时没必要着急,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他的敌人远不止是虎妖和哑奴,他必须小心行事,过度冒进只会让自己一方的局势进一步恶化。 现在已经够糟糕的了,不能再犯任何错误!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穷途) 在曲殇等人交手地点几条街外的巷子里。司徒万里双手紧抓着自己的天命轮,高度戒备的盯着巷子另一端的金先生。 相较司徒万里,金先生的态度要淡定的多,脸上是一如往常的木然,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冷冰冰的说道:“你很快就会是个死人了。” “是吗?”司徒万里闻言一笑,回应道, “在开盅之前,我一般都不会把话说太满。”金先生不再废话,反身一脚将巷子里摆放的一只酒缸踹向了司徒万里,自己紧跟在酒缸之后奔袭向司徒万里——四季镇接待的都是农家弟子,而江湖人从来都离不开酒,所以这座小镇里几乎无处不在酒这种东西。 司徒万里见状第一时间掷出了半扇天命轮,半圆刃画出一个弧线击碎酒缸后转回到主人的手里。 金先生此时一脚踩在酒缸盖子上,趁着它刚刚崩碎还未落下,借力跃起一剑劈向司徒万里面门。 司徒万里向侧方一躲,蹬墙借力翻身趁机反击,两面天命轮并排砸向金先生。 金先生此时朝前一翻躲开攻击,对着司徒万里心口要害反手一剑直刺。 司徒万里急忙后撤半步,侧开身位躲开这一剑,同时挥动天命轮,朝着金先生心口切过去。 金先生身体稍一后倾,差之毫厘的避开天命轮的弧形锋刃,两人错身而过。 接着双方立刻贴身缠斗在一块,剑光夹杂着弧光在小巷中不断闪过,与之相随的是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 短短几息的时间,两人有来有回交手数个回合之后,一同跃至半空,再度交锋几轮后互相对蹬了一脚,各自借着反冲之力向后翻身后撤,拉开了距离。 司徒万里微微喘着气,心头越发警惕金先生。他对金先生没有任何了解,只不过对方从一开始就给了他很强烈的压迫感,出于小心考虑不敢掉以轻心。 现在真交上手了,司徒万里才发现……自己的感觉果然一点都没错。剑术如此刁钻凌厉,堪称招招致命,简直就是个冷血的剑客杀手。 田仲那个三姓家奴从哪儿找来的实力如此强大,还如此特点鲜明的剑客? 司徒万里的疑惑恐怕暂时没人给他解惑,金先生此时对着他冷冷一笑,接着立刻垫步前冲,再次杀向司徒万里。 ………………另外一条街上,矮胖矮胖的朱家正背着荧惑之石夺命狂奔。 作为神农堂的堂主,农家两派大佬之一,他倒是一点不在乎面子,抡着自己的小短腿毫无风度的在小巷子里钻来钻去,躲避着周围搜索围堵他的农家弟子,寻找着出路。 可惜即使朱堂主如此放下身段,也还是没能跑掉。四季镇的建筑很密集,但是地形并不算特别复杂,因为农家构建这座小镇时做了布局规划。 这使得四季镇密而不乱,也使得朱家无法借助地形之利——更何况他对四季镇的了解其实也比不过底层的农家弟子。 很快,他就在一处巷口被追捕他的农家弟子给堵了个水泄不通。田仲穿过众多弟子,操着轻蔑且恶劣的语气,同时夹杂着明显的笑意,阴阳怪气道:“哎呀呀,这不是这不是神农堂的朱家堂主吗?” “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偏僻陋巷里抱头鼠窜,实在是太丢脸了吧!” “田仲!”看着正得得瑟瑟朝自己缓缓踱步走来的逆子,朱家气的说话都带颤音了。 “很意外吧?”田仲完全不在意昔日义父的气愤,嘴角永远挂着轻蔑的笑容,继续嘲讽道, “没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是不是啊,义父?”饱含着调侃与戏谑意味的一句尊称,更让朱家火冒三丈, “你居然还有脸这么称呼我!?” “我一手将你提拔起来,你今日却是这么回报我的!”一般人如果有当三姓家奴的不堪过往,一般都会藏着掖着,不过田仲显然不是一般人,此时非常的坦荡,一点也不忌讳朱家当着众人的面掀他的老底。 脸面和名声这种东西,只要你自己不在乎,那一般情况下真是没什么用。 如果你因为名声不好而吃了大亏,那主要问题八成不在名声上。田仲看的就很明白,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别人抬举来的,只要他们一直愿意支持他,那他的地位就是稳固的。 而对于支持田仲的人来说,巴不得他声名狼藉……这样才能确保他保持忠诚。 “没错,当年我只是个农家的无名小卒,是你给了我出头的机会,我也确实很感激你。” “但是……”田仲语气一转,一副自诩聪明人的样子, “良禽择木而栖。” “在农家,你终究只是个外姓,田氏一族的力量才是最雄厚的,跟着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你也别怪我,义父,我想你也愿意我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吧?”田仲不无得意的反问了一句。 朱家气的浑身颤抖,面具上的胡须不住的飘动。这不仅是因为田仲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更关键的是话里的部分内容。 什么叫田氏一族的力量最雄厚?要不是你特娘的在关键时刻背刺非田姓一派,局势明明已经偏向了他们了! 当年因为古寻,农家的前任六堂堂主一战全殁,胜七等年轻一辈才提前继任堂主之位。 而在这场匆忙的权力交替中,非田姓本来有可能占据四堂席位,就此压制住田姓一派,但是由于田仲的背刺,最终结果成了三比三平。 当然,或许即使没有田仲,侠魁田光还是会选择平衡双方力量。但……田仲的责任绝对是没跑的。 他分明是在田姓一族不占优势的投过去的。这也是朱家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 要是神农堂对你不好,或者说跟着他朱家前途无亮,你来一手所谓的良禽择木而栖也就罢了。 可是都没有啊! “说的好!我一直将你视为己出……”朱家颤抖着话音,充满怒意的说道, “你本是我朱氏门下最有能力的人,却忘恩负义,急功近利……哼!自从你改姓为田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已经彻底恩断义绝了!” “你也不配再用那个称呼!” “呵!”田仲轻蔑一笑,摇着头故作惋惜的说道, “我心中本来对你还有一丝敬意……既然义父如此绝情,那我也就不必自作多情了!”朱家握紧拳头,怒喝回道, “如此最好,免得我恶心!”………………另一边,司徒万里和金先生的战斗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司徒万里借着金先生的攻击同时甩出了两扇天命轮,逼退对方后全都插在了两侧的墙壁上,故意卖了个破绽吸引对方继续冒进攻击。 金先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次前冲补攻,司徒万里‘慌忙’中只得踢出一旁的一扇大木板试图阻拦对方。 一道剑光闪过,木板一分为二,金先生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扑向司徒万里刚才的位置。 不过此时他人已经跳到了一旁的树上,双手中各攥着一根纤细的丝线,线的另一端则绑在两扇天命轮上。 此时,金先生的位置正好在两扇天命轮之间——这是司徒万里精心计算的结果。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同时双手交叉用力一拽,两扇天命轮顿时被他从墙上拽了下来,在丝线的牵引下,打着旋朝金先生杀去。 千钧一发之际,金先生依旧无比冷静,第一时间找出了生路——两扇天命轮的高度并不是一致的,中间有空隙! 金先生不假思索的一跃而起,将自己的身体在半空打横,以横截面高度最低的状态恰到好处的躲开了两扇天命轮的同时夹击。 双方一错而过,金先生以剑指地借力立刻重新站稳,而司徒万里则把自己的兵器重新收回手中,两扇天命轮弧刃部位嵌着的六颗骰子哗啦啦转动着,最后全部停在了六点上。 虽然这一轮攻击没能奏效,但是司徒万里并没有气馁,立刻发动了追击,双腿一蹬树干,整个人在空中伸展大开,双手笔直抬起,用尽全力旋转自身,挥舞着双轮如同风火轮一般劈向金先生。 面对司徒万里的凶猛攻势,金先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防守,第一时间抬剑,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抵住剑身来格挡天命轮的轮番切削。 司徒万里这一次确实是卯足了劲,金先生虽然挡住了他的攻击,还是被剑上传导过来的力量不断向后逼退着。 看起来,这一次司徒万里将要彻底把持住优势。可惜金先生确实是个最顶尖的剑客,依旧保持着冷静,再一次找出了对手的破绽。 两扇天命轮的轮番攻势确实迅猛急迫,但每两次攻击之间,终归还是存在短暂的空隙。 金先生闭上双眼,感受着剑上传来的力量,敏锐的抓住了一次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放弃防御,挺剑直刺。 这是一记险招,如果他的时机把握错了,放弃防御的他肯定会比司徒万里先遭受重创。 不过……毕竟艺高人才胆大,他敢这么做,也确实是有这个把握。司徒万里为了躲避这一剑,攻势被迫打断,整个人几乎空门大开的摆在金先生面前。 对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难得的双手握剑,爆出一声大喝,青蓝色的剑气骤然爆发,对着司徒万里头顶劈了过去。 危急之中的司徒万里还是及时抬起了天命轮,十分勉强的接下了这一剑,但是他人直接被砸到下去,撞碎了一大片木箱子后跌坐在地上。 金先生这边落地,不做任何犹豫,第一时间发动了追击,一剑刺了过去。 司徒万里甚至都没来得及站起来,只能匆匆将天命轮对齐合一,充当做盾牌挡住对方的剑刃。 最后在金先生气劲的逼迫下,司徒万里几乎是被他推着站了起来,一路滑退出了巷子。 不等他想办法反击,金先生立刻捕捉到了天命轮的破绽所在——中间把手处的空隙。 反手抽剑,重定目标再次刺出,纤薄的剑身贴着司徒万里的手掌,穿过天命轮的缝隙刺向他的面门。 司徒万里只得急忙一个下腰,让金先生的剑贴着自己的脸落空,同时双手发力,以天命轮钳住对方的剑。 只是这种姿态的他不便发力,只是僵持了短短一瞬,金先生就挑飞了其中一面天命轮。 半圆弧刃在空中画出一个抛物线后,斜着插在了地上,上面的三颗骰子再次咕噜噜转动,最终全部停在了一点上面。 这似乎预示着司徒万里的落败。………………另一边,看着已经彻底撕破脸的朱家,田仲却并没有急着让人动手,而是开始了劝说:“朱堂主,我是个斯文的人,和二当家打打杀杀的作风不一样。” “如果你肯乖乖把荧惑之石交出来,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这小子也是够阴的,劝人放弃抵抗,还不给个准话,摆明了事后要反悔。 朱家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信了自己这个逆子的鬼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田仲,我太了解你的野心了,你绝不会满足于辅佐田虎当个跟班,你根本就是要自己当侠魁!”面对朱家大庭广众之下的指控,田仲脸上的笑意终于消退了一些,不过还算淡定。 他的真实目的当然不是给田虎这个憨货当忠犬,但是他的目的也不是当侠魁……或者说他有这个心,但没这个力。 朱家这个死对头的指控对他也基本没有影响。田虎信任田仲不是因为觉得他忠诚,而是因为他够弱。 秦昭襄王会担心白起造反,但他会担心白屠这种货色造反吗?二人对峙之时,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突然在朱家后方响起:“我们堂主对二当家忠心耿耿,朱堂主还是不要胡乱攀咬为好。” “要是让二当家知道,就不好了。”看着穿过农家弟子,提着带血的剑缓缓走过来的金先生,朱家明显有些慌乱,不自觉地靠住墙壁以防被偷袭。 不过真正让他担心的不是自己遭到了田仲和金先生的夹攻,而是司徒万里的情况。 他可是知道司徒万里之前主动缠住了金先生,现在金先生安然无恙的过来对付他,那岂不是说……司徒万里悬了? 朱家一边担心着司徒万里的安危,一边惊骇于金先生的实力,竟然能这么快解决司徒万里……自己这是彻底没戏唱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暗影) 田仲瞥了一眼金先生剑上的鲜血,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转为狞笑,看向朱家:“朱家,你的死期到了!”他一直跟朱家废话,就是为了等金先生解决司徒万里。 朱家张望着周围的状况,心逐渐沉底。看起来,他确实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以他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和田仲以及这么多农家弟子抗衡,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剑客。 不过,朱家仍然没有放弃。因为,他还有一线希望。朱家人身安全最大的保障,从来不是司徒万里,不是刘季,甚至不是神农堂成千上万的弟子。 而是曲殇……朱家最信任,也是唯一完全信任的人。此时,朱家依然相信自己最重要的得力干将能够帮自己力挽狂澜。 更何况,他自己本身也还藏有后招。这时候,突然几块瓦片从天而降,把几个蠢蠢欲动的农家弟子给逼退回去。 田仲抬头望去,只见屋顶之上,依旧流里流气的刘季手里正颠着一片瓦,低头看着他们。 虽然气质一点没变,但是苍白的脸色说明了他现在的状况不好,很不好。 但刘季还是强撑着大声嘲讽田仲道, “以多欺少,这么无耻的事也就只有田仲兄你的脸皮能干出来了。”说完,他把手里的瓦片甩向田仲,同时翻身跳下了屋顶,落地之时特意以剑拄地卸去冲力,即使如此还是疼的脸皮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站稳直接跪在地上。 田仲挥剑打碎瓦片,一脸杀意的看向刘季,却也不着急杀他,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浓了——眼看着都是只有半条命的货色还主动过来给他刷kpi,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又来一个送死的。”看着一身伤寒,不住咳血的刘季,朱家换到了‘哀’面,语气低落悲痛的说道:“刘季老弟,这里是死路,他们的目标是荧惑之石,你跳下来干什么?” “大哥,整个四季镇都被封锁了,哪里都是死路。”刘季依旧潇洒的强笑着回应道, “这里人多,不如来凑个热闹,即使真的要死……那咱们也得死在一起不是,省得黄泉路上寂寞啊!”说着,刘季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拔出了插进地里的剑,因为伤势影响力道失衡,还趔趄了一下。 “刘季老弟……”朱家的声音有些发颤。朱家是一个绝对成熟的上位者,对待属下从不会意气用事,但是……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希望刘季他们都没有跟着自己踏入这该死的四季镇。 如果注定要死,那不如就死自己一个。当然,最主要的是刘季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留个火种,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这时候,另一道强打着气力的虚弱声音从田仲等人外围响起, “刘季,你小子居然能说除这么肉麻的话,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度发生的意外情况也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是司徒万里一手拎着天命双轮,一手扶着墙一点一点朝这边磨蹭过来。 他看上去比刘季更为凄惨,浑身上下遍布着剑伤,鲜血沿着伤口从他的双腿和双手,顺着衣服和兵刃,一点一滴的落到地上。 看来他没有被金先生当场格杀,但是也只剩下小半条命了,可以说只要不赶紧送医,基本和死了没区别。 挪到人群边上的司徒万里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农家弟子和金先生,轻描淡写的请求道:“来陪兄弟送死,我赶时间,能让让吗?”金先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缓缓的让开了身位,其他农家弟子见状也纷纷躲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司徒万里拖着伤躯,一点点挪到朱家两人身边,靠着墙勉强站稳。 “司徒老弟……你们两个又是何苦呢!”朱家看着身边的天残地缺,不由长叹一声。 刘季浑不在意,笑呵呵的跟司徒万里搭话, “如果司徒老哥愿意听,我可以跟你说点更肉麻的。” “那就算了。”司徒万里果断摇了摇头, “咱们还是来点正经的……再赌一把如何,刘季老弟?” “好啊!”刘季一口答应, “这个最对我胃口了。” “那咱们就赌一赌,送命见神农老祖宗之前,谁干掉的人多。” “哈哈哈,好赌注!”刘季放声笑道, “我赢的话,以前的账一笔勾销怎么样?”司徒万里却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规矩不能坏,先记账,下辈子你再还……还有利息。” “不是吧……”刘季忍不住失笑道,同时伸手往怀里一掏,语气一转道, “还好,咱们还有机会,我不用把债带到下辈子!”话音落下,他一把拉响了从怀里掏出来的紧急信号弹。 这是神农堂的紧急示警信号——当然,这个时候,它只有一个作用,求救! 整个四季镇,他们只有一个援兵,这信号弹为的也就是向这个唯一一个援兵求救。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就发信号弹,是因为……没必要。一旦信号发出,势必会刺激田仲不计代价以最快速度干掉他们。 所以留给曲殇赶过来的时间只有从信号发出到朱家三人彻底殒命这一点点时间,晚点发反而更有利。 果如刘季所料,见到他发射了求救信号,田仲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抬手示意麾下弟子杀了朱家三人。 “我马上就送你们结伴上路!”………………青天白日之下的信号弹并不引人注目,但是炸响的尖刺爆鸣声却立刻传遍了四季镇,也传入了曲殇的耳中。 这让他的眼中瞳孔猛然一缩……此时会在四季镇发信号的,只有朱家他们,看来外面的状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曲殇不知道朱家他们留给自己的时间有多久,所以他只能当作一刻也不能耽搁。 相较之下,哑奴和虎妖两人就对这突如其来的炸响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他们也不用多想,曲殇根本没给他们思考的余裕,第一时间仰天放肆怒吼一声,如若雷震一般的轰鸣立刻在屋内炸开。 哑奴和虎妖只见无穷无尽的雷光骤然从曲殇身上炸开,他们的双眼被强光一闪,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突然失去视线,让两人下意识的有些慌乱,然后更让他们慌乱的情况出现了——他们的视力一直没恢复。 按理说被强光刺激致盲应该只是短短一瞬,然后视线就会慢慢恢复。可是他们俩却如同彻底瞎了一样,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然后……两人就在黑暗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当曲殇的身影从这间房子消失,屋中只剩下了两具尸体,和一地的鲜血。 虎妖心口位置被‘掏’出一个大空洞,周遭的血肉都变得焦黑,鲜血从空洞中肆意的流淌而出。 哑奴的死状更加惨烈,整个人被蛮力打断成两截,散落在两个地方,内脏也洒了一地。 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农家两大高手就全部殒命在这间已经破烂不堪的房子里。 其实他们两个在失去视线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优先做出躲闪,离开自己最初的位置,同时尽最大努力去捕捉环境中的声音,以判断敌人的动作。 听声辩位对高手来说也算是必修课,但他们愣是没有捕捉到哪怕任何一点点信息,就死在了曲殇的手里。 只能说,他们是高手,但是还不够强吧。………………另一边,随着田仲的一声令下,包围朱家的众多农家弟子纷纷不再忍耐,悍然动手。 金先生也没有干看着,同样第一时间杀了过去。面对一拥而上的敌人,朱家脸上的面具之上隐隐浮现出一层虚影。 虽然代价很大,但是到了生死之时,任何代价都不再是代价了。而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一团硕大的漆黑雷球突然从一侧房屋之中撞了出来,猛然砸在地上,随后整条巷子都在跳跃着连绵不断的电光,连带着被撞塌坠落的房屋残骸,几乎一同淹没了这片不算宽阔的空间。 在雷球从一侧墙壁中撞出来的瞬间金先生就大喝了一声躲开提醒众多弟子。 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这些农家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更来不及躲开。 凡是挤的比较靠前的弟子基本上都被一波带走了,就算没被最开始电光冲击杀死也被埋起来了。 只有金先生和被金先生拉了一把的田仲幸免于难。等到尘埃落定,呈现在田仲等人眼中的只剩下一片废墟,以及废墟中隐约可见的农家弟子尸体。 朱家几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朱家!!!”眼瞅着到嘴的鸭子飞了,田仲忍不住发出一声堪称‘凄厉’的低吼,接着立刻吩咐道, “找!” “都给我赶紧去把人找出来!”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活着走出四季镇!”田仲大动肝火之时,镇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内,朱家等人全部躲在这里。 仔细听着外面没有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刘季终于撑不住,松开了紧握的长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靠着身后成捆的稻草,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还得找一会儿,我先喘口气……” “我都以为,咱们肯定要去陪神农祖师爷挖野菜了呢。” “挖野菜?那叫尝百草!”司徒万里嘲讽了一下没文化的队友,同时提醒道, “还有,平局庄赢,你欠的赌债更多了。” “这种时候不要说这种让人丧气的事!”刘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向曲殇转移话题道, “这次真是多亏了曲老哥啊。” “真是太猛了,一共才过去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杀到了……你没事吧?”刘季最后有些担忧的关切了一句。 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曲殇摇了摇头, “没事……歇一下就好。”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朱家他们看向曲殇的目光还是满含着担心。 此时,曲殇看起来和平时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有些短时脱力的迹象,问题确实不严重。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明显的不同——曲殇总是被一双材质不明的漆黑手套遮住的双手第一次裸露在他们眼中。 无论是朱家,还是司徒万里,或者是刘季,都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 而那双白净修长的双手之上,密布着一道道乌黑的纹路,像是一条条小虫一般隐隐约约的蠕动着。 再仔细观察,其实能在曲殇那张被半边面具遮住大半的脸上也隐约看见一些漆黑的痕迹。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情况,但他们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曲殇看得出他们的担心,却没有过多的解释。问题确实不大,只是短时间内严重过载爆发的后遗症而已,只要缓上一会儿就能恢复。 当然,真正的问题肯定不止这点,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短时间要不了命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 朱家见他这样,也不再多问,转而说道, “虽然逃过一劫,但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田仲是铁了心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曲殇这时候眼神一动,耳朵似乎抖了抖,接着对其他人警示道, “他们围过来了。” “田虎也来了……还有另一股强大的气势,锋芒毕露,杀性十足,是我第一次见。”他们现在身处一间放杂物的棚子,并没有窗户,除了曲殇能清晰感知到外界的情况,其他人什么都看不到。 “田虎……”朱家闻言沉思了一下,语气凝重的说道, “难不成他又招揽了个新高手?” “这个人很强……我去会会他吧。”曲殇站起身,朝着房门走去。司徒万里和刘季都身负重伤,朱家根本不擅长正面作战,此时只有他出去想办法拖延时间了。 至于拖延到时间又能如何……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末路穷途,终究是末路穷途。 ………………此时,另一条前往炎帝六贤冢的路上,田蜜等人的车队正不急不徐的赶着路。 驾车的弟子眼看着快到目的地了,忍不住好奇问道:“堂主,我听说二当家他们都去四季镇了,您怎么带着我们走这条路啊?”田蜜很大方的满足了驾车弟子的好奇心,妖娆的回道, “还有重要的客人没接待,我怎么方便和二当家他们汇合呢?” “客人?”驾车弟子听了更懵了。反倒是后面的高渐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你拿我们当诱饵!”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风云) “哦呵呵……”田蜜闻言发出了一连串娇笑,扭过头看着高渐离抛了个媚眼, “你真坏,又把人家的小秘密给猜出来了。”说完,也不管高渐离他们什么反应,直接吐出了一股紫烟。 被烟气一熏,还想说话的高渐离和大铁锤直接昏过去了。而再田蜜迷倒高渐离和大铁锤的时候,一把剑从天而降,斜着插进地面里,正好挡在车队的前方。 突遭变故的魁隗堂弟子下意识的看向田蜜,试图向她请示。但此时的田蜜,颈间已经悄然架上了一把木剑。 盖聂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囚车旁,反手用自己的木剑架住了田蜜。正常情况下,木剑只是小孩子的玩具,魁隗堂的弟子不会觉得这种玩意能伤害到他们的堂主。 但是所有农家弟子都知道,现在的大泽山有一个用木剑的狠人,一个用木剑就足以打败天底下绝大多数高手的绝对狠人。 剑圣盖聂。田蜜的城府确实够深,即使被盖聂的剑指着,依旧不惊不慌,轻描淡写的说道:“客人这不就到了,而且是非同寻常的贵客呢。”卫庄出现在车队前方,伸手握住插在地上的鲨齿,并不在意田蜜的淡定,平静的宣布道, “这条路,到此为止!”田蜜这种表现代表她早有所料,并且一定做出了针对他们俩的安排。 不过卫庄并不在乎,随便你怎么折腾,小胳膊还能拧过大胯不成?………………大泽山的最中心,也最核心的位置,位于山谷深处的炎帝六贤冢。 如今大泽山的所有风风雨雨,全都是围绕着这座隐藏在山谷深处的炎帝雕像展开的。 不过作为一切风波的核心,炎帝六贤冢此时却是大泽山内为数不多的安宁之所。 山谷唯一的出入口外面,章邯带着大队影密卫的人马,悄悄的摸了过来。 对于他来说,农家内部争夺荧惑之石的结果不重要,谁能成为新一任的侠魁也不重要。 章邯的目标只有一个——抓住罗网的尾巴!对于这场农家闹剧的落幕,无论那个神秘的属镂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都必须出现,甚至有可能早于农家所有人先一步赶来炎帝六贤冢。 章邯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堵住他。上一次让对方跑了,还害的影密卫损失惨重,这一次章邯势在必得! “都安排好了吗?”章邯看着先一批抵达的影密卫头目问道。 “回禀将军,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对方立刻回应道, “炎帝六贤冢位于山谷之中,四面被悬崖峭壁包围,只有一处出入口。” “属下已经照将军的吩咐,在谷口设置好了埋伏,只要目标出现,一定能第一时间拿下!” “很好!”章邯露出了笑容。对于自己手下的能力,章邯从不怀疑。随后,章邯便带着影密卫全部藏进了炎帝六贤冢。 山谷深处,阳光几乎无法直射进来,环境昏暗潮湿,古老的神农像上遍布着时间侵蚀的痕迹,四周高耸直立的悬崖峭壁之上遍布着粗大的藤蔓和厚厚的泥苔。 这样的环境,想藏下人非常容易,只是常人无法攀上这危险的峭壁。不过对影密卫来说并不成问题——倒不是说他们轻功都很好,只是影密卫都擅长借助工具,比如说锁链之类的。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目标出现了。………………大泽山,四季镇外某处。 理论上已经被田虎禁足的农家大小姐田言,不知怎么摆脱了监禁,出现在了大泽山如今最热闹的地方。 而在田言的对面,站着一脸熬夜没睡醒还肾虚模样的韩信。 “能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见到你,看来我的某些猜测没错,大小姐。”韩信最后一句‘大小姐’,刻意加重了语气,含义似乎和寻常农家弟子称呼田言时有所不同。 田言对此并无反应,不知是没察觉到,还是一切早已明谙于心,淡淡一笑回道:“我从来没有试图隐瞒过。” “不过会在这里见到你,我有些意外,你应该有更着急的事要去做。” “确实。”韩信很干脆的点点头, “不过还好,顺路拐来耽误片刻没什么关系。” “说起来,我也很意外,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大小姐,我以为……”韩信有些欲言又止。 在这儿见到田言验证了他的一些猜测,同时又否定了他的另一些猜测——当然,这些猜测并不是自相矛盾的,而是顺序递进的,应该同时成立的。 不过起了冲突也没什么,无非是调整一下细节,问题不大,只是让人有些意外。 “中车府令赵高……他确实是个很可怕,也很难对付的人,恐怕没什么人能同时骗住他两次……我也不能。”田言的回应有些没头没尾,哪怕是韩信也听不太懂,只能说有些模糊的想法。 好在他不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完全不纠结这个问题——听不懂无非是情报不足,没什么好琢磨的,以后情报凑齐自然就明白了。 “那么……大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韩信转换话题问道。田言转过身,看向四季镇,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你为我效劳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章将军那边的情况还是挺急的。”就在韩信即将迈步离开的时候,田言突然问道, “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什么不拦着他呢?”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不难看出炎帝六贤冢是一切的关键所在,罗网的人绝不会错过。 但正因为它太重要了,重要到成了章邯破局的关键,反而更容易出问题。 既是破局的关键,也是死局的开端。韩信闻言抿嘴一笑,反问道, “田虎是个不可雕的朽木,大小姐为何要帮他?”为什么呢?很简单,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田言如果直接挑明了自己的目的,田虎绝不可能看在大家是‘至亲’的份上就痛痛快快的帮她,只会让烈山堂和蚩尤堂先火并一场。 想对付田虎这种货色,从他手上夺走权力,就得先用权力稳住他。章邯也是一样,不过目标换成了罗网,而稳住罗网的事物……就是他本人。 “呵!”田言明白了韩信的意思,轻笑一声,旋即说道, “如果方便的话,替我向章邯将军致歉。”韩信放任了一切发生,坐视章邯陷入险境,她也一样,甚至她还算是一切的推动者。 章邯是古寻的老部下了,还是得给予一定尊重的……哪怕,章邯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我明白了。”韩信对此并无看法,点点头接下这个小差事,随即离开了这里。 田言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披风,也朝着四季镇走去。………………与此同时,炎帝六贤冢内,章邯也终于等到了他的目标。 依旧是一身秦军甲胄,带着青铜面具的属镂,带着一队罗网杀手,一同踏入了炎帝六贤冢的入口通道。 这条路确实是一绝,一圈是悬崖,两侧是深涧,只要被人堵住了,基本上就算是吹灯拔蜡。 这种险要的地势,也是田虎等人一定要在炎帝六贤冢外彻底分出胜负的原因——太容易出意外了! 没有完全的把握,谁都不敢贸然先进来。事实上,自从农家内部分裂以来,六堂堂主就没有在人不齐的情况进入炎帝六贤冢过。 每一次有事需要来这座农家圣地,六个人都必须到齐,不管少哪一个都没人愿意进来。 对于这处险地,属镂却并无敬畏之心,大摇大摆的带着人闯了进去。然后就一脚踩进陷阱里了。 行至通道中间,某个杀手脚下突然响起细微的声音——并不是走路该有的动静。 属镂到底是罗网天字杀手,立刻捕捉到了这微小的异常,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不等他提醒,地面突然开始颤动,接着一团白烟兜头洒向属镂等一众杀手。 这群天天和毒药打交道的杀手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玩意:“不好,是迷烟!”就在他们凝神屏气,打算躲开的时候,颤动的地面一下子塌陷了,露出一个硕大的地坑,所有杀手连同属镂一并掉了进去。 迎接他们的,是削的尖锐无比的地刺。好几名杀手当场被戳了个对穿,属镂倒是及时抽剑削断了自己下方的木刺,然后借力翻身跳出了地坑。 除他之外,还有几个罗网杀手也躲过了一劫,毕竟也是罗网杀手里的精锐,不至于让如此简单的陷阱给团灭。 但是影密卫布置的陷阱当然不可能简单。受限于环境,不可能整太高端的,但简单也有简单的玩法。 单个陷阱不好用,那就多个组合啊。陷阱这玩意追求的从来都是效果,而多个简单陷阱组合的效果,就非常喜人。 在最初的迷烟陷坑地刺之后,继续迎接属镂他们的是从天而降的尖刺盖顶,以及再之后从通道两侧袭来的飞刺。 不难看出,影密卫其实就是因地制宜的用附近收集来的木材搭建的陷阱。 简而言之的话就是一个字——刺儿!效果却很拔群,逃出了了陷坑的罗网杀手没有躲开尖刺盖顶,躲开了尖刺盖顶的罗网杀手最后则没有躲开两边的飞刺。 最终……反正都是死于贯穿伤。只有属镂一个例外。天字一等杀手,当然不会栽在几个简单的陷阱上。 但影密卫针对他是做出了特殊安排的——也不复杂,就是一群影密卫跳出来,趁他忙着应付陷阱,使出了自己的传统艺能。 捆绑!影密卫用锁链分别捆住了属镂的四肢躯干,最终更是直接把人吊了起来。 如果没有陷阱干扰,属镂肯定不会被几个影密卫轻松拿下,可惜没有如果。 与头上脚下,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的尖刺相比,锁链毫无疑问是没什么直接杀伤性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种账属镂不用算都知道该怎么选。眼见属镂被彻底控制住,章邯也现身了。 “属镂先生,别来无恙啊。” “呵!”属镂冷笑一声,反问道, “这样,也能算是无恙?”章邯没有理会属镂的不满,抽出龙骧大剑,直指属镂的面门,冷冷的说道:“炎帝六贤冢,农家之争的最终点,不管最后是谁得到了荧惑之石,罗网都尽可在这里守株待兔。” “不错的计划,可惜并不完美。” “如此费心,章邯将军不愧是帝国的忠臣良将,当可名留青史!” “章某能否留名,就不劳属镂先生费心了。”说着话,章邯嘴角露出笑容,伸手朝着属镂的面具伸去,打算真正和对方面对面聊一聊。 这时候,属镂却发出了一连串阴冷的笑声,声音凛冽的反问道, “章将军说的很对,这个计划并不完美,但……你觉得我们不知道它不完美吗?”听到属镂的话,章邯的动作停住了。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属镂的话而停下动作——他对那句意味深长的反问毫无想法。 他停手是因为此时有一阵轻风恰好刮过,而风中夹杂着一股强烈而纯粹的杀气。 章邯猛然回头望去,却见天上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阴影一点一点吞没,彷佛天狗吃日一般。 “小心!”眼见异象的章邯立刻发出了警告,不过一般这种提醒都是没用的。 一道血色光芒闪过,束缚着属镂的几名影密卫成员纷纷呜咽着瞬间倒地暴毙。 失去了钳制的属镂立刻开始朝地面摔落,他的双腿和握剑的右臂依旧处于捆缚之中,但是拿着剑鞘的左手却能自由活动了。 以剑鞘代剑,属镂靠着真气强行将剑鞘插进地面,接着整个人向后一翻,打算调整身位,同时剑鞘撅起了一片砂土,逼退了想要上前阻止他脱困的章邯。 失去了影密卫掌控的锁链终究不可能再束缚住属镂,只是短短一瞬,绑住他全身的锁链就被风力的属镂剑尽数切断。 他甚至还顺势甩出去几节锁链砸向章邯。章邯翻身一横躲开那几根呼啸着砸过来的铁链,再一看过去,属镂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目光一转,章邯看向杀气最剧烈的位置——一处高耸的山石上,同样穿着秦军甲胄,不过是一身禁军装扮的人正横剑注视着章邯。 在他的背后,是一颗即将被阴影彻底吞没的圆日,只剩下一条缝隙,残留着些许昏暗的光辉。 “掩日……”章邯在心底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也是罗网的另一名天字一等杀手。 之前他就有收到掩日可能也来了大泽山的消息,但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他的踪迹。 今天,对方终于露面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天崩) “这个惊喜如何,可还对的起章将军的身份?”属镂的声音在章邯身后响起,章邯急忙转身去防备属镂。 这时候,另一边传来了一声闷响,却是掩日从山石之上跳了下来,和属镂一前一后把章邯给堵住了。 被两大天字级杀手包夹的章邯只能一手握紧龙骧,一手按住短剑,同时防备着前后两个方向。 属镂这个时候很得意的继续问道, “到底谁才是猎物,章邯,你现在明白了吗?”章邯用眼角余光盯着萦绕着层层血光的掩日,故作轻松的回道, “看来有人很看重我的脑袋,竟然劳动两位天字杀手联手布局。” “那……你准备好受死了吗?”掩日这时开口,一张嘴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声音低沉喑哑,了无生气。 ………………大泽山,通往炎帝六贤冢的道路上。面对卫庄蛮横的劫道宣言,以及盖聂的木剑横颈,田蜜依旧镇定的娇笑着回应道:“鬼谷纵横的挽留,我怎敢拒绝……不过,堂堂剑圣怎么可能杀一个弱女子呢?”面对田蜜给盖聂戴高帽的尝试,卫庄率先给出了回应, “鲨齿,一向都不挑食!”盖聂闻言把自己的话默默吞回了肚里。其实,他杀人同样不挑。 如果有需要,男人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反正都是死人。对于卫庄的冷酷发言,田蜜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造作模样,可怜兮兮的反问道:“卫庄先生难道忍心杀害一个毫无反抗,又楚楚可怜的女人?”相较距离比较远的卫庄,盖聂有些受不了田蜜这幅做作的模样了。 倒不是忍不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跟这种女人废话太多,纯粹是折磨自己。 “留下高渐离和大铁锤,你们可以离开。”田蜜闻言笑嘻嘻的朝着盖聂近前凑了过去, “你们说话算不算数?”盖聂抬了一下木剑,把试图凑过来的田蜜挡回去,然后冷淡的回道, “我们无意于农家为敌。”田蜜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随后一抬手,白嫩的手指上挂着一个钥匙环。 这是囚牢的钥匙。当然,一个木头笼子,纵横压根也不需要它的钥匙,田蜜的行为主要是表达一个态度。 盖聂手腕一抖,用木剑利落的把钥匙环挑到了自己手里。田蜜挑了挑眉,又朝盖聂抛了个媚眼,随后很利索的离开了马车,带着一众魁隗堂弟子越过鬼谷纵横,似乎是打算直接离开。 盖聂卫庄冷眼旁观田蜜的离去,并无阻止的意思。就像盖聂之前所说,他们无意和农家较劲……虽然农家似乎铁了心要和他们过不去。 等到和鬼谷纵横拉开距离后,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田蜜扭着妖娆的身段转过来,嘬着大烟,看着两人轻描淡写的说道:“好了,墨家的人就交给两位了。” “只是你们能不能离开,人家可就没法保证了。”面对田蜜的突然翻脸,盖聂卫庄毫无意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静静的看着对方作妖。 田蜜对此并不在意,在她看来鬼谷纵横已经踏入了死局。这一把她赢定了! “地泽二十四!”伴随着田蜜一声娇咤,两侧的山林中立刻跳出了不多不少二十四个农家弟子,以地泽大阵的布局包围住了盖聂卫庄。 对此,鬼谷纵横依旧没什么反应。盖聂眼都不带转一下的,卫庄倒是饶有兴致的扫视了一圈。 田蜜同样淡定,嘬着大烟,胸有成竹的说道:“听说纵横剑法精妙绝伦,独步天下,一旦施展以一当百只是寻常。” “这么几个人,想来入不了二位的眼。” “不过……”随着田蜜的一句转折,昏暗的林中响起了大量人手活动的声音。 大批的农家弟子从林中涌现,朝着鬼谷纵横围了过来,站位同样是精心安排好的。 “不知道二百四十人,够不够看呢?”现在,盖聂和卫庄被内圈二十四人,以及外圈二百四十人共同以农家地泽大阵给包围了。 两人的神情依旧没什么起伏。田蜜这个时候却吐了口烟圈,自顾自的说道:“很多人瞧不起女人,是因为你们不懂,女人的柔弱本身也是一种武器。”对于突然打拳的田蜜,盖聂二人表示无话可说——我们哥俩一句话也没说,怎么就瞧不起女人了? 田蜜则还在继续说话,似乎成功算计到鬼谷纵横让她有些过分兴奋了。 “蝼蚁在鬼谷眼中的确微不足道,但成千上万的蝼蚁汇聚起来,就足以吞噬巨象。”伴随着田蜜的声音,林间的动静越来越大,看来更多的农家弟子正在集结。 能让田蜜如此自信的,肯定不止是区区两百多个农家弟子。 “两千四百人的地泽大阵,够不够款待二位?” “啊吼吼吼……”随着自己的布局完成,田蜜发出了放肆的笑声。看着人头攒动,人影绰绰的山林,盖聂和卫庄却还是一脸淡定。 这尼玛一眼望去全都是拿剑的近战步兵,就这种玩意你调个三两万过来还差不多。 两千四百人,还是在这种复杂的山林地形,你能留得住谁?昏迷过去的高渐离和大铁锤吗? 是,由于大铁锤的体型特殊,他们俩可能没法完成救人的目标,但是自己逃脱完全不是问题啊……顺便还能把田蜜杀了泄愤。 所以……这女人瞎高兴什么?盖聂和卫庄觉得农家这两年是不是和世界太过脱轨,对真正的高手失去了一些基本的认知概念。 当然,两人淡定还有一个原因是……貌似田蜜还有些其他麻烦要处理。 “款待我们之前,你恐怕要先接待另一位客人了。”卫庄‘好心’的提醒了田蜜一句。 田蜜闻言一愣。客人?哪儿还有什么客人?她愣神之际,‘客人’出现了。 一道庞大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越过众多农家弟子,重重的砸在被两千四百人包围住的大阵核心之处。 田蜜以及周遭的农家弟子只觉得地面突然一阵晃动,伴随着一声巨响轰鸣,随后烟尘扬升,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待到尘埃落定,背着镇天双刀,虎背熊腰的典庆映入所有人眼中。没等田蜜从懵逼中回过神来,典庆先开口了:“田蜜!”典庆低沉的声音将所有人惊醒,意料之外的情况让田蜜有些破功,瞪大双眼下意识的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大泽山,四季镇。 面对包围过来的田虎众人以及不知来历的神秘高手,曲殇第一时间做出了主动迎战的决断。 此时的他们,也唯有尽力一战这一个选项了。走到门口,曲殇深呼一口气,随后身影化作一道阴影从原地消失,只有那扇简陋木门微微的摇摆证明着有人刚刚穿过它。 朱家等人只能担心的目送着曲殇出去,暂时帮不上任何忙。屋外,和田虎站在一起,正四处张望的阿赐突然两眼张圆,脚下一踩朝着木屋的方向冲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田虎一跳。他本来就对这个自己侄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奇葩帮手头疼不已,一直暗自担心这个智障小胖子突然发癫,所以反应有些大。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阿赐发癫——阿赐本来也不会发癫,只是言辞行为和常人的脑回路不太一致而已。 挥舞着干将莫邪双剑阿赐正好迎上了从屋内冲出来的,化作一团暗影的曲殇。 阿赐将干将莫邪交叉置于身前,挡住了汹涌而来的曲殇,暗影与赤青二色剑气相碰,陡然爆出一道刺目的雷光,以及一声噼啪炸响。 接着双方一触即分,各自被打退。曲殇显出真身,向后重重退了几步,在地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脚印。 阿赐一翻身落到了田虎前边一点的位置,一只手甩着干将剑,拧巴着小圆脸,不开心的嘀咕道, “好大的劲啊!宝宝的手都有点疼了。”站定的曲殇看向语气彷佛耍宝一般的阿赐,双眼不自觉地眯了一下,右手被他悄然背在身后,微微的颤抖着。 这是从哪而突然冒出来的高手,好强的内劲啊!虽然之前就感知到了阿赐的强大气场,但是真正交上手,他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惊讶。 对曲殇来说,他这辈子跟人对拼内劲还没吃过亏。哪怕是朱家,内功修为虽然要高过他,但是轮内劲的霸道程度却远逊于他。 也是因此,和曲殇交手的人一般都会被他全面压制住。但是和阿赐简单对拼的这一招,他却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这个胖乎乎还傻乎乎的小子,实力竟然比田虎还强!?另一边,随口抱怨完的阿赐很快就抛开了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探头探脑的看着曲殇,好奇的问道:“诶!你是谁啊?比我瘦那么多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劲儿?你一顿吃几碗饭?”此时,后面的田仲凑到田虎身边,跟刚赶过来的他汇报道:“二当家,虎妖和哑奴都死在了曲殇手里。” “什么!都死了?”一听自己就晚到一会儿就损失了两个高手,田虎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是忍了忍并没有发火。 眼看着自己就要夺得荧惑之石,这些伤亡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回头再招揽就是,江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jpg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看这个小胖子能不能解决掉曲殇这个最后的硬骨头。 田虎和曲殇基本没有正经交过手,所以他也并不清楚这个神农堂第一高手到底有多强。 当然,现在他有个大概概念了——一对二干掉虎妖和哑奴,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曲殇果然是他除掉朱家的最大阻碍! 好在田言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来这个奇奇怪怪的小胖子,不用他亲自想办法对付曲殇了。 至于阿赐能不能打过曲殇……这不重要。哪怕输了也没关系,权当打消耗战了。 面对阿赐的一万个问题,曲殇一个都没有回答,反而冷静的反问了一句:“你是哪一堂的人?” “糖?”阿赐一愣,握着剑挠了下头, “你是要糖吗?我的糖都吃完了。”接着他又咧嘴笑了笑, “嘿嘿,不过等我把姐姐吩咐的事办完,就可以找她要新的了。” “哦对了,姐姐的任务!”说到后面,阿赐恍然想起自己又跑偏了。来这里之前,姐姐叮嘱过,要他尽全力解决房子里最危险的人。 这个最危险的人好像……好像就是这个瘦瘦高高的人诶!仔细感知了一下,阿赐确认,屋子里四个人,就这个主动冲出来的给他的感觉最危险。 嗯……就是他了!一眨眼的功夫,小天才阿赐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曲殇则陷入了和昨天的钟离昧同样的困惑之中。 这是个什么奇葩玩意?疯疯癫癫的……是装傻,还是真傻?很快,曲殇就不用困惑于这个问题了。 刚才还笑呵呵和曲殇搭话的阿赐确认对方就是自己的目标,立刻翻脸,手中干将莫邪之上赤青剑气骤然暴涨,穿着尖头鞋的双脚在地上猛力一踏,瞬间杀至曲殇面前。 干将莫邪双剑并排朝着曲殇拦腰斩去,最终却只切断了一律幽影,曲殇本人已经从原地消失。 虽然没看见人,阿赐却敏感的捕捉到了曲殇的痕迹,一剑落空后立刻抬起了干将架在身侧。 几乎同时,曲殇在一阵暗影中再次现身,裹杂着电光的手掌拍向阿赐肉乎乎的肩头,被干将剑恰到好处的挡住。 紧接着阿赐便以莫邪剑反手反击,再次被曲殇躲开。而阿赐依旧在看不见人的情况精准的找出了曲殇的行动轨迹,紧追不舍的上前追击。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的在木屋前长宽不过三四丈的空间内开始了一段激烈但也不激烈的交锋。 说它激烈,是因为两人每一次碰撞都能掀起一阵可以被明显感知到的强风,吹的阿赐背上的风车呼呼叫的转。 说它不激烈,是因为两人虽然出招极快,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有好几个回合过招,屋前这点空地几乎遍布着二人的残影,但两人实际接触并不多。 往日里一贯喜欢暴力压制对手的曲殇这一次选择了避让,几乎全程在依靠速度躲闪,反而是阿赐疯狂的跟在后面追击他。 至于原因……很简单,压制不住啊!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殇) 以前他都是依靠自己蛮横霸道的内劲和神鬼莫测的身法相互配合来完成对敌人的全面压制。 一般来说,没人能扛过他这一套。但是阿赐偏偏就是例外。比拼内劲,阿赐的双剑剑气一点不比曲殇的内劲差,曲殇别说压制了,能不吃亏就算不错。 以前曲殇靠着一手内劲,外加那双特制的手套,基本上可以用肉掌直接去和别人的兵器硬碰硬,表演真正的空手接白刃。 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敢直面干将莫邪的锋锐——别说手套因为之前的爆发毁了,就是戴着也不够看。 他毫不怀疑对方的剑气能够轻易的撕裂他的护体罡气。至于速度,他倒是依然占据绝对优势,可是也没什么用。 这小胖子看着圆头圆脑圆肚皮的,动作却分外的灵活,最重要的是感知力很强。 他也许跟不上曲殇的速度,但是总能早早的预判曲殇的操作提前做出合适的应对。 这逼得曲殇不敢太过激进的进攻,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抓住破绽还击,而阿赐的还击对曲殇来说也有些过于危险了。 那一赤一青的对剑实在是锋芒毕露,浓郁到化不开杀意几乎完全融入剑气之中,每一次攻击都能让曲殇浑身颤栗,寒毛炸竖,根本不敢露出任何破绽给对方。 虽然局势并不利于自己,曲殇心底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个傻乎乎的小胖子的实力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好在还没到太过离谱的程度。 正常状态下的自己肯定解决不了他,但对方也不可能打败自己。想要短时间内分出胜负,除非田虎他们一拥而上。 他们现在是生死搏杀,不是比武切磋,肯定没人讲究一对一的武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田虎他们目前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曲殇自然也乐得如此。 还是那句话,多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至少能让屋里的人多缓一股劲,多恢复一分战力。 而且时间拉长,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也未必不能重创这个小胖子。与心中有数,气定神闲的曲殇相比,阿赐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迟迟拿不下姐姐叮嘱的目标已经让他很狂躁了,更不要说曲殇总是神出鬼没的战斗方式了。 阿赐其实挺喜欢玩捉迷藏的,前提是藏的人是他……他可不喜欢找人。 因此时间越是拖拉,阿赐的情绪就越狂躁,双剑攻势也越狂暴。此时的他眼中泛着莹莹的红光,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平日总是天真无邪的双眸中满是纯粹的杀意。 他终究是个孩子,即使想杀人,杀意也是最为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面对战力逐渐上扬的阿赐,曲殇的表现和最初无二,有些狼狈,但整体无碍。 对于爆种这种操作,他敢说天底下没几个人比自己更熟练。对手变强了,那他也提升一些实力就是了。 虽然长时间用内劲刺激身体很可能会造成隐患,这种时候却也顾不上了。 经过一阵激烈的进攻后,阿赐最终还是没能取得想要的战果。二人暂且分开,各自喘息换气。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木屋前这片空地已经被两人战斗造成的余波给整体犁了一遍,都可以直接种庄稼了。 阿赐喘着粗气,一边甩着发麻的手,一边盯着曲殇,满脸的不开心。这人怎么这么会躲猫猫,完全抓不住啊! 真是太讨厌了。阿赐有些委屈的在心里想着。另一边,曲殇也在默默的屏息运气,不过他的注意力不止在阿赐身上,眼角余光还在偷偷打量着田虎等人。 眼下局面越发僵持,可是田虎等人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完全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田虎现在这么怕死的吗?就算田虎脑子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了,还有田仲呢,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可是……他们现在都是一副悠哉看戏的模样。虽然拖延时间可以让田虎集结更多的人手,进一步封锁四季镇,确保不会让他们这些人逃走。 可对于已经摆到砧板上的鱼,无论如何拖延时间也是对鱼的好处更大……这很不正常! 曲殇心知不对,却也无可奈何。棋差一招,他们落入了绝对的险境之中,能苟全性命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简单休整一番后,在田虎等人的旁观之下,战斗再次开始。适当的休息并不能舒缓阿赐心中的狂躁,他的攻势依旧凌厉而疯狂,这一片区域几乎完全被赤青二色的剑气笼罩,尽其所能的撕碎一切物质。 曲殇艰难的应付着阿赐的狂暴攻势,处境越发困窘。不过此时的他,双眼中却泛起了一点光芒,名为希望的光芒。 曲殇不得不承认一点,在他人生几十年来,阿赐是他遇见过最强大的剑客,哪怕是已故的烈山堂主田猛实力也绝对比不上这个奇奇怪怪的小胖子。 他对剑谱了解不多,也没有认出这对大名鼎鼎的干将莫邪。但是剑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用剑的人。 对方的双剑之术是他从未见识过的,简单、高效,每一剑都直指人身要害,且配合完美默契,几乎使成了一把剑的效果。 也正是因为阿赐双剑配合的默契,才会最大程度的削弱曲殇速度上的优势。 最关键的是,这小胖子虽然情绪一直在恶化,一直朝着狂躁的方向演化,但是对方剑招却不见丝毫乱相,依旧保持着精准与狠辣,彷佛手和脑子不属于同一个人。 不过曲殇不相信对方能一直稳定下去,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等到了现在,转机终于出现了。 阿赐剑招的节奏终于随着他的情绪进一步恶化而出现了变化,它依旧极度危险,但已不再密不透风。 不管田虎他们打着什么算盘,只要他抢先抓住机会重创这个小胖子,都能将局势朝着自己这边挽回不少。 想到就去做,现在他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曲殇很快就抓到了合适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只要破绽出现,总是能很轻松的把握住,并且能最大程度的利用任何微小的破绽。 曲殇躲开了阿赐又一轮的攻击之后,佯装反手还击,一掌拍向他的后背。 察觉到身后袭来的劲风,阿赐灵巧的一个原地空翻直接跃上半空,居高临下顺势同时挥动干将莫邪双剑,剑锋缠绕着剑气,交叉着袭向地上的曲殇。 面对双剑的左右夹击,曲殇眼底闪过一丝光彩——就是现在!他裸露在外的双手上突然再次浮现出大量的青黑痕迹,连带着脸上也瞬间爬上了同样的青黑颜色。 这一次的密集程度,还要更甚于之前在木屋时的状况。曲殇身上的气势随之一变,原本只覆盖于手掌之上的雷光骤然暴涨,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接着他人化作一道雷霆,竟然强行突破了阿赐的剑气封锁,瞬间贴到了他近前,倾尽全力一拳砸了过去。 突遭剧变的阿赐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措施,但也只来得及撤回莫邪来挡住这一拳。 曲殇见状,眼中彻底流露出放松的情绪。这一拳只要砸实,对方一定对会被自己重伤,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而就在曲殇的拳头即将落在堪堪回防的莫邪剑上时,曲殇脸色骤然一变,没被面具遮住的半边脸一下煞白如雪。 不过由于青黑色的雷光遮挡,这一幕并没有人能看见。下一刻,一声直通人心底的闷响乍起。 圆滚如球的阿赐真的如同一个球一般从天滚落,重重的砸在木屋旁的一片杂物箱上。 干将莫邪双剑在地上犁出了好长一道沟壑,撞碎了所有的杂物后,阿赐终于止住了滚势,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带着一层痛苦面具,又气又恼又疼又不爽。 木屋内,透过门缝勉强观察着外界情况的刘季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猛地一挥拳,激动的跟身后的朱家和司徒万里说道:“太强了,真是太强了!不愧是曲殇老哥!” “竟然真的打败了那个疯子似的小胖子!”顶着‘哀’面垂头丧气捧着脑袋坐在木箱上的朱家闻言抬起头, “曲老弟赢了?” “赢了啊!”刘季兴奋的回答道,同时再次探头看向门缝,激动的情绪骤然一冷, “曲老哥他……嗯!?”屋外,阿赐的状况尘埃落定,曲殇此时的身影也映入众人眼中。 只是他的状况,却和刘季原以为的一点都不一样。反而是田虎等人,嘴角浮现出肆无忌惮的笑容,似乎早有所料。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章邯半跪着,以剑拄地,口中不住的外溢着鲜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 最要命的是,有着弧刃剑尖的掩日剑从后面直接在他的小腹部位捅了对穿。 掩日背对着章邯站在他身后,反手握着掩日剑。这一剑就是他捅的。瞬息之后,掩日毫不留情的一把将剑抽了出来。 章邯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伤口中骤然迸射出大量的鲜血,同时嘴里也喷出一口殷红的血液。 刚才他被掩日和属镂两大天字一等杀手包夹,双方并未废话太多,属镂便率先动手了。 章邯的实力确实还不错,面对一名天字杀手或许还有逃生的可能,现在被两人前后夹击,结果自不必多说。 小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去,就成了现在这副凄惨模样。比较奇怪的是,炎帝六贤冢周围应该埋伏着不少影密卫成员,可是章邯陷入绝境,却并没有出现哪怕一个人。 看着跪在地上,靠着剑强撑着没倒,口中不住呕血的章邯,属镂不无得意的讥笑道:“刚才忘了提醒你,能在青史留下痕迹的,都是死人的名字!”章邯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拄着剑强撑着站了起来,牙关咬得吱吱作响,几乎用尽全力才把插进地里的龙骧剑拔出来。 就这么一点点小动作,就让他满头满脸都是虚汗,整个人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看着硬逞强不肯服输的章邯,属镂冷哼一声,抬手直接甩出了自己的剑。 属镂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光,正中章邯肩窝,穿过他的肩胛后余劲带着他一路向后,最终把人钉在了后面的一棵粗大的巨树之上。 “哼哼哼……”属镂发出一连串的轻蔑呵笑,一步步走到章邯近前,戏谑道, “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知道章将军是否还记得?”章邯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身上的剑,回想起了当初在海月小筑刺杀案中被自己钉在梁柱上的假李斯,强挤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回道:“你这是为你那位朋友来讨还旧账?”属镂闻言淡淡的回道, “罗网只有目的,没有朋友!”当初执行刺杀任务的罗网杀手是哪一个属镂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替对方报仇。 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一报还一报的场景应在章邯身上很有趣。章邯对此一笑置之,突然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鸣叫声,有点类似鸟叫。 “还不死心!”属镂闻声大怒,立刻伸手捏住章邯的下巴,同时一拳砸在他肚子上,逼他吐出了嘴里的东西。 一个有孔洞的小球,类似哨子之类的东西,刚才那奇怪的声音应该就是靠这玩意发出的。 掩日这时候用喑哑的声音提醒道, “这是撤退的信号,让其他影密卫放弃营救……他应该是死心了。”章邯闻言用余光瞥了掩日一眼……影密卫的传声信号,他怎么会知道? 属镂听到这话倒是开心了,甩手扔掉小球,笑呵呵的得意说道:“很好……我们会在青史上为你留下一笔的。” “章邯将军忠肝义胆,在东郡追捕农家叛逆分子的任务中……”一边说,属镂一边把自己的剑从章邯体内抽出来, “……英勇奋战,不幸壮烈牺牲。”属镂得意洋洋的为章邯宣布死因时,却没注意到,这棵树下的草叶和土层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随着属镂剑拔出,章邯失去支撑,立刻瘫软倒地,靠着树干才勉强站住。 看着就要一剑结果自己性命的属镂,章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左脚猛力往地上一踩。 随着这一脚落下,一根锁链突然从土层中炸出,一端套在章邯的腿上,拖着他朝通道边上的山涧迅速滑去。 同时,树后还有一根绳索被一并激活,触发了章邯后方山壁上的一道早已准备好的机关。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崩坏) 属镂和掩日眼见章邯要逃,第一时间就要阻拦,然而另一道机关也被激活,密密麻麻的强弩箭阵触发,漫天的箭雨朝着这片区域射了过来。 章邯早就算准了,正好拖过地上的一具罗网杀手的尸体给自己挡箭。属镂和掩日就没有挡箭牌了,只能自己出手躲闪格挡,无奈错过了阻拦的最佳时间,眼睁睁看着章邯被拖下山涧。 滑落山涧的一瞬间章邯拼尽最后一点力量用剑斩断了脚上的锁链,没有被直接拖下去,而是被反作用力甩向了对面的山壁,瞬间消失在密布的植被之中。 属镂气急败坏的冲到悬崖边,却也只来得及捕捉到章邯身影最后消失的画面。 “哼!我倒要看你能跑到哪儿去!”属镂恨恨的骂了一句,随后一招手,立刻跳出来大量的罗网杀手,扑向山涧下方。 炎帝六贤冢整体是封闭的,下方的山涧虽然空间不小,可终究也是个半封闭区域。 章邯现在最多也就还有一口气吊着死不了,影密卫已经撤退,没人支援跑不了多远! 眼见罗网杀手开始搜捕章邯,属镂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转身看向掩日,抱拳行了一礼,态度放得很低:“此番诱杀章邯,多谢掩日大人仗义出手。”虽然都是天字一等,但彼此之间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六剑奴实力最强,地位却是最低下的,因为除了能打别无他用,是纯纯的工具人。 其他的天字一等稍高,比如却邪,比如属镂,都有独自行动的权利。而掩日则是罗网内除赵高这个首领外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几乎可以视作副手……不过实质上也还是工具人。 除此以外,掩日的真实身份也很特殊。当然,属镂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罗网的天字一等,除了纯工具人六剑奴身份是完全暴露的,其他人都有所遮掩.有的是为了任务需要,有的是为了自身安全,目的各不相同。 掩日相对要更特殊一点。对于属镂的客套,掩日拖着喑哑的嗓音回了一句之前他说过的话:“罗网只有任务,不论交情。” “这个自然。”属镂当然清楚这一点。作为一个并不像六剑奴那种脑子里除了动手什么都没有的‘正常’杀手,他对掩日做出一定的寒暄与奉承是很正常的操作。 倒也不是为了拉交情,主要是别让对方因为态度问题看自己不顺眼。杀手的心理能有多扭曲作为同行的属镂再清楚不过,谁知道掩日是不是小心眼的疯子,有备无患而已。 掩日接着提醒道, “章邯还没有死,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属镂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问道, “那掩日大人接下来?”掩日直接转身离去, “这是你的任务,我的身份代价昂贵。”言下之意是后续他不参与了。属镂闻言目送掩日离去,也没什么反应。 搜捕是个琐碎的活儿,主力是罗网杀手,掩日帮不帮忙无所谓。………………大泽山,四季镇。 朱家等人藏身的木屋外,被曲殇一掌拍到地上的阿赐并未如他意料之中受到重创,只是有些狼狈,很不开心的拍着衣服站起来。 反而是刚才已经占据到了上风的曲殇,此时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心脏,一只手撑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衣衫和手一点一滴的落到地上。 曲殇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密布着撕裂伤口,鲜血顺着或大或小的伤口不断渗出。 看他有着多处明显变色痕迹的衣服,不难猜出衣物遮盖下的躯体情况恐怕也差不多。 曲殇的意外重创令人不解,更令人不解的,他身上的伤痕分明不是剑伤——根本不是阿赐伤到他了! 曲殇喘着粗气,每一下彷佛都要用尽全力,呼喝间不断有血沫从他的面罩中溢出,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从周遭扫过。 为什么……为什么会……刚才他鼓动真气,刺激经脉,最大程度上的进行气劲爆发,打算一举解决掉阿赐,但在最后的爆发时刻,真气突然暴动,进一步加强了刺激强度。 这对寻常练武之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但对经常刺激激发肉体潜能的曲殇来说只是小问题——前提是在他的正常状态下。 而刚才,恰恰不是。正处于极限爆发状态的曲殇,对躯体本就只剩下最微弱掌控与平衡,进一步的刺激瞬间让一切都失衡了。 他身上的所有惨状,都源自于自身真气的暴动失衡……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出现意外状况,阿赐再次出手了。 他可不是个爱讲武德的孩子,眼见自己一直摸不着边的对手似乎动不了了,他毫不犹豫的一剑捅了过来。 “呃!!!”在曲殇压抑的痛呼声中,赤色的干将剑直接将其穿胸而过。 阿赐收剑,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曲殇看向木屋,最后留下了声音微弱的两个字:“小心……”话音落下,他也扑倒在地。 神农堂第一高手,曲殇,就此殒命。 “怎……怎么……怎么会这样!”屋内刘季全程目睹了曲殇出现意外到被杀身死,整个人都懵了,不住的重复念叨这一句。 而感知到外面属于曲殇的气息消失的朱家心生不妙,一下冲到门边,推开刘季,张目向外看去,也立刻目睹了曲殇的死状。 和刘季不同,对曲殇的武功特点极为了解的他立刻分析出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曲殇都没有被逼入绝境,怎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气!”朱家失声惊叫道。 同时,今天发生的一切开始从他脑中迅速转过,寻找任何可能导致曲殇出现意外的原因。 从他们进入四季镇……遇伏……激战……大火……分离……汇合……一直到现在……朱家仔细回想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存疑的地方。 唯一稍有可能的就是最开始遇袭时的那个毒罐子,但是他第一时间用内力将毒气全部收摄起来了,应该不足以生效——都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哪有毒药生效这么快的! 而且当时他们都中招了,曲殇这会儿出事,他们多多少少也该有些异常反应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朱家目光无意识的在刘季和司徒万里身上扫过,然后迅速锁定了刘季手上的一个小酒壶。 刚才曲殇出去之前,刘季掏出了这壶原本为了庆祝今年好收成的好酒,打算为曲殇壮行。 曲殇本来是滴酒不沾的人,但在刘季的劝说下,再加上如今弟兄几个确实已经到了末路穷途,他也难得的破了回例,豪饮了一大口后才出去战斗的。 如果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朱家只能想到这壶唯有他没喝的酒——他带着面具没法喝。 曲殇虽然也带着半边面罩,不过取下来就行了,他带面罩只是习惯,不是不能露脸。 因为自己没喝,朱家现在自然一切正常。至于同样喝了酒却没反应的司徒万里和刘季……就说明不了什么了。 朱家并不知道曲殇到底被动了什么手脚,但他很清楚全力而为的曲殇身体内的平衡会非常脆弱,只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意外就足以毁掉它。 所以他不能保证刘季和司徒万里是否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异常……更不要说他现在都不能确定两人忠诚与否了。 但酒的嫌疑是一定的! “是酒,酒有问题!”还处于迷茫和慌张之中的刘季一听这话,顿时更慌了,趔趄着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酒, “大哥……你别和我开玩笑啊!” “我们都喝酒了,没事的啊!”司徒万里紧盯着刘季,立刻驳斥道, “我们都是农家弟子,百毒不侵!”这话其实有些强词夺理。农家弟子百毒不侵不错,但这更接近一种夸张说法,有些过于烈性的毒药还是能造成伤害的,除此之外,某些特殊的药物也能生效。 毕竟有些药,很难被简单的定义为毒。要说百毒不侵,曲殇同样如此,他不还是出事了吗。 朱家没有太在意司徒万里的话,但还是将矛头先对准了刘季。不管怎么说,酒是他主动拿出来的,也是他力劝曲殇和大家共饮一杯的。 朱家现在怀疑司徒万里和刘季两个人里有一个背叛了自己,但并不认为两个都叛变了。 “曲殇的武功特殊,罡劲全力爆发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和他正面抗衡,哪怕是鬼谷纵横那样的高手恐怕也压制不住他。” “这种状态下的他对外近乎于无敌,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内!”朱家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冷冰冰的说道。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明说。这个弱点只有对曲殇有足够了解的人才能知道,而他性格孤僻内敛,平日都是离群索居,在神农堂内部没几个关系亲近的人。 确切点说,基本就只有他们三个和曲殇关系比较近!司徒万里眼睛瞄上酒瓶,充满戒备的指控道, “莫非……酒里有药?”刘季一听就不爽了,这是要把黑锅扣到我头上啊! 这种冤枉他可受不了,和司徒老哥的情谊一下子就消失了,抬剑指向对方喝骂道:“什么意思?想冤枉老子!”司徒万里一点不在乎,一步一步朝着刘季逼近,同时质问道:“刘季,刚进四季镇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招呼了?他们是什么人?”刘季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他确实和别人打招呼了,但……那几个人都是他感觉比较眼熟的神农堂弟子啊! 可是现在四季镇的人都叛变了,他就算说自己不知情,貌似也没什么说服力。 说他不知无罪可以,说他蓄谋已久也可以,正话反话都能说得通。司徒万里趁热打铁,继续指责道, “刚才酒是你主动拿出来的,也是你拼命劝曲殇喝的!” “我……我……我……我……”刘季这这一连串的指控怼的说不出话,向后一直倒退,直到抵住墙板。 他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指责自己的司徒万里,又看了看顶着‘怒’面,眼神中充满怀疑的朱家,憋屈的感觉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要命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因为司徒万里说的都是事实……可他真的没有害人啊! 百口莫辩,憋屈无比的刘季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剑,脾气冲又讲义气的他心一横做出了决定。 “让出生入死的兄弟怀疑,我刘季活得真失败!”话落,他抬剑就要抹脖子自杀。 朱家见状急忙出手阻止,他虽然怀疑刘季,毕竟还没有证实,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在自己勉强自戕而死。 司徒万里似乎也和朱家一样,扑上来要阻止刘季。最后司徒万里即使点出一道指力定住了刘季,阻止了他的自杀,但司徒万里这时却露出一抹狞笑,一转身抬手拍在了忙着救人而无暇自顾的朱家肩背上。 圆滚滚的朱家立刻被拍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猛地咳了一声,面具之下隐约可见血迹。 “是你!”在朱家不可置信的声音中,司徒万里回以充满阴险意味的狰狞笑容,以及一连串的低沉阴笑。 “呵……呵……呵……”………………大泽山,通往炎帝六贤冢的道路上。 田蜜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个突然乱入的魁梧壮汉,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哪位啊?典庆丝毫没有为田蜜解惑的想法,上来就直入正题道, “田蜜,把药交出来!” “药?什么药?”没头没尾突如其来的索要让本就迷糊的田蜜更懵了,想了好一会儿才算大概猜到典庆是为了救那个女孩而来的。 知道了对方的目的,田蜜瞬间就不慌了。原来是个和英布一样的冤大头,那就好办了。 看起来这傻大个儿实力还不错,正好用来消耗一下鬼谷纵横,当个前菜。 “呵呵……”娇笑一声,田蜜又露出了平时的那股媚态,笑嘻嘻的说道, “原来是为了那个小女孩啊。” “药我有,但是你这么直接找人家要,可是把人家吓了一跳呢。”这是在含蓄的提要求,暗示典庆该主动询问自己有什么能效劳的。 不过典庆可是个拒绝内耗的人,反手抽出了镇天双刀,语气平静却杀气十足的说道:“交出药,或者死!”田蜜笑盈盈的脸色不由一僵。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百战无伤 以田蜜的城府,典庆的不配合其实不会让她情绪有什么起伏。本来这种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谈定的,当初她用药把英布钓过来的时候,对方的第一反应也是想动手。 江湖人嘛,遇事不决肯定先动手,英布这种军伍出身的汉子尤为如此。 不过在田蜜的巧言令色,恫疑虚喝之下,最终放弃了这种方案,转而为对方效力以换取药物。 田蜜同样打算这么对付典庆……虽然不认识对方,但看样子应该也是个纯纯的莽夫。 对于对方一上来的不配合,田蜜也是能够料到的。但她还是有些绷不住。 原因很简单——这时代变了啊!他英布找上门的时候,田蜜身边连个跟班弟子都没有,人家产生武力胁迫的念头很正常。 可现在是什么状况?眼睛只要不瞎,都能看见这周围乌泱泱一大片的农家弟子。 当着两千多名农家弟子的面威胁人,你是不是脑子沾点大病?哦……看样子这壮汉貌似还真是个瞎子。 田蜜气愤之余发现了典庆被蒙住的双眼,不过还是觉得伤了自己的面子。 这个时候的田蜜毕竟和平日不同,她一介女流之辈,又没有高深的武功,又没有显赫的身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用了多少阴谋诡计且不说,终日如履薄冰是必不可免的。 今天难得威风一回,带着两千多的弟子包围了赫赫有名的鬼谷纵横,这让田蜜的心中充满了得意,以至于有些心态失衡——否则以她的性格绝不会用那种欠打的语气去挑衅盖聂二人。 这份得意洋洋,在面对典庆时也不会消失,所以哪怕只是初次碰壁,就已经让田蜜感到明显的气恼了。 这让一惯喜欢动脑而非动手的田蜜选择了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主要是现在她恰好掌握着足够强大的暴力。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这里有两千四百名农家弟子布下的地泽大阵,不管你是谁,都只能陪着鬼谷纵横的二位,一起留下了!”田蜜冷声怒喝道。 典庆转了转自己的脑袋,目光好似透过纱布,从众多农家弟子身上掠过。 盖聂握着木剑,对田蜜的豪言壮语不置一词。 “呵!”卫庄倒是抱着鲨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秦魏战场上,秦国上千战车,上万铁骑,数以万计的大军都没能把典庆怎么样,你跟人家强调两千四这个数字是来现眼的吗? 当然,典庆不会向田蜜炫耀自己过往的辉煌战绩,盖聂卫庄也只想冷眼看戏,没兴趣提醒对方。 所以…… “交出药,或者死!”典庆再次回复道,一点没有为田蜜的威胁所动。见他如此不识相,田蜜也不再忍耐,一挥自己的烟杆,故作轻描淡写的下令道, “给我拿下他们!”一声令下,农家弟子立刻开始围向典庆。当然,盖聂卫庄也依旧处于他们的包围之中,不过田蜜没下令,他们也就没有去招惹那两位大爷,主要冲着典庆去。 典庆见田蜜不肯乖乖配合,也不再废话,镇天刀一扬,低吼一声后便无视掉所有的农家弟子,径直朝着田蜜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得不说,典庆这个体型给人的压迫感还是很足的,即使有着‘足足两千四百人’做底气的田蜜,还是被对方摄人的气势给吓得有些花容失色,连连后撤,并指挥农家弟子填上空缺,务必堵住典庆。 魁隗堂弟子对田蜜的命令执行起来还是比较忠实的……这份忠诚估计或多或少和田蜜的‘个人魅力’脱不了干系。 短短百十步的距离,立刻就涌过来近百名农家弟子,配合着周围更多的人以地泽大阵想要阻挡典庆。 至于结果……不言自明。地泽大阵是很精妙,但终究只是一种合击战阵之术,不是请神上身。 高速疾驰的战车都挡不住的‘铜头铁臂’,他们这些肉体凡胎又能有什么用? 挡在典庆正前方的农家弟子宛如破布烂衫一般毫无质量可言,只要被他擦到一点边,就如同被马车正面撞了一样飞向四周,轻则肉痛瘀伤,重则断胳膊断腿。 其他农家弟子的攻击打在他身上也只产生了一连串叮叮咣咣的脆响,甚至隐约可见微弱的火星如果是为了听个响的话,效果还不错,但是对于阻碍典庆那确实是没发挥一点作用。 眼瞅着百十步的距离几乎被典庆瞬间跨越,一双硕大的镇天刀毫不留情的兜头朝着田蜜劈了过去。 说要你命,就要你命,典庆丝毫没有留手恫吓的想法,就奔着杀人去的。 这下田蜜是真的花容失色了。她这些年虽然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如此直接的直面生死危机……那真的不多。 这几乎可以说就是最危险的一次。在刀锋临头之时,田蜜及时吐出了一口紫烟,烟雾弥漫之下身形瞬间消失。 典庆的双刀劈到地上,崩开一片尘土,田蜜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不远处,重新落入农家弟子的层层保护之下。 。典庆这边,也有大量的农家弟子不知死活的前仆后继冲上来。 “快!都给我上!给我拿下他!”田蜜的话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显然非常惊惧。 她完全没料到这个壮汉竟然是外功高手,刀枪不入,几乎一转眼的功夫就杀到了自己面前。 所以反应慢了半拍,差点就被一刀砍死了。不过躲掉了第一轮攻击后,她的处境倒是没那么危险了。 这些农家弟子还是有些判断力的,知道不能再给典庆发挥的机会,直接密密麻麻的堵死了典庆前后左右所有方向。 被这些‘蚂蚁’缠住的典庆也只能挥动双刀一个一个把他们打退。典庆就像是一辆活着的战车,得冲起来有了速度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站在原地的话就只是特别硬而已。 而周身空间都被农家弟子填满的典庆却冲不起来,只能一点一点的朝着田蜜那里慢慢挪动。 当然,这个慢也只是相对刚才的直线冲锋而言,实际速度还是很快的,跟小跑差不多。 毕竟这些农家弟子对他实在构不成任何威胁。田蜜眼见典庆稳定的朝着自己行进,可谓又惊又怒,又惧又怕。 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对方。从开始动手到现在,农家弟子至少攻击了典庆上百次,但是连人家的油皮儿都没蹭掉一点,甚至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毫无疑问,这个来路不明的壮汉硬功已经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境地。田蜜不知道他身上还留有几个罩门,然而无论有几个,没有顶尖战力的己方都不可能找出任何一个。 或许可以撞撞运气,可是对方能赌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万次,她的命可就只能赌一次。 她赌不起,又打不过,甚至逃都不太敢逃——万一脱离了大部队的保护再被这家伙追上,她就死定了。 田蜜看了看守在囚车旁边看戏的盖聂和卫庄,咬了咬牙,然后很顺滑的选择了低头。 “我们可以谈谈!”这话当然不是对着鬼谷纵横说的,而是冲着典庆。 靠着两千多农家弟子构建起了浓厚底气的田蜜,现在彻底没了刚才的自傲与得意,恢复了往日那个谨慎从心的魁隗堂主。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听到田蜜愿意服软,典庆终于停下了动作。此时,农家弟子已经有些大面积溃败的迹象了。 他们终究不是真正的军队,或许个体实力更强,再加上地泽大阵能够彻底发挥出人数的优势,但并没有经受过真正的集体化作战训练。 这使得他们的士气极容易陷入低落乃至是溃散——只需要一点点颓势就有可能。 而刀枪不入,铜头铁臂的典庆对士气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没人愿意和一个完全无法受伤的人拼命。 再加上死伤的弟兄的惨状,也在进一步加速他们的溃败。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在伤亡超过两成后都会逐渐走向溃败,这些农家弟子就更不用说了。 按照两成算,大概是三百人,而他们现在的伤亡已经不少于五十了。好在田蜜及时摆正了自己的身份,典庆也愿意停手,让这些农家弟子暂时稳定下来了。 停手后的典庆毫不客气的看向田蜜索要道, “药!”田蜜暗自咬了咬牙,脸上挤出平日的娇媚笑颜,柔声回道, “治疗那孩子的药人家怎么可能随身携带……都留在魁隗堂呢。” “阁下若是需要,可以稍后前往魁隗堂,小妹会扫榻相待的。”典庆的目光透过纱布牢牢的锁定着田蜜,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现在就交出来!”轻轻的深呼一口气,田蜜维持住情绪平稳,再次强调道, “我并没有随身携……” “我跟你回魁隗堂,现在!”典庆打断了她的解释。看起来他很莽,但实际上典庆是在确保自己能控制住局面的情况下才出手的。 他早就锁定了田蜜的位置,只是之前她一直和田虎等人待在一起,所以没有贸然出手。 典庆倒是不怕农家这些人,毕竟对于他来说只有破防与不破防的区别。 破不了防,多少人都一样,人海战术对他效果很差。他没有当场动手是担心局面过于混乱,一不小心让田蜜逃跑。 来之前他已经确认,大泽山周围没有流沙的人手,如果田蜜有心躲藏起来,他担心自己短时间内会找不到人。 所以一直等到现在,等到田蜜展露出了她暗中藏着的后手,以及等到正好可以顺便帮卫庄解决一下麻烦的时候才动手。 尽管他知道卫庄应该不需要他的帮助……主要还是顺手而为,多少能让卫庄少点麻烦。 已经动手的典庆,自然不会给田蜜任何从自己视线中消失的机会,他所需要的,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得到! 面对典庆的要求,田蜜脸皮抖了抖,强忍着保持住笑容回复道, “我还有要事要办,是农家内部重要事务,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作为回报,对那孩子的病情,我愿意提供更多帮助。”典庆迟疑了一下,询问道, “你有更多方法?” “当然,不然我怎么能提供有效的药物?”田蜜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以一个反问作为回应,同时强调道, “草药,正是农家所擅长的。”实际上,田蜜在医术上的造诣不说出神入化吧,至少也称得上是一窍不通。 草药学倒是略懂,但也偏科严重,走的不是什么正经路子。她纯粹是在忽悠典庆。 对此,典庆……不做思考。你真有这个本事最好,说谎骗人也无所谓的,总之……我的态度不变! “很好,现在,返回魁隗堂!”田蜜终于绷不住了,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语气转冷的隐晦威胁道:“我很喜欢那个孩子,不希望她陷入危险,现在似乎只有我有办法帮助她了……我很愿意为此提供帮助,只是需要先解决我们农家的问题。” “阁下觉得呢?”典庆说话就直白多了,镇天刀一抬,直指田蜜,瓮声回应道:“我的态度已经说过两次。” “要么那个孩子和你都活,要么你先于她死去,没有别的选择!”田蜜陷入了犹豫。 出于她的本心来说,她现在就想弄死典庆。但问题是她没有这个把握,甚至没有保住自己的把握。 更何况她现在的敌人不止是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硬功高手,还有更危险的鬼谷纵横。 如果他们双方联手,多了个打不烂的肉盾的鬼谷纵横会爆发出怎样的杀伤力,田蜜觉得恐怕会超出自己的想象力极限。 不考虑个人情绪,她就两个选择。屈服,或者反抗。后者也就是上述情况,结果很难把控,很可能威胁到她的性命安全。 前者呢……也很难说。这家伙和英布那个随便暗示威胁两句就愿意屈服退让的憨货完全不同,摆明了不吃这一套。 所以她必须得真的把药交出去。当然,这个无所谓,失去一个怨种手下而已,反正田虎那边也差不多了。 可她担心这人说话不算数,东西到手就把她杀了。她都不认识这人是谁,更不了解对方的性格偏好,谁知道是不是个手黑的人呢? 反正条件允许的话,田蜜本人并不会给自己随便留隐患。更不要说田蜜还无法判断和对方做交易是否会有其他额外的隐患——这样的高手,背后很可能站着某个大势力。 进退维谷,前后两难。田蜜陷入了为难之中。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背叛) 田蜜还在犹豫,典庆却不打算和她磨叽,握紧双刀,就要继续动手。一见典庆又要大开杀戒,田蜜顿时急了,一咬牙做出了选择:“可以!” “我带你回魁隗堂取药!”平日里娇媚勾人的声音,此时却只给人一种咬碎了牙的感觉。 从这也不难看出,在农家内赫赫有名的所谓长袖善舞,口蜜腹剑的魁隗堂主,其实本事那就那样。 混江湖,没实力就等于什么都没有,脑子再好用,关键时刻还是会不顶用。 论脑子,田蜜乘个平方再拍马也赶不上韩非,韩非都无法靠自己的脑子解决所有问题,她一个腿张的比较开的女人又能如何? 主要还是背后有人撑腰,但是现在给她撑腰的人可没办法瞬间闪现过来。 终于得到明确答复的典庆也很干脆,立刻收起了镇天双刀,点了点头瓮声道:“好。” “你一个人,还是带上这些人?”田蜜怔了一下,还主动允许自己带人? 这是完全不把魁隗堂放在眼里啊!田蜜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是……确实提不起怒火了。 因为人家真的可以不在乎所谓的农家六堂之一。 “我一个人就行了,他们……还有事。”田蜜给出了回答。两千多名弟子她不可能全带走,一来未必有发挥什么作用,二来调动这么多人很麻烦。 带走一部分也没必要——全带走都不一定有用,一部分就更指望不上了,不如省点事。 她只想尽快解决眼前这个大块头的事,能简单一点还是简单一点的好。 正好,把人留下还能继续对付鬼谷纵横,反正没有她这些农家弟子也能运转地泽大阵。 典庆大概是看出来……或者是听出来田蜜还打算为难盖聂他们,想了一下,转身看向守着囚车的两人:“盖先生,你们先走。”典庆没有直接暴露自己和卫庄的关系,而是选择了和盖聂搭话——他不在乎身份暴露,但还是顺手做了遮掩。 典庆和盖聂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算得上认识——他们俩一个嬴政的贴身亲卫,一个是扶苏的贴身亲卫,肯定是有接触的。 田蜜一听这话眉毛立刻翘起来了——他们两个竟然还是认识的!这人到底是冲着那个女孩来的,还是为了替鬼谷纵横解围来的? 或者是二者皆有,所以才会正巧这个时候出现?和盖聂熟识……是墨家的人? 不对,他完全没有在意囚车里那两个墨家的人。盖聂叛逃帝国之后除了墨家还和其他势力有接触吗? 没听说啊……剑圣不是出了名的没朋友的吗?大量思绪在田蜜脑中转过,却完全想不到典庆可能的来历。 身为剑圣的盖聂身份太过特殊,哪怕是农家也并没有多少情报,田蜜有资格知道的就更少了。 没有信息,自然也就无从判断。不得不说典庆的误导确实很有效果。 “多谢。”听到典庆的邀请,盖聂冲他点了点头致意,然后就直接驾着马车离开农家弟子的包围。 卫庄坐在车架另一边,目光从农家众人身上扫过,嘴角噙着轻蔑的冷笑。 田蜜犹豫了一番,最终也没有下令让农家弟子阻拦。没得到命令的农家弟子也就痛快的给盖聂他们让出了道路。 或许也不是那么痛快,毕竟大张旗鼓的过来,结果白白放人家走……不过他们愿不愿意也不重要。 等到盖聂他们驾车远去,典庆纱布后的双眼再次落到田蜜身上:“走吧,去拿药。”田蜜此时完全没有生气的想法,嘬了口大烟,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走远的盖聂二人很快便迎上了骑着战马的龙且。刚才他一直带人守在外围,随时准备冲进去救人的。 盖聂和卫庄都不是莽撞的人,知道这是一个诱饵,一个陷阱的情况下,就算对自己的实力再自信,也是会做一些准备的。 事实上,他们俩之前和龙且汇合后,就弄清楚了农家对付他们的手段——其实凭空猜都能猜出来,农家除了人多,实在没什么优势。 拦截田蜜等人之前,龙且就大致摸清楚了被隐藏在周围的魁隗堂弟子规模。 超过两千名农家弟子,虽然无法对盖聂卫庄造成生命威胁,但是会让救援行动难以成功。 龙且手底下着百来号人就算是最精锐的骑兵也不足以抗衡这么多农家弟子,所以他们安排了一个巧妙的诈唬计划。 结果典庆的乱入让局势一下子混乱起来,龙且就没有贸然行动。然后盖聂和卫庄就直接靠着典庆的震慑脱身了,他们准备的诈唬计划也就彻底没用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一碰面,龙且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盖聂看了卫庄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于是回答道:“出现了一点意外,典庆也来了大泽山,还是找田蜜的麻烦。” “典庆……”龙且一下就想起了之前季布跟他说的话。先前一直忙着准备对付农家的计划,他还没顾上跟盖聂二人细说和季布之间的交流。 “我之前见到季布将军的时候,他跟我说过典庆的事,说他是奉公子扶苏之命前来保护芈涟和涟心两位昌平君遗孤。” “而涟心殿下现在身染重疾,只有田蜜手里有治疗她的药物……英布因此为魁隗堂效力,典庆找田蜜的麻烦也是为了这个。” “呃……”说到这里,龙且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卫庄后,犹豫着继续说道, “我怀疑他是否另有其他目的。”实际上他这话的意思是怀疑扶苏另有目的。 “不用管他。”卫庄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一口咬定道。 “卫庄先生了解个中内情?”龙且试探着问了一句。卫庄冷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理直气壮道, “我不知道!” “……” “不过典庆是扶苏的贴身亲卫,从不执行其他任务……”龙且忍不住反问道, “既然如此,扶苏派出典庆不是更有问题了吗?”卫庄瞥了他一眼,暂且不去计较对方不礼貌的打断行为,继续解释道:“不执行其他任务不是因为扶苏离不开这个亲卫,而是典庆并不愿意,扶苏也不想勉强他。” “他不喜欢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也无意于江湖争斗,扶苏既然会派他来,就代表他的任务并不牵扯这些事。” “所以……他就是来保护那两个小孩儿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龙且忍不住再次提出了质疑了。 “呵!”卫庄嗤笑一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龙且, “为什么不是现在?” “正常情况下,那两个熊启的遗孤会遭遇危险吗?” “就是因为农家乱了,会牵连到她们,扶苏才会特意派出自己的亲卫。” “更何况……别忘了现在有人在利用熊启和农家的关系做文章,难保他们不会同样利用熊启的遗孤。”经过卫庄的详细解释,龙且总算放下了怀疑。 卫庄对此很是不屑。对他来说最大的折磨就是看着蠢货进行无谓的思考,偏偏很多人都有这种毛病。 你又没那个脑子,瞎琢磨个什么劲!不过卫庄这也属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龙且这操作确实有些愚者千虑的意味,但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越是脑子不好用的人才越要思考,只是在行动上需要保持谨慎。 “走吧,先把人带回去。”盖聂插话说道。龙且这时候才想起来关注被关着的高渐离和大铁锤,有些担心的问道, “高统领他们没事吧?” “没事,只是暂时被迷晕了,很快就会醒来。” “嗯。”龙且点点头, “那咱们走。”在腾龙军团士兵的护送下,一行人驾着囚车迅速离开。………………大泽山,四季镇,朱家藏身的小屋外。 看着倒毙在地上的曲殇,田虎发出了放肆的大笑:“哈哈哈……终于,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终于死了!” “没了这个碍眼的家伙挡路,这次我看朱家还能依靠谁!”杀死了曲殇的阿赐甩掉干将上的血,把剑背回身后,对此并无多少情绪,只是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略微有些雀跃——终于完成了姐姐的任务。 这时候他的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大笑脸,蹦蹦跳跳朝着田虎那边走过去:“姐姐!”披着披风,一身素服的田言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正穿过围在这里的农家弟子走进来。 她也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失去了呼吸的曲殇,面上露出一抹哀叹之色,站定之后用唏嘘的语气对一旁的田虎说道:“看来最大的麻烦已经被解决了。”听起来,她似乎对于农家内部自相残杀到如此地步殊为不忍。 田虎倒是浑不在意,哈哈笑着回应道, “是啊……对了,阿言,这小子你从哪里找来的?”田言摸了一下凑到自己身边的阿赐的脑袋,温和的回应道, “缘分使然,凑巧遇到的,这孩子很听我的话。”虽然这个回答跟没回答一样,还一听就有问题,但兴致正高的田虎也没太在意。 眼瞅着侠魁之位就要到手,这点小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自己的大侄女身边也需要一个高手保护。 这小子实力虽然很强,脑子却不好使,非常合适。田虎的目光投向木屋,语气狰狞的说道, “接下来,就是朱家这个老东西……不知道遭到背叛的他现在心情怎么样?” “这还多亏了阿言你,竟然说动了司徒万里那个赌鬼。”田言没有回话,目光同样看向了木屋。 此时的木屋内,已经变节的司徒万里毫不留手的掏出了天命双轮杀向朱家。 他看起来很惨,实际上就只是一些皮肉伤,金先生和他演了一场戏。本就不善正面战斗的朱家被司徒万里偷袭了一掌,面对对方的攻势一上来就陷入了下风。 仅仅三两招过去,他人虽然没受伤,背后背着的荧惑之石却被司徒万里打掉了。 他一心想保住荧惑之石,不顾一切的去强夺,结果又被司徒万里拍了一掌,东西也没保住,被对方夺走。 “咳……咳……噗……咳……”朱家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夹杂着吐血的声音,显然已经遭到重创。 司徒万里看着差不多要失去反抗能力的朱家,露出狡诈阴险的笑容,不无得意的说道:“曲殇平日滴酒不沾,今日一口兄弟酒却要了他的命,是不是很讽刺?” “嗬……嗬……”朱家忍住咳嗽,粗重的喘息着,不由怒声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背叛?”司徒万里一笑,似乎觉得朱家的问题很可笑, “朱大堂主,你莫非忘了我的身份?” “我是个赌徒!” “任何时候,我都要保持理智,做出赢面最大的选择……我可不是喜欢那些失去理智,不顾后果冒险的蠢货。”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瞥了一眼被点住不能动的刘季。 和他相反,刘季才是一个常人眼中的赌徒——喜欢冒险,喜欢赌大的。 而司徒万里只求不输,这也是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主要原因之一。 朱家闻言怒不可遏的呵斥道, “这不是赌局,而是攸关农家存亡的大事!”他是真的恼火司徒万里背叛的理由——你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吗,谁能赢你就帮谁? 农家现在内局不稳,外敌环伺,堪称危如累卵,是什么人都能当侠魁的吗? 你特娘光盯着眼前这一个局,可曾考虑过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更危险的局,届时你还能谁赢帮谁吗? 当然,对于朱家而言,最让他愤怒的不是这些更宏观层面的问题,而是曲殇的死。 司徒万里毫无悔意,更不觉得自己的选择错了,颇为狂热的激动回道:“不!这就是一个赌局!” “而且,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盛大的一次豪赌!”朱家见状越发气愤,浑身都在颤抖, “所以,为了你的赌局,就可以葬送曲殇的性命!” “哼……”司徒万里很失望的叹了口气, “朱堂主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你能够和我一样做出最理智的选择,交出荧惑之石,曲殇就不用死。” “真正害死曲殇的,是你自己的贪婪!” “你……咳咳!” “咳咳咳咳!!”司徒万里的倒打一耙让朱家更加急火攻心,压制不住伤势,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千面) 司徒万里见状得意一笑,接着说道, “大小姐跟我说过,如果你愿意低头悔过,她还是愿意认你这个神农堂堂主的。” “可惜,现在你没有机会了。”既然选择了背叛,不管他背后的田言态度如何,司徒万里无论如何都不会留着朱家的性命。 “大小姐……”朱家听到这话,却是终于明白今日种种算计自己的到底是谁了, “原来是田言那个丫头……她果然不简单!” “嗬……咳咳咳!” “唔……噗!”了解真相,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算计了朱家终于忍不住,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沿着面具哗哗滴落。 司徒万里冷笑着抬起天命轮,打算彻底了结朱家的性命,除掉这个隐患。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闷响,木屋脆弱的墙板直接被砸了个稀烂,破开一个大洞。 迎着逐渐西沉的日光,田虎等人出现在烟尘之中。在司徒万里隐晦的防备目光中,田虎一马当先大步走了进来,张扬的大笑着夸奖道:“司徒老哥,干得漂亮!”眼瞅着侠魁之位在即,田虎说话都变的好听了不少。 看到田虎和田言走进来,司徒万里只好暂且按下杀人的心思,收起兵器站定,故作轻松的说道:“大小姐,二当家,你们来的正好。”说完,他立刻把刚才抢到手的装着荧惑之石的盒子递了出去。 司徒万里始终很清醒,所以从来不曾打侠魁之位的注意,此时东西交的很干脆,一点不带留恋。 司徒万里的痛快让原本对他把田言放在自己前面而有所不满的田虎瞬间散去了所有不满,嘴角一翘很是满意司徒万里的识相。 然后田虎对田仲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接过了荧惑之石。朱家只能下意识的切换到‘哀’面,眼巴巴的看着荧惑之石易手。 东西真正到手,田虎的心也彻底放下了,目光紧接着就转向了自己最大的死对头身上。 田言此时也看向朱家,语气感慨的说道:“朱家堂主,我很遗憾农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朱家看着将自己重重包围的田虎等人,目光中泛起了绝望——此时,他似乎真的已经日暮途穷,只能等死了。 田虎见状不由仰天狂笑, “哼哼哼……朱家,终于让老子逮到你了吧!” “阿言,不用跟他废话了,让我来了结他!”话落,田虎手中虎魄已经裹挟着重重剑气劈向朱家带着面具的脑袋。 危急之时,朱家双手凌空一握,并指虚点,一股强横的内力顿时形成了一面无形的壁障,硬是挡住了田虎的霸道虎魄。 田虎见状冷笑一声,手上力道继续加重,同时剑身之上的剑气也在不断加强。 用内力强行阻挡攻击,朱家的内功修为确实名不虚传,可是……这种操作你又能坚持多久? 朱家仰头看着田虎众人,眼中的绝望逐渐演变为愤怒——极致的,纯粹的,深沉的愤怒。 与此同时,环绕在矮小的朱家周遭的内劲也越发强盛活跃。朱家脸上鲜红的‘怒’面开始发生变化,一点一点变得虚幻起来,最终突然闪变为了一张暗红为底色,夹杂着纯黑色纹路的红眼咆哮状,宛如恶鬼一般的狰狞面具。 这是田虎他们从未见过的面具。随着朱家周身的内劲翻涌喷发,他脸上的面具开始在‘怒’和狰狞鬼面之间频繁切换,不断闪烁,最终终于定格狰狞鬼面之上。 而此时,朱家的身边开始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影,每一个都是他的样子,顶着他不同的面具。 身影越变越多,开始逐渐铺满屋内这一点区域,同时朱家脸上的面具也在一点点褪去颜色,化做一张惨白底色的狰狞鬼面。 这使得他看起来不仅充满怒火与杀意,更添了几分惊悚和惊怖感。周围的普通农家弟子有不少被吓到,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同时,这间已经出现破损的木屋在朱家越发沸腾活跃的内力影响下,开始吱吱作响,摇摇欲坠,屋内的摆设更是不住的抖动着。 随着朱家面具彻底褪去暗红,变为彻底的惨白,他的虚幻身影也完全填满了木屋内的空间。 “呃呃……啊!!!”伴随着朱家一声令人胆寒的尖叫,内劲陡然爆发的他直接强行逼退了田虎。 看着周围的众人,他用如同凄厉哀嚎般的声音怒喝道, “害死曲殇,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话音落下,满屋的虚幻人影瞬间全部凝实化作真实的人形。 一眨眼的功夫,木屋内就充满了带着‘喜怒哀乐’四种面具的海量‘朱家’。 这一幕几乎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吓了一跳,连田虎几个高手也不例外,阿赐更是吓得躲在姐姐身后缩头缩脑的。 只有田言依旧保持着平静。司徒万里惊骇之余,心中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千人千面! ?………………大泽山核心,炎帝六贤冢的深涧之下。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天色开始变得阴沉,深涧之下不见阳光更是和夜晚没什么区别了。 大量的罗网杀手正举着火把,仔细的搜索整片山涧区域。他们的搜索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目前仍未有任何收获。 也不能说他们无能,实在是这片区域不好搜。整体地形倒不算复杂,可是高低纵深变化比较大,山壁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厚厚的类似爬山虎,或者说就是爬山虎的植被。 这种地方又没人修剪植被,经年累月的生长之下,这些植被不仅厚的足以藏进去好几个人都看不出一点痕迹,而且和山壁之间扒的很紧,不好挑开查看。 罗网杀手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检查,就这样都不能保证没有漏过某些死角。 尽管搜索工作进行的不太顺利,属镂还是没有太过担心。不好搜就慢慢搜,一遍一遍搜,章邯现在和残废没区别,能躲起来就是极限,根本逃不出去。 只要人跑不出去,我一遍一遍的过筛,迟早能把人筛出来!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干扰的话,理论上确实如此。 某处山壁之上,厚厚的藤蔓之后,浑身是血的章邯挂在插进山体内的龙骧大剑之下,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在他的头上和脚下都不断有巡逻检查的罗网杀手走过,火光不时地在他眼前闪过。 这些杀手检查的很仔细,会举着火把凑到山壁边,尽可能的看清楚植被后面的情况。 包括山壁中间区域,不方便直接触及到的地方,也会有上面的人往下扔火把,然后他们再趁着一闪而逝的光亮进行检查。 章邯所在的区域同样也在他们的检查范围之内,好在这种一闪而逝的光源并不能提供足够的视野,再加上外层的植被实在太厚,暂时还没有暴露的风险。 但……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章邯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血,还不断地往下滴。 幸好山涧底下各种气味都很浓厚,这些罗网杀手暂时还没闻到血腥味,可是地上的血迹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发现。 章邯有心转移,可当他尝试着发力后发现,由于太长时间没动,再加上这种悬吊的姿势,整个人早就麻了,根本动不了一点。 最要命的是,他的手快要撑不住了,随时可能掉下去。一番检查过后,下方的罗网杀手确认这块区域没有问题,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同时,上边的杀手也换地方了。看着隐约的火光开始远去,章邯稍稍松了一口气。 结果一口气刚松掉,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实在太麻木了,肉体几乎已经不受控制了。 罗网杀手虽然换地方了,可还没真正走远,他掉下去的动静一定会惊动他们。 就在章邯的心悬起来的一瞬间,一只手从上方突然伸了出来,刚好及时拉住了章邯。 人没有掉下去,只是产生了些许细微的摩擦声。快要走远的罗网杀手似乎听到了这微弱的动静,狐疑的扭头看了一眼,确认一切如常后还是放下了疑虑离开了。 章邯抬头上望,立刻看见踩着山壁突出部位站在自己上方并伸手拉住他的韩信。 炎帝六贤冢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局,这一点章邯提前就猜到了。但为了获取更多信息,他还是选择了冒险入局,结果也不错,捞到了一点消息,而且还确认了掩日的出现。 虽然章邯抽调了大多数在东郡的影密卫来执行这个任务,但考虑到罗网在这里的实力是超过影密卫的,所以他不得不做好多手准备。 提前准备好的逃生机关就是之一。结果还真就用上了——罗网竟然直接动用了两名天字杀手来联手绞杀他。 章邯看见掩日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让其他影密卫直接撤退,以免无谓的牺牲,他独自留下来想办法脱身。 不过想从罗网的天字一等手里脱身,光靠一点机关肯定是不够的,所以章邯还安排了个援兵——也就是韩信。 这是他此时在东郡仅有的援兵。现在,就发挥作用了。韩信朝着章邯扯出一个笑容, “还好,来得不晚。”章邯闻言露出一抹苦笑, “的确,再晚一刻,我才会没命,确实很及时。”这话不是章邯在反讽,而是真的很及时,就是有点太过及时了。 韩信对此不置一词,发力把章邯彻底拉上来,扶着他在山壁突起上站稳。 章邯稍微喘了口气,立刻问道, “就你一个?钟离昧没来?”韩信摇了摇头, “他的伤势还没恢复完全,不方便行动……哦,他让我替他向你致歉,不能前来。” “嗯……回头我就带你去见他。” “现在,还是先赶紧带你换个地方吧,这里,随时会有罗网杀手过来。”说完,韩信架住章邯纵跃而起,借着山壁的各处凸起,就朝着山涧上方快速攀去。 夜幕降临,一片黯淡中,韩信的身影并未惊动周遭的罗网。在朦胧初现的月色之下,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立足于炎帝六贤冢的最高处,沉默的旁观着韩信将章邯救走后,做了个转身的动作,旋即消失不见。 顷刻后,韩信带着章邯悄悄离开了被重重封锁的炎帝六贤冢,躲到了一旁的山林之中,将他先放到一棵树下暂且休息。 章邯缓了缓,稍微回复了一点气力后,轻笑着说道:“看来,我及时联系上你是个正确的选择。”韩信耸了耸肩,对此不置一词,反问道, “你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发生了什么?”章邯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后回答道, “掩日现身了,他果然也在大泽山。” “掩日……”韩信闻言一笑, “来之前,国师曾和我说过这一点,现在可以确定了。” “比起属镂,他的身份似乎要更耐人寻味。” “掩日的身份,一直都是个谜。”章邯睁开眼,目光灼灼的说道, “这一次,他的真身被锁定在大泽山,或许是个机会。”对于章邯的想法,韩信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 不过这就是默认的态度。有机会,当然要弄清楚掩日的身份,甚至可以找机会直接把人彻底留在大泽山。 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了。章邯也清楚这一点,没有着急琢磨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钟离昧那边的状况怎么样?” “之前差点死了,现在缓过来了,就是状态还不太行。”韩信简单的回答道, “至于他的任务……已经确定共工堂就是罗网渗透农家的主要缺口之一,其他的等回头你见了他再说吧。” “嗯……也好。”章邯微微颔首。 “哦,对了。”韩信紧接着含笑提醒道, “他现在和墨家的人搭上了一些关系。” “哦?”章邯一愣,旋即也露出了笑意,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韩信接着问道,同时帮他分析了一下, “现在罗网已经毫无顾忌,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留手,仅凭影密卫的力量,这场农家之局你恐怕很难再入场了。”韩信这话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帮章邯做选择。 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解决问题时,自然就要去寻找外力帮助。而如今的大泽山,能成为章邯这个帝国军官助力的人,或者说团体,并不多。 章邯立刻会意,背靠树干,闭上双眼,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你说的很对,现在,是时候找些合适的帮手了。”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观察) 大泽山,四季镇,木屋之外。包围此处的众多农家弟子此时看着房子,都有些茫然和失措。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起来这栋房子……似乎要塌了!?在刺耳的吱呀响声中,终于,木屋的墙壁开始崩裂,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整座房子彻底从内向外炸开。 乍一看彷佛无穷无尽一般的‘大圆球’随着房屋的垮塌炸了出来,吓了外面的农家弟子,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武器。 。等他们看清楚后,就……更害怕了。看清后他们才发现,这一个个圆滚滚的东西,分明就是他们今日的目标,神农堂主朱家! 铺天盖地的朱家!和朱家一同从木屋中蹦出来的,还有田虎田仲金先生,以及抱着田言的阿赐。 看着天上地下一眼望去完全数不清的朱家,阿赐用手遮在眼睑上作眺望状,忍不住张大嘴巴,一脸惊叹的模样。 “哇,他一下子变出来好多个啊!” “喜怒哀乐,三心二意!”伴随着朱家一声分辨不出来源的怒喝,铺天满地的‘朱家’假身如同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各自使用三心二意点穴手中‘喜怒哀乐’的某一式,开始攻击周围的农家弟子。 这些普通农家弟子面对一个个朱家,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轻易就被三心二意指力点中,各自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毫无理智的手舞足蹈,失去了战斗能力。 田虎随手甩弄了虎魄几下,挑开几道袭向自己的指力,看着漫天遍地,完全分不出哪个是真身的朱家,不由恨恨的骂了一句:“可恶!小瞧这个老匹夫了!” “朱家耍的这是什么鬼把戏!”一旁的司徒万里应付着周围朱家的攻击,同时回答他道, “千人千面……朱家的杀手锏,是他最大的底牌。” “我跟在他身边这些年,都一直没机会了解,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一旁的田仲却隐晦的笑了一下,目光偷偷的瞥了田言一眼。 朱家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可惜……他的克星正好也在这里!在漫山遍野的朱家围攻田虎等人之时,朱家那无迹可寻的飘渺声音再次响起,充满怒意的呵责道:“阿言,你自幼聪慧明理,我原以为你能明辨是非!”田言平静的看着铺天盖地的朱家,淡定的回应道, “朱家堂主,我无意与你为敌,但农家的每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 “继续争斗下去,任何一方都会造成持续性的伤亡,受伤害最大的始终只有身为神农一脉的农家本身,我只希望在最短时间内结束一切,将牺牲降至最低。”田虎和朱家任何一方当上侠魁,都不会放过另一个人。 同时,另一个人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绝对会殊死一搏。也许占据了侠魁大义的人能得到最多农家弟子的支持,能最终能解决掉另一方,但这仍旧会是一场旷日持久且损失惨重的争斗。 如果不想农家被自己人内斗打烂,最优的选择就是在争夺侠魁之位的时候,直接就让其中一方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田言现在就是选择了牺牲朱家。面对田言的说辞,朱家不再言语。你说的也许很有道理,但是……我没有为你们牺牲的义务。 曲殇更没有!司徒万里这时候跟田虎说道, “二当家,荧惑之石虽已到手,但绝不可放过朱家,否则遗患无穷。”他这是害怕田虎光盯着侠魁之位,暂且放过朱家。 这样的话,他以后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了。 “那当然,绝不能放过这老匹夫!”以田虎的暴脾气,不用司徒万里说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不容易把朱家逼入绝境,无论如何他也要借这个机会彻底除掉对方,否则之后哪怕他成了侠魁,也要多费不知道多少功夫才能达成这个目标了。 不过话说的很大声,操作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这些朱家和白凤利用身法制造出的真实分身不同,只是受到幕后操控的假身,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这样的假身虽然能在朱家本体的控制下使用出三心二意点穴手,但实际动作是很僵硬的。 一般的农家弟子拿假身没什么办法,对田虎他们来说则不然,这些假身全都脆弱不堪。 然而,一个两个,十个八个,甚至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他们或许能轻松应付,并一一解决。 可一百两百,三百五百,甚至更多的‘朱家’,就算是他们也很处理了。 不是打不过,而是‘杀’不完。在田虎等人被铺天盖地的朱家假身缠住的时候,旁边的一条昏暗小巷子里,刘季躲在一堆杂物后面,小心的观察着局势。 刚才朱家发动千人千面的时候,并没有忘记这个差点被自己冤枉的好弟兄,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于是刘季就趁着混乱躲到了这里。之所以没有直接逃走,一是因为他还在担心朱家的情况,二是因为并不好跑。 虽然这一片区域几乎充满了朱家的身影,田虎一方的人基本全都被缠住了。 但田虎一方的人并不都在这里。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被安排在四季镇的外围,负责封锁整座镇子。 他逃出里面这个小圈,也绕不出外面那个大圈。已经受了重伤的刘季可没把握突破对方的封锁圈。 在他紧张旁观形势发展之际,突然有人拍了他后背一下。刘季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第一时间转身,才发现原来是朱家。 “呼……”心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刘季舒了一口气,旋即有些兴奋的压着嗓子说道, “大哥,你这招太神了,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阵势!怎么不早用呢?” “呵呵……”朱家惨笑一声,语气低落的回道, “发动千人千面,需要我以三心二意之法,将内力发散出去用以指挥假身战斗。” “此招虽然厉害,却极度耗费心神,几乎要牵绊住我的全部精力,而且使用一次需要耗费我二十年的功力。” “以我毕生修为,总共也用不了几次,不到万不得已我……咳咳!”话说一半,朱家突然捂着心口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状态一出问题,外面的许多假身立刻有所反应,失去了控制僵在原地。 刘季看朱家这副样子,立刻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大哥,是司徒老混蛋那一掌……”朱家无力的瘫靠着杂物箱,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抬手示意刘季不必多言,语气悲怆低落说道:“如今我受伤了,千人千面撑不了太久。” “兄弟,我对不起你,我害了你,更害了曲殇!” “老哥我今日是走不出这四季镇了……但你还有机会,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逃走。” “别啊!大哥,咱们还有机会的!”刘季不想朱家出去送死,赶紧拉住他劝说道。 朱家摇了摇头, “没可能的,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不用为我担心,老哥我不会轻易死掉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拉着司徒万里给曲殇陪葬!”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家的语气低沉而可怖,宛如真正的恶鬼一般。 他现在完全豁出去了,就想死之前给曲殇报仇。朱家是农家六堂堂主中最圆滑,最世故,最八面来风的人,但他也是最看重兄弟义气的人,只是极少有人真正能被他发自内心的认可。 曲殇正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个。司徒万里和刘季之前也算不上,直到两人身负重伤依旧前来和自己共同面对强敌,朱家才真心认可二人。 结果他就被其中一个背叛,并因此害死了自己最重要的兄弟……如果还有活路,朱家一定会选择君子报仇法。 但此时的他确实已经无路可退,日暮途穷,迎接他的唯有死亡了。所以他现在只在乎两件事——为曲殇报仇,让刘季活命。 这一次刘季没能再拉住朱家。无可奈何的刘季也只能赶紧追上去。朱家讲义气,他也一样。 他同样遭受了背叛,并眼看着兄弟因此而死。朱家希望他活着,他也一样。 ………………大泽山,四季镇。被朱家的无数假身一直骚扰纠缠的田虎此时两眼冒火,怒骂道:“该死的朱家……赶紧给我想办法把那个老匹夫找出来!”他这句话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对着所有自己人。 金先生和田仲显然没办法处理朱家的杀手锏,普通农家弟子更不行。不过这里恰好有一位能破解千人千面的存在。 田言平静的声音及时在田虎等人耳边响起, “朱家的千人千面确实威力神奇,但它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 “朱家可以分化出千百道假身,可功力是无法复制的,他的所有假身都只能在他的操控之下行动。” “真气的流动是无法骗人的,也是无法隐藏的。”朱家的假身和他长相一模一样,自然让人难以找出他的真身。 但是二者的‘气’可不同。假身只是被朱家以内力操控的傀儡,它们体内的真气流动路线极为固定,就是三心二意点穴手的行气路线,最多就是‘喜怒哀乐’四种手法有所差别。 朱家本人的真气流动却远比假身要复杂的多。而且二者之间的‘气’有着明显的关联,是从真身流向假身,所以只要能观察到‘气’的流动,就能一眼分辨出真身何在。 当然,观察‘气’的流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单纯用肉眼能观察到的,必须要有一定的特殊手段。 而作为农家大小姐的田言,虽然自幼体弱多病,不能习武,却恰好修习过一门特殊的观气之法。 这一点,田虎他们都知道。听到田言的话后,田虎立刻意识到了解决的办法,大喜过望道:“这么说来阿言你的察言观色就是他的克星?” “太好了,不愧是我们农家的女管仲,没有辜负大哥对你的多年栽培!” “阿言,赶紧找出朱家那个老匹夫,把他解决掉,彻底一劳永逸!”在田虎兴奋的声音中,田言灰褐色的眼眸中逐渐蒙上一层熠熠生辉的金光。 田言视线中的一切全都清楚的映照在金光闪闪的眼眸之上,最终化作视觉信号进入脑海。 秋水明眸,察言观色!这是一门观气法,也可以说是瞳术,是旁门左道中的旁门左道。 不仅存世数量极少,而且全都极难修炼,且……普遍用处不大。之前说过旁门左道练成后普遍很有用,但瞳术却是个例外。 如果只说作用,瞳术其实很有用,比如田言的察言观色,可以透过肉体观察一个人的气息流动。 这个气息,指代的可不远不止是真气,覆盖范围很广。这一点无论是应用于战斗,还是医术,亦或是辅助修炼等各个方面,都有很大帮助。 但正如抛开剂量谈毒性是耍流氓一样,抛开代价谈用处也是如此。修炼难度过高让瞳术的用处毫无意义——等你把这玩意练成了,大好的时光早就耽搁了。 如果是可以只用于实战中的瞳术,比如直死魔眼,电眼逼人,或者是瞪谁谁怀孕这种倒还好,就当练了一门邪门武功。 可绝大多数的瞳术都是纯辅助用的,比如说田言的察言观色。你想在战斗时用,就得再去练武,你想配合医术使用,就得去学医,其他方向也是如此。 那么问题就来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呢?所以瞳术这玩意,从来只有绝对的天才和闲逼才会去触碰。 所以……瞳术很罕见。朱家知道田言会察言观色,这在农家内部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千人千面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司徒万里给他造成的伤势反而影响不大了。此时,在田言的视线中,一切现实物质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与之相对应的是每个人身上高亮的气息流动线路。 农家弟子体内的普遍简单而紊乱——正常人,乃至实力不够强的江湖人气息就是乱的,他们或许会控制自己的气息变得规律,但那只是他们认为的规律。 实际上,还远称不上规律,毕竟每个人的气息都是纷乱的,驳杂的,你能调整一类,却未必能调整另一类。 而朱家的诸多假身身上的气息流动则要简单纯粹的多。它们没有活人应有的生气以及呼吸,只有最纯粹的真气流动,而且是沿着四种固定规律运转的真气。 那代表着三心二意点穴手的‘喜怒哀乐’四种手法。同时,空中此时飘荡着无数的‘丝线’,那同样是流动的气息,是朱家的真气。 线的一端连接在朱家的假身上,另一端蜿蜒绵延的飘向街道深处,连接着朱家的真身。 他的位置,暴露了。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荧惑之石争夺战(逃生) 街道上,正和周围的农家弟子纠缠的朱家本尊突然感觉到汗毛倒竖,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朱家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也正在此时,他突然又呕了一口血出来,对千人千面的维持也几乎到了极限,漫山遍野的朱家假身开始大量消散,残余的部份也有不少失去了控制。 心知末路已至的朱家对着还在和农家弟子纠缠,不肯逃命的刘季怒喝道:“走!” “活下去!”说完,他自己立刻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田虎等人马上就会过来,他必须把人引走,刘季才有活路。 另一边的田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眨了一下眼睛,双眸之上的金光随之褪去。 她露出一抹浅笑,朝田虎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侧过头对身边的阿赐小声吩咐了一句。 阿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立刻冲了出去。田虎见状也知道朱家已经暴露,同样露出笑容,赶紧跟了上去。 小巷中,朱家堪称慌不择路的拼命逃窜——他现在确实不需要择路,尽可能拖延时间就是了。 这时候,阿赐胖乎乎圆滚滚的身体撞开一大堆杂物,出现在了朱家的身后,朝着他迅速追赶而来。 听到动静的朱家只能尽可能的加快速度逃命,可是已经身负重伤,还要勉力继续维持即将崩溃的千人千面的他,确实抽不出更多的力量了——千人千面不能散,否则刘季也绝无活路。 而在这时,田言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朱家前路之上,正好堵住了他。朱家停下了脚步——田言没有任何战斗力,但她的出现,就代表田虎已经来了。 果不其然,田仲和金先生的身影马上出现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然后伴随着一声阴狠的冷笑,田虎的身影出现在旁边的屋顶上,手持虎魄遥遥一指朱家:“老匹夫,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跟老子作对!”话音落下,田虎不打算再给朱家任何机会,怒吼一声冲向了朱家,虎魄之上萦绕着重重剑气,隐隐有虎啸之音。 这次他是真的不想再有任何意外,一上来就是全力出手。面对田虎的雷霆一击,朱家顶着‘哀’面,喘着粗气,却是再无力阻挡,只能在绝望之中等待死亡到来。 “大哥!!!”刚赶过来的刘季眼见这一幕,想要扑上来救人,可是终究来不及了。 就在虎魄锋刃即将撕裂朱家终身相伴的面具之时,一柄硕大的漆黑巨剑从一旁冲了出来,正撞在虎魄剑身之上。 即使田虎这一剑用上了全力,突遭侧方的袭击,也还是瞬间被打断了攻击,收不住力的他画了个大满圆,强行一个翻身勉强稳住身形,踉跄着落地站定。 而乱入的巨剑则去势不改的一头扎入了地面之中,掀起了好大一阵气浪。 尘埃落定,众人也看清楚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搅局者是谁——巨阙!来人自然就是胜七。 身上旧伤还未完全痊愈,缠着一圈一圈绷带的他跨步站在另一边的屋顶上,手中紧握着系缚巨阙的锁链。 乖宝宝阿赐看着地上插着的巨阙,不仅张大嘴感慨道, “哇,好大一把剑啊……姐姐,这是剑吧?”阿赐的声音打破了僵局,田虎第一时间指着胜七怒喝道:“胜七,你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 “哼!”胜七语气不屑的回应道, “七国的死狱我都闯过,你算什么东西!”刘季趁这个空挡,赶紧冲到朱家身边。 此时田虎他们倒是都没在意他的小动作,主要是他无关紧要。田仲皱着眉头看着横插一手的胜七,开始尝试劝他主动退让:“胜七,你这次回来无非是要和田蜜做个了断,朱家的死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与你无关!”胜七冷着脸一点不客气的呛声回道。司徒万里这时也赶到这里,站到了田虎的身边,脸色很是阴沉——他现在就想朱家赶紧死,但是怎么就是死不了呢! 一看见这个叛徒,朱家的面具立刻切回了‘怒’,刘季也是面容狰狞的恨恨盯着对方。 毫无疑问,在他们俩心中,现在司徒万里是仇恨值最高的人,田氏一族的人都得退居二线。 “哼!”田虎冷哼一声,一脸讥讽蔑视的说道, “果然,当初是朱家这个老匹夫帮你逃脱六堂的死罪决议,为日后的侠魁之争早早留了一手。” “一日罪人,终生都是,动手!”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田虎的目光是看着田言的。 他的意思是让田言派阿赐打头阵。阿赐现在对他来说可是个绝佳的工具人,任何危险的事肯定都要让他先顶上。 对于田虎的要求,田言并没有作声。按照她的计划,现在还不是朱家彻底退场的时候。 她要削弱神农堂的力量,所以亲自策反了司徒万里,以除掉曲殇这个最大的障碍。 但朱家现在还不能死。如今的农家六堂中,烈山堂处于田言的掌控之中,司徒万里的四岳堂也服从于她。 而田虎掌握着蚩尤堂,田仲的共工堂支持着他。朱家一死的话,神农堂就暂时等于不存在了。 田蜜的魁隗堂倾向不明,不过并不重要,田言有办法直接废掉她的堂主之位。 这样一来,就是二比二平了。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田言还可以把田仲的堂主之位也废掉。 这样就变成二比一,她占优了。但是农家六堂,最后闹得只剩下三堂,未免有些太过难看了。 最重要的是,这种无论差距还是总量都很微弱的结局,未必能让田虎彻底屈服。 二比一不保险,还是三比二更合适,如此一来朱家就不能死。对于田言的不配合,田虎有些错愕,隐晦的瞪了自己侄女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总不能这个时候搞内讧。不出手就不出手吧,金先生,司徒万里,田仲,再加上他本人,四个高手还能留不住朱家? 对方可就只有胜七一个人。田仲脑子转的最快,立刻明白他们的大小姐貌似不打算再出手了,于是赶紧给金先生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司徒万里同样会意,再加上已经握紧虎魄跃跃欲试的田虎。田氏一族的四个人打算同时出手。 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胜七先放放,打死朱家先!胜七的反应也很快,赶在他们动手之前断喝一声, “走!”刘季和朱家同样精明的很。刘季第一时间一手拽住自己大哥,一手抱住巨阙。 朱家则鼓足最后一点精神催动千人千面,瞬间分出来十几个假身迎着田虎等人扑了上去。 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之后,所有的假身就全被解决,但是朱家他们已经跑了。 胜七仗着天生神力,一把拽回了自己的巨阙,顺带着就把朱家和刘季一并拉了过来。 他接住巨阙反手背到身后,不敢有丝毫停留,一左一右分别夹住朱家和刘季,纵身一跃朝着四季镇外而去。 已经重伤的朱家和刘季无法短时间内突破四季镇外的封锁,但是胜七可以,而且非常容易。 这种走刚猛霸道路子的人一向最擅长突围了。………………大泽山,乡民藏身的山洞内。 此时盖聂他们已经带着高渐离和大铁锤回来了。他们两个之前和田虎等人激战都受了不轻的伤势,之后又被对方以药物进行虚弱限制,最后还被田蜜喷了一口毒烟。 总之,现在状态都很糟糕。因此逍遥子又开始简直大夫,在替两人运气疗伤。 盖聂卫庄龙且三个人守在一旁,山洞最里面则是依旧挺尸的钟离昧。他恢复的速度不慢,现在能活动了,但是歇着更有助于养伤。 他又没有多动症,现在需要的是恢复正常,而不是活动胳膊腿儿,肯定能不动就不动。 在一片和谐之中,盖聂和卫庄突然扭头朝着山洞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 确认过眼神,确实是有客人到访。于是两人立刻一同起身朝着山洞外走去。 什么都没察觉到的龙且见他们两个的异动,立刻也猜到外面大概是有事。 “我也去看看,墨家的两位就劳烦您先照看了,逍遥先生。”逍遥子专注于运功,只是简单点了一下头。 龙且得到确认后立刻追盖聂二人而去。三人出了山洞,立刻见到了冒昧而来的拜访者——一个是韩信,另一个自然就是章邯。 对于韩信,龙且虽然不信任,至少没有明显的敌意,可是身为影密卫领袖的章邯就不一样了。 “章邯!”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惊讶,龙且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长枪。 倒是盖聂和卫庄二人很是淡定。章邯脸色惨白,身上缠着绷带,是临时做的一些急救措施,并不能真正治愈他的伤势,只是用来阻止伤势进一步恶化的。 虚弱的一望而知的他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 “不必激动,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不找我麻烦,我还想找你麻烦呢! 龙且嘴唇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回应章邯一句。他们俩之间是有矛盾的。 龙且在来大泽山之前,先去解救了不少楚国军人出身的苦工。他手底下的人因此扩充不少,来大泽山帮高渐离他们的时候才能带上这么多人。 而章邯之前提前判断出龙且想收拢旧楚人苦工奴隶来壮大队伍,虽然后来因为大泽山的事更重要而没有追查下去,却还是给龙且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盖聂和卫庄没有表态,龙且也不好上来就喊打喊杀。仔细观察了一番章邯甲胄上的剑痕,盖聂舒展眉头,淡淡的说道:“你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剑伤,一种来自于属镂,而另一种……是掩日!” “又一个天字杀手。”属镂的剑伤他不久前刚看过,一眼就认出了,掩日留下的痕迹就需要他仔细回忆一番才能确认。 之前他和掩日有过接触,不过不是直接交手,而且他当时的状态很糟糕,所以印象很浅。 “剑圣的眼光果然精准,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确实是掩日,他也秘密抵达了大泽山……我一直没能查到他的踪迹。” “所以……”卫庄歪着头看着章邯,语气寡淡的反问道, “你来就是特意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韩信一摊手,一脸无害模样的说道, “我们是来寻求合作的。” “我们……所以你果然是帝国的走……鹰犬?”龙且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双方之间气氛还算稳定,切换了一个没那么难听的称呼。 韩信耸了耸肩, “一份工作而已,混口饭吃。”龙且也懒得和韩信较劲。不管怎么说,对方目前为止还没坑过他们。 他的目光转到章邯身上,半是质疑半是嘲讽的说道, “帝国,还会和悖逆它的叛逆分子合作?”对于龙且的嘲讽,章邯直接忽略不计,坦诚回道, “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龙且却不接受这个说辞,回应道, “章将军带着影密卫追缉我们这些叛逆分子时,可不存在什么共同的敌人,现在身负重伤了,才说这种话……”龙且虽然不清楚章邯会为什么会被罗网的天字杀手重创,但是……打不过了你知道找我们合作了,之前可没见你客气过! 对于龙且的回应,章邯并不意外,平静的反问道:“墨家与逆流沙之间也曾生死相搏,如今不也相互携手了吗?”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敌人的敌人未必能成为朋友,但肯定有合作的基础。 “鬼谷纵横的二位应该很清楚,我们只是对手,而非死敌。”盖聂和卫庄闻言对视一眼后,目光一起看向龙且。 对于章邯请求的合作,他们两个肯定没有任何异议。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农家,弄死罗网,影密卫并不是农家之局的关键。 以任务目标为先,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请求。不过,也得看看龙且的意思。 他要是非得和帝国不共戴天,也不好勉强。当然,作为纯粹的实用主义者,盖聂卫庄最多就是明面上不合作,避开龙且和墨家的人,私底下该怎样还是怎样。 韩信这时候插话劝说道, “龙且将军不久前不也救了身为帝国军官的钟离昧吗?” “敌人由立场确定,但朋友或许可以按照我们的意愿选择,不是吗?”龙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仍旧没有直接表态,只是默默退了半步,表示交由盖聂卫庄二人决定。 于是,盖聂向章邯问道, “你想怎么做?” “我想先看望一下我的同僚。”章邯露出笑意回答道。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梳理 山洞之内,章邯见到了和他状况差不多的钟离昧——盖聂他们都是讲究人,并没有要求旁听,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三个。 当初他将押运任务交给钟离昧时,曾特意强调过这个任务非常凶险。结果也确如他所说,钟离昧身负重伤,差点就直接死了。 可惜,钟离昧这个执行命令的遭了重,章邯这个下命令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同样被人打了个半死。 两人再见面,一直盘坐在石板上的钟离昧立刻起身抱拳见礼,完全没考虑身为影密卫统领的章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近似于叛逆分子据点的山洞里——八成又是韩信那家伙做成的,他懒得多想。 “章邯将军,末将无能,弄丢了荧惑之石,请将军责罚。”章邯笑着摆了摆手, “你人没事就好,至于荧惑之石……那么多人盯着,凭你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 “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末将惭愧。”钟离昧低头回了一句,但也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这次任务失败,他也知道自己纯属非战之罪,也很清楚章邯不可能因此惩处他。 不过身为帝国军人,该有的态度,必须得有!告罪完,钟离昧也发现了章邯身上的绷带,和没有处理的诸多小伤口,有些诧异的问道:“将军这是……遭到了袭击?”章邯先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眼下他的状态估计还不如钟离昧,能省点力气还是省点的好,然后才喘着粗气回答道:“很显然。”一旁的韩信帮着解释道, “罗网已经毫不掩饰,直接出动了两名天字一等杀手布局伏杀他。” “罗网……”钟离昧眉头猛地一跳,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现在如此猖獗了?竟敢公然袭击帝国军官!?” “嗬!”章邯哂笑一声, “他们恐怕不会让我活着走出大泽山了。” “所以大泽山的事,果然全都和罗网有关吗?”钟离昧听完后,不由轻声呢喃了一句。 韩信耸了耸肩, “这也很显然。” “呼……”钟离昧有些无法接受罗网的疯狂,叹了口气,接着对章邯说道, “将军让我趁机调查白屠,可我只是确认了他和罗网确实有所勾结,目的却并没有弄清楚。”章邯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无妨,他人不是已经被抓到这儿了吗,一切都会弄清楚的。”接着他看向韩信, “你有什么收获吗?”韩信平淡的声音响起, “目前可以确定,共工堂就是罗网渗透农家的主要缺口……之一,田仲和白屠之间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之一……还有其他缺口?”章邯追问道。 “还不能完全确定。”韩信回答道, “不过,田蜜的魁隗堂大概率也有问题。” “足足两堂……呵!”章邯忍不住讥笑了一声。三分之一的统治阶层都叛变了,农家不完蛋才有鬼呢! 钟离昧插话道, “白屠确实接触过醉梦楼的花影,但是他从没接触过田仲啊?” “是吗?”韩信一笑,反问道, “还记得咱们在东郡第一次会面时发生的事情吗?”钟离昧眉头一皱,立刻想到了关键所在, “那片金叶子?”韩信一点头, “那是田仲给我的。” “所以你当时说的好差事,就是给田仲和白屠传递消息?”钟离昧有些无语。 自己这位好友还真是十分擅长在夹缝中求生,隐姓埋名进入东郡瞬间就能跟共工堂拉上关系,还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 韩信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转而说起金叶子的具体情况:“那片金叶子上有八个字——落马坡前,石现青龙。” “落马坡……田仲早早就算计到了农家争夺荧惑之石的关键地点?”前四个字很直白,钟离昧立刻就想到了落马坡。 可是田仲怎么能提前预料到这一点呢?那个时候章邯还未接管荧惑之石,也没有制定押运路线。 章邯对此倒是比较淡定,立刻做出了合理的猜测:“大泽山虽然地势复杂,但真正适合车马行动的道路并不多,再加上押运行动的某些特殊需求,提前判断出会经过落马坡并不是不可能。”这个特殊需求,一方面指的是作为秘密行动路线必须不起眼且不存在无关环节,另一方面指的是章邯要钓鱼,所以路线必须让田虎和朱家双方都能尽量发挥自己的实力。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章邯眼睛一眯,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忌惮, “罗网果然不容小觑,他们早就料到了我的想法。” “田仲传讯给白屠,一方面是为了通知他到时候提供支持,另一方面,恐怕也是让他想办法影响我的决策,确保押运路线中有落马坡。”韩信耸了耸肩,并没有发表看法——这种事已经无关紧要,管他们什么想法呢。 钟离昧跟着问道, “那下一句,石现青龙又是什么意思?” “依我判断,应该指的是青龙计划!” “青龙计划?那是什么?”章邯的回答触及了钟离昧的知识盲区。 “一个极其隐秘,真实内容鲜有人知的久远计划。”章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以影密卫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计划诞生至少有十年以上。” “而这个计划的诞生,疑似和已故的旧燕太子丹,以及昌平君有密切关联,前任墨家巨子和失踪的农家侠魁田光也都有所牵连。” “据说当年的荆轲刺杀案也与这个计划有关,算是一种前奏。”听到这里,钟离昧大概有概念了——就是一个谋划多年的,针对帝国的,牵连广大的……大阴谋。 章邯继续说道, “侠魁田光在多年之前失踪,随着燕太子丹,也就是墨家巨子死亡,影密卫对青龙计划的调查便暂时中断了。” “一个不知详情的阴谋诡计,本来也就不被重视……直到不久前的春日祭典的刺杀发生,昌平君的名字重回大众视野,青龙计划也再次被重视起来。”韩信跟着说道, “田仲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青龙计划,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章邯露出思索之色, “想要了解青龙计划只有两种途径,其一是通过青龙计划的传承人,其二就是……” “通过失踪的侠魁田光。”韩信笑呵呵的补上了后半句。章邯目光低垂,稍一沉思后问道, “你觉得后者更有可能?”韩信摇了摇头, “不好说。”田光的突然失踪充满了阴谋的味道,罗网这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很可能在其中发挥了某些重要作用。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确实很可能从田光那里得到青龙计划的内容。但是青龙计划的传承人同样也有泄露情报的可能。 墨家那边的人先不说,光是跟筛子似的农家就很难让人放心了。 “不过……”韩信跟着补充道, “他们知道的应该也不多。” “罗网现在恐怕就是试图进一步了解青龙计划……就是不知道这背后又是什么缘故了。”昌平君、青龙计划,墨家、农家、刺杀、罗网……一块块信息碎片在章邯脑中萦绕不休,又始终不能结合到一起。 还有很多关键信息他不知道,根本无从推断。 “我们还缺少一些关键信息。”思索片刻后的章邯沉声说道, “也许,罗网的两位天字一等能为我们解开一些疑惑。” “那就得先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了。”韩信笑着接话道。钟离昧这时插话道, “说到这一点,我想起了一个人……”韩信立刻猜出了他要说的是谁:“之前差点要了你命的那个人?”钟离昧点了点头, “他的实力很强,而且剑法刁钻狠辣,充满了杀手的风格,不像是寻常的江湖人。”武功可以用来杀人,但并不是只能用来杀人。 正常习武之人,哪怕是心狠手辣那一类的,也很难说招招奔着要人命去的。 因为这不止是想法和态度的问题,更是环境的问题。你不仅得想杀人,愿意杀人,更得习惯于杀人,但正常人显然不具备总是在杀人,总是能杀人的环境——只有被精心培养的职业杀手才有这种条件。 这样看来,金先生的身份就很有问题。韩信闻言说道, “他在农家内部被称呼为金先生,目前是共工堂的主管,来历模糊不清,确实很有嫌疑……不过,他最后的致命一剑恰好避开了你的心肺要害,恰恰留了你一命。” “这一点同样很值得怀疑。”章邯听完后犹疑说道, “罗网杀手全都心狠手辣,如果他是属镂的话,完全没有任何让你活下去的理由。和共工堂有关系,又很像是杀手出身的金先生确实嫌疑很大,但是他对钟离昧的留手,以及表现的如此显眼的行为,又让他完全不像是罗网的人。章邯和钟离昧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道究竟哪一种可能更接近正确答案。韩信倒是若有所思,似乎心中有更进一步的猜测。沉默良久后,章邯长出一口气,站起身说道, “目前来看,我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接下来,就该看我们的另一位同僚,以及我们的合作对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大泽山,前往魁隗堂的道路上。 在典庆的督促下,田蜜不情不愿的朝着自己的大本营慢悠悠的晃过去。 得益于多年来养成的深厚城府,田蜜虽然心里八百个不乐意,面上倒是一切如常,挂着惯常的娇笑,就是步子走的有点慢,一摇三晃的。 对于她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典庆倒也没有逼迫过甚。反正再墨迹,也不过就是个把时辰的差距,田虎那边也不可能放下侠魁之位跑过来救她。 就在事情稳步发展的情况下,英布和季布出现了。两人宛如劫道的强人,从道路两侧山林中猛然跳了出来,拦住田蜜等人。 追了这么久,他们终于堵到田蜜了……同时也找到了典庆。事实上,他们两个之前就确认了田蜜的行踪——龙且找到田蜜之后,肯定第一时间就知会他们了。 不过因为田蜜提前准备的埋伏,他们俩也就没敢第一时间找上去。原计划是等盖聂他们救了人,田蜜任务失败,和两千四百人的大部队分开以后再找机会。 结果就看到了典庆的强势乱入。田蜜的计划,纵横的计划,以及他们俩的计划,全都被打断。 好在除了田蜜,其他的人的目的依然可以达成。之后两人又跟了一段距离,确认没有额外的变故发生后,就现身了。 虽然典庆的目的也是拿到田蜜手里的药去救涟心,但是英布和季布却不能放任药真的全部落入他手里。 二人还不能完全确认典庆是可靠的,当然不能让涟心的小命捏在他手里。 这还不如被田蜜攥着把柄,好歹面对田蜜他们还能尝试玩硬的,面对典庆却是完全无处下口。 看着两个劫道的‘强人’,典庆没有多大反应——他早就料到这两个人会出现了。 田蜜却是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对她来说,英布的出现无疑是件好事。这家伙估计也破不了典庆的防,和其他农家弟子区别不大,不同的是,他应该能缠住典庆一段时间。 这不就给了她脱身的机会吗?最先开口的是季布,他用眼神示意满脸写着急躁的英布稍安勿躁,然后笑呵呵的对田蜜说道:“这不是魁隗堂的田蜜堂主吗,你现在这是去?”田蜜一甩烟杆,故作不在意的回答道, “回魁隗堂。” “有人看上了我收藏的那点药呢,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啊!” “是吗?”季布依旧笑着回道, “这药,我们也很需要,可否分润一点呢?” “这……季布先生就不该问我了,我可做不了主。”田蜜楚楚可怜的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的典庆。 英布和季布的目光也一并投了过去。典庆没有一口回绝——他要的是救人,态度没必要太过强硬,这样只会徒增矛盾。 “药在魁隗堂,到了那里再说。”虽然不是想要的回答,但也不是不想要的回答,英布和季布对视一眼后,也认可了这句话。 不管怎么说,等到了魁隗堂见到药再说,现在就急着激化矛盾没必要。 田蜜见状稍有失望,但情绪还算平静。只要这两方不是完全一条心,那就有她操作的空间,也不必急于一时。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再见同僚 大泽山,四季镇。看着从房顶上消失的胜七三人,田虎怒不可遏的一挥手,厉声喝道:“都给我追,我今天一定要看着朱家死!” “不可!”田言此时却出言劝阻暴怒的田虎。 “六堂开战是迫不得已,尽早选出新任侠魁才是结束纷争的关键。” “对农家同门赶尽杀绝,并无意义。” “你要我放那个老匹夫一马!?”田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大侄女,想查询一下她的精神状态。 我们都彻底撕破脸了,这叫斩草除根,不叫赶尽杀绝!田言淡定的回应道, “荧惑之石已经到手,花费时间去追捕朱家,不仅会拖延继任侠魁的时间,更会节外生枝,徒增风险。” “反之,只要新任侠魁诞生,农家十万弟子众志一心,即使朱家再不甘心,面对神农令,他手下的残党又岂会真的负隅顽抗?”田虎有些纠结了。 一方面,他是真的不想放虎归山,让朱家继续多活哪怕一息。另一方面,他也确实眼馋侠魁之位馋的紧,巴不得尽快继位,重整六堂。 啧……很让人为难啊。一看田虎有所动摇,司徒万里彻底站不住了。放跑朱家,田虎继位,你们叔侄俩当然是不亏。 一个成为侠魁,从此执掌六堂,一个作为侠魁的亲侄女,又是一堂之主,地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特么我怎么办!老子当了可耻的叛徒,在最关键的时刻捅了他朱家的后腰,才害的他彻底在这场侠魁之争中成为败者。 他现在对我的仇恨度只怕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高,你们不把他干掉,老子以后都不用睡觉了! 老实说,司徒万里此时可以说是出离的愤怒了。田言的劝谏,对田虎来说只是个选择问题——杀或不杀,其用处也只是让田虎出口气。 对他可就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了。最让他气的是这个话题还是田言提出的。 劝我倒戈的可是你,转眼你就要把我也卖了!?这像话吗?不过司徒万里尽管恼的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靠着深沉的城府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尝试晓之以理:“大小姐当初以农家上下的安危晓以大义,劝我顾全大局,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大义灭亲。” “如今朱家已是强弩之末,咱们却要放虎归山?” “大小姐这样的决定,岂不是陷我于水火之中?”说到后面,司徒万里也是有点压不住气了,语气越发的加重。 田虎一听这怨气满满的话,才想起了还有司徒万里这个大怨种。朱家要是不死,他怕是就得死了。 田虎不是很在乎司徒万里的死活,不过人家现在也算劳苦功高,刚卸磨就杀驴多少有点不合适,他便跟着帮腔道:“哈哈,对啊,朱家恐怕做鬼都要回来找司徒老哥算账。”司徒万里闻言收敛了一下情绪,自嘲一笑, “嘿,二当家取笑了,不过这笔烂账不消,确实是如鲠在喉啊。”一直拱火的田仲当然不会让农家内斗到此告一段落,立刻跟进说道:“司徒堂主为咱们的大业牺牲甚多,咱们也不好让他头疼太久啊。”同时,田仲提出了另一种方案:“朱家已经是强弩之末,刘季根本构不成威胁,唯一有些战力的就是胜七,之前受的伤明显也没痊愈。” “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兵分两路。” “二当家你带一队人前往炎帝六贤冢,另一路人去追击朱家。” “嗯……朱家确实不能放过。”田虎点了点头, “就照你说的办。”田虎的视线随之移到了金先生的身上。在场的人里,除了他和那个傻胖子,就属金先生实力最强,追杀朱家的事自然要交给他。 “老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次,必定不会让二当家失望。”金先生面无表情的揖手领命。田仲挂着阴险的笑容,眼珠一转后建议道:“胜七毕竟是个麻烦……若是大小姐手下的这位……呃,公子,能够一同前往,我想应该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好,就这么办,其他人跟我前往炎帝六贤冢。”田虎闻言也不去征求田言的意见,就要一口敲定此事。 不过田言肯定不会让他随便安排,直接回应道:“之前是为了尽快结束农家内斗,我才允许阿赐出手。” “现在,我不会再让他去帮你残害农家同门。” “你!”田虎瞪了自己侄女一眼,怒声道, “阿言,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承诺过帮你坐上侠魁之位……现在荧惑之石已经到手,侠魁之位也已经唾手可得,我完成了我的承诺。”田言立刻反驳田虎。 田虎让噎了这一句,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话来。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田言从来都只说过帮他当上侠魁,没提过哪怕一句帮他对付朱家。 自己侄女占着理,田虎也不好跟她胡搅蛮缠,干脆换了个话题,指责道:“刚才要不是你犹豫,没让这小子出手,怎么会让朱家这个老匹夫被胜七救走?” “女人就是优柔寡断……这次追击朱家,他必须去,算是将功折罪,弥补之前的失误。”田言寸步不让的回应道, “那不是失误,是我不想让他出手,理由我已经说过了。”见两人争执不下,还是司徒万里出来打了个圆场,同时提出了解决方案:“二当家和大小姐不必争执,眼下六堂中有四位堂主都在这儿了,咱们何不举行炎帝诀来议定此事?”田虎一愣, “炎帝诀……对啊,这个办法好!”脑子里简单过了一下后,田虎立刻喜笑颜开的接受了司徒万里的提议。 所谓炎帝诀,其实就是墨家天志的农家版,一种民意表决方式。区别在于,墨家天志本质上是以六大统领来限制墨家巨子的权利,以避免墨家因为巨子的一意孤行走向险境。 而炎帝诀,它起源于农家先祖炎帝在阪泉之野发起决议,促成炎黄和睦的故事。 炎帝诀最开始的主要作用其实是消弭农家内部的矛盾,就像炎帝当年和黄帝之间息止兵戈,达成和睦一样。 所以炎帝诀里根本没有侠魁的事……六堂矛盾,侠魁下场的话很容易造成拉偏架的情况,哪怕他没有这么做,也很容易让人这么认为。 估计是这种用民意表决处理问题的方式太好用——毕竟也不是真的民意,就六个堂主有表决的权力——这项传统负责的范围就越来越广,直至今日,已经和墨家天志没什么区别,几乎农家的任何事,都可以通过炎帝诀来决定。 包括让田言派出她手下的人支持田虎的行动,也可以,只要田言还认为自己是农家人。 总的来说,炎帝诀的职权范围很模糊,基本上只要六堂堂主觉得他们可以做决定,那就可以——很显然,他们觉得自己能决定所有事。 墨家的天志是从一开始就规定好的对巨子权力的约束,那炎帝诀就是被六堂堂主故意用来限制侠魁。 不过由于实际职权模糊,所以到底能不能发挥这个作用,就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炎帝诀发起的条件也很直接,过半的堂主在场就行.现在的情况就符合。 而这场炎帝诀一旦发起,田虎他们必然会成为多数,他的目的自然也就得以达成——所以他才那么高兴。 确定了要用炎帝诀后,谁都没有征求田言的意见——不需要,只要人数足够,并且有人想要开启炎帝诀,那就可以直接开启。 这玩意只存在同意和默许两个选项,不存在反对。田虎田仲司徒万里立刻各自调整了站位,和默然不语无动于衷的田言形成一个互相面对四角之势。 几人都站定以后,司徒万里举起双手,开始念起宣言——他是发起人,一般就由他来主持,除非参与者中有人不希望他主持。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神农堂司徒万里,秉天地之意,主持此次炎帝诀。”阪泉之野,以民为先,为公决议,不吝忠贤……”司徒万里一边念,一边比划,彷佛在祭天——当然,实际上这不是祷文或祭文,只是一段宣言。 急性子的田虎直接打断道, “这些废话就免了吧,不能直接表决吗?”田言沉静的回应道, “这些话语记录的是当年先祖在阪泉之野发起决议,最终促成炎黄和睦这一盛举的实际情况,亦是炎帝诀中追溯先贤的重要环节。” “还是不要轻率怠慢为好。”田虎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过去,炎帝诀都变味了,还追溯哪门子的先贤啊! 不过他现在也懒得和田言呛,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那就快点吧,别跟念诗似的。”司徒万里轻轻咳了一下,干脆就直接略过了后面的内容:“大小姐既已将缘由说明,现在时间紧急,直接表决也无妨。” “今日蚩尤堂田虎,烈山堂田言,共工堂田仲,及四岳堂司徒万里,四堂堂主在此,六堂过半,决议成立!” “决议的事项为……”田虎一抬手制止了说话抑扬顿挫的司徒万里,直接自己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我需要阿言派出自己的手下,和老金一起去解决朱家那帮人,大家同不同意?”虎哥说话就是利索,简单快速的说明了情况。 田言第一个表态, “我反对!”田仲接着发表意见, “我能够理解大小姐的想法,但二当家的决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所以我同意。”司徒万里更是迫不及待的附和道, “我也同意!”三人表态完,立刻就一同看向田言。之前说过,炎帝诀可以处理农家的所有事,但具体事项要具体分析。 其中一种具体情况就是——少数派如果坚决不同意炎帝诀的结果,该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牵扯到炎帝诀的具体内容,对双方的利弊,以及双方对达成或是反对炎帝诀结果的坚持程度。 如果收益太小而对立派态度很坚决,那即使炎帝诀通过,也很可能出现有名无实的情况。 现在,他们三个就是想看看田言反对的态度有多坚决。田言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并没有反对炎帝诀的结果:“身为农家弟子,自当遵从炎帝诀的结果。”见田言屈服,田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田仲也为自己再次拱火成功而高兴。司徒万里则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是随着朱家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得到处理,他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以田言的聪明才智,在反对田虎的时候会想不到最终是这个结果吗?知道的话,又为什么放任这个结果发生? 而且,这件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离了张屠户不至于就得吃带毛猪,偌大的农家不可能非得依靠一个田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傻小子。 如果她态度强硬的话,田虎也未必就会逼迫过甚。毕竟烈山堂还是田言的,而且他还是个当叔父的,除非是根本性问题,否则都可以商量。 田言全程似乎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吗?司徒万里想不明白,但他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大泽山,乡民藏身的山洞之中。章邯、韩信、钟离昧、盖聂、卫庄、龙且六个人齐聚一堂……或者说一洞。 在六人中间,是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浑身瑟瑟发抖连眼都不敢抬一下的白屠。 绑着绷带的章邯脸上依旧是掩盖不掉的虚弱,但是其实很足,双手背在身后,在白屠身前缓缓踱步:“白校尉,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真的是你泄露了荧惑之石的押运情报。”白屠闻言猛地一颤,偷偷的抬头瞥了一眼,看的是韩信。 他认出了这个之前给他传消息的人。这人显然和章邯是一边的,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这让白屠熄了说谎的打算,改为推卸责任:“是……是罗网的属镂大人,他让卑职想办法把落马坡划进押运路线里的。” “他说……他说这是给帝国叛逆分子设下的诱敌之计。” “卑职……卑职这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为啊!” “好一个奉命行事!”章邯冷哼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帝国军官有服从罗网的义务?” “明知有人要劫荧惑之石却知情不报,暗自协助江湖势力迫害同僚,牺牲无辜士兵,勾结罗网结党营私……这些加起来,白屠校尉,不止是你,你全族都得陪着你死!”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 六贤有名 而六长老的考验,就是农家最为得意的绝活,地泽二十四大阵。 听到吴旷的话,历师长老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好心提醒道: “当年为了猎杀秦国武安君人屠白起,前任六堂堂主磨练了一整年的地泽大阵。” “而我们,当时是负责教导他们的。” 前任堂主活着的时候,农家内部矛盾并不严重,但各个堂主之间也不会有太多武学上的往来,更不会互相练习地泽大阵。 所以为了确保能够成功围杀白起,他们特意磨练了一年。 而六大长老也在侠魁的请求下,亲自给六堂堂主特训。 历师长老这话是在提醒吴旷胜七,能够教导前任堂主的他们,在地泽阵法的配合上非常默契。 兵主长老也跟着用严肃威吓的语气说道,“当年六堂堂主磨练不过一年,而自我等入冢,已有数十载春秋,你们可明白其中差别?” 这话的警告意味就更浓了。 六大长老入冢之后,除了最基本的生理活动外,就只剩下了一件事可做——磨练武功。 这武功,既包括六堂武学,也包括地泽大阵。 虽说这种苦修不是打怪升级,存在瓶颈的问题,但数十年的磨合苦练,也足够他们将地泽大阵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脑哪怕是曾经的六堂堂主,也远不足与他们相提并论。 历师跟着继续吓唬二人道,“你们的实力与白起相去甚远,入阵后,怕是连一招都未必能接住。” “三思而后行啊!” 这话里有没有水分,只有六大长老自己心里有数,反正历师这么说只是想劝退吴旷二人。 白起有人屠之名,是因为他是当时最杰出的军事家,和他的个人实力无关。 不过江湖人似乎总是默认一个很厉害的人武功也一定很厉害。 所以一直有不少江湖人认为嬴政的实力很强。 所以一提起白起,对他一无所知的江湖人总是默认他的武功特别特别的强,包括胜七和吴旷也是这么想的。 历师和兵主的一唱一和让他们俩心中越发紧张,但仍旧没有退缩的意思。 既然已经站到了炎帝六贤冢中,那他们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要么作为农家弟子走出六贤冢,要么就葬身在这座农家传承千百年的‘祖坟’中吧。 “我和大哥回归农家的心意已决……”吴旷一边回应,一边配合胜七,各自摆好架势,“若我们能接下这一招,是不是就可以获得重归农家的机会?” “唉……”历师长叹一声,不再规劝,“生死由命!” “这既是你们的选择,也或是原本就注定好的。” 随着历师长老话音落下,六大长老也正式出手了。 他们并未起身,仍旧盘坐在各堂象征图案之上,只是双手姿势各有不同,正在催动内力运转。 所谓的面对他们六个人联手布下的地泽大战,其实并非是他们六个真人下场动手。 那样的话,几乎不可能有人通过考验。 伱把鬼谷纵横拉来都得弄得灰头土脸,更不要说是想找回身份的农家弃徒了。 农家,正常来说出不了这么牛逼的人。 他们的职责是考验,而不是杀人。 实际上,他们六个只是隔空催动内力来发动地泽大阵。 胜七和吴旷并不需要直面六大长老,可以说压力骤减了几个层级。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对于这几个加起来差不多五百岁的老头子来说,内功修为正是他们的长处。 反倒是直接动手,筋骨未必还能支持得住。 六大长老刚一催动内力,无形的风压就开始形成,整个六贤冢洞窟内的沙土落叶都开始无风自动,很快就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环形风墙,将胜七二人包裹其中。 胜七和吴旷也清晰的感知到了六大长老的庞大内力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压力,耳膜都在隐隐的刺痛。 并且这股压力还在不断增强。 这,只是前奏的开端。 ……………… 六贤冢外,面对怒视自己的阿赐,田虎毫不犹豫,纵身一跃,一剑劈了过去。 阿赐当即举剑格挡。 铛的一声,剑气激荡,他脚下的土地应声崩裂。 田虎的虎魄剑法,确实霸道非常,一上来竟然成功压制住了阿赐。 不过他的攻击也仅止于此,再无寸进。 眼见无法彻底压过阿赐,田虎抽剑旋身一脚踹了过去。 阿赐急忙一个后仰躲开这一脚,然后紧接一个撤身拉开距离。 田虎落地后攻势不停,立刻追击,挺剑前冲,一剑刺了过去。 阿赐反手撩剑,挑开田虎的攻击。 田虎怒喝一声,反手又是一剑劈了过去。 阿赐抬起干将挡住虎魄,却被田虎以霸道的劲力一下将剑压倒在地,砸出一道沟壑。 占了先机的田虎,攻势迅猛而又霸道,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对手。 阿赐却有些反应不及,一直被牵着走,来不及反击。 再一次压制住阿赐,田虎立刻抽剑上撩。 阿赐见状向后旋身转体,恰好躲开这一剑,同时再次拉开距离。 田虎不想给他喘息时间,迫不及待的上前抢攻。 然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连续三个回合都没能创造出优势的田虎,已经没机会了。 有了喘息之机的阿赐终于可以凝气提劲,面对抢攻的田虎毫不犹豫的强顶了上去。 又是三五招过去,田虎立刻陷入了颓势,被阿赐双剑合力,轻松的逼退。 ……………… 外面打起来的同时,六贤冢也开始真正动手。 赤、白、黄、蓝,青、黑,六色光芒闪耀。 那是六大长老全力催动的真气光芒。 随着六道光辉打出,融入围绕着胜七二人的风墙之中,原本还算平静的旋风瞬间进入狂暴状态。 剧烈的罡风如同一场风暴,处于中心处的胜七二人只觉得脸上如同遭受了刀割一般。 而这,只是六大长老气劲震荡产生的波澜而已,并非是真正的攻击。 此时,六大长老的真气就如同他们的化身,各据一位,包围胜七二人形成地泽大阵之势,‘身位’不断流转变换,随时可能发动进攻。 胜七和吴旷背对背各守半边,心弦紧绷到极致,防备着即将到来的攻击。 很快,六道流光纷至沓来,从各个方向同时发起对胜七二人的攻击。 两人的反应非常迅速,立刻挥剑迎敌,还算轻松的击退了各道真气。 以真气代替真身发动地泽大阵,会让攻势更加的不可捉摸,不过也不可避免的严重削弱了攻击力度。 若是六大长老亲自出手,他们绝不可能轻松打退。 但两人并未因此稍有松懈,因为这连前奏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招呼而已。 地泽大阵会让布阵者的气机相连,使六位一体,六合为一。 这是最基础的效果,而刚才六大长老的真气还是各成一团,并非水乳交融。 果然,招呼打完,六大长老的开始上前菜了。 六色真气立刻缠绕汇聚,裹挟着周遭的沙土落叶,形成了一把巨大的七彩缤纷的由草叶土石构成的真气巨剑。 真气巨剑对着风暴中心直接砸了下去,环绕的风流瞬间崩散,露出中心处的胜七二人。 面对从天而降的四十米大剑,两人无处躲闪,只能抬剑格挡。 好在这剑不管看着多大,内里都是虚的,不存在真正的质量,只有六大长老的气劲。 不过这气劲,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扛住的。 双方一接触,胜七和吴旷就被巨剑推出去好几步,在地上留了几个小坑似的脚印后才算止住。 即使如此,两人也是双眼爆开,脸色涨红,浑身颤栗发力才勉强扛住。 历师和兵主之前的话也许有吓唬的意思,但他们俩面对六长老的地泽大阵,也确实有些螳臂当车的意思了。 僵持数息过后,两人咬着牙,低吼一声共同发力,总算将巨剑逼退——有没有人放水很难说。 被逼退的七彩巨剑打了个旋,然后径直朝着二人横切过来。 胜七见状大喝一声,朝前一个起跳,跃起横身,从上面躲开了巨剑。 而吴旷则朝后一个利落的下腰,从下面躲开了巨剑。 攻势再次不奏效的巨剑冲上半空,直接消散,重新化作六道流光,裹挟着草叶土石席卷到风墙之中。 胜七和吴旷再次背靠在一起,后者低声提醒前者道: “注意树叶的变化!” 胜七张目仔细看向风中高速旋转的树叶,立刻捕捉到了吴旷要他注意的细节。 这些树叶,几乎在弹指之间就会经历四重变化——新生、翠绿、枯黄,以及冰霜。 这对应的是地泽大阵最基础的四季流转——春生、夏荣、秋枯、冬灭。 六大长老对地泽大战的掌控诚程度,互相之间的配合默契,确实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真气的四季流转几乎在一个呼吸之间就能完成,实在神乎其神。 但,问题也出现了。 胜七立刻提醒吴旷,“你仔细看!” 其实不用提醒,吴旷也已经注意到了问题所在。 此时活跃的真气流光只有青红黄蓝四色,分别对应春生夏荣秋枯冬灭。 四季之气,六位长老各自掌管着四个节气变化,恰好是四六二十四。 但是……四个季节,却由六位长老控制。 所以,四季流转存在破绽! 此时,真气流光再次凝聚,变化出那柄巨大长剑,从胜七二人身后直袭而来。 两人立刻分开躲避,同时也抓准了彩色巨剑中两处不协调的弱点破绽,一人纵劈,一人横切,兄弟俩合力将巨剑彻底击溃。 巨剑身形崩溃,真气逸散,一直笼罩他们的风暴之墙也迅速散去。 六大长老各自收功罢手,这一轮考验,他们算是通过了。 但这只是第一轮,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 与此同时,六贤冢外。 落入下风的田虎被阿赐找准机会,直接回身一脚踹在他脸上,给他踹了个趔趄。 又羞又恼的田虎不顾章法的回身出剑反击,却被阿赐直接双剑夹击,别住了他的虎魄剑。 随后双剑画圆,田虎直接被甩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台阶上,虎魄剑脱手飞到半空。 阿赐抬剑接住落下的虎魄,手腕快速抖动,剑尖画圆甩动虎魄,在空中足足耍了几十圈后,反手甩向了田虎。 噌的一声,虎魄直接贴着田虎的脑袋插进了台阶里。 还没缓过劲的田虎不由吓得一激灵。 旁边的田仲下意识的按住了自己的短剑,想要出手。 他希望农家越乱越好,可不希望田虎被人干死啊。 但是理智又让他不敢真的动手——根本打不过啊。 阿赐则不管这些,手中干将直刺田虎而去,打算补上最后一击。 眼瞅着田虎就要殒命当场,田言当即出声喝止阿赐: “阿赐,不可无礼!” 听到姐姐的声音,阿赐立刻停手,彷佛没事人一样憨憨的应了一声,“哦……” 此时,干将剑尖已经点到了田虎的脑门上,只差毫厘就能取走他的性命。 一向霸道蛮横的田虎,在生死之间时眼中也不由露出了满满的恐惧,浑身都在轻微颤栗,脸上冷汗唰唰的往外冒。 见到这一幕,田仲缓缓松了一口气。 幸好啊! 不过……回过神的田仲不由在心里嘀咕起来……这田言的话,说的未免也够虚伪的。 眼瞅着你的人都要把田虎给干掉了,uu看书.et还不得无礼呢? 田虎本人正在心有余悸,反倒没怎么在意这一点。 ……………… 六贤冢内,撑过了这‘第一招’的吴旷二人收剑站定,微微喘息着对着六大长老再度行礼。 “诸位长老,一招已过。” 历师微微颔首,抚须点评道,“敛其锋,避其芒,你们没有选择和阵法正面对抗,反以自身对地泽阵法的参悟,融入进来。” “呵呵,小聪明!” 很显然,历师对他们的破阵之法,不是很瞧的上。 因为吴旷二人能破阵的关键不在于依靠自身对阵法的了解找到破绽,而在于六大长老的放水。 否则的话,就算想到了破绽所在,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对此,胜七二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特么都用轮椅和法拉利飙车了,能赢就不错了,是在考虑不了手段上不上档次的问题。 “六位长老功力非凡,阵法威力更是比六堂高手要强出数倍。”吴旷不卑不亢的回应道,“我兄弟二人若是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取巧才行。” 兵主接着问道,“我等所布之阵,四时之气交错,以你们对地泽大阵的领悟程度,应该难以分辨出阵位所在吧?” 他这句话看似在问,其实是在给两人打圆场。 历师说他们只有小聪明,兵主就让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毕竟,想在他们六个人布下的地泽大阵里钻空子,也是需要一些智慧的。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真正的地泽 吴旷他们有没有体会到兵主的善意不好说,但是他们肯定知道,自己得好好表现。 “阵法内的四时之气流转变化的确层出不穷,远超我们的想象。”口才好的吴旷回答道,“若以我们对地泽阵法的参悟程度,断难跟上其中变化。” “不过,变化再多,春夏秋冬四季轮转的规则总是固定的。” 吴旷反手一抬剑,刚好接住一片飘落的枯黄树叶,颇为感慨的说道,“枯之一叶,天下知秋。” “这虽然是道家之言,但我农家弟子,以天地为家,对四季之理的参悟,也有相同之处。” 说完,吴旷另一只手在剑柄上轻轻一弹,清脆的剑鸣响起,树叶随之震落。 他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我看不透内在本质,我还看不见外在表象吗?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确实是小聪明,不过能够知其然,也算是动脑了。 历师长老听完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淡淡的再次评价道,“小聪明可以侥幸,却未必能走长远。” “不过你们确实接下了这一招,所以……接下来,你们就要面对真正的地泽二十四阵法了。” 刚才六大长老只运用了地泽二十四中最基础的四时变化,说一句堪堪入门级并不为过……虽然他们靠着浸淫几十年的造诣,已经把这最基础的变化玩的堪称登峰造极了。 这种程度的阵法,最多算不完整的地泽大阵。 不完整,自然也就不算真正的。 不过历师这话就让吴旷二人有点绷不住了。 吴旷不由失声脱口而出,“这样的威力,还不算真正的阵法!?” 这六大长老也太离谱了吧! ……………… 六贤冢外,田言缓缓踱步向前,看着瘫靠在台阶上的田虎,轻描淡写的说道: “田言本无意参与六堂纷争,如果你没有强求烈山堂入局,今日的一切本不会发生。” “但烈山堂已经卷入进来,我就必须对烈山堂上下全体农家弟子负责。” 言下之意是说田虎太菜,她不能把烈山堂上上下下的性命安危交到菜鸡的手里。 田虎闻言不由面露不忿,想要驳斥但顾忌局势也没敢开口。 田言看出了田虎的桀骜不驯,抬手拍了拍阿赐,隐有所指的说道: “这孩子生性单纯,不谙世事,对生死都没有基本的概念。” “如果没有我在旁时时看护,很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曲殇前辈的死就是个惨痛的教训。” “刚才的情况亦然,若不是我及时喝止住他,只怕伱就会成为另一个农家内斗的牺牲品。” “这样的局面谁都不想看到,我也不想,所以我必须挺身而出,承担这份责任。” 田言的语气不咸不淡的,但话里威胁的意味都快要溢出来了。 哪怕是田虎,都能清楚的听出来。 这让一向要强霸道的田虎更加接受不了,但现实又在提醒他,他已经没资格耍威风了。 憋得可以说是相当难受。 司徒万里这个时候冒出来打圆场给台阶: “二当家和田仲堂主皆是识时务的人中俊杰,此时不妨冷静下来,重新衡量眼前的局势,做出最佳的选择。” “咱们都是自己人,尤其是二当家你和大小姐可是亲叔侄,没必要伤了和气。” 司徒万里给完台阶,田言立刻催促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决议!” “田仲堂主,你想清楚了吗?” 田仲虽然无意跳反,但是形势比人强,不服软也不行,只能退一步表态道: “大小姐言之有理,烈山堂的领导地位,我亦表示认同。” “但我内心始终支持二当家,又不愿看到亲叔侄之间刀兵相向……” “所以,我弃权!” 田仲做了个尽量双方都不得罪的选择。 当然,都不得罪了,也就都不讨喜了。 不过这个时候,田仲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不给田言面子退让,他就很有可能被当作鸡杀给猴看——田虎毕竟是人家叔叔,轻易不可能下死手,可他就不一样了。 但是彻底叛变到田言一边,他也不愿意。 倒不是对田虎有多忠诚,而是他不敢让田言彻底一家独大。 没有罗网的明确指令,他只能当搅屎棍,不敢换边站。 话音落下,田仲将背着的荧惑之石盒子放下,自己后退了几步,表示退出这场表决。 尽管田仲已经尽量保持了对田虎的‘忠诚’,但对虎哥来说,忠诚不绝对,那就是绝对不忠诚。 他下意识的还想发火,却又被指在脖子上的干将剑锋给老老实实的按住,只能无可奈何的闷哼一声。 司徒万里这时立刻上前,重启炎帝诀,高声喊道: “那么,炎帝诀继续。” “六堂之中,田蜜丧失投票资格,田仲堂主弃权,大小姐获得烈山堂,神农堂,以及四岳堂三票,二当家只有蚩尤堂一票,胜负已分。” 田言看着瘫靠着台阶的田虎,淡淡说道,“炎帝诀的结果已然明了,若是你还不愿接受,执意率领蚩尤堂对抗其余五堂,将会触犯农家的帮规。” “有炎帝诀的结果,蚩尤堂弟子恐怕不会继续支持你。” 这话的关键不在于所谓的触犯帮规,因为他们公然内斗本身就是违规。 而是田言在用五堂合力,逼迫田虎。 她这会儿甚至直接把归属不定的魁隗堂和弃权的共工堂全划到自己这边了。 当然,这就是为了给田虎增加压力。 威吓过后,田言紧跟着又开始晓理动情: “说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 “田言此刻迫于大局,不得不和蚩尤堂站在对立面,心里委实不好受。” “等这阵风波过去,下一任侠魁的位置,我愿意鼎力支持。” “但如果蚩尤堂坚持要凭实力对抗炎帝诀,那么田言将会按照规矩,率领农家十万弟子,堂堂正正的靠实力与违反炎帝诀的蚩尤堂对抗,绝不手软!” 田言这一连串的话语,有硬有软,有隐隐威胁,有拉近关系,有摆明道理,算是把该说的都说尽了。 那么最后,也就到田虎做选择的时候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告诉我你的决定。” 田言的声音依旧平静,并无起伏,但是谁都能听出来这话里的坚定——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她绝不会给天虎田虎一个好结果的。 田虎也能察觉到自己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侄女,此时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下死手。 他陷入了迟疑,目光在周遭胡乱晃动。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么,只是实在没有其他行为可做。 他其实有些想低头了——也确实是不低头不行,可是好面儿的性格又让他不肯当众狼狈的向自己的晚辈屈服。 若是换个私密一点的环境,若是没有这么多无关的人,说不定他就痛快的投了。 在面子的作用下,田虎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强撑了片刻,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他缓缓伸手拿过了一旁放着的荧惑之石盒子,满眼不甘的犹豫一会儿,抬手扔给了对面。 他主动交出了代表侠魁之位的荧惑之石,就算是表态了。 司徒万里帮田言接住盒子,阿赐在田言的示意下收起干将,而田仲则赶紧过来把田虎扶起来,顺便说了一些缓和气氛和拍田言马匹的话: “二当家和大小姐毕竟是一家人,如今总算是化干戈为玉帛,对咱们农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大小姐接下来继任侠魁,想必会……” 田仲的话没说完,就被田言直接无视了。 她径直迈步越过田仲,抬头看向巨大的炎帝像: “侠魁的身份,必须得到六大长老的认可才能生效。” ……………… 六贤冢内,面对震惊的吴旷胜七,六大长老毫无情绪起伏。 历师长老淡淡的说道: “如你们所见,四个季节,却有六位长老。” “也就是说,刚才阵法运转时,同时出手的只有四人。” “我和弦宗长老随机而动,并未法力。” “什么!?”听到这话,情绪刚平复的胜七再度陷入震惊之中。 一方面,他吃惊于刚才那么强大的力量,竟然只来自于四个人,还有两个人旁观不出来。 另一方面,则是吃惊于,四个人出手竟然还会出现四季转换的瑕疵破绽。 胜七立刻明白,刚才人家是留了手的。 历师没有理会胜七的震惊,继续说道: “农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四季变化,结合上日夜更替,地泽阵法才算得上完整。” “我与弦宗长老,掌控的便是这阵法中的日作和夜息。” “至于完整阵法的为威力,你们马上就可以见识到了。” 历师长老的话音缓缓散去,六大长老身上再次涌现出赤青蓝黄黑白六色真气神光,不过要远比上一次耀眼刺目的多。 绚烂多彩的光芒将整个六贤冢充满,让人完全看不清周遭环境。 被一团团光簇包裹住的胜七吴旷二人此时彷佛来到了无垠虚空,六色光华充斥周遭,让人几乎失去了时空感。 当然,纯粹的光污染并不能给胜七二人带来多大的压力,真正危险的是隐藏在无穷光芒之下的,属于六大长老的强横真气。 那如芒在背的刺骨寒意,足以让两人寒毛炸竖。 在这个时候,吴旷急忙说道: “且慢!” 历师语气不定的反问道,“你后悔了?” 当然不是后悔,吴旷立刻回应道,“既然此次阵法比原先厉害那么多,那各位长老如果超出一招还未将我二人击倒,是不是就算我们获胜?” “呵!”历师轻笑一声,“想用激将法?” “晚辈不敢。”虽然确实是在激将,但吴旷肯定不会承认。 而历师,也并没有自恃是前辈,就接他的激将。 “逞口舌之利,是未战先怯吗?” “接招吧!” 话音落下,环绕胜七二人的四时之气立刻水乳交融,融为一体,再无半分破绽。 胜七第一时间警示道,“四时之气变得非常浑厚,好强的压迫力……注意历师和弦宗两位长老。” 他们两个以前从未听说过地泽大阵还有日作和夜息两种变化,也完全不了解这两种变化是什么效果。 但是人家都特意提醒他们了,一定不容小觑。 胜七的提醒刚说完,吴旷的眼睛突然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这……” 他刚才看见阵势中四时之气变化未经历夏荣与秋枯,直接从春生跳到了冬灭! 这怎么可能! 他刚才才说过,无论四时之气如何变化,四季轮转的规律不会有任何变化,结果一转眼你就给打破了!? “不可能,四季轮转的规律一定不会有错,只要我们……” 吴旷还想继续之前路径依赖,继续耍小聪明。 但是胜七这时却提醒他道,“小心!” “我感觉,阵法在一瞬间颠倒了……是错觉吗?” 尽管都提醒吴旷了,胜七自己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种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二人的认知范围。 这根本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地泽大阵。 然而六大长老并没有给他们思索地时间,变化毫无规律的四时之气立刻发动了攻击。 春生,夏荣,秋枯,冬灭。 四季流转,再无定律,纷乱的袭向二人。 两人根本不知如何应对,uu看书w.kant只能强行运气抵抗。 然而这一次,六大长老就不像之前放水放的那么厉害了。 无数真气流光如电光闪烁,围绕着两人不断生灭消逝。 短短一个呼吸过后,四时之气尽散,六贤冢内再度回归平静,显露出本来颜色。 接着冢内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一滴滴血液从胜七和吴旷二人身上落下,砸在地砖上。 两人身形一个踉跄,就要跌坐在地。 胜七强撑着以巨阙拄地勉强站住,吴旷则踉跄着强行靠过来,撑在自己大哥身上才算没到下。 此时两人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伤口,都算不上特别严重,但数量太多,绝对不能说是轻伤。 而两人嘴角溢出的鲜血表明了,他们不止受了外伤,还有严重的内伤。 显然,这一招他们没接下来——不是说一招过后没死就算接下来。 只是一击,两大高手就遭受了重创,六大长老的实力可见一斑。 看着暂时连说话都费劲的两人,历师不无夸赞之意的说道,“能接我六人合力一击而不倒,也称得上是虽败犹荣,实属不易。” 刚才那一击,要说是什么全力施为纯属扯淡,但也确实没怎么留手。 他们六个都已老迈不堪,也就只有这一身的真气尚可一用。 而这样的攻击,现在他们短时间内拢共也打不出几招。 能撑过一招,说不定就能多撑几招,把他们熬死,足见胜七二人实力不俗。 历师长老自然不吝夸赞。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闰年 紧跟着历师长老的话,兵主不客气的下起了逐客令: “虽败犹荣,依旧是败了。” “趁还有命,赶快离开六贤冢吧!” 兵主长老实在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说话虽然一点不中听,可确实都是好意。 可惜这份好易,胜七二人并不愿意领。 稍微缓过劲的吴旷强撑着开口回应道: “不!我们还没有被击倒。” “不倒,便不算败!” 说着话,吴旷强忍着伤痛,松开胜七独自站稳,重新摆出迎战姿态。 胜七打着颤挺腰站直,拔出插进地里的巨阙,跟着附和道,“之前各位长老说我们撑不过一招,但现在已接过两招。” “我们还没倒下,还可以继续接受考验。” “无论多少招,只要还能站起来,回归农家的决心就不会改变!” 胜七的决心很坚定,可惜规则不是他说了算。 回归农家的考验,并无太多明确的规则,所以……六大长老拥有最终解释权。 他们可以将规矩定成只要失败考验就会终止,也可以定成只要没死考验就能继续。 全看他们心情。 这一届的历师长老性情刚正,揉不得沙子,规矩定的比较严苛,且兵主心善,不愿胜七二人无辜枉死,也有心劝退。 因此……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历师一口回绝了胜七的决心,打算强行劝退二人。 眼见大哥的嘴炮不起效果,自己二人就要上岸失败,吴旷赶紧补位。 动之以情不起效果,那就来晓之以理吧,试试看学术讨论有没有用。 “日作夜息,是阵法的第二种循环。”吴旷开始侃侃而谈,说起之前地泽大阵的变化特点。 “随着日夜交替,阵法内的四时之气不断逆转轮换,从而多出一倍的变化。” 听到吴旷品出了加入日作夜息后的地泽大阵的些许特点,历师长老好像真的起了些兴致,开口问道: “你是何时发现的?” 吴旷扭头看了一眼胜七,“在大哥提到了颠倒二字的时候。” 接着他继续阐述道,“二十四节气看似将四季做出了平均分配,但实际上并非每个节气都是相同的,尤其是结合日夜的理念后。” “昼夜,并不相等。” “其中,一年之中有一天白天最长而夜晚最短,同样有一天白天最短而夜晚最长。” “夏至和冬至,便是阵法的关键!” “分守夏至和冬至,引夏荣和冬灭彼此冲击,从而将阵法的伤害降至最低……”历师微微颔首,“所以你们才能撑过这一招。” “确实不错。” 兵主这时却捋着胡须,突然开口呵斥道,“胡闹!” “冬夏二气彼此相冲,稍有差错,你们就会心脉摧折,当场暴毙!” 兵主长老还是那么嘴硬心软,他真的…… 吴旷和胜七闻言对视一眼,不觉都笑了一声,而后吴旷回应道: “我们的实力虽比不过白起,可有一点比他要强。” “我们是两个人,他只有一个。”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们也能一起扛!” “多说无益,按照先律,你们的确已经败了。”历师长老不咸不淡的打断了兄弟俩站在世界中心展现爱的施法过程,但似乎又被说动了,改口道,“可那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倒有几分农家弟子该有的模样。” “看在这句话的份上,我还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 历师长老的话语中隐含着唏嘘和感慨。 自从侠魁田光失踪,农家内部分裂后,他们六个从外界接收的信息就少了许多,但多少还是有一些。 也足以让他们知道如今的农家成了什么模样。 他们六个还是堂主的时候,农家内部可不存在如此尖锐的矛盾。 曾经的江湖第一大帮竟分裂至此,如何不让他们感慨呢。 因此见到胜七二人的兄弟同心,尤其是他们俩还属于重归于好的情况,就让历师长老不禁唏嘘了。 如果农家内部也能重归于好就好了。 简单的感慨过后,历师长老的注意力重归考验之上,向胜七二人发出了一个询问: “我问你们,何为六贤?” 吴旷立刻给出标准答案,“六贤分别为司掌兵杀的兵主,司掌历法的历师,司掌百草的药王,司掌耕种的谷神,司掌水利的禹徒,以及司掌音律的弦宗。” 六贤有名,也就是六大长老的名。 这都是基础常识。 历师微微颔首,“历代长老舍弃帮派职位和世俗生活,传承的不但有这六贤之名,更有六大绝学!” “六大绝学?”吴旷有些懵。 这六大长老修行的武学还有特殊之处? 历师的声音解答了他的不解: “推算历法,观察星象运转而领悟的步法!” 这对应的是长老历师,他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身上萦绕起漆黑的真气,隐隐浮现出象征烈山堂的三簇云朵。 “凝聚兵杀之术所创的霸道剑术!” 接着是兵主长老说话,不知从那掏出来一把黑铁宽刃大剑,朝地上一插,身上萦绕着翠绿真气,身后浮现出代表蚩尤堂的一对牛角。 “尝遍百草,通晓药理,锤炼出百毒不侵的体质。” 药王长老起身开口,掌中握着一把材质不明的药尺,周身缠绕着殷红真气,身后出现代表神农堂的草药图纹。 “用镰刀收割谷物时感悟出的迅疾刀法!” 谷神长老起身开口,挥舞起一柄硕大镰刀,身上涌现出土黄真气,身后出现代表着魁隗堂的麦穗图案。 “水滴石穿,无孔不入,由此生发出的不周断掌!” 禹徒长老起身开口,双掌在身前飘逸揉动,带出残影,周身散发出森寒冰蓝真气,身后出现代表着共工堂的水利机械。 “五弦琴中参悟指法而创出的点穴绝技!” 最后的弦宗长老起身,怀中抱着一把琴,指尖掠过琴弦带起阵阵鸣音,身影被亮白真气包裹,身后呈现出代表着四岳堂的音律循环符号。 “我等苦心数十载,将这六种武艺磨合到地泽阵法中,终将阵法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胜七二人脸色微变。 本以为加入日作夜息的地泽大阵就是极限,没想到还能更强!? 这是谁的创意? 历师长老抬起手,指缝间夹着两颗珠草: “若要重回农家,便将这两颗谷粒种到你们对面的神农像下!” 说完,他反手甩出了两颗珠草。 胜七两人慢了半拍,没能直接截住珠草,只能反身去追,在入口附近各自捏住一颗。 老刀子嘴兵主跟着开口,“此次不再有一招之限,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胜七二人自然不会退缩,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紧接着,胜七毫无不犹豫的将自己手里那颗珠草丢给吴旷,而吴旷也很配合的接住。 看来他们俩是打算打个配合,由胜七主攻打开局面,吴旷伺机完成任务。 这无疑需要两人相互之间足够信任,毕竟主攻手的危险度,远比伺机者要高的多。 恰好的是,现在他们两个就有这个默契,而且还是刚刚久别重逢,正值情感最饱满的时候。 一挥巨阙,做好进攻准备,胜七高喝一声,“来吧!” 六大长老闻声,也各自摆出了准备动手的姿态。 当然,他们六个还是不会亲自下场。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只是在考验,不是要杀人,没必要损耗他们本就不多的精力体力亲自动手。 只是这一次,他们确实要动全力了。 胜七二人一前一后,同时冲向对面的神农像。 同一时间,赤青黄蓝黑白六色真气神光汇聚于六贤冢中心,风暴再起,剧烈的罡风形成了厚厚的风障,坚不可摧。 胜七二人毫无反抗之力,一个照面就被直接逼退,踉跄着步子差点没站住。 这强大浑厚的气劲让胜七不由暗暗咋舌。 但,不管对手再强,他们俩要做的也只有冲向彼方。 没有犹豫,胜七立刻再次发动强攻,同时提醒对头,“跟紧我!” 这是让吴旷躲在他身后,由他主抗压。 吴旷没有拒绝,这是战术安排,不是逞能的时候。 完成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紧接着,胜七一声怒吼,赤红的巨阙剑气撕开罡风,冲进了地泽大阵中心。 吴旷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然而这一次进入阵中,两人的感觉与之前完全不同。 上一次的地泽大阵也很强大,也给他们造成了难以言说的巨大压力,但至少他们还可以保持稳定来从容应对,就像处于风暴的风眼之中一样。 可这一次,强大蛮横的真气风暴直接填满了所有空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风眼,一切都暴露在流转变幻的四时之气下,无时无刻不处于攻击之中。 两人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加,甚至许多不同的伤口连结到一块,看起来就像一处。 他们现在就像在被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不过,这还只是疥癣之疾,小问题而已。 真正要命的是六大长老后续的攻势。 谷神长老第一个发难,手中镰刀挥舞如风,一连十几道苍黄刀气融入大阵,从各个角度袭向胜七二人。 胜七二人还被强力的真气高压牵制着,根本无力对抗这些刀气。 即使能,他们也会选择正面对抗。 他们已经受了伤,只有一战之力,不宜早早消耗力量,必须静待时机。 然而周围的真气风暴还在不断撕扯着二人,这种情况下想躲避谷神长老迅疾凌厉的刀气,无疑是件难事。 胜七靠着巨阙之霸道,尚有余裕,剑法轻灵的吴旷就有些手忙脚乱,难以为继了。 经过一连串的闪躲后,他终于还是躲不开了。 就在吴旷心中暗道不好时,胜七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强行接下了这一招。 然而气劲不足的他,哪怕倚仗巨阙也被刀气直接击飞,连带着吴旷都没躲掉。 好在,两人终究没有因此受伤。 然而其他长老并没有给他们喘息之机。 “看招!” 豆腐心的兵主长老真动起手也是一点不客气,一脚将大剑踢起,伸手接住后双手并用,甩手就是一剑纵劈。 翠绿的巨大剑气撕裂沿途的一切,朝着二人直扑而来。 兵主还是厚道的,只出了一剑,角度也不算刁钻,还提前发出了提醒。 不过此时的胜七二人,仍旧是应接不暇啊。 身形都还未稳住的二人无从躲闪,胜七连提气都来不及,只能用肉身举着巨阙硬抗。 六大长老此时气机相连,这看似只是兵主的一剑,实际上却等于六大长老一同挥出的一剑。 巨大的剑气推动着胜七,在地砖上不断磨擦后退,吴旷试图在后面帮助胜七一起抵抗,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两人一前一后被退出去十好几步远,人都快离开地泽大阵的范围了,胜七才算强撑一口气偏开这一道剑气,重获喘息之机。 胜七此时不由以剑杵地,才能勉强站住,紧接着忍不住张口吐出一团淤血。 他之前受了伤没好利索,然后和阿赐打了一架,伤势复发。 然后伤势还是没好利索,就又来了六贤冢,再次负伤。 现在再次强行抗压,替吴旷承担了大部分攻击,可谓是伤上加伤加伤加伤。 也得亏他天生神力,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否则这会儿就是不暴毙,也差不多交代了。 “大哥!” 吴旷见状却是忍不住担心的叫了他一声,大概是想劝他调整计划。 “不碍事!” 胜七一把抹掉嘴边的鲜血,并不打算改变计划——他没的改! 这是他认为,也是吴旷认为唯一可行的计划,否则两人不会瞬间达成默契。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还没死,计划就不能中止! 阵外,六大长老并没有给两人更多商议的时间,历师和弦宗也出手了。 他们两个的攻势就不像谷神兵主那般直接明了了。 他们俩操控着日作夜息,操控着地泽大阵变化最频繁的两处节点,同时也是大阵的开始和结尾,阵首和阵眼。 他们俩的攻击,会直接反应到地泽大阵之上。 四时之气立刻开始最剧烈的变幻流转,大阵之内的真气风暴越发无端与凌厉,不断压缩着胜七二人的生存空间。 胜七只能尽最大努力,勉力支持着,等待着。 等待唯一的时机出现。 幸好,禹徒和药王两位长老没有也配合着发动攻击。 幸好,历师和弦宗的攻击让大阵的变化越发迅速。 终于,胜七等到了机会,等到了转瞬即逝的机会。 “就是现在!” 伴随着他一声断喝,胜七完全舍弃了防御,任由所有攻击肆意侵害,用尽全力斩出一道鲜红剑气,硬生生从内部撕开了密不透风的强硬风障,给吴旷创造了唯一的机会。 吴旷一直躲在胜七的庇护下积蓄力量,等的就是这一瞬间,整个人紧随剑气之后,就要冲出大阵,直奔神农像而去。 六大长老见状不由暗道一声不好。 真让他们抓住机会了!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 一千四百六十一分之一 面对即将冲出地泽大阵的吴旷,谷神长老第一时间进行了补救,反手斩出数道刀气。 不过一直养精蓄锐,积蓄力量的吴旷并没有被谷神长老的攻击逼退,手中寒蝉连连挥动,挑开所有刀气,继续前冲。 但他的速度还是稍微迟滞了一下,而这时候,禹徒长老的也发动了攻击。 一只由水蓝色真气构成的庞大手掌,呼啸着正朝吴旷拍了过来。 禹徒长老一直没有动手泄劲,此时正是气势最足的时候,这一掌的力量也远超谷神长老的匆忙两刀,吴旷难以抗衡,整个人直接被逼退。 眼瞅着吴旷就要被拍回来,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就要浪费,胜七急忙进行补救。 他也是完全豁出去了,彻底不考虑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把抛起巨阙,抬脚全力一踹,怒喝一声: “上剑!” 巨阙破空飞出,胜七则彻底失去一切抵抗能力,完全暴露在地泽大阵的真气罡风之下。 不过他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在巨阙的强力掩护下,吴旷强行撞碎了禹徒长老的不周断掌,终于冲出了地泽大阵,一头扑向神农像,反手甩出了掌间的两枚珠草。 “成功了!” 见珠草入土,吴旷立刻高声喝喊,意思是提醒六大长老赶紧收手。 他大哥现在可是裸装硬抗地泽大阵,天晓得能撑几口气。 六大长老也很讲武德,考验既然完成,立刻就撤功收手,各自重新盘坐回地面。 吴旷蹬墙翻身一跃,收剑归鞘跳回六贤冢中央,胜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拽回插进山壁里的巨阙。 而后胜七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副要当场暴毙的模样,幸亏吴旷及时搀住,没让人彻底瘫倒。 看着中央圆台上的胜七二人,历师长老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赞誉目光,颔首说道: “很不错,你们发现了。” 吴旷抬头看向历师,回应道,“是的,虽然只有一瞬间。” “确切的说,是在一千四百六十一次攻击中,你们只有那一次机会。”历师纠正了吴旷的说法,使之更为准确。 吴旷点点头,颇为感慨道,“秦一统天下后,颁布颛顼历,但农家先祖早就发现了天地时辰的另一种规律。” 胜七此时挣扎着勉强站起身,声音虚弱带着颤音的跟着说道,“三百六十五……三百六十五……三百六十五之后,会有一次三百六十六!” 简而言之,就是四年一闰,所以历师说是一千四百六十一次攻击只有一次机会。 “地泽二十四虽然精妙,但它受法于自然,也就必须遵循天地的规律,即便是神农先祖,也不能违背。” “这的确是地泽阵法,唯一且必然存在的弱点。”历师长老叹声说道。 地泽大阵无论如何运转,这每四年一次的闰日,都是无可避免的不协调之处,也是必然存在的破绽。 无论怎么改进阵法,都无法消除。 兵主跟着问道,“你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这一点的?” 吴旷和胜七对视一眼后,有些惭愧的回道,“其实……这只是我们的一次冒险猜测。” “六位长老多年来不断磨合,彼此之间的实力已经非常接近,但无论如何,武艺的根基不会改变。” “历师长老在诸位中功力最强,亦是整个阵法的驱动者……这也正和历师的身份。” 关键在于历师,所以他们就往历法上猜测,却是很冒险。 但成王败寇,既然成功了,那就没得说。 “既然答案是正确的,那么这个猜测就不冒险。”历师如是回道。 兵主却摇着头道,“即使你们的猜测没错,也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承担那一千四百六十次攻击,来为另一人争取到那唯一的机会。” 他的意思是,太冒险了。 在他们六个全力施为的地泽大阵坚持一千四百六十次攻击,和寻死的区别已经不大了。 事实上,要不是他们六个并不想杀人,胜七这会儿绝对已经躺地上有进气儿没出气了。 兵主虽然自己性子很狂野,但对这些后辈弟子,却总是不希望他们冒险。 对于兵主的……姑且算批评,胜七言辞决绝的回道: “即便眼前是万丈深渊,我也会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桥,让我的兄弟走过去!” 这话说的很是振聋发聩,再加上胜七现在浑身上下遍布的伤痕,几乎快被染成血人的模样,更是有说服力。 令一旁的吴旷,眼眸闪动,无比的感怀。 可惜感人的戏码还没持续多久,胜七一口气喘不上来,腿脚一软差点又要直接扑街。 吴旷赶紧上前给他扶住。 这一次,胜七暂时是站不起来了,只能拄着巨阙勉强不倒下。 不过这一幕兄友弟恭的和谐场景,还是让六大长老看的不住点头。 对于六个快入土的老头而言,他们现在吊着一口气,想看到的也不过就是农家重归正常。 可惜……他们恐怕未必能看到这一天了,哪怕新一任的侠魁即将诞生。 裂痕的产生只需短短一瞬,而弭平往往需要很久。 而他们已经太老了,老到仅仅只是调动真气发动一下地泽大阵,就让他们深感疲惫,彷佛经历了一场大战。 吴旷见胜七情况稳定后,突然回身朝着历师长老单膝下跪,行了个大礼: “晚辈感谢各位长老!” 胜七闻言一愣,历师则淡淡的反问道,“何谢之有?” “如果第二次的考验失败了,我们根本不会有这第三次的机会。”吴旷看着历师,平静的回答道。 “既然我们获得了第三次考验,就代表我们已经通过了第二轮的考验。” 历师轻抚长须,微微颔首,“是的,从那时起,你们就已经恢复了农家弟子的身份。” 他的性格一向刚正不阿,过关就是过关,不过关就是不过关,根本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多给胜七他们一次机会。 哪怕那话正说在他心坎上。 虽然在第二轮地泽大阵中,两人全都遭到了创伤,但不管怎样,他们没有死,也没有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这其实 这只是农家弟子再次找回身份的考验,不是选拔新侠魁,根本不可能要求他们第一次面对完整的地泽大阵就能完美应对。 能撑住一招就算成功,否则的话不如废了这条规矩——摆明了就不想让人家回归农家嘛。 话说到这儿,原本还不明白情况的胜七也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去了。 这第三轮考验,实际上是六大长老特意在向他们展示最完整,最强大的地泽大阵,是在……教导他们。 “长老们是为了将地泽二十四真正的精髓传授予我们兄弟二人,才给了这第三次机会,吴旷怎能不谢?” 说着,兄弟俩再次向六大长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接着二人起身,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也是他们冒险进入六贤冢的另一个目的。 “各位长老,弟子另有一事想问,还请不吝赐教。” “何事?” “弟子想请问,六位长老是否清楚,上一任侠魁田光的下落?” 听到这个问题,始终云淡风轻的历师长老,终于露出了一抹惊诧。 他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找他们六个老家伙问田光的事。 历师摇了摇头,“田光侠魁失踪于陈郢之乱后,我等对此也毫无了解。” 听到这个回答,胜七二人心里一凉,但尚可接受。 毕竟按照吴旷从罗网那里弄来的情报来看,田光并非失踪于大泽山,六大长老本就不太可能了解几百里外的事情。 不过没有收获,还是让人难免泄气。 而这时,历师长老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在陈郢之乱前,侠魁曾来过六贤冢。” 胜七二人目光骤然一亮。 历师长老继续说道,“那次见面,与他后来的失踪是否有关我等并不清楚。” “他那时来,只是因为心中对陈郢之乱抱有很强烈的疑虑。” “疑虑?”吴旷不解的看着历师。 “嗯……他觉得昌平君的决定太冒险了,觉得在陈郢掀起叛乱,太冒险了。” 陈郢之乱是昌平君仔细策划过的,但这个仔细,说到底也就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某种意义上,算是昌平君临时起意了。 他进入秦国官场十几年,为的可不是在陈郢掀起一场叛乱。 只是,他原本的目的已经来不及完成了,或者说是无法完成了。 他希冀的是借助自己在秦国内部的能量,来左右秦国的局势,来遏制秦国的东出。 结果在嬴政彻底上位,执掌大权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限制住这位野心勃勃的秦王,甚至连稍微迟滞秦国东出的脚步都做不到。 眼瞅着家国将亡,他只能选择孤注一掷。 如果陈郢之事成功,李信大军遭遇重创,秦国肯定要休养生息几年,那楚国就还有机会。 他确实是在冒险,也不得不冒险。 因此,田光尽管对这个计划充满了疑虑,却也终究没能阻止它的实施,只能尽全力协助昌平君……然后把自己搭进去。 扯远了,书归正题。 历师接着说道,“他无法阻止昌平君的决意,只能提前做好一些安排,作为保险,如果他出了意外的保险。” 胜七二人对视一眼,不由默然。 确实,他们的侠魁最后真的出了意外。 短暂的感慨过后,胜七立马追问道,“请问长老,侠魁他做了什么安排?” “一共两件。”历师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回答道,“其一,是如果他死了,就由我们六个代为发出神农令,以合适的方法决出新一任侠魁。” “这一件,因为他的失踪,连带着神农令丢失而无疾而终了。” 有神农令在,加上田光的提前安排,他们六个老头可以负责遴选新一任的侠魁。 但是没了关键的圣物神农令,六大长老也就只是坐在枯冢中等死的老头而已。 哪怕农家分裂至此,他们也无能为力。 “而第二件,则和你们这些堂主有关。”历师长老继续说道,“他让我们在合适的时机,将一切告知给合适的人。” “那……”吴旷有些犹疑的看着历师。 他想问,现在是否是合适的时机,他们俩又是否是合适的人呢? 历师明白他的意思,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不知道现在是否合适,但……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时间未必是合适的时间,但人,他觉得相对还是靠谱的,既然如此,就干脆卸下这个担子吧。 农家的围未来如何,他们六个老家伙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 大泽山外围的山林中,甲胄整齐,带着虎头面具的百战穿甲兵正在巡视。 按照王离的指令,百战穿甲兵正在包围整个大泽山。 当然,现在大部队还没彻底跟上来,外加上还得修筑大营,所以只是一股先头部队进行前期的排查扫荡。 一旁的树丛中,龙且三人小心的隐蔽着自身,悄咪咪的观察这些百战穿甲兵的士兵。 “前后有序,分合有度,金鼓铃旗,各按其法……果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英布看着那对整齐有序的士兵,不由感叹了一句。 龙且小声跟着附和道,“看这情况,若我们贸然出手,纵然伏击成功,恐怕也会被援兵截住退路。” 虽然来东郡之前他整合了一些楚国旧部,扩充了队伍,但跟足有三万的百战穿甲兵拼,多少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人家哪怕只是一股先头部队,都有上千人,跟他手底下的士兵总数差不多。 他如果想出手尝试吞下这支先头部队,就必须保证能摧枯拉朽的击溃敌人。 可惜,龙且没这个把握。 别说他现在手底下都是缩水迷你版的腾龙军团,就是真正全盛时期的腾龙军团,面对帝国的王牌部队也不占任何优势。 打不了一点。 季布点头应和道,“兵不入险地,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虽然敌人很强大,但打,是必须要打的。 百战穿甲兵摆明了要封锁整个大泽山,乃至清理整个大泽山,他们这一伙弟兄已经全被套进去了,无论如何也得抗争啊。 三人正打算研究研究怎么干他娘的一仗,突然天空之中升起一团隐约的火红亮光,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炸响,以及尖锐刺耳的鸣音。 他们仨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光芒,但都听到了声音。 这种声音,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传讯信号。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百战穿甲兵内部的信号,就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 警告?集结?求援? 都有可能。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王离 不过对他们来说最严峻的问题不是信号的含义,而是它传来的方向——那是之前乡民藏身,现在腾龙军团占用的山洞。 龙且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各自心里都有数了。 恐怕是藏在山洞那边的弟兄出事了。 不管那边的弟兄是怎么暴露的,他们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救人。 这时候,一名腾龙军团的士兵匆匆赶来汇报: “报!” “曹咎副将被人包围了!” 三人并不意外,只是脸色很难看。 传讯的士兵继续说道,“先前有一队秦兵搜到了藏身的山洞,曹咎副将撤退不及,担心暴露踪迹,赶不及上报就决定动手截杀对方,没想到还是有所疏漏,被敌人发出了警讯。” 这名士兵被派来的时候,曹咎还没有暴露,他只是被派过来禀报龙且,曹咎打算动手这件事。 不过敌人的示警信号既然响了,就代表曹咎的截杀行动失败了,那就干脆一并说明。 听完汇报的龙且没有犹豫,立刻下令,“准备集结人手,尽快救人吧。” 这件事一点不能拖,否则他们要面对的秦兵会越来越多。 ……………… 与此同时,另一边百战穿甲兵的大营之外,钟离昧骑马匆匆赶来。 当然,他的目标不是王离大营,而是已经在大营外等着他的章邯。 钟离昧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王离大营附近,就是得到了章邯的传召。 看见章邯之后,钟离昧立马喝住奔马,接着翻身下马行礼: “章邯将军!” 老实说,他不太清楚章邯把他叫来这里是干什么。 按照之前的讨论,王离虽然是帝国上将军,但对他们未必抱有善意。 章邯是打算和对方接触一下吗? 章邯回身看向不远处还在搭建的营寨,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问了一句: “你了解王离吗?” 钟离昧果断摇了摇头。 章邯赶在他说话前打了个跟着他的手势,然后就朝着王离大营。 钟离昧见状立刻跟上,然后才继续回答道: “我只听过这位帝国上将军的名号,没有见过他,也不曾了解他。” 在得到古寻的提拔前,他只是个不受重视的不得志中层军官,是帝国军方的绝对边缘人物。 他这样的人物,整个帝国多的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当然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但对王离这种家世显赫的上将军,和老百姓区别不大,双方很难有什么交集。 章邯听完后一笑,“等下你就能见到他了。” 两人很快来到大营门外,章邯大概是提前派人知会了百战穿甲兵,有一名士兵正等待营寨外。 王离大军初至,虽然都撒出去一股先头部队开始清扫附近区域了,但营寨其实还没修好,刚建了个雏形。 用来给士兵勉强落脚没问题,可是并无任何防御能力。 正常来说,王离不会搞这种莽撞的操作,不过他现在面对的局势很特殊,就没必要太谨慎了。 这里是帝国的地盘,他的百战穿甲兵唯一的敌人是农家,但农家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敢来主动进攻他的部队。 更不要说农家的人现在还在内斗,根本无暇他顾。 他大可以让手下慢悠悠的修建营寨。 不是王离轻敌,实在是敌人不上台面。 江湖人怎么能和帝国的职业士兵相提并论呢? 说好听点,农家叫江湖大帮,说难听,农家就是乌合之众,实在不值一提。 中军营帐内,王离麾下的副将正在跟他汇报之前派出去的侦察部队的状况,主要就是说一下曹咎那伙人。 王离的目的只是净空区域,没想到还真能堵到叛逆分子,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白来的军功,是多是少都不嫌弃。 听完汇报的王离正要下令,一名士兵走了进来,禀报道: “上将军,影密卫章邯将军求见。” “哦?”王离抬起头,目光从手中的地图移开,有些意外的嘀咕了一句,“还挺快的嘛……” 接着对士兵喊了一句,“请他进来吧。” 等士兵出去了,王离对着副将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也退出了营帐,只剩下王离一人等待章邯到来。 很快,章邯和钟离昧就穿过了简陋的大营,来到了中军营帐。 见到来了两个人,王离有些意外,他刚才没多问,还以为就章邯一个人你。 “这位是?” 钟离昧抱拳一礼,自我介绍道,“末将钟离昧,参见上将军大人。” “哦,你就是钟离昧啊!”王离颇为感慨的念叨了一句,同时走到了钟离昧身边,“我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号,追风弧箭对吧?” “正是末将。”钟离昧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王离笑了笑,“我之前还想把你调到我手底下呢,可惜国师大人慧眼识人,让他抢先一步,哈哈!” “不错,确有帝国军人的风采!” 王离的态度很客气,语气也很自然,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疏离的意味。 这让钟离昧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王离的态度会更疏远一些。 而且王离给他的感觉也很不错,就像是一个标准的军功贵族,有傲气,也有礼节,而且还有属于军人的刚强与硬派。 总的来说挺合他的胃口。 不过他倒不至于因此就放下对王离的警惕。 章邯这时笑着说道,“此前,正是钟离昧负责押送荧惑之石。” 钟离昧闻言急忙告罪,“末将无能,弄丢了……” 王离一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荧惑之石丢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反而是件好事,能让他对农家更无顾忌的动手。 他自然不会因此去责怪被古寻看重的钟离昧,也就没必要让对方把请罪的话给说出来。 王离目光转向章邯,语气有些微妙的问道: “说起荧惑之石的事,我听说……影密卫和罗网在东郡发生了一些摩擦?” “是有一些误会,没想到上将军都知道了,真是见笑。”章邯不动声色的回答,并没有袒露实情。 王离闻言冷哼一声,言语之间竟然在偏向章邯: “哼!我们都是上沙场的军人,干的是刀头舔血拼命的活儿……” 一边说话,他一边走到营帐内摆的青铜装饰物旁边,气哼哼的一巴掌拍在上面,“我最恨这帮文臣躲在咸阳隔岸观火,却还喜欢指手画脚。” 对于王离这番说辞,章邯二人心中都有疑惑,不过都没表现出来。 章邯带着笑迎合了一句,“说的不错。” 王离继续抨击,矛头更是直指罗网首领赵高: “尤其是那个赵高,不过是给皇帝陛下掌管出行车马的侍官,得了些恩宠,哪儿比得了你我出生入死,靠一颗颗人头积攒起来得军功封赏!” 这话一出,钟离昧不由低下了脑袋。 他是在绷住自己的表情。 人家章邯将军是草根出身,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靠的确实是自己一点一点积攒功劳,可你王离…… 你咋不说你对军功没有兴趣呢? 章邯嘴角的笑容也有点走形,好在还看不出问题,点头回应道: “战时自然军人为先,现在帝国一统天下,难免更重文治。” “罗网现在真是如日中天,旁人……不得不避其锋芒啊!” 章邯说这话的表情很微妙,像是在向王离传递某种态度。 王离见状露出了一个同样微妙的笑脸,似乎接收到了章邯所表达的态度。 总的来说,就像是达成了某种朋友交易。 “你放心,在东郡这块地盘上,我说了算!” “更何况,战争现在还没结束嘛。” 王离这话更显得两人像是达成了交易。 钟离昧看不太懂什么情况,好在这个场合也轮不到他这个小虾米开口说话,不懂就不懂了。 王离接着一拍章邯肩膀,似乎两人关系已经很亲近的样子: “章邯老弟,可有兴致一起来欣赏一起狩猎?” “狩猎?”章邯露出不解之意——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王离找到了什么动手的目标吗? 王离哈哈一笑,简单解释了一句,“手下人刚刚发现的意外之喜!” “来!” 说完,也不给章邯二人回答的机会,直接迈步朝营帐外走去。 章邯自然不会拒绝,招呼钟离昧一起跟上了去。 ……………… 山林之中,大批的百战穿甲兵正在集结,而他们所前往的目的地,此时已经围聚了不少士兵。 龙且的副将曹咎正带着几十个腾龙军团的士兵缩成一团,全力防守。 除了防守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人数差距过大也就不说了,对面还是都是弩手。 而他们因为意外被围困,作为骑兵连马都没了,最多算个重甲步兵。 山林地形,他们拿头和强弩手拼。 幸亏他们中的不少人配备了大盾,否则连守都没得守,闭目等死就完了。 即使如此,面对百战穿甲兵连绵不绝的箭雨,曹咎手下的士兵也在不断减员,估计撑不了多久。 帝国的王牌军都有军纪严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等强军的固有特点,但和黄金火骑兵,平阳重甲兵不同的是,百战穿甲兵的装备,尤其的精良! 他们装备的都是公输家族精心设计制造的最新型的强力手弩,拥有携带方便,连续发射,配套箭支轻巧易携带等诸多优点。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各种高端强力装备。 当然,威力是一等一的,造价也是一等一的,否则整个帝国也不会就供养这么一支三万人的强弩部队了。 百战穿甲兵打仗,只要到了正面歼灭战的时候,几乎都能够摧枯拉朽的迅速消灭敌人——如果不能的话,那情况很可能会反过来。 现在就属于他们在摧枯拉朽。 更要命的是,更多的百战穿甲兵士兵正在赶过来。 好在这时,曹咎的援兵也赶到了。 龙且、季布,以及英布三人各率一队骑兵,从三个方向同时插入百战穿甲兵的军阵之中,靠着出其不意直接撕裂了他们之间的勾连,乱了他们的阵势。 这让曹咎的压力骤减,但还是无法脱身。 面对强弩兵,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后背直接暴露给对方跑路。 想逃,除非有人断后。 但他们的人手压根就不支持这种操作。 龙且三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中,是有人负责直接凿进百战穿甲兵军阵最深处,将曹咎换出来的。 他们三个的个人武力突出,只要赶在对方大部队增援抵达前让曹咎安全撤出,断后的人就能自己突围。 这件事最重要的地方就在于争分夺秒,所以……英布主动领下了这个任务。 行动开始后,他直接一马当先穿插进敌军包围中心处,第一时间找到了被围困的曹咎。 他率领的士兵则冲出了一条暂时的撤退通道。 “快走!我来断后!”英布翻身下马,立刻对曹咎喝道。 “英布将军!” 曹咎却有些犹豫。 断后本就是最危险的事,何况是他面对的还是强弩兵。 但时间一点耽搁不得,英布立刻催促,“赶紧走!执行命令!” “……将军保重!” 话说到这儿,曹咎也不再犹豫,立刻跟随着大部队撤离。 战场时机瞬息万变,他多废话两句,可能两个人都得折进来。 英布则挥舞着两把短戚,直接杀进了重新合围上来的秦兵之中。 强弩兵确实很麻烦,好在这里是复杂的山林地形,他有周旋的余地。 以目前敌军的数量,只要等上一时三刻曹咎他们完全抽身,他也就可以撤了。 龙且他们的计划并无问题,但他们有计划,百战穿甲兵也有。 不远处的山坡之上,王离骑着马,居高望远的观察着战场的形势,身边还有章邯和钟离昧。 看见英布等人冲阵救人,王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章邯二人看着自己不久前刚结交的盟友陷入险境,心中各有盘算。 章邯主要考虑的是,王离带他们俩看这一出,是否有特殊意味——虽然章邯并不觉得王离能这么快就知道他们和龙且等人达成了暗中的交易。 想了想,他主动开口道,“这是楚军……他们正在突围。” 王离听到章邯的提醒,笑意更甚,并不见任何急躁,“鱼饵挣扎得越激烈,就越能引起大鱼得注意,不是吗?”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故意安排的陷阱。 实际上百战穿甲兵的大部队早就集结过来了,只是一直保持着隐蔽,装作援兵未至的样子。 否则的话,就会吓到躲藏在暗处的大鱼。 区区一个曹咎,他都不认识,无论抓了,还是杀了,都差点意思。 白捡的军功多少都不嫌弃,但如果可以,王离自然想要更多。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围猎行动 而随着英布入阵,曹咎脱身,也就代表着王离等待的大鱼入彀了。 大量的百战穿甲兵立刻自周遭涌出,以最快的速度堵住了刚刚被英布等人冲开的口子。 曹咎倒是及时被救出去了,没有完全深入敌阵的季布和龙且抽身也不难,唯一的问题就是英布麻烦大了。 王离贪功,却又不一味的贪功。 对于围捕难度较大的龙且季布,以及价值不大的曹咎,他都适当的放了水,而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相对好抓的英布一人。 这使得英布几乎没有脱身的希望。 被大量的强弩手围住,就算这里地形复杂,他也很难突围。 在军阵之外的偏僻一角,一名腾龙军团士兵正在悄摸摸的押送白屠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曹咎动手之前,就安排人把白屠转移了。 可惜这片区域很快就彻底乱成一团,押送的士兵只能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开敌人行进,速度非常慢。 直到现在,总算快要脱离危险区域了。 而就在这时,危险盯上了他。 一名百战穿甲兵静悄悄的从树上摸到了白屠和押送士兵附近,找准目标后立刻射箭攻击。 腾龙军团的士兵反应速度不慢,第一时间抬起大盾挡住了突如其来的箭矢。 百战穿甲兵见状从树头一跃而下,侧身飞踹在对方的大盾之上。 腾龙军团的士兵被踹了个趔趄,却没有弄掉手里的盾牌,也没有摔倒在地,反而立刻顶盾冲锋发起反攻。 然而只是被捆住双臂,腿还能动的白屠却抓准了时机,从侧面冲过来撞在了他身上。 这一下腾龙军团的士兵彻底失衡,不由得侧倾倒地。 尽管他第一时间就要挣扎起身,却还是没来得及,被百战穿甲兵的弩箭穿喉而死。 白屠见腾龙军团的人死了,却扭头就跑,似乎没认出百战穿甲兵。 而这名百战穿甲兵也很奇怪,从敌人手里救了个俘虏,却坐视对方逃走。 另一边,逃出生天的曹咎很快和龙且汇合。 龙且见状就要下令发信号通知英布撤退,却见麾下的士兵打出了敌人大部队增援抵达的手势。 龙且见状急忙朝敌方军阵核心处一看,果然,敌军肉眼可见的增多了。 “帝国援兵!” “不好,英布!” 增援一到,英布逃不出来,他们也没能力救,人可就要折里面了。 季布此时也已赶过来和龙且合流,面对眼下的状况,尽管陷进去的是自己的好兄弟也还是做出了最冷静的判断: “敌人大幅增援,已经把他撤退的路线完全截断了。” “我们必须赶紧撤退!” “那英布将军怎么办?”曹咎一听急眼了。 英布是为了救他才陷进去的,现在直接把英布放弃掉,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季布和龙且也不喜欢抛弃战友——当兵的没几个喜欢干这种事,但是行军打仗,不能感情用事。 现在最合理的选择就是赶紧撤退,否则他们也可能搭进去。 “英布身份特殊,敌军大部队围困,定然是为了捉活口,咱们只能回头再计较救人的事了。”季布立刻回应了一句。 “全军撤退!”龙且跟着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以英布的本事,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被当场杀死,最多就是被擒。 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机会,没必要现在用几百人的性命去赌。 ……………… 山坡之上,看着一点点缩小的包围圈,以及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的英布,王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时候,一名看起来像是副将的人走了过来,向王离汇报道: “禀上将军,最新的一批部件已经全部入库。” 百战穿甲兵打起仗来摧枯拉朽是真的,但是烧钱也是真的烧钱,军中各种机关造物都需要随时维护保养,还需要大量的箭支供应,对后勤供给十分依赖。 比起其他部队要奢侈的多,哪怕是同为王牌军的黄金火骑兵和平阳重甲兵也远远不及。 王离平时作战最关心的也就是补给的问题,听到这个消息点了点头,“很好。” 接着他给介绍了一下身边的章邯: “这位是影密卫的章邯将军。” 看来汇报消息的人并不是寻常军士,否则王离不必特意给他介绍章邯。 对方的回答也证实了这一点: “末将,军械督造营赵部。” 章邯一听眼神不由闪了闪。 这个名字,他不久之前可刚听过,没想到这一次大泽山之战,军械坊的大将竟然亲自来负责百战穿甲兵的军械供给了——虽然被称呼为大将,但军械坊的主事官,其实军职级别并不高,连校尉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个军侯。 不过这活儿油水极大,是肥缺中的肥缺,给个将军都不换的那种。 当然,想坐稳这种重要职位,背后必须有大靠山。 这赵部的靠山,显然就是王家。 王离似乎察觉到了章邯的微妙反应,立刻喝退了赵部: “下去吧,别扰了我们的兴致。” 赵部应了一声后,就行礼退下了。 章邯的注意力由此转回了被包围的英布身上,装作刚认出对方的样子,惊讶说道: “这是……楚国雷豹军团的英布?” “哈哈哈,老弟好眼力。”王离笑着赞叹了一句。 正常来说,很难有人一眼认出英布,除非以前就认识他。 楚国都灭亡快十年了,雷豹军团的名头都要烟消云散了,更不要说区区一个军团长。 要不是楚国当年是灭在王家手上的,王离也不会那么快确定英布的身份。 章邯闻言很谦虚的回道,“上将军过誉了,我是因为不久前和他打过交道,才能这么快认出来他。” “哦?”王离闻言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是什么事啊?” “农家抢夺荧惑之石,他也是帮凶之一。”章邯直言回道。 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而且王离虽然看起来不知道,但到底知不知道,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嗯……”王离听了回答,冷笑一声,“那倒是正好了,果然是条大鱼,还有意外收获。” “传令下去,我要活的!” 传令兵领命下去,而英布的状况,其实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一开始他还能主动进攻,杀了不少敌人,但是现在已经被逼的缩在射击死角里动都动不了一下。 不出意外的话,他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 大泽山核心,炎帝六贤冢外。 以田言为首,农家的一众人就要正式进入六贤冢,在六大长老的见证下遴选出新一任的侠魁。 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胜七和吴旷两人却先一步从六贤冢中走了出来。 两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尤其是胜七,整个人都成的红色的了。 这一幕直接把所有人都看愣住了。 这两个货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田虎心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 他早早的就派人把炎帝六贤冢附近给围起来了,没听说手底下的人上报说有人闯入啊? 紧接着再出现的念头就是高兴。 这俩人突然冒出来搅局,对自己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侠魁之位丢了,自己貌似也不可能更糟糕了吧? 尽管脑子并没有灵光到该怎么利用这一点,但不需要理智的田虎还是做出了下意识的行为。 伸手一指吴旷,怒喝道,“吴旷,就是你假扮的老金!?” “隐藏身份多在我身边混了这么久,果然有心啊!” 说完,他也不给人家回应的时间,立刻又把矛头指向了身边不那么忠诚的忠犬: “田仲,他能混成你共工堂的总管,你不会是他的帮凶吧?” 田仲赶紧为自己解释,“二当家,我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啊!” 他心里现在也是打鼓打的厉害。 ‘金先生’就是吴旷这一点,他确实不知道,田虎无论如何怪罪不了他。 但‘金先生’可是罗网的人。 尽管他很严谨的从来没有直接和‘金先生’,也就是吴旷明说自己是罗网的人,吴旷接收到的命令也只是潜伏进农家,并未明说田仲是罗网的人。 可吴旷但凡脑子没问题,都不难看出这一点。 田仲有信心田蜜不敢背叛罗网出卖自己,对改头换面隐藏身份的吴旷可没信心。 他要是把自己卖了,那可就万事大寄了。 不过吴旷这时候却上前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不知道的。” 吴旷为田仲开解,一是因为对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二就是为了在田虎身边留下这个罗网的暗桩。 暴露在明面上的暗桩,就不存在任何威胁了,留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能坑田虎一把。 别浪费嘛。 田仲不清楚吴旷什么想法,但也知道对方没憋什么好想法。 但是这个关头,这都不重要了,他急忙出口指责吴旷: “金先生……不,吴旷,你藏的够深啊!” 田虎跟着应和道,“你们两个都是农家的弃徒,为什么会从六贤冢里出来?” 他这会儿也是一点不讲究了,直接把吴旷也给打成弃徒了。 亡者归来的吴旷身份虽然有些尴尬,但也不该直接被打成弃徒。 听到田虎质问,胜七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他们俩正想说这一茬呢,没想到田虎主动帮他们提出来了。 胜七抱着胳膊上前,脸上挂着难得的笑意: “我们已经通过了六大长老的考验,恢复了农家弟子的身份。” “你们通过了六大长老的考验?”听到胜七的回答,司徒万里第一个跳出来质疑。 他和胜七二人没仇,但是这俩人和朱家走的亲近,他们回归农家,难保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司徒万里对局势的判断,永远最为精准,也最为快速。 吴旷很惬意的回答道,“很艰巨,说来侥幸。” 田虎没司徒万里那个脑子,但他现在就是不带感情强搅屎,所以立刻跟着质疑: “放屁!” “长老们的考验难如登天,你们俩两嘴一张,说说就……” 胜七很不客气的直接打断了田虎,“不信,你就自己进去问问六大长老。” 说着,他还做了个请的姿势,给田虎气够呛。 但是田虎让噎得也无话可说。 其实司徒万里的质问,也只是下意识蹦出来的,回过神立刻就不纠缠了。 这事没什么扯谎的余地,六贤冢近在眼前,进去一问真相自明,实在没必要质疑。 田言开口缓和了一下田虎的尴尬,“不必质疑,他们必定是通过了考验,否则也不会活着走出六贤冢。” 司徒万里现在一切紧跟田言,立刻跟上附和,“的确,如果他们有所欺瞒,肯定会被长老们击毙于冢内。” 实际上,他们俩的话都不成立。 六贤冢是农家禁地,但并没有明令指出,擅闯禁地的农家弟子会死。 杀不杀人,也是个比较宽松的不定量。 况且通往六贤冢的甬道特别长,胜七二人也有可能只是在甬道里躲了一会儿,没有真正深入面见六大长老,自然也不会被对方惩处。 不过说的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说不说。 心里危机感飙升的田仲这时也赶紧凑到田虎身边劝慰他: “二当家也无需着急,此间曲折可留待新任侠魁继任后,再行定夺。” 田仲这话明显不是偏向田虎,而是偏向田言。 尽管他不愿意,或者说不敢贸然倒向田言,但是危机感上头,还是忍不住向对方靠近了一点,以免遭到针对。 田虎原本还不怎么生气,听了这话却是怒从心头起,握着虎魄剑的手捏的吱吱作响。 他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侠魁这两个字,更不能听的,就是侠魁行使权力的字眼。 田仲这算是完美踩中了他的雷区。 看来吴旷的突然现身,对田仲的刺激有些大,都有些昏头了。 ……………… 炎帝六贤冢外,鬼谷纵横正在骑马赶来。 一道身影却拦在了他们两人的必经之路上。 有胆子拦鬼谷纵横的人不多,其中在大泽山,又神出鬼没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韩信。 他永远是那幅熬了三天三夜的萎靡样子,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丧气的感觉。 但当你真正注意到他的存在后,却又很难忽视他身上的莫名压力。 鬼谷纵横喝住马匹,卫庄先开口,冷笑着问道: “你似乎总能找到别人?” 韩信耸了耸肩,平淡的回应道,“我喜欢搜集情报,而重要人物的下落,恰恰就是最不可或缺的情报。” “阁下此来又有什么目的呢?”盖聂切入正题道。 韩信没有回答,伸手摸出了一卷信笺,甩给了盖聂。 盖聂借助展开一看,立刻知道了对方的目的——是来给他们传递一份情报的。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 齐聚六贤 “你去烈山堂检查了了田猛的尸首?” 盖聂看完信笺上的内容,立刻抬头问了一句。 韩信点了点头,摊手回道: “即便是两位,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恐怕也很难注意到所有的细节。” “是章邯让你去调查的?”卫庄紧跟着问道。 韩信再次点了点头,“不错。” 卫庄追问,“你怎么想到告诉我们?” 韩信扭头看了一眼炎帝六贤冢的方向,然后转正含笑回道,“两位正打算去见见那位农家大小姐吧?我想这些消息会有些用的。” 卫庄眯了眯自己的眼睛,意有所指的说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韩信耸了耸肩,“我受命来这里,总要把事情处理的尽善尽美。” “当然,我只是个小人物,有些事我不该管,所以……我将情报交付二位,由你们定夺。” “呵,你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小人物‘了。”卫庄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韩信对此不置一词。 盖聂这时朝韩信点头致意,“多谢。” “希望盖聂先生能向墨家等诸位,转达我的善意。”韩信闻言回应道。 盖聂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韩信嘴角笑意更甚,抬手一抱,“告辞!” 说完,他侧身让开了道路。 盖聂二人也不废话,纵马约过韩信,继续朝炎帝六贤冢而去。 ……………… 炎帝六贤冢外,气急败坏的田虎眼睁睁看着自己试图搅浑的水恢复正常,恼的牙根痒痒。 但他再虎,也不敢贸然和所有人对着干,只能恨恨的甩了下胳膊,然后静待局势的进一步发展。 田言没有理会气的咕咕叫的田虎,侧目瞥了一眼依旧被看押着的田蜜,第一时间把她彻底卖了。 “如今田蜜勾结罗网,阴谋构害农家证据确凿,胜七堂主和吴矿总管又恰好重回农家,自当重掌魁隗堂。” 田虎一听这话,立刻又开始作妖了。 要说田言的安排其实没什么问题,既然胜七二人重归农家,身为魁隗堂主的田蜜又出了问题,让这两位老领导重新上位也是合情合理。 唯一的争议就是田蜜的背叛,还不能说是真正的证据确凿。 不过这只是小事。 但对于现在一门心思不带感情强搅屎的田虎来说,一切话语都能成为他攻讦别人的把柄。 “阿言,你好缜密的心思啊!” 上来先是一段阴阳怪气。 “没想到,为了侠魁之位,你能做到这种程度!” 说完自己大侄女,田虎矛头立刻转向胜七二人。 虎哥虽然说自己不需要理智,但这个时候意外的还是有一些政治头脑的,抓住了真正关键的一个点。 “你们两个特意在这个时候返回农家,到底抱着什么目的!?”田虎伸手一指二人,发出了质问。 不等二人辩驳,他又进一步诘问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回来报仇?” “我大哥的死,是不是你们做的!?” 一通操作十分流畅,当然,内里根本毫无逻辑支撑。 胜七回来是不是复仇还用问吗,人家一直说的都很清楚。 田虎自己之前都没怀疑对方——因为他没那个能力。 胜七是很强,和田猛之间孰强孰弱也很难说,但他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干掉田猛。 更不要说他的武器是巨阙,再怎么也不可能不留任何痕迹。 就算有假扮金先生的吴旷协助也不可能。 毕竟田猛又不认识金先生,不会被对方暗算到。 但这笔明显不是胜七的账现在扣到他的头上,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的。 对于江湖人而言,一个人是否做了某件事,最重要的不是他是否有这个能力,而是他是否有这个意愿。 换言之就是动机比证据更重要。 胜七有充足的杀害田猛的理由,这就足以田虎以此为由,强行搅浑水了。 对于这份指控,胜七本人并不是很在乎,但还是回应了一句: “如果可以,我是完全不介意自己亲手了结这段恩怨的。”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我确实想杀田猛,但这事不是我做的。 田虎闻言却是不管不顾的就要拔剑动手。 老子才不管是不是你干的,反正现在需要是你干的。 况且胜七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也让本就一肚子火的田虎火冒三丈。 田言此时却第一时间喝止了田虎强行找茬的操作: “这件事不是他们干的。” 田虎闻言还真就忍住了动手的欲望,不过也抓住了话头,逼问道: “你说不是他们,那是谁害死了大哥?” “我现在就要一个答案!” “否则的话,你有什么脸面接替大哥,又有什么资格继任新一任的侠魁?”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田虎现在无疑就是抓住了自己那千分之一的一得,成功架住了田言。 虽说突然就要人家给个确切回答的要求有些不讲道理,可这也是田言无可推卸的责任。 于私,田言有责任找出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给烈山堂上下一个交代,否则她堂主的位置坐的确实有些不正。 于公,她想继任侠魁,就有义务彻底查清堂主被杀案,给整个农家一个交代,否则,这侠魁的位置她也坐不稳。 尽管田虎现在完全不清楚自己大哥的死究竟是什么人所为,但是如今农家内部风云突变的局势还是让他做出了最基本的判断——这件事很复杂,非常复杂。 田言不可能轻松的解决这件事,哪怕想找个替罪羊都不容易。 最直接,最公认的凶手是鬼谷纵横,你想办法抓去吧。 你要是真能做到,这侠魁的位置给你坐也是应该的。 对于田虎的刁难,田言态度淡定,目光轻飘飘的移向了田蜜,和对方对了一眼后收回。 田蜜却不由得浑身颤了一下。 她有预感,自己很可能要被当作替罪羊了。 她有心为自己辩驳,但……又能说什么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加上黄泥巴糊裤裆,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解释? 解释又有什么用! 下一刻,田言的话头果然开始指向田蜜背后的罗网: “我之前曾和鬼谷纵横有过会面,他们告诉我一件事。” “每一把剑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痕迹,尤其是那些青史留名的剑器。” “而那天,在烈山堂,他们在尸体上就发现了一种很特别的剑痕,那痕迹来自于罗网的一名天字一等杀手——属镂!” “属镂?”田虎闻言眉头一皱,嘀咕了一声,“那把吴越名剑?它竟然在罗网的手里?” “我怎么没听说罗网还有这么一个天字一等?” 田言解释了一句,“我此前也没有听说过,这是鬼谷纵横最新得到的情报。” “那……”田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田虎也没有胡搅蛮缠,目光立刻也转向了田蜜。 一说罗网,矛头最先指向的肯定是这个罗网间谍,农家叛徒。 田言没有理会田虎的反应,继续侃侃而谈: “烈山堂血案是农家一切矛盾冲突爆发的导火索而这件血案,从头至尾都是不折不扣的阴谋。” “未能及时识破罗网的诡计,田言深感愧疚,至于那名天字杀手属镂的真实身份,我想……” 田言话说到关键地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农家弟子匆匆而来,举着手高喊打断了她。 “堂主!堂主!烈山堂有急训传来!” 田言闻声停下了自己的分析,转身看向那名弟子,点了点头。 守在外侧的其他弟子见状放行,把人放了进来。 后者急慌慌的冲到田言近前,作势欲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嘴上说道: “堂主,有您的急信。” 焦急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了一抹森冷的杀意。 在场不乏顶尖高手,许多人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情势不对,不过出手时机已然晚了。 无论是阿赐的双剑,还是田虎的虎魄,又或者是司徒万里的天命轮,都没能阻止对方。 不知身份的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短剑,并成功架在了田言的脖子上。 “混账!你想找死吗!” 田虎第一时间指着对方怒声喝骂威胁。 虽然他现在看自己的侄女各种不顺眼,但是作为自己的至亲,他还是不愿意见田言受到伤害。 劫持者却不理会田虎,立刻威胁众人,“谁敢动手,她就死。” 农家众人闻言皆是又惊又怒,反倒被劫持的田言本人很淡定。 还有就是田蜜嘴角露出了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的靠山来了。 没等田虎等人有进一步动作,一阵邪风突然刮过,更多更浓烈更密集的杀意在他们周遭涌现。 哪怕是普通的农家弟子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的朝四周探视。 一旁的山崖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浮现。 农家众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开始防备可能到来的攻击。 司徒万里举着天命轮,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 这田虎是怎么检查的周围环境,竟然让敌人悄无声息的把他们给包围了? 还有这些不速之客,实力也是非同一般,潜藏在这么近的地方,他们竟然一直未曾察觉。 在一片肃杀紧张的氛围中,一道道黑影从山崖之上跃下,在山体间接连借力翻身,成功落到下面,堵住了农家众人的退路。 同一时间,两道剑光突然闪过,负责看押田蜜的农家弟子登时暴毙,让那女人暂时脱离了束缚。 在众多身穿蜘蛛纹黑衣的罗网杀手后方,穿着秦军甲胄的属镂缓缓收剑。 很显然,刚才那凌厉刁钻的两剑,正来自于他。 ……………… 大泽山,藏身山洞外的山林中。 百战穿甲兵对英布的合围已经彻底完成,而后者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 英布找准了一个机会,还是冒险进行了突围的尝试。 他的实力也确实不俗,成功躲过了一轮密集的强弩齐射,硬是抢了一匹马开始突围。 然而此时围住他的已经是大部队,不是之前围堵曹咎的那点侦查部队。 包围圈的范围极大,他未能快速突围。 当然,有了坐骑的他暂且摆脱了强弩兵的直接威胁。 不过百战穿甲兵的王牌之名,靠的可不只是一些强弩射手。 他们拥有的是帝国最先进的装备,各方面的装备都是如此。 林间,数座机关床弩瞄准了他。 确切的说是瞄准了他身下的马。 这种弩机发射的箭矢大小接近一根细柱子,设计出来根本不是针对单体目标的。 英布虽然是个高手,但肉体可远没有典庆那般强横,要是被机关床弩命中,哪怕只是擦个边,都有可能当场暴毙。 王离下了命令捉活的,士兵自然不敢对英布下死手。 不过那匹马肯定就不能留了。 随着几声巨大的震响,数根比人大腿细不了多少的硕大箭矢离弦射出,从各个方向直奔英布而且。 英布也察觉到了不妙,第一时间操纵胯下马匹进行规避躲闪。 可惜,马这种生物显然不能像他本人一样闪转腾挪。 他所做出的规避有用,但不是完全有用,还是有一根大箭矢成功命中了目标,从马肚子横穿而过,溅起一抹血花后留下两个对穿的大洞。 遭受致命伤的马匹立刻失去了行动能力,当场马蹄一软扑倒在地,英布也被顺势甩了出去。 他是故意而为,借力快速移动,以躲避接下来的攻击,并最快速度找到新的掩护点。 不过百战穿甲兵都是使用器械的专家,自然也都清楚自己可能面对的各种情况。 英布的操作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两侧埋伏的强弩手第一时间锁定了高速移动的英布,然后发动了齐射。 英布立刻挥动手中双戚进行格挡,但是身处空中的他灵活性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难以护住所有的部位。 最终百战穿甲兵中的神射手成功命中了英布的双腿,后者闷哼一声摔落在地,还想挣扎反抗,却是没有那个能力了。 一队队士兵迅速围了上来,面对近在眼前的一座座强弩,英布再横也只能束手就擒。 当年的他一心求死,并不介意战死沙场。 现在的他却明白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一定程度的隐忍是不可或缺的。 死可以,但不能死的太没有价值。 最终,他坦然接受了被俘虏的结果。 包围圈的高处,季布和龙且目睹了这一切。 两人没有废话,互相对视一眼后悄然退去了。 现在,该他们计划如何救人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醉生梦死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 看着堵住炎帝六贤冢出口的诸多罗网杀手,农家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只有田蜜露出了喜色。 在她看来,自己没有在被揭穿身份后背叛罗网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她一直再清楚不过。 过去如此,现在也是一样,只是如今她的靠山可比田猛要厉害的多。 属镂持剑指地,缓缓踱步上前,面罩下的目光从农家众人脸上扫过,发出了一阵轻笑: “很好,农家的堂主差不多到齐了。” “上将军王离的百战穿甲兵已经包围了大泽山,今日合该是农家覆灭的日子!” 这话一出,农家众人脸色更是剧变,尤其是对帝国了解更多胜七和吴旷,心头更是猛的一跳。 帝国王牌军的赫赫威名可都是杀出来的,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中的任何一支部队是名不副实。 除了百战穿甲兵本身的威名外,真正让田虎等人心生不妙的是,这个消息他们竟然还要从罗网的人口中得知。 帝国调动百战穿甲兵虽然是秘密进行的,但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这样一支重要部队的突然调动,很难真正做到密不透风。 农家也早就有了相关的情报,只是并不能精确把控王离的实时动向。 但……再怎么说,人家大部队都到了,他们也该收到信了。 到现在各堂都没有来人汇报,只能是有人阻断了情报传递。 至于是谁,就再明显不过了。 这说明罗网今天,实实在在的是有备而来。 他们农家主场作战,反而落入了被动。 不过输人不输阵,况且他们现在人也还没输。 帝国王牌军固然强大,农家十万弟子也不是吃白饭额度。 田虎一点不怵属镂的大放厥词,第一时间上前回应: “老子还没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自己先打上门了!” “今天究竟是那边覆灭,还得先问过我手里的虎魄!” 田虎的强硬回复,一是性格使然,二也是对侠魁之位还不死心。 农家遭遇外敌威胁,这种时候他要是能占据领导地位,说不定还能跟自己的大侄女争一争。 不得不说虎哥为了心心念念的侠魁之位,也是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心眼子。 对于田虎的抢先表态,其他人并无异议。 罗网人家摆明车马就是奔着他们农家的命门来的,矛盾根本无从调和,该战便战吧。 就算各自有着不同的小心思,这个时候还是得表现得一致对外。 属镂对于田虎的回应并不在意,冷笑一声,抬剑指向田蜜,语气不满的指责道: “你……很令人失望!” 田蜜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没能帮罗网成功的给农家内斗多添几把火,属镂指责她也无可厚非。 这一幕只是让人觉得,田蜜这个叛徒在罗网貌似也不怎么受重视。 看着属镂手中萦绕着层层剑气的属镂剑,还处于受制状态的田言突然开口说道: “那把剑,就是凶器!” 她还在继续之前的话题,就田猛之死给田虎一个明确的交代。 不过这会儿田虎也顾不上自己大哥的死了,田言的话主要是吸引到了属镂的注意力。 他的剑锋一转,指向田言一点不带犹豫的下令: “农家的覆灭就从你开始!” “动手!” 挟持田言的杀手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危险境地,毫不迟疑的就要执行属镂的命令。 而就在这时,一道阴影从天而降,剑光划破天际,杀手的动作登时停住,整个人迅速瘫软倒地。 一袭长袍猎猎抖动的盖聂出现在田言侧后方。 很显然,是他救的人。 看见盖聂的身影,属镂的眼神骤然一边,紧接着立刻扭头看向后方。 卫庄拎着鲨齿,从后边缓缓走了过来。 明明罗网这边有几十人,看起来却像是盖聂卫庄两个人包围了他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没谁觉得区区几十个罗网杀手就能和鬼谷纵横相抗衡。 哪怕杀手里还掺了一个天字一等。 情势似乎一瞬间发生了逆转,之前占据了上风的罗网,一下子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 大泽山外围,百战穿甲兵大营。 王离带着章邯和钟离昧,以及被俘虏的英布,一同返回了大营。 三人前后并行,王离笑呵呵的评价起刚才的‘狩猎‘: “没想到现如今的楚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章邯笑着应和道,“毕竟只是一群无根浮萍般的丧家之犬,自不能与曾经同日而语。” “可惜……还是逃走了几个。” 王离大手一挥,表情露出一抹奸滑: “留着他们,不过是为了看看背后还藏着多少人。”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场狩猎,可还没有结束呢。” 说到这里,王离手掌不自觉的按住了腰间的佩剑,语气中尽显杀气。 钟离昧犹豫了一下后,主动上前请命道: “末将先前押运荧惑之石失利,愿率军清剿楚军残余,将功折罪。” “哦?”王离似乎很感兴趣,扭头看向钟离昧,“想带我的兵?” “那你得先展露一下自己的真本事。” 说完,王离不等钟离昧回应,对着一旁的军士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把被俘的英布带了上来,和他们遥遥相隔百十步的距离。 王离见安排好了,笑着对钟离昧说道: “百步之外,是刚刚俘虏的叛军将领,你若能一箭射中他背心挂着的铃铛,我就准你带兵” 这话一出,钟离昧眼神不由晃了晃。 乍一听,王离这话就是纯纯的为难人。 仔细想想的话……他也确实就是在为难人。 对于寻常射手来说,几乎不可能射中处于掩体后的目标,唯一的方法就是直接穿透掩体。 也就是一箭射穿英布命中铃铛。 但是想在百步开外一箭穿身,属实是有点为难箭了。 钟离昧情况特殊,精通一手追风弧箭,可以射出画弧线的箭矢,因此掩体遮挡并不是最要命的问题。 真正为难他的地方在于,王离只说了英布背后有铃铛,却不给钟离昧看铃铛在什么位置。 当然,王离说是背心,那就有了大概位置,可一个小小的铃铛,依然无法精准确认位置。 这才是王离要求的真正难点所在。 面对王离明显强人所难的要求,章邯垂眸考量了一下,上前说道: “敌我双方交战,自当生死相搏,战场上毫无仁慈可言。” “但毕竟也是各为其主,如今既已擒获,当是大功一件,若是死了岂不可惜?” “况且……士可杀不可辱啊,王离兄。” 章邯一番话下来,乍一听让人觉得他是在替英布说话求情。 仔细想想,却又让人认为他是在帮钟离昧降低难度。 如果他的目的是前者,章邯的行为就有些不合情理,也不合身份。 但是后者就没什么毛病了。 而一般人,也都会往后者上联想,只把前者当个幌子。 王离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由笑了起来,反问道,“唉……老弟难道是对钟离昧没有信心吗?” “他可是国师都看重的人才……钟校尉觉得呢?” 末尾,他将问题抛给了钟离昧自己。 毕竟是古寻看中的人,他不敢冒然为难,因此还是给了钟离昧选择的余地。 而钟离昧,自然是不会退缩的。 他和章邯对视一眼,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后,毫不犹豫的上前张弓搭箭,指向英布。 钟离昧并没有立刻射出弦上之箭,因为他还没有确认铃铛的位置。 但他有确认的方法。 王离不可能真的不给钟离昧一点机会。 挂在英布背后的铃铛一直在随风摇摆,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经过上百步远的衰减后,这声音变得微不可察,钟离昧必须全神贯注的捕捉,并通过听声辨位确定铃铛的位置。 不巧的是,此时恰有一队巡逻的士兵从英布身后经过,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严重干扰了钟离昧的倾听。 钟离昧缓缓合上双眼,直接放弃了自己的视觉,以换取听觉的敏感度提升。 反正铃铛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直接观察到,睁不睁眼不重要。 士兵走动,铁靴踏地的声音依旧干扰着钟离昧,好在王离并没有限时,他可以慢慢的等候时机合适。 片刻之后,巡逻的士兵走远,声音渐熄,铃铛的声响在钟离昧耳中逐渐清晰。 终于,他松开了手指,箭矢嘣的一声离弦而出,在半空中愣是拐了个九十度的大圆弧后,贴着英布的后背擦了过去,最后钉在旁边的一根旗柱上。 随着箭矢穿过,一颗铃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钟离昧成功完成了王离的要求。 这一幕也把周围的百战穿甲兵给看傻了。 能进入帝国的王牌部队,证明了他们的能力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严苛筛选和训练的。 说的夸张一点,他们随便一个人放到其他普通军队中都算是神射手。 但像钟离昧这神乎其技的一箭,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极限,甚至超出了他们想象力的极限。 看着旗柱上嗡嗡作响的箭矢,王离不由鼓掌大笑。 在被古寻重用之前,钟离昧追风弧箭的名头能传进他耳朵,已经说明了这人的能力非凡。 所以这一幕并没有惊住王离,但还是他不由得大为赞叹。 “好,好啊!好小子,好箭法!” “不愧是能被国师大人器重的人才,追风弧箭名不虚传啊!” “我就给你一队兵马!” 说到这,王离拍了拍钟离昧的肩膀,“帮我把他们的脑袋,都带回来!” 钟离昧表情毫无起伏,抬手一抱: “末将领命!” 说完,他就迈步离开了大营校场,路上和英布隐晦的对视一眼后去整顿队伍了。 钟离昧离开后,一个像是王离副将的人匆匆走来,靠近王离低声耳语了一阵。 章邯听不到谈话的内容,只能老实等着他们聊完。 另一边,钟离昧已经点好人手,出发外出剿匪去了。 大营外,龙且等人已经摸了过来,准备伺机营救英布。 他们自然观察到了钟离昧的动向。 校场上,听完汇报的王离朝章邯笑了笑,“呵呵呵……军中事务繁杂,见笑了。” “说起来,我知道东郡有个好去处,老弟可愿与我去喝上几杯?” 章邯抱拳一礼,“上将军既有兴致,章邯自无不可。” “哈哈哈……好,老弟,那就跟我来吧。” 王离大笑着率先离去。 章邯在后面意味不明的看着王离的背影,很快也跟了上去。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 看着眼前的一大票罗网杀手,卫庄的手摸上鲨齿的剑柄,却并未直接动手,嘴角噙着冷笑对属镂说道: “既然拿着那把剑,你不如直接自尽吧?” 对于这句也不知是诚心建议还是故意嘲讽的话,属镂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招呼手下动手: “给我上!” 说完,他自己第一个杀向了卫庄。 身先士卒并不是因为属镂有责任有担当,而是他很清楚,他不出手,自己这些手下纯粹就是上去送菜。 死了也是白死。 等手底下的人死光就该轮到他了。 只有他也动手,让手下的人帮着创造机会,才能试着和这位鬼谷横剑过过招。 见到罗网的人动手,农家弟子并没有冷眼旁观,纷纷主动上前缠住对方。 现在无论是谁要和罗网过不去,他们农家都要帮帮场子。 有了这些农家弟子的协助,卫庄面对的就只有一个属镂,以及零星几个罗网杀手,根本够不成什么威胁。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战斗结束的太快了。 双方总共也没有走过十招,不仅那几个普通杀手全部暴毙,连身为天字一等的属镂也被卫庄给一剑枭首了。 尸首分离,鲜血喷的满地都是,属镂剑都被卫庄挑着直接插在了‘属镂‘的脑袋上。 卫庄本人面无表情的收起了鲨齿,脸不红气不喘,如同杀了一只鸡。 这一幕直接给农家众人看傻了。 刚刚获得自由,和靠山汇合,还没开心几分钟的田蜜更是傻到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不过,马上他们也都意识到了问题。 鬼谷横剑的实力自然毋庸置疑,但罗网天字一等杀手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一个状态正常的顶尖高手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死的如此轻易。 属镂表现出来的实力根本不想天字一等,最多也就是杀字级杀手的水准。 这一点,卧底罗网多年的吴旷看的最为分明。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水落 对于明显存疑的属镂,卫庄一言不发,淡定的将鲨齿剑往地上一杵,眼神低沉内敛的看着农家众人。 解除了田言危机的盖聂也没有在农家阵营多留,缓步走向了自己的师弟。 最先发话的还是田虎,他上前两步,低头看了一眼属镂插着的头颅,冷笑一声: “罗网天字杀手,就这?” “可惜,被人抢了先,害得我没有亲手为大哥报仇!” 他大概是为数不多没察觉到问题的人,或者说没有完全察觉到问题。 他也觉得属镂这个天字一等死的太快了,但是他以前又没和罗网的顶尖战力有过交锋,对天字级杀手并没有十分直观的看法。 以他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的桀骜性格,是不会去主动看高别人的,尤其是自己的敌人。 而对于田虎的单纯发言,所有人也都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世间安得双全法,实力和脑子不能全顾很正常,确实不能对田虎要求太多。 卫庄都懒得理会他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言论,只是给了个极度嫌弃的看傻子的眼神。 田言这时走到农家众人前列,朝鬼谷纵横拱手一礼: “承蒙二位相救,感激不尽。” 卫庄神情毫无起伏,依旧一言不发,还是盖聂用沉稳的声音回应道: “这柄剑,的确是属镂没错。” “但……” 盖聂话锋一转,卫庄跟着沉声说道: “这是我杀死的第二个属镂了。” 这话一出,哪怕是田虎都愣了一下,察觉到了不对。 盖聂二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剑没错,但人就未必没错了。 卫庄看向田言,直言问道,“大小姐认为,这次死掉的是真正的属镂,还是又一个可悲的替死鬼?” 田言不假思索的回应道,“我想是后者。” 田言一表态,田虎不由咧了咧嘴,神色很是复杂。 从他本人的意愿来说,是希望属镂没有死在卫庄剑下的。 因为他既想替田猛亲手报仇,又想获得给田猛报仇这个功绩来继续争取侠魁之位。 但现在这个时候,即使是他也明白过来,农家的局势不能进一步混乱了。 若是存在一个身份不明还总是死不掉的罗网天字杀手,对农家将是致命的威胁。 但世事运转,从不依照某个人的想法而改变。 ……………… 东郡,醉梦楼。 这座东郡最知名的风月场所,在白天的时候大都很安静,不过今天例外。 醉梦楼前所未有的‘热闹‘。 大批穿着百战穿甲兵制式甲胄的士兵将不大不小的醉梦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出入口都安排有重兵把守。 如此规模的调动百战穿甲兵,必然是王离这个上将军的命令。 之前他跟章邯所说的好地方,指的就是这里。 跟着王离来到醉梦楼的章邯抬头扫视了一眼这偌大的楼阁,眼神中略过一丝复杂。 他有些摸不准王离是怎么个情况。 他率大军气势汹汹的赶来大泽山,摆明了是冲着农家这十万颗人头来的。 现在却邀请自己来隶属于神农堂的醉梦楼。 虽然根据影密卫掌握的情报来看,王离以前和醉梦楼的花魁花影过从甚密。 但这个时候怎么也该避避嫌了吧? 难道是王离不知道醉梦楼和神农堂的关系? 又或者是他抱着其他目的? 章邯拿不准答案。 要说王离是另有目的,他很难想通会是什么目的。 利用醉梦楼来反向蒙骗农家? 且不说醉梦楼只是和神农堂一堂有关系,这事也不符合王离的性子啊。 他连整个农家都不太瞧得上眼,真的会大费周章跟对方绕圈子吗? 而且,带自己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要说王离不知道醉梦楼的问题……章邯也还是想不通。 醉梦楼和神农堂的关系是个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但还算不上是什么绝对机密。 农家内部知道的人不少,农家以外江湖诸多势力也有不少知道的。 东郡好歹也是王离的负责范围,就算他是军职,消息也不至于如此闭塞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章邯就要再一次下调对王离自身能力的评估了。 王离不知道章邯内心的复杂想法,他反正是乐呵呵的带着章邯,轻车熟路的进了醉梦楼。 不过在进入前,值守的士兵却拦住了章邯,要求他交出兵器。 章邯自不愿意缴械,但是王离这时候却主动把自己的佩剑卸下交予旁边的士兵。 章邯眼见如此,也不好强硬拒绝,只能跟着交出兵器。 不过他的心中,也由此敲响了警钟。 作为谍报组织的首领,哪怕是不起眼的细节他也不会放过。 王离卸他兵刃的行为其实不算过分。 正常来说,此时的醉梦楼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安全问题自有百战穿甲兵负责,不需要章邯小心。 醉梦楼是享乐的地方,是温柔乡,自然不宜动刀动枪。 王离的行为合情合理,但……没必要。 王离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但他没必要这么做。 无论怎么讲,这对章邯都算是一种冒犯。 可他还是做了。 这对章邯来说,就是值得极度警惕的地方。 不过就章邯目前了解的情况,他应该还不需要太过防备王离。 再加上他很好奇对方想做什么,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暂时顺着王离的意思来。 进入醉梦楼后,尽管两人来的匆忙,楼内也还是准备好了房间和酒席。 并不多隆重和盛大,毕竟只有两个人。 两人一个居主位,一个坐客席,各自落定。 聊了几句废话之后,王离端着酒爵站起身,迈步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笑呵呵的问道: “不知这醉梦楼的酒菜与海月小筑相比如何啊?” 突然扯到海月小筑,章邯眼神闪了一下,端起酒爵轻声回答道: “海月小筑的菜肴乃当世美味,不过那是一次血腥的凶宴。” “章邯是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离明显很中意这醉梦楼,所以章邯并未给出明确的回答,而是说自己并没有顾上品尝海月小筑的酒菜,也就无从比较。 同时,他也借此来试探王离的意图,并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满王离卸了他的兵刃。 王离听完后不由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 “老弟这是在怪我啊!” “你啊,是小心谨慎惯了。” 一边说,王离一边走回自己的主位,一撩披风坐下,意味深长的回答道: “我说了,有百战穿甲兵坐镇,东郡这里我说了算!” “不陪我喝痛快了,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貌似玩笑的话说完,王离豪饮了一口杯中之酒。 章邯眼底闪过一抹凝重,但面上还是陪着喝了一口酒。 王离的态度,似乎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黏腻温柔的女声,“上将军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话落,门被打开,一袭盛装,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影出现在两人视线之中。 王离见人立刻笑着招呼了一声,“哟,美人来的正巧啊。” 看得出来,他和花影的关系确实很亲近。 一般来说,以他的身份既然大驾光临醉梦楼,身为主人的花影必须第一时间亲自陪同着。 但是对方却姗姗来迟,王离也没有计较。 在后者看来,大概就是自己来的突然,而美人需要梳妆打扮才能见客,自然要耽误一些功夫。 花影的话,也在让王离往这方面想。 而王离愿意这么想,已然说明了他对花影态度的特殊。 他可不是一个愿意体恤别人的人。 章邯冷眼旁观着二人的关系,然后主动打了个招呼: “这一位,就是醉梦楼的花影姑娘吧?” 花影盈盈一笑,欠身一礼,“见过章邯将军。” “你认识我?”章邯有些意外。 醉梦楼和农家有关系,花影知道的多一点并不稀奇。 可他的身份特殊,保密程度颇高,且一般不会抛头露面。 知道他的名字可以理解,一眼认出自己,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花影迈着摇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近王离,同时回应道: “东郡虽然偏僻,但章邯将军威名远扬,可是醉梦楼的姐妹们心中仰慕的大英雄呢。” 话说完,花影人也走到了王离身边,贴着他坐下。 王离一点也不客气,伸手就把人揽在怀里,同时自得的介绍道: “她可是醉梦楼花丛中的头牌!” 听王离这语气,看王离这态度,貌似对能把花影这样的美人纳入自己怀中很是得意。 章邯的表情有些难绷。 王离这表现不像是演的啊…… 这……他难道就一点不觉得不对吗? 自己可是影密卫的统领,一个青楼花魁能一眼认出自己,这正常吗? 你还有没有一点理智了? 王离不管已经快绷不住的章邯,继续介绍道: “这里除了美人,最销魂的其实是一种酒。” “哦?”章邯配合着露出好奇的神色。 一是为了顺着王离的意愿演下去,看看他的目的。 二是为了掩盖一下自己的表情,以免真的露出不对。 花影这时端起酒壶帮王离酒爵中添满美酒,王离端起晃了晃,继续说道: “这酒的名字叫醉生梦死,此时就在老弟的杯中。” 章邯不由低头看了眼酒爵。 王离这话说的,让人不由怀疑酒里有什么问题。 章邯的心里也确实下意识的起了这种怀疑。 而就在这时,花影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朝向章邯: “花影敬将军一杯。” 王离也跟着举杯示意。 此情此景,纵然章邯有所怀疑,也只能举杯饮酒。 此时,他还不想翻脸。 三人同饮之后,王离轻叹一声,又说道: “美酒销魂,只是座前无人起舞,未免可惜啊……” 这话一出,轮到花影神色微变了。 对王离十分熟悉的她一听就知道,对方另有目的。 他要是让自己伴舞,一般都是直接说,现在这么拐弯抹角,肯定有问题。 花影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但潜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因此立刻主动说道: “将军说的是,不如就由花影……” 王离一把拉住作势起身的花影,拦住了对方的主动请缨: “唉,美人你别走。” “醉梦楼美女如云,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好像见过一个女孩,是不是叫……呃……涟衣?” 涟衣的名字从王离口中蹦出来,让花影心中立刻拉满了警惕。 她不相信王离只是恰好想到涟衣。 看来不仅真的出了问题,还是个大问题。 同时,另一边的章邯神色也有些隐隐不对。 他对涟衣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不过这足够他确定这个名字有问题。 醉梦楼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醉梦楼的姑娘更不是,因此除了花影他并没有关注过其他名字。 现在的熟悉感,一定来自于其他地方。 花影的神色微微变化后,立刻回应王离,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醋意‘: “没想到上将军还会记得醉梦楼的其他姑娘,我还以为你眼中就我一个呢!” 说着,她还故意撞了王离一下,以示不满。 这是花影试图阻止王离的努力,很难说能发挥多大效果,但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对于王离,花影是没有拒绝余地的,她只能通过吃醋的方式尝试阻止。 王离似乎只当这是花影在撒娇,并不接招,笑呵呵的回道: “唉!这不是怕操劳了美人吗?” 说完,他不等花影再言语,直接对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呐,把涟衣姑娘给我请来。” 王离一声令下,外面的百战穿甲兵立刻就去请人。 涟衣倒也淡定,说了句稍等片刻把人打发走。 不得不说,她的性格也确实是沉得住气。 花影之所以心里紧张,是因为她露面时说的那句话——王离来之前没有通知。 百战穿甲兵的突然造访,直接把主家等一大票人给堵在了醉梦楼里。 一旦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暴露,都会给醉梦楼带来灭顶之灾。 典庆师兄妹俩例外,但他们俩也得藏着。 事关昌平君的遗孤,帝国的人要远不如楚国余孽靠谱。 而在涟衣梳洗打扮准备前去献舞之际,另一个人被百战穿甲兵押着前往宴席房间去了。 他还正好路过了门并未关紧的涟衣房间。 很快,人被带到。 看着哆哆嗦嗦被押进来的白屠,花影主动离席,暂且退下。 王离则笑呵呵的看向章邯,“老弟,这个人你不陌生吧?”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章节名都错了…… 章邯的目光一沉。 他终于知道王离的态度为什么会比他预料的要奇怪的多了。 与此同时,大泽山的山林某处,钟离昧正带着一队百战穿甲兵搜索楚军的痕迹。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散开搜索的百战穿甲兵似乎隐隐的围住了钟离昧。 说回醉梦楼内,王离看着一言不发的章邯,继续说道: “帝国最高悬赏的盖聂,逆流沙暗杀组织的头目卫庄,一直和墨家勾勾搭搭的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流窜多年的楚军余孽龙且……” “这份会客名单上的名字,沾上任何一个,都是通敌叛国的死罪。” 砰! 王离一拍桌子: “章邯,你怎么解释?” 章邯现在心里有两个想法。 其一,是不该抱侥幸心理留白屠一命,应该干脆一点宰了他。 其二,是感慨猪队友误我。 这么个废物点心都看不住,龙且是干什么吃的? 不过心中抱怨再多,王离的诘问也还是得应对。 章邯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满上酒,然后轻描淡写的反问道: “解释?影密卫做事,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白屠确实给章邯造成了麻烦,但好在,影密卫是特殊的。 王离闻言却是拍案而起,怒声呵斥道: “触犯了帝国铁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说清楚!” 章邯晃着酒爵,态度依旧不咸不淡,“影密卫扞卫帝国,打的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不深入虎穴,如何能得到最重要的情报?” “呵!”王离走近章邯,冷笑着质问道,“那你深入虎穴,又得到了什么情报?” “绝密行动,恕不奉告。”章邯回了个八个字搪塞。 王离的态度越发不明朗,他怎么也不可能向对方坦言一切,反而更要遮掩。 这固然可能是一场误会,而他的回应也很可能会加深误会。 但章邯没得选择。 砰! 王离一脚踩在自己的桌案边上,指地怒喝道: “你别忘了,这个地盘,我说了算!” 章邯搭眼瞥了他一下,提醒道,“上将军也别忘了,如影随形后面还有一句话——如君亲临!” “影密卫的事情,只有皇帝陛下——现在还要加上长公子扶苏殿下——说了算。” 对于章邯拿皇帝来压自己的操作,王离握紧拳头,似乎很是不满。 二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跪在地上的白屠更是抖得跟筛糠似的,一头磕在地上,满脸的汗水。 他现在或许比章邯王离两个当事人更加关心双方争吵的结果。 毕竟是他出卖了章邯,如果王离不能直接压倒章邯,后者会不会有问题不好说,他肯定是完蛋了。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花影的声音再次从屋外响起: “妹妹若是再不到,这房子只怕是要着火了。” 房门打开,花影和涟衣出现。 二人联袂走进屋内,花影继续来到王离身边,准备妥当的涟衣则驻足席下。 两人都没有哪怕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屠。 涟衣朝着王离二人欠身一礼,“涟衣见过诸位将军。” 她话说的也够周全,没有用‘两位‘,如果有需要的话还能把跪着的白屠也囊括进去。 花影则把自己酒爵里添上酒,继续缓和紧张的气氛: “我的大将军啊,咱们喝酒喝的好好的,还是快消消气吧。” 王离依旧和章邯对峙,气氛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 “哈哈哈……好!” 片刻之后,王离突然仰头大笑,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似乎有退让的意思。 花影适时的递上酒爵,进一步帮着缓和。 王离接过酒爵豪饮一口,伸手指了指章邯,“老弟,真有你的!” “皇帝陛下果然没有选错人啊。” 从语气上来看,王离似乎认可了章邯的回应,愿意暂且翻过这一篇。 章邯也举起酒爵,一口饮尽后面露笑意的回应道,“这醉生梦死……果然是好酒啊。” 两人似乎达成了和解,不过各自眼眸下闪过的冷光表明了他们真正的想法。 王离并没有接受章邯纯属敷衍的回应,章邯也没有相信王离真的愿意退让。 二人的缓和,只是暂且的妥协罢了。 章邯不可能在王离的主场直接和他翻脸。 而王离,也确实无权直接干涉影密卫的行动。 理论上说,影密卫这种谍报组织搞卧底潜伏行动很正常。 尽管章邯亲自上阵,面对的还是不久前刚交过手的鬼谷纵横这一点很扯淡。 但无权,就是无权。 这份权利,没有人敢擅越,否则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 另一边,大泽山的山林中。 率兵出来搜索楚军的钟离昧骑着马,走在最前方检查周遭的痕迹。 在他身后,百战穿甲兵已经悄然完成了合围,其中两名士兵率先举起手里的强弩,瞄准钟离昧后心,毫不犹豫的射出了致命的弩箭。 破风声袭来,钟离昧立刻察觉不妙,就要转身却已经来不及躲闪。 恰在这时,一柄精钢长枪从斜处停出,刚刚好调开了两支弩箭。 转过身的钟离昧正好和突然杀出来的龙且对视一眼。 同时,季布的身影自林间悄然浮现,手中黄金牡丹一甩,片片花瓣化作最锋利的刀片,掠过一个个百战穿甲兵的咽喉。 紧接着,大批腾龙军团的士兵蜂拥而上,几乎一转眼的功夫就把所有的百战穿甲兵清理干净,只有一个还活着,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走。 龙且纵马一冲,就要抡枪扫死他。 不过钟离昧的特制精钢箭矢却挡住了他的枪刃。 龙且不由瞪大眼睛看着骑马靠过来的钟离昧: “他刚才要杀你!?” “我知道。”钟离昧淡定的回答道,“但他是帝国军人,我不能放任你杀死他。” 士兵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动作,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逃过一劫。 然后,一支箭矢从他心口穿过,钟离昧放下搭箭张弓的手。 放任帝国叛逆分子杀戮帝国军人当然不行,但他自己格杀触犯军法的士兵却可以。 不管钟离昧身上有什么问题,这些士兵都无权下黑手暗害上官,哪怕有王离这个上将军的命令。 王离觉得钟离昧有问题——勾结叛逆也好,背叛帝国也好——当然可以处置他,当场格杀,明正典刑都没有毛病。 但私刑处置,不行! 对于这种操作,钟离昧觉得是恪守军法,龙且觉得是画蛇添足。 不过这个当口,也没谁愿意争论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季布上前说道,“王离吩咐这些士兵暗杀你,显然一开始就没有信任你。” 钟离昧的脸色很难看,不是因为自己被暗杀,而是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 “王离不是不信任我,是不信任章邯将军!” “他是故意的!” “该死,章邯将军有危险!” 钟离昧立刻想明白,王离是故意放他出来,为的就是把他和章邯分开,各个击破。 着急的他抓住缰绳就想返回大营救人,不过这时一阵隐约的动静恰好传入他们耳中。 粗重的喘息声和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很显然是有人在快速接近。 出现意外情况,钟离昧也只能暂且按下对章邯的担心。 龙且对身后的士兵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隐蔽,然后他们三个小心的摸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做起了埋伏。 很快,一高一矮,一长一圆两道身影透过林木和草丛出现在他们眼中。 看清来人后,季布赶紧打手势示意钟离昧和龙且不要攻击。 来的是他的熟人,神农堂主朱家和刘季。 两人看起来慌慌张张的,似乎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季布赶紧上前,“朱堂主,你们这是怎么了?” 朱家看见季布猛然松了口气。 看见友军就放心多了,否则就他们俩伤残分子,要是让百战穿甲兵的人追上,可真就大事不妙了。 猛喘了几口气后,朱家回答道: “王离突然带人来了醉梦楼,我们俩好不容易才悄悄跑出来。” 对于王离出现在醉梦楼这个消息,季布倒是不怎么吃惊,他很清楚自己姐姐花影和王离关系密切。 不过怎么就跑出来他们俩呢? “现在什么情况?”季布赶紧追问。 刘季摆摆手喘着粗气回答道,“不太清楚,我们离开的时候看起来一切正常。” “王离好像是特意宴请另一个帝国将军,是什么影密卫的章邯。” 龙且插了句嘴,“看来宴无好宴呐。” 王离摆明了要对付章邯,把人带到醉梦楼肯定不是想用酒色迷死对方。 刘季不知道这一茬,不理解龙且的意思,只好顺着自己的话继续往下说: “典庆那家伙不肯走,死活要留在醉梦楼里,好在花影准备的藏身处勉强塞的下他,就是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忍住不出来。” “看到英布了吗?”龙且追问道。 “没看见人,但听到有人说了押个人过来关着,听形容应该就是他。” “对了!”刘季急忙补充道,“我们还看见王离的士兵押了个人进来,看样子也是军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说是叫……白屠!” 龙且闻言脸色一变,长枪一砸地恨恨说道,“该死,让这家伙钻了空子。” 一听说白屠被王离的人抓到了,龙且立刻就知道王离为什么要对付章邯这个同僚了。 他对章邯的死活并不在乎,但是好不容易达成的交易,就此直接胎死腹中未免可惜。 相较之下,季布的反应更大,急慌慌的说道: “白屠认识英布,说不定见过他和涟心待在一起!” 这话一说,朱家猛的抬起了头,惊叫道,“遭了!涟心没有被藏起来!” “这样一来,不止是英布,花影、涟衣、涟心……她们都有危险了!” 这下轮到季布彻底坐不住了,他比之前的钟离昧更急躁。 他的好兄弟,亲姐姐,爱慕对象,以及爱慕对象的妹妹,全特么一把搭进去了。 这要是真的一波团灭,他都可以直接跟着重开了。 龙且赶紧拉住他。 现在的醉梦楼一定重兵把守,就算是他们强闯也绝对落不到好,更可能害了花影他们。 必须要先思考一个万全之策。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百战穿甲兵的尸体,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我有一个计划……” 虽然这计划很简单,很粗陋,但一时间也很难真的想出一个面面俱到的办法。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尽管不能冒失行动,却也必须尽快行动。 ……………… 醉梦楼的宴客室中,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王离和章邯之前的剑拔弩张仿佛从未发生过,两人一派和气的品尝美酒,涟衣则在席下翩翩起舞。 漂亮的姑娘跳舞总是令人赏心悦目,而且她的舞技也确实不错。 比之雪女那样的七国第一舞姬或许还差的远,却也灵动自然,曼妙怡然。 唯一不协调的,就是角落里跪着瑟瑟发抖的白屠。 你说他跪着就跪着吧,还总是不时抬一下头偷瞄跳舞的涟衣。 王离倒没打算把涟衣也捞到自己锅里,但是白屠这种行为着实败人兴致,让他有些心烦。 考虑了一下,王离一摔杯子,指着白屠骂道: “你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个蠢货,吃了败仗,做了俘虏,还中了人家的反间计,回来挑拨我和章邯老弟的关系!” “来人,把这个废物给我拖出去斩了!” “用他的人头给我们当酒壶。” 私通鬼谷纵横等人的事,章邯已经大方承认,也就没必要非得留着白屠这个人证。 所以王离考虑一番后觉得还是直接宰了拉倒。 以白屠这几天的表现来说,砍他的头一点也不冤枉。 门外守着的百战穿甲兵立刻进来,就要把白屠拖下去。 一看王离突然就要杀了自己,白屠当时就急了,赶紧给出又一条情报尝试自救。 一个他不久前才发现的情报。 “上将军饶命啊!” “上将军饶命,卑职……卑职还有一个重要情报要汇报。” 王离眼神一变,喝止了士兵,然后苟命心切的白屠就给出了自己的重要情报: “上将军,我刚才……刚才在这个涟衣姑娘的房间里看见了一个和叛逆分子英布有关的人。” 听到这话,陪坐在王离身边的花影和停止跳舞的涟衣心中俱是一跳。 本以为今天能就此混过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 这个叫白屠的到底是哪里来的? 眼怎么那么尖呢! 没人注意到的是,章邯的眼底也闪过了一抹很复杂的神色。 他终于想起来涟衣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了。 昌平君案……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石出 白屠抛出这个重磅消息后,屋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 每一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想法,有的担心,有的疑惑,有的再思考,有的在哆嗦。 但不管怎样,既然有问题,王离就得查。 在他的强硬要求下,众人一同来到了涟衣的闺房。 之前,涟心就躺在她房内的床榻上修养,不过现在已经被吵醒了,在床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目光隐晦的从涟心身上扫过,花影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这一次,是她大意了。 因为涟心身体没恢复,再加上看起来只是个病弱的小姑娘,基本不可能出问题,所以没有安排她藏起来。 没想到百密一疏,突然窜出来一个白屠坏了事。 王离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涟心,眼都不眨的问道,“这丫头什么来历?” 花影欠身回答道,“不久前,这丫头身染恶疾昏死在醉梦楼前,看着着实可怜。” “花影知道将军素来爱民如子,若是见了……” 王离大手一抬,制止了花影给他戴高帽子的操作,扭头看向对方,不阴不阳的说道: “还真是劳美人费心了,不过本将军爱民……只爱我大秦子民!” 说完,他弯下腰,身体朝着涟心前倾而去,压迫感十足,吓得小姑娘更加害怕,竭力的往床榻最里面缩。 不等他再说什么,军械坊大将赵部匆匆走进来汇报道: “上将军,有紧急军务汇报。” 王离注意力暂且撤回来,淡淡的回应道,“说!” 赵部上前,声音稍低的说道,“将军,公输家族为上将军研制的最新型武器已经运达并装配完成,接下来的试射请将军指示。” “嗯……你先下去准备,等一会就进行。”王离立刻做出了回答。 对于这一批新式装备,王离了解不多,不过公输家族那边之前来过消息,说是威力非常的惊人,他也一直好奇呢。 醉梦楼这边的事,他觉得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部处理完了。 赵部领命立刻就要退下。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很紧张的东西,不由得加速朝屋外走去,既是想离开这个地方,也是想远离章邯这个影密卫统领。 可惜越不想什么,往往就越来什么,赵部刚从章邯身边走过,就听到了这位影密卫统领的声音响起: “赵将军留步。” 章邯一发话,赵部无论如何也不能一走了之,只得转身含笑回应,“章邯将军有事?” 另一边,王离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章邯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桌案边,伸手抄起了一样物件——一个盒子,明黄色的方形盒子。 也就是季布不久前交给涟衣的盒子。 章邯看着手里的盒子,淡淡问道,“赵部将军,似乎颇为在意这个盒子?” 刚才引起赵部紧张的就是这个盒子。 这玩意他可熟悉的很,但在这个场合,他万万不该见到这件熟悉的东西,所以才想尽快离开,以免被人察觉端倪。 而最可能察觉到有问题的,正好就是章邯。 赵部的担心非常准确,最终的结果也确如他担心的一般——章邯找上他了。 面对章邯的询问,赵部只能敷衍搪塞,“只是觉得颇为特别,故此多看了两眼。” 章邯捧着盒子,转身朝向赵部,含笑说道,“这个盒子确实有些特别。” 王离此时也凑了过来。 一旁的花影和涟衣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危机还没接触,至少有了些许喘息之机。 走近章邯的王离一点不客气,伸手把盒子拿过来端详。 章邯则继续说道,“这盒子让我想起了之前影密卫接手过的一个奇怪案子。” 王离没怎么注意章邯说话,确认了盒子外观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除了有些熟悉外,就打开了盒盖。 盖子打开,呈现在他眼中的是一团同样明黄色的垫布,垫布中间则是一个显眼的球型凹陷。 很明显,这盒子之前是用来装某个球型物体的,比如说…… “夜明珠!” 王离的心头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这个答案,因为他们家就有一个皇帝亲自赐予的夜明珠。 他对这个盒子的熟悉感,也正来自于那颗夜明珠。 章邯浅笑着接话道,“沧海亦有泪,遗尘到人间。” “沧海遗尘,两颗夜明珠本是一对。” 王离的情绪稍定,自己补充了后面的内容,“当年祖父伐楚有功,陛下将名为沧海的那颗赐给了王家,另一珠遗尘则在早先赐给了昌平君。” 章邯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昌平君叛乱之后,家产尽数被查抄,明珠遗尘却不知所踪,直至……大盗季布现身在一个咸阳富商家中,找到了这枚夜明珠。” “奇怪的是,他留下了夜明珠,只偷了一个空盒子。” “那个富商,恰好就是赵部将军的兄弟,而更巧合的是,当年负责清剿昌平君的人里,赵部将军也在其中。” 章邯虽然句句在说巧合,但只要脑子没问题,都能听出来他是在指控赵部当年私藏了夜明珠。 对于军械坊的主官来说,夜明珠倒算不上玩不起的珍贵玩意,但这玩意是抄昌平君家所得,要么归属于国库所有,要么归属嬴政的内库所有。 不管算他占了哪边的东西,都是绝对的死罪。 王离的脸冷了下来,随手扔掉那个盒子,冰冷的质问道: “章邯将军问你,是不是贪污了夜明珠!” 王离生气,赵部私藏夜明珠的事占比不大,更多还是因为章邯的态度——他彷佛在审问影密卫的犯人。 不管怎么说,赵部现在都是王家手底下的人,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你章邯,就这么不给王家面子? 但赵部确实沾了事,洗不清嫌疑,王离也不能拉偏架,只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不满。 赵部嗫喏着,回答不上来。 他当然是想回答个‘不是’,可这件事既然被翻出来,他能洗去嫌疑的几率就很难说了。 他拿不准继续负隅顽抗,是否是明智的选择。 王离见他不回答,不耐烦的提醒道,“你清楚大秦律,最好给我老实回答!” 听到王离的催促,赵部一咬牙,单膝跪下行礼回应道,“末将岂敢贪赃枉法!” “如果辱没上将军威名,末将愿以死谢罪。” 赵部最终选择了继续死扛。 倒不是不死心,主要还是王离的态度。 赵部还算了解王离,知道自己投靠的这位爷根本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 如果他已经决定了放弃自己,那就不会只是简单的质问两句,不说直接拉下去砍头,至少也会先把人关押起来。 既然王家还没有放弃他,赵部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尝试拼一把的。 影密卫,也不能在帝国一手遮天。 王离似乎也很满意赵部的回答,脸色舒缓下来,手掌用力一甩,对章邯说道: “好!章邯老弟,你就放手查,一查到底。” “这小子要是有问题,我灭他三族!” 赵部头上的冷汗哗哗的往下滑。 虽然得到了王家的支持,但是这种只要牵扯进去了,就很难说一定能全身而退。 赵部作为当事人,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王离懒得和他再废话,摆了摆手示意他滚蛋。 赵部擦擦汗,起身行礼后赶紧走了。 章邯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直到赵部离去,才轻笑一声道,“是得仔细查查,这可是个奇怪的案子。” 赵部的事,对章邯来说并不要紧,他之所以特意在王离面前挑明这事,其实是为了帮涟衣她们吸引一下注意力。 对于这个极大概率是昌平君遗孤的人,章邯觉得自己如果袖手旁观坐视她陷入险境,只怕在长公子扶苏那里不好交代。 不过他也不方便太过明显的干涉王离的行动,否则可能会让局势更加恶化。 当然,如果涟衣等人的情况十分危急,那他也顾不得许多,能不能救也得想办法救了。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看着地上尸首分离的尸体,田虎有些心累的追问道: “如果这个是冒牌货,阿言,那真正的属镂到底是谁?人又在哪儿?” 属镂的事,他也不想多折腾了,只想尽快锁定目标,把仇报了拉倒。 田言没有急着回答田虎,目光转向鬼谷纵横问道: “二位初至烈山堂便遭到了陷害,却也得以最先接触到尸体,不知道两位有什么想法?” 盖聂和卫庄对视一眼后,开口回答道,“田猛堂主是被人正面一招毙命,以他的实力,只有熟识亲近,被他足够信任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卫庄用磁性的气泡音似笑非笑跟着补充道,“农家的人里,应该只有你和田虎是符合条件的。” “你什么意思?”田虎一听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的质问道,“你是想说我或者阿言杀了大哥吗?” “哼!”卫庄不回应他,只是冷笑。 田言一脸淡定,提出了另一个可能,“卫庄先生说的不错,但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具备这样的条件。” 田言的目光再次投向田蜜,田蜜立刻就慌了。 果然啊,果然,屎盆子要扣到自己头上了! 如果可以,她想逃得远远的,可惜不行,她只能在一众农家弟子的看押下,被迫看着田言往她身上泼脏水。 “这件事,我本不该说出来,毕竟逝者为大,我当为尊者讳。” “但事关重大,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如果不揭示,真相便无法说清。” 田言一边说,一边走向田蜜,后者想要躲开,却无处可逃,只能看着前者步步逼近。 盯着惊慌失措的田蜜,田言面无表情的说道,“这第三个人,就是田蜜!” “众所周知,田蜜最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貌与身体,换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当年她诱惑了魁隗堂主管吴旷,借助烈山堂和魁隗堂的矛盾,设下圈套陷害了胜七……不,现在该叫陈胜堂主了,同时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并借此夺取了魁隗堂。” “我原以为,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当上堂主,没想到烈山堂不仅是她利用的目标,同时也是她的选中的牺牲品。” 田言说到这里,田蜜终于绷不住了,哪怕说了大概率没人听她也还是忍不住辩解道: “我没有害大当家,你别血口喷人!” “害死大当家的明明就是属镂,你们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 之所以用复数人称,是因为在田言的一番分析下,相当一部分农家弟子,包括田虎在内,都相信了这一点。 田猛和田蜜之间有一腿这件事,或者说这则八卦流言,一直在农家内部广为流传,只是没什么实证。 这一次算是被田言这个权威人士彻底证实了。 有了这个基础,大部分农家弟子都会怀疑田蜜。 任田猛实力再强,警惕性再高,面对枕边人也很难发挥出来,更不要说这事人家田蜜也是老手了。 当年不就把吴旷给弄下去了吗……虽说没有完全弄下去。 相较农家众人各有各的态度,各有各的立场,另一边的鬼谷纵横就有些游离场外了。 他们俩一个在饶有兴致的看戏,一个在一脸淡然的看戏,看起来完全不支持农家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之前得到了他们口头许诺的田言。 尤其是卫庄,表情尤为复杂,压抑着许多情绪。 面对田蜜的自辩,田言平静的回应道,“这段时间,属镂在大泽山兴风作浪,却又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原因只有一个……” “属镂还有另一个身份,一个农家的身份——也就是你,田蜜!” 田蜜赶紧反驳,“你分明是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属镂?” 你这诬陷人都完全不讲一点章法了,我要是罗网的天字一等,还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的给抓住? 能不能有点理智? 面对田蜜的反驳,田言抛出了又一个信息: “我后来检查过尸体,看起来致命伤口是咽喉的剑伤,但在他的心脏要害,却藏着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隐秘伤口——一个针孔。” “针孔?”田虎瞪大眼睛,直接盯死了田蜜。 司徒万里更是干脆,直接点明,“雾里看花!” 田蜜闻言整个人都傻眼了,整个人在懵逼中向后趔趄着退了两步。 她很确定一件事——不管田猛身上的针孔是从哪儿来的,反正从现在开始会被所有人认定在自己头上。 她想解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不是自己干的,针孔和自己无关? 黄泥巴已经糊裤裆里了,再怎么解释也没人信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危局 大泽山,醉梦楼内。 打发走了赵部,王离的注意力立刻转回到涟衣等人身上。 章邯挑起夜明珠的事,虽然成功转移了王离的注意,可惜没能让他彻底翻过这一篇。 “涟衣姑娘,季布盗窃的赃物,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间?”王离的矛头率先对准了涟衣。 面对这位久经战阵的帝国上将军的逼近压迫,涟衣只觉得心中慌张不已,脑中思绪完全无法凝聚。 王离比不上他祖父,也比不上他老子,却也是枪林箭雨里闯过来的,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不知凡几。 他一认真起来,光是气势就足以让寻常人承受不住。 好在涟衣也不是寻常女子,即使在这个时候还是勉强维恢复了镇定,尽量平静的回应道: “这是前几日,一位客人留下的礼物,我见并不贵重,便留了下来。” “呵呵……”王离冷笑,目光在涟衣和涟心之间回荡,“英布身边的女孩,季布留下的盒子,涟衣姑娘的屋子里还真是热闹啊。” 说完,他转头看向章邯,“老弟,当年昌平君清剿案中,可有什么遗漏啊?” 章邯佯装沉思一番后回答道,“到如今的话,只有昌平君的两个女儿还不知所踪。” “哦?”王离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说道,“算算年纪,是不是和她们两个相仿?” 章邯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王离是否有些太过敏感了? 他此前对昌平君的家眷应该毫无了解,此时却一言道破了真相……哪怕只是猜的,未免也太准了。 两个和楚国叛逆有关的女孩,就能直接联系到昌平君的遗孤身上? 或者,他只是随口一说,只是想找个由头发难? 章邯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觉得王离今天的行动,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了。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帮昌平君的遗孤渡过难关。 花影此时上前为自己的姐妹辩解,“上将军,涟衣分明是落难的齐国平民,怎么会和楚国扯上关系呢?” 王离没有理会他心爱的美人,一脸冷酷的吩咐道,“白屠,去把英布给我带过来!” “是!” 一听王离愿意使唤自己,白屠立刻露出了按捺不住的窃笑,赶紧领命下去,走路姿势十分得瑟。 章邯这时装作提醒王离的样子,“英布是个军人,上将军从他口中恐怕很难得到想要的答案。” “没关系。”王离满不在乎的冷笑着,“既然她们都是落难的无辜平民,和英布没有任何牵连,那想必英布死在她们面前,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王离这就属于故意找茬。 一个芳龄少女,一个半大孩子,看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没反应才奇怪呢。 涟衣年岁较大,或许能忍着保持住平静,可心智不成熟的涟心一定会吓坏,哪怕英布真的和她毫无关系。 事实上,涟心也已经被吓坏了。 对于她而言,涟衣这个刚刚相认的姐姐都不足以让她相信,只有英布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而现在,王离这个在她看来一脸杀气,恐怖无比的帝国将军说要杀了英布,几乎已经彻底击溃她脆弱的内心。 惊慌失措的涟心试图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寻找真正能让她感到安全的英布。 可惜,她这个小身板,怎么可能在王离的眼皮子底下跑掉,直接被对方一把攥住咽喉,拎在半空中。 花影赶紧拦下下意识想要救自己妹妹的涟衣,示意她一定要沉住气。 王离捏着涟心,却有些分神。 他刚才好像感觉到了一股一闪而逝的杀气,又好像只是错觉。 章邯的目光则隐晦的在四周环顾了一圈。 他也察觉到了那股杀气。 英布想了一下后就放下了杀气的事,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处理涟衣这些人。 “涟衣姑娘,你只要说实话,我可以考虑让英布多活两天,也可以放下这个丫头。” 在王离的手掌间,涟心痛苦的挣扎着,却只是徒劳无功,呼吸越来越困难。 看着这一幕,涟衣的双手不自觉捏紧,脸上却必须强装着平静,回答道: “我不明白上将军的意思,涟衣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欺瞒。” “呵!”王离冷笑一声,对涟衣的不配合并不在意。 喜欢负隅顽抗没关系,看你能扛到几时? 等到这丫头要死了,英布也要死了的时候,若是还能扛住,那才有意义。 花影见状只好再次尝试化解危机,“上将军,醉梦楼八方来客,龙蛇混杂,这个盒子和涟衣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王离依旧没给自己心爱的美人面子,冷冷的警告道,“美人自身难保,还是少说为好。” 他对花影也确实不错了,即使已经铁了心要处置涟衣,也没有把花影和整个醉梦楼都牵扯进去的意思。 当然,他的包容是有限的,若是花影不识相,他也不是舍不得一个美人。 花影看得出王离的态度,但还是不能袖手旁观,故作娇嗔道,“上将军难道连花影也怀疑么?” 花影的纠缠让王离态度更加冷淡,再次警告道,“你可知,何为连坐?勾结叛逆,醉梦楼留不下一个活口!” 章邯这时终于抓住了机会,介入其中插话道: “上将军慎言!” 王离眉头一皱,“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勾结叛逆,就是要连坐啊。 当然,连坐到什么程度是有操作余地的,所以他可以保下醉梦楼,也可以不保。 章邯挂着浅笑回应道,“勾结叛逆,自当连坐处罚,不过……昌平君一案,随着多年之前武成侯灭掉楚国后就已了结,不可再多牵连分毫了。” 楚国灭亡,昌平君清剿案也随之完结,在扶苏的极力斡旋下一切到此为止。 章邯这话,就是在拿长公子扶苏来警告,或者说提醒王离——抓叛逆分子可以,但是不要扯上昌平君旧案。 只要不牵扯昌平君案,涟衣的事就还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余地。 不知者无罪,收了季布盗窃的赃物,终归不是死罪。 至于涟心,一个大病初愈的小女孩,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不过即使如此,想要平息这场事故,也还有一个关键点需要处理,那就是英布。 无论如何,不能让英布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和涟衣等人面对面。 一个性格莽撞的军人,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还有一个感性的女人,这三者凑到一起,不可能演出一场完美无缺的戏。 但这一点,章邯就无能为力了。 他只希望英布的那些同伴能发挥一点作用。 说出去也都是名号响当当的人物,求求你们别当猪队友了! 面对章邯的警告,王离撇了撇嘴,考量一番后并没有直接退让。 扶苏的面子,他当然要给。 但是他又不是长公子派系的人,再加上现在扶苏被外放,已经失势,所以也没必要特别在意扶苏的态度。 不该越线的地方,他当然不会主动挑衅,但他做事,也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听章邯老弟这么说,似乎了解不少内情啊?”王离扭头看着章邯,意有所指的问道。 章邯一笑,“内情?若不是上将军带我来这儿,醉梦楼的门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 “昌平君的事,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只是提醒上将军一下而已。” “哼!”王离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那本将军就……多谢章邯老弟的提醒了。” “不过,国有国法,事关叛逆分子,可不是老弟你说不查,就能不查的。” 章邯保持着克制,语气平静,不表露任何攻击性,“叛逆分子自然不能放过,但昌平君一案,确实不能再多生波澜。” “这不仅是长公子殿下的意思,也是国师大人叮嘱过的。” 听到古寻的名号,王离皱了下眉。 扶苏被外放后,长公子派系唯一能让他顾忌的就只有古寻了。 不过古寻固然圣眷浓厚,他王家却也不必怵他。 王离仍不愿意就此退让——不是他争一时意气,而是要弄明白章邯为何要阻止他。 “对于长公子殿下,和国师大人,本将军自然尊敬有加,但……我也有我的职责啊,老弟。” “食君之禄,我要……” 王离打算直接用嬴政的名义把章邯的话全堵回去。 然而章邯却先一步堵住了他: “这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王离的表情僵住,旋即变得阴沉,“这是皇帝陛下吩咐的?” 章邯摇了摇头,“我最近并未回咸阳述职,这一点是国师告诉我的。” “我之前就提醒过上将军,影密卫并不听从帝国任何官员的调遣,国师大人也不例外。” “他只是转呈皇帝陛下的意思。” 章邯这些话,不算是假的,但也不能说是真的。 古寻没有向他特意嘱咐有关昌平君的事,转呈皇帝的意思自然也是空话。 但是,王离不可能去找古寻求证。 他最多就是上报咸阳,直接询问皇帝。 然后就会不了了之。 不管皇帝陛下什么态度,他都不会为这种无聊的小事特意去找古寻,哪怕找了,后者随意敷衍一下就能糊弄过去。 章邯很确定这一点。 一是因为,这些事对皇帝陛下,对古寻来说,都太小了,根本无关紧要。 二是因为,皇帝陛下本身对昌平君一案的态度,就是章邯所说的那样。 当年此案了结是因为扶苏的极力斡旋不假,但真正能做出决定的,只有皇帝一人。 所谓的了结,不是长公子扶苏的态度,而是皇帝陛下的态度。 王离不像章邯那么清楚内情,但他至少知道,章邯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就得这么信。 至于求证……根本没意义。 王离可以顶着已经失势的长公子扶苏和国师古寻的压力继续追究下去,却万万不能和皇帝陛下的意志对抗……哪怕是不能完全确定的皇帝意志。 现在,他必须退让了。 有关昌平君的内容,他不会再提半个字,季布偷的那个盒子也就只当不存在了。 不过叛逆分子的问题,还不能放过。 “章邯老弟说的是,是我太敏感了。” 王离虽然要面子,该服软的时候,也一点不含糊,非常自然的哈哈一笑,松开了涟心,就把这一篇翻过去了。 “不过白屠的举报还是得查清楚,确认一下这个小丫头到底和英布有没有关系为好。” “这个自然。”章邯含笑点头。 到这一步,也是章邯的极限了。 如果局势仍然朝着最不妙的方向发展,他就只能挑明一切,强压王离收手了。 老实说,他不想走到这一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压得住王离。 如今的醉梦楼,可是王离的主场。 翻脸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更不一定是有用的选择。 就在涟衣担心的看着几乎失去意识,瘫软在地的涟心的时候,白屠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好了上将军!” “英布跑了!” “什么!?”王离一听顿时急眼了。 现在他就剩英布这一张牌了,结果你跟我说牌没了? 还有,醉梦楼此时足足围了几百名百战穿甲兵,人是怎么跑掉的? 白屠畏畏缩缩的补充道,“看守的卫兵说……说是……说是花影姑娘带人提走的。” 这句话白屠说的异常艰难,磕磕绊绊的,且越说声越小。 万无一失的事都让白屠给办岔劈了,王离现在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坨*,除了晦气就是晦气,又听到他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扯淡的回答,顿时气上心头,直接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你哪只狗眼见她离开过!” 不管是出于个人私欲考虑,还是为了自身声望,花影这个跟他关系亲密的女人,都不能和叛逆分子扯上直接的关系。 更不要说,照白屠的说法,花影根本就是叛逆分子了。 当然,如果是真的,王离也不会特意包庇,否则就是因小失大。 可是现在摆明是白屠他们被人耍了,还差点把自己给牵扯进去,王离不生气就怪了。 被踹翻在地的白屠也知道自己这话只会惹王离生气,但是不说也不行,只能赶紧重新跪好,磕头如捣蒜道: “没!没!是卑职一时不查……” “哼!”王离大手一挥,厉声吩咐道,“把看守英布的废物,都给我拖下去砍了!” 白屠闻言吓得更是浑身发抖,紧贴着地面不敢起身分毫。 他这两天,不是在求饶,就是在求饶的路上,也是够悲催的。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真相 白屠那边说不出话来,这边的花影开始了表演。 她一脸悲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的凄婉哀怨,语气凄凉带着哭腔的控诉道: “醉梦楼立足江湖,从不招惹是非,不想竟有人如此狠心,陷害于我!” 章邯站在一旁,不禁侧目。 这女人果然不是善茬,入戏也太快了。 王离正烦躁着呢,花影给他来这一出,不仅没有搏得他的同情,反而让他更加不耐烦,扭过头冷冷的反问道: “美人这是何意?” 花影看得出王离态度上的不快,不过她并不担心。 以她的聪慧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现在正是她表演的时候,而王离现在的不快,等她的表演彻底展开后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这个患病的丫头,还有那个古怪的盒子……”花影继续哭诉道,“分明就是想坐实醉梦楼和叛逆分子勾结的罪名。” “现在我更是莫名其妙放走了英布。” “幸好花影时时刻刻陪在上将军身边,否则便是百口莫辩了。” “花影人轻命薄,死不足惜,只是若以连坐论处,只怕是……” 说到这里,花影欲言又止,还抽泣了两下。 王离多少品出花影话里的滋味来了,但还是追问道,“怕什么?” “花影怕自己与上将军的往日恩情,会成为连累上将军的祸引。”花影语气娇柔委屈,却不乏深意的回答道。 “况且,那颗遗尘和将军家中的沧海本就是一对,花影知道上将军时常惋惜,沧海遗尘不能成双……” 到这里,花影再次欲言又止,王离直接开口催促,“说下去!” 王离这么配合,花影自然也不客气,起身走到被王离扔在地上的盒子边,屈身将其捡起合好,继续说道: “如今,叛逆分子窃椟还珠,故意留下夜明珠让影密卫追查,又恰逢赵部将军现在在上将军手下做事……” “细细想来,醉梦楼也好,花影也罢,都微不足道,这历历罪证,只怕是另有所指!” 花影的话说到这里,算是很清楚了,只差没有明说幕后另有黑手,是冲着王离,冲着王家来的了。 王离心中已然清楚花影的意思,脸色似乎变得愈发阴沉。 章邯见状,上前补了个助攻: “从桑海海月小筑的刺杀案,到咸阳春祭大典的刺杀案,再到如今这些……和楚国有着诸多联系的罪证,昌平君这个沉寂多年的名字接二连三的重现在世人面前。” “我想,无论如何也都不是巧合,背后定然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阴谋,目标绝不仅仅是醉梦楼那么简单。” 王离脸色阴沉的如同要滴出水来一样,心中不知在如何盘算。 片刻后,他再次上演变脸绝活,一秒切换到笑脸,大笑着朗声说道: “哈哈哈……老弟说的在理啊!”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实在没什么好琢磨的,我最烦这些蝇营狗苟的破事,军人嘛,还是要靠鲜血和人头来换取武勋的。” “大战在即,走,去喝一杯我给老弟准备的壮行酒!” 说完,王离率先离开了这里,很显然,他这是打算彻底翻过这一篇,就当自己没来过涟衣的房间里。 白屠见状赶紧起身跟上,一同离去。 危机解除,涟衣松了一口气,急忙扑到地上去查看自己妹妹的状况。 花影走到她身边,俯身握住了涟衣的一只手,既是在安慰自己的好姐妹,也是在提醒她不要着急。 王离走了不假,章邯可还在呢。 虽然对方刚才似乎一直在帮她们说话,但到底抱着什么态度还未可知。 此时,章邯也恰好回身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说别的,露出一个笑容,抬手一抱,“在下不打扰了,告辞,涟衣……殿下。” 说完,不等涟衣二人反应,也转身离开。 转过身后,章邯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王离的表现还是不正常,他心头仍然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别扭感。 章邯离去后,涟衣和花影的脸色稍显凝重。 对方最后说的那句话表明他已经确认了涟衣的身份。 对花影二人来说,昌平君遗孤这个头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甚至没一个人知道就最好。 对于两个女孩子来说,这所谓高贵的血脉,除了带来麻烦已经毫无用处——如果他们是男的还能利用一下楚王室名头,可惜她们是女的。 好在知道的人是章邯,问题不算严重。 江湖上都知道,影密卫统领和长公子扶苏走的很近很近,刚才他说的话也表明了这一点。 看在扶苏的面子上,他总不会伤害涟衣,否则刚才也不用帮她们化解危机了。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田言淡然的继续往田蜜身上泼脏水: “烈山堂惨案的发生,将农家正式推向了血雨腥风之中,而幕后黑手属镂的身份,一直就如同雾里看花,让人难以看个真切,直到我发现这个针孔。” 说着,田言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根雾里看花的银针,看来准备的很充足。 对此,田蜜只能发出苍白无力,且毫无卵用的辩解,“我没有杀大当家!我哪有那个实力!” 完全没人搭理她,甚至连她的同僚田仲都在怀疑她——当然,他倒不怀疑田蜜是属镂,只是怀疑田蜜杀的田猛。 男人要是到了兴头上,再高强的实力也只是虚妄,田蜜想摆弄田猛怎么想都不是难事。 田虎直接无视田蜜的哭诉,向田言询问道: “阿言,既然你发现了这个针孔伤口,怎么不早说?” “最开始的时候,我不理解田蜜为什么要杀人,所以没有声张。”田言解释道,“直到我发现了她是罗网安插在农家的卧底,一切才豁然开朗。” “而一个已经暴露的卧底,留着或许会更有用处。”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田虎很顺滑的相信了,一斜眼瞪向田蜜,“还想抵赖吗?” 田蜜当然要抵赖……啊不是,是自辩。 “如果我是属镂,我怎么会被你们这么简单就擒住?还多此一举的安排一个假货来救我?” 田言不慌不忙,轻笑着回应她道,“这原本是你安排的金蝉脱壳的一个妙招,冒牌货的现身可以将你与‘属镂’这个身份彻底切割开,让你成为一个被罗网利用的可怜无知小女子。”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死于罗网杀手剑下,烈山堂就会群龙无首,陷入空白,神农堂也会因此彻底退出这次的侠魁之争。” “你若是在此时想办法解决了属镂和罗网杀手,就能够洗脱罪名,甚至居功至伟,有资格也参与侠魁的争夺。” “在这个基础上,若是蚩尤堂和四岳堂中的某一个甚至多个堂主出事,农家高层就会陷入一片空白,而你……应该有足够的把握获得共工堂的支持吧?” “哪怕退一步说,只有我出事,六堂去其二,你有两堂在手,依然拥有一争侠魁的实力。” “你……我……”田蜜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当年胜七……陈胜百口莫辩的绝望处境了。 田虎瞪大眼睛插了句嘴,“等等,什么叫她能获得共工堂的支持?” 说完话,田虎扭头去看田仲,田仲却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田虎一下子悟了,瞪大眼睛惊诧道,“你们两个也有一腿!?” 这个也字用的就很恰当,就是站在六贤冢洞口的吴旷神色稍有不自然。 不管怎么说,田蜜也是他的……呃,算前妻吧,在旁人眼里他们二人之间总是脱不了干系的。 田蜜玩的太花,他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好在现在是个严肃的场合,花边新闻并不重要,没人在意。 田言此时说道,“假属镂只是一枚弃子,利用完了就会舍弃,就像是田蜜的一贯手法。” “田仲堂主,你也不过是被她甜蜜诱惑的又一枚棋子而已。” 田言知道田仲和田蜜之间不仅仅是肉体关系,只是她现在不想揭穿田仲的身份,才故意帮他打掩护。 田虎闻言气冲冲的对着田仲开喷: “难怪大哥一出事,你就把矛头指向朱家,又是煽风,又是拱火,就想与神农堂开战,原来是他娘的和凶手搅到一块去了!” 这个搅字,用的也是恰到好处。 两害相权取其轻,田仲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相比承认和田蜜的风流韵事,被田虎他们深究起来发现他也是罗网卧底更加危险,所以果然认错: “二当家,我确实一时鬼迷心窍,受她蒙蔽,承诺帮她争夺侠魁。” “但谋害大当家的事,我是万万不知情的,更没有参与!” 田虎气哼哼的看着不久前还被自己由衷信任的最忠不可言的跟班,并没有因为恼火而痛下杀手。 一是因为田仲坦白从宽的态度还算诚恳,没有死撑着不认。 二是因为他真的信了田仲的鬼话,觉得这家伙也就是一时没管住自己的第三条腿。 田言也无意此时多纠缠田仲的问题,及时转移话题,继续把矛头对准田蜜: “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可惜还是没有算到陈胜堂主和吴旷主管能重新回归农家,更没有想到,鬼谷的两位绝世高手出现,直接打断了你的计划。” 假属镂一死,剩余的罗网杀手就直接溃散了。 虽然在罗网任务至上,但是那些杀手今天的任务就是跟着‘属镂’。 现在老大都死了,还留下来实在没必要。 田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带着哭腔悲叹了一声,然后瘫坐在地默默哭泣。 她这一辈子,从未向此时这般无助与恐惧。 田言见状露出笑容,回过身淡定的说道,“现在田蜜作茧自缚,烈山堂惨案的真相也终于水落石出。” 司徒万里笑呵呵的上前吹捧道,“大小姐不愧是农家女管仲,若没有你的洞若观火,只怕这真相永远也无法大白于天下。” 田虎也跟着服软说道,“阿言,你当侠魁,二叔现在绝对力挺!” 田言几乎把一切都做到了最完美的地步,田虎再憨憨,也明白自己毫无机会了。 既然如此,该低头也就只能低头了。 好歹是输给自己亲人,也……不算丢人吧? 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际,在田言隐隐得意,农家众人面露赞叹,而鬼谷纵横仿若看戏的目光下,一道空旷浑厚的声音突然在山谷间回荡: “真相?” “什么才是真相?” 这道农家人都有几分熟悉的空谷回响传入众人耳中,农家众人俱是脸色骤变,尤其是田言的反应最大。 她的双眸突然瞪大,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声音。 紧接着,山谷中突然涌出一阵淡淡的雾气,一道身影在农家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穿破雾气,走向他们。 随着身影走近,他的长相也映入所有人的眼中,这使得已经陷入惊疑中的农家众人,情绪彻底转变为惊恐。 “为什么……”田言似乎有很多疑惑,下意识脱口说出了这三个字。 而其他农家成员同样情不自禁的脱口吐出了几个字,不过都是称呼: “大哥!?” “大当家!?” “田猛!?” 不同的人,喊出的称呼不同,但都指向同一个人——已死的烈山堂堂主,田猛! 亡者归来的田猛显然吓坏了田虎等人,把他们所有人都整蒙了。 倒是陈胜,在最初的惊诧过后,就打算动手——他没亲眼见过田猛的尸体,此时下意识的认为是对方假死瞒天过海,所以想动手报仇。 吴旷抬手拦住了他,“静观其变!” 他觉得现在的情形很不对劲,贸然动手不是明智之举。 等确认真是田猛亡者归来,再谋划报仇也不迟。 此时,除了仍旧一脸淡定的鬼谷纵横外,场上就只有一个人的表现和其他人迥异。 那就是阿赐。 他似乎吓坏了,圆脸吓得煞白,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往后退,好像无比确认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田猛就是恶鬼——这其实很不符合阿赐的性格。 他虽然见过田猛的尸体,但孩童心性的他,应该只会觉得这是一场闹剧,一场游戏,不应该被吓成这样。 而复活归来的田猛也直接找准了阿赐,径直朝他逼近,“小胖子,你怎么不敢直面我?”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更多真相 “不是……宝宝……宝宝就是不想见你!”被吓得更厉害的阿赐握紧干将莫邪,却只知惊慌的向后趔趄倒退,闭上双眼回过头,不肯去看田猛。 脸色苍白阴冷的田猛看着他手上的双剑,声音冷厉的质问道,“你换了其他剑?” “没有没有……宝宝没有!”阿赐闭着眼睛大喊,语气充满惊恐。 “胡说!”‘田猛’厉喝一声,甩手一指插在假属镂脑袋上的剑,“你那天分明用的是这把剑!” “不是的!那把剑不是宝宝的!”被这一吓,阿赐越发的激动,说话也开始口无遮拦,直接吐露实情。 ‘田猛’继续朝他逼近,质问也仍在继续,“鲜红的血,留了好多好多的血啊!小胖子,你就一点不害怕吗?” 阿赐已经一路退到的悬崖边上,退无可退,只能无奈的面对仍在逼近的‘田猛’,心理防线逐渐走向崩溃。 他当然不怕血,也不怕死人,但他是真的怕鬼啊。 对于成年人而言,如果不是特别胆小迷信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先往恶鬼的方向想,但阿赐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鬼怪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虚妄的,只是没见过的。 “不要啊,宝宝害怕,你别过来!”阿赐不得已开始直面逼近的‘田猛’,试图用言语说服后者不再靠近。 “那把剑不是宝宝的,真不是宝宝的,求求你别过来啊!” 然而田猛却一个箭步冲上来,直接攥住了阿赐的脖领子,面目可怖狰狞的喝问,“那把剑不是你的,那是你从哪儿偷的?” “不……不是偷的,是给宝宝玩的!”阿赐都快吓得哭了,眼睛里泛着水光,语气也带上了哭腔。 “到底是谁给你的!?”‘田猛’整个人几乎都要压到阿赐身上,贴着脸怒声咆哮。 “不……不要……你不要过来!”问到这个问题,阿赐终于想起来寻找救星,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田言。 田言之前只是脸色难看的旁观‘田猛’对阿赐的逼问,直到阿赐求助,她才冷声提醒道: “他是假扮的,不是鬼,阿赐,不要上当!” 对于田言,阿赐是无条件信服的。 姐姐说不是鬼,那就肯定不是鬼。 既然不是鬼,那就可以杀! “你骗宝宝!” 杀心一起,阿赐双手发力,就要直接绞杀‘田猛’。 不过这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对杀气极为敏感,第一时间抽身后撤,躲开了攻击。 阿赐不依不饶,立刻追击,却被卫庄一剑逼退。 自己竟然会被卫庄给拦住,让阿赐有些茫然,挠着头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田言这时上前安抚阿赐,让他不要继续动手。 同一时间,‘田猛’的真身也出现在众人眼中。 毫无疑问,刚才的田猛是黑麒麟假扮的。 而黑麒麟,自然是卫庄派出来的,为的就是揭露真正的真相。 “千变莫名,墨玉麒麟。”田言看着隐藏在斗篷之下的黑影,不无赞叹的说道,“据说黑麒麟可以幻化伪装成任何身份。” “他是逆流沙的成员,你的手下!” 田言这话,似乎是在质问卫庄。 卫庄不咸不淡的回应道,“身份可以幻化,但真相却无法掩盖。” 回过劲田虎率先发难,一点不怵鬼谷纵横,指着卫庄喝骂道,“卫庄,你什么意思?找人假扮我大哥,是在戏弄我们吗?” 卫庄搭眼一瞥他,彷佛再看一坨不可回收垃圾,“你把这称为戏弄?我实在替田猛感到悲哀!” 刚才黑麒麟已经把真相差不多都炸出来了,结果田虎还跟什么都没听明白似的。 要是没有别人帮忙,他这辈子都别想提自己大哥报仇了。 盖聂心好,嘴没卫庄那么损,挑明道,“这孩子刚才所说的话,大家都应该听清楚了,也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田言立刻辩解道,“阿赐不过是一时惊恐,胡言乱语而已,他心智本就不成熟,难道还能说明什么不成?” 盖聂淡定的回应道,“他确实心智不成熟,也因此,他是在场最不会撒谎的人。” 卫庄的声音跟着响起,夹杂着淡淡的嘲弄,“你把田蜜说成是属镂,这种拙劣可笑的谎言,难道除了田虎,还真的有人相信?” “嘿!”田虎一听不乐意了,气的都想动手。 田言的声音阻止了他的冲动……当然,或许还有对鬼谷纵横的忌惮。 “卫庄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田言的装傻,卫庄撇嘴一笑,不作回应,还是盖聂回话道: “田蜜并没有一双剑客的手,她也根本没有成为罗网天字一等的实力。” 师哥说话了,卫庄也愿意跟着往下说: “你既然被称作农家女管仲,如此忽视细节,妄下判断,未免太过草率。” 鬼谷纵横这番话说完,农家众人反应不一。 其中陈胜和吴旷明显表现出了认可——他们和田言没有直接的矛盾,但如果可以,他们肯定不希望田言坐上侠魁的位置。 而最高兴的还是刚才坐在地上哭唧唧的田蜜。 终于有人能帮她洗刷冤屈了,她可太激动了! 虽然这些反驳的话她自己也能说,但只有卫庄盖聂说出来才有用。 她说出来,只是叛徒的狡辩。 混江湖,果然只有拳头硬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 大泽山,醉梦楼外十几里处的山林中。 龙且等人正在换下身上用来伪装的百战穿甲兵的制式甲胄。 之前假借花影之名救走英布的当然是他们。 先前龙且提出的想法,其实就是扒下被他们杀了的百战穿甲兵的衣服,然后穿上冒充,冒险去醉梦楼骗一波。 这个方案风险当然大,但是匆忙之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案了。 不过在路上,季布却提出了另一个方案——还是假冒,但不止是假冒百战穿甲兵。 他到了醉梦楼先去偷了一身花影的衣服,由他假扮花影,其他人扮作士兵,然后假借上将军的名义把人捞走。 单纯扮士兵,很容易被发现破绽。 单纯扮花影,又不足以让看守放人。 而二者一结合,立马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非常顺利的摸进了醉梦楼,救出了英布。 整个过程唯一惊险的地方,就是白屠差点先他们一步把英布提走。 好在只是差点,最终还是他们运气更好,抢先了那么一丢丢。 一行四人迅速换好自己的衣服,然后骑上马匹奔逃。 发现英布被救走,百战穿甲兵肯定会第一时间追捕,追兵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赶上来,必须得尽快逃往安全的藏身处。 路上,英布神色复杂的对季布说道: “没想到,花影竟然是你的同胞姐姐……” 其实之前他就明显感觉到了两人长相上的相似,只是没往这方面想。 他们是老相识,以前带兵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过这一茬,自然只当是个巧合。 季布飒然一笑,回应道,“国破家亡,我亡命江湖沦为盗贼,姐姐她得益于朱家堂主的侠义相助,创立醉梦楼栖身。” 龙且插话问道,“可是这样一来,不会陷花影姑娘于险地吗?” 他们并不知道事发时花影正好跟王离待在一起,难免担心假冒花影会给她带来麻烦。 季布面色稍戚,但还是回应道,“这些年姐姐一直在刀锋上行走,生死之间全凭应变,我相信她。” 他很清楚王离和自己姐姐的关系,也相信花影随机应变的本事。 花影只要没有倒霉到在那个时间段正好没有一个人能证明她的行踪,应该就不会出事。 风险当然是有的,但……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若是采取其他计划营救英布,同样难以避免给醉梦楼带来麻烦。 ……………… 大泽山,醉梦楼内的客房。 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气的王离亲自摇摇晃晃的将章邯送到了这间特意为他准备的客房。 进来之后,他一脸迷蒙的拍着章邯的肩膀,手舞足蹈含糊不清的笑道,“嘿嘿……老弟啊,这醉生梦死,怎么也应该喝到你我之间有一个人倒下,才能算尽兴啊!” 王离先前还想喝,是章邯极力推辞,酒局才提前结束了……虽说王离现在看起来已经和喝倒了差别不大。 章邯嘴角一抿,含笑回应道,“上将军海量,只是我怕喝倒了会长醉不醒。” “哈哈哈哈……”王离闻言仰天大笑,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比划着含糊的说道,“对……对,这地方坏人太多。” 说完,他勉强挤出严厉的声音对守在外面的白屠命令道,“章邯老弟是我的贵客,你们给我看紧了,要是被伤了一根毫毛,我要……要了你们的脑袋!” 得到回应后,王离继续摇摇晃晃的从走廊离开。 章邯看着王离从门口消失,脸色一片沉寂,静静的转身朝坐榻走去。 走廊内,走出去没几步的王离步态迅速恢复正常,一点没有醉鬼的模样。 他根本就没有喝醉,只是装出来的。 王离伪装的很像,不过他并不指望真的能骗过章邯,只是需要装个样子。 喝醉了,他就可以借着醉酒的名义无理取闹,比如说强留章邯在醉梦楼休息。 哪怕章邯态度强硬不同意,有醉酒这层遮羞布在,二人也不至于彻底撕破脸。 当然,结果如王离所愿,章邯答应了。 他现在不愿意在局势不明,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贸然和王离起冲突。 同时,他也希望借这个机会弄清楚王离现在究竟是什么态度,什么想法。 房门外,白屠目送着王离远去后,目光转向屋内,神情尽显得意。 他是个废物,也没什么脑子,但至少还不瞎。 王离对章邯抱有一定的敌意,几乎是一望而知的,即使是白屠也能看出来。 他现在自然高兴的很,觉得章邯这回落到王离手里,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只要章邯遭了难,他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事实上,原本已经打算干掉白屠的王离之所以会留下他,就是相中了他现在对章邯抱有着最大的恶意。 尽管白屠没什么能力,不过有态度也可以,说不定能发挥点作用。 接着,守门的百战穿甲兵关上了章邯房间的移门,而屋内的章邯也已自顾自的坐下休息。 另一边,还没走远的王离迎上了一名士兵。 “上将军,钟离昧带兵外出追击叛逆,至今仍无任何消息传回。” 王离闻言目光一凝,驻足沉思一番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继续朝外走去。 没有消息传回来,对他来说自然就是坏消息。 不过这也不算特别出乎他的意料。 钟离昧,确实不是一般人物,肯定没那么容易就被他解决。 但这已无关紧要。 只要将章邯攥紧在手里,其他的都是小问题。 现在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 大泽山,百战穿甲兵大营。 之前王离吩咐赵部准备进行新式武器的试射,现在早已经准备完成,就等着王离前来检视了。 随着王离返回大营,赵部立刻迎上前: “上将军,新式武器已经布置完成,是最后一批。” “嗯!”王离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越过赵部继续朝营内走去,同时问道,“公输老头的设计向来令人满意,这次的新式座弩又有什么新鲜的地方?” 赵部行礼回道,“上将军稍待,属下这就为您演示。” 接着赵部抬手一挥示意,一批百战穿甲兵立刻上前,卸下背后装着的器械零件,开始紧锣密鼓的组装。 军队使用的装备,保证威力的同时,也要尽可能的便于运输。 公输家族威力最大的机关兽无法全面普及,除了造价高昂和操作困难外,运输也是个大麻烦。 而百战穿甲兵所需要的大威力座弩和床弩,同样也不便运输。 所以公输家族进行新武器迭代时,开始了模块化设计,尽可能的使之方便且简单。 既方便运输,也易于组装。 发展至今,公输家族设计的武器甚至已经可以脱离专业的机关机师,只是经过简单训练的百战穿甲兵就可以快速完成组装。 在众多士兵的互相配合下,多架构造复杂精密的机关座弩迅速组装完成,展现在王离面前。 这些座弩的外观明显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如同一只只趴握靠地的猛虎,尤其是座弩前方,特意装了个显眼的虎头。 虎,是百战穿甲兵的象征,王离的盔甲上就有不少虎纹装饰。 真正的定制化设计,只能说公输家族可惜了,没有生在资本主义诞生的时代。 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千蛛噬梦 座弩组装完毕,接下来的自然就是射击了。 赵部亲自抱起一根格外粗长沉重的弩箭填放到座弩上面的凹槽中。 一名士兵立刻坐到座弩后方,手脚并用,拉动机械臂,密集复杂的齿轮组随之疯狂转动,在械力的协助下,弩箭沉重而缓慢的完成上弦。 同时,座弩的姿态也发生了改变,趴窝的老虎站了起来,头朝向天形成倾角。 作为弩,当然需要瞄准,而这种新式座弩需要完成上箭后才能自由转动调校。 “东南方向山林,瞄准!” 赵部一声令下,齿轮组转动的声音再起,士兵操控座弩转动,调整好方向和高度。 “放!” 随着赵部大手一挥,弓弦崩响,弩箭破风射出,冲着远方飞去。 巨型弩箭越过最高点,开始向下抛落,冲着一片山林而去。 就在这时,弩箭箭头部位咔哒一声,自动解体分裂,从巨型弩箭中射出来几十上百个小型箭头,去势不减的继续俯冲落地,惊起了一片飞鸟。 大营里,极目远眺这一幕的王离不由瞪大了眼睛。 刚才他看见箭头解体吐出一堆小箭头时还觉得这一次公输家族很有新意,等着这种新武器给他一个大惊喜。 结果……就这? 大惊喜没见到,倒是给他拉了坨大的。 王离的目光立刻转向赵部,语气不善的说道: “赵部,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不等赵部解释,远处山林中突然响起一连串的爆响,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烈风,以及明显的震动感。 山林中升起了黑烟,似乎是烧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王离才算明白这种特制巨型弩箭的效果——原来是爆炸箭啊。 这才对味嘛! “好!好东西!” “可有名字啊?” 赵部躬身回答道,“尚未取名。” 实际上,古寻曾经研发阶段接触过这种座弩,他当时给了个建议——叫杰里科导弹。 可惜这五个字分开来公输仇都认识,凑到一起他就完全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了,所以果断否决了这个提议。 古寻也没在意。 后来公输仇也没有给这玩意正式命名。 对他来说,这种机关造物只是小玩意,真正属于机关大师的浪漫还得是机关兽,所以干脆把命名权留给使用者了。 算是卖王离这位军中巨头个人情。 这老小子一向很会做人。 王离也确实很乐意为这种新型武器取名,稍一沉吟后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如此,就叫它……百战神机弩,如何?” 赵部肯定不敢说半个不好,立刻吹捧道,“好名字,上将军英明!” 王离脸上不由露出了明显的得意,接着问道,“这玩意一共运了多少过来?” “一共两百架,随时都能装配部署。” 王离跟着下令道,“将这两百架百战神机弩全部部署在大泽山周遭,等到农家传来消息,内外合应。” “是属下遵命!” ……………… 大泽山六贤冢外。 面对鬼谷纵横的质疑与指控,农家众人反应不一,而最先说话的,自然还是田虎。 在田言和鬼谷纵横之间,他肯定无脑站自己的侄女——他实在无法理解,卫庄他们怎么能把自己大哥的死往自己侄女身上推。 “老子没功夫和你打哑谜,我要的是真相!”田虎气哄哄的以手指地,一点不客气。 盖聂卫庄目光扫过农家众人,前者上前一步说道: “大小姐刚才揭示了一个真相,而我们这里有另一个真相。” 盖聂侃侃而谈,详细解释道,“大小姐此前所说不错,田猛身上的伤口确实来自于属镂剑,但那伤口左深右浅,可见凶手是以左手发招。” “那又怎样?”田虎不耐烦的反问道。 “面对田猛的这样的顶尖高手,即使是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想要确保一击必杀,刺杀者也必须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手。” 就算是盖聂,如果改用左手握剑,也发挥不出来几分实力。 兵器最重要的就是掌控性,而换用非惯用手,就等于彻底放弃了对兵器的掌控。 这样一来,再厉害的剑客也基本废了。 卫庄跟着说道,“我和真正的属镂交过手,人可以假扮,但剑不会说谎,属镂惯用的是右手。” 司徒万里上前疑惑道,“可是,我们所有人惯用的都是右手。” 农家高层,非常巧合的没有一个左撇子。 “呵!”卫庄轻笑,提醒道,“但有人是双手使剑。”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了阿赐身上,把他吓得窜到田言身后躲了起来。 刚才鬼谷纵横话里的矛头就直指阿赐,现在更是直接点明了他的问题。 说到这个程度,所有人的心里都动摇了。 但是,司徒万里还是提出了质疑: “天下擅使左手剑的高手并不少,又凭什么一定是……呃,这位小兄弟呢?” “二位有所怀疑,至少也得给出一点真凭实据吧?” 司徒万里不在乎真相,他只知道自己队都站好了,无论如何不能让田言倒了。 田猛爱特么谁杀的谁杀的! 卫庄冷笑着回应道,“特殊的剑,结合特殊的手法,会留下特殊的伤口。” “每一个条件越独特,最终留下的伤口也就越有特点。” “对于剑客而言,尤其是高明的剑客,剑痕就是他的签名,难以伪造,独一无二。” “那又如何?”心知不妙,但司徒万里还是硬着头皮质疑了一句。 盖聂沉声反问道,“不久前死在他剑下的曲殇,尸体应该还保存完好吧?” 曲殇的真正死因虽然不在于阿赐,但身上也有一些来自于干将莫邪的伤口,只需稍做检查对比,一切就能大白。 至于盖聂二人为什么没有对比样本却能确认那剑痕是阿赐留下的……自然是因为他们中有人能认出来。 眼见局势越发不妙,田仲也上前帮腔——原本他是不会帮田言的,但是现在眼瞅着田言似乎和罗网扯上关系,那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说是大小姐指使别人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用的还是罗网的属镂剑!?” 听到这话,卫庄和盖聂的表情很微妙,可惜没人看出来。 吴旷这时也上前发言道,“属镂剑是可以易手的。” 他的态度很微妙,看似是就事论事,实际上却是暗暗针对田言落井下石。 对于陈胜兄弟俩来说,本来就不怎么想支持田言,更不要说现在她还有勾连罗网的嫌疑。 司徒万里赶紧反驳道,“罗网剑奴以剑为名,剑就是他们的生命,属镂怎么会将宝剑交予他人?” 陈胜这时上前给自己兄弟帮腔道,“因为在罗网还有一条铁律,任务重于一切,包括生命!” 田言不慌不忙的点头说道,“这样的推断确有可能……” 接着她转过身,看向后方的陈胜二人,“所以两位更愿意相信外人,也不相信田言?” 陈胜沉声回道,“我们只相信真相!” 吴旷跟着说道,“四季镇乱战之时,罗网在大泽山安排了一场针对影密卫章邯的埋伏,属镂亲自出马了。” “而属镂在六贤冢现身时,农家只有两个人不在四季镇,一个是田蜜,还有一个……就是大小姐你。” 卫庄这时懒洋洋的插了句嘴,“田蜜那个时候不在四季镇。” 农家众人默契的没有理会卫庄,田仲只是对吴旷提出了质疑: “吴旷,你凭什么能够如此确凿的说出属镂的行踪?” 吴旷一笑,解释道,“我……或者说金先生,就是侠魁安排在罗网的卧底。” “之前,我可是罗网的杀字一等杀手,自然知道这场行动。” “原来如此……”田言轻轻呢喃一声,“这么看来,吴旷总管的怀疑的确有道理。” “但两位难道没有细细想过,这次纷乱的根源吗?” “根源?”吴旷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农家之乱的根源能是什么,不就是罗网吗? 田言此时却给出了另一种说法,“鬼谷怒而诸侯惊,没有纷争,就没有纵横捭阖。” “鬼谷派一贯以唇枪舌剑左右天下乱局,我原本以为他们两位是古道热肠,仗义相助,所以才特地前往获取两位的支持。” “可是,没想到两位也不过是借侠魁空缺之隙搅弄风云,妄图操控和利用农家,加入你们对抗帝国的死局。” 被鬼谷纵横捅了黑刀的田言毫不客气的反手就是一波泼脏水,扣帽子,一点也不讲究。 “这……”司徒万里此时有些欲言又止。 虽然鬼谷纵横把矛头指向田言的操作让他也很不满,但是直接对着这两位爷开炮……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打鼓。 要是把他们俩激怒了,就他们现场这些人,能不能活着逃出去一个都说不好。 相较司徒万里的踟蹰不前,田言就干脆的多了,一点不留余地: “事已至此,攸关存亡,农家的事务不容他人挑拨离间!” “农家纷争从最开始,鬼谷就一直在其中左右局势,居心叵测。” 被污蔑的卫庄盖聂很淡定,前者带着笑意的反问了一句,“所以,杀死田猛的真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田言想了一下,回应道,“田家的事,就是一家人的事,我的确不该相信外人。” 她的思路很清晰,现在陈胜吴旷二人摆明了已经不愿意再支持她,那她就必须最大程度的团结田姓一族的力量。 朱家不在,无论如何神农堂一票都握在她手里跑不了。 司徒万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到和朱家关系更近的陈胜那边去。 只要拉拢住田虎和田仲代表的蚩尤堂和共工堂,田言还是占据绝对优势,仅凭陈胜和魁隗堂,改变不了什么。 田虎对田言的话非常认同,第一时间给出了认可,“阿言,你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对于原教旨主义的田姓至上主义者田虎来说,田言的话属于绝对的政治正确,必须大加赞扬。 田言继续说道,“农家会选择一条自己的道路,成为诸子百家中最强大的一派。” 这一句话中,田言的野心袒露无遗,同时也表达了她无意和其他诸子百家合作的想法。 当然,准确的说,其实也就是不和墨家和道家合作……最多再加个纵横家。 其他的诸子各派,基本都不怎么活跃,或者就是阴阳家那种比独狼都独狼的。 这话一出,陈胜激动了,立刻指责田言道: “侠魁传承的青龙计划就是联合百家,反抗帝国暴政,你这么说,分明是在背叛农家!” “别忘了,田猛也是青龙计划的传承人!” 对于陈胜的指控,田言横眉冷对,一言不发。 ……………… 大泽山,醉梦楼,章邯休息的房间内。 他坐在桌案前,一手拿着卷书,一手撑着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窗外一阵寒风刮过,带起隐约的声响,章邯似乎被惊醒,睁开了双眼。 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思维清醒过来的章邯目光中闪过一抹疑惑。 已经入夜了吗? 还有,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睡着? 不等他多琢磨这两个问题,马上就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除了外面隐隐约约的风声,他现在完全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 包括外面站岗守门的士兵,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正常情况下至少也得有呼吸声啊! 没有犹豫,章邯立刻抬步穿过昏暗的房间,推门而出就见到了门旁边倒地的百战穿甲兵,都已经遭遇了不测。 面对意外状况,章邯下意识的就想要拔剑,伸过去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武器都被人收走了。 没了兵刃,他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不知道能否应对暗藏的威胁。 他还没来得及担心这个问题,心脏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悸动,浑身乏力,差点两腿一软没站住。 章邯扶着门框才算勉强站稳,一只手捂着心口,试图舒缓自己的不适。 他立刻做出了判断——中毒! 可是怎么会? 莫非是酒? 章邯一边跌跌撞撞的走回屋内,一边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对,酒里不可能有毒,而且我早已服用过影密卫特制的解毒药。 没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中的毒,被他推开的房门突然自己闭合,几道人影随之出现在他周围,将他包围起来。 同时,窗外浮现出更多的人影,一圈一圈,将章邯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真正的真相 这些人的出现就像杀手一样,但他们并没有穿着杀手惯用的夜行衣,而是农家弟子服饰。 在章邯的戒备中,不知哪一个人开口了: “神农老祖尝遍百草,有很多的收获,这是其中一个。” “此香名为——牡丹花下!” 随着声音,章邯也注意到了自己中毒的原因——一根不知何时在屋中点燃的线香。 毒素应该来自于线香燃烧升起的烟雾。 “你们是……神农堂的人?” “朱家?” 章邯判断出这些农家弟子打扮的人的来历。 对方也很坦诚的承认了,“朱堂主让我等来送你上路。” 他这一承认,反而让章邯真正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冷笑着回应道: “是农家的牡丹花下,还是罗网的千蛛噬梦,我还是能分清楚的。” 对方不再废话,“动手!” 管你能不能分清楚,等你死了,还不是说你是谁杀的就是谁杀的。 下一刻,一群人就围攻上来。 章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剑客,但没了兵器对他还是造成了严重影响,没几招过去,就被两名杀手的剑捅进了肚子。 一阵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然后猛然从屋内惊醒。 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章邯愣了愣神。 “是梦?” 刚才的刺杀,只是一场噩梦? 不过他这次醒过来,所面临的情况跟之前貌似区别不大,屋内昏暗一片,除了他本人再无任何声息。 他起身推开门,整个走廊阴沉昏暗,空空荡荡。 之前好歹还有百战穿甲兵的尸体,这一次连尸体都没了。 章邯转过身,再次看到了燃烧的线香。 尽管不知道有没有用,章邯还是抄起旁边书桌上的一根笔甩出去,将线香打碎。 接着,气氛突然一变,身后的房门又一次自动闭合。 章邯惊然回首,什么都没看见,却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一个人在梦中被杀,会不会真的再也……无法醒来!” 话音到最后,逐渐变得清晰,最终章邯确定声音就来自于……他身后。 他转身一看,果然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道人影。 章邯没敢仔细看,第一时间向后鱼跃撤身拉开距离。 这个过程中,他也看清了来者是谁。 一身帝国禁卫军甲胄,手里握着一把大剑,正是罗网头号天字一等杀手—— “掩日!” 章邯的心悬了起来。 没有兵器的状况下面对天字杀手,和自杀无异啊!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随着农家众人和鬼谷纵横之间的不断僵持,时间一点点被消磨掉,此时日头已经偏西,阳光逐渐昏黄。 在沉默中,一名农家弟子跌跌撞撞的从山谷外冲了进来。 虽然这场景颇有既视感,但并没有人怀疑这个弟子是不是别人伪装的。 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看见了他背后插着的好几根弩箭。 “各位堂主!”来人尽力大喊,只是虚弱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 离得最近的司徒万里赶紧迎上前却没来得及扶住,对方先一步直接摔倒在地。 被司徒万里扶起后,他嘴唇颤抖着禀报道,“帝国……大批帝国军队已经包围了整个大泽山,弟兄们……死伤惨重。” 说完一句话,他强撑着的一口气也就算了,头一歪当场去世。 听到这个消息,农家众人或惊或怒,反应不一。 也有高兴的,比如说田蜜。 田言依旧淡定,丝毫不着急,还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 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帝国军队的进攻肯定要应付,但现在的关键还是先把侠魁之位定下。 否则的话,怎么对付帝国军队呢? 六堂各自为战吗? 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脑子没问题的人都清楚,所以尽管心中急躁,可田虎他们还是耐住了性子。 然后,田言的矛头就继续对准了鬼谷纵横: “你们无力和帝国对抗,现在就想拉上农家的十万弟子,成为自己手中操控的刀剑,与帝国军队厮杀血拼!” 这话说的就很莫名其妙。 王离的大军都打上门了,就算盖聂他们完全不掺和农家的事,农家还是得跟帝国军队血拼。 这属于是不管三七二十,强行扣帽子。 对此,卫庄盖聂一脸淡定,表示无所谓。 田言此时的目光,投向插在地上的属镂剑,抬手虚空一招,泛着金芒的粉色真气萦绕流动,隔空牵引属镂剑吸入自己掌中。 而后挥剑一扫,剑气荡漾四散,带起一阵强风。 这一幕惊呆了许多人。 在场的人都不是庸手,也都能感受到田言长剑挥洒间洋溢的剑气有多么的锋锐犀利。 这种实力,不逊色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还是那个公认的病弱少女吗? 最傻眼的就是田虎,他感觉自己彷佛今天才真正认识了自己的亲侄女。 展现出真实实力的田言抬手一把扯掉碍事的披风斗篷,同时也撤散了戴在胸前的七星珠草,纵身后翻一跃,跳到炎帝六贤冢门口石阶的最高处,看着下方农家众人,肃声说道: “农家生存还是毁灭,就在今日一决!” ……………… 与此同时,大泽山外围多处区域已经陷入了战火之中。 王离的百战穿甲兵有条不紊的逐渐合拢完成包围圈,占据最关键的有利地形。 而他们所遭遇的连首领都没有的农家弟子根本无力与他们抗衡,彷佛待宰羔羊一般轻易被屠杀干净。 原本环境优美,水木丰盛的大泽山,迅速被大量焚烧的草木,染红的河流,以及大片大片的尸体所取代。 而这,还只是前奏,是百战穿甲兵发起进攻的前期准备工作,就已经让农家溃不成军。 当然,六堂堂主几乎全都不在,失去高层指挥,外加袭击来的突然也是农家溃败的主要原因。 不过,还是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双方的战力差距。 这也是为什么古寻等人意识到农家要正面对抗百战穿甲兵时,都感到非常棘手。 所谓的十万弟子,所谓的地泽大阵,说穿了都更接近噱头,真正能发挥出多少效果,实在难说。 倘若无法将十万弟子有效的,严明的,完整的组织起来,那和十万头猪的区别不大,至于阵法什么的更不必说。 呃……可能还不如猪。 猪受到攻击至少会发狂,而人……或许只是吓到不能自已。 某处山壁之上的制高点,骑着马的王离居高临下俯瞰着逐渐混乱起来的大泽山,露出了由衷的满意笑容: “哈哈哈……真是一个杀人立功的好天气啊!” 实际上,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天气完全谈不上好坏。 王离的开心,完全来自于自认为即将到手的十万颗人头。 别说是战事渐少的如今,就是他祖父父亲还活跃着的,七国并存的时期,这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岭南之战打的声势浩大,但能否斩获十万颗人头都是个未知数——岭南军队人少。 当然了,帝国的军功按人头数算,但并不只按人头数算。 毕竟不同的脑袋,价值不同。 岭南环境苦厄,战事艰难,敌军战斗力又极强,人头的价值远比农家这些菜鸡强得多。 不过价值再低,数量达到十万以后也是一笔天大的功劳,是王离急需的证明自己能力的垫脚石。 对王离来说,军功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已经是上将军,帝国军队的最高层,再进一步就是当上国尉,然后就是升爵封侯。 对于如今的帝国而言,封侯的难度远比过去要高的多,王离已经不指望了。 他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当上国尉。 但是以他的家世,以他现在的军职,哪怕干熬资历,不出意外的话迟早也能坐上国尉这个最高武官的位置……当然坐不久——严格来说,现在帝国的最高武官是太尉,但只是虚设。 也不只是他,谁在那个位置上都坐不久。 所以王离的仕途,其实早早的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军功于他而言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 他看重农家的十万颗人头,主要还是因为自身要强的性格,希望借此证明自己,摆脱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的名头。 就像蒙恬,提起他没人会第一时间想到他是蒙骜之孙,蒙武之子,倒是蒙武很可能被人想到是蒙恬之父。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相比较志得意满,满面春风的王离,农家这边的氛围就低沉的多。 田言的种种举动,都在向农家众人传达同一个信息——她才是一直隐藏暗中的罗网天字杀手属镂。 对于这一点,不论是和田言站一队的司徒万里等人,还是和田言不太对付的陈胜二人,都不是很能接受。 农家的状况已经够糟糕的了,他们真的不希望继续恶化下去。 尤其是现在王离已经带兵打上门的情况下。 但,既然发生了,也不可能无视。 对田言没什么好感,且对罗网抱有强烈感情的陈胜第一个发起了质问: “你是帝国罗网的人!?” “那和田蜜之流有什么区别?” 同样对罗网抱有强烈感情的吴旷立刻跟着帮腔,“帝国现在要剿灭农家,你身为帮凶,居然还妄想自居侠魁?” 扯去披风斗篷,整个人利落许多的田言抬步迈下台阶,同时反过来质问二人道: “陈胜堂主难道不曾为罗网效力?” “吴旷总管自己不也受命卧底罗网,甚至亲手重创了侠魁。” “如今你们回到农家,又该怎么说?难道你们跟田言也是一路人?” 这话乍一听是强词夺理,仔细想想……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你们可以说自己是被迫加入,是刻意卧底,以此来洗白自己,凭什么就一棒子把别人打死呢? 吴旷皱了下眉头,倒是捕捉到了一个小细节——田言知道他对侠魁动手的事。 知道这一点的人除了他以及陈胜朱家外,就只有罗网杀手,而且还是高级别的杀手,也就是说田言确实加入了罗网。 陈胜二人暂时被驳倒,田虎又跳了出来。 他其实已经彻底熄灭了和田言争夺侠魁的念头,但是田言现在不仅深陷和罗网勾结的指控,最重要的是还牵连到弑父的丑闻。 这一点他必须搞清楚。 “阿言,我就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杀害大哥?” 田言用无辜且愤怒,同时夹杂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田虎: “你怎么能怀疑我!?” “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你就能怀疑是我杀了……” 田言话有留白,意思却很明确。 田言和田猛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能真的怀疑是田言杀了田猛呢? 田言态度一强硬,田虎说话就有点底气不足了。 他其实也很难相信这一点,或者说打心底里就不信,否则的话早就跳脚跟田言打起来了。 田言和田猛父女俩自小关系不是很亲近,但从来也没表现出过任何矛盾,无论如何田言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亲爹杀了。 但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田虎虽然不信,可不问个清楚,心里又有些没底。 “大哥死的蹊跷,你又突然和罗网牵扯起来,我……我不得不怀疑。” 说到后面,田虎还有些不敢直面田言。 怀疑女儿弑父,这种行为可以说是最严重的指控,或者说污蔑……如果情况不属实的话。 卫庄这时噙着笑意插话道,“那属镂剑你打算怎么解释?那是杀死田猛的凶器,无可辩驳。” 田言一晃属镂,淡定的回答道,“这把剑,不是我的。” “哦?”卫庄拄着鲨齿,饶有兴致的看她表演。 “这把剑来自于真正的属镂。”田言进一步解释道。 “真正的属镂?”田虎满脑子问号,挠着头疑惑道,“怎么又来一个……到底谁才是属镂?到底有几个属镂啊!?” “我被搞你的好乱呐!” “属镂,自然只有一个。”田言深吸一口气,详细解释道,“其实烈山堂中被罗网盯上的目标,并不只有一个人。” “我也在其中。” “你?为什么他们还要杀你?”田虎瞪大眼睛,感觉更加糊涂了。 田言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或许是不希望农家有太多聪明人。” “罗网的目的是激化农家内部矛盾,而我的存在,或许会阻碍到他们。” 理论上来说,被称为农家女管仲的田言有看破罗网布局的脑子,也有破局的能力。 她天然具备田虎的信任,尽管并不能完全左右田虎的想法。 同时,因为自幼体弱多病,和田猛势同水火的朱家,对田言却并不敌视,所以她也能取得朱家一定程度的信任。 这样一来,就有调和双方矛盾的可能。 罗网因此想除掉她,可以说合情合理。 当然,也只是合情合理……就是不合事实。 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言之灼灼 不管田虎能不能想通这套逻辑自洽的说辞,反正其他人基本都能想明白。 田言继续说道,“但是对我的刺杀,却出现了意外。” “罗网大概是因为我自幼体弱多病的传言,对我的刺杀并不上心,属镂没有做出精心安排,只是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你……”田虎欲言又止。 他想问田言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又想起来自己这个侄女貌似并不是真的体弱多病,反而实力很不简单。 “属镂错估了我的实力,更没有预料到阿赐的暗中保护,最终死在我们两人联手之下。” “他的属镂剑,也落到了我的手中。” 田虎听完忍不住质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说呢?” 凶手都被你杀了,结果你还一直拿大哥的死说事,还诬陷到田蜜头上…… 其实田虎还想问问田言的实力是怎么回事,不过比起其他问题,这一点反倒属于不重要的,可以推后。 田言坦然回答道,“因为我想解决农家问题的根源。” “罗网已经盯上农家,即使我竭力斡旋,成功化解掉你和朱家堂主之间的冲突,也还是会迎来罗网的再一次算计。” “农家局势已经走到了最危险的边缘,一触即发,我可以挽回一次,却不能再二再三。” “所以……我拿起了属镂剑,取代了属镂的身份,选择了另一条解决问题的道路。” 也就是成为侠魁。 这一套解释下来,不能说多完美,倒也确实能说得过去。 不过大量的细节缺失,让人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有些千头万绪,无从下手。 无论田虎,还是陈胜吴旷,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田言见状继续说道,“无论多少风风雨雨,都是农家内部的家务事。” “而如今,我已经得到了六堂的支持,正式继任了侠魁之位。” 田言的目光转向鬼谷纵横,“作为新一任农家侠魁,我要求鬼谷的两位不要再继续插手农家内务。” “你兴风作浪,最后一句家务事就想打发一切?”卫庄睥睨着田言,冷淡的问道。 作为原教旨主义田姓至上主义者的田虎闻言又出来显眼了: “卫庄,你少多管闲事!” “现在这就是农家的家务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卫庄不无讥讽的反问道,“要是真的能解决,你们还会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们再怎么窝里斗,也是农家自己的事。”田虎一点不退让,“在这神农像前,还由不得你们鬼谷的人胡来。” 卫庄眼一横,语气转冷道,“我没兴趣管你们农家的破事,但是我和罗网很不对付,最近这段时间,尤其如此!” 话落,剑光闪烁,鲨齿剑再次被卫庄握紧,斜指大地。 眼见卫庄打算动手,农家众人纷纷摆出了出手的架势。 不管怎么说,田言给出了解释,她也确实已经得到了六堂支持,名义上成为了侠魁。 别说她可能没问题,就是有,也得农家自己内部处理,不可能放任鬼谷的人把侠魁给杀了。 ……………… 在王离居高临下观察大泽山如今形势的同时,龙且等风林火山四人同样找了个制高点,骑在马上观望一切。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不过龙且他们主要是担心局势的恶化,而钟离昧则是担心章邯的状况。 他之前是打算想办法救章邯的,不过被朱家他们劝住了。 理由是,醉梦楼里还躲着一个典庆。 如果章邯情况危急,典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虽说他出手很可能会让局面滑向另一个不可控的方面,但总好过章邯出事。 而在他们身后,背着元戎剑的韩信,悄然走近。 虽然韩信的步伐很轻,等他足够接近后还是立刻被龙且等人察觉。 几人扭头一看他,纷纷下马,龙且率先打了个招呼,“又是你?” 韩信一笑,耸了耸肩,“对,又是我。” “你这次来,又是有新情报?”龙且也笑了笑,不无调侃的反问道。 韩信点了点头,“对,有新情报,你们应该需要的新情报。” 接着直接说道,“王离的百战穿甲兵正在快速包围整个大泽山,并占据各处的有利地形。” “而他这么做是为了布置一种公输家族最新研制的机关武器,确切的说是一种新型的强力机关座弩。” “王离给它起了一个特别的名字——百战神机弩。” “我怎么完全没听过?”钟离昧插了句话。 他以为韩信说的最新,指的是最近研发出来的——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最近研发的,只是今天才真正实装。 韩信一摊手回道,“王离今天才取的名字,你怎么会听过呢?” 龙且赶紧问正事,“这种武器威力如何?” 能被王离专门布置,又被韩信特意拿出来说的公输家族制造的兵器,肯定不一般。 韩信的回答也向他证实了这一点: “那是一种子母连环巨弩,每一支独立的母箭射出后,内部的机簧设计会让它自动分裂成数十支的子箭,每一支子弩上都装配有硫磺火油火引等物,命中目标发生撞击后,会产生剧烈的爆炸并燃起大火。” 大泽山地势复杂,有山有水,而最常见的就是树木,几乎无处不在。 在这种地方点火,效果不是一般的显着。 龙且急忙追问,“那这东西的攻击覆盖范围有多大?” “嗯……每两支弩箭,大概能覆盖一亩地的范围。”韩信沉吟一下后回答道。 当然,这里说的覆盖范围,指的是杀伤范围,不是射程。 一听这个范围大小,龙且不由咋舌,继续问道,“那王离这一次带了多少架?” “两百架。” 再听到这个数量,所有人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自己就是帝国军人的钟离昧判断道: “帝国军队最为擅长强弩战法,利用巨弩,长弓,以及短弩形成组合攻势,先声夺人,制造远程杀伤,再配合骑兵的快速冲锋和步兵的地面推进……王离此次没有带协从部队,但仅以三万百战穿甲兵,就足以让两百架神机弩几乎覆盖整个大泽山林!” “看来王离这一次是要对农家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了。” 韩信耸肩一笑,“帝国以军功加官进爵,天下一统后战事锐减,帝国将帅们缺少了晋级之本。” “王离没有捞到南境战事,农家这整整十万颗头颅,自然是他武勋上最闪亮的筹码,这块肥肉,他是一口都不会放过的。” 英布这时候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韩信,质问道,“王离的新式武器,发射威力,装备数量……这些都是高度保密的军事机密,你是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的?” “这个……”韩信含笑反问道,“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英布毫不犹豫的回答。 韩信再度反问道,“难道不是准确的情报本身更重要?” “哼!”英布抱起胳膊,不咸不淡的回应道,“提供情报的人的身份都不清楚,又如何确定情报的准确与否?” 随便来个张三李四跟我说有情报,我都要信他吗? 当然,英布基本相信韩信提供的情报是准确,但是对方的身份不确定,而且还极有可能和帝国有所瓜葛,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在意。 立场这个东西,没什么意义却往往很重要。 对于英布的质疑,韩信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回应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对于提供情报的人而言,最需要保护的就是自己的情报来源。” “各位吃个饭,没必要把厨师的饭碗顺便也给砸了吧?” “嘿!”英布脾气躁,听到这带点讥讽意味的回答当时就想发作,还是龙且极力拦下了他。 龙且也很在意韩信的真实身份和实际立场,但是现在王离大军压境,他们必须纠合所有能利用的力量。 如无必要,不能贸然和韩信起冲突,至少目前他们还不是敌人。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韩信转过头看向山崖下方,淡淡的回答道,“不是我帮你们,而是需要你们帮我。” “此话怎讲?”龙且疑惑道。 韩信语气平静的回答道,“我是农家弟子。” “这次王离打算血洗整个大泽山,我有责任,也有义务阻止他。” 韩信这话一出,钟离昧的表情颇有些精彩,搞得他不得不悄悄的往后撤了撤,以免被其他人观察到。 “哦?”季布倒是来了兴致,问道,“你是哪一堂的?什么职务?为什么我此前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你?” “呃……”韩信沉吟一下后,谨慎的回答道,“主要是……共工堂。” 严格来说,他和好几个堂口都有瓜葛,共工堂不是牵连最深的,而是加入最早的。 “没什么职位,一个普通弟子,加入的时间并不算很久。” 他加入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几天,自然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初级弟子。 韩信可以说非常的诚实了,所有回答都是真的……只是不太完整。 钟离昧的表情越发难绷。 季布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问道,“你只是个刚加入的普通弟子,农家遭遇浩劫,你为何不干脆一走了之?” “呃……”韩信斟酌了一下语气情感后回答道,“跑,当然是一个选择。” “我以前遇到威胁也经常跑,不过……跑太多次,有点累,这次不想跑了。” 韩信的语气中除了一惯的寡淡,还夹杂着浓厚的低沉,颇有一股悲凉感,让人听了不由的相信他是在袒露实情。 实际上,这确实是实话,以前韩信没少干提桶跑路的事。 他现在也确实不想跑了,同时也不需要跑了……就是这跟农家没什么关系,是因为古寻的看重。 虽然听起来情真意切,但季布等人肯定不会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相信他,继续追问道: “不想跑了?就这么简单?” 韩信故作苦笑,“呵,也不是这么简单……主要这不是认识了你们几位吗?” 英布立刻警觉,抬手按住自己的兵器,“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诱敌之计?” “呃……”韩信让他整的有点无语,颇为无奈的解释了一句,“是我主动找来的。” 诱敌诱敌,好歹你们得是被诱饵吸引住的一方吧? 有听说过鱼把人给钓上来的吗? “嘁……”韩信这一说,英布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激,悻悻的收手。 龙且对英布的急躁也是无奈,但流浪江湖这么多年都没完全改掉的毛病,他也没辙。 只能向韩信干脆说道,“你有话直说吧。” 韩信显然也更愿意和正常人说话,立刻回答道,“想要保住农家,或者说挽救十万条人命,仅凭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但你们四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如果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助,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们?又能做什么呢?”龙且自嘲的回应道。 他们四个加起来才只有几百人的兵,龙且实在想不到这点人能做什么……尽管他自己确实想做点什么。 韩信一笑,回答道,“农家六堂纷争,四分五裂,虽是江湖第一门派,坐拥十万之众,却群龙无首,毫无战力。” “而你们四位,各有统军征战的将才,却都是光杆将军。” 话说到这里,龙且几人差不多都听出了韩信话里的意思,眼神中浮现出深思。 “缺少士兵的将军,和缺少将军的士兵,彷佛宿命的相遇……如果组合到一起,岂非十分完美?” 韩信的语气带上了些许蛊惑的意味,提出了这个十分诱人的方案。 某种意义上,英布没说错,韩信确实为他们准备了诱饵,只是他说早了。 而这个饵,龙且他们真的很难拒绝。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卫庄看着田言冷笑道,“最近这几天,真的假的属镂我见了好几个,每一个都交过手了。” “你现在拿起了这把剑,接过了这个身份,就也……过过招吧。” 话音刚落,卫庄已然杀奔田言,剑气交错肆虐。 卫庄的悍然出手谁都没反应过来,除了阿赐。 他第一时间越过田言,双剑交错迎上,挡住了鲨齿的锋芒。 不过和别人战斗一向都是自己占据上风的阿赐,这次一上来就被鲨齿压制住了,双剑齐上也只是浑身颤抖着勉强支撑。 卫庄见状一笑,抽剑旋身又是一劈。 铛的一声扣人心弦的脆响,阿赐毫无抵抗能力,直接被一剑打退。 这不仅是卫庄的实力远高于他,也是因为阿赐自身不太敢出手。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忽悠,接着忽悠 田言接住退下来的阿赐,将他护在了身后,“阿赐,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小胖子一脸不开心的嘟囔着,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卫庄却没敢说出口。 此时,司徒万里等人也反应过来,打算并肩子上阻拦卫庄。 田言见状阻拦道,“你们不要插手。” 接着对卫庄说道,“卫庄先生冲我来就好,我才是农家侠魁。” 卫庄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很好,至少还有份担当,就怕你躲着不敢上前。” 田言不接腔,双眸一眨,一抹金光浮现其上。 秘技察言观色,再次发动! 卫庄体内的气息流动状况浮现于田言的视线之中。 她嘴角露出笑意,平静的陈述道: “你最近两年内曾多次受伤,有墨家内力所伤,还有农家外劲所伤。” “后者,我估计来自于陈胜堂主的巨阙,而前者,有如此功力的应该只有已故的前墨家巨子。” “还有肩部的一处重伤,内力加外劲,看起来像是同出一源的纵横之力,想来是你和盖聂先生之间的鬼谷内部切磋,只是出手未免有些重了。” “还有……胸腹处的重伤,不过应该是得到了圣手名医的治疗,反而影响不大了。” 盖聂在后面听的津津有味,虽然卫庄这些伤他基本都知道,但听别人复述一遍……还挺乐的。 卫庄本人就不是很乐了,目光阴沉的看着田言,冷声道,“你这个侠魁难道只会巧舌如簧?剑,才是决定生死的界限!” 田言同样冷声回应道,“出手吧,我已经看出了你的第一剑……” 下一个瞬间,卫庄已然闪至她面前,反持鲨齿,直袭面门。 “……是攻击我的左侧!” 田言未完之话说尽,手中属镂也已架起,刚好挡住了鲨齿。 剑锋对抗,火星四溅。 正如她话里说的一样,提前做出了判断,提前做出了防御。 周围的司徒万里等人一见真的打起来了,即使田言说过不让他们插手,也还是下意识的想上去帮忙。 盖聂见状手中木剑一动,厉声喝道,“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 剑圣的警告,没有人敢无视,农家的人又陷入了犹豫。 田言这个时候也再次强调道,“不用你们插手!” 卫庄只看着田言,低沉的声音如同水流落下,“你的剑,能掌控你的生死吗?” 田言针锋相对的回应道,“我能看穿你的气息流动,预判你的出手。” “哼!” 卫庄冷冷一笑,鲨齿一扬,改反手为正手,一剑横切过去。 田言反手一甩,属镂剑与鲨齿交叉相对,挡住了卫庄的攻击。 紧接着,就是一段令人眼花缭乱的交手,剑光闪烁,残影连连。 卫庄手中的鲨齿牢牢占据着主动,田言几乎只能被动防御,不过就像她说的一样,她可以提前预判,提前应对。 因此,田言的防守始终滴水不漏。 卫庄的所有攻击都被她精准预测,可以抵挡的进行格挡,不宜力敌则尽早躲闪。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卫庄连续发出了十数次有力的攻势,却被对方一一化解。 最终,田言抓住机会进行了一次反攻,卫庄避退撤身,二人拉开距离,暂且休缓。 卫庄对于自己的出师不利并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田言。 盖聂同样不以为意,只是默然旁观。 田言似乎觉得自己占据了主动,颇为自得。 看见这一幕的卫庄不由撇了撇嘴,“我说了,只有剑,才能决定你的生死!” 话落,卫庄骤射而出,脚下土地因反作用力崩碎瓦解,整个人顺间冲至田言面前。 她提前预判到了卫庄的出手,却来不及躲闪,只能抬剑格挡,另一只手抵住剑身另一端。 即使双手同时发力架住属镂,卫庄这一剑砸上来的时候,田言还是险些支撑不住,不由后退了半步。 随后她强提真气,发力顶住,脚下的土地却在巨力压迫下,随着她脚步的被迫后移而寸寸崩碎。 二人隔剑对视,卫庄冷笑,“你很会猜吗?” 逐渐抵挡不住的田言赶紧抬起属镂剑一端,自身向侧后方一转,将鲨齿偏转让开,化解卫庄的攻击。 好不容易错开了这一剑,还没等她缓上一口气,卫庄已然再度回身杀至,从侧向一剑斜撩。 田言只得再次匆忙格挡,却依然抵挡不住剑上传导过来的强大劲力,只能偏转剑锋绕过头顶,将鲨齿剑甩向一边。 趁此机会,她操起属镂直刺卫庄面门,打算进行反击缓解压力。 不过她的攻击对卫庄来说根本不够快,尽管没有预判的本事,依旧轻松躲开,反而一剑扫向她的下盘。 这一次田言来不及回剑格挡,只能纵身一跃,翻过卫庄,躲开攻击,拉开距离。 然而她刚落地还未站稳,卫庄就又杀了上来,田言只能匆忙接招。 一剑接着一剑,卫庄的攻势连绵不断,越发的迅猛有力,而田言确实左支右绌,应接不暇,再无之前的闲适。 她的预判依旧有效,但作出反应是需要时间的。 卫庄攻势越来越快,留给她做出完美应对的时间越来越短,她也只能勉强支撑着。 “猜对了,就以为不会死吗?” 最后,在卫庄的低沉的声音中,在他蓄满剑势之后的一记纵劈下,田言整个人直接被蛮力逼退,不受控制的滑退出去十几步远,直到抵住六贤冢外的石阶才停下。 因为接连承受重击,田言此时虎口发麻,整支手臂都在颤抖,几乎握不住剑。 就像卫庄所说,决定生死的只有剑,其他花里胡哨的也就图一乐。 如果它看起来有用,那它其实就没什么重要作用。 田言依靠察言观色所做出的预判,看似很有用,但实际上,该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能打过的,没有也能打过。 卫庄并没有继续追击,他又不打算真的杀死田言,只是想要……教训她。 而田言,虽然被卫庄打退,态度却依旧强硬——身为侠魁,她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别人服软。 “农家作为诸子百家中的最大门派,绝不接受任何外人的指手画脚!” 卫庄斜眼一瞥她,讥笑着提醒道,“农家,只是规模最大。” “省略前缀可以,但不要当它不存在。” 理论上,最大不等于最强,但如果没有修饰词,很容易给人造成二者相等的错觉。 农家某种意义上,就是被这种错觉,自我欺骗了。 卫庄看似陈述,实则暗讽的话语让农家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可刚见识了卫庄实力的他们也不敢贸然叫板。 盖聂这时上前把话题扯回正轨,“与罗网勾结,不算接受外人指手画脚吗?” 厚道人盖聂的话永远平和,但也不怎么中听。 田言立刻反驳道,“谈何勾结?” “农家无论与任何一个门派或势力合作,或是为敌,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是农家的自由。” “帝国也好,叛逆分子也罢,都一样。” “更何况,我只是在利用罗网。” 这话一出,鬼谷的两位还没说什么,吴旷最先急眼了: “投靠帝国,就违背了侠魁定下的农家宗旨!” 田言看都不看激动的吴旷,不咸不淡的回应道,“对于前代侠魁田光,我很尊敬大,但即使是他在位时,也并没有号令十万农家弟子揭竿而起,以暴力正面对抗帝国。” “农家并无谋反之举,现在是帝国派大军要清剿农家!” 他们俩的对话,或者说争论让卫庄看的想发笑。 田言说田光不曾直接命令农家弟子反对帝国,但当年昌平君坐反陈郢靠的就是农家。 而吴旷说农家并未谋反……那盒子里的荧惑之石是哪里来的呢? 能做到双方的话哪一边都不成立,也是不容易。 当然,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说。 田言立刻反问吴旷道,“以农家的力量,对抗帝国大军无异于自杀。” “如果前代侠魁在此,他难道就会坐视农家覆灭?” 陈胜赶紧给自己兄弟帮腔,操着大嗓门驳斥道,“你无权代表他说话!” 他一发声,田虎跟着也来帮亲不帮理,一点不客气的骂道,“那也轮不到你这个叛徒来说话!” “你!”陈胜想怼回去,但是跟田虎这样的货色,也实在说不出理来。 卫庄看的嘴角上扬,甚至有点想帮忙火上浇油。 田言终止了他们毫无意义的争吵,转过身面对着众人提醒道,“我只是以现任侠魁的身份,代表自己说话。” 简而言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侠魁,已经换了。 陈胜毫不客气的点明道,“每一任侠魁,都必须经过六贤冢内六大长老的共同认可,才可真正继任!” 对于不肯配合的胜七,田言没有选择硬顶,而是先以好言安抚,再用大义压迫,“陈胜堂主,你能站在这里说话,是因为你已经进入六贤冢,通过考验,重回了农家。” “我们的家务事,我自然会给你和吴旷堂主一个交代。” “为了所谓的道义之争,农家已经四分五裂,自相残杀,作为侠魁我必须立刻停止这种悲剧。” “此时此刻,如果陈胜堂主和吴旷堂主还自认为是农家弟子,就请一致对外,不要让外人对我们农家横加干涉。” 田言把话说到这份上,陈胜和吴旷对视一眼后,只能无奈的选择暂且忍耐。 他们刚刚回归农家,本身就毫无根基,若是再落个勾连外人的名声,以后就少不了麻烦了。 见陈胜二人退让,田言将注意力转回鬼谷纵横身上: “现在,请两位离开大泽山。” “鬼谷是令人景仰尊重的门派,我可以保证你们全身而退。” 卫庄一挑眉,不无笑意的反问道,“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那就是选择与农家全体成员为敌!” “呵!仗着人多吗?”卫庄冷笑不已,“十万弟子……在王离百战穿甲兵的攻势下,又能存活几天?” 卫庄在挑动农家众人的火气上,一向不让人失望。 而农家在忍气吞声这一点上,也一贯不让人失望。 唯一强硬的就是田言。 但,卫庄的话也还没说完,“退一步说,你真的获得了十万弟子的尊重和信任?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或许到死为止都不知道你成了新侠魁。”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认为农家上下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说完,卫庄手中鲨齿一转,剑身反射的光芒扫过农家众人,刺得他们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对于卫庄的威胁性发言,田言一点不怵,手中属镂挽了个剑花,上前语气铿锵的回道: “如果是比剑,我愿意接受纵横中任何一人的挑战,或者,两位也可以选择一起出手。” 这话一出,农家的人立马绷不住了。 刚才打卫庄一个已经让人家打的无以为继了,你现在还想一次挑战俩? 这是想自杀? 田仲赶紧凑上前,小声建议道,“大小姐,人多势众本就是咱们农家的优势,鬼谷不过区区二人,不足为惧,你何苦亲身犯险啊!” 田言闻言义正言辞的回应道,“如果不能代表农家立足于江湖,我也不配身居侠魁之位,大家恐怕也不会信服。” 说完,田言剑指神农像上方,“我在神农像头顶等候二位,公平对决,生死相论。” 对于田言提出的对决地点,盖聂卫庄对视一眼,丝毫不见意外。 田虎这时候赶紧走到自己侄女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世上任何人对抗纵横其一,都难有胜算,你还想一个人对抗他们两个!?” “这是我的计划。”田言只是如此回应,然后就想动身攀上神农像。 田虎急忙拉住她,“不是,你……你就不怕自己回不来吗?” 实际上,在田虎他们看来,田言要是真去了,就肯定回不来了。 田言闻言一笑,“你们最好希望我回来。” 说完,田言纵身一跃,在石像身上连番借力跳跃,轻松攀上了几十丈高的神农巨像。 卫庄盖聂见状,也不多耽搁,略过农家众人,一同跃上神农像,同样飞快的交错着攀上最高处。 神农像的头顶,是这一片区域——炎帝六贤冢区域最高的位置,整体上就是一处不太大的平台。 生满草芥,山风呼啸,阳光刺眼,登高望远。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噬梦是梦 大泽山,醉梦楼内。 此时的这里,仍旧是一幅黑夜的景象。 从梦中惊醒的章邯还未来得及打探周围的情况,就遭遇了重大危机——罗网天字一等掩日。 “呵,又见面了,章邯将军。”掩日操着刻意改变的声线打了个招呼。 心里虽然忐忑不已,章邯表面上还是得维持镇定,轻笑一声嘲讽道,“堂堂罗网天字号杀手,对付我还要借助千蛛噬梦的力量?” “真是抬爱了啊!” 千蛛噬梦,也就是之前燃烧的那根香,是罗网的独门毒药,可以让人沉入梦境无法自拔。 如果中毒者在梦境中死去,现实中也会随之死去。 千蛛噬梦的制作流程极为复杂,需要经过养育毒花,毒蝶采花,毒蛛捕蝶,毒蜥食蛛,毒蛇吞蜥,立取蛇毒,浸泡毒花,毒花磨粉,毒粉制香……等一系列麻烦的步骤,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都要从头来过。 论麻烦程度,几乎可以与鸩羽千夜相比。 当然,它的效果也对得起那么复杂的流程,是罗网杀手执行暗杀任务的绝佳助力。 就是产量太少,只有最重要的目标,才值得罗网动用这件法宝。 对于章邯的讥讽,掩日不以为意,也不着急动手,淡定的回应道: “看来章邯将军对杀手有所误解。” “杀手,可不是剑客,从来不寻求所谓的正面对决,所谓的公平一战,唯有目标的死亡,才是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的追求。” 之所以特意动用千蛛噬梦,自然是为了确保这一次一定能杀掉章邯。 同时,也是为了不留下明显指向罗网的证据。 中了千蛛噬梦的人,最终会无声无息的死于睡梦中,既不会惊动任何人招惹来无谓的变故,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当然,这种死状会指向千蛛噬梦,但……也不能说死的悄无声息就可以全盖到千蛛噬梦头上。 其他可能性多的是,赵高可是不粘锅高手,自有甩锅的办法。 “你们把我当作目标?”章邯闻言不由质问了一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快。 掩日敢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摆明是吃定他了啊。 掩日不在意章邯故意表现出的不满,依旧平静的回应道,“我们原本可以效力于同一个目标,可惜,你误入歧途了。” “共同目标?”章邯眼含深意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罗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包括刺杀扶苏公子,还有刺杀皇帝陛下?” “呵!”掩日轻蔑的笑了一声,“看来你误会了。” “我们的共同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权力!” “罗网的历史,可比帝国要久远的多,是我们选择了帝国,而非效忠帝国。” “感谢你这么直言不讳,也许皇帝陛下很愿意听一听你们的宏远目标。”章邯讥笑着回应道。 掩日颇具深意的回道,“你对你的皇帝并不了解……当然,这是一个秘密。” “这样的秘密都愿意分享给我,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章邯盯着掩日的面具,笑着自我调侃了一句。 掩日毫不客气的承认了这一点,“当然,这是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 “那就……动手吧!”章邯一声断喝,然后率先出手了。 当然,只要还有选择,他就不会选择赤手空拳和掩日动手。 所以他的动手,其实是摔下一颗随身携带的烟雾弹,然后翻身撞破窗户跳了出去。 非常完美的逃跑路线,掩日却只是看着,毫无阻拦的意思。 翻出窗外的章邯利落的落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来到建筑外面,反而……还在之前的屋子,而且还是发生了九十度翻转的屋子。 他走在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两侧分别是天花板和地板,头顶上方却是窗户。 月光顺着窗户直射而下,映照出一层层阴影。 看着九十度‘站’在地板上的桌案家具,章邯完全确定自己确实已经陷入了梦境,无处逃离。 掩日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提出了之前提出过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在睡梦中被杀死,是否永远都不会醒来?” “章邯将军想明白了吗?” 伴随着声音,掩日剑的投影出现在章邯面前的……姑且称之为墙壁上吧。 他回首望去,正见掩日的身影。 对方依旧站在地板上,和他呈九十度夹角。 如此魔幻的一幕,任何人看了只怕都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章邯很清楚这一点,却不可能就此束手,闷哼一声一头扎进了身前不远同样转了九十度的窗户里。 身体穿破窗户纸后,章邯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自己明明是从一个平地跃向另一个的平地,可是穿过窗户后顺间就出现了失重感。 他彷佛从某个悬崖上跳了下来。 眼看着快要落地,章邯腰腹发力,整个人翻转一圈平稳落地。 等他站稳起身,眼眸顺间扩大了不少。 他依旧处于最开始的房间内,只是这一次,变成一百八十度旋转了。 此时的他,正站在原本是天花板的地方,头顶着地板。 在他身前不远,是仍旧一步未动的掩日,只不过两人之间互相看起来是倒立的。 看着‘回到原点’的章邯,掩日貌似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这只是徒劳的尝试。” 章邯强自镇定,含笑回应道,“尝试下,总不会错的。”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声,一团模糊的光影沿着窗纸不断攀升,最终在天空中炸开。 标准意义上讲这玩意是烟花,但出现在如今的大泽山,它就只可能是信号弹。 某个人,或者说某个组织在附近发射了警示信号。 虽然隔着窗户,只有一团模糊的光芒,掩日还是立刻判断出这是影密卫的紧急信号。 不是他认出来了,只是一种猜测。 这附近都是王离的百战穿甲兵,除了影密卫这种帝国阵营的势力,没人敢在这里发信号。 对于这个意外情况,掩日并不惊慌,反而还有些开心,“没想到你还留了个意外惊喜给我。”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习惯而已,我独自行动的时候总会预先留下警报,如果我没有及时解除,警报就会自动触发,向所有影密卫发出警告。”章邯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那很好啊!”掩日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笑意,“你这个好习惯可帮了我的大忙,用自己当作诱饵,把你的影密卫都引入我的死亡陷阱里。” “正好,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既然要除掉章邯,被他带来东郡的影密卫自然也不能放过,务求一个不留。 章邯这个警告,确实帮了掩日大忙——当然,这是因为掩日有十足的把握吞掉章邯的影密卫。 否则就不是帮忙,而是捣乱了。 章邯之前并不知道掩日是否有把握对付自己的影密卫,但看他现在的表现,显然是做好了准备。 这让章邯的心越发沉底。 既是担心自己,也是担心自己的属下。 不过这个时候,他对外界的状况也只能抱以最诚挚的祝福,祈祷他们能平安无事了。 “影密卫,天生就在与死亡为伴!” 撂下一句表达态度的狠话,章邯抢先出手,发动了攻击。 之前就说了如果有得选,他肯定不会选择和掩日交手。 不过现在,他已经没得选了。 逃不走,那就只有面对。 既然要面对,那不妨抢个先机。 章邯一闪身窜至掩日的背后,抡起胳膊反甩向他的后脖颈。 掩日及时转身后撤,躲开章邯的胳膊,就要出剑反击。 章邯心知决不能让他出剑,朝前一贴抬手抵住了掩日握剑的手,强行压制住不让他出剑。 掩日挣扎不开,立刻抡动握着剑鞘的左臂,将剑鞘砸向章邯的脑壳。 章邯赶紧抬起另一只胳膊,一把攥住掩日的剑鞘。 两个人,四只手,互相僵持对抗着,谁也不让谁。 掩日盯着因为发力而轻微颤抖的章邯的双眼,沉声警告道,“这种努力,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章邯同样毫不退让的盯着掩日,冷声回应道,“既然无法逃离……” 说到这里,章邯垫步上前,一个膝顶将掩日撞飞出去,然后补完后半句话: “那我就欢迎你来到这个噩梦。” 掩日有些狼狈的止住退势,重新站定,双眼冰冷狠辣的盯着意气风发的章邯。 千蛛噬梦是个好东西,它可以把很多问题简单化,但同样也有坏处,会让其他问题复杂化。 以掩日的实力,本不至于在章邯手上吃亏。 会出现这种略显尴尬的情况,自然是因为千蛛噬梦。 好在,这玩意只是会让某些过程变的复杂,但并不会改变结果。 该死的,总是要死!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神农巨像之顶。 在西垂的昏黄阳光照耀下,田言站在神农像顶部的边缘,眺望着笼罩在淡淡云雾下的整座大泽山。 盖聂和卫庄此时也跃上了神农像顶,站在田言身后不远。 和下面田虎等人猜测的所有可能不同,在这片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空间,一点也没有敌对的紧张气氛。 就是卫庄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生气,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田言,言辞严厉的问道: “你爹知道你在这里胡闹吗?” 田言……确切的是是古言,或者说阿言闻声转过身,脸上挂着歉意的浅笑,“临行前我和父亲见过面,卫庄叔叔。” 没有了农家那些碍事的人,他们都不需要再做任何伪装,称呼也可以改回正常的了。 卫庄拄着鲨齿,语气没有丝毫改善的反问道,“所以,是你爹由着你胡来的?” 阿言有些无奈的回应道,“我只是想来帮忙。” “帮忙?”大概顾忌阿言还只是‘孩子’,是个晚辈,卫庄收敛了一下语气,但依旧恶劣的回道,“你觉得你这是在帮忙吗?” “如果……卫庄叔叔和盖聂叔叔你们……”阿言小心的斟酌着措辞,试图为自己辩驳。 如果盖聂二人不出来搅局,她现在已经稳稳的当上农家侠魁了。 而且不是虚位侠魁,是真正的得到了所有人支持的侠魁,可以尽情整合农家六堂的力量。 结果现在……就算回头糊弄过去,朱家和陈胜肯定还是会抱有顾虑,阳奉阴违。 卫庄打断阿言的辩解,低沉的反问道,“如果我们什么?” “如果我们不破坏你的计划,你就已经成功了?” “你以为你的那些小聪明,能骗过所有人吗?” 阿言在农家做的所有谋划,看起来很严密,很巧妙,实际上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田猛的真正死因就是一个抹不掉的巨大漏洞。 她可以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说服没脑子的田虎,说服没有原则的司徒万里,说服心中有鬼的田仲,却不可能说服心思细腻敏感的朱家,和脾性刚强的陈胜。 更不要说隐藏在幕后的罗网。 赵高也就是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农家这边没有盯得太紧,否则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察觉不对了。 他和盖聂可以看穿阿言这一连串布置中的漏洞,并加以利用,在关键时刻破坏她的计划,别人自然也可以。 而且能做到更加凶险的程度,甚至可以趁机摧毁整个农家。 卫庄的语气越来越重,隐隐有些说教的意味。 他不是一个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更不喜欢对旁人指指点点……他一般都是直接冷嘲热讽。 不过阿言他们几个孩子是例外,毕竟看着长大的。 对于卫庄的说教,阿言想要反驳,或者说解释一下。 不是为了抬杠,只是表达意见: “想要掌控农家,总要使用一些必要的手段。” “现在是绝佳的机会,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 若不是正好多方势力同时纠缠于大泽山,使得农家不仅内部处于分裂,外部还承受着重压,阿言也不会冒险实施自己的计划。 而现在这种情况,她觉得风险是可以承担的。 破绽当然有,她自己也很清楚,但她只是想抢个时间差。 只要占据了先手优势,就有机会弥补前期留下的漏洞。 卫庄冷声警示道,“一味的依靠小聪明,只会在关键时刻害了你自己!” 虽然纵横家的策士一贯被公认为是最喜欢投机取巧的人,但鬼谷派历代弟子的成功,都不是依赖于取巧的小聪明。 一说起苏秦,都知道他配六国相印,合纵天下,风头无两,却没几个人想着,他最后为了自己的谋划,可是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太过于依赖阴谋,绝不是好事。 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属镂真相 “……” 对于卫庄的再次警告,阿言无言以对。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也知道卫庄的观点没问题。 这根本就分不处对错,只是双方理念有差别。 而她,并不喜欢和自己的长辈对着来,强行争辩道理。 盖聂这时候插话缓和了一下气氛: “小庄的意思是,你不该亲身犯险,而且农家的问题,可以用更柔和的方式来解决。” 农家当然是有价值的,否则他们一群人也不必千里迢迢赶过来救这帮废物。 但,救农家,也没必要把自己陷进去。 无论是确实想救农家的反秦势力,还是只想利用农家的流沙,都必然会在这件事上有所保留。 而阿言孤军深入,又剑走偏锋的操作已然有些过线了。 若只是坏了农家的事倒还在其次,万一自己也被牵连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阿言无奈的轻叹一声,回应道,“我明白两位叔叔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尽可能完整的保留住农家的力量,并将其掌握在自己手里。” “农家十万弟子,再加上地泽大阵的加持,是一股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 卫庄微微抬头,反问道,“你想掌控农家?你爹让你这么做的?” “不,是我自己的想法。”阿言摇了摇头,“我觉得,流沙有必要把握住这份力量。”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说话,权当旁边的盖聂不存在。 之所以不避讳这个外人,是因为他们俩都认为盖聂并不会成为流沙的阻碍。 也许双方会出现偶尔的,短暂的冲突,但在最终目标上,双发是不会存在矛盾的。 而且盖聂不是多嘴的人,不会什么事都跟墨家那边说,让他多了解一些流沙的态度不是坏事。 甚至就算他把自己知道的透露给墨家了,也没关系。 让墨家知道流沙的部份想法,也不是坏事。 听到阿言回答的卫庄冷着脸回应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肆意妄为!” “……阿言谨记。”不想多做辩解的阿言选择了低头认错。 卫庄当然看得出来阿言是在敷衍自己,但是这件事终究已经被他和盖聂阻止,没有进一步发展下去,一直揪着不放也没必要。 毕竟人家是古寻的闺女,来农家也是得到了古寻的许可。 想了一下,卫庄转换话题问道,“你爹怎么会同意你来大泽山的?” 阿言斟酌了一下说辞后回答道,“大概……是为了确保农家危局最后不会走到最坏的结局吧。” “两位叔叔作为鬼谷高徒,当世最强的两名剑客,或许有解农家之局的能力,可惜为名声所累,势必会被农家自身极度排挤退避。” “若是不能入主农家,就无法打破罗网布下的杀局。” “你入主了农家,就能改变这个死局?”卫庄用不太自然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以他的性格,这种话都是以最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出来。 可是面对阿言,不得不有所收敛,反而显得很怪。 而这句反问,也是卫庄不满阿言计划的根本原因所在。 想要解开农家死局,确实需要真正的掌控农家,集合六堂之力。 但不是说做到这一步就真的能改变农家的窘迫局面。 农家只是人多,从来不能称之为军队。 不是军队,如何能跟帝国的王牌军抗衡呢? 人多……又有什么用? 阿言确实整合了农家十万弟子,然后呢? 是她亲自上阵杀敌,还是让田虎陈胜这些人带兵作战? 或者……交给他和盖聂来? 最后一条倒是有可行性,但是实际上不好操作。 盖聂和卫庄的身份太复杂,不仅是他们鬼谷传人的名声令人天生不愿接近,而且他们还都和帝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把农家十万弟子的身家性命交到他们俩手上去对抗帝国军队,很可能会在农家内部引起极大反对声。 如果他们俩没有破坏阿言的计划,让她名正言顺,暂时毫无破绽的真正接任侠魁之位,靠着强权压下反对声倒不是没可能。 但还是那句话。 漏洞就在那儿摆着,越晚爆发越危险。 现在他们俩把这个漏洞戳破,阿言只是需要调整计划。 要是等到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出问题,那她就只有考虑一下怎么投降比较有面子了。 卫庄和盖聂原本打算用更温和一些的方法,联合墨家和楚国的人,和农家达成稳定一点的合作关系来尝试对抗王离。 可惜,因为阿言的一番操作,这条路子却是不好走了。 农家内部依旧不够稳定。 内部不稳,和外部的关系就很难稳定。 而且阿言计划执行的太快,他们俩想阻止都没办法——他俩一来,田猛就被杀了,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了。 他俩甚至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尸体的痕迹无法改变,他们俩最多毁尸灭迹。 可毁尸灭迹本身就又是一种极易引人怀疑的操作。 农家的这帮人好糊弄,赵高可不好糊弄。 农家内部又问题重重,很容易被罗网利用。 反正就……很麻烦。 当然了,农家的事要是不麻烦,也就不会被罗网拿来利用了。 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赵高可不会贸然出手。 不过,虽然出了种种意外,无论是阿言的计划,还是鬼谷纵横的计划,都为此出现了偏差,但农家的局势,也还没到必死无疑的地步。 农家的内部局势固然无法恢复到最理想的状态,却也没落到最差的局面。 接下来的棋,还有的走,只是必须要他们多方配合,走的小心一点。 面对卫庄的反问,阿言直接坦露了来之前古寻跟她说的内容: “事实上,父亲虽然担心两位叔叔迫于桎梏无法成功,却也并不认为我能扭转农家危局。” “他真正寄希望的,是那个叫韩信的人。” “他?”卫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脸肾虚样的年轻人,“你爹确实很看重他,没想到……” “呵,那小子打算怎么做?” 阿言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跟我说。” “我们只见了一面,那次见面,他也只是很隐晦的提及了需要我的协助——这也是来之前父亲叮嘱我的事。” 卫庄眼眸一闪,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他依旧有如何利用农家这十万弟子的想法了。” “我……不太看得懂他。”阿言评价了韩信一句,跟着补充道,“不过,他心中似乎已有定数。” 卫庄稍一沉吟,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样就最好,省得麻烦了。” 后半句,指的其实是他和盖聂。 韩信若是有办法,有把握解决农家的危局,他们俩就可以省下好大一笔麻烦。 同时,他们俩也可以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关注一些农家以外的事了。 接着,卫庄向阿言问道,“说说吧,属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目前为止,他和盖聂仍不清楚罗网这位隐藏的天字一等杀手,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尽管方才阿言给出了一种解释,不过他们俩都不认为那是真相,至少不是全部真相。 听到这个问题,阿言抿了抿嘴,斟酌一番后回答道: “属镂的真实身份,说起来的话要追溯到很多年前了。” “她和我的母亲有些相像。” “属镂是女人?”卫庄忍不住打断问道。 阿言点了点头,继续娓娓道来: “田猛其实是农家高层中,最早和罗网搭上线的人,早到侠魁田光出事之前,早到他接任烈山堂主之位没多久的时候。” “最初的他,并没有完全倒向罗网,更多还是希望借助罗网的力量帮他对付农家内非田姓一派的人。” “只是那时的罗网并不想,也无力真的帮他彻底击溃非田姓一派的人,只是想通过田猛一点一点渗透农家。” “属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到农家的,成为了田猛的妻子。” 阿言说到这里一直很平静,反倒是卫庄眉头不自觉地抖了两下。 盖聂一直安静的倾听,眼眸中却也不乏唏嘘——对于惊鲵的事他了解不多,但很多事对他来说,听个开头就能猜到大概的故事走向了。 一个被阿言重点描绘的女杀手,甚至和自己的母亲做起比较,其人生遭遇不言而喻。 “她既是罗网为田猛提供的助力,也是罗网监视田猛的眼线。”田言继续平静的陈述,“但田猛对她,一直都抱有严重的戒心和防备。” “田猛有心除掉这个罗网留在自己身边的钉子,却因为担心激怒罗网,再加上属镂本身的实力也很棘手,而迟迟无从下手。” “直到……属镂怀孕。” 听到这里,卫庄的表情越发复杂难言。 盖聂眼眸中的唏嘘之色也越发浓郁。 他们两人倒是都不奇怪属镂为什么会怀孕——因为她是田猛的‘妻子’。 即使这只是她跟随在田猛身边的假身份,但在旁人看来可不假。 既然如此,那她当然得和田猛有个孩子,否则的话,农家的人,尤其是田猛的亲弟弟田虎,少不了说道说道。 这个时代,可不流行丁克。 属镂要是生不出来孩子,那田猛就得收几门小妾了。 当然,田猛纳不纳妾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纳了,会带来不少麻烦。 彼时田光尚在,万一被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罗网在农家的辛苦布局很可能毁于一旦。 这是罗网不能接受的情况。 相较之下,让属镂生个孩子反而属于麻烦比较小的一种选择,反正剑奴对赵高来说是纯种工具人,随便怎么用。 嗯……而且还不能弄虚作假。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农家的高手对医术起码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了解的。 怀孕这种明显的身体状况变化,想瞒过农家这一众高手并不容易,除非属镂全程躲起来不见人——但这更惹人怀疑。 “属镂的怀孕,让田猛的两重顾虑全都出现了转机。” “她本身的实力因为怀孕而大受影响,同时,她的心态也出现了问题。” 说到这里,阿言的情绪终于有了少许的起伏,看来这明显的既视感还是让她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在罗网,任务至上,哪怕是天字杀手也必须服从于任务,做出任何牺牲,但是罗网可以让属镂怀孕,却不愿意真的留下一个属镂的孩子。” “罗网是否会杀了这个孩是一个无从确定的问题,但罗网肯定要从她手里夺走这个孩子,用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孩子取代她真正的孩子,以免……出现计划外的情况。” 有了后代的杀手,是否还能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这个问题的答案,赵高心中想必是有几分计较的,毕竟他可是有两条前车之鉴——惊鲵,以及玄翦。 “对于罗网的处理方式,属镂的心中产生了反抗的情绪,她不希望失去自己的孩子……每一个母亲都不希望。” 阿言转过身去看着西斜太阳映照下的昏黄云层,语气变得飘渺不真切,情绪起伏更大了: “田猛抓住了这个机会,最终……属镂被他除掉,而他本人则接过了这把隶属于罗网天字一号的名剑,成为了新的属镂。” 盖聂这时突然问了一句,“她是怎么死的?” 阿言转过身,叹声回道,“被逼自杀……为了她的孩子。” “属镂……”卫庄闻言,不由呢喃了一遍属镂这两个字,旋即露出冷笑,“呵!” 这一次,他指的不是罗网的天字杀手,而是那把名剑的名字。 他的冷笑,也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这把剑主总是被逼自尽的名剑。 短暂的唏嘘过后,他们的注意力就转回到了正事上面。 这件事确实很有戏剧性……主要是悲剧,但对偌大的江湖而言,这样的悲剧比比皆是,也实在没必要太过在意。 一入江湖深似海,作为罗网的杀手,许多事早已注定。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恰好被古寻所拯救。 “照这样说,田猛的死是他自己计划的?”盖聂做出了一个猜测。 如果属镂的位置已经被田猛继承,那阿言杀了他的行为,势必会第一时间让罗网察觉到不对。 属镂不可能自己杀了自己。 但现实是,田猛死了,罗网却没有过激的反应,说明他们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也就是说,田猛这个真属镂,很可能提前策划了自己假死来激化农家内部矛盾的计划。 只有这样,阿言才有可能在接下来假扮属镂,瞒过罗网。 而阿言点头的动作,也表明盖聂的猜测没有错。 “盖聂叔叔猜的不错,这确实是田猛自己的计划,只是在执行时被我插手改动了一点点。” “假死,变成了真死。”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似幻似真 田猛本人或许不介意自己的计划出现一点点的偏差,但是阿言所说的这一点点显然是他无法接受的。 好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发表反对意见了。 阿言继续说道,“田猛死后,我假扮作属镂,骗过了罗网。” 卫庄抬头问道,“掩日也在大泽山,你能瞒过他?” 阿言点了点头,“掩日的状况似乎有些奇怪,行踪一直很神秘,也并没有太过深入的过问罗网在大泽山的诸多动作。” “他的目标,似乎只有章邯。” “专门派了最得力的天字一等来……看来赵高是铁了心要把影密卫的统领永远留在大泽山。”卫庄冷笑着说道。 阿言回应道,“掩日现在很可能就在继续布置针对章邯的杀局。” “希望他还没死。”卫庄不咸不淡的念叨了一句。 虽然听起来他的态度不怎么样,但实际上,他肯定是不会让章邯出事的。 炎帝六贤冢这边的事处理完,他们俩马上又得去找章邯。 自从来了东郡,他们俩大事一件没干,竟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关键是不管还不行! 就很让人烦躁。 “我之前收到了消息,章邯被王离带去了醉梦楼。”阿言给了卫庄二人一条信息。 卫庄闻言眉头一跳,“醉梦楼?看来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醉梦楼可是远近闻名的温柔乡……帝国将军带接待同僚一起去做大保健,也算是合情合理。 当然,卫庄并没有真的认为王离是带章邯去享受了,只是在戏谑。 他这张嘴最近,特别的冲。 阿言进一步说明道,“如果章邯一直待在醉梦楼,那他的安全暂时不会成为十分急迫的问题……典庆前辈现在应该就藏身在醉梦楼中。” 卫庄眉头一皱,很快想通了缘由,“他被王离堵在醉梦楼里了?” “大概率如此。”阿言没有给出确凿的回答,因为她并没有收到有关典庆的任何情报。 不过她之前就知道典庆去了醉梦楼,再加上一点简单的逻辑判断,还是做出了一个最合理的判断。 得知典庆很可能也在醉梦楼,卫庄确实不怎么着急了。 有他在,章邯肯定不会死。 阿言这时候却又说道,“不过,王离单独带章邯一人前往醉梦楼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事实上,帝国并没有请同僚做大保健的传统。 虽然王离本身就是醉梦楼的常客,和醉梦楼花魁花影之间关系不清不楚,现在率军赶赴大泽山,继续关照自己的老相好的生意也属正常。 但……还是让人感觉有些不对。 从阿言所掌握的情报,包括王离自身的性格,政治倾向,以及平日作风来看,他对章邯的态度有些……过于亲近了。 正常来说他不该是这种态度。 而且眼瞅着就要发动对农家的歼灭战,还沉醉在温柔乡里,多少有点轻重不分了。 王离也算久经沙场,应该不至于这么不着调。 盖聂抬眼沉声问道,“你怀疑王离有问题?” 阿言犹疑了片刻后,没有点头,只是强调道,“对王离,我们必须要保持尽可能的谨慎。” 王离身上现在有许多细微的不和谐的地方,比如说他竟然在即将和农家开战之际,还去神农堂下辖的醉梦楼寻欢作乐。 完全不考虑醉梦楼的人可能会给他添乱的吗? 或者说他就干脆不知道醉梦楼是神农堂的下属单位。 不管是哪个原因,反正都挺离谱的。 由于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王离可能存在问题,一切还只是她的一种感觉,所以话也只能说的尽可能保守。 卫庄眯了眯眼睛,附和道,“他确实值得注意……” 不管有没有阿言的提醒,他们所有人也都必须保持对王离的最高警惕,毕竟他才是他们这些人东郡之行最大的威胁。 不过他和盖聂接下来貌似也不会和王离打交道。 他们俩现在都是正经的帝国通缉犯,根本不可能去接触这位正儿八经的帝国上将军。 反倒是还顶替着农家大小姐,新任农家侠魁身份的阿言,大概率要跟王离打些交道。 但是这个问题,就只有交给阿言自己去处理了。 按照她的计划,无论如何都难免要和王离有些接触,想来心中早有腹案,就不需要卫庄来操心了。 所以卫庄问起了其他方面的事: “下面那些蠢货,你打算怎么应付?” 按照阿言原本的计划,她会顺理成章的取得农家全体高层的信任……虽然程度有所不同,但是现在,她就得再做一些额外的操作来弥补了。 阿言垂下头,望向谷底。 在她现在的高度,基本已经看不清下面的人了。 “只要我能‘摆平’两位叔叔,田虎等人自然不会有太多异议,唯一的麻烦就在于陈胜和吴旷二人。” 田虎脑子不够数,田仲和司徒万里有脑子,但是没底线。 只要‘田言’搞定了鬼谷纵横,不管是怎么搞定的,用实力也好,靠口才也罢,他们三个基本都会安分下来。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出岔子。 只有兼具脑子和脾气的陈胜吴旷——一个有脑子,一个有脾气——才算得上麻烦。 好在,阿言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应付他们俩。 “想要处理他们俩,最合适,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给他们另一个目标,分散走他们的注意力。” “哦,你有头绪了?”卫庄眼神晃了晃,看不出表情的反问道。 “眼下这个关口,能让牵绊住他们两个的注意力,让他们放弃追究‘田言’可能存在的问题的目标,只有一个。”阿言转过身,双手负在腰前,含笑回应道,“侠魁田光的下落。” “他们认为田光还活着?”卫庄哂笑一声,玩味道。 阿言摇了摇头,“罗网的档案资料中还没有确认田光的死讯,吴旷潜伏罗网多年,自然也受到影响。” 他们俩一人一句,话里的意思彷佛田光已死,是吴旷陈胜还不死心。 而实际上……田光当然还活着,不过当着盖聂的面,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 至于盖聂会不会从他们俩的话琢磨出田光真正的情况……那就看盖聂的本事了。 他们俩话说的很含糊,又像是在说田光已死,又像是在调侃陈胜吴旷,很难真正琢磨出有价值的东西。 盖聂或许会怀疑,但一点点怀疑是无伤大雅的。 没听到这两句话之前,盖聂未必就没有怀疑过田光的失踪和流沙有关。 毕竟能让农家侠魁神秘失踪的势力实在不多,罗网和流沙恰恰就是嫌疑最大的两家。 见阿言心中已有成数,卫庄不再赘言,最后问道,“还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吗?” 阿言的目光看向盖聂,“确实有件小事,需要盖聂叔叔相助。” “嗯?”盖聂轻哼一声,淡然的回看着阿言。 阿言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盖聂……手中的木剑。 她想要借助鬼谷纵横的名头来为自己背书,自然需要一个……信物,否则空口白牙的,未免有些虚。 而盖聂和卫庄两个人身上,拢共也就一个适合当信物的——盖聂的木剑。 信物这种东西,首先必须有代表性,和本人关联紧密且足够独特,否则的话太容易造假。 盖聂和卫庄全都不喜欢佩戴金银玉石,身上除了衣服,就是一人一把剑。 对剑客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佩剑更适合当信物的了。 不过卫庄的鲨齿肯定不能拿,那就只有盖聂的木剑了。 反正这就是把随手削出来的木剑,也没什么特殊意义,没了再削一把就是。 盖聂卫庄都是聪明人,不需要阿言解释,他们俩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盖聂自然不会拒绝,将木剑交给了阿言。 接着阿言不再赘言耽搁,带着木剑就要离开。 盖聂却在这时叫住了她,“我还有个问题。” “盖聂叔叔请讲。” “真正的田言,她现在……” “她没死,只是被我藏起来了。”阿言如实回答道,“我和她做了一笔交易,她将自己的身份暂时借给我,而我帮她报母亲的仇。” 田猛逼死了属镂,或者说逼死了自己的妻子后,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 真正的田言在得知了往日真相后,就萌生了复仇的想法。 虽然她和自己的母亲几乎说得上是‘素不相识’,但她的命,确确实实是她母亲牺牲自己才得以保全的。 嗯……不仅是为了向田猛复仇,同时也是想破坏罗网的谋划——罗网也是她的仇人。 当然,这一切都有阿言在幕后推波助澜,否则的话昔日的真相怎么可能被随便查出来。 知道往事的只有罗网和田猛,这两方都不可能向田言透露真相。 不过,尽管阿言用了些手段,这笔交易还是出于双方自愿的。 得到了答案的盖聂没有再问其他问题,阿言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旋即转身,纵身一跃,以一个信仰之跃的姿势跳下神农像。 神农像顶上,卫庄侧目看向自己的师哥: “你怎么看?” “农家,现在是一团彻彻底底的乱局了。”盖聂沉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觉得那孩子能收拾这团乱局吗?”卫庄跟着又问道。 盖聂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答道,“乱中取胜,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况且……她并不是一个人。” “该去醉梦楼了。” 说完,盖聂率先从另一边离开了神农像顶。 卫庄没有立刻跟上去,站在原地垂眸不动,接着喊了一句: “黑麒麟!” 卫庄一声令下,隐藏在漆黑斗篷下的黑麒麟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盯紧今日在场的所有农家成员,务必保证他们所有人,都没机会和外界秘密联络!” 黑麒麟没有说话,只是如同默默出现一样默默消失。 卫庄并不在意没得到回应,确认黑麒麟已经收到了命令,于是追赶盖聂而去。 ……………… 神农像下,六贤冢外。 田虎等人一脸懵逼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田言,非常诧异她竟然真的能活着回来。 虽然理论上来说,被称作农家女管仲的田言肯定不会主动寻死,但是一人面对鬼谷纵横,怎么看都是在找死。 哪怕是最不希望看到田言出事的田虎,都不认为田言还能活着下来……至少不认为能全须全尾的下来。 结果,人家还真就毫发无伤的下来了。 回过神,田虎急忙问道,“盖聂卫庄呢?” “走了。”田言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就……”田虎让这个回答卡了一下,瞪大眼睛惊诧道,“就这么走了?” 田言这才详细的回应道,“他们选择了相信我,相信我能带着农家走出困局,解决所有危难。” 一听这话,陈胜第一个忍不住出言驳斥道: “不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相信你!?” 田言抿嘴一笑,侧目瞥向陈胜,反问道,“试问,天下有几人能从鬼谷纵横二人剑下全身而退?” “还是说,陈胜堂主认为我能以一敌二,对抗鬼谷纵横?” “呃……”陈胜当场被噎住了。 田言这时候抛出了她准备好的信物,一把将盖聂的木剑插到了身前的土地里。 “诸位请看,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看着这把平平无奇的木剑,农家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容。 “这……这是盖聂的剑!” 事已至此,他们不信也得信了。 当然,木剑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但田言显然不可能当场自己削一把假的出来——时间材料等条件姑且不论,最基本的工具她都没有,根本做不了。 而且,信物只是佐证,真正最有力的证明其实还是田言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 大泽山,某处山林中。 韩信龙且等人开始就韩信提出的方案,进行具体的讨论。 龙且上来就点明了这个计划的最大阻碍: “如今农家内部争斗不休,我们要如何让农家十万弟子甘愿接受我们的统领和指挥呢?” 他们需要的是听指挥的兵,不是聚成一团的猪。 韩信抱着胳膊背靠住一棵树,语气丧丧的回应道: “嗯……这确实是个难题。” “不过算算时间,内斗应该差不多要结束了。” “啊?你怎么知道?”英布憨憨的诧异问道。 “农家六堂,实际上分为两大阵营。”韩信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田姓一派,与外姓一派。” “自从魁隗堂前堂主胜七,或者说陈胜,被赶出农家,由田蜜接任魁隗堂主后,二者之间的平衡就已然打破了,只是一直缺少正式开战的契机。” “现在,契机已经出现。” “四岳堂主司徒万里是个纯粹的赌徒,只会投注胜率更高的一方,这样一来神农堂主朱家孤立无援,必定出局。” “结局,也差不多该尘埃落定了。”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如梦方醒 “对于这个情况……”韩信看向季布,“想来花间影虎季布将军,应该有所了解。” 季布眉头下沉,知道韩信说的确实是事实,犹豫一下后问道,“你觉得,谁会成为最后的胜出者?” 朱家出局,外姓一派彻底出局,但田姓那边也未必就完全是一条心。 究竟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韩信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应该是烈山堂大小姐田言。” 英布闻言眉头一皱,下意识的诧异道,“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他印象里,烈山堂大小姐可是个从小泡在药罐子里的病秧子。 这也能当农家的新侠魁? 英布的诧异和质疑都属于正常反应,毕竟农家可是江湖第一大帮,选个病秧子小丫头当侠魁确实令人不能理解。 不过这家伙说话味儿总是特别冲,一句正常的质疑从他嘴里出来,就好像是在搞性别歧视。 好在先秦并没有多少平权斗士,在场更是一个都没有,但是韩信却不能放任英布对田言肆意质疑,扭头看着他认真的提醒道: “我如果是你,还是会注意下用词。” 英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偏过头不看韩信,看起来很是不以为然。 韩信见状继续说道,“这世上的勇猛分为两种,一种是匹夫之勇,一种是聪慧之勇。” 英布原本还在抬头望天,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韩信这是在点他呢,顿时气哼哼的冲到他面前,拍着胸脯质问道: “你嘲笑我是匹夫之勇!?” 龙且三人看着他对号入座的操作,不由扶额轻叹,有些不忍直视。 韩信显然不打算直面莽夫的怒火,立刻开始安抚英布,拍着他的胳膊说道: “我话还没说完。” “单打独斗,靠的是拳头和力气,但统领众人,靠的是头脑和格局。” “你既然是将军,显然应该是后者。” 韩信话说的非常巧妙,用的是‘应该’这种含糊的说辞,而非确定语气。 乍一听他是在说英布也是聪慧之勇,实际上……就看你怎么品了。 季布在一旁笑着调侃英布道: “他估计是怕你揍他,所以才拍马屁说你是聪慧之勇。” 季布一拱火,原本已经被安抚住的英布立刻又瞪大眼睛看向韩信,想要发作。 韩信见状急忙抬手摇摆着强调道,“啊不不不!我是发自内心的。” 对于在底层摸爬滚打过很多年的韩信来说,生存智慧是不可或缺的。 虽然韩信的语气始终带着丧气,让人听不出真假,但英布还是单纯的选择了相信他,笑哈哈的使劲拍着他肩膀: “哈哈,有眼光!难得有人夸我聪慧!” 韩信让他拍的一趔趄,嘴角不由抽了两下。 龙且等人看的也是连连摇头。 简单的插科打诨,活跃了一下气氛后,韩信重新说回正事: “无论如何,大小姐如果能结束内斗,统领六堂,都说明她是个厉害角色。” “我说的难题其实就是这个。” 韩信当然知道田言会配合自己,但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田言会配合自己,话就必须说全,显得自己和田言并无瓜葛。 季布点了点头附和道,“大小姐田言素有农家女管仲之称,显然不乏头脑手段,若是再大权在握,确实很难说服。” 韩信耸了耸肩,“嗯,而且她口才本来就比我好,我肯定说不过她的。” 钟离昧闻言眉头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反问一句还有人比你更能说,不过考虑到现在的特殊处境,还是按捺住了调侃的欲望,尽可能保持着平静当个小透明。 心直口快的英布没有任何顾忌,第一时间失望的质问道,“合着你说了半天,结果是没办法!?” 韩信转过身去,不正面面对英布,以免被傻子影响到自己的智商,然后回应道: “也不尽然。” “我或许没有办法能说服她,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有一种东西是能影响到她的。” “什么东西?”英布追问。 “形势。”韩信含笑回答道,“聪明的人都善于审时度势。” “既然说不动她,就让她自己做出决定。” “那如何才能造成你需要的形势呢?”龙且跟着问道。 韩信正要回答,远处昏黄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一道若隐若现的流光,接着就是一声炸响。 这玩意他们都不陌生,是传讯烟花。 韩信看到这一幕,眼神稍稍一变,旋即改口道,“看来我们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先办了。” ……………… 大泽山,醉梦楼内。 虽然其他地方现在还只是黄昏,但这里,始终被夜幕笼罩着——至少在章邯的视角中如此。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动,章邯的身体撞破移门,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砸在座椅上停住。 停住以后章邯立刻翻身起来,半跪在地喘着粗气。 手持长剑的掩日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虽然章邯从一个房间被打到了另一个房间里,但在他视角里,他始终都在最初的房间,如同一间房被复制出了无数间。 走到哪儿都是同一间房。 掩日看着半跪在地的章邯,语气轻松的戏谑道,“你看到过被蜘蛛捕猎的蝴蝶吗?” 秦时世界虽然有很多离谱的手段,但就目前来说,还不存在入梦之术,更不可能有帮助人入梦的药物。 千蛛噬梦实际的效果是把人拉入虚假的幻梦中,换一种说法就是把人拉入幻象。 而这种幻象就如同一间牢固的囚笼,将中毒者死死的禁锢在其中,无法挣脱。 但是,这种幻象无法被旁人干预,它就如同中毒者的梦一样,独立存在着。 相较章邯,掩日反而更像是个外来者,在虚假的幻梦中受到了诸多限制,所以章邯最开始跟掩日动手甚至让他吃了个小亏。 至于他现在受的伤,其实并不算是来自于掩日。 章邯撑着一口气,故意嘲讽回应道,“把自己比作蜘蛛,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掩日并不在意章邯的嘲讽,淡淡的说道,“蝴蝶撞入罗网,就会拼命的挣扎,因为它想活下去,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但是越挣扎,它消耗的体力就越大,而蛛网的缠绕则会越紧。” “等到它筋疲力竭时,躲在一旁一直欣赏整个过程的蜘蛛就会过来慢慢的享用它——把一种毒液注入到猎物体内,然后猎物就会慢慢的融化。” “所以,蜘蛛最后并不是吃掉了它的猎物,而是把猎物……喝掉!” 随着掩日一句一句讲述蜘蛛捕猎的过程,一步一步走近章邯,章邯的状态开始加剧恶化,体内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灼热滚烫,呼吸越来越困难,力气也随之逐渐消失。 “你是不是也正在融化呢?”已经走到章邯面前的掩日弯下腰,面具之后的双眸和他对视着,语气冰冷而可怖的问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问题。 随着掩日这个问题说出口,章邯突然发觉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房间的墙壁,地板,家具,一切一切似乎都开始软化流动,就如同融化了一般。 他挣扎的看向自己的手臂,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一样,开始一点一点的融化为液体。 即使以章邯的心性城府和顽强意志,在亲眼目睹自己融化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场景后也陷入了深沉的恐惧之中。 不过,章邯到底还是章邯,最初的恐惧过后,他立刻开始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一切都是虚假的。 虽然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处境,但至少让他的意志没有就此崩溃。 强忍着浑身上下所有地方传来的不适感,章邯继续对掩日嘴炮输出: “作为一个以杀死目标完成任务为最终目的的刺客,你不觉得自己的杀人风格太婆婆妈妈了吗?” “呵呵……”掩日轻笑两声,站起身回答道,“你可是帝国身份显贵的影密卫统领,皇帝驾前的红人,如果突然死了,总要看起来合理自然一些。” 掩日之所以愿意和章邯说废话,是因为他在拖时间。 千蛛噬梦的发作原理就像他刚才说的蜘蛛捕食过程。 陷入幻梦中无法自拔就如同是落入蛛网中无法逃脱,而章邯在幻梦中所作的所有事情,就如同蝴蝶的挣扎。 他的动作越复杂越剧烈越持久,他的精力就会越快的被消耗光。 然后,千蛛噬梦的潜伏阶段就会结束,正式进入毒发状态,如同蜘蛛为猎物注入毒液一样。 最后,章邯就会像猎物一样,一点一点融化在自己的幻梦之中——当然,现实里他的症状只是突然暴毙,不会跟着融化。 现在章邯已经毒发,随着时间推移自然会一点一点步入死亡,掩日在幻梦中既无法干预,也不愿意干预这个过程。 他费那么大劲,用章邯所谓的婆婆妈妈的方式杀人,为的就是撇清和罗网的关系,当然不能亲自动手了。 章邯急促的喘息着,冷笑着问道,“你们不是一向喜欢顺手栽赃给叛逆分子吗?不继续用这一招,正好一石二鸟?” “嗯……”掩日轻哼一声,略带笑意的回道,“忘了告诉你,农家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 虽然情报还没传来,但是按照计划,农家那群人肯定跑不了。 掩日觉得自己大可以提前把它当作事实说出来。 章邯倒是觉得罗网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但他并未做出反驳——这种事,掩日越晚知道越好,他没必要给敌人通风报信。 掩日不无得意的继续说道,“目前剩下的鸟群,就是看到你放的烟花,赶来救你的那些人。” “你知道作为一个捕猎者,最大的乐趣在哪里吗?” “哼!”章邯冷哼一声,讥笑道,“你正好有机会炫耀一下了。” 掩日完全不在意章邯作为败犬的‘哀嚎’,得意洋洋的将掩日剑架在章邯脖子上,凑近他炫耀道: “最大的乐趣就是猎杀另一种捕猎者,并且让他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明白自己也只不过是另一种猎物而已。” 炫耀完,掩日走到一旁,等待着章邯彻底走向死亡,顺便说道: “除了你的影密卫,被你的烟花吸引过来的说不定还有其他惊喜。” “如果有合适的目标,你说的一石二鸟确实是个不错的目标。” 农家已经纳入罗网的掌控,那就不好继续往它头上扣屎盆子。 好在现在的大泽山别的不多,就叛逆分子多,只不过藏得都太好了。 若是能引过来几个,掩日当然是不介意营造出影密卫和叛逆分子同归于尽的假象。 章邯这时候低头看着自己逐渐虚化融化的手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明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做出尝试,而是先抬头看向掩日,提出了一个请求: “事到如今,你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嗯……你说,我可以考虑考虑。” 掩日这会儿虽然很得意,但也没失了智,直接一口答应章邯的临死请求。 章邯也不介意对方需要考虑,有答应自己的可能就行: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掩日的身份,一直是罗网的最高机密,章邯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 现在,他觉得自己把握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掩日听到这个要求,倒是没有一口回绝,停顿了一下后问道,“你能保密吗?” 这话就等于在问章邯你死不死。 章邯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死不死你自己没把握吗? “嗯……”掩日考量了片刻后,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章邯,抬手伸向自己脸上的面具。 看起来,他似乎是笃定今天能干掉章邯了。 看着掩日的手逐渐靠近面具,章邯表面上平静,实际心里已经悬起来了。 不知道他今天能否靠着自己的‘死局’,骗出来这位罗网头号天字杀手的真身?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面对田言给出的充分证据,陈胜不好再继续揪着鬼谷纵横的问题不放。 但是这个问题了了,还有其他问题等着呢。 吴旷立刻发问,“现在王离的百战穿甲兵即将包围整个大泽山,该如何应对呢?” 你想当侠魁,这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就得想办法给平了吧? 这个问题确实重要,即使是田虎等人也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田言,期待着她的回应。 田言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反问道,“诸位觉得是该战,还是该和?”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这才真是真醒了 桑海城,滨海山崖边。 古寻抱着胳膊,侧对着西垂渐落的夕阳,眼神意味不明的盯着海面,以及依旧横亘在海面之上的庞然大物。 他的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身紫边浅蓝长衫的张良负手走来。 “感觉近日来,古兄的情绪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张良开口说道。 古寻回首看了他一眼,旋即转回去,笑呵呵的回应道,“怎么捉摸不透了?我这种人对你来说应该不难看穿吧?” 张良走到古寻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目光一同投向海平面,挂着一惯的儒雅笑容说道: “这世上,最容易看懂的是毫不掩饰的人,其次是有心遮掩的人,最难看懂的,则是藏有秘密,却无心遮掩的人。” “而古兄你,恰恰就是第三类,永远藏着一些谁都不知道的心事。” 古寻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后一挑眉瞥了张良一眼: “以你的性子,一般不会把话说的这么开吧?” 张良这个人,从来是能不张口就不张口,对关系疏远的外人他藏头露尾,对关系亲近的熟人他同样点到为止。 这种话,一般只有韩非才会跟古寻说。 张良闻言一笑,抬头看了一眼殷红的落日,“有些事我确实不该多过问,不过总感觉,现在有必要多问一点了。” 古寻听了不由咧嘴一笑。 该说不愧是千古谋圣吗,直觉都比常人敏锐的多。 不过他并没有就这方面的话题和张良深入,转而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良见古寻不愿说,也没法强求,只好回答道,“昨夜,小圣贤庄进了不少未受邀请的‘客人’。” “啊……”古寻晃了下脑袋,感慨道,“看来罗网已经坐不住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张良含笑摇了摇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这些客人的实力,未免差了一点。” 昨夜偷偷潜入小圣贤庄的罗网杀手如果放到整个江湖上,或许也算是专业人士,等闲之辈并不能发现他们的进入的踪迹。 但对儒家圣地小圣贤庄,未免就太不够看了。 尤其是现在小圣贤庄正值敏感时期,是最警觉的时候。 古寻一听恍然,“原来是打草惊蛇来了……赵高想先看看你们儒家会怎么做?” “伏念知道这事吗?” “自然已经知晓。”张良点了点头。 “颜路呢?” “一样。” “那他们俩都什么态度?”古寻好奇道。 张良抿了抿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回答道,“两位师兄正在下棋。” “啧……打算静观其变?”古寻咂摸了下嘴,笑呵呵的反问道。 张良只是笑,并不作回应。 这其实就是在肯定。 对于罗网的刻意挑衅,伏念目前也只能权当不知,不去理会。 儒家这个时候本来就是一动不如一静,更何况他的精力还要放在应付焚书令上,哪有空跟罗网过招。 但这对罗网来说,却未必是坏事。 他们在试探儒家,却不代表他们只是在试探儒家。 假话里面可以掺真话,假试探里面自然也可以掺入真行动。 说不准什么时候赵高就悄然给小圣贤庄埋下雷了。 古寻无意去置喙伏念的应对方式,因为他不怎么在乎。 儒家,他肯定要保,但保到什么程度还得看具体情况。 如果局势对儒家不利,那古寻也不介意儒家遭受一定程度的损伤——这或许对儒家做出改变还是件好事。 只要确保儒家别元气大伤,彻底歇菜就行。 对做到这一点,古寻还是有把握的。 政治斗争,权力博弈,说到底也就是看双方的筹码。 嬴政作为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就拥有最多的筹码。 古寻没有权力——他的权力都是嬴政给的,但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筹码。 强权与强拳,某种意义上并无区别。 嬴政不喜欢有人挑战他的政治权威,但他并非是不愿妥协的人。 他,从来都是秦国最具有政治智慧的人。 古寻想了想,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吗?”张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古兄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罗网这两个字就会暂时和桑海绝缘了。”古寻回答了张良的问题,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一样是静观其变。 只要古寻肃清了罗网,短时间内小圣贤庄自然就会安静下来。 看来儒家是真的不好出招。 “有没有觉得自己和过去的韩非感同身受?”古寻突然笑着调侃了一句。 作为先秦七子的韩非,纵有满腔抱负,在受到国内重重掣肘的情况下往往也是无力施展。 若不是古寻帮他强行破局,哪怕是想对付夜幕那几个臭鱼烂虾都得机关算尽,费尽心思。 而今日的张良,恰如彼时的韩非。 甚至他受到的掣肘更多,更重,面对的困境也更难,更广。 作为儒家弟子,想对付身为皇帝的嬴政,这简直等于戴着镣铐挂着枷锁,在雷区肆无忌惮的蹦迪。 面对古寻的调侃,张良无言以对,只能耸了耸肩,苦笑一声。 接着张良转移话题问道,“大泽山的新消息,古兄有了解吗?” 古寻摇了摇头,“没有,暂时不想听那边的事了。” 该做的都做了,农家结局如何……随它去吧。 反正,离了农家地球也不是不转。 张良闻言笑了笑,说道,“农家的事上面,卫庄兄和盖先生似乎会和农家大小姐田言产生一定程度的分歧。” “嗯……”古寻努了努嘴,反问道,“你觉得这对农家是好是坏?” “不会是好事,但也不会让局面恶化到哪里去。”张良立刻给出了答案。 古寻点点头,“那不就没关系了吗?” “所以这一点并不重要。”张良回应道,“重要的是,掩日在大泽山现身,而且似乎在针对章邯将军。” “掩日……”古寻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罗网在大泽山还真是百无禁忌,一点都不掩饰了。” “行走于阴影之中的杀手,天然就有一层遮掩。”张良轻笑着提醒道。 罗网不是不遮掩,只是不怎么遮掩。 古寻扭头瞥了他一眼,已然明白张良提起大泽山情况的目的了: “你是想问我,掩日的事吧?” “这位天字一等的情报太少了,即使是流沙的资料库中对他也记载寥寥。”张良无意掩盖自己的目的,坦然点头道。 流沙都没有掩日的情报,基本上其他组织也都不会有。 张良想要多了解这位天字杀手的情报,就只有看看古寻会不会藏着点私货了。 “掩日……”古寻再次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回想起不久之前在机关城中的经历,沉吟少顷后说道,“掩日换人了。” “换人了?”这个消息让张良有些错愕。 他猜到古寻会有一些私密情报,但没想到是这种情报。 “古兄你知道掩日的真实身份?” 古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上上次和掩日有接触,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文信侯吕不韦倒台后,赵高重组罗网,招揽来新一代的掩日后不久,我和他有过一些非常间接的接触。” “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能确定他不是我认识的人。” “那人换了的意思是?” “我上次和掩日接触,是在机关城。”古寻解释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曾和我擦肩而过,而我发现,掩日的气息变了。” 气息变了,人自然就不是原来那一个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是有办法进行欺骗的,但能骗过古寻的……张良印象里,只有黑麒麟勉强可以做到,而且只是很短的时间。 当然,掩日换人了这事虽然让人惊奇,但……这么多年过去,换人了也可以理解。 罗网杀手,从来也不是什么能干长久的活计,早死早超生是杀手的常态。 天字杀手当然抗造一些,但也就那样。 问题的关键在于,换成了谁。 张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如果还是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古寻没必要跟他废话这么多。 “新的掩日,是古兄你的‘熟人’?” “你脑子转的就是快。”古寻乐呵的调侃一句,然后说道,“这个新掩日的气息,和我认识的某个人很接近。” “一个……很让我意外的人。” “谁?”张良一点不客气的追问道。 古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张良道,“你觉得,王离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向扶苏这一派靠拢?” 张良神情一滞,旋即两眼圆睁,难得露出了一脸惊容。 古寻问题的标准答案是王家从不站队,王离身为王家的新一代头面人物,只要还紧随王翦王贲的步伐就不会站队。 而且他和蒙恬是标准的竞争关系,不说是冰火不容,也差不多少。 但古寻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肯定不是想听基本众所周知的标准答案。 也就是说……掩日和王离有关系!? “古兄你……确定?”张良忍不住问道。 古寻耸了耸肩,“我也不是很理解,但……人心是复杂的,你应该很清楚。” “这样说来……”张良眉头皱起,“章邯将军的处境恐怕会很不妙啊。” 王离有问题,就等于三万百战穿甲兵的兵锋全都对准了影密卫。 就算不能明着对付你,只是暗地里使绊子也够要命的。 最关键的是…… “古兄,这事你不会没告诉章邯将军吧?还有卫庄兄他们?”张良侧目看向自己的好友,虽然是疑问句的语气,却莫名给人一种肯定句的感觉。 古寻没回答,只朝他笑了笑。 张良见状不由苦笑,果然,真的没告诉。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提前不说呢?” 古寻一摊手,很无辜的样子,“我又不知道掩日也去大泽山了。” “啊……”张良张了张嘴,然后又是一声苦笑。 这个理由……很充分! 张良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提要不要现在把情报传过去。 古寻既然没说,就代表他觉得没必要。 其实大泽山的事发展到这一步,每一个人的立场都展现的差不多了,章邯只要脑子没问题,哪怕不知道王离和罗网有瓜葛,也会防备王离。 如果他没有,就代表这个影密卫的统领不合格,活该吃点苦头。 至于卫庄他们就更不必担心了。 掩日对他们来说压根就不重要,王离的本职工作才是要命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张良猜测古寻刻意隐瞒是有其他目的。 古寻见张良没有追问,笑了笑,也不再提掩日的话题。 他之所以特意瞒着这个消息,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看看王离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章邯他们要是都知道了,势必会过早的破坏掩日在大泽山的计划。 这样一来,就无法通过掩日在大泽山的所作所为来判断王离的真实想法了。 他的身份毕竟特殊,哪怕加入了罗网,也不能简单看作一个天字杀手,更不能简单的视作他投靠了赵高。 “东巡……要开始了吧?”张良换了个话题问道。 听到东巡这两个字,古寻的脸色少见的阴翳了几分,神情严肃了许多,沉声回答道,“对……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了。” 东巡计划已经万事俱备,只等嬴政携带随行人员出发。 咸阳的情报传过来有滞后性,而嬴政随时都能出发。 张良侧目看着古寻,试探着问道,“古兄你对东巡……似乎有些看法?” 古寻想了一下后回道,“东巡的开始,让我彷佛回到了过去。” “什么过去?”张良很是好奇。 东巡能跟什么事扯上关系? 古寻凝视着彷佛永远不会有变化大的海面,声音低沉的回道,“二十多年前,吕不韦倒台,嫪毐伏诛的那天。” 张良眉头一跳,面露沉思,似有所感的看着自己的好友,久久没有言语。 ……………… 大泽山,醉梦楼。 在章邯紧张专注的目光中,掩日脸上的面具被缓缓揭下,然而显露出来的却不是他的真容,而是又一张面具。 同时,好几张面孔飞快的接替在掩日脸上浮现,最后重新变回面具。 章邯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人宗掌门逍遥子、天宗掌门晓梦、百战穿甲兵统帅王离,甚至还有失踪多年的侠魁田光。 这让章邯不由得陷入了错愕之中,掩日见状却得意的笑了起来。 “呃呵呵呵……” 章邯回过神,眼神变冷,“你觉得这很好笑?” “不好笑吗?”掩日反问。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这回才醒了…… 掩日再次走到章邯面前,弯腰俯身,将手中取下的那一层面具往章邯脸上套去,不过还未贴近,面具便已经融化成一滩流质。 掩日也不在意,随手甩掉,接着说道: “你看……” 他转看向之前插着燃烧线香的地方,章邯也随之将目光转了过去。 却见之前已经被他打落的线香依旧还在原处静静的燃烧着,袅袅细烟升腾飘散,融入四周。 “你曾经灭掉的香,它还在燃烧。”掩日走过去将香夹起,淡淡的说道,“明白了吗?在这个梦境中,其实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千蛛噬梦构建的幻梦,本质只是一座不许脱逃的囚笼,尽管章邯是梦的主人,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所以他无论怎么逃跑,都只会回到这间屋子里。 面对掩日的戏谑与轻蔑,章邯嘴角一翘,幽声反问一句,“是吗?” 听到这两个字,掩日突觉不妙。 随着章邯话音落下,幻梦环境骤变,所有颜色飞快褪去,原本正在逐步融化的世界开始猛然提速。 掩日见状不由有些错愕。 这一幕他很熟悉——这代表章邯正在加速走向死亡。 他在主动让千蛛噬梦杀死他! 幻梦的主人无法对囚禁自己的囚笼做出任何改变,但可以让自己做出改变。 囚笼是为囚徒准备的,当囚徒走近死亡,囚笼也会走向溃散。 随着章邯主动选择死亡,千蛛噬梦构建的幻梦也开始加速崩溃。 而章邯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梦,终究是梦。 现实里,当他快死的时候大概率就失去行动能力了,而在这里,他固然也会很痛苦,但只要能忍住,那就不成问题! 在掩日的错愕中,章邯垫步向前冲至他面前,伸出两只化的差不多的手一同攥住掩日剑的剑格,想要空手夺白刃。 掩日虽然有些措手不及,却也还是及时发力,没有让章邯一举成功。 二人开始了角力。 梦境中的掩日并不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一时间竟无法压制状态极差的章邯。 章邯见突袭失败,立刻一转发力方向,扭得掩日手腕一翻,紧接着一只手快速递进,顺着手臂捏到了他的麻筋上。 遭这一捏,掩日手上劲力全泄,掩日剑脱手飞出。 章邯露出笑容,掩日心生不妙,另一只不受限制的手就要去攥住章邯的脖子,却已经来不及了。 章邯反手握住掩日剑,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胸口捅了过去,不留余力,但求一死。 掩日剑穿心而过,鲜血顺着剑锋流淌,而章邯的伤口中却放出了耀眼的赤红光芒。 “梦里也许确实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至少可以让自己醒过来!” 伴随着自身散发出的重重幻光,章邯露出了满意且得意的笑容。 果然,笑容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旋即,已经濒临崩溃的幻梦世界,彻底开始支离破碎。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面对田言抛出的战和之问,脾气暴躁且坚决反秦的陈胜第一个给出了回应: “当然要战!” 和陈胜很不对付的田虎这个时候也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毕竟他可是原教旨主义的田姓至上主义者,怎么可能允许帝国骑到农家的头上。 “打他娘的!” 他们俩说的铿锵有力,看的躲在田言身后的阿赐都不由跟着手舞足蹈的吆喝,“打!打!” 本就和罗网不清不楚,且喜欢明哲保身的田仲当然更想和——说直白点其实应该叫降,但又不敢明着唱反调,只好小心的提醒道: “十万农家弟子很可能因此血流成河。” 司徒万里没有表态,只是面色凝重的捋着自己的胡子。 他暂时还有些拿捏不准该和该战。 从心而论,他觉得投降帝国未必是个好选择,毕竟帝国的霸道风格是人尽皆知的,不是说你降了就有可能继续安稳生存下去。 可开战的话,他又确实不认为农家有把握对抗帝国的精锐部队。 十万弟子这种话平时吹吹无妨,到了需要见真章的时候,司徒万里很怀疑到底能发挥出几分战力。 见没有人还想说话,田言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我认为既要和,也要战!” 接着她解释了自己这个方案的理由,“和,是为了尽可能保全十万农家弟子的性命,但只有战,才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筹码。” 这话一说,大家基本也都能听明白怎么回事。 听田言的意思,也是不愿意彻底和帝国撕破脸,但是直接投降的话又很难落个好下场。 想要真正求一场和解,唯有先打过一场,让帝国知道强吞农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才行。 计划应该说是没什么毛病,就是执行起来会怎样很难说。 当然,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拆台——主和的人见田言没有死磕的意思自然不会反对,主战的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不投降就行。 田言的目光转向陈胜,“陈胜堂主,我希望作为魁隗堂主的你能亲自出面去说服朱家堂主和神农堂的弟兄,放弃前嫌,团结一致。” 陈胜和吴旷对视一眼,迟迟没有给出回应。 原则上,他们不是很反对田言的计划,但是否要全力支持她却是另一码事了。 田言见状,劝说道,“现在帝国兵临大泽山,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内斗?” “家务事,总要等共御外敌之后再行处理吧?” “请你们放心,我会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听到田言如此保证后,陈胜心中隐隐意动,忍不住再提了个条件,“还有侠魁的事情,也要你给出说法!” 田虎一听侠魁就不爽了,伸手一指陈胜骂道,“怎么,你还想争侠魁?还不服?” 陈胜斜眼瞥了他一下,然后忿忿回道,“我说的侠魁是我们老大田光!” 由此可见陈胜始终不曾真正信服田言。 不过,毕竟外敌当前,所以他愿意做出让步。 而对于陈胜重提田光的话题,田虎等人各有反应,却没人表示反对。 尽管他们中有不少人其实并不希望再去翻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但这事也算是政治正确。 哪怕不认可,也不能真跳出来反对。 田言闻言更是嘴角一翘。 不怕你提田光这个话题,就怕你不提! “当然,大家既然认可我作为侠魁,我自然要方方面面都让大家满意。” “等农家渡过这次危机,前任侠魁田光的事情,我也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胜堂主,吴旷主管,你们觉得如何?” 田言话说到这份上,他们俩也觉得没必要继续抻着了。 吴旷抱拳一礼,“那就希望大小姐言而有信。” “一言为定!”田言没有介意吴旷话里隐含的不信任,郑重回应道。 随后陈胜吴旷二人便离开了炎帝六贤冢。 田言等人目送着他们俩离开,田虎抱着自己的虎魄不忿道,“没大没小!我看他们两个还是不服!” 田言对此一言不发。 陈胜他们俩不服是肯定,不过这不重要。 只要他们有所求,能被自己利用就行。 ……………… 大泽山,醉梦楼外的林子里。 龙且等人在韩信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这里,挑了个隐蔽的高点,正偷偷观察着醉梦楼的状况。 观察片刻后,几人都看出了明显的问题。 “不对劲!”季布率先开口道。 英布跟着说道,“这地方太安静了。” 钟离昧目光从下方扫过,一脸凝重的说道,“感觉这里好干净啊!” “确实太干净了。”龙且跟着应和了一句。 季布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地上没有任何脚印,连落叶枯枝都很少,明显是有人刻意清扫过地面。” “问题是,打扫者在掩盖什么?”钟离昧提出了关键问题。 龙且猜测道,“或许……刚才的紧急讯号其实是个陷阱。” 韩信低沉的声音响起,“示警信号没有任何问题,但求救者很可能已经被当作诱饵,来吸引更多人走入陷阱。” 简而言之就是围点打援。 英布听完看着众人问道,“那怎么办?” 作为兵家高手,强闯别人设好的陷阱显然是最不智的行为。 韩信立刻回了四个字,“必须要救!” 英布一听他这语气有些不爽,反问道,“所以你到底要我们来救什么人?” 韩信之前光说要先救个人,然后就把他们带来了,其他的啥也没说。 英布现在几乎是一头雾水。 龙且他们倒是门清——来醉梦楼还能救谁,章邯呗! “一个必须要救的人。”韩信简洁的回答了一句。 英布张了张嘴,有些无奈的问道,“那你倒是告诉我是谁啊?” “救到了你不就知道了。”韩信依旧不告诉他答案。 欺负傻子,虽然缺德,但很有意思。 反正韩信没什么心理负担,明明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就英布想不明白,怎么看都是傻子自身的问题。 英布也懒得和他绕圈子掰扯,直入正题: “怎么救?” “想要安全的进入敌人预设的战场,就要想办法调动他们离开最有利的位置。”韩信淡定的回答道。 “你觉得他们会配合你?”英布抱着胳膊,阴阳怪气的反问道。 想要做到韩信的方案,他们就必须有所行动,但他们只要一有动作就会打草惊蛇。 不动救不了人,动了又会触动陷阱,可以说很闭环了。 “这些布置陷阱的人并不知道,他们本身,也身处于一个陷阱之中。”韩信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 在见完鬼谷纵横之后,见龙且等人之前这段时间里,他可是也没闲着。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陈胜这两个激进主战派离开后,在场唯一一个完全不想打的人——田仲开口了: “大小姐……”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田言立刻扭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这凶戾威严的眼神直接把田仲吓的一激灵,好在他是个机灵的人,赶忙改口: “侠魁……我们不是要和罗网结盟吗?怎么还要开战呢?” “一打起来,怕是不好收拾啊。” 田仲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看起来像模像样不引人怀疑。 田言抿嘴一笑,迈步从众人间穿过,同时解释道,“王离出身帝国豪族,世代将门,可谓不可一世。” “我们与之一战,就是送给罗网最好的见面礼。” 道理很简单,不展示肌肉,怎么跟人合作? 司徒万里立马跟上附和道,“不错,王离现在筹码太强,根本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只有削弱他的本钱,才能压制他的气焰,我们才能真的和帝国议和。” “不过……”司徒万里话锋一转,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我们农家虽然人数众多,却都是江湖人士,不善战阵厮杀,王离率领的又是帝国最精锐的百战穿甲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这一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对此,田言的回应很简单,“我自有办法。” 看着一脸自信的田言,司徒万里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他们不愿意相信田言,而是这种事就不能这么儿戏。 但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和田言对着干,只能选择暂且信服。 倒是田虎,现在对自己的大侄女非常相信,毫不犹豫的就认可了这个说辞,还拍着田仲的肩膀说道: “你小子虽然诡计多端,但阿言可是咱们的活管仲,她说有办法你还担什么心!” 田仲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也不敢反驳。 田蜜趁这个当口,赶紧尝试自救,陪笑着请求道: “侠魁大小姐,既然要和罗网合作,那我岂不是就没罪了……能不能把我放了?” “我也愿意为农家而战!” 虽然田蜜称呼用的很对,态度也算明确,可惜女人一向最喜欢为难女人了。 “你曾经设局陷害陈胜堂主和吴旷主管,夺取了魁隗堂,现在他们二位回归,能容得下你?” 田言的无情让田蜜心中恼火不已。 说的这事儿就好像你爹没掺和似的! 但这时候她肯定不敢冒犯田言,只好腆着脸请求道,“那我可以加入烈山堂……” 田言直接打断了她,“要如何处置你,得看陈胜堂主二位的态度。” “来人,把田蜜关押起来!” 田蜜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两个农家弟子给押走了。 她最后的挣扎就是向田虎求救。 田虎对此很纳闷。 我特娘和你又没有一腿,我凭什么保你啊? 要找你也该找田仲那小子啊!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齐至醉梦 雁门郡,蒙恬大营。 迎着落日余晖,蒙恬率领着自己的残兵返回了大营。 靠着已经被他们暗中劝降的月狼之裔诺敏的通风报信,蒙恬提前得知了冒顿的计划——利用扶苏中毒来引诱蒙恬贸然出兵,然后在关键地点设伏,打他个出其不意。 同时,安排诺敏潜伏进秦军大营刺杀扶苏,打算双管齐下,就算蒙恬不死于伏击,也得为扶苏的死担责。 这计划应该说没什么毛病,两道坑蒙恬至少得踩一样——哪怕他知道不对劲,为了扶苏也必须匆忙出兵。 不过由于关键执行人叛变,这个计划自然是无疾而终,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虽然敌方的阴谋已经被破坏,但蒙恬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选择了将计就计,打算反埋伏冒顿的一手。 蒙恬假作识破计谋,佯装出兵后在大营内设伏抓住了‘刺客’诺敏,然后在诺敏的指认下,按照冒顿设计好的路线带兵踏上了寻药之旅。 冒顿提前安排好了伏击,蒙恬也早备好了援兵,打算反过来吞掉冒顿派来的伏兵。 这个计划也没什么毛病,冒顿派出的伏击队伍肯定不会太过庞大,他只需要坚持片刻等到援军抵达就可扭转战局,一举夺胜。 说起来,蒙恬的计划和当年李牧的计划颇为相似。 然后这个计划……就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蒙恬安排的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却错估了对手的实力。 冒顿派来的是他意外收服的异族将军克里昂,以及他手下的重甲步兵。 这支类似于方阵步兵的重甲步军团非常善于对付骑兵,蒙恬之前就和他打过一个照面,吃了一点小亏。 不过当时双方点到为止,根本没有真正交手,蒙恬也就无从真正了解这支军队的难缠。 哪怕早就从流沙的情报里知道了克里昂军队的难缠,也还是没能做出足够完善的准备。 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但他确实知道的不多。 于是在这场伏击与反伏击中,蒙恬由小亏升级为了大亏。 哪怕他安排的援兵及时抵达了,却还是没能正面击溃克里昂的军队,反而自己损失不小,经人指点撤入了一片桃林中才算甩掉追兵。 至于谁帮的蒙恬呢? 如今的北地,有能耐为蒙恬提供帮助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蒙恬返回大营后,立刻前往扶苏的落榻营帐内。 在旁人看来他是紧张公子扶苏的病况,担心情况恶化。 实际上,他是来汇报情况的。 既然要装,那就得装到位,扶苏并没有因为营帐里没人就表现出一切如常的样子,而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榻上,脸上还上着妆,看起来青黑一片,已然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样子。 蒙恬快步走到扶苏近前半跪下来,彷佛在查看扶苏的状态。 军营之中很可能有鬼,他们俩都不想有半点破绽。 “公子殿下。”蒙恬先压着嗓子行礼问好。 扶苏眼睛张开一条线,保证自己能看清蒙恬,然后用同样压低的嗓音回道,“看来将军此番行动不甚顺利。” 要是成功打了一个反伏击,蒙恬脸上多少应该带点喜色,但扶苏现在能看见的只有低沉。 不过应该也没吃太大的亏。 见扶苏一眼看出自己吃亏的事,蒙恬苦笑一声,“让公子见笑了,末将误判了敌军实力,盲目自大招致兵败。” “能让早有准备的蒙将军吃亏,看来敌人非常棘手啊?” 扶苏不觉得蒙恬会如此轻易的误判敌军实力,肯定还是碰上了意料之外的硬茬子。 打仗,总是会有意外的,狼族毕竟和山东六国不一样,后者中最短的一国都和秦国争斗了有上百年。 大家太过熟悉了,狼族则不然。 蒙恬微微点头回答道,“是冒顿意外收服的那支西域异族军队。” “他们的作战风格极具特色,而且颇为克制骑兵,再加上战场环境不利……末将险些溃败,幸亏得到了一位高人指点,及时刷掉了敌兵。” “高人……”躺着的扶苏稍一思索,想到了答案,“是那位……猎狼人?他真的藏身在北地。” 虽然流沙内部的情报显示这位赵国军神确实没有死,并且隐居于北地,但这一点始终没有得到唯一一个真正知情人古寻的官方认证,所以始终存疑。 直至此时才算是真正的确认。 哪怕早有心里准备,扶苏也还是略显愕然。 近百年来,秦国军中存在两个神话,其一是武安君白起,其二是武成侯王翦。 前者是因为他戎马一生,未尝一败,手上沾染着上百万人的鲜血,为自己搏得了‘人屠’的凶命。 后者则是因为赵、魏、燕、楚四国的灭亡大功——魏国是王贲所灭,但魏国主力却是王翦击溃的。 当然,王翦一生也败绩寥寥,而最为人所熟知的几场败仗,全拜李牧所赐。 所以秦国人大多都对李牧抱有一定的崇敬与尊重——尤其是李牧死于赵王背刺,并未在战场上被人正面击溃,更衬得他如同一个不败战神。 历史没有如果,在世人眼中李牧就是没有败给秦国,哪怕如果再打下去,他迟早会支撑不住……或者说赵国会支撑不住。 即使是扶苏,对这位传奇人物也是抱有极高的敬意,尤其是在他的老师对李牧非常推崇的情况下。 “若……”扶苏欲言又止,考量片刻后轻叹一声道,“算了,既然老将军已经退隐北地,我就不去打扰了。” 蒙恬看得出扶苏还是很想见一见那位曾经的传奇军神,但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建议。 和李牧见面后,对方不止一次的跟他强调李牧已死,世上只余一个守墓的垂垂老朽,已然代表了人家的态度——谁都不想见。 要不是出于民族情怀,他也根本不会管蒙恬死活。 这种情况下,能不打扰人家还是别打扰的好。 当然,如果扶苏强求,蒙恬肯定不会忤逆公子的意思……好在扶苏也是通情理的人。 蒙恬转而说起正事,“末将躲避追兵的时候,和那位老前辈探讨了一番如何对付那支异域军队的问题。” 听到正事,扶苏的注意力也赶紧收了回来,正声问道,“可有结果?” 蒙恬点了点头,“那支部队以重甲步兵为主,骑兵游击为辅的方式作战,风格上颇有一些昔日魏国魏武卒的影子,而其结盾如墙,集矛如林比之魏武卒又有联结紧密,攻守兼备的优势,看起来坚不可摧。” “敌人若要强冲则必死无疑,一味撒腿又只会退无可退,这样的军队几乎将方阵的优势发挥到了极点。” “面对如此敌人,思来想去,还是效仿昔年马陵之战旧事,以诱敌深入之计伏击之,最为妥当简单。” “当然,这也只是下策,上上之策始终还是……” 蒙恬话没说完,但后面的内容扶苏很清楚。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劝降那支异域军团。 对方并非是冒顿一手培养出来的,只是半路被其收服,未必有多忠诚。 当然,这个方案是否可行,还得看他们那位卧底能否提供一些关键信息了。 不过这件事只要成了,他们就有机会一举重创狼族,直接锁定北地战局的胜利。 尽管如此,扶苏却也没有给蒙恬压力,只是嘱咐道,“行伍之事,扶苏只是外行,一切还要交托蒙将军费心。” “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帮助的,蒙将军尽可说来。” 蒙恬低头抱拳一礼,“公子放心,末将必不负皇帝陛下,不负公子殿下信赖。” 接着,蒙恬便告退离开了。 诱敌之计的事他得早做准备,以免贻误战机。 上策下策两手准备他都不能放松,必须确保能尽快解决那支难缠的异域军队。 ……………… 东郡大泽山,醉梦楼内。 章邯休息的房间内,躺在地板上好像是睡着了的他猛然惊醒。 黄昏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投射在地板上。 看着穿过指缝的昏黄日光,章邯确定自己已经从幻梦之中苏醒过来。 不过此时的他状态也没比梦中强多少,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五脏六腑不断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口鼻还在不断向外溢血——实际上七窍都在流血。 地板上晕开的鲜红色十分显眼。 随着章邯醒来,千蛛噬梦对他身体的伤害才开始显露。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章邯融化了的身体都已经恢复正常了——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双手,连口鼻的鲜血都没管。 确认双手没事后,他才抹掉口鼻处的鲜血,打算从地板上爬起来。 不过他刚强提一丝力气打算撑着起身,心口就传来一阵猛烈剧痛,让他两眼一黑,再次脱离趴倒。 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也都是真实的。 他刚才自己捅自己心肺那一剑,让现实中的他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伤势……大概类似幻痛吧。 也在这时,掩日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醒来也不会改变什么,不过是更清楚自己会怎么死……或许还不如醉生梦死。” 听着掩日的声音不断迫近,章邯挣扎着试图逃离,然而此时的他连爬都费劲,根本无处可逃。 不过几步,掩日追上章邯,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举起掩日,就要将其一剑穿心: “说最后的遗言吧!” 这句听起来平静的话语里包含着一丝愤怒——章邯挣脱千蛛噬梦构建的幻梦这点让掩日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他觉得人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善后的工作却会因此麻烦上好几倍。 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没省掉事……早知道还不如他直接出手把人杀了呢! 即将面临死亡的章邯并未露出任何绝望,反而回首仰望着掩日,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作为一个杀手,你的废话真的太多了! 再次看见这个笑容的掩日心中再次浮现不妙,而一个圆球状物体悄然从章邯手中脱落滚开,炸开成一团烟雾。 这是章邯的烟雾弹。 这个时候烟雾的掩护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更不要说这烟还有点偏。 不过章邯需要的也不是烟,而是烟雾弹爆开的声音。 虽然比不上信号弹的动静,但在此时寂静的环境中,也足以产生相当响度的声音了。 掩日不知道章邯偷偷引爆一颗烟雾弹有什么作用,但这肯定不是好事。 他立刻就要用掩日剑将章邯一剑枭首。 同一时间,两道东西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 咔嚓! 窟通! 房门破碎,一头白发自残骸中闪出,手中锯齿利刃寒光凛凛,直扑掩日而去。 同时,屋顶破开一个大洞,体态硕大,蒙着双眼的典庆从天而降,手中镇天刀劈向掩日颅顶。 卫庄的出现不在章邯预料之中,而典庆,却正是他引爆烟雾弹的原因。 他之前收到过有关典庆出现在大泽山的情报,不过那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典庆会来这里——古寻就算给他安排帮手,也不可能调用身为长公子近卫的典庆。 直到不久前,他确认了那两位昌平君遗孤的身份后,才猛然惊醒典庆来此的目的。 也因此,他判断典庆此刻必然就在醉梦楼附近。 他不知道典庆之前没有出手救自己的原因,但只要他闹出动静,典庆一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救他。 事实上,典庆之所以之前没出手,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章邯预先准备的信号弹引来了影密卫和罗网的火拼。 虽然两拨人是在外面厮杀的,但他还是不敢贸然离开涟衣她们。 二是因为他没发现章邯出事了。 章邯中了千蛛噬梦之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他现在的伤势,都是醒过来以后才开始爆发的,之前没有任何问题。 典庆什么都没察觉到,当然不会贸然出手,否则的话还有梅三娘协助的他怎么都是抽得出身的。 虽然外面的火拼表明了章邯那里很可能并不平静,但是出于对影密卫统领的信任,典庆还是暂且按捺住了,直到他听到烟雾弹引起的动静。 章邯差点直接无声无息死掉这件事确实不在典庆的预料之内。 好在察觉到不对后他的救援行动很及时,哪怕鬼谷纵横没赶来也能保住章邯的性命。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搞个艺术 面对两大高手的同时袭击,掩日心中虽然震惊,手上却四平八稳,先是反手抬剑挡住先至的鲨齿锋刃,接着顺势一个翻身,躲开了典庆的从天而降。 同一时间,趴在地上的章邯感觉身下的地板突然一沉,接着整个人就翻下去了。 这里竟然是个暗格,直接一个标准的一百八十度狼式翻转,把章邯翻底下了。 掩日看见目标没了,心里当时就急了,试图上前阻止,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动作,卫庄典庆两大高手就先杀了上来。 老实说,就这两位爷,单打独斗掩日都得吃大亏,更不要说现在被他们夹击了,应付的很是狼狈,根本无暇顾忌章邯的逃离。 地板之下的暗道里,韩信虬着腰,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拖着基本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章邯快速脱离这地方。 这里的快,主要是情绪上的快,实际上韩信一步一步挪的很慢。 没办法,这地道修建的时候估计是为了节约工时或是劳力,挖的特别矮,人在里面行动要么把腰彻底弯下去撅着屁股一点点挪,要么就干脆彻底蹲下,跟鸭子似的移动。 韩信眼下拖着章邯,必须要发力,蹲着不行,只能屈腰咕蛹,十分的难受。 好在他来救人前就早有准备,拖出去没多远后,就在黑暗中摸索到一根绳索。 把绳子系到章邯身上后,他猛力拽了两下,绳子另一端的人大概是收到了信号,开始发力往回拉绳子。 章邯就这么被拖着向暗道另一端一点一点挪动。 好在他身上穿的是金属甲胄而不是布料衣服,否则的话等人出了地道,怕不是屁股蛋子都要磨平了。 暗道之上的房间内,掩日三人此时纠缠暂休。 掩日看着一脸杀气的卫庄和庞然大物典庆,面具之下的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恨不得破口骂出声。 鬼谷的人怎么会这么快过来? 炎帝六贤冢那边的事竟然没有绊住他们? 还有这个典庆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扶苏被发配去了北地,他这个公子亲卫怎么会出现在东郡? 这特娘都叫什么破事! 不过心里再恼火也得先压一压,他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身。 真要是跟着两个人纠缠起来,他怕是没法活着走出醉梦楼的大门了。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掩日试图用废话来拖延时间,思考对策的同时等自己的手下过来帮忙把水搅浑。 对于这个问题,典庆照旧沉默无言,不做任何回应。 卫庄冷笑一声,嘲讽道,“我和你很熟吗?” 掩日输人不输阵,尽管心里慌得不行,面上还是强装着镇定,硬气的回应道,“你们太爱管闲事了!” 接着矛头又转向典庆,“身为公子亲卫的你,竟然敢擅离职守,阴潜大泽山,图谋不轨。” 对于掩日的扣帽子,典庆牢记沉默是金,一言不发。 也没什么好回应的。 他只是公子的亲卫,不是公子的农奴,本来也不至于寸步不能离开扶苏。 至于私自潜入大泽山就更扯了。 他是在王离封锁大泽山之前进来的,光明正大进来的——你们没发现是你们的事。 掩日说了这么多废话,目的还是拖时间,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发现自己在外面的属下却没一个赶过来救驾的。 不应该啊! 这都好几句话的功夫了,该察觉到不对了啊! 卫庄看出了掩日的小心思,哂笑一声说道: “不用等了,你的那些手下应该已经先你一步走了。” 卫庄的话音刚落,外界立刻开始配合的下起‘人雨’,大量的人形身影从醉梦楼房顶上摔下来,在窗户上映出一连串的黑影。 片刻之后,‘人雨’停歇,盖聂利落的从上层翻下来打破窗户跳进了屋内。 此时的他失去了先前使用的木剑,却并没有换上一把新木剑,而是握着一把正常剑器。 剑圣盖聂终于再次有了一把正经的佩剑。 面具之下,掩日的脸色更加的扭曲难看。 两个绝世高手,一个顶尖高手的天板,三大高手现在伺候他一个人,这福份自然是少不了了。 掩日现在就担心自己虚不受补,被福分给撑坏。 但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了。 既然无法直接脱身,那就主动进攻。 本着这一原则,掩日悍然率先出手,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掩日剑的弧头剑尖直捅卫庄心口要害而去,却在中途被鲨齿剑挡住,不得寸进。 值此时机,典庆的镇天刀悍然高举,齐头朝着掩日砍过去。 掩日下腰回身一抬手中佩剑,剑尖依旧顶住卫庄,剑身却架起来高过自己俯低的身子,挡住了镇天刀。 但是多方受力之下,他的剑却是差点握不住直接脱手,身下的地板也被传导过来的劲力压得吱吱作响,崩出道道裂纹。 撑过最开始的一波劲道之后,掩日立刻偏转剑身将外力卸去,抽身撤开。 卫庄典庆自不饶他,步步紧逼,上前追杀。 三大高手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屋内肆意的交手,盖聂只是在一旁压阵看戏。 虽然他没出手,但效果也还是有的。 他不动,掩日就必须分润一部分注意力给他,以防遭到偷袭当场暴毙。 当然,对掩日而言,盖聂不动总归是好过动手。 否则的话,三大高手齐上,他最多只能考虑怎样的死状更有尊严了。 即使如此,他距离死亡也只有一线之隔。 仅仅数个回合过去,卫庄的鲨齿剑上已然沾染了掩日的鲜血——典庆的攻击掩日是一下也不敢挨,否则人就差不多交代了,相较之下卫庄的就还行。 上边打生打死的时候,下面的暗道里也不闲着。 除了韩信护送着章邯撤离密道,还有一个人也在暗戳戳的忙活着。 刘季躲在昏暗的地道里,摆弄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一阵忙活后才小心翼翼的拉着某根线一样的东西弓着身子匆匆离开地道。 等他从地道出口出来时,章邯正好也被拉到了出口附近,他赶紧帮着韩信一起把人弄出来。 结果一出地道口,刘季整个人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季布英布在拉绳子。 这俩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你们……” 他疑问的话还没出口,钟离昧第一时间挤了上来察看章邯的状况。 此时的章邯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虽然他取巧让自己在被千蛛噬梦毒杀于睡梦中之前苏醒过来,但毒性已然侵入他全身,不及时治疗还是会死。 “将军!将军……”看着昏迷不醒的章邯,钟离昧进行了常规操作。 人肯定是叫不醒的,倒是累的气喘吁吁的刘季听到钟离昧对章邯的称呼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嘀咕道,“怎么又来一个?” 今天真是邪了门,突然冒出来一个理论上是农家弟子的人让他帮忙救一个帝国军官,然后季布英布这两个楚国余孽分子竟然也跟一个帝国军官搅和到一起了。 龙且上前搭手把章邯架起来,同时说道,“他状态很差,先扶到旁边休息一下吧。” 几人七手八脚的把昏死的章邯扶到旁边靠树歇着,刘季眼见没人搭理自己,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地上歇着了。 他刚才可没少折腾,这会儿累的够呛。 这该死的暗道太矮了,在里面做什么动作比在水里还累人。 此时,落在最后的韩信也钻了出来。 他倒是没有忽视刘季,上来就先跟刘季到了个谢: “多谢老哥了。” 刚才他在暗道里正好撞见了刘季,两人经过一番猜疑后和解的戏码后,韩信说服了刘季帮自己。 否则的话,韩信未必能及时把章邯救走——醉梦楼下方的暗道非常复杂混乱,没有刘季指引,他找方位就得上不少时间。 听到韩信的道谢,刘季苦笑一声,“总算是有人愿意说句良心话了……可惜是个身份很存疑的人!” 这时候,朱家的小短手从后面拍在了刘季的肩膀上,“兄弟,辛苦你了。” 一见朱家也在,刘季顾不上叫苦叫累,急忙询问道: “老大,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还都是来救这个帝国军官的?还有哪一个,那也是……” 最后一句话刘季没说清楚,不过眼神瞥的是钟离昧。 最后,他也没忘了唯一一个‘关心’他的韩信。 “还有这一个,这个人身份很可疑,绝对不是咱们农家的弟兄!” 朱家捏着须子,顶着‘喜’面嘿嘿笑道,“显然,他是个卧底。” 对于自己的身份被戳破,韩信不是多在意,简单的回道,“先救人,稍后我再解释。” 说完,他也过去查看章邯的状况去了。 朱家也没有急着逼问,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顺便问道,“罗网的人没有追击你们?” 刘季起身跟上,漫不经心道,“他们好像遇到硬茬子对手,我听着上面似乎打起来了。” 韩信跟着补充道,“是鬼谷的盖聂卫庄两位,还有典庆,罗网此时已经遭受重创。” 一听到这个消息,朱家脸上的面具骤然一变,刘季也是大惊失色,二人异口同声道: “是他们?” “糟糕!” 两人的大呼小叫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扭头注视,“怎么了?” “那……那……那里面都是……都是……”紧张之下,刘季舌头有些打结,这那半天愣是没说清楚事儿。 还是朱家简洁的点明了情况下,“醉梦楼底下被埋满了炸药和引信!” “什么!” 这下龙且等人的脸色和刘季差不多了。 “我……我已经点燃引信了!”刘季这个时候还补充道。 决定引爆这里之前,朱家就提前给影送了消息,楼里理论上除了帝国的人应该是空的,所以刘季才会直接点火。 结果没想到漏了个典庆不说,鬼谷纵横还正好闯进来了。 龙且倏然起身,“不行,必须得把它停下来,否则的话鬼谷那两位……” 典庆的安危倒是没人太在意。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百战无伤阁下能否硬抗炸药,但顶着爆炸和火焰安全冲出来肯定没问题。 人又不是傻子,还能真站在原地把爆炸伤害吃满喽。 不过盖聂卫庄就不一样了,他们俩不带减伤,哪怕跑的及时,也很容易被爆炸和火焰波及到,稍微擦着碰着就有可能受到不小的伤势。 然而龙且的想法很好,可惜引线这玩意烧起来那可太快了……尽管刘季已经尽可能的加长了。 他这边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地道洞口就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汹涌的火光夹杂着强烈的冲击波从洞口内喷射而出,差点把他们都给燎着。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脸色各不相同,但意思倒是很一致——完蛋喽!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韩信,他始终保持着平静。 另一边,醉梦楼内,眼瞅着掩日就要死在卫庄典庆联手夹击之下,突如其来的爆炸却阻止了一切。 巧合的是,他们这片区域并非是爆炸的直接覆盖范围,但火势还是迅速蔓延过来,建筑物也在周遭爆炸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浑身上下多处受伤的掩日嘴依旧很硬,uu看书wuk主动嘲讽道,“你们想杀我,现在看来自己似乎也中了陷阱?” 卫庄一抬鲨齿,冷声回道,“这不妨碍先杀了你。” 虽然整栋建筑都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坍塌把他们都埋了,但卫庄依旧不打算放掩日轻松离开。 大不了赌一把,看谁快喽。 掩日对此只有四个字,“恕不奉陪!” “你走不了!”盖聂悄然间拦住了掩日的后路。 卫庄典庆同时包夹过来,三方合围,务求将其彻底留下。 他们的意见很一致。 看着盖聂手里那把在火光映照下笼罩一层朦胧紫色的纤薄未知长剑,掩日不慌不忙的问道,“你的木剑呢?剑圣连自己的剑都能弄丢?” “剑就是剑,没有区别。”盖聂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你要是奇怪为什么渊虹换木剑也就算了,从木剑换回正常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卫庄却是不想听掩日继续废话消磨时间,垫步前冲出剑,第一个出手了。 强敌环伺,掩日不敢贸然出招,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避,整个人一跃而起让开鲨齿锋芒。 盖聂典庆见状立刻从两侧夹击补攻,掩日只得在半空强扭身姿,掩日剑出鞘,险之又险的挑开盖聂的剑刃,同时避开典庆并排袭来的镇天刀,并脚尖一点刀身借力跃向高空。 盖聂卫庄见状就要协力攻击,以剑气直接撕碎空中的掩日。 典庆则打算直接甩出自己的镇天刀,务求三人合力将其一击毙命。(本章完)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以戈止伐 掩日自然知道自己的情况危急。 三大高手协力出击,他最多三五个回合就得彻底交待。 现在,就是他唯一的脱身机会! 掩日一转向,干脆直接背对着盖聂三人,一瞬间调动全身真气,竭尽全力斩出了一道硕大的弧形血红剑气。 剑气呼啸飞出,冲天而起,直接将已经濒临崩溃的屋顶彻底撕碎。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粗壮厚实的屋脊和房梁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碎裂崩解,全部砸到了下方的地板上。 面对这些动辄几百斤的玩意,盖聂卫庄不敢贸然硬抗,只得撤招躲避。 倒是典庆第一时间直接撞开这些房屋残骸,冲破火幕,试图留下掩日,然而其人已经消失不见。 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一定没跑远,但在一片火海中搜寻一个不知道躲到哪去的敌人并不是明智之举。 哪怕典庆压根不怕,也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还得保护盖聂二人不出事。 ……………… 大泽山,某处山岭之上,王离正带着自己的部队,打算趁着夜色给农家一点惊喜。 王离正要下令,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他急忙扭头去看,却见一股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好大一片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 王离旁边的赵部立刻说道,“是醉梦楼方向!” 王离的眼中满是震惊,语气很奇怪的嘀咕了一句,“他们怎么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赵部倒是没怎么关心这逼动静,而是第一时间请示道,“章邯将军还在醉梦楼!上将军,末将这就去……” 虽然章邯要查赵部,但是这会儿他还是很讲同袍之义,第一反应就是回去救人。 王离却不咸不淡的喊住了要动身的赵部,“你着什么急!” “可是……”赵部有点不明白。 他这么积极救章邯,当然不是因为袍泽关系,而是觉得王离会很在意章邯的安危。 章邯是影密卫的统领,皇帝身边的近人,和国师古寻关系匪浅。 这样的重要人物要是因为王离把他请到醉梦楼而被害死,就算有王家做靠山,这事也难善了。 照理说,王离这个时候肯定会紧张章邯的安危。 对于赵部的疑惑,王离给出了自己的解释,“章邯是什么人?影密卫是什么人?这点场面难为不了他!” “依我看,这就是他在擒拿叛逆分子。” “他在暗,我们在明,各忙各的就好了。” 虽然觉得这个解释很扯淡,但赵部还是识趣的点头应是,没有多问一句。 章邯死不死的跟他无关,天塌下来也是王离这个高个顶着,背锅都轮不到他。 插曲结束,王离转向自己的士兵,下令道,“传我军令,对封锁地区……” 这时候,阴影中响起一道女声,打断了王离的命令,“请等一下,将军。” 王离眉头一皱,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天色昏暗一片,传来声音的地方又有几棵大树,整个笼罩在阴影之中。 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从树后走出,却让人看不真切,不过她手里那把剑反射着点点寒光,倒是引人注意。 王离看清那把剑后,脸上又一次浮现出奇怪的神色,似乎很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他就收敛了情绪,彷佛没有反应。 赵部见有陌生人,立刻拔出自己的剑护在王离身前。 这里那么多士兵,动手肯定用不到他,但此时正是他向上将军卡卡表达无限忠诚的时候。 不过王离却一抬手示意麾下的士兵保持镇定,然后对赵部吩咐道,“你先带人退下待命。” 赵部这次学精,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一点头就指挥众多士兵一并退到一旁去了。 王离则主动迎向阴影中的人,貌似好奇的问道,“属镂……阁下是罗网的人?” 田言自阴影中缓步走出,语气平静的回应道,“看来上将军知道我?” 看清田言这个不速之客后,王离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本将军最近确实从一个不成器的废物下属口中得知了属镂这把剑,但是……那恐怕不是你!” 田言一抬属镂剑,“罗网天字一等杀手属镂……这就是我!” 罗网规矩,人可以死,剑不能亡。 属镂剑在她手上,那她就是属镂,这话田言说的非常有底气。 王离阴着脸冷哼一声,“本将军很像傻子吗?” “农家所有人高层的画像我都看过,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 “烈山堂大小姐——田言!” “我是田言,和我是属镂有冲突吗?”田言不慌不忙的反问道,“农家内部的罗网成员,可远不止是我一人。” “呃……”王离欲言又止,想反驳却只能把话憋回去。 虽然他知道田言不是属镂,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知道。 作为百战穿甲兵的主将,王离不应该对罗网内部的情况太了解。 所以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田言‘属镂’的身份,不耐烦的问道: “好,就当你是。” “那你这个罗网杀手,找本将军有什么事?” “请将军撤兵。”田言毫不犹豫的抛出了五个字。 ……………… 醉梦楼暗道之外,刘季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不由扶额哀叹,“完了……完了……” 朱家顶着‘哀’面,捋着须子奇怪道,“这火势……” 韩信一脸平静的看着大火焚天的场景,拍了拍刘季的肩膀,“你得谢我。” 心情非常糟糕的刘季一抖肩膀把韩信的手甩开,瞪着眼睛纳闷道,“我谢你?我谢哪门子啊?” 朱家这时候说道,“刘季老弟,看这火势,爆炸情况比预期设计的要减轻了不少啊!” “嗯?”刘季急忙探头去看。 可惜这炸药不是他布置的,他只负责牵个引线点火,压根看不出来什么。 韩信接下来的话解开了朱家的疑问: “我剪掉了一部分引信。” “啊?”刘季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剪我的引信?” 从流程上来看,是刘季先开始设置引信,他忙活的差不多了韩信才去救的章邯。 如果他要剪引信,只能在去救人之前,否则很可能来不及。 在炸药随时可能爆炸的情况下,没有人敢在地道里多逗留。 韩信耸了耸肩,“我只是怕爬的不够快,还没出暗道就先被烤焦了。”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但也并不复杂。 做个有备无患的后手罢了。 反正该炸死的总能炸死,炸不死的就是炸不死,炸药多点少点实在无所谓。 回答完,韩信朝章邯走去,打算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 朱家看到他正好背对着自己,心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手中指力翻转,三心二意点穴手当场隔空点住了韩信。 韩信这会儿正好迈腿,定在原地姿势看起来颇为搞笑,尤其是搭配上他左右晃动的眼珠子。 龙且见状急忙问道,“朱堂主怎么突然对他动手?” “他是帝国派来农家的卧底。”朱家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之前没动手,是因为不清楚韩信的实力,不好贸然行动,方才抓住了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当然,也只是先把人控制住,并不打算伤害韩信。 朱家并不排斥和帝国一方的人合作,但是他们对韩信几乎一无所知。 这很不好。 ……………… 山岭上,听到田言说的话,王离整个人都懵了,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就是反问一句: “你在说什么?” “我希望将军停止进攻。”田言很实诚的重复了一遍。 王离这下直接气笑了,“呵!看来你是真的拿我当傻子啊。” “我大军都围山了,你让我撤兵!?” 这里要强调一下,嬴政调王离来大泽山,主要目的是确保荧惑之石安然送至咸阳,并没有明确下令让百战穿甲兵消灭农家。 只是农家抢夺荧惑之石的行为,给了王离正当开战的理由。 他可以打,也可以只抢回荧惑之石,这两种选择在咸阳都能交的了差。 不过作为帝国军人,送到嘴边的军功不要当然是不可能的——也因此,消灭农家被视作皇帝的意志,因为嬴政肯定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些将军的尿性。 田言解释道,“我已经控制了农家,将军现在发动攻击,等同于消减罗网的力量。” “罗网的力量?”王离眨了眨眼,咂摸着嘴回道,“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农家十万弟子,罗网也能吞的下?” 接着王离一拍胸口,话锋一转道,“当然了,大家都是帝国同僚,我不会把事做绝。” “该留给罗网的,我肯定一点不少给你们,我可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田言闻言一笑,回应道,“我要提醒将军一下,你这样等同于和罗网作对。” “哈!”王离张了张嘴,有点想骂人。 我和罗网作对? 你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给老子捣乱,特么到底是谁在和罗网作对? 但是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王离只能强忍着,冷笑回道,“你威胁我?赵高站在这儿说这话还差不多!” 以王离的家世,整个帝国官场,就只有一个人能让他退让三分,那人就是古寻。 除此以外,他就真的是谁也不用怵,哪怕是蒙恬,哪怕是李斯,哪怕是赵高,可以说是牛逼到不需要朋友了。 田言含笑回应道,“我只是在提醒将军。” “照你的说法,我这大部队兴师动众,千里迢迢赶过来,就只是为你们敲敲边鼓,用来吓唬吓唬那些农家草民,然后让你们轻松收割成果?” 王离一边质问田言,一边朝她一步一步逼近。 走近之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田言,压迫感十足。 虽然后者身材很高挑,但面对王离这个人高马大的糙汉子还是不够看。 田言不慌不忙的回应道,“首先,我们并不轻松。” “其次,罗网的方式的确更具效率,对帝国更有利。” “哼!”王离冷哼一声,一只手掐着腰,不屑道,“所以,本将军和三万百战穿甲兵就是来给你们当陪衬的?” “这是协同合作,将军。”田言笑盈盈的强调道。 “协同?协同个屁!”王离一翻白眼,大手一挥,一点不客气的呛声道,“你大功告成了,我就该灰溜溜空手而归了!” 农家他是不可能放手的,别说是田言这个冒牌货来跟他说,赵高亲自过来求他都没用。 田言迅速回应道,“罗网可以把章邯交给你。” 王离一愣,旋即迅速收敛情绪,露出怒容,气冲冲的回道,“章邯带着影密卫处处追查罗网,什么叫你们交给我?” “明明是老子特娘的帮你们擦了屁股!” 田言依旧笑呵呵的,指正道,“是罗网的掩日大人出手收拾了他。” “那也是我给的机会,是你们欠我的人情!”王离激动的反驳。 其实他不怎么激动,不过必须表演到位。 田言对此无动于衷,淡淡的回应道,“罗网自然有所回报,比如说……将军最为关心的北疆之地。” 看着面前笑盈盈的俏脸,王离表面上平静,心中翻起了一股巨浪。 这女人怎么回事? 她顶替属镂有多长时间了? 怎么北地的情报都被她弄到手了? 农家肯定没有北地的情报,所以在他看来田言的情报来源只能是罗网。uu看书 但是……王离不理解,田言是怎么做到的。 她就算顶替了属镂的身份,应该也不敢贸然和罗网内部交涉过多啊? 就算她敢,罗网的人也不应该被随随便便糊弄住啊? 王离现在只能确定一件事——罗网在东郡的计划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拿不准究竟是怎样的偏差,也拿不准该怎么对待田言。 ……………… 大泽山,醉梦楼内。 掩日消失不见,火势熊熊不便找人,盖聂等人现在要考虑的自然就是抽身撤退了。 虽然环境很糟糕,但有典庆在,这都是小问题。 就在整栋建筑即将倾颓之际,典庆一把抓住盖聂卫庄,二人也并未反抗,任由典庆夹住自己蒙头朝外面冲过去。 而就这时,已经要彻底倒塌的建筑突然停滞住了,虽然不是纹丝不动,但给他们的时间显然更多了。 典庆愣了一下,却也没多想,顶着燃烧着的建筑物,直接一个冲锋,带着一堆燃烧着的建筑残骸撞出了醉梦楼,冲出了火场。 出来后,他也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人宗掌门逍遥子恰在此时赶至,以自身的磅礴真气强行稳固住了即将崩塌的建筑。 眼见典庆带着盖聂卫庄冲出来,逍遥子当即不再运功,拘束住整栋建筑的漫天金色符文顿时崩溃消散,整栋建筑轰然倒塌,掀起好一阵火浪掠过众人。 不过这点火对他们并无影响。(本章完)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言而有信 “逍遥先生。” 盖聂打了个招呼迎上前。 逍遥子带着斗笠,雪霁反手收在背后,回应道,“看到这边的动静就赶过来,幸好没来迟。” 旁边的卫庄看着逍遥子,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典庆就更是一言不发了。 盖聂抱拳一礼,“多谢逍遥先生相助。” “盖先生个客气了,就算没有我几位也不会有事。”逍遥子的目光看向块头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大的典庆,“这位就是号称‘铜头铁臂,百战无伤’的披甲门弟子典庆先生吧?” 典庆有多硬,逍遥子也是很清楚的,有他在区区一点火实在没什么大不了。 典庆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依旧沉默寡言。 逍遥子也不在意,大家之间的立场毕竟不同,也没必要走得太近。 卫庄此时的注意力转到了一片火海的废墟之上,沉声说道,“这种火烧不死他。” 很显然,卫庄还想继续追击掩日。 难得抓住了这位罗网第一天字杀手的尾巴,不趁机一鼓作气拿下对方实在可惜。 逍遥子闻言好奇道,“几位对阵的是?” “罗网的掩日。”盖聂简洁的回答道。 “又是越王八剑……”逍遥子感慨道,“我听说这一位还是罗网内部仅次于首领赵高的二号人物。” “哼!”卫庄冷笑一声,说了一句,“狗终究是狗。” 整个罗网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赵高,除他以外都是工具,是奴隶,是走狗……反正什么都可以是,就不是人。 掩日这个所谓的二号人物也不例外。 逍遥子闻言不由抚须而笑,卫庄说话永远都是这个干脆且刺耳。 盖聂则把话题扯回正轨,“他应该没跑远,追!” 接着盖聂三人就开始搜索周围的痕迹,试图寻找掩日的逃离路线。 典庆没有掺和这些,直接告辞离开了。 掩日不是他的目标,既然章邯已经救下,那他就得尽快赶去和涟衣她们汇合了。 反正对付掩日也不差他一个。 少了他却多了逍遥子,依旧是三大高手伺候掩日一个人,只要掩日被抓住了尾巴,就一定逃不掉。 当然,逍遥子的出现有些突兀,典庆对此抱有一定的怀疑。 不过他并没有多操心这一点。 逍遥子有没有问题,自有鬼谷纵横二人去判断辨别。 如果鬼谷的两位都看不出问题,他同样也不行,再怎么琢磨也没意义。 说回盖聂他们,一身杀气的卫庄很快就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盖聂逍遥子紧随其后,三人一同钻进了旁边的山林中。 循着痕迹,卫庄很快发现了一道人影。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树林中影影绰绰根本看不清楚是谁。 不过卫庄也不在乎是谁。 这个点出现在这个地方,说是路人他也不信,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砍了再说。 寒光骤闪,鲨齿出鞘,卫庄一出手直接就是全力施为,凛冽的剑风裹挟着林间的落叶拉出数条长长的‘丝带’,正冲人影头顶而去。 对方也在这时回首,手中长剑抬起,同样是一道剑光闪过。 铛! 剑光闪过,火花四溅,剑气激荡吹拂而去,两人错身而过。 借着刚才剑锋撞击磨擦产生的火花,两人倒是都把对方看清楚。 卫庄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还真砍错人了。 而莫名其妙就遭到了袭击的晓梦心里的想法则是卫庄在发什么癫。 “是你?” 卫庄站定后收起鲨齿,用一句疑问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古寻和晓梦这位天宗新掌门到底有什么瓜葛,但光看后者在桑海城敢肆意挑衅古寻还没事就知道两人肯定是有关系。 那她就不可能是自己的目标。 呃……也不好说。 想到惊鲵,卫庄倒是不敢下定论,但不管怎么说,双方都没必要交手。 面对卫庄这句废话,晓梦不慌不忙收起秋骊,语气平静的反问道,“你走火入魔了?”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翻译一下就是在问卫庄为什么发癫。 卫庄闻言脸不由一黑,但还是保持着克制没有动手。 换个人这么跟他说话就等着被鲨齿梳头吧!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卫庄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无聊。”晓梦回了两个字,转身就走。 她从来只跟自己愿意废话的人说废话,而卫庄并不在此列。 此时,盖聂也正好赶上,出现在晓梦身前。 他对古寻和晓梦的关系更加不清楚,但桑海城小圣贤庄内发生的事几乎人尽皆知,他也不例外。 因此对晓梦的态度也很温和,只是提了一下他们的目的: “我们在追踪一名罗网杀手,不知晓梦先生可有什么发现?” 晓梦冰冷的灰色眼眸盯着盖聂,简明扼要的回答了一个字: “没。” 卫庄闻言一皱眉,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晓梦一甩秋骊,将剑首上的拂尘搭到胳膊上,不咸不淡的回道,“你们的废话太多了。” 她对陌生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卫庄不算纯粹的陌生人,但差的也不多。 卫庄听了这话想动手。 他算是遇到比自己还难相处的对手了。 要不是有古寻这层关系在中间夹着,以他的性子,哪怕晓梦不是他的敌人高低也得挨顿打。 好在除了古寻这层关系外,此时此地还有个专门的和事佬。 逍遥子从林间走出,朗声说和道,“请勿动手,不要伤了和气。” 虽然逍遥子也知道大概率不会打起来,但现场气氛确实很僵硬,还是得他来调和一下。 逍遥子上来没管晓梦,反正她也不在乎别人跟不跟她打招呼,而是先对卫庄抱拳一礼,在大家都互相认识的情况下郑重介绍了一下晓梦——理论上,卫庄这还是和晓梦初次见面: “卫庄兄,这位是我们道家天宗的新任掌门晓梦大师,论资排辈算是我的师妹,大家不是敌人。” 前面都是废话,重点是最后几个字,缓和气氛用的。 卫庄斜眼觑着晓梦,冷淡的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哪怕逍遥子居中缓合,面对卫庄的再一次询问,晓梦依旧无动于衷,抱着秋骊自顾自的看月亮,谁也不搭理。 逍遥子见状也很无奈,只能说两句好话,“我这位师妹生性高傲,希望卫庄兄不要介意。” “不用你替我解释。”晓梦对此并不领情。 这不是不识相,而是……她就这个性子。 不喜欢的人那真是从头到脚她都看不顺眼,并且绝不会掩饰自己的态度。 对逍遥子来说,这都是无足轻重的小问题,权当自己没听见,将话题引回正事,“我在周围另有发现,两位跟我来吧。” 听到这话,卫庄盖聂自然不想继续和晓梦掰扯,果断跟着逍遥子朝另一处走去。 倒是晓梦,这会儿似乎来了兴致,自顾自的跟了上去。 搁旁人或许会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晓梦就丝毫不会被这种世俗情绪牵绊。 她想看逍遥子发现了什么,所以就跟上来,至于自己跟逍遥子的矛盾,那就是另一茬事了。 逍遥子说的地方离得不远,一行人很快赶到。 映入盖聂等人眼中的,是一地的尸体……不止是地上,树上也有。 这些尸体的身份他们也都一眼认出来了——很明显,几乎全都是影密卫的人。 “大都是章邯的手下。”盖聂率先开口道。 卫庄跟着说道,“看来影密卫死伤惨重。” 逍遥子抚须颔首说道,“这是一场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影密卫和罗网自相残杀。” “呵!”卫庄轻蔑一笑,“影密卫和罗网可从来都不是自己人。” 对于卫庄的说法,逍遥子不予置评。 对他来说罗网和影密卫不是一伙的,但对外人来说,他们都是帝国的一份子。 这就是自相残杀。 逍遥子的目光转向晓梦,“晓梦师妹之所以到此,也是为了章邯的安危吧?” 晓梦从众多尸体中穿行而过,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闲事管得太多了。” 逍遥子对这种程度的回怼已经波澜不惊,平静跟上继续说道,“鬼谷两位及时赶到,我想章邯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晓梦并未理会这话。 章邯安全不安全她当然一清二楚,否则卫庄发现她的时候,她为什么是朝着远离醉梦楼的方向前进? ……………… 山岭之上。 面对田言提起的北地战事,王离表明平静的沉吟少顷后,淡淡的说道: “你走吧,刚才的无礼我就当没发生。” “其他的,我说的很清楚了,三军用命,绝无空手而归的道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仗我势在必得!” 农家十万颗头颅,一颗头颅都不能少! 看着无意再谈,已经直接转身走人的王离,田言再次出言劝说道: “相比空手而归,还有更坏的一种结局。” “你说什么?”王离一扭头,冷声质问道。 “损兵折将,惨败收场。”田言含笑回答道,“我想将军应该也更想保持一个漂亮的战绩履历。” “哼!”王离转过身,半是冷笑半是嘲笑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带着农家那帮泥腿子对抗帝国军队?” “有何不可?”田言抱着剑走近王离,笑意盈盈的回应道,“对抗的理由将军可以自己想一个,或者我们一起帮章邯编一个,让他报告给嬴政。” “大胆!”听到嬴政的名字,王离当即暴怒,“敢直呼皇帝的名讳!” 田言浑不在意的摆弄着手指回应道,“我敢直呼他的名字,你就该知道……我谁都敢对抗,谁都敢杀!” “来人,给我把她拿下!”王离也不跟她废话,一招手立刻就有士兵过来把田言给包围起来。 本来他就想收拾田言这个冒牌货,只不过碍于不能直接戳穿对方假冒罗网的事实,不方便动手。 现在这女人直呼皇帝名讳犯了大不敬,给了他动手的理由,自然不能放过。 田言看了看左右包围过来的十几个士兵,轻蔑一笑,反问道,“将军是不了解罗网的天字杀手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的士兵,于我而言只是蝼蚁罢了。” 话音落下,田言手掌翻转舞动,掌中属镂剑出鞘,寒光一闪而逝,周围的士兵甲胄上全都出现了一道纤细狭长,深可触体的剑痕。 这是田言在展示自己的实力,来威吓王离。 你手下这些普通士兵,根本不是对手! 王离见状眉头一跳,却也没怂,冷笑着反问道,“那你要不要数一数在场有多少本将军的人?” 这里集结的是王离的部分直属亲兵卫队,大概千人上下,其中大部分都是最精锐的强弩手。 这个数量已经足够堆死几乎任何一个江湖高手了。 田言目光扫过一旁蠢蠢欲动的大部队,脸上笑意不改,回应道,“百战穿甲兵之名,如雷贯耳,但……将军你只有一人吧?” “你猜,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有上千人的强弩卫队保护,哪怕是想擒贼擒王都难,但谁让田言已经来到了王离的近前了呢? 这个距离,一位顶尖高手是绝对有把握带着王离一起去死的。 王离脸色一僵。 他有把握在田言手下逃生,但……他不能那么做。 如果只是以王离该有的正常状态来面对实力疑似可以比肩罗网天字杀手的田言,那确实有可能被对方给拉了垫背。 但是当着麾下那么多士兵,王离不可能因为贪生怕死直接服软。 可若是跟对方硬刚到底,又容易出事…… 犹豫片刻后,王离做出了决定。 打,肯定还是要打的,直接低头让步他以后就不用混了。 但是不能让手下的士兵一拥而上,他得单挑,这样打输了也有回圜解释的余地,再加上田言还顶着罗网的名头,算是他的‘同僚’。 因此让步也不是不能接受。 做出了决定,王离当即直接出手: “本将军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王离没有用兵器,对着田言迎面就是一拳砸了过去。 田言见他动手也是完全不怵,同样没有拔剑,伸出一只手迎向王离,绕了个弧线躲开对方的拳锋,从侧向一把捏住他的手肘部位,一捏一拉就卸掉了王离的力气。 同时二人距离拉近,田言毫不犹豫抬腿对着王离就是一记膝顶。 王离见状另一只手急忙往下腹部位一横,仗着甲胄之利硬接了这记膝顶。 在反作用力下,二人各退了几步。 作为一个女人,田言的肉体力量确实远不如五大三粗的王离,再加上肉体和金属的差距,王离甩了甩胳膊,压根没受任何影响,反倒是田言膝盖好一阵疼。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有舍有得 稍等两个小时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第一轮交手,自己竟然还占了上风,这让王离心中暗喜。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只是沾了这一身盔甲的光,只要田言拔剑这点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如果对方讲究,一直保持克制不拔剑,那自己说不定能赢下这一局,但只要属镂出鞘,他就毫无反抗能力。 王离不想输,也不想赌田言是不是一个讲究人,所以他得把住自己这点优势。 念头及此,王离毫不犹豫的上前追击,打算让田言没有拔剑的机会。 面对大手一张,朝着自己擒拿过来的王离,田言双眸中金色流光闪过,瞬间洞悉了对方的出招,照旧一只手搭上前去,借着一股柔劲偏开王离的手掌,让他的攻击落空。 正面硬扛,她肯定接不住王离这个壮汉的拳脚,只能以柔劲巧劲化解卸力……或者上兵器。 王离也清楚这一点,第一招被化解后立刻跟进补功,反身就是一鞭腿砸了过去。 田言预判了他的攻击,却来不及躲开这一腿,只能反持连鞘属镂,以手臂抵住剑身格挡。 一声金铁敲击的闷响后,田言无伤的接住了这一腿,但人还是向着侧方滑出去十几步远。 全副武装的王离全身重量至少有二百多斤,这一腿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全是蛮力。 面对气势汹汹的王离,田言并没有出剑的意思,也不见丝毫慌张,手里的属镂不出鞘却也不放下,就那么占着一只手。 而王离依旧不给田言留任何喘息时机,马上又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田言丝毫不惧,直面迎上,二人开始了一段让人眼缭乱的拳脚之战。 王离一拳一脚都充满了力道,再加上身上包着一层铁,田言不敢硬扛,靠着察言观色总是料敌预先,或是躲闪,或是化解,并未吃什么亏。 同时,她的身法远比王离灵活多变,因此有大量的余裕发动反击,回王离以拳脚相加。 王离自然没有预判敌人动作的能力,田言的攻击他基本吃满了。 但是人家有甲啊! 一转眼的功夫,二人你来我往互相过了十几个回合招,最后以田言被王离抓住机会再次击退收尾。 而这一段打斗的战果是……没有战果。 田言几乎没被王离的攻击命中过,而王离虽然挨了不少打,但都被甲防住了。 扭了扭脖子疏松筋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此时的王离心中已经放松下来了。 就目前看来,田言还真不打算和他彻底刀兵相向,只是比拼拳脚。 那他就稳了呀! 虽说田言的近身搏击技巧非常熟练,手里没出鞘的属镂还总是帮她挡住关键攻击,但是久守必失,迟早他能抓住机会。 就算他拿不下田言,一直保持僵局也没关系。 田言需要的是赢,而王离需要的只是不输。 一直僵持下去,就代表田言并没有强迫王离让步的实力,那就得她自己让步了。 对于眼下不利于自己的局势,田言仍旧淡定。 她看的出来,王离心里已经放松了。 只要他放松了,拿下他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田言要逼迫王离,但又不能做得太过,必须保持克制,也就不能出剑。 想赤手空拳轻松打败王离,她必须得给自己创造机会,否则对方外面那层壳很难处理。 放下警惕的王离依旧保持着一惯的作战方针——抢攻。 稍稍缓了口气后,王离立刻挥舞着拳头杀向了田言。 这一拳,他毫无保留的用上了全力,可谓气势汹汹,势大力沉。 王离希望这一拳能帮他左右胜局。 可惜,过于积极的进攻不仅帮不了他,反而影响到了自身的稳定,下盘出现了破绽。 田言嘴角一翘,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机会,手中属镂往天上一抛,双手齐上迎向王离,绕过他的拳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分别抓住了他的前臂后臂,然后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力一拽。 去势本就未尽的王离无法及时停住自己,直接让田言这一拽给拉了个趔趄,朝前方地面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这个时候,王离身上为数不多的薄弱处终于暴露在了田言的面前。 第一轮交手,自己竟然还占了上风,这让王离心中暗喜。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只是沾了这一身盔甲的光,只要田言拔剑这点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如果对方讲究,一直保持克制不拔剑,那自己说不定能赢下这一局,但只要属镂出鞘,他就毫无反抗能力。 王离不想输,也不想赌田言是不是一个讲究人,所以他得把住自己这点优势。 念头及此,王离毫不犹豫的上前追击,打算让田言没有拔剑的机会。 面对大手一张,朝着自己擒拿过来的王离,田言双眸中金色流光闪过,瞬间洞悉了对方的出招,照旧一只手搭上前去,借着一股柔劲偏开王离的手掌,让他的攻击落空。 正面硬扛,她肯定接不住王离这个壮汉的拳脚,只能以柔劲巧劲化解卸力……或者上兵器。 王离也清楚这一点,第一招被化解后立刻跟进补功,反身就是一鞭腿砸了过去。 田言预判了他的攻击,却来不及躲开这一腿,只能反持连鞘属镂,以手臂抵住剑身格挡。 一声金铁敲击的闷响后,田言无伤的接住了这一腿,但人还是向着侧方滑出去十几步远。 全副武装的王离全身重量至少有二百多斤,这一腿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全是蛮力。 面对气势汹汹的王离,田言并没有出剑的意思,也不见丝毫慌张,手里的属镂不出鞘却也不放下,就那么占着一只手。 而王离依旧不给田言留任何喘息时机,马上又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田言丝毫不惧,直面迎上,二人开始了一段让人眼缭乱的拳脚之战。 王离一拳一脚都充满了力道,再加上身上包着一层铁,田言不敢硬扛,靠着察言观色总是料敌预先,或是躲闪,或是化解,并未吃什么亏。 同时,她的身法远比王离灵活多变,因此有大量的余裕发动反击,回王离以拳脚相加。 王离自然没有预判敌人动作的能力,田言的攻击他基本吃满了。 但是人家有甲啊! 一转眼的功夫,二人你来我往互相过了十几个回合招,最后以田言被王离抓住机会再次击退收尾。 而这一段打斗的战果是……没有战果。 田言几乎没被王离的攻击命中过,而王离虽然挨了不少打,但都被甲防住了。 扭了扭脖子疏松筋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此时的王离心中已经放松下来了。 就目前看来,田言还真不打算和他彻底刀兵相向,只是比拼拳脚。 那他就稳了呀! 虽说田言的近身搏击技巧非常熟练,手里没出鞘的属镂还总是帮她挡住关键攻击,但是久守必失,迟早他能抓住机会。 就算他拿不下田言,一直保持僵局也没关系。 田言需要的是赢,而王离需要的只是不输。 一直僵持下去,就代表田言并没有强迫王离让步的实力,那就得她自己让步了。 对于眼下不利于自己的局势,田言仍旧淡定。 她看的出来,王离心里已经放松了。 只要他放松了,拿下他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田言要逼迫王离,但又不能做得太过,必须保持克制,也就不能出剑。 想赤手空拳轻松打败王离,她必须得给自己创造机会,否则对方外面那层壳很难处理。 放下警惕的王离依旧保持着一惯的作战方针——抢攻。 稍稍缓了口气后,王离立刻挥舞着拳头杀向了田言。 这一拳,他毫无保留的用上了全力,可谓气势汹汹,势大力沉。 王离希望这一拳能帮他左右胜局。 可惜,过于积极的进攻不仅帮不了他,反而影响到了自身的稳定,下盘出现了破绽。 田言嘴角一翘,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机会,手中属镂往天上一抛,双手齐上迎向王离,绕过他的拳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分别抓住了他的前臂后臂,然后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力一拽。 去势本就未尽的王离无法及时停住自己,直接让田言这一拽给拉了个趔趄,朝前方地面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这个时候,王离身上为数不多的薄弱处终于暴露在了田言的面前。 第一轮交手,自己竟然还占了上风,这让王离心中暗喜。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只是沾了这一身盔甲的光,只要田言拔剑这点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如果对方讲究,一直保持克制不拔剑,那自己说不定能赢下这一局,但只要属镂出鞘,他就毫无反抗能力。 王离不想输,也不想赌田言是不是一个讲究人,所以他得把住自己这点优势。 念头及此,王离毫不犹豫的上前追击,打算让田言没有拔剑的机会。 面对大手一张,朝着自己擒拿过来的王离,田言双眸中金色流光闪过,瞬间洞悉了对方的出招,照旧一只手搭上前去,借着一股柔劲偏开王离的手掌,让他的攻击落空。 正面硬扛,她肯定接不住王离这个壮汉的拳脚,只能以柔劲巧劲化解卸力……或者上兵器。 王离也清楚这一点,第一招被化解后立刻跟进补功,反身就是一鞭腿砸了过去。 田言预判了他的攻击,却来不及躲开这一腿,只能反持连鞘属镂,以手臂抵住剑身格挡。 一声金铁敲击的闷响后,田言无伤的接住了这一腿,但人还是向着侧方滑出去十几步远。 全副武装的王离全身重量至少有二百多斤,这一腿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全是蛮力。 面对气势汹汹的王离,田言并没有出剑的意思,也不见丝毫慌张,手里的属镂不出鞘却也不放下,就那么占着一只手。 而王离依旧不给田言留任何喘息时机,马上又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田言丝毫不惧,直面迎上,二人开始了一段让人眼缭乱的拳脚之战。 王离一拳一脚都充满了力道,再加上身上包着一层铁,田言不敢硬扛,靠着察言观色总是料敌预先,或是躲闪,或是化解,并未吃什么亏。 同时,她的身法远比王离灵活多变,因此有大量的余裕发动反击,回王离以拳脚相加。 王离自然没有预判敌人动作的能力,田言的攻击他基本吃满了。 但是人家有甲啊! 一转眼的功夫,二人你来我往互相过了十几个回合招,最后以田言被王离抓住机会再次击退收尾。 而这一段打斗的战果是……没有战果。 田言几乎没被王离的攻击命中过,而王离虽然挨了不少打,但都被甲防住了。 扭了扭脖子疏松筋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此时的王离心中已经放松下来了。uu看书uukansh 就目前看来,田言还真不打算和他彻底刀兵相向,只是比拼拳脚。 那他就稳了呀! 虽说田言的近身搏击技巧非常熟练,手里没出鞘的属镂还总是帮她挡住关键攻击,但是久守必失,迟早他能抓住机会。 就算他拿不下田言,一直保持僵局也没关系。 田言需要的是赢,而王离需要的只是不输。 一直僵持下去,就代表田言并没有强迫王离让步的实力,那就得她自己让步了。 对于眼下不利于自己的局势,田言仍旧淡定。 她看的出来,王离心里已经放松了。 只要他放松了,拿下他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田言要逼迫王离,但又不能做得太过,必须保持克制,也就不能出剑。 想赤手空拳轻松打败王离,她必须得给自己创造机会,否则对方外面那层壳很难处理。 放下警惕的王离依旧保持着一惯的作战方针——抢攻。 稍稍缓了口气后,王离立刻挥舞着拳头杀向了田言。 这一拳,他毫无保留的用上了全力,可谓气势汹汹,势大力沉。 王离希望这一拳能帮他左右胜局。 可惜,过于积极的进攻不仅帮不了他,反而影响到了自身的稳定,下盘出现了破绽。 田言嘴角一翘,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机会,手中属镂往天上一抛,双手齐上迎向王离,绕过他的拳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分别抓住了他的前臂后臂,然后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力一拽。(本章完)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前夜 “废特娘的话!”刘邦很不爽的骂了一句,“卧底不都是兼差!” 感觉自己被出卖的刘邦很生气,直接向朱家问道,“老大,要不要把这小子直接做掉?” 对于这个问题,朱家没怎么考虑,脸上的面具瞬间切换到‘怒’,厉声回道,“两面三刀……做了!” 如果换个时间,朱家的反应或许会平淡一些,他本人还是更崇尚和气为上的。 然而由于曲殇遭背叛而死的原故,他和刘邦对目前对‘叛徒’、‘卧底’这一类词汇很敏感,态度也激进了许多。 好在这里还有不激进的人。 钟离昧一听就急眼了,急忙阻止,“不!” 韩信自己也尝试劝说道,“别!我还有话说!” 朱家仰头看着韩信,“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家堂主,江湖险恶,求生不易,你自己就号称‘三心二意,千人千面’,你怎么会看不惯我呢?”韩信试图动之以情。 听到这话,朱家的情绪确实平复了不少。 三心二意,两面三刀,这两个词说到底就是一个意思。 他自己顶着这么个名号,却因此和韩信过不去确实不合适,毕竟韩信并未给农家造成任何损失,反而还帮了不少忙。 但曲殇这口气,他始终咽不下去,对韩信还是有偏见。 “你又有什么说法?”朱家暂时不作回应,将目光转向钟离昧。 “他是我的好友,我愿以性命担保,他虽然为帝国效力,但来大泽山确确实实对农家并无任何恶意,眼下也是真心想要帮助农家!”钟离昧言辞铿锵的保证道。 “也是他亲自来说服我们联手帮助农家,对抗王离的百战穿甲兵。” 这话钟离昧说的很有底气,因为就是实话,韩信就是来帮农家的……只不过他没说清楚这是古寻的命令罢了。 钟离昧的保证很诚恳,朱家听不出任何问题,但他并不打算相信。 对方的话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钟离昧在他这儿没有任何信任度,并不具备给别人担保的资格。 “你自己就是帝国军官,你的话对我而言并不可信。”朱家直接摇了摇头。 季布见状,出面帮腔道,“我们也愿意保证,他确实是真心想帮助农家。” 虽然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这句话季布默默的在心里嘀咕了一遍,没说出来。 朱家摸着面具上的须子,沉吟片刻后,抬头看着季布,认真的确认道,“你……确定相信他?” “我相信!”季布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担保。 季布对韩信其实抱有一定的疑虑,可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在王离的兵锋威胁下,他们必须团结任何可以团结的力量。 龙且都和影密卫统领合作了,韩信再有问题,也都是小问题,可以暂且忽略不计。 朱家面具瞬间切到‘喜’面,笑呵呵的回道,“季布兄弟一诺千金,你说可信,那就可信。” 有合格的担保人了,朱家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 他抬手凌空虚点,两道指力打入韩信体内,解开了他的穴道。 恢复了自由的韩信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硬发酸,赶紧舒缓自己的筋骨。 朱家这时候发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救农家?” 既然真心救农家,那就该有个方案吧? 总不能是提供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韩信看向靠着树昏迷中的章邯,“首先得确保章邯活着,只有他才能制衡王离,而且……他如果死了农家的局势会瞬间恶化到极致。” 古寻交给韩信的任务可是包含协助章邯,并保护他的安全这一项的。 要是章邯死了,韩信觉得自己恐怕很难在古寻那里交差,农家很可能也会被迁怒。 相比较王离,毫无疑问古寻要恐怖的多。 ……………… 深夜,某处山洞内。 韩信拖着章邯把他搀扶起来盘坐好。 摇摇晃晃之际,章邯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眼中从昏花一片逐渐变得清晰。 等视线恢复后,又愣了一小会儿,章邯才算真正清醒过来,看着韩信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你啊……” 韩信带着笑意回道,“将军,来了大泽山以后,你的判断似乎出了不少错。” “呵!”章邯闻言不由苦笑一声。 确实,他最开始猜错了罗网的态度,差点被属镂直接干掉。 后来没有预料到掩日的出现,又一次命悬一线。 至于这一次,则是错判了王离的态度,险些于睡梦中无声无息死去。 “看来大人派你来大泽山是正确的。”章邯接着说道。 除了第一次,后两次危机都是韩信救的他。 “那就等着将军日后替我在国师面前美言几句,我好多领些赏了。”韩信一耸肩回道。 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闭嘴!” 晓梦的身影突兀闪现在山洞中,手中秋骊拂尘一扬,翠绿色的裙摆微微抖动。 看了一眼这位不太好相处的天宗掌门,韩信并无和她交流的想法,给章邯使了个眼色后让开了身位。 韩信走开后,晓梦走到章邯背后跪坐下来,运功行气,手掌之上缠绕一股碧翠真气,然后轻轻抵在章邯的后背上,替他运气疗伤。 “呃唔!”晓梦的真气一进入,章邯不由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开始颤抖,片刻之后更是直接呕出一大口淤血。 不过血吐出来后,章邯的状态也开始逐渐恢复平稳。 这段时间他接连遭受重伤,每一次都是还没好利索就立刻再次负伤,几次迭加下来,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眼见章邯状态好转,韩信很有礼貌的向晓梦道谢,“多谢大师……” “出去!”晓梦直接撵人。 “呃……”韩信愣了一下,也没二话,转身就走了。 治病的时候,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信走后,晓梦狭长的眼眸盯着章邯,语气玩味的问道,“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外伤……内伤……现在还有毒伤,一共才过去几日的功夫吧?” ( 章邯听着晓梦嘲讽自己的话,无奈的苦笑了两声,然后尝试辩解道: “这次是例外,出现了太多意料之外的状况,而且凶险程度也远超正常的影密卫任务。” “哦?”晓梦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道,“我记得古寻提醒过你?” “呃……”章邯卡了一下,然后很婉转的回道,“所以我还活着。” 因为有了提醒,所以才只是重伤。 “呵!”晓梦听完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语气很平静,却又莫名的带着一股嘲笑的意味。 章邯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再辩解一下,却也无话可说,只能老老实实的闭嘴疗伤。 ……………… 山洞外,刘季正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往里面窥探,见到韩信出来,急忙凑上前,笑呵呵的问道,“怎么样?” 韩信没回答,只是抬手嘘了一声,示意他别打扰里面。 刘季只好跟着韩信一同离开山洞的范围,胳膊架在脑袋后面,感慨道: “哎呀,那个帝国将军的运气可真是不错,找了你这么个人才替他打工,还有一位美女大师亲自过来照顾他!” 韩信他们都不通药理,朱家倒是还算擅长疗伤,但是不久前治疗涟心耗费了他大量功力,眼下也实在是精力不济。 所以他们带着章邯来找盖聂一行人寻求帮助……主要是寻求逍遥子这位人宗掌门的帮助。 然后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逍遥子因为接连替钟离昧和大铁锤高渐离等人疗伤,功力同样损耗不小,不太方便出手救治章邯。 好消息是,人宗掌门不行,还有天宗掌门。 晓梦当时还和盖聂等人待在一起,因此这个活儿交给了她,或者说被她要过去了。 对于刘季的感慨,韩信抿嘴笑了笑,并不发表意见。 韩信喜欢搜集情报,但不该打听的事从来不好奇。 现在,相较于天宗掌门为什么要救影密卫统领这件事,他其实更好奇刘季这个人。 古寻曾经特意跟他提过这个人,否则刘季之前找人联系胜七这件事也不会被韩信揽过来。 两人走了没几步后,韩信愣了一下。 陈胜和吴旷回来了,正在和朱家交谈。 ……………… 山洞附近的一处悬崖边,盖聂卫庄逍遥子三人都在这里。 他们这群人成分过于复杂,有墨家的,有农家的,有楚国的,有鬼谷的,甚至还有帝国的。 虽说大家达成了合作意向,但实际上还是各有各的亲疏远近,甚至都不以派系分,而是具体到个人。 比如说同样出身楚国,龙且更亲近和项氏一族相交多年的墨家,而季布更信任相识多年的朱家,英布更是只信任楚国自己人。 所以他们聊天都是各聊各的。 逍遥子轻叹一声,“幸亏晓梦师妹正好在此,否则的话,章邯的伤势委实是个麻烦。” 盖聂劝慰道,“逍遥先生也不必自责,你近日连番救人,功力损耗过大也是没办法的事。” 卫庄在一旁打断两人的废话,“这次又被掩日逃了。” 流沙和罗网之间素有交锋,对于这位罗网头号天字杀手的真实身份,卫庄自然很好奇。 不过这些年来,对方一直藏头露尾,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几乎没有和流沙的高层直接接触过。 这一次,可以说是卫庄距离掩日最近的一次。 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卫庄对这一点有些耿耿于怀,不是因为放跑了掩日,而是因为猪队友太多了! 农家的人怎么比墨家的人还不如,干啥啥不行,痛击队友第一名。 md,大泽山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不顺利! “一连派出两位天字一等,看起来罗网对农家是势在必得,不过……”逍遥子抚须说道,“现在看来,反而是罗网自己损失惨重啊?” 按照他从盖聂卫庄那听来的消息,属镂的情况很特殊,立场似乎有些摇摆不定,掩日虽然逃得一命却也受了重伤。 连带着普通杀手都被盖聂给清理了不少。 而罗网唯一的战果……就是弄死了不少影密卫,对农家根本不痛不痒啊! 卫庄闻言哂笑一声,沉声说道,“农家,早已深陷罗网之中!” 看起来罗网损失惨重还一事无成,但实际上,赵高最需要的目的都已经达成,结果的区别只在于罗网是小赢,中赢,还是大赢而已。 “此话怎讲?”逍遥子不由好奇道。 他这两天不是在治病救人,就是在治病救人的路上,对大泽山的情况根本没多少了解。 盖聂他们虽然会跟他说,却很难做到事无巨细,毕竟他们也忙着呢。 卫庄嘴角翘着,并没有为逍遥子解惑的意思。 盖聂接过话茬,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逍遥兄,罗网的渗透确实是无孔不入,农家现在也是吉凶难料。” “而且,我们得到消息,儒家也已经被罗网盯上,我估计道家恐怕也难以置身事外。uu看书.” “嗯……”逍遥子抚须长叹,“罗网……确实是帝国的一把利刃,总是会毫不犹豫的捅向任何人。” “这情报从何而来?”他跟着问了一句。 盖聂看了他一眼,然后回答道,“抱歉,逍遥兄,我答应过要为消息来源保密,不过情报内容我判断真实可信。” “了解。”逍遥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问道,“那两位有什么想法?” “从农家之局来看,罗网如今越发的不择手段,逍遥兄当早做防备。”盖聂提醒逍遥子道。 罗网现在癫的连同属帝国的影密卫都敢毫不犹豫的下死手,说一句百无禁忌,不择手段绝不为过。 而这样的罗网,也是任何势力都难以招架的。 逍遥子闻言阖眼轻叹,“树欲静而风不止,道家确实很难置身事外,只是……” 对于盖聂的提议,逍遥子似乎有很多为难之处,不过话到嘴边他却并未说出来,话锋一转道: “儒家那边,以张良先生的谋略,罗网的针对应该在他的预见之内吧?” “大概如此……”盖聂闻言有些感慨,“只是,即便预测到了,儒家也未必能抵抗住罗网的侵袭。” 有着官面背景的罗网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帝国朝廷,它若是不要脸硬发癫,顶着官方身份做不守规矩的事,张良再有聪明才智也无处施展。 “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帮助农家先度过这次危机。” “如此一来,或许能在未来多一个盟友,一同抵抗罗网。”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窃听风云 大泽山外围,百战穿甲兵大营。 王离一脸严肃的走进自己的营帐,而花影早就在营帐里等着他了。 醉梦楼出事前,花影和她手底下的人就全部撤出来了。 本来她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脱身,就此远离王离的。 不过为了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发挥作用,窃取情报,她选择了主动向王离请求来军营中陪他。 王离也没有拒绝。 一般来说,军营之中是比较忌讳酒色这两样东西的,尤其是战事在即的情况下。 不过王离毕竟是主将,他可以不讲规矩,再加上他打心底里瞧不上农家,压根就没认真。 “将军驾到,旗开得胜!将军驾到,旗开得胜!” 王离刚进来,营帐内就响起了一串尖锐怪异的叫声。 这声音来自于花影豢养的一只鹦鹉,这话自然是花影特意教的。 王离好面子,她自然就要给足王离这个面子。 不过这一次鹦鹉的拍马屁行为并未得到王离的回应,他依旧是一脸严肃,没有理会营帐里的花影,而是先对营帐外守门的士兵吩咐道: “传赵部和白屠过来听令。” 说完,王离大踏步的朝花影走去。 花影看出来这会儿的王离心情不好,心中暗自琢磨着出了什么事,面上还是笑颜如花,娇声娇气的问候道: “将军。” 王离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语气舒缓的说道,“美人,给我把酒满上。” 花影乖巧的陪坐在王离身侧,端起酒壶倒酒,心里却越发疑惑。 听这语气,王离的心情貌似又不错。 这到底是不开心啊,还是开心啊? 王离这会儿的心态之所以比较矛盾,自然是因为今晚的遭遇。 以他的性格,被田言落了面子肯定不高兴,哪怕这本就是他自己计划的一部分。 同时,很可能兵不血刃的先得到六分之一个农家这件事又让他很高兴。 综合一下,就是眼下这个二相性的状态了。 “将军心情不错,莫非有什么喜事?”花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高兴的部份肯定不能主动提,只能先问问高兴的事。 王离不慌不忙的端起酒杯豪饮一口,不咸不淡的回道,“军务大事,你一个女人不要多问。” “是奴家冒失了。”花影笑盈盈的认了个错,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端到嘴边,“奴家先自罚一杯。” 说完,以袖掩面,优雅的仰面一饮而尽。 “哈哈哈……美人好酒量啊!”王离见状终于给了花影笑脸。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大喜功,最爱酒色。 放下酒杯的花影眼见王离情绪进一步舒缓下来,便问起了醉梦楼的事: “将军,我听闻醉梦楼大火,毁于一旦……” 花影这话一出,王离刚有点笑色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手里酒杯往桌案上一砸,沉声质问道,“你消息还挺快啊?” 之前在醉梦楼,涟衣她们引起的怀疑王离本就没有放下,恰巧不久前田言又让他丢了面子,所以王离现在对女人,格外的警惕,格外的敏感——田言估计还要占主要原因。 花影身处他的大营,却还能这么快得知醉梦楼的消息,无疑触动了王离敏感的神经。 王离的反应让花影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只能赶紧装作委屈怯懦的样子,俯低身体跪倒在地解释道: “花影不敢!” “只是……醉梦楼是奴家来意栖身之所,奴家实在……” 平日里,花影只要摆出这幅小女人姿态,王离总会心软,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轻易掀过,轻轻把玩着酒杯,不无深意的玩味说道: “这醉梦楼里,名堂可真不少呢!” 听到这话,花影心里更是一紧,却不明白王离为什么揪着不放,只能暂且归咎于之前涟衣那桩事的后遗症。 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她的应对方案只有一个——卖惨,哭弱。 根据她这些年来的经验,对付王离,就这招最好使。 “将军明断,花影只是个弱女子,家境贫寒,落入风尘,挣扎求生罢了。”花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手指滑过眼角,依稀可见泪花,“将军也知江湖险恶,奴家一个女人,寄人篱下,能有什么主张?” 说到后面,花影真的落下泪来,看着让人颇为心疼。 若在平时,王离肯定得把她揽到怀里好好宽慰一番,不过此时,却恰好引起了他对田言的印象,不由扶额喃喃道: “这世道,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花影一听这话心里只觉得邪门。 这王离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完全不接招呢? 这又不像之前涟衣那茬事,有需要他认真对待的正事,就是一时心情不好,怎么老娘的招数完全不起效呢? 花影想不明白,只能继续自己的一贯招数——就算不好使她也不能贸然变招,否则王离会察觉不对。 “将军何出此言!?” “花影不知做错了什么……” 这一次,花影干脆趴在地上,呜咽着哭泣起来。 委屈的哭腔让王离的心思从田言身上挪开,看向一旁都要委屈死的美人,本性立刻爆发,心疼的一把揽到怀里,好声好气的宽慰道,“嘿嘿,美人别伤心,我不是说你。” “不就是一座醉梦楼吗,我再给你盖一栋就是了,盖更好的,你想盖在什么地方就盖在什么地方!”王离大包大揽的承诺道。 他也不是开空头支票,而是真心实意的。 只要花影乖乖的,盖一座青楼而已,对他堂堂王家大公子,帝国上将军而言,根本不算个事! 人家国师古寻都快把青楼开到章台宫大门口了,也不差他这个帝国将军掺和一手。 花影听到这语气,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才对嘛,这才是王离啊! 她适时的收敛起哭腔,带着泪花露出笑颜,彷佛雨打梨花,“真的?” 看着花影这副可人儿的模样,王离心头更是火热,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回道,“军中无戏言,美人还信不过我的话?” “不不不……奴家是受宠若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花影将姿态摆的很低以迎合王离,进一步软化对方的态度,“将军再造之恩,花影一定三生为报。” 王离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花影确实很会把握王离的情绪,可以说是完全拿捏住了。 当然,王离也不是真的完全沉醉于女色,要是牵扯到正经事,仅凭花影的花言巧语就很难动摇他了,就像不久前的涟衣姐妹一事。 两人郎情妾意之际,外面的守门士兵喊道: “将军,赵部、白屠已传到!” 王离闻言一抬手,花影立刻会意,起身走入营帐后面的内室。 白屠和赵部也在这时走了进来: “将军!”x2 王离斜眸用眼角余光看着花影彻底走入帘幕之后,才招呼二人道: “你们过来。” 赵部和白屠不明所以,只能听令上前凑到桌案边半跪下来。 王离见状又勾了勾手,示意他们再靠近点,两人便又把头朝前抻了抻。 见差不多了,王离手肘拄在桌案上,自己也往前靠了靠,和对面几乎脸贴脸后,才说道: “你们让全军做好准备……” 王离这边小声吩咐手下,帘幕后的花影也小心翼翼的摸了过来,侧耳倾听。 “……以烟花为号,发动总攻!” “是!” 王离安排好任务,赵部二人立刻点头应是。 就是声音有点大,让王离抬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而王离自己则扭头看向帘幕,悄悄起身走近,猛地一把拉开帘幕,却见花影正侧躺在梳妆台前摆弄首饰。 王离面无表情的看这一幕,抬手挥了挥示意赵部二人滚蛋。 两人也不敢掺和王离和花影的事,忙不迭起身离开。 两人走后,王离悄悄走到花影身后,而且后者似乎还没注意到,依旧自顾自地打扮着。 王离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可见他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对花影的信任。 好在也没有太过怀疑。 而在他没注意的另一边,鸟架子上的鹦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 大泽山,烈山堂堂口,田猛的灵堂。 田言、田虎、田仲,以及司徒万里四堂堂主此时齐聚于此。 如今蚩尤堂,共工堂,还有四岳堂都是紧跟烈山堂的脚步……不管是否有人有其他心思,总之明面上都是以田言这个新侠魁马首是瞻。 而他们现在,正在等魁隗堂和神农堂的回应。 严格来说,主要是神农堂的态度。 如果朱家选择了让步,陈胜纵然不服,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硬拖田言后腿。 如果朱家不肯让步,那陈胜八成会选择和神农堂联手,或许不会和田言麾下四堂正面对抗,却肯定会听调不听宣。 经过沉闷的等待,终于进来一名弟子喊道,“报告大小……侠魁,神农堂来人了。” “请!” 田言头也不回的指示道。 司徒万里这时候问道,“侠魁,你看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田言转过身,负手身前,平静的回道,“回避不能解决问题,且看他们有什么主张。” 很快,一身暗红衣裳的刘季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就是朱家派来表达自己态度的神农堂代表。 进来后,刘季第一眼就锁定了一旁的司徒万里。 司徒万里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偏转身位,避开对方的目光。 即使以司徒万里的城府脸皮,面对朱家和刘季时多少也是有些心虚的。 大概朱家来之前叮嘱过刘季,他看见司徒万里后虽然眼神想杀人,也不由自主的用鼻息冷哼了一声,却忍住了没有直接挑衅找茬,很快把注意力转到了居于上首的田言身上。 “你好啊,大小姐。”刘季很敷衍的拱手一礼,打了个招呼。 田仲见状第一时间提醒道,“刘季,你应该称大小姐为侠魁。” 刘季撇嘴一笑,告罪道,“大小姐恕罪。” “我呢,时跟着我们朱家老大混的,如果我们老大认大小姐为侠魁,那我肯定叫的比谁都亲热!” 刘季这回答立刻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包括司徒万里。 田虎上前质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朱家他还不认阿言是侠魁?” “嘿!”刘季痞笑一声,抱着胳膊散漫的回道,“这话不好说,我们老大可还没去六贤冢呢。” 选举新侠魁,原则上说必须在六大长老和六堂堂主全都在的情况下,他这话等同于说田言的侠魁之位并未得到朱家的认可。 田虎一听就想发作,不过刘季马上又话锋一转,“不过不认的话,我也就不会到这儿来了。” 虽然话语上让了半步,可是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让人听了不爽。 田虎这个暴脾气自然忍不了,还是想教训他: “你……” “无妨。”田言抬手制止了田虎,含笑说道,“刘季兄弟对自己大哥忠心,这是好事,不怪他。” 然后她向刘季问道,“朱家堂主怎么没来?” “大小姐你也知道,老大上次四季镇一战伤筋动骨,伤了元气,加上曲殇大哥走了,又伤心过度,需要调养身体,所以派我来说话。” “你要传什么话?”田言继续问。 “陈胜堂主和吴旷总管已经跟老大转达了大小姐的意思。” “大伙一起对抗帝国军队,守住大泽山……这点老大非常赞成!” “那很好啊,只要一致对外,农家就有希望。” 刘季咧嘴一笑,进一步解释道,“我们老大的意思是,这次共同御敌如果成功,就证明大小姐确实有资格,有能力传承历代侠魁的使命,神农堂和魁隗堂愿意放下旧怨,尊大小姐为侠魁!” “好,那就一言为定!”田言立刻回应,想要坐实这一点。 “嘿嘿,大小姐别急,我们还有一个前提条件。”刘季笑呵呵的补充道。 一听这话,反应最大的就是司徒万里。 尽管刘季还没说,他已经有八成把握确定这个条件跟自己有关。 田言保持着平静,沉着的追问道,“什么条件?” “四岳堂司徒万里!”刘季矛头果然直指司徒万里,指着对方步步紧逼,高声喝骂,“这个混蛋,背信弃义,出卖兄弟,两面三刀!” “他严重违反了农家规矩,按例,应该万刃穿心,永远从农家除名!” 面对刘季的步步紧逼,心虚的司徒万里一时间还真让他给震住了,不住的踉跄着后退,差点没站稳。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给不了 “侠……侠魁!他这是血口喷人啊!” 司徒万里从失措中一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向田言‘哭诉’。。 “我……我是为了避免农家内斗愈演愈烈啊!我……” 要真让刘季的话坐实,那他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必须得先强调自身行为的正确性,将所谓的背叛转化为出于保全农家的考量。 同时也是在提醒田言,自己完全是按照她这个侠魁的意思来做事的。 你得保我啊! 田言直接抬手打断了司徒万里的喊冤。 从田言的本心来说,田虎田仲这批人,这些六堂‘遗老’,她肯定要找机会全部清理掉,换上真正可靠的人手,将农家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不是现在。 她这个时候尤其不能放弃司徒万里。 虽然拿四岳堂一堂换取魁隗堂和神农堂两堂的支持是笔划算的买卖,但这种刚上位就抛弃‘从龙功臣’的操作会严重败坏她的威信,影响到她对蚩尤等堂口的控制力度。 眼见田言要保司徒万里,田仲第一个跳出来表忠心——尽管他心里有鬼,表面上却是最紧跟田言的人。 “刘季,你好大的胆子,敢公然对抗侠魁……你不怕死吗!?” 田仲手摸到自己短剑的剑柄上,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威胁的态度……对于圆滑的田仲来说。 “我如果死了!”刘季寸步不让,厉声回应道,“就代表大小姐无法主持公道,就不配做侠魁!” 这是摆明了,用魁隗堂神农堂两堂的立场来逼迫田言放弃四岳堂……或者说放弃司徒万里。 如果田言下得了手,可以在这里将司徒万里当场格杀,四岳堂后续或许会有些骚乱,但闹出大乱子的几率不大。 不过前面就说了,这么做受影响的远不止是四岳一堂,是绝对的赔本买卖。 田言不可能让步。 但她不宜亲自出面强硬的驳回朱家他们的诉求,这可能会儿将神农堂和魁隗堂推远。 她需要一个替身。 只喜欢打嘴炮的田仲不行,他的言语威胁已经证明不起作用了。 好在,农家还有一位真性情铁血汉子。 天无二日,田有猛虎。 农家,永远有虎哥! 甚至不需要田言做出任何暗示,田虎自己就按捺不住,直接拔剑动手了: “我现在就宰了你!” 相比较田仲的嘴炮威胁,田虎就非常的言行一致了,反持虎魄,剑锋直逼刘季咽喉要害,手上没有一点虚劲,摆明了真的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刘季显然也知道田虎这个虎逼动起手来一点不考虑后果,吓的脸都白了,忙不迭的后退躲避。 可是他站位没选好,背后刚好是柱子,退了没两步就被抵住了,而虎魄的银白剑锋已经逼近他的脖颈,只差毫厘就能切开他的咽喉,让他饮恨当场。 好在,虎哥虽然够虎,现在还有人制得住他。 “住手!” 田言的喝止声及时响起,田虎也很给面子的及时刹住了。 虎魄紧贴着刘季的咽喉,锋利的剑刃已经割破了对方的皮肤,点点血迹顺着伤口溢出。 好在只是擦破皮的程度,就是刘季被吓得不轻,浑身微微颤抖着,连喘气都不敢用力。 不难看出田虎现在已经对自己的侄女彻底服气了,否则不会这么干脆的收手。 田言看着这一幕,心中非常满意。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神农堂和魁隗堂的立场态度对田言很重要,这是刘季敢表现的那么嚣张的依仗。 他知道没人愿意真的和他所代表的两堂撕破脸。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田虎,这位爷虎起来是百无禁忌的,而且他本来就跟朱家很不对付,巴不得和神农堂打个你死我活。 刘季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田言必须借助田虎先一步打掉刘季的气焰。 这样一来,她才好出面说服刘季让步。 此时,就该她表演了: “司徒堂主只是在六堂纷争中,选择了他认为实力更强,更有胜算的一方,而不是外人,你所说的出卖兄弟,背信弃义是无法成立的。” “否则的话,其他堂主是否可以也这样指责朱家堂主?” 田言一上来也是先否定刘季对司徒万里的指控,而且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虽说也算是强词夺理。 刘季脸上依旧有未散掉的惊慌,但还是强撑着反问道,“大小姐的意思就是没有公道喽?” 虽然态度上还是不让步,但是刘季情绪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或者说没法表现出足够的强硬了。 田言的第一步走的很完美。 而第二步晓之以理的道理也讲完,该第三步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给朱家他们一个具体的交代,否则是糊弄不过去的。 田言转头看向田仲,“借你的短剑一用。” 田仲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上前双手奉上。 田言接过短剑,反手将其拔出鞘,一步一步走近刘季。 这一幕让他承受了不小的心理压力,有些担心田言直接杀了自己。 若是没有田虎的出手,刘季或许会有恃无恐,但现在……他不好说。 “你……你想干什么?”紧张之下,刘季不由问了一句。 田言没有回答,而是高举短剑,狠狠的扎了下去。 看着画出弧线的尖刃,刘季忍不住闭上了双眼,但是预料之中的痛感却没有传来,反而是田虎等人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阿言!” “侠魁!” 刘季睁眼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田言竟然用那把短剑,刺穿了自己的左手手掌,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很快汇聚成一小团。 田言眼也不眨的拔出短剑,面色如常的看着刘季说道: “你要的公道,我确实给不了。” “四季镇之战,刀剑无情,双方各有死伤,神农堂是兄弟,四岳堂也是兄弟。” “我作为侠魁,若是给了你们想要的公道,处置司徒堂主,那其他堂口的公道我该怎么给呢?也处置朱家堂主吗?” “我给不了公道,只能作为侠魁,代双方受过,给你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眼下战事将起,我身为侠魁不能受伤,这一剑,只代表我的诚意,等到尘埃落定,我再真正的给你们这个交代。” “三刀六洞,绝不含糊!” “刘季兄弟,这些话劳烦你转告朱家堂主,请他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刘季瞪大眼睛,目光在田言的脸上和不住冒血的手之间来回移动,神情很是僵硬。 他有猜想过田言会怎么应付自己一方的要求,但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狠。 一剑穿掌的伤势当然不算严重,但是田言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就太狠了。 而且按她话里的意思,这还只是个诚意,回头还要真正的来一次三刀六洞……实在是狠啊! 三刀六洞,江湖上比较常见的一种刑罚,许多门派都会有,农家也一样。 顾名思义,就是用利刃在身上捅三个对穿的窟窿,前后加起来就算六个洞了。 一般来说,三刀六洞必须要捅躯干,四肢是不行的,所以这算是一种近乎顶格的惩罚,仅次于处死——无论在躯干上哪个部位捅三个对穿的窟窿眼,这人也得去半条命。 身为侠魁的田言主动以三刀六洞之罚自惩,也确实足够作为一个交代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刘季他们还不依不饶,反而显得无理取闹,在绝大多数农家弟子那儿也说不过去。 惊愕过后,刘季既不敢,也不好继续强求公道,只能僵硬的点了下头,“好……好,当然可以!” 见刘季松口,田虎不情不愿的收回虎魄。 他既不高兴和朱家议和,更不高兴自己大侄女自残的行径。 没了威胁的刘季长出一口气,绷紧的弦突然一松,整个人直接无力的靠着柱子滑坐在地,大口地喘息。 田虎则不爽的对旁边怒喝道,“都是瞎子吗!还不给侠魁包扎伤口!” 旁边傻眼的弟子这才回过神,赶紧跑去取创伤药和纱布,要过来给田言上药包扎。 田言接过东西,摆手示意她自己来就好,然后一边撒药一边说道: “从现在起,六堂各司其职,听我调度!” “神农堂镇守惊蛰坡,魁隗堂镇守春分涧,这两处乃是大泽山要害,不容有失!” “听清楚了吗?” 最后一句是对刘季说的。 他挣扎着起身,看着心神颇为疲累,低声重复了一遍田言的命令,表示自己记住了。 田言点点头,一边缠好纱布,一边含笑说道,“很好,那就劳烦刘季兄弟回去传话了。” 刘季一晃脑袋,随后略显狼狈的匆匆离去。 田言看着刘季离去的背影,眼神颇为玩味。 ……………… 章邯疗伤的山洞外,匆匆赶回来的刘季如实转达了田言的话。 朱家顶着‘哀’面,陷入了思索: “惊蛰坡和春分涧……这两处地方原本就是神农堂和魁隗堂的势力范围,如此安排倒也合理。” 虽然话里说着合理,但朱家的语气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带着很深的疑虑。 这也是必然的,他们终究和田言不是一条心。 朱家接着切到‘怒’面,话头一转,沉声问道,“司徒万里的事她怎么说?” “呃……给了个交代。”刘季详细叙述了一遍之前田言的所作所为,末了加了几句自己的感慨,“……真是没想到,这大小姐往日看着文文弱弱的,现在竟然这么狠,那一刀我看着都嫌疼,她眼皮都不眨一下!” “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听完刘季的描述,朱家陈胜龙且等一众旁听者的反应和他差不多,都是颇为感慨。 只有一个人例外——韩信。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方,脸色颇为怪异,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很复杂。 朱家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以他的城府,倒也能理解田言的这番操作。 说实话,能隐藏实力这么多年,一直以一个病弱少女的姿态欺骗着所有人,田言做不到这种程度才更让人意外。 现在的关键,还是该怎么回应对方。 “给个面子……”朱家换到‘喜’面,玩味的重复了一遍田言的说辞,接着看向一旁的陈胜吴旷,“两位老弟怎么看?” 陈胜巨阙往地上一砸,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暂且放下恩怨打王离,我觉得没问题,但是……她若有心带着农家投靠帝国,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吴旷跟着说道,“如果这次对阵王离,我们打的足够狠,伤亡足够惨重,就一定会彻底激怒帝国,农家也就完全没有退路了……当然,这很冒险。” 退路这种东西,如无必要最好还是留一条的好,否则的话,农家上千年的基业若是真的在他们这一批人手里毁于一旦,他们怎么去面对先人呢? 不过留了退路,就给了田言出卖农家的机会,他们又不愿意见到这一幕,所以……得仔细衡量一番才好。 吴旷的话意大家都听出来了,于是纷纷陷入了沉思。 留退路,还是不留,这是一个问题。 一直沉默不言的韩信这时候终于有了动作,他现在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和平时一样的肾虚,举起了一只手,彷佛听课的小学生。 刘季瞥见他举手,好奇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韩信举起的手掌只剩下两根手指,一步步走到众人之前,“大泽山,有两处要害,一个生,一个死。” 朱家抬头看着他,“你说的是东西两头?” 韩信点点头,“西面的秋分岭、白露岩,东面的春分涧、惊蛰坡。” “如果我是王离,你猜我会怎么打?” “怎么打?”刘季第一时间充当捧哏问道。 韩信回道,“王离家世显赫,但并不是一个草包,他出身将门,自幼耳濡目染,也已久历沙场,更是统率帝国四大王牌军之一的百战穿甲兵,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你还替他吹上了?”刘季抱着胳膊,颇为不忿的嘀咕了一句。 “要战胜你的敌人,首先要清楚的了解他。”韩信看着刘季,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朱家捏着须子追问,“所以你觉得他会怎么打?” “人少打人多,还是在大泽山这种地形复杂,平地稀少的区域,就不可能围而歼之。” “要么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要么以逸待劳,诱而击之。”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里应外合 韩信的分析鞭辟入里,一旁同为军人的龙且等人听的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与之相比,刘季就是一脸懵了。 他从小少读书,农家自己的典籍看的都不全,更不要说兵法了。 韩信分析的再有道理,在他这儿也就是听一乐。 “你就别在这儿之乎者也了,直接说他到底会用哪种方式吧?”刘季不耐烦的甩手问道。 “都有可能。”面对急切的刘季,韩信给了个不是优质回答,胜似优质回答的……回答。 刘季听的忍不住一翻白眼,左手打右手,没好气的叫道,“那不是等于白说吗?” 韩信淡定的回应道,“我们无法准确猜测敌人的计划,就是一半一半的概率。” “那怎么办?赌这一半的可能?”刘季伸着脖子,摊手反问。 “我不喜欢赌概率。”韩信淡定的回道,“猜测就是赌博……所以我们可以引导敌人放弃对我们不利的选择,而选择对我们有利的选择。” “最终让他们踏入,我们选好的战场。” 刘季抱着胳膊,恪守捧哏的原则,嘘声回道,“听你这么说,我感觉还是赌概率靠谱一点。” 韩信回首一瞥他,眼神中带着笑意。 ……………… 大泽山,烈山堂区域,田言找了处制高点,居高临下的眺望着夜色下的大泽山,静候王离发动攻击。 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夜很不凑巧,月明星稀,整片大泽山林都在月光照拂下熠熠生辉。 明亮的月色虽然使人难以趁夜偷袭,却也方便了正面开战。 这时候,田虎摸了过来。 他看了眼田言缠着纱布的手,先关心了一句,“阿……侠魁,你的手没大碍吧?” 田言回首望去,淡淡的回道,“私底下没必要这么正式的称呼我。” 田虎一听这话,心里舒服了不少。 虽然他现在基本上彻底服气田言了,但是双方之间的辈分关系还是让一贯性情高傲的他有些尴尬。 现在田言愿意主动给他一个台阶,说明自己这个大侄女还是在意双方血亲关系的。 田虎也不客气,当即改口问道,“阿言,你和朱家议和我知道是对的,但那老家伙会乖乖听你的命令吗?” 田言背对着田虎,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朱家外号‘三心二意,千人千面’,就算听命于我也只是迫于形势,当然不会是真心的。” 作为原教旨主义的田姓至上主义者,田虎听了这话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看来自己的大侄女还没忘了对非田姓的警惕,很好! “哼!跟我想的一样!”田虎先是diss了一下朱家,然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田言回过身,含笑回道,“我有办法让他不得不听。” “哦?”田虎一听来了兴致。 以他的想法来,就该直接弄死朱家,但他也能看出田言似乎不打算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那就得想办法让朱家彻底老实下来,乖乖听话。 田言冷笑着,手掌猛然一握,语气森冷的说道,“借帝国军之手,重创神农堂!” 一听这话,田虎先是一喜,接着又陷入了迟疑。 “你是要……要废了神农堂?” 听语气,田虎对此似乎有不同看法。 对于他而言,朱家固然可恶,可说到底对方也是农家的一份子,他们之间只是农家内斗。 田虎倒是不介意引入外援,但让外人直接废掉六堂之一,他就不太乐意了。 田言摇了摇头,“不至于,关键时刻我们会出手救援。” “一方面,削弱神农堂的力量,另一方面,也让神农堂的人对我们心存感激,届时朱家即使不愿意听从调令,也无力再反对我们。” 朱家之所以能待价而沽,和田言提条件,根本原因就在于神农堂的实力。 作为农家现如今实力最强的一堂,甚至可能比烈山堂都要强上几分的神农堂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再加上有魁隗堂协助,如果朱家铁了心和田言作对,局势会很混乱。 而田言现在对付朱家的方法,就是废掉他‘拥兵自重’的能力。 神农堂弟子也不都是脑后有反骨的奇葩,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即使是朱家这个堂主也不能随随便便忽悠他们拼死和侠魁对抗。 这个计划非常直白,田虎一听也明白了,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阿言,真有你的!” “神农堂与我们一直不对眼,这次终于可以好好收拾他们一下了!” 田言看着天上的月亮,平静的陈述道,“农家本是诸子百家中最大的一派,这些年来就是因为一直内耗,才被其他门派看轻。” “在我手中,农家会成为不止是最大,而且是最强的门派!” 田言的野心发言给田虎听的热血沸腾。 没错,就该这样! 农家足足有十万弟子,合该当这诸子百家的魁首! makefarmhousegreatagain! “好!阿言,二叔都听你的!你看要怎么做?” “放心,我已有安排。”田言依旧看着月亮,脑中则回想起了好似顶着黑眼圈的韩信。 不知道那家伙,能否及时洞察自己的计划,又能否做出合理的应对…… ……………… 大泽山,山洞外的悬崖边。 朱家看着韩信问道,“你所指的,具体是哪个战场?” 韩信回答道,“田大小姐的安排是否真心诚意,我不知道,但对神农堂和魁隗堂而言,最有利的自然是惊蛰坡和春分涧。” “而最有利的一点是,在它们之间,还有一座隐秘的山谷。” “嘶!你是说……”朱家似乎一下子想到了关键,脸上倏然切到‘乐’面,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季布的动作打断。 季布此时突然抬手按在嘴边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一直翠羽鹦鹉从空中快速靠近,最终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只鹦鹉,就是花影豢养的那一只。 季布从鹦鹉腿上拆下传信字条,摊开一看,脸色骤然阴沉了几分,一边说话一边将字条递给朱家: “姐姐传来情报。” 朱家搭眼一看,面具也一下子切到了‘怒’面: “王离今夜将发动攻击,有信号为约……” 听到后面半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为啥这个反应了。 “老大,这……这什么意思?”刘季有了猜测,但还是先询问朱家的看法。 回答他的却是龙且,“照这么说,帝国军在我方很可能有内应!” 陈胜吴旷一脸严肃和杀气,已经默默盘算着谁可能是内应了。 韩信这个时候却露出了笑意,淡淡说道,“太好了!” 急脾气的刘季一听急眼了,骂道,“韩信,你放什么屁呢!” 韩信不慌不忙的回应道,“作战无非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帝国军是职业军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农家弟子只是江湖草莽,兼之互相猜忌,人心不齐,人和上我方处于下风。” “大泽山是农家总部,我方具有主场优势,占了地利。” “至于天时……今夜晴空万里,风行东南,正适合百战穿甲兵的新式武器发挥,且王离大军趁夜强袭,加之内应,时机刚好,我方仍然不占优。” “那……那照你这么说就是没得打了呗?”刘季不爽的嘟囔道。 天地人,他们就占了个听起来最没用的地利,还打个锤子啊! 韩信含笑回道,“有了这封情报,我们就有机会扭转天时,将时机抓回我们的手里! “怎么做?”刘季率先追问。 韩信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龙且四人,“有个任务需要四位出马。” 接着,他又看向刘季和朱家,“还有,也需要两位尽快调动尽可能多的人手。” “我们的时间很紧张,我现在来不及解释,还请尽快开始吧!” ……………… 与此同时,王离也在集结部队,准备进攻。 在众多百战神机弩的包围中,王离骑着马,远眺着春分涧和惊蛰坡的大概方向。 赵部这时候跑了过来汇报道,“禀将军,各部份都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两百架百战神机弩自然不可能都集中在一处,而是分散布置在了各个方位。 不过现在大概瞄准的目标都是春分涧惊蛰坡方向。 王离听后点点头,问道,“现在几时了?” “刚过子时。” “嗯……该差不多了?”王离眉头一皱,嘀咕了一声。 恰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尖啸声响起,惊蛰坡方向升起一道璀璨的亮光。 这就是田言之前跟他说好的进攻信号。 其实,如今能够短时间内远距离传达讯息的就只有两种方式——放烟火,和点狼烟。 后者烧的倒是快,但是准备起来费劲,所以还是放烟花最方便最迅速。 看到预定的信号出现,王离心情大好,抬手就要示意士兵发动弩击,准备轻松取下一万七千颗头颅。 然而不等他下令,更多的烟火信号升空而起,接连在空中炸开,一时间彷佛过年了。 赵部应接不暇的辨认着每一个烟火信号的方位,快速的汇报道,“呃……白露岩、霜降岭、秋分林、芒种岗……全都出现信号,将军,咱们怎么做?” 报了几个地名后,赵部干脆放弃,直接询问王离的意见去了。 这特么小半个大泽山都有信号,念不过来了。 ……………… 同一时间,烈山堂总部外,田虎看着漫天的烟花傻眼了: “阿言,这……这是怎么回事?” 背对着田虎的田言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时候,他们身后,烈山堂总部的方向也升起了一颗烟花。 田言赶紧吩咐道,“下令所有人立刻躲入地道!” 田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田言已经迈步离开,他也只能赶紧跟上。 ……………… 看着漫天都是的烟花信号,王离一咬牙,下令道: “朝信号方向进行范围攻击!全部!” 田言这个‘属镂’跟他承诺的事情肯定出了偏差,但王离不能确定是田言本人有问题,还只是她的计划出了意外或被干扰。 总之,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按照预定计划,集中火力打击惊蛰坡和春分涧,二是按照之前的约定,打击所有信号目标。 王离选择了后者。 原因很简单,情况不明,他当然有杀错无放过。 反正足足有两百架百战神机弩,哪怕范围扩大了这么多,依旧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火力覆盖。 大不了效果差一点,他带着部队费点力气补个刀就是。 赵部现在是个无头苍蝇,并没有任何头绪,王离一下令,他立马就去执行。 很快,百战神机弩这一公输家族最新研制的战争利器,就被第一次应用到实战中了。 在一声声巨大的破风尖啸声中,一根根粗大的弩箭被射上天空,越过最高点后朝地面抛落而下,直指预定目标。 因为目标太多,火力被大大分散,这一轮攻击中冲向春分涧惊蛰坡的弩箭只有不到五十支。 依旧是攻击的重点,但不是唯一。 而这几十支母箭炸开后,爆发出了总数上千支的小型子箭后,看起来就显眼的多了。 朱家等人位于神农堂总部附近的制高点,借着明亮的月光几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天上一大片的寒光。 在他们的目视中,子箭坠落山林,然后轰然爆炸,一团团火光亮起,在风势的作用下很快燃烧成片,成了联营大火。 而百战神机弩的攻击还在继续。 二轮、三轮……直至为本次夜袭准备的箭支消耗殆尽才算停止。 而这个时候,半个大泽山几乎都已陷入火海。 被重点关照的春分涧惊蛰坡有尤为严重……恰好这两处地方的必经之路上树也多。 朱家顶着‘哀’面,面具都被漫天的火光映衬的彷佛橘红色,捋着须子不住叹息。 好好的林木,就这么被一夜毁尽了…… 这时候,刘季拎着把斧子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朱家头也不回的问道,“都办妥了?” “呼……呼……那个什么防火带砍出来了,其他弟兄还在忙活。” 同一时间,烈山堂,田猛的灵堂。 这里也遭到了百战神机弩的覆盖轰炸,已经烧成了火海,连田猛的灵柩都烧着了。 嗯……直接火葬了也不错,农家现在这么忙,也没空管他。 田言站在屋内,看着燃烧的灵柩,眼神飘忽,明显并不在意田猛烧起来这件事,而是思考别的问题。 漫山遍野的山火在大泽山随意肆虐,几乎席卷全部区域。 好在大泽山地形复杂,树木多的同时,山涧山谷河流也多,这些天然的防火带阻止了大火的不可收拾。 不过,半个大泽山依旧因此化为一片焦土,却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往日模样了。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纷争消弭 天明之后,大泽山,烈山堂。 田言田虎一干人站在田虎的灵堂前,看着大火肆虐后的残垣断壁,心情各不相同。 田言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田虎脸色黑如锅底,心情宛如被挖了祖坟——事实上也差不多。 烈山堂堂口传承超过百年,如今却被大火一把焚尽,更是捎带着把他大哥都给火化了,田虎的心情可以说是要多好就有多坏。 田仲司徒万里等人心中是否如田虎一般悲戚不好说,不过当着大家的面,肯定得表现的如丧考妣。 这时候,刘季再次登门了。 “大小姐,这次我可帮你把我们老大请来了。” 在刘季的身后,朱家在神农堂弟子的簇拥下,迈着短腿走近。 田言他们早已知道朱家要来,待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对方,因此并不意外。 “朱家堂主,你愿意来就是对我的信任。”田言转过身看向朱家,率先开口抛出了橄榄枝。 朱家没有回应,顶着‘哀’面低头看向地面。 地上躺着一块残破的石质大圆盘,上面刻有代表烈山堂的三云图案。 “唉……”朱家唏嘘的感叹一声,伸手抱起了那块残破的圆盘,“可惜了,这块牌匾还是百年前留下的。” 这玩意原本挂在烈山堂堂口的大门上,昨夜受高温灼烧摔到地上后就裂开了。 朱家此时的感慨也并不完全是作秀,是真的深感戚然。 千百年来,农家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但被人打上总部大泽山的次数却是寥寥无几,更不要说一堂总部的徽记都损坏的情况。 在朱家的印象里,这是近百年来的唯一一次。 “阿言,令尊的灵堂也被大火殃及了吧?”朱家跟着抬头问了一句。 这一句和上一句不同,基本上就是在挑衅。 田猛的灵堂就设在烈山堂总部,现在堂口都被物理上的烧没了至少三分之二,灵堂当然不能幸免。 在朱家看来,如果田言他们没有早做准备的话,田猛的遗体估计都保不住。 以他的性格,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一般不会拿这种事挑衅别人。 不过田猛例外。 田猛又不是他杀的,而他特么死了个最重要的兄弟,现在只是嘲讽对方一句,已经很克制了。 况且他也需要试探一下田言的态度,看看对方底线如何。 一听这话,田虎不出意外的率先炸锅了,抬手一指喝骂道: “朱家,你个老匹夫什么意思?猫哭耗子,幸灾乐祸是吧!?” 田言抬手,示意田虎保持克制,随后平静的回应道: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这场大火也未必是件坏事,正好把往日的恩怨烧个干净。” “历经百年,农家也许正该破旧立新,让过去的都过去吧。” “朱家堂主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田言走到朱家面前,含笑反问道。 朱家扫视着周遭的断壁残垣,一地狼藉,唏嘘的回应道,“农家正遭遇强敌,很可能面对灭顶之灾,六堂之争确实该结束了,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 “不过……”朱家最后说出了必然会有的转折。 田虎等人的情绪随之紧绷起来,谁都知道转折之后的才是重点。 “……祖师爷的规矩可不能一并让火给烧了,否则农家就不再是农家。”朱家继续说道。 他这是在质疑田言的侠魁之位并不足够合规,毕竟他这个神农堂主当时并不在场。 朱家从未想过真正支持田言,当时他交出自己的七星珠草而非亲自出面为田言站台,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对此,田言巧妙的回应道,“当下得先活下来,才能守住六贤冢上神农先祖像,祖师爷的规矩才能继续传承下去。” “朱家堂主,神农堂可愿摒弃前嫌,六堂齐心?” 翻译一下就是,大敌当前,我就任侠魁是权宜之计,要计较也等解除危机之后,你是否愿意认可? 这话说着没问题。 现在农家需要有个领袖,所以我暂且当这个领袖。 你觉得我不合适,不妨先放一放,等打退了外敌再说,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 不过,暂时承认实际上就等于彻底承认。 农家若是斗不过王离大军,那就完事皆休,侠魁不侠魁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而若是农家成功打退了王离,那自然是田言这个侠魁厥功至伟,谁还能动摇她的侠魁地位? 朱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要尽可能的在承认田言的侠魁之位前刁难对方,尝试获取到对己方最有利的条件。 当然,如无特殊情况,他总是要让这一步的,这个时候农家无论如何不能内斗了。 朱家切到‘乐’面,顶着颇为喜感的面具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当初神农令现世,到底是何人发出的?” 话音落下,朱家的面具切到‘怒’面,看起来很是严肃。 事到如今,基本上所有人都公认神农令的内容就是罗网刻意针对农家的阴谋。 谁发出的神农令,谁就和罗网勾结! 他想看看,田言打算把这个锅扣到谁头上。 田言似乎早有准备,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原本一直以为是朱家堂主做的,而现在据我的调查和猜测……” 说到这里,田言扭头看了一眼建筑残骸,那是田猛的灵堂‘遗迹’,才继续说道,“神农令很可能是从烈山堂流传出去的……为了掀起农家内斗,争夺侠魁之位。” 这话一出,田虎反应最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惊道,“阿言,你怎么……” 田言这话等于是在指控已死的田猛,田虎当然接受不了。 不过田言并不在乎,抬手示意田虎冷静,继续说道,“今日我们要放下纷争,就必须坦诚相见。” “我当为尊者讳,但事实真相应该大白天下。” “农家之乱自烈山堂而起,烈山堂也恰恰成了争斗中的第一个受害者……这或许就是天意,警示我们该到此为止了。” “不过人死为大,希望朱家堂主可以放下这段恩怨。” 听到田言这番慷慨陈词,朱家心中不由暗叹,不服这小丫头还真不行,办事够果决的。 竟然把锅扣到了田猛的头上! 父愁者是吧? “就冲阿言你这几句话,我认了!”朱家不再纠缠,果断让步,脸上也换成了‘喜’面,“神农堂愿意合作。” 朱家松口,田虎等人全都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不管之后打算怎么对付他,现在对方愿意言和就好。 “朱家堂主大人大量,请受田言一拜!” 田言更是打算行个跪地大礼来邀买人心——当然不是邀买朱家的人心,而是给其他农家弟子看的。 朱家急忙伸手虚抬,以真气强行托住了田言,“这可使不得,侠魁!” 朱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承认了田言的侠魁之位,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失礼之举,更不可能让身为侠魁的田言对自己行大礼。 田言并未强求,顺着朱家以真气隔空施加的力道重新站起身。 她本来也没打算真行礼,做个样子就够了,既能表现她的气量担当,又不伤朱家的颜面。 刘季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朝田言躬身一礼致歉道,“哎嘿……侠魁大小姐,之前那一剑你可别记仇啊。” 田言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左手掌心被纱布包裹的伤口,淡然一笑道,“都是兄弟,不必再提。” 接着她问道,“昨夜大火,神农堂想必也损失不小吧?” 当然,田言心知朱家那边提前洞察了自己的计划,肯定不至于真的损失惨重,最多也就和自己这边一样,建筑被烧毁不少。 朱家却给了她一个稍有意外的回答。 “神农堂完好无损。”朱家不无得意的回答道。 田虎一听又惊到了,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田言就淡定的多,嘴角翘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问道,“那敢情好,朱家堂主莫非未卜先知?” “论未卜先知,谁比得过身为农家女管仲的侠魁你呀。”朱家嬉笑着回道,“我这只是侥幸。” “不过,我们倒是给王离准备了一份大礼。” “哦?什么礼物?”田言依旧平静的问道。 “陈胜吴旷两位老弟正在操办,侠魁很快就能看到一出好戏了。”朱家更加得意的回答道……虽说根本没回答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 大泽山,神农堂的地盘,春分涧附近。 王离带着赵部白屠二人,纵马驻足于大军前首。 此时,他们恰好位于一个分界点,在他们后方是大火肆虐后还在冒烟的满目焦黑,而在他们前方则是遍布着大大小小树根的光秃白地。 很明显,昨夜那场火烧到了这里后,因为没有可燃物就停滞不前了。 赵部先开口说道,“看来农家在惊蛰坡前砍出了一片防火地带,阻止了火势前进。” 白屠闻言不由嘀咕道,“农家的这帮草民居然还懂防火带?” “这帮泥腿子毕竟号称诸子百家第一大派,多少还是懂些旁门左道。”王离很淡定的说了一句。 他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 农家嘛,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也不指望真的能把敌人一把火烧溃败。 “不过,这也是个好现象。” “啊?”赵部和白屠都露出了疑惑。 百战神机弩的炮火覆盖没奏效,这算什么好现象? 王离的解释随之响起,“他们做防火措施,显然是怕被烧到,你们说他们要保护什么?” 赵部脑子比白屠灵光,立刻回答道,“根据情报,惊蛰坡和春分涧基本都是神农堂的地盘,他们显然是为了保护神农堂的大本营。” “如今整片外围的森林都被大火焚尽,他们已经无处躲藏,此时肯定都缩回了巢穴里!” “嗯!”王离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你估计他们砍伐出这样一片防火带,需要动用多少人?” 知道白屠没脑子,王离干脆直接把他排除掉了,只问赵部一人。 而赵部一如既往的靠谱,稍作分析后给出了回答: “昨夜从信号发出,到我们发动攻击,时间非常短暂,而且风势朝东南,会加快火势蔓延,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帝国正规军而言,要做到这一点至少需要动用一万人!” “农家的装备和执行力不可能和帝国军队相比,人数还要多加五成……”王离露出笑意,顺着赵部的回答继续说道,“也就是一万五千人才能做到。” “将军明鉴,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赵部立刻捧了王离一句。 白屠虽然全程没插上话,这会儿也是疯狂点头加戏。 他知道王离对自己有很多不满,所以最近一直疯狂表现自己……当然,真本事他没有,所以主要负责吹捧。 以王离的性格,身边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吹吹捧捧的角色。 当然,这会儿王离并不关心别人怎么吹捧他,他的眼里更多的还是数字: “这样一来,一万五千颗头颅就有着落了!” 看着王离一脸吃定对方的模样,赵部有些迟疑,“将军……” “怎么了?” “农家能如此迅速的调动一万五千人,行动力颇为惊人,咱们是不是……” 他想劝王离慎重一些,不要仓促出击。 不过王离并不在意,哪怕田言跟他保证过的计划出了偏差,他也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呵呵的反问道: “猎物如果都引颈就戮,那岂不是毫无乐趣?” 一群种地的泥腿子,干点体力活当然没问题,但是打仗……他们兵家才是专业的! 应该说王离对农家的轻视不是没道理的,他们确实不会打仗。 但王离的过分轻视却让他下意识的忽视了更多的可能……忽视了来自身边的问题,也忽视了人家请外援的操作。 而韩信要的,就是这份轻视。 王离朝白屠一伸手,后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掏出了携带的地图递过去。 这是王离麾下的斥候部队探查后结合情报现做的地图,一般来说准确性非常可靠。 王离展开地图,仔细观察一番,确认自己的计划可行后,立刻吩咐道: “传令,沿春分涧推进,扫荡整个惊蛰坡!” 惊蛰坡位于春分涧的上游,把控着大泽山最重要的出入口之一,是绝不容失的关键地点,也是神农堂必守之地——想撤都没地去。 王离觉得,自己这把吃定对方了。 赵部觉得有些冒险,但军令不可违,而且风险应该也不大,最多进军受挫,多一些波折,于是没有多言语,老实领命干活。 白屠就更加不会反对王离。 百战穿甲兵的先头精锐强弩方阵,就此朝着春分涧进发。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各方开动 桑海城。 蜃楼依旧停驻在桑海城港口外,彷佛擎天之幕,将大半个桑海都纳入阴影之中。 而在蜃楼上方的无云晴空,一道庞大的阴影迅速掠过。 白凤凰迎着太阳振翅高飞,飞速从蜃楼正上方掠过,而站在鸟背上的白凤和盗跖二人抓准机会从天上一跃而下,向着下方的蜃楼船身俯冲而去。 经过多日的计划和观察后,今天他们要正式开始救援行动了。 几百米的距离在自由落体加速度下很快被跨过,盗跖在即将落地前利落的几个翻身,在建筑物上多处卸力后平安落地,白凤则优雅的如羽毛般轻轻飘落。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并未废话,各选了一个方位径直离开。 他们至今仍不清楚天明等人的具体下落,必须现场去找,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 时间紧迫,必须分头行动,尽快找到人……而且他俩还有点较劲,想比比看谁先有所收获。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外,一场混战正在悄然发生……更确切的说,是一场围剿。 发动围剿的一方主要由墨家弟子构成,而被围剿的一方,则主要由罗网杀手构成。 今天是盗跖白凤救人的日子,也是古寻他们发动针对罗网的大清洗的日子。 赵高走后,桑海区域的所有罗网杀手基本都陷入了沉寂,只有少部分还在活跃,执行赵高留下的任务。 正常来说,想挖出这些隐藏起来的杀手很难,哪怕古寻调动流沙的力量也基本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不过流沙做不到的事情,罗网自己可以啊! 他(在罗网)上头有人! 靠着某位天字一等的背刺,桑海区域的全部罗网杀手都在今天被调动,踏入了一个个预设好的包围圈中。 尽管这种超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很违和,但是罗网内部阶级极为分明,这些杀手并没有质疑,更没有拒绝天字一等的资格,只能主动踏进陷阱。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除了唯一一个天字一等外的杀手基本上无一漏掉,最多就是些不入流的负责打杂跑腿的后勤人员能够幸免遇难。 不过这个层次的喽啰死不死也无所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赵高也别想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 当然,赵高肯定知道是古寻动的手,而古寻要隐瞒的真相是他怎么做到这一点。 也就是隐瞒他在罗网有人这个情况。 老实说,大概率瞒不住赵高那个老狐狸太久,不过……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回正题,罗网杀手中,魑魅魍魉这四个级别的杀手交给了墨家弟子对付,而杀地绝这三个级别则由专人对付,以免墨家弟子伤亡太严重。 桑海地区原本聚集了大量的罗网精锐,不过后来多次向大泽山一代抽调,再加上赵高离开又带走了一大批,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高层次的杀手了。 杀地绝这三个级别的杀手加起来也不过就堪堪几十个人,只要把人聚集到一处,光凭雪女一人就足以肃清他们。 事实上,计划里也就是这么安排的。 为了进一步保护‘却邪’这个身份,古寻没有让她亲自参与到这场围猎行动中来,反正一个人就够了,况且还有他在外围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而这场蓄谋已久的围猎行动也确如意料中一般顺利,顺利的简直不能再顺利。 罗网杀手单拎出来,基本都有着极高的警觉性,但一群人凑到一起,反而失去了戒备。 大概是罗网这些年来横行天下,让这些杀手也觉得没人敢随便招惹他们了。 当然,收到了来自天字一等的命令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某处树林中,一片空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里原本也都是树,不过现在树都被外力摧折倒塌,形成了一片人为制造的空地。 雪女站在空地中央,一抖手中青光,甩掉上面最后残留的点点血迹后收剑归鞘。 在满地的血迹映衬下,更显得她那一头白发如同冬日初雪一般耀眼吸睛。 这时候,古寻拖着两个身体瘫软,大概率已经断气的人从林子中走出,抬手一扔把他们扔到了地上那一群尸体中。 “不错,就跑了两个。”古寻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这些杀手加起来也不是雪女的对手,但这里毕竟是开阔地形,他们铁了心想跑,雪女肯定没办法把所有人留下来。 靠着突然袭击,再加上这些杀手因为扎堆而觉得这波优势在我,没有轻易溃逃,她成功的斩杀了其中绝大部分,但还是有两个杀字级的精锐杀手趁乱逃走了。 然后就被古寻堵了个正着。 当然,古寻说这话确实是在夸雪女,以她的实力能只漏掉两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雪女侧目看向古寻,并未在意他的夸奖,先问道,“其它地方的情况怎么样?” 古寻一耸肩,“基本上都很顺利,这些罗网杀手扎堆之后警惕性很堪忧,要不了多久所有地方的行动应该都会圆满结束。” “血腥气太重了,先离开吧。” 古寻说完,自己率先朝林子里走去,雪女见状快步跟上。 “这些尸体不用处理吗?” 古寻摇了摇头,“不用,等朝廷的人自己洗地去吧,反正也不需要保密。” 这些尸体上留有大量痕迹,很容易让专业人士辩认出是什么人动的手。 但是这一点无关紧要。 负责执行围猎的主要是墨家的人,人家已经是铁杆的叛逆分子,杀罗网几个杀手又如何? 大不了提点赏金呗,也不是啥坏事。 古寻和流沙或许也会被牵扯进去,不过只要没有实证,随你怎么怀疑。 两人足足走出上百步远后,浓郁的血腥气才算消散的差不多。 雪女走在古寻侧方,犹豫了一下后问道,“你打算对罗网动手了?” “差不多吧。”古寻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太阳的位置,嘴上语气轻松的回道,“是时候削弱一下赵高的实力了。” “不过罗网是个大问题,一时半会不好处理。” “以流沙的实力也不足以和罗网正面抗衡吗?”雪女闻言好奇道。 她还是第一次见古寻对某个组织感到棘手呢。 “如果是说广义上的罗网的话……答案是没错。”古寻含笑瞥了她一眼后回道,“别说流沙现在的大部分力量都被别的事情缠住,就算是处于完好的巅峰状态,流沙也不足与完整的罗网对抗。” “但是……”古寻跟着话锋一转,“如果是说狭义上的罗网,那流沙并不需要怵它。” “广义和狭义……”雪女更迷惑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罗网分广义狭义。 古寻乐呵呵的解释道,“所谓狭义上的罗网,指的是由赵高统领的罗网组织,而广义上的罗网,则是真正的,完整的,全部的,成员遍布天下的庞大阴影。” “罗网发展至今,早已经超出了它的创立者,它的继任者,它的所有掌控者的预期,成为了一个连它自身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庞大的阴影怪物。” “即使是赵高,也只能控制住一部分,而非全部的罗网。” “前者尚可以看作一个具体的组织,可以对抗,可以消灭,而后者,已经成为了扎根于整个江湖,覆盖着整个帝国的阴影生物,借着数百年来的纷争与冲突,死亡与鲜血,一点一点被滋养壮大至今,已经很难用常规的方式将其摧毁了。” 听到古寻对广义罗网的叙述,雪女不禁微微一颤,内心不自觉地有些恐惧这个庞大的阴影,紧随而来则是更多的疑惑: “所以……罗网无法被摧毁了吗?” 古寻一耸肩,“当然不可能!” “庞大如帝国尚且有轰然倒塌的一天,区区一个隐藏在暗影中的地下组织怎么可能长存,只是需要一些客观条件的协助罢了。” 罗网的存在与壮大,本质上源于数百年来的诸侯国纷争,等到天下真的安定下来,社会稳定之后,它就会会陷入衰败,一步一步走向消亡。 当然,这个过程可以用各种办法加速。 不过在仍旧动荡的如今,确实没什么可以对付罗网的好办法。 “短时间内,罗网确实会是个尾大不掉的难题。”古寻最后总结道。 “那罗网的存在会破坏你的安排或计划吗?”雪女又问道。 古寻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应该不会。” “罗网本身的诉求只有一个,就是混乱,它本身就是从混乱之中孕育出的黑暗组织。” “赵高正是因为无比契合罗网本身的诉求,才能掌控住罗网相当一部分的力量。” “我的追求虽然和罗网的诉求恰恰相反,但赵高并没有真正阻碍我的能力。” “而完整的罗网虽然有能力,可它并不存在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者,它本身就是混乱的,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这样的罗网,或许难以消灭,但也难以成事,更不足与煌煌大势相抗衡,毕竟说的再厉害……也只是躲藏在现实之下的一抹阴影而已。” “那……你打算做什么呢?”雪女犹豫了好一会儿,总算艰难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这个问题,实际上问的是古寻打算怎么对待墨家。 古寻听得出她的意思,先是笑了一声,而后斟酌着开口回应道: “我不确定以后会不会改变主意,不过就现在而言,我并不打算摧毁诸子百家中的任何一家。” “无论是墨家、法家、儒家、道家,还是阴阳纵横兵农等等……诸子各派,他们的学说,他们的理念,都有可取之处。” “可……”雪女欲言又止。 古寻的回答当然是个好消息。 但是墨家已经和帝国彻底走向对立,所谓的不摧毁,到底能保留几分呢? 古寻看出了她的想法,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单方面给你答案。” “我并不会因为墨家反帝国就一定要彻底毁掉它。” “帝国现在确实出现了问题,但墨家要到什么程度才会罢手呢?” “帝国做出改变?又或者帝国彻底崩溃?还是等到项氏一族重建楚国?” “我和嬴政注定要走向歧路,可墨家选择的路我并不认可,我也没有义务认可,我有自己的选择。” 古寻看着雪女,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和墨家最终关系如何,取决于墨家到底要走到哪一步……老实说,我不想摧毁诸子百家,但我更不希望江湖势力过度的干预庙堂之事。” “让江湖的归江湖,庙堂的归庙堂,不好吗?” 雪女大概听明白古寻的意思了——他希望墨家能够及时收手。 这个结果让雪女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因为有太多的事她无法左右,也看不清楚。 墨家是否愿意及时收手,她不清楚,也很难左右。 墨家内部对帝国的仇恨太过强烈,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过了单纯对帝国暴政的反对。 不过她也不能因此就说墨家走错了路。 仇恨帝国是因为他们受过帝国的伤害,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就算帝国回到了正轨,他们也没有义务原谅帝国。 做错事的人哪怕再诚心诚意的认错并改正,也不该让他免于处罚。 这点换到国家或者说某个集体身上,似乎也该成立。 同时,她也无法预料帝国接下来是否会发生变化,发生的变化又是否是他们所期望的。 倘若帝国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本加厉,更加残暴的话,墨家和帝国之间的矛盾冲突也就会越发激烈。 那墨家和古寻走向对立面的可能也就越大。 雪女当然认可墨家反抗帝国暴政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可她不能因此否认古寻的所作所为就一定是错的。 当两条正确的道路互相冲突的时候,她又该怎么抉择呢? 她一直想要调和古寻和墨家之间的矛盾,可是现在看来,结局会如何她似乎根本无力左右,只能当个旁观者无奈的接受一切。 看着雪女那张精致如冰雪的俏脸上挂满了忧愁,古寻有些心疼,笑着抬起手拂过她的雪发以作安抚,同时说道: “别那么忧愁了,生在这个时代,有些悲剧可能注定需要我们去面对,试着坦然的接受吧。”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力促成一个对尽可能多的人都堪称美好的结局。” “还有,我也肯定不会害死班大师他们的。” 雪女抬头看了一眼古寻,眼中仍然满是迷茫与凄楚,但她并未质疑古寻的话,只是轻轻的靠在古寻的怀里。 她永远相信他的承诺。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破局之始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看着搂在一起的古寻雪女,张良挂着正经又不太正经的浅笑走了过来。 古寻朝他翻了个白眼。 可惜张良不是女人,否则他就可以接一句你来的正好了。 听到张良的声音,雪女迅速从古寻的怀里离开。 她倒不是害羞,只是不习惯在旁人面前和心上人亲近,毕竟她和张良又不怎么熟。 张良见状朝雪女抬手一揖以表歉意。 以他的性格,一般不会挑这种时候出现打扰人家好事。 可惜他看见这边的情况时,古寻早已经看见他了,想躲也来不及,不如痛痛快快的现身。 反正他看这俩人也不像在说情话的样子,不算打断他们。 “有什么事?”古寻也不是很在意张良的搅局,随口问道。 张良没有避讳雪女,点点头回道,“大泽山急报,没找着你就先传给我了。” “昨夜,王离正式发动了对农家的首轮攻势。” “嗯……算算时间,他这是一刻也没闲着啊!”古寻闻言哂笑道。 昨天晚上王离的大营估计都只是草草搭建完成,就迫不及待的发动了攻击,看来是真的馋到不行了。 农家十万弟子,确实太吸引人了。 “战况如何?” “尚无结果。”张良一摊手道。 流沙的情报系统效率确实是最快的,但也没到近现代的水平,昨夜的战况最快也要今天半夜才能送到。 对了,白凤现在忙活着救天明他们顾不上这边,估计半夜也到不了,得明天了。 雪女听到是大泽山的事,见张良并不避讳自己,便一点也不客气的开口问道: “农家的状况呢?” 墨家这边也有收到高渐离他们传回的消息,不过要滞后很多,而按照上一次传回的消息,农家貌似还内斗的不可开交。 张良含笑回答道,“农家矛盾得到了初步缓合,烈山堂大小姐田言得到了多数支持,暂代侠魁之位,不过神农堂朱家和重回农家的魁隗堂陈胜……也就是胜七,对此态度仍不明朗。” “目前就是烈山、蚩尤、共工、四岳四个堂口联合划作一派,神农魁隗两堂联手鬼谷、人宗、墨家和楚系势力,还有古兄你派去的人划作一派。” “两派对帝国的态度并不相同,前者有意求和,而后者则坚决反抗。” “求和?”雪女眉头一蹙,“他们怎么会抱有这种幻想?” 雪女这么说,倒不是因为她潜意识觉得农家就应该反抗帝国,而是因为帝国就跟求和这两个字不沾边。 谁杀猪的时候会跟猪议和? 张良一笑,解释道,“他们打算通过强硬的反击,来迫使帝国让步,或者说迫使王离让步。” “两派态度不同,但目前的目标尚算一致。” “以我的估计,很快两派就会达成初步的共识,暂且放下矛盾一致对外。” “当然,这份脆弱的合作关系中大概率要掺入不少杂质。” 关于农家现状的真实情况,张良没有透露给雪女,因为这牵扯到了阿言。 要说,也只能古寻去说,他是不会让消息从自己嘴里跑出去的。 尽管如此,雪女的表情仍然很凝重,摇头感慨道,“大敌当前,农家竟然还……” 后面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方面,她觉得神农堂魁隗堂这个时候还较劲很不理智。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那个代理侠魁——烈山堂大小姐的脑回路很奇怪,竟然想着和帝国媾和。 真是各有各的毛病啊! 古寻见状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别担心,农家的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别忘了,王离要面对的,可不单单是农家,还有许多人。” 雪女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担忧暂且按下。 她不是个喜欢杞人忧天的人,农家的事她远在千里之外提供不了任何帮助,此刻多想也无益,还是顾好桑海这边的事吧。 “我先走了,蜃楼那边我担心会有意外。”雪女扭脸朝古寻柔声说道。 她打算去桑海港口附近藏起来,以防船上的白凤等人出什么意外,需要接应。 理论上,有白凤的坐骑帮忙,他们撤离的时候应该不会遇到多大的阻碍。 不过这种事也没有百分百一说,还是有备无患的好,反正她也没什么事。 古寻没有挽留,朝她点点头示意。 张良挂着微笑,和古寻目送雪女离开后说道,“古兄,我们也回去吧。” “走!”古寻咧嘴一笑,中气十足的回了一个字。 两人走在路上,张良终于说起他过来真正要谈的事: “据这次的情报来看,存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古寻侧目问道。 张良回答道,“和王离有关的问题。” “据韩信提供的情报,朱家他们在王离身边有个内应,醉梦楼的花魁花影。” “她是朱家的手下,也是楚将季布的亲姐姐,和王离关系亲密,现在被他养在军营里,窃取到了不少情报。” 前言铺垫完成,张良接着说起真正的问题,“目前看来,王离似乎并不知道花影有问题,但是醉梦楼和神农堂的关系罗网内部应该是有相关情报的。” 按照古寻之前跟他说的掩日的情况,王离不可能不知道花影有问题,除非对方是在将计就计,故作不知。 可韩信的态度却更倾向于相信花影没暴露。 所以要么王离没发现花影的问题,要么韩信的判断出了错,至少有一头不对。 这个逻辑推导很简单,古寻一听也想到了,不由陷入了沉思: “呃……韩信是倾向于相信花影的?” 古寻确认了一下。 张良点点头。 “那我觉得应该是王离和罗网之间存在一些猫腻。”古寻立刻做出了判断。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韩信的判断。 虽说迷信盲从不可取,但是不信韩信信谁呢?自己吗? 古寻觉得还是韩信更可靠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王离知道花影不对劲,但韩信也猜出了王离知道,故意装作自己不知道他知道,并且没有将这一点第一时间上报。”古寻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古寻派韩信去大泽山时并没有要求他定时详细的回传‘任务日志’,所以他不必事无巨细的全部上报,他和王离互相套娃的事可能就没急着说。 反正古寻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对此,张良露出了不失礼貌的笑容,实际上完全没考虑这种可能。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张良曾经听古寻说过这八个字,并深以为然。 正经的聪明人不可能搞这种互相套娃的操作,太容易出意外了。 带着农家对抗百战穿甲兵本就是在悬崖边游走,韩信不会,也没必要再给自己额外添加负担。 王离就更没必要搞这种多此一举的操作了,他实力占绝对优势,趁着农家内部不稳直接平推过去就是最稳妥的。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王离和罗网之间的关系上。 “这样看来,古兄,王离和罗网之间的关系就很值得玩味了啊?” 古寻耸耸肩,对此并不很意外,“以王离的身份,他本就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加入罗网,成为一名天字杀手,二者之间肯定存在更为特殊的……合作。” 张良微微颔首,这样一来才说得通。 “罗网这是在刻意隐瞒情报……看来在大泽山的事上,他们的目的和王离并不一致,或许是为了能够掌握一个尽可能完整强大的农家?” 古寻想了一下,点头回道,“不无这种可能。” “对赵高来说,收益最大化的结果就是借农家进一步给扶苏泼脏水,同时让它完整的落入罗网手里。” “嗯……王离如果败军,对赵高可能同样是好事。” 以王离的家世身份,他和罗网之间的合作至少也是平等的,甚至他可能还占据更主动的地位。 赵高显然不是个愿意和别人平等合作的主儿,难说会不会抱着让王离败军而归,挫其锋锐来给自己争取主动的想法。 “果真如此的话,农家的局势似乎也没那么恶劣了。”张良闻言不由哂笑道。 在大泽山这片区域王离几乎到了举世皆敌的地步,也是够惨的。 “王离……”古寻嘀咕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以前和王翦王贲的关系其实还行,不算特别熟,但也不差。 结果到了王离,反倒彻底走向了对立面。 王翦的这位孙子,不能说不优秀,但对比他的父辈们,确实还不够优秀,差了点意思。 不过……这也不能说是坏事。 王家已经足够耀眼了,没必要继续出风头,否则的话嬴政是否还能容得下王家就真的不好说了——他活着的时候肯定不会担心,但到他快死了,说不定会把王家一并带走。 王离现在所有‘胡闹’,或许本就在王贲的默许之下。 “算了,这些没什么值得操心的,反正是个好消息。”古寻一甩手,懒得去琢磨别人的儿子。 张良温润一笑,突然转换话题道,“东巡开始了。” “……”古寻脸色骤然一沉,眼神变得深邃凝重,却并未说话。 沉默良久后,他才扭头看了一眼东面,那是蜃楼停靠的位置: “看来,这艘船停不了多久了。” ……………… 东郡,大泽山。 田言和朱家站在某处山巅之上,向着神农堂的方向远眺。 云雾笼罩之下,清晰可见某片山林似乎有所扰动,惊起了无数飞鸟。 朱家顶着‘喜’面,捋着须子笑道,“侠魁,这是王离在进攻春分涧。” “春分涧?”田言确认了一下方向,确定自己没看错后疑声道,“可那里不是……” “嘿嘿嘿……对王离来说,那里现在就是春分涧!”朱家摇头晃脑的笑道。 田言当即了然,看来王离被误导了……这王翦的孙子也太拉胯了!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确实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虽然不知道韩信具体做了什么安排,但王离既然被成功引去了春分涧和惊蛰坡旁的清明谷,肯定得吃个大亏了。 韩信,确实有两把刷子。 朱家这时候说道,“侠魁,我有个人要推荐给你,也是真正为王离策划这份礼物的人。” 说完,朱家转过身看向后面。 “哦?”田言配合的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也跟着转过去,正看见朝他们走来的韩信。 依旧背着乍一看彷佛一截木头似的元戎剑,依旧是一张灰暗的脸色,依旧是肾虚的气质。 至此,两人总算合情合理的见上面了。 对此,韩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法表安全声明,耸肩摊手道,“我就是个干活的。” 田言玩味一笑,直接问道,“王离是身经百战的宿将,你怎么骗过他的?” “靠人多啊。”韩信淡定的回答道,“我们用几千根竹管引流,凭空制造了一条新的‘春分涧’出来。” “当然,这少不了王离自身轻敌的配合。” “沿着这条春分涧走,王离就会抵达一个地图上不存在的地点。” “不存在?”田言一歪头,发出了质疑。 清明谷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也是存在于大泽山地图上的。 “王离的地图上不存在。”韩信很干脆的回应道。 韩信并没有凭空造牌的能力,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合理的去搭配手牌。 花影这个内应,王离的自大,农家的人多势众,以及某些隐晦的,难以发现的暗中帮助,都是他的牌,也都被他所利用。 他如此坦诚的回答大概率会暴露朱家在王离那儿有内应的事实。 不过这个情报已经没有价值了,王离吃过这个亏后肯定会反应过来是哪儿出了问题。 当然,他本来也无意对田言有所隐瞒,只是不能让朱家察觉到不对。 而田言此时也基本明白韩信的计划了,微微点头道,“很好!” 王离这支先锋部队基本算是交代了。 清明谷,顾名思义就是处深谷,地势险恶,常人难进,所以在农家才没什么存在感。 正常情况下,王离的军队根本走不进清明谷,除非他们集体跳崖自杀。 不管韩信做了什么布置以至于他们能直接走进清明谷,总之这支部队的结局肯定和高空摔落脱不了干系。 最终的死伤情况也就大致可以猜到了。 “你是共工堂下弟子?我似乎没有听说过你?” 田言装作完全不了解韩信的样子,走到他身边,颇感兴趣的问道。 “我只是个小人物。”韩信淡定的一动不动回答道,“侠魁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小姐,对我没印象很正常。” “小人物……呵!”田言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不由抿嘴一笑。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真正的‘落马坡\’ 无论是作为被她父亲——帝国国师赏识,亲自破格提拔的帝国新贵,还是作为乱入农家之局,成功欺骗帝国上将军的神秘策士,韩信都和小人物这三个字扯不上关系。 在田言看来,韩信明知道自己清楚他的底细,却还要刻意演这一出,既像是习惯于藏拙,又像是刻意挑衅自己。 这让田言嘴边的笑意越发显眼,接着问道,“你是兵家弟子?” “算是吧。”韩信耸肩回道。 田言盯着他追问,“你的老师是谁?” “也没正式拜过师,有幸跟着楚南公学习过一段时间,受益颇多。”韩信嘴角翘起,带笑回道。 他这句回答埋了个小坑。 正常人肯定会把这句话的前后两段连起来理解,就是说他受过楚南公指点,但并未正式拜师。 但实际上,他这两句话是各自独立的,意思是他有个老师,但没有真正拜师,后来又跟着楚南公学习了一段时间。 二者的意思已然大相径庭。 韩信没有主动去骗人,听的人自己理解错了可不怪他。 这里面的微小问题确实没被任何人察觉到,包括田言,她的注意力放到了楚南公上面: “海天一黄石那位楚南公?” 她对这个自己父亲偶有提起的楚地贤者一直都很感兴趣,不过对方这些年和阴阳家走的很近,她很难接触。 “是,也有人称他为黄石公。”韩信点头回道。 “他是阴阳家的前辈高人,还精通兵法?”田言好奇问道。 “嗯……很正常,兵法和很多事物都有联系,阴阳正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类。”韩信淡定回道,“阴就是虚,阳就是实,阴阳流转,虚实变幻,几乎就是用兵的核心。” “你学的是兵法,不去为帝国效力,怎么来了农家?”田言紧跟着又问道。 韩信嘴角抖了一下。 对方刻意拿帝国点他,似乎是在报复自己先前的安全宣言啊…… 不愧是那一位的女儿,性格还都挺霸道。 “帝国一统天下,暂时没有仗要打啊!”心里腹诽着,表面上还得若无其事的回答,韩信两手一摊无辜的回道,“南边的百越,我没有掺和的资格,北地的狼族,已经明确有主了,加入帝国最多也就是清扫流寇,没意思。” “你很喜欢打仗?”田言反问。 韩信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加入帝国不打仗还能干什么呢?” “嗯……相较之下,我觉得农家更适合我。” “农家……适合你?”田言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韩信看着对方摆明调侃自己的样子,也无力争辩什么,只能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阴阳家显然不适合我。” “鬼谷我很向往,可惜不够资格。” “墨家主张兼爱非攻,我不算很喜欢打仗,但我最擅长的确实是打仗。” “而农家,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我很喜欢这句话。” 他主要是喜欢第三句那四个字。 而且农家确实很适合他——高层脑子都不是很够数,底层基数特别大,几乎完全不讲究出身,非常适合他发挥。 可惜先一步被古寻拉了壮丁。 田言则敏锐的察觉到了韩信对第三句话的偏爱,笑着反问道: “你想拜将封侯?” 韩信很坦然的回道,“男儿不想拜将封侯,与寒蝉不知深秋有何异?” 韩信看起来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实际上他的野心非常炽烈,远比看起来勤勤恳恳的钟离昧要灼热的多! 他之前不是很想给古寻干活,主要是觉得帝国这艘垂朽老船不值得上。 现在隐隐发觉到流沙似乎另有想法后,人也就积极许多了。 对于韩信的野心,田言早有了解……古寻跟她说的,所以此时只是不咸不淡的评价了一句: “你倒是颇具野心。” “我有一些梦想要去实现。”韩信为自己的野心解释了一句。 田言对此并不在意,世上有野心的人多了,同时兼具能力的也不少,韩信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重要的是,韩信是否能为她所用。 “有野心是好事,不过……你可以为我做什么?” 韩信没有急着回答,抬手示意一下后,缓缓走到山崖边,远眺向清明谷的方向。 “时间差不多了。” 他话音落下不久后,自清明谷方向的山林里突然亮起了刺眼的光芒,连续亮灭数次后彻底停止。 看方向,大概是有人用反光的东西反射太阳光制造的信号,而这信号,八成就是发给韩信的。 “那是什么信号?”田言直接问道。 韩信回首,含笑回道,“我可以为侠魁做的事。” 田言了然,微微颔首道,“看来,王离已经彻底踩进你的陷阱里了。” “侠魁果然聪慧过人,一想便知。”韩信小小的吹捧一句后详细讲述道,“昨夜,我调动神农堂和魁隗堂的所有兄弟,连夜赶工给清明谷铺了一层‘地板’。” “也多亏王离用百战神机弩发动的攻势,给我们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水火无情,火烧起来可是敌我不分的。 百战神机弩的炮轰虽然对农家造成了一定的威胁和损伤,但是漫山遍野的大火也阻碍了王离进军的步伐,使得他不得不拖到今早火焰熄灭后才能发动正式攻击。 有了这一整夜的时间,两堂三万余弟子才有机会完成韩信布置的任务——砍伐防火带,制造假的春分涧,给清明谷铺地板。 否则的话,人再多,农家再擅长基建,也无法瞬间完成这些工作。 如此一来,从昨夜到今天,韩信的一切安排都已经明了。 第一步,用多处烟花分散王离的炮火攻势。 这看起来是为了减少神农堂遭受的攻击力度,实际上是为了让半个大泽山都烧起来,以掩盖神农堂魁隗堂大搞基建的动静。 第二步是砍出防火带,阻隔火势蔓延。 这看起来是为了保护神农堂,实际上是为了误导王离,引诱王离……还有就是基建需要木材。 第三步就是引导王离走入清明谷这个大坑。 有了第二步的铺垫,王离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只需要再加上一点点过于显眼的诱饵进一步误导他,这一点不难办到——顺便一说,诱饵甚至都不需要用活的农家弟子去送死,做个样子然后拿尸体糊弄对方就行。 而大泽山现在哪儿都不缺农家弟子的尸体。 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有用。 第四步,也就是最后一步,引爆陷阱,拆掉清明谷的‘地板’。 这一步没什么好说的,拆就完了。 这一连串安排,一步接着一步,全都是韩信精心设计的,缺少任意一环都不行,最终给王离奉上了一份大礼。 田言看着远处山谷间飘起的尘埃与动荡的山林,心知王离这第一战确实已经栽了。 ……………… 清明谷外的山林里,王离正一脸狰狞的策马狂奔,飞快远离身后的深谷。 在他身边,尽是士气低迷,狼狈不堪的百战穿甲兵。 不久前,在王离以为自己即将率军穿过春分涧抵达惊蛰坡之时,他才愕然发现自己实际上闯入了一个叫清明谷的地方。 认识到这一点后他立刻洞悉了敌人的计谋,打算率军撤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陈胜吴旷突然杀出,地面崩塌,全军溃散,王离在形势一片大好中打出了gg。 这种情况下,王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夺命狂奔,努力保全自己。 至于麾下的士兵,他已经顾不上,只能让他们听天由命,各凭本事了。 天塌地陷这种事,谁也没辙。 就是白起过来,只要已经踩进陷阱里,那就只有一个字——跑! 反正自由落地是不会等你的。 一口气不歇的冲出去很远一段距离后,确保没有敌军追击,王离才算停住坐骑,缓了口气。 不久后,赵部和白屠找了过来。 他们俩和王离当时都不在队伍的最前端,又有胯下良马相助,所以最后都成功跑过了自由落体,保住了一命。 他们三个当头儿的都聚在这儿,其他侥幸逃得一命的百战穿甲兵纷纷向此处汇聚,零零散散的围着他们画出一个大圈。 这些士兵大部分可都没有坐骑助力,穿着一身甲胄一口气跑出这么远,一个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全都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跪着。 简而言之,怎么舒坦怎么来,毫无帝国王牌军的风范了。 王离也理解他们,并没有整顿的意思,歇了两口气,从突如其来的剧变中彻底醒过来后,先对赵部吩咐道: “去……派人去收拢周遭还幸存的士兵,清点伤亡情况。” 赵部领命离开后,王离再次陷入失神,脑海中仔细回想着从昨夜到现在的所有细节,回想着任何可能存在问题的地方。 静下心来一想,他才发现,这问题……还真不多。 韩信的布置他又不知道,并不能清楚的找出对应的问题,但他的发现虽然不多,却还是有的。 有些问题,很明显。 一段时间后,赵部返回。 “如何?”想到可能的伤亡情况,王离不禁有些头疼的捂住脑袋,沉声问道。 赵部抱拳回道,“禀将军,经初步盘点,死亡和失踪两千七百多人,重伤两百多人,轻伤一千三百多人,整体战力受损三千两百人左右。” 重伤的那部分人大都是在陈胜吴旷带领农家弟子最后发动的反击里受的伤,而轻伤的人就跟农家关系不大了。 基本都是他们慌忙逃窜时,自己人之间踩踏拥挤导致的。 听到这个伤亡数字,王离两眼忍不住一黑。 三千多人,这个数字看起来没那么大,但对只有三万人的百战穿甲兵来说,已经是十分之一的编制了。 而且这些人都是直属王离的强弩步兵,是百战穿甲兵最重要的精锐主干,总人数也就八千人左右,这一下折了几乎一半进去。 虽然不至于彻底动摇百战穿甲兵的实力,却也完完全全称得上一句损失惨重。 最最重要的是,作为帝国的将军,打仗是不能输的。 输,你就得付出代价! ……………… 山巅之上。 看着清明谷那边传来的隐约动静,朱家很开心的捋着面具上的须子,笑呵呵道,“看来,王离很满意这份礼物。” 田言就不像朱家那么乐观了,淡淡的说道,“这只是序幕,是真正战斗的开始。” 先锋受挫,对王离来说就是有些灰头土脸,并不能真正的击溃百战穿甲兵。 对方,依旧有着威胁农家生死的能力。 一旁的韩信含笑不语。 现在确实只是开始。 这场首战告捷,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也只是搓了王离的锐气,同时破坏了和谈的可能。 真正的胜利,离农家还很遥远。 但对韩信而言,之后战局的结果,大概率在此时此刻就已经注定。 这场初战,既是他在向农家众人展现自己的实力,也是在为最后的胜利提前做铺垫……就像他为清明谷的陷阱做的铺垫一样。 ……………… “哼!这次是我轻敌了!”从惨痛损失中醒过神来的王离将手里的马槊往地上狠狠一砸,语气阴郁的咬牙切齿道。 王离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轻敌,但他其实很清楚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轻敌,而在于他做了太多的违规操作。 比如说和田言合作,又比如说将花影养在军营里。 当然,他做出这些操作和他轻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他特意这么说一句,主要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 虽然兵败的锅肯定得他背,谁都抢不走,但不同的失败原因对应的责任并不一样。 只是一时大意的话,责任算是最小的,远比他违规操作好得多。 尽管以他的家世地位,一场小败仗并不算什么,但王离的性格嘛……他可不希望自己身上有太多污点。 赵部听到自家主将的这句话后,有些欲言又止。 王离看出他的异样,主动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想说?” 赵部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回应道: “昨晚,那个罗网的属镂许诺以信号为约,拱手献上神农堂,可实际上……将军您也知道,多地出现信号,造成了咱们的火力分散。” “今天,这些农家贼人更是明显早就知道了咱们的进攻,做足了准备。” “这些,都不是仓促之间可以完成的!” “以卑职愚见,这属镂是不是……” 他这是在提醒王离小心罗网。 对于王离将问题归咎于大意这件事赵部没有意见,减轻责任嘛,可以理解。 但是可不能把它当真,不去深究这场伏击背后蕴藏的问题啊!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大战将起 对于赵部的提醒,王离并未生气。 他说是大意确实只是找个借口,并没有打算就此按下这场大败。 问题的根源不找出来,这让他后面的仗怎么打呢? “属镂的问题,我也有所怀疑,这点我会想办法去确认。” “不过……”王离目光猛然转向一旁的白屠,语气冰冷阴森的说道,“我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想知道答案!” “地图给我!” “哦……哦,这儿,在这儿!”让王离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的白屠忙不迭的掏出地图递过去。 王离接过地图摊开再次确认了一遍,确定了自己记得没错,这让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狠毒。 “我军斥候一向堪察严明,这春分涧惊蛰坡旁偌大的一座清明谷,为何不在地图上!?” 负责勘探地形,绘制地图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斥候,而是一整支斥候部队,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清明谷的存在。 那地方最多算是有些偏门,又不是邪门! 面对王离提出的问题,白屠和赵部一同低下了脑袋,谁也不敢吱声。 白屠不说话是因为没脑子,根本想不到答案。 赵部倒是隐约有个猜测,可牵扯到的人有些敏感,他不太方便指控,只能选择沉默,看王离能不能自己想出答案。 实际上,王离当然是有所猜测的,这也是他脸色难看的根本原因所在。 这时候,王离突然察觉到地图上似乎有些异样,他凑近鼻子一闻,淡淡的熟悉的味道骤然窜入脑海。 王离两眼圆瞪,脸颊微微抽动,一副怒不可遏却又强自压抑的表情。 现在,他彻底确定是谁导致地图出问题了。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说明这一点,而是怒声喝道: “来人!” 一声令下,几个传讯斥候立刻凑了过来,跪地待命。 “传我军令,命血虎、怒豹、阴豺、荒狼各率一部兵马,按预定计划沿大泽山四方进军,展开全面围剿行动!” “其余人,随我回营!” 血虎、怒豹、阴豺、荒狼,这四个听着就一股炮灰味儿的名字,代表着王离麾下,百战穿甲兵最重要的四名偏将,每一个都骁勇善战。 虽然王离平日带在身边的是赵部,但真打起仗来,他更倚仗的还是手底下这四个豺狼虎豹。 虽说名字有些拉胯,但他们的能力并没有问题,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排兵布阵,厮杀冲锋,全都不在话下。 百战穿甲兵满编三万人上下,王离统领的是直属于他的八千强弩步兵,而其他士兵则分别归属豺狼虎豹四人,每人率兵六千人左右。 这一次进攻大泽山,王离顺便把地方守军也暂时收入编下,分给了豺狼虎豹四人,大概每人两千人。 所以,他们四个手底下最终就都是八千人左右的兵力,早早的被王离安排从不同方向分别围堵住了整个大泽山。 这也是农家真正的危机所在。 单靠王离的强弩兵阵,很难真正摧毁有着十万弟子的农家。 ……………… 和田言他们一样,龙且、季布、英布,以及钟离昧四人也在一旁旁观着王离在清明谷的大败。 这场战斗他们四个正经将军都没掺和……这是韩信的要求,原因也很简单,根本没必要。 清明谷之战全程帝国军队和农家弟子就没有正面战斗,弄几个将军上去也没意义,还不如多找几个大力士呢。 不过这一战之后,就需要他们四个大显神威了。 初战溃败的王离势必会以最快的速度卷土重来,发动真正的全面攻势。 到那个时候,像清明谷这种小算计就不好使了,需要农家和百战穿甲兵真正硬碰硬的磕一场。 也就是他们这些将军,和农家弟子真正合二为一的时候。 现在戏看完了,龙且等人也得赶紧去和韩信他们汇合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季布,此战之后,你姐姐迟早会暴露,需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龙且向季布问道。 换一种说法,就是问季布要不要先去救人。 季布摇了摇头,“我已经给姐姐传讯,让她尽快抽身。” “王离应该没那么快联想到她身上,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虽说韩信计划布置的很周密,但在它真正成功前,谁也说不准王离到底会不会踩进去。 所以花影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抽身撤退——如果计划失败,她还能继续卧底。 直到季布亲眼看着王离率军进入清明谷,他才赶紧传信给花影,通知她撤离。 在没有明确线索的情况下,王离想要查出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肯定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而这个空隙,就足够老练的花影逃走了。 可惜……事情出现了小小的偏差。 常在河边走,迟早是要沾上水的,花影再老练,也不可能永远不出差错。 不过这些,季布并不知道。 最终,龙且四人按照计划先行赶去韩信那边汇合。 ……………… 百战穿甲兵大营。 花影已经收到了季布传来的撤退消息。 以她的聪慧不难猜到这代表农家那边的计划成功了,不由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接着,她也没有任何磨蹭的想法,转身就想逃离。 然而已经晚了,一队百战穿甲兵在这时突然闯进了营帐。 听见军靴踩踏地面的声响,花影就知道出事了。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暴露,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她的第一反应是一口吞下手里的纸条。 不能留下直接证据,否则想狡辩都没有余地。 她刚吞下纸条,一群士兵就冲了过来,其中两个一左一右把她架起来控制住。 王离紧随其后,怒气冲冲的踩着重步疾走而来。 花影刚想哭诉两句,王离就先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来,直接把她扇到在地,嘴角溢出鲜血,一侧脸颊也高高肿起。 见王离下手如此干脆果断,花影心知这一次自己恐怕在劫难逃了。 不过尽管如此,她仍旧没有放弃,还打算和对方纠缠斡旋。 而这时候,用来传信的那只鹦鹉见到王离便又习惯性的叫嚷起来: “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王离一听这声音,一看这鸟,立刻明白花影是怎么在军营里向外传递消息的了,气的快步走过去,一把攥住那只鹦鹉,狠狠的掼到了地上。 看着摔到地上奄奄一息的鹦鹉,花影眼神一变,升起了许多凄苦。 虽然这只鸟是她联络外界的工具,但也同时是她养了多年的宠物,早有了感情。 如今看到它因为自己而即将命丧黄泉,不禁涌出了一股愧疚之情。 这时候,王离却抬起腿打算一脚踩死它。 花影下意识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王离的腿,护住那只鹦鹉。 当然,护鸟归护鸟,也不妨碍她为自己争辩。 “奴家真的不知道哪里让将军生这么大的气……呜呜……”花影带着哭腔,一脸凄然的仰面看着王离哭诉道。 王离眼眸却丝毫不见往日温情,只有一片冰冷,伸手抓住花影的头,然后屈膝蹲下,死死地盯着对方说道: “回答一个问题,我就不杀你!” 花影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王离没管她的反应,朝旁边一伸手,立刻有人递上了地图。 “你对大泽山很熟是吗?”王离语气阴冷的问道。 “……是。”花影语音颤抖的回道。 “好!”王离一甩手里的地图,将其展开,然后继续说道,“在这张地图上,你帮我找一个叫清明谷的地方!” 听到这话,花影下意识的看向地图——她知道地图上的清明谷已经被自己隐去,但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地图上对应的位置。 而这一眼,已然彻底暴露了她。 王离怒火上头,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将花影再次拍倒在地。 “看来你还真知道清明谷在哪儿啊!” “但这地图上没有!” 接着王离霍然起身,快步走到花影的梳妆台前,语气阴冷的恨声说道,“只怪你用的花香太过浓烈,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是花影早早暴露的直接原因,否则的话以她的聪慧,说不定还能和王离周旋一番。 花影这时也终于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儿了。 彻底无可辩驳的她也不装了,冷笑着回应道: “没错,我知道清明谷在哪,一清二楚。” “我宰了你!” 花影的语气瞬间激怒了王离,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就要砍死花影。 赵部急忙上前阻拦,白屠见状也凑了上来。 “将军息怒,息怒啊!”赵部拉着王离劝阻。 他不在乎花影死不死,但对方说不定还知道什么重要情报,可不能草草杀了了事——花影故意激怒王离,也就是想寻死。 王离勉强压制住刀人的想法,怒声喝问道,“你是农家的奸细,在为谁做事?是不是神农堂?” “说!” 花影瘫倒在地上,仰面看着王离等人,故意摆出一脸轻蔑与讥讽,语气不阴不阳的回道: “我背后的大人物,说出来吓死你!” “快说!否则本将军把你千刀万剐!”王离现在是一点看不得花影,要不是为了情报,肯定第一时间弄死这个‘玩弄’他感情的女人。 花影挣扎着坐起来,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冷笑着回道,“罗网的最高首领,中车府令赵高大人。” “你是罗网的人!?” “呵!” 王离这下直接被气笑了。 我特么怎么不知道你是罗网的人!? 之前有个田言,现在又有个你,怎么,现在女人都喜欢冒充罗网杀手吗!?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还敢耍我!” 王离这下是彻底忍不住,怒火攻心,非要甩开赵部和白屠一剑砍死花影。 对于王离近在咫尺的剑锋,花影毫不在意,她要的就是速死。 赵部见王离实在拉不住,只好明言劝说道: “将军,这女人显然是贼寇卧底,被逮住了就胡乱攀咬,求的就是一死了之。” “她身上一定有很多重要情报,不如严加审讯,逼她招供,对之后的战事说不定很有用。” 赵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离的理智终于勉强占据了上风,咬牙切齿的瞪着花影,终究不再执着于杀了对方,恶狠狠的把剑往地上一插,语气狠毒刺骨的命令道: “把她押下去!” “不管用什么手段,给我把她的嘴撬开!” 说完,王离直接甩手而去,不想再看花影一眼。 白屠赶紧拔起王离的剑小步跟上。 赵部给旁边的士兵比划了两下,示意他们把人带下去后,也跟上了王离的脚步。 求死不成的花影只能无奈的被几个士兵压着离开营帐,等待着她的自然是生不如死的酷刑折磨。 那只鹦鹉,此时也没了气息,彻底死去。 ……………… 与此同时,正在山林间疾驰的龙且四人中,落在最后的季布突然心神一阵恍惚,整个人意识陷入了模糊,手上力气一松,整个人从马上摔了下去。 听到后面的动静,龙且三人回首一看,正见季布在地上翻滚。 “吁……” 三人急忙刹住马匹,一同翻身下马。 龙且英布快速上前察看季布的状态,钟离昧抽弓搭箭,小心戒备周遭。 “这……没受伤啊,怎么了这是?”英布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季布身上有任何伤势,整个人都懵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浑身颤抖,直冒冷汗了呢? 生病了? 季布此时恢复了一些意识,语气低沉的说道,“是姐姐……她出事了!” “啊?”x3 这下龙且三个人都懵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扯到花影身上了? “你姐……花影姑娘……可你怎么知道的呢?”英布不由问道。 “我们是……是同胞双生子……”季布给出了一个很玄学的回答。 因为是双胞胎,所以有心灵感应……这就是季布的意思。 这说法乍一听很扯,仔细一想……也确实是很扯。 但在本就不怎么科学的秦时世界,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比如说龙且三人,瞬间就理解并接受了这个答案。 英布对此更是深信不疑,立刻确定花影真的出事了。 “不行!花影姑娘冒着生命危险传递出情报,咱们得赶紧去救她!” 英布一向感情用事,义气为先,牵扯到友军的生命安全,他是一刻也不愿意忍的。 而此时缓过劲来的季布却阻止了他,“不,不能去!” “你在说什么!?”英布闻言不由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季布。 季布敛去眼眸中浓厚的担忧,站起身强打精神,沉声回道: “姐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有准备!” “我们,还有我们的任务!”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四面受敌 “???” 英布眼看季布带着一身一往无前的决绝气质走向他的马匹,整个人都傻了。 你姐知道她在做什么,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就是再聪明,还能王离和百战穿甲兵几万名士兵周旋吗? 王离判她有罪又不用证据! 不过看着季布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英布张了张嘴,并没有再说话。 同样,龙且等人也只是默默上马,重新赶去和韩信汇合。 季布不知道花影现在有多危险吗? 他当然知道,也当然想救人。 但……现实是救不了啊! 花影现在身处百战穿甲兵大营,谁能从哪里面把人救出来呐! 就算王离已经派出去了四方面部队,留守大营的本部士兵依然还有几千近万人,鬼谷纵横来了都未必能悄悄从里面救走根本不知道在哪儿的花影。 他们四个去了也是送死。 季布想救人,但他更清楚现在唯一救人的希望,就是打败王离的军队。 兵者,死生之地,由不得他不决绝。 ……………… 大泽山,烈山堂附近的制高点。 司徒万里匆匆赶来,向田言汇报道: “侠魁,在东面白露岩出现了大量帝国军队,粗略估计有万人规模。” 司徒万里着急之下还把话说错了。 他要说的是白露岩东面,结果前后次序反了——白露岩位于大泽山西南向,靠近共工堂的区域。 紧随着司徒万里,田仲也匆匆而来,“禀侠魁,霜降岭出现大量帝国军队,正在快速推进!” 霜降岭,位于大泽山南部,挨着四岳堂。 他们俩也有意思,互相盯着对方的地盘。 最后是田虎,他也赶了过来,“阿……侠魁,芒种岗有大批帝国军队集结!” 芒种岗,位于大泽山北面,靠近烈山堂区域。 早早就过来的刘季闻言不由大惊道,“这……南北西三面都来敌人了!?” 田言依旧镇定,平静的说道,“王离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一场全面冲突看来是无可避免了。” “你……”田言的目光看向韩信。 而韩信却在盯着之前传来反射光信号的位置,并很快再次收到了信号。 “嗯……齐了。” “什么齐了?”刘季好奇道。 “东面也来帝国军队了,这次是真的春分涧方向。” “这下,东南西北凑齐了。” 刘季闻言不由一翻白眼,“听你这意思还挺兴奋?大泽山被完全包围了,这是好事吗?” “当然不是,这很糟糕。”韩信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但他说着糟糕,语气可不带一点担心,给刘季看的撸胳膊想打他。 田言侧目反问道,“看起来你并不紧张?”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韩信淡定的回应道,“不外如是。” 事实上,对韩信来说王离一下派了四方面军包围大泽山确实是个好消息。 这代表对方依旧很贪心,不想放跑农家十万弟子任何一个人。 否则的话,他最该做的其实是集中优势兵力,由南到北,或由东到西推进扫荡。 只要他够贪就好! 当然,王离会这么做不仅是因为他的贪婪,也是一种必须。 如果没有清明谷大败,那他如何对付农家都可以,但现实没有如果。 吃了一个亏的他,必须要拿到足够的功绩——这并不是说几千人的损失就需要十万人头才能弥补,只是对于身为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的王离来说,必须以此来维持王家的体面。 韩信心里一切有数,但是旁人可没他那么轻松。 田虎和刘季一样对韩信的态度很不爽,区别在于虎哥不会只装装样子,直接上手一把攥住韩信的脖领子怒斥道: “你说得轻松!” “帝国都是正规军,装备精良,我们农家哪儿来的兵?哪儿来的将!?” 对于田虎的呵斥,韩信并不在乎,只是尽力的向后仰脖子,以免被对方喷一脸口水。 田言抬手示意田虎别激动,看向韩信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农家六堂足有十万弟子,是江湖第一大帮,并不缺兵,人数上反而是占优的。” 虽说这兵的质量很堪忧——这句韩信很高情商的并没说出口。 “至于将……容我向诸位隆重推荐,上天恰好在今时今地赐给农家的四位制胜大将!” “其疾如风——钟离昧!” “其徐如林——英布!” “侵略如火——龙且!” “以及不动如山——季布!” “王离麾下共计五路大军,除了他自己统率的本部强弩兵阵,其他四路分别为其麾下豺、狼、虎、豹四员猛将统领。” “正好,风林火山,对阵豺狼虎豹。” “看来你的情报工作做的很充足。”田言听完后,含笑评价了一句。 韩信淡淡的回道,“知己知彼,是获胜的基础。” 随着韩信话音落下,龙且四人也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农家的兵,楚国的将,终于到了该二合一的时候。 ……………… 桑海城海滨,蜃楼之上,扶桑神木。 天明三人窝在其中一段枝干中,靠着浓密的金黄树叶隐藏自己的身形。 这几天,他们来回切换过几次藏身地点,最终发现还是这棵神树最好用。 蜃楼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能随意靠近扶桑神木,哪怕是搜查都基本会避开这里,用来藏身非常的安心。 唯一的缺点就是上下麻烦,吃喝拉撒都不方便,尤其是在天明和少羽一个半残一个瞎眼的情况下。 还有一点就是扶桑神木的枝叶太晃眼了,天明感觉自己的眼睛就快和少羽一个下场了。 好在还有石兰这个‘老妈子’幸幸苦苦照顾他俩。 不过这样的日子无疑是很憋屈的,无论是行动不便的天明,还是对两眼一黑的少羽来说都是如此。 “啊……”天明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哀叹道,“咱们这又熬了几天啊?我感觉日子过得没日没夜的……” 瞎眼的项氏少主在一旁吐槽道,“你好歹是感觉……对我来说日子就是没日没夜的!” 石兰无奈看着两个小伙伴,保持心平气和的安抚道,“其实没过去多长时间。” “可咱们上船也有好些天了,大叔他们怎么还不来救咱们啊?”天明仰面看着金晃晃的神木枝叶,两眼无神的问道。 少羽想了一下,解释道,“你别忘了咱们上蜃楼的时候,盖先生他们也都处于麻烦之中,估计是还不太方便。” “这地方……也不是随随便便能闯上来的。” “不过,我想他们迟早会来的……如果咱们始终下不去的话。” “石兰,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石兰摇了摇头,“目前还是只有一条离开的道路,就是每天一次的物资运送机会。” 蜃楼太大,天明和少羽现在都难以给她提供帮助,石兰最近只能自己独自一人探索,寻找逃生之路。 可惜始终收获寥寥。 她现在基本断定,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恐怕他们能利用的逃生路径,就只有运输物资时启用的特制舷梯了。 “啊……”天明又发出一声哀叹,“那怎么办呐!?” 以他们三个正常情况下的战斗力来判断,搞个出其不意的突袭,还是有几率成功逃出生天。 可问题就是他们状态不正常。 更要命的是,他们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是个未知数。 据两人自己判断,如果没有外力帮助,恐怕都要相当相当……相当长的时间。 颓丧的天明瘫坐在树枝上,眼神涣散的盯着明晃晃的枝叶,也不在乎被晃眼了,任由金黄色的光晕填满视线。 在他心神涣散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鸟鸣声。 这一声啼叫直接让他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激灵挺直了腰背。 石兰看的一愣,“怎么了?” “我……我听见了一声鸟叫,很特别的鸟叫!”天明急忙回答道。 “这有什么……”少羽听了天明的话,下意识的回应,话说一半又顿住了。 一般来说,海边上听见鸟叫很正常,但在蜃楼,尤其是扶桑神木附近则不然。 没有一只鸟敢落在这棵树上,甚至靠近都不敢,全都躲得远远的。 以他们现在的位置,在重重枝叶的遮挡下,别说远处的鸟鸣,就是鹰啸鹤唳也不可能听见啊! “你……听力突然变好了?”少羽试着提出一种猜想。 天明脸一垮,没好气的回道,“我不觉得好好的躺着就能提升听力。” “那你是觉得自己幻听了?”少羽反问道。 “呃……也不像。”天明犹豫着回答道。 那声鸟鸣给他的感觉的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所以严重失真,但并没有让他感到虚假。 “那……那是因为什么呢?”少羽不解反问道。 他和石兰都没听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确实有这个声音,只是天明听力显着好于他们俩,要么没有这个声音,纯粹是天明幻听。 天明想了一下后说道,“我其实以前好像也听到过很远以外传来的声音……大概我听力一直都很好,就是……呃,不太受我控制?” “那你小子挺别致啊!”少羽嘲笑道,“我头一回听说还有人耳朵不听使唤的。” 石兰中断了两人插科打诨的废话,直接问重点道,“所以你还是确定鸟鸣是真实存在的。” “对!”天明干脆的点了点头,并强调道,“而且是很奇怪的鸟叫声,跟我听过的其他任何鸟叫都截然不同。” “那你确定是鸟叫吗?”少羽质疑道。 “能!”天明先是肯定的回答,接着有些犹疑的分析了一下,“应该是,我听到的确实是啼叫,跟猫狗牛羊之类的完全不同的叫声。” “好吧……”少羽点点头,接着很无奈的说道,“可还是感觉没什么用啊。” 一声奇怪的鸟叫声出现在蜃楼,又如何呢? 说明有一只很特别的鸟刚才经过了蜃楼附近? 这对他们有什么意义? 石兰倒是没有武断的认为天明的发现没有价值……虽说她也确实想不出这有什么用,但还是提议道: “或许这代表了某种意外情况。” “不管怎么说,出现变化对我们来说很可能是一件好事。” 这些天蜃楼上的情况都称得上是一成不变,而没有变化,他们就永远没机会脱身。 “我去探查一下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 天明这时赶紧说道,“我也去!” 刚才的鸟叫是他听见的,如果真有特殊情况,天明觉得自己跟着或许更有机会发现。 石兰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没有一口回绝,但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的身体……没关系吗?” 少羽的两眼一黑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或者说有所好转但没意义,而天明的身体状况其实一直在恢复……只是很慢。 他现在基本恢复到了一个十几岁半大小子该有的身体素质,行走坐卧影响都不大,只是对于他所面临的困境而言,这种程度的恢复和半残区别不大。 光是上下攀爬这棵高耸入云的扶桑神木,就不是一个半大孩子能随意办到的。 “呃……”天明犹豫了一下,最终重重的点下头,“可以……咱们慢慢来。” 天明都这么说了,石兰也不嫌弃他碍事,同意了他随行。 少羽也想凑热闹,毕竟躲着就够无聊了,只剩自己一个人更无聊。 但是考虑到自己两眼一黑的现状,实在太过拖人后腿,他就没开口。 不过石兰还是主动邀请少羽一起。 再带一个拖油瓶当然压力更大,但是少羽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被人发现了,他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保险起见,还是别留他一个人落单的好。 反正现在船上已经基本停止了搜捕行动,环境相对安全不少,他们苟一点应该没问题。 ……………… 另一边,从天而降,和白凤兵分两路的盗跖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环境一边快速穿行,同时在脑中回忆来之前张良给他们的叮嘱: “无需深入蜃楼的核心地区,只在表面区域,诸如三层甲板,以及甲板下层普通舱室之类的地方进行搜索即可。” “根据我的情报,天明他们现在就藏在这些地方等待救援。” “切记,不要试图深入任何看起来不寻常的地方,以免惊动阴阳家的人,破坏营救行动。” “一切以救出天明三人为优先!”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两军对垒 在白凤盗跖潜入蜃楼的同时间,上层甲板上,一袭黑红旗袍裙的大司命和穿着青紫间色蓬松短裙的少司命并排站在一起,默默全程旁观了白凤二人的到访。 见白凤盗跖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消失后,大司命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撩额前秀发,迈步朝着下层甲板走去。 自从那天蟾宫发生意外情况后,月神和星魂这两位左右护法就几乎再没出现过。 关于蟾宫的异变,关于那几个潜入蜃楼的小孩,他们俩都没有做出任何指示与回应。 水部长老娥皇女英两姐妹随后也不再露面,大司命怀疑她们应该一直和月神待在一起。 对天明几人的追捕行动,基本都是身为蜃楼船长的云中君下的令。 这家伙受了不轻的伤,言辞间对天明三人充满了恨意与恼怒,一副不把三人挫骨扬灰难解其恨的模样。 然而没过多久,他也开始深入简出,放松了对天明等人的追捕力度,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大司命在追捕天明几人这件事上没怎么出力,随便划水糊弄了过去。 云中君虽然地位比一般长老高一点,却也高不过两位护法,月神星魂不开口,大司命当然不会卖力。 至于少司命……她连划水装样子都懒得做,每天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寻找发呆的地方。 所以两人哪怕眼见白凤盗跖闯上蜃楼,反应也都很平淡。 不过大司命考量一番后还是选择下去看看情况。 现在月神星魂闭门不出,娥皇女英消失不见,云中君也神神秘秘的,甚至公输仇都在忙活着不知什么事,完全不见人。 整个蜃楼上,日常还有露面的就只剩下大少司命两人了。 白凤盗跖二人要是闹出什么大乱子,她们俩总得挂点责任。 少司命不在乎这种事,大司命却在乎。 而看大司命似乎有意插手,少司命很讲姐妹情义的也跟了上去。 永远沉默无言,离群索居,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司命哪怕在阴阳家内部也是绝对的另类,她唯一一个勉强称得上熟悉的人,就是大司命。 ……………… 下层甲板,天明三人小心翼翼的在各个建筑物之间潜行移动。 石兰在前面打头阵,观察情况规划路线。 天明在后面拉扯着少羽,同时密切关注后方情形,避免突然出现人他们没注意到。 少羽能做的就很有限了,只能尽量配合天明的拉扯,以免对方拽不动他,同时放轻自己的所有动作,尽可能的保证自己不发出动静。 尽管三人小队行进的非常坎坷艰难,不过全程依旧称得上完美,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原因很简单……蜃楼上实在没什么人。 “感觉这船越来越荒凉呢?”天明小声对伙伴嘀咕道,“半天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子,那些阴阳家的坏人在搞什么啊?” 少羽闻言没好气的呛道,“你小子能不能盼点好事!非得撞上几个阴阳傀儡来抓你才舒服吗?” 天明撇了撇嘴,对少羽的回应不以为意,小声嘀咕道,“我可没这么盼,是你自己不想好事。” 石兰插入打断二人,“这段时间,蜃楼上确实越来越沉寂。” “从我探听到的消息看,月神星魂云中君乃至公输仇等好几个重要人物都有一段时间不见踪影了。” “而且公输仇和云中君都抽调了不少人手到自己的地盘,剩余的人得不到任何指示命令,也就不怎么活动了。” “这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啊。”瞎着眼的少羽若有所思的嘀咕道。 这种情况下,他们找到机会逃下船的概率无疑会更大。 石兰对少羽的判断并无异议,但她提出了一点隐患: “但这很可能代表留给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 “蜃楼不会一直沉寂下去,月神这些人也不会一直不出现,我们必须要抓准时机。” 少羽听完愣了一会儿,觉得石兰分析的没错,不由点头回道,“你说得对,确实得注意时间。” “看来咱们不能一直拖沓下去,必须早做决断了。” “嗯……”石兰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回应道,“看看今天会不会有什么收获吧。” 天明没有掺和两人的分析,不是他不想,而是没那个能力! 如果让他提什么建议的话,他大概只能提供除帮助外的一切支持。 而在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中,一只黑羽金芒三足乌鸦正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尖长的喙不时啄一下自己的羽毛。 ……………… 蜃楼高处,蟾宫之中。 穿着白裙,面纱遮脸的少女依旧端坐在房屋正中,面对着镜子,以及桌案上的幻音宝盒。 之前蟾宫的变故让月神星魂两大护法纷纷重伤,暂时下线,但是作为重要当事人的少女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一切正常。 当然,也不是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此时,少女身上散发着层层叠叠的鎏金光芒,双手交叠胸前不断掐印变化,丝丝金色流光顺着她的双手融入幻音宝盒之中。 而幻音宝盒似乎受到了少女的控制,正在自行发生变化,五楼十二阁不断旋转切换。 伴随着楼阁变化,复杂难明,带着神秘美感的旋律声婉转流淌而出,在蟾宫内充斥回荡。 过去少女一直在月神的‘教导’下尝试操控利用幻音宝盒,然而却总是差上那么一点,不能真正自如的操控这件宝物。 现在,她似乎终于做到了这一步。 不过,也只是似乎而已。 少女面纱后清秀的脸庞上,挂着一片茫然,两眼睁开却完全不聚焦,近乎于失神的状态。 看起来,操控幻音宝盒的根本不是少女。 与此同时,蜃楼的某间舱室内,千泷正规规矩矩的盘坐在床榻上,浑身笼罩金芒,双眼紧闭,两手交叠胸前同样的不断变幻手势。 在她身前,一袭长裙的焱妃驻足静立,目光柔和,似乎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又像是看着别的地方。 ……………… 桑海成郊外,古寻和张良联袂走在路上,即将返回城区。 “嬴政的第一站是哪儿确定了吗?”古寻顺着之前嬴政东巡的话题问道。 嬴政东巡的目的是以流动朝廷的方式镇压齐鲁荆楚等边缘地区的不安分,理论上沿途的大型城池他都会亲自‘视察’一番。 不过这只是面子工程,意思意思就可以,他不会真的耗费精力在这些城池上。 古寻所问的第一站,当然也和这些城池无关,而是嬴政关注的重点区域——桑海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但未必是第一,更不是唯一。 张良想了想,回答道,“传来的情报并无这类内容,不过我猜想应该是……泰山。” 听到这座五岳第一峰的名字,两个字骤然涌现在古寻脑海中。 封禅…… 确实,确实应该是泰山。 就在齐鲁大地,正好顺路。 不过对于封禅一事,古寻唯一的了解就是……封禅地点泰山的位置。 泰山,天下第一山,五岳之首。 五岳具体是哪五座山,在先秦时期其实没有定论,不同的时期由不同的山峰构成,唯一不变的就是泰山永远是五岳之首,天下第一山。 其位于帝国临淄郡境内。 不过这只是行政划分,如果较真细看的话,泰山的位置就非常巧妙了,正好位于临淄郡的西南角,济北郡的东南角,薛郡的东北角,以及琅琊郡的东南角,属于四郡交界之地。 而距离泰山最近的城池,则是济北郡郡治博阳。 这就是古寻对泰山封禅的全部了解,至于封禅大典的内容……那就是他的知识盲区了。 封禅之事自古就有,至少有千年历史,但近几百年因为周王室衰落,诸侯纷争,这项近乎古代君王最隆重的盛典已经销声匿迹。 哪怕是孔子,对封禅大典也几无所知,只能看着泰山遗迹望洋兴叹。 古寻虽说也看了不少闲书,却也没研究到这种程度。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慨道,“看来,齐鲁大地的儒生们要热闹上一阵了。” 张良抿嘴一笑,回道,“恐怕……不止是一般的热闹。” 封禅大典的相关事宜早已随着时间和战争而消弭于历史之中,哪怕是荀子也没本事还原真正的封禅大典,儒家的其他儒生就更不行了。 但正因为大家都不懂,他们才更要争——谁要是能让嬴政选择他们的方案,谁就等于把封禅大典的正统揽到了自己名下。 这种名利上的极致诱惑,没有几个儒生……不,应该说就没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了。 张良对儒家弟子那可太了解了,不是谁都有他大师兄伏念的操守和定力的。 他很期待接下来齐鲁大地上儒生们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场景。 伏念肯定会严格约束小圣贤庄的,其他儒生死不死张良可不在乎。 儒家八脉撕起来可比道家天人两宗狠的多! ……………… 东郡,大泽山。 在韩信提出了风林火山四将领兵的提案之后,田言自然毫无置疑的通过了。 农家的其他高层,诸如田虎田仲等人心里当然有所介怀,但暂时也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你不认,你就得上。 田虎打架谁也不怵,但打仗……他觉得自己的迎头痛击战术未必好用。 不如让朱家那边的人专业人士顶上,若是打赢了自然皆大欢喜,打输了也不用自己背锅。 提案通过,接下来的自然就是执行了。 作为江湖第一大帮,农家弟子当士兵或许不够合格,但动员能力并不算差。 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六堂就集结了将近四万名弟子,各划了一万到龙且四人麾下。 这并不是全部,只是第一批集结的,如果有需要后续还能集结三到四万人。 不过八万人也就是极限了,十万弟子只是个大概虚数而已。 而这些六堂弟子,最理想的划分方式自然是全部打乱,这样才能通过战争的磨练,抹去六堂之间无形的隔阂,让他们彻底形成一支正规的部队。 但韩信的目标只是击退王离,不是来给农家练兵的。 这种打乱重组的方案在前期可能会影响战力,属于不必要的风险,韩信才懒得管六堂矛盾呢。 所以他最后划分方案如下: 神农堂弟子和少部分魁隗堂弟子划作一队——他们的堂主之间关系比较近; 大部分魁隗堂弟子和共工堂弟子划作一队——他们弟子之间关系比较近; 部分烈山堂弟子和四岳堂弟子划作一队——他们堂主之间关系比较近; 部分烈山堂弟子和蚩尤堂弟子划作一队——他们就没更不必说了,堂主和弟子之间的关系都很近。 不算十分完美的配平,不过整体上还是过得去。 六堂之间实力毕竟不等,神农堂烈山堂最强,弟子数量也最多,四岳堂蚩尤堂次之,魁隗堂共工堂最少。 看着完成了初步集结,配备上武器,打出了临时制作的旗号的四支军队,韩信并未露出多少开心的神色。 一方面是他情绪比较平淡,另一方面……他也很难由衷的感到开心,毕竟农家弟子攒出来的军队,质量实在一般。 为首的龙且四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盔甲鲜亮夺目,也就季布稍微特别一点,但也不失精气神。 而农家弟子,全都穿着暗色调的衣服,并无甲胄,手里的武器也都很简陋,乍一看还不如富裕点的山贼——农家不算缺兵器的门派,但一时半会也真的凑不齐装备几万人的武器,只能临时东拼西凑。 即使如此,这支理论上有四万人的军队,能立刻上战场的人也就只有不到三万,其他人得再等等,等军需装备凑齐。 好在最开始肯定是试探性进攻,帝国军不会一股脑全军出动,他们的人数暂时够用。 不过这场战争也是一点拖沓不得。 几万人的粮草供应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而农家的后勤补给能力比之帝国不能叫差,只能说是压根就没有。 哪家江湖门派没事给自己特意安排补给线的? 在王离四方面军围山的情况下,农家根本没有后勤补给一说,只有大泽山里本来就有的存粮。 只要超过七天,粮草就会开始告罄,农家弟子的战力和士气也就会随之开始下滑,最多半个月就会彻底崩溃。 所以王离还有一种作战方案就是彻底封死大泽山,然后靠着帝国的后勤补给跟农家硬耗,耗死他们!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 再一次的声名鹊起 当然,这种方案只是看起来性价比很高,又省事又方便,实际可行性非常有限。 农家的人或许不是很擅长战争,但脑子并没有问题。 这种方案的目的太过明确,他们不可能傻乎乎的留在大泽山等死,肯定会突围。 对他们来说,有的打的情况下,或许不介意据守总部和帝国正面磕一场,互相掰掰手腕,但明摆着没得打只能等死了,他们肯定不会待在大泽山死撑。 王离的百战穿甲兵人数本就处于劣势,要是全部分散开来围死整座大泽山,农家很容易就能集结优势兵力从某一个方向突围。 说回正题,面对战力堪忧的农家‘军队’,韩信不算满意,却也勉强能接受。 他本来就不指望这些农家弟子能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唯一一个优点——足够多! 农家全部可调动的人手超过八万人,是帝国方面的足足两倍。 他们现在又不是在打攻城战,而是正常的山林遭遇战,人多就是最大的优势。 八万农家弟子未必能打败帝国的三万多王牌精锐,但一定能拖住他们……甚至都用不了八万,现在的四万就够用了。 四万头猪给帝国军队杀,他们也得杀上好一段时间呢! 当然,这期间少不了风林火山四将对农家弟子的领导——农家弟子的战斗力并不会因此瞬间得到提升,但有职业军人的指挥,他们士气崩溃的可能性和速度都会下降不少。 韩信需要的就是这个,否则的话,四万人或许还真的比不上四万头猪。 这一点也不是光凭龙且他们四个人就能做到的,还需要那几百号腾龙军团正规士兵的协助——他们都被编入农家军队中担任基层军官了,不太够用却也能凑活。 不管怎么说,韩信确实是攒出来了这么四路大军,接下来他就得画画大饼,给农家这个天使投资人一点信心了: “风林火山四路大军集结完成,用来对抗豺狼虎豹正是针尖对麦芒,恰到好处。” 可惜不仅韩信不看好农家的军队,农家自己人也不看好。 心直口快的虎哥直言不讳道,“你说的好听,一套一套的,这能顶用吗?” “打仗可不是耍嘴皮子的买卖,等到真刀真枪一来,你别先吓得尿裤子!” 看得出来,田虎不仅对农家弟子的战力存疑,对韩信同样不怎么信任。 田言这时候扭头看向韩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片刻后问道,“你敢立军令状吗?” “军令状的意思是……”韩信故作不知的反问道。 “用你的人头作担保,你计划的成败。” 韩信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那我不敢,我还不想死。” “怕了?”田言露出戏谑的笑意,。 田虎立刻跟着应和道,“嘁!我就知道,这家伙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周围的其他农家高层纷纷向韩信投来了意味不同的目光。 田仲等侠魁派系的自不必说,态度和田虎差不多,而朱家陈胜等人的目光也很复杂,不算特别友善。 毕竟对于韩信,他们其实也不熟,只是因为龙且等人,以及墨家纵横的态度而选择了相信他。 这份信任是十分有限的……毕竟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韩信的名字叫什么。 韩信并不在意这些各异的目光,很淡定的环顾一圈后,摊手回道: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把小命交到别人手上。” “农家不是军队,农家也不存在军令军法,而军队最重要的就是绝对服从,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如此军队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集体。” “可侠魁你看,在座的都是农家大佬,看他们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不会太听我这个无名小卒的话,我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既无法下军令,也不能行军法,我立军令状就等于白白把性命交了出去。” “我怎么立?” 听完韩信的解释……或者说是叫苦,田言眉头微沉,淡定的反问道,“你想要执掌生杀大权?” 韩信毫不客气的回道,“出主意无所谓,你们需要我就可以提,但是要我拿人头担保,就必须给我真正的掌兵权!” “否则……我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韩信这番话说完,之前看他笑话的人这会儿乐不出来了,反倒是朱家陈胜露出了笑脸。 他们对韩信还是有一定的信任,也乐得见他真正掌权。 田言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不仅没急着回应韩信,还不忘调侃脸色难看了许多的田仲: “田仲堂主,你共工堂下居然能出这样的人物,实在让人惊喜。” 话田言是笑着说的,但在田仲听来显然不是在夸他。 很少动怒的田仲这下不得不言辞激烈的站出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放肆!没大没小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向侠魁要十万农家弟兄的生杀大权!” 韩信很无辜的摊手回道,“我没要啊,我只是说一下立军令状的条件而已。” 这又不是强买强卖,你觉得不合适不给就是了! 田言这时直接朗声喊道,“我给你这个权力!” 农家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看向田言,却见她一脸肃容,显然不是开玩笑。 韩信对此倒是很平静,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军令状自己肯定得下,这生杀大权也肯定是自己的。 “阿……侠魁,真……” 田虎下意识的想要劝阻田言,却被后者抬手堵住了说辞。 田言走近韩信,沉声说道,“从现在起,你被调入烈山堂,在我身边做事,除了我谁都不能动你!” “谢侠魁。”韩信没什么感情的躬身一礼回道。 田言接着看向田仲,“非常时期,还请恕我越线无礼了,田仲堂主。” 六堂都有着高度的自主权,田言身为侠魁也不该一句话就把共工堂的弟子给要过来。 所以她说是事急从权。 实际上她从权的事多了去了,比如说按照农家规矩,侠魁不可担任六堂堂主,她还是继续执掌烈山堂。 相较之下,要个人实在微不足道。 田仲也不敢端着,急忙行礼回道,“侠魁言重了,共工堂上下都谨遵您调遣。” 田言接着看向其他堂主,首先是朱家: “朱家堂主觉得我如此安排是否合适?” 朱家自无不可,点头回道,“我赞同。” “陈胜堂主呢?”田言继而看向下一个。 陈胜和吴旷对视一眼后,抱着胳膊点头道,“我们没意见。” 他们俩同意了,田言这边自己人的意见也就没必要多问,她直接宣布道: “既然如此,从此刻起,农家十万弟子,见韩信则如见侠魁,谨遵其令,不得抗命!” “嗯……”田言接着看向田虎,“由蚩尤堂堂主担任掌刑官,如有人违逆抗命,四亿擅动,由你亲自处决!” 田言最终还是没有真正的把生杀大权完全交给韩信——在旁人看来这才是合理,反正她已经给了韩信足够的权力。 一听自己还能分到关键职位,田虎立刻笑呵呵的回应道,“好!这活儿适合我!” “都给我老实点啊,别在太岁头上动土!” 田言这时看向韩信,“现在你的军令状没问题了吧?” “当然。”韩信耸肩回道,“有了权力,自然就能担当责任。” “我还有个要求。”田言跟着说道。 “什么要求?” “你应该很清楚,这场战争农家并不能支撑太久。”田言解释道,“你不能失败,更不能拖延太久。” 韩信当即了然,很自信的颔首回道,“我明白了……没有问题!” “最多三天,一切就见分晓,侠魁可拭目以待。” 如果顺利,三天他就能彻底击溃百战穿甲兵。 而如果不顺利,三天拿不下王离,这场仗打赢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了。 无论如何,三天都会见分晓。 当然,如果不幸失败了,韩信肯定不会真的服从军令状去死,而是果断跑路。 一个月连几百块的工资都没有,他玩什么命啊! 得到韩信承诺的田言抿嘴一笑,“很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我……们十万农家弟兄失望。” “当然。”韩信揖手一礼回道。 看着这一幕,刘季低下头小声跟朱家嘀咕道: “这家伙到底算是平步青云啊,还是给顶在杠头上了?” 朱家一捋须子,嘿嘿笑道,“嗯,大概都是。” “……也或许都不是。”想到韩信的神秘来历,朱家又补了半句。 这种yesandno的回答刘季有些理解不能,但至少能听出来朱家并不认为韩信的境况很好,不由摇头小声感慨道: “我的妈呀!咱们这位大小姐手段可太辣了,攥着这家伙的小命让他给自己卖命,他还就得卖这个力!” 大概是听见了刘季念叨自己,韩信突然说道,“侠魁,本次计划刘季大哥出力不少,我举荐他做传令官。” 刘季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笑色,嘿嘿笑着凑到韩信身边一拍他肩膀,“不错,你小子还没忘了哥哥我啊!” 虽说传令官跟田虎的掌刑官不能比,但也是个正经差事,能好好的在众多农家弟兄面前露个脸。 对刘季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韩信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刘季知道,天上没那么多白掉的馅饼。 “他敢和我一起立军令状。” 刘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接着取而代之是瞪大的双眼,“哎!你……你这是哪一出啊!?” 他一把攥住韩信的脖领子,着急忙慌提自己撇清道,“你别乱说啊,这可不是能随便乱开玩笑的!” 田言却不给他继续辩驳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道: “刘季兄弟好样的,我也希望六堂弟子都能有你这样的必胜决心。” “你的安排我没意见。” 后一句她是对韩信说的。 “我……也没问题,大小姐……啊不是,侠魁!”刘季神情扭曲着,终究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刘季也是个体面人,这个时候怎么能认怂呢? 况且就算他想,田言也未必让啊…… 真是风水轮流转,刚才我还笑这傻小子让田言给架起来了,结果一转眼自己也被架起来了……刘季在心中哀嚎着。 此时,刘季脸上的笑容已经悄然间转移到了田仲司徒万里的脸上。 果然,笑容不会消失,只会来回转移。 垮着一张批脸,刘季偷摸用恶狠狠的眼神的剜着韩信,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千刀万刮。 韩信是一点不在乎,而且马上就给刘季安排了一个重要工作——沟通六堂弟子。 对于六堂弟子而言,龙且等人都太过陌生,必须得有一个他们真正信任的人,来协助双方沟通,真正形成一体的军队……尽管也只是初步的成型。 侠魁之争前,刘季在农家还算比较吃的开的,因为没有彻底撕破脸,哪怕是田氏一族的堂口,刘季也有些人缘。 这件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整个沟通的过程基本没什么问题,有着帝国这个统一的敌人在,农家弟子很快就和楚国的旧将达成了一致。 唯一例外的就是钟离昧。 有农家弟子知道他帝国军官的身份。 和帝国开战在即,甚至应该说已经开战了,让一个帝国军官领导他们,自然让人难以接受。 哪怕是刘季,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钟离昧开解。 好在钟离昧虽然来了大泽山以后一直很倒霉,但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永远不缺乏幸运。 他得到了一位‘贵人’的相助,而且还不是人家第一次帮他。 这个‘贵人’自然就是最早被钟离昧救下的乡民中的那个女人——孟姜。 作为生活在大泽山周边的人,她以及那些乡民和不少农家弟子都比较熟悉,有他们站出来替钟离昧作保,帝国军官这个身份的问题总算是被暂且压下去了。 至此,风林火山四路大军才算正式整合成型,可以准备作战了。 立下了三日军令状的韩信没有耽搁时间,立刻下令四路兵马出动。 他要进行一轮试探进攻。 既是为了试探一下帝国军的战斗力,以此评估需要填多少农家弟子进去,也是为了迷惑一下王离他们。 大泽山这场战争的局势发展到如今,其实已经和韩信最初的预料有了很大的偏差,出现了许多他意料之外的状况。 不过不得不说,这些意外大都不是坏事,他也因此调整了自己的计划,选择了更激进的打法。 虽然提高不少风险,但也让农家胜利的几率提高了不少。 高风险高回报嘛。 若是选择稳妥的打法,胜率反而更低,只是回旋的余地可能更大,但这对韩信并无太大意义。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 明修暗度(青春mini版) 山崖之上,盖聂卫庄看着山林中轰隆远去的农家弟子大军,脸上满是严肃。 “这场战争的走向,似乎完全偏离了应有的轨道。”片刻之后,以剑杵地的卫庄开口说道。 盖聂的眼眸变得深邃,沉默一会儿后回了一句,“帝国内部,似乎存在某些我们不清楚的问题。” 虽然他们俩还不清楚所有的内情,但罗网在帮着农家坑王离这一点他们是能看清楚的。 “你觉得罗网在想什么?”卫庄嘴角一翘,颇为玩味的问道。 “……我不知道。”盖聂缓缓摇头。 对于赵高,他接触的其实不少,毕竟一个是皇帝的贴身近卫,一个是皇帝最信任的内侍官。 过去,在盖聂的眼里赵高就是个城府极深的阴谋家,一个善于玩弄权术的皇帝近臣,做的唯一一件不明智的行为就是和古寻交恶。 而现在看来,对方的某些想法,某些做法,似乎都有些超过限度了。 说直白点他觉得赵高就是在找死。 和古寻关系不好的情况下,还敢背着皇帝搞小动作!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浮上了盖聂的心头,并且让他一时间完全想不到答案。 作为一个内侍官,已经做到中车府令,执掌罗网的赵高基本算是走到仕途的尽头了。 他再升的话,就只有九卿中比较重要的几个官职,以及丞相和御史大夫这两个文官顶点能配得上他的权势地位。 但嬴政只要脑子不出问题,这些官职就不可能落到赵高的头上。 一方面,赵高的出身不够。 放在几百年前,赵高纯纯就是个奴隶,连人都不算,当个内侍官就是极限了。 另一方面,赵高的能力也不够。 当丞相也好,御史大夫也好,还是九卿中诸如奉常廷尉太仆这些官职也好,都需要对应的专业能力的。 赵高……他耍阴谋诡计倒是很在行。 嬴政不可能放着专业人才不用,用他个半吊子来大搞官场政治斗争。 对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走到人生顶峰的赵高来说,他最应该干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维持住自己在嬴政那里的恩宠。 结果这家伙现在一个劲在悬崖边跳舞……他这么卖力的作死能有什么好处? 卫庄听到盖聂的回应后,冷笑一声,瞥了自己的师哥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 盖聂眼眸一沉。 他太了解卫庄了,对方这么说,一定是他认为自己应该知道答案。 想到这儿,一个事实突然浮现在盖聂脑海中——赵高是十八世子胡亥的老师。 确实……能让赵高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胡来的,也只有另一位‘皇帝’了。 不过即使想到了这一点,盖聂还是觉得无法理解赵高的行为逻辑。 帝国朝廷里,站队储君之位的人不少,但主要分为两派——站队长公子扶苏的,以及不站队的。 并没有站队其他公子的,即使有也都藏得特别深,根本不敢暴露出来。 原因也很简单,除了长公子扶苏没一个靠谱的。 这种事可不是赌场下注,没几个人敢盲目去赌赔率高的项目,谁都更喜欢求稳,只有求不得稳的人才会剑走偏锋。 如今嬴政也才四十多岁,放在这个时代不算年轻,却也不至于说没几年好活了。 在帝国官员看来,他们的皇帝再活个二十年应该不成问题,毕竟身边有古寻念端这种天下咸知的神医,平时看起来还那么年轻健康。 所以他们根本没必要着急——这也是盖聂的看法。 盖聂并不知道嬴政真正的健康状况,只是知道他有头疼的毛病,看起来完全不会要命。 别说他,哪怕是赵高都大概率不知道这一点。 明确了解嬴政身体状况极差的只有古寻念端,以及太医院内的寥寥几名医术高超的医官。 而太医院是完全受古寻控制的,赵高根本没法从任何知情人口中得知这一点。 唯一有可能泄露这一点的,就是阴阳家。 他们大概率也了解嬴政的身体状况,并且有可能将之告知赵高。 总之,在认为皇位交替并不是一件短时间内会发生的事的情况下,盖聂当然完全无法理解赵高的想法。 要知道胡亥作为嬴政的幼子,虽然很受宠爱,可所有人都不认为他和储君之位能扯上什么关系。 从出身,到能力,再到年龄,无论怎么排序,他都是所有公子里排倒数的。 强推胡亥当储君,这不是对着公牛喝牛奶,不求结果硬是嘬吗? “看来,罗网已经彻底背离了自己的职责。”思量半晌后,盖聂唯有一句感慨。 嬴政还没死,但这个庞大帝国似乎已经开始腐朽衰败了。 卫庄笑了一声,“至少现在,这对我们是一件好事。” “赵高未必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盖聂轻声提醒道。 他这是在提醒卫庄小心赵高可能在这件事上暗藏着其他阴谋。 “他是不愿意吃亏,但这一局,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卫庄毫不犹豫的回道,“想一个人吞掉所有好处,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仅扶苏被外放北地这一点,在包括赵高自己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看来,就足以代表罗网大赢特赢,赢到赢不动了。 同时,农家这个有可能成为扶苏重要助力的势力被他彻底推到帝国的对立面,而且还把罗网的力量进一步深入渗透到其内部。 再加上有可能进一步倒向罗网,倒向赵高的上将军王离…… 赵高靠这一局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 当然,他肯定不会嫌弃自己的收获多,只会渴求更多,但……他只能赢到这一步了。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农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入罗网的掌控之中了。 至于他是否还有后招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即将陷入战争泥淖的可不止是农家和百战穿甲兵,罗网也一样。 如果罗网失去了大泽山境内的几乎全部人手,赵高有再多的安排又能如何呢? 罗网布局,就代表它也得入局! ……………… 另一边,涟衣同样也在旁观着农家军队的出征。 和鬼谷纵横不同,她知道的事情很少,此时的目光中包含的只有期望与担心——期望农家旗开得胜,担心失去消息的花影。 在她的身后,高大如熊的典庆默然伫立。 涟衣扭头看了一眼典庆,嘴唇翕动几下后,终究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又转回去。 典庆虽然蒙着眼,却也能感知到涟衣的注视,但他也没说话。 他知道涟衣在想什么——希望他能去救花影。 但是这件事牵扯到了王离以及百战穿甲兵的战事,他并不方便直接露面掺和,否则的话不需要对方说,他自己就会提出帮忙。 涟衣大概也知道典庆的不便,所以也只是升起了这个念头,却并未提出请求。 ……………… “侠魁,我还需要一队人手。”韩信向田言一拱手道。 田言闻声侧目看向他,“这四路大军眼下还不够你用?” 韩信一耸肩,“用兵嘛,自然是多多益善。” “这四路大军有他们的去处,额外的人手,也有他们的去处。” 农家的八万弟子,之所以现在只集结了四万,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时间限制来不及,另一方面,在田虎等人看来也是不能一下子全交给韩信。 他们对于韩信的信任程度很低,身为侠魁的田言理当也是如此,一下子把兵权全交出去显然是不明智的。 而韩信还要人手的操作,就让田虎等人有些敏感了。 再交出去一部分人手,他们手头上保留的力量就不占优势了。 对于田虎等人略显不善的目光,韩信统统无视,只是认真的对田言说道,“侠魁可是给了我三天的指挥权。” 田言似乎是被他说动了,沉声回道,“你还要多少人?” “不用太多,也不能太少。” “嗯……”田言审视的目光扫过韩信,旋即转向田仲,“田仲堂主,共工堂再调一部分人手给他!” 田仲当然不愿意再出人,但是田言发话了,他肯定不能拒绝。 而且田言的安排也是最合理的,肯定得先消耗实力最弱的共工堂的力量,尽量保存烈山几个堂口的实力。 “是!”不敢推拖的田仲只能强撑着笑脸应道。 田言接着突然向韩信问道,“你武功如何?” “呃……”韩信想了一下,试探着回道,“一般般。” 田言眉眼一弯,笑道,“既然如此……田仲堂主,一事不劳二主,就麻烦你在接下来这段时间负责保护他,日夜守卫。” 田仲面色一惊,旋即露出笑容。 这似乎不是件坏事啊。 而韩信似乎认为这不是件好事,礼貌的回绝道,“这就不必了吧……” 田言直接打断他,不容拒绝的说道,“你是我钦定的总指挥,接下来的战事全看你的了,不容有失!” “我让你原来的老大亲自保护你,想来你更容易接受一些。” 话说到这份上,韩信自然不能再拒绝,朝田仲点头示意,“那就……麻烦老大了。” 田仲颇为尴尬的抱拳回了一礼。 让他看着韩信他当然是十分愿意的,就是这个所谓‘老大’的身份挺让人尴尬的。 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共工堂有韩信这号人——这也很正常,上万人的堂口,谁能记住一个新加入的小卒子? 田言含笑看着田仲的尴尬,没有说话。 韩信也没兴趣和田仲废话,转而要来了一匹马。 大军出动,他自然也要跟着动一动。 他一动,田仲这个贴身保镖也就得跟着动。 田仲的马还是田言亲自牵过来的。 田仲一看当然不敢劳烦侠魁大驾,赶紧上前接过缰绳,“岂敢劳烦侠魁您……” 田言没有理会马的问题,凑近田仲,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低声吩咐道: “田仲堂主,你要随时盯紧他。” “如果他有任何勾结神农堂,或是损害农家利益的行为,你可当机立断,就地处决!” 听到田言的叮嘱,田仲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侠魁放心。” 在她看来,这就是田言不放心韩信。 而他,也不打算浪费田言给自己的权力——不管韩信有没有出格的行为,他得要找个机会干掉他! 田言登上侠魁之位后,农家局势越发不明朗,所以田仲最近没有和罗网联络。 因为他担心落下什么把柄在田言手里。 虽说这位新侠魁似乎有意和罗网合作,而且本身就和罗网关系不清不楚,但这种事没敲定之前,还不是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万一田言像对付田蜜一样,给他戴顶私通外敌的帽子然后直接弄死岂不就万事大寄了。 这段时间还是老实一点好。 不过他心里还是更向着罗网,也愿意帮罗网清扫一些很可能成为阻力的因素,比如说……韩信。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有多忠心,只是罗网这种玩意沾上了就永远撇不清。 罗网不会在意他是农家的人,可农家八成会介意他是罗网的人。 两害相权,他只能选择更招惹不起的那一个。 另一边已经翻身上马的韩信悄悄瞥了田仲一眼,目光很是玩味。 田仲以为田言是要他看着韩信,却不知实际上是让韩信找机会干掉他——田仲是罗网的人,而罗网的人在大泽山之战结束后,要尽可能的清理干净。 ……………… 桑海港口外,蜃楼之上。 白凤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在甲板上飞速穿梭。 和另一边无头苍蝇式胡找一气的盗跖不同,他对蜃楼的环境了解相对要多一些,所以他的行动目的性要明确的多。 不过也比盗跖强不到哪去,毕竟他们俩谁都不知道天明三人的下落,有目标也好,没目标也罢,归根究底都是在地毯式的搜索。 最多就是白凤的移动轨迹更简洁明了一些。 和盗跖还有一点不同,白凤的心态要轻松的多。 今天这场行动他是得到了古寻授意的。 在他看来,既然自家老大都开口明说了可以来救人,那这场行动就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了。 这段时间蜃楼上的沉寂他也很清楚。 在他看来这应该就是阴阳家的某种暗示,或者说是某种外在表现。 所以这场救援行动肯定会被轻松搞定。 相较之下,白凤反而对蜃楼更感兴趣一些。 他的好奇心一向很重,而今天这场行动对他来说恰好是个不错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古寻并不允许他随意窥视蜃楼的秘密。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聚仙 蜃楼内部,云霄阁炼丹房。 阴阳家金部长老云中君此时正守在丹炉面前,满脸的紧张和激动。 以他这个炼丹狂人的性格,能让他暂且放下对天明三人的怒火,并猫起来一连好些天不见人的事,自然也和丹药脱不了关系。 作为一个炼金术师,云中君毕生的终极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炼制出代表阴阳炼丹术最高成就的聚仙丹。 他在蜃楼上日夜不休的炼制丹药,为的从来不是那些真人丹和御鬼丹,只是在给聚仙丹的炼制铺路。 在此之前,云中君早已尝试过多次聚仙丹的炼制。 当然,全都失败了。 在云中君看来,之前嬴政对他的支持力度还比较有限,自己失败完全是因为熟练度不够。 炼丹之术,同样是非常依赖经验的学科,想出结果就得不停的尝试。 事实上,若不是得到了嬴政的支持,别说聚仙丹,就是御鬼丹和真人丹云中君也未必能炼制的多利索。 草药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实在是个稀罕物,没有朝廷做后盾,哪怕是诸子百家之一的阴阳家也不是特别玩得起。 而在蜃楼出海计划定下,长生不死和丹药之术直接扯上关系后,云中君得到了嬴政不遗余力的支持,炼丹术的境界也开始蹭蹭上涨。 这一次,就是云中君对聚仙丹的又一次尝试,而且这一次他感觉自己成功的希望很大!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炼制,丹炉中的聚仙丹已经到了成丹的最后关头。 到目前为止,云中君并未发现任何失败的迹象,所以只要这最后一步凝丹出炉不出问题,他很可能就要成功了! 他就要炼制出能够让人瞬间达到三花聚顶,羽化登仙境界的不世神药了! 当然了,云中君也不知道聚仙丹能不能让人成仙,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仙。 尽管东皇太一经常跟他们说什么天意,命数之类玄之又玄的话,可他还是不怎么相信。 但有一点他是能确定的,那就是聚仙丹绝对能让服用者脱胎换骨。 要知道他的真人丹就已经能大幅度刺激人体天赋,让服药者的实力在短时间内飞速增长,而且效果非常显着。 阴阳家能有这么多‘少年天才’,他的丹药也算功不可没。 而聚仙丹的效果相比真人丹,将会有质的飞跃! 一想到这里,云中君心头就火热无比——当然,他倒不是打算自己服用丹药,成仙做祖。 在丹药一事上,云中君一向非常有原则,那就是绝不服用自己炼制的丹药……疗伤保健之类例外。 真人丹他就从没服用过,否则实力未必这么菜。 聚仙丹虽然诱惑力强了无数倍,但他仍不打算服用。 一来,云中君确实志不在此,对于个人实力的提升没有太大执念,他更在意的还是炼丹术。 二来,他也不需要通过服药提升实力来提高自己的地位,能炼出聚仙丹本就足以让他的地位牢固无比。 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吃饱饭了骂厨子,治好病了撵大夫。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害怕服用聚仙丹会影响到自己的炼丹术。 炼制丹药,是一门极度精细化的功夫,需要云中君对自身的力量有着绝对的掌控与熟悉程度。 他有些担心服用聚仙丹后自身改变过大,严重影响他的炼丹技术。 这要是一跑偏,不知道又得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才能重回巅峰。 他这一次炼制聚仙丹能几近成功在他看来基本上纯靠运气好,要是炼丹术水平再出现波动,那下一炉成功的聚仙丹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 所以这炉丹药如果成功,他的打算是在征得东皇太一的允许后,进献给嬴政——正好蜃楼启航前嬴政会亲自过来视察。 以此,他就能获取嬴政更加彻底的信任与支持。 云中君打算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比聚仙丹更高的炼丹术境界。 以前不存在,是因为他没炼出聚仙丹,现在聚仙丹就要成功了,他自然也要追求更高的目标了。 这世上从来都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哪有什么最高峰呢? 随着时间推移,脸上映照着炉边火光通红一片的云中君心中越发火热,神情却越发平静严肃。 成丹在即,他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以真气精细操控丹炉火焰,完成最后的凝丹出炉。 而随着聚仙丹成丹在即,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气开始从丹炉中逸散出来。 这缕浅淡但令人精神一振的药香立刻就被云中君捕捉到,这让他有些慌神。 按理说,丹药彻底定型出炉前,是不该泄露出一丝一毫的药香味的。 这香气泄了,药力大概率也会随之外泄,很大可能会影响最终成丹的效果。 更让云中君心凉的是,这缕药香只是开始。 随着第一缕药香的泄露,越来越多的药香气从丹炉中逸散出来,融入空气之中。 几乎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过后,整个炼丹房大厅就被浓郁的药香填满,并朝着四面八方继续逸散。 这一方面让云中君更加慌神,一方面也让他稍有些安心。 因为他以前炼丹开炉时从没有出现过这么浓郁的药香。 这不是比御鬼丹或真人丹的成丹药香浓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程度,而是一种绝对的,根本上的差距。 以往丹成开炉,药香最多就是围绕在丹炉周围,而且最多持续十几个呼吸就会弥散的差不多。 而这一次,还没开炉,仅仅只是成丹前泄露的香气就几乎浓郁到让他心神迷醉,而且还是源源不断的。 他怀疑就算身处他的云霄阁寝殿内都能闻到聚仙丹的药香。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单纯的药香泄露的程度,或许是聚仙丹本身的神异现象? 毕竟是理论上只应该存在于传说中的神丹嘛。 这让云中君觉得或许自己还没失败。 而事实上,云中君完全小瞧了自己正在炼制的这炉丹药。 它泄露出的药香,可远不止是传到他的寝殿那么简单。 那独到的,令人着迷的香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蜃楼全船蔓延开来。 当然,随着距离拉远,香气的浓度也开始直线下滑,但因为足够独特,还是足以被人精准发现。 幸运的是,蜃楼上虽然有很多的人,但真正有资格自由行动的人寥寥无几。 无论是童男童女,还是阴阳弟子,哪怕心里很好奇这香味的来源,也不敢去探究。 不幸的是,那为数不多的能自由行动的人,才是真正会影响到云中君的人。 ……………… 一层甲板上,天明三人正偷偷摸摸在船上漫无目的游荡。 虽然他们有明确的目的,却并没有具体的目标,只能当个游荡者撞大运。 以蜃楼的面积,这种大海捞针式的行动自然很难见效。 好在,有好心人帮他们创造了一个目标。 “咻!咻!”天明突然拱起鼻子猛吸了两口空气,还一脸的探究,貌似有什么发现。 石兰见状问道,“怎么了天明?” 天明睁开眼,有些疑惑的反问道,“你们没闻到吗?” 少羽闻言不由吐槽道,“你不会告诉我你的嗅觉也突然变好了,闻到了我们闻不到的东西吧?” “我不知道啊!”天明茫然的回答道,“我只是突然就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香气……特别的香气,非常好闻!” “什么香……嗯?”少羽有些无奈,话说一半突然顿住,然后猛地吸了两下鼻子。 同时,石兰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有香气啊……确实很好闻,有点上瘾啊!”瞎着眼的少羽其他感官都有所提升,非常清晰的捕捉到了天明口中的独特香气,并赞不绝口。 石兰睁开眼后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们能闻出来这是什么香气吗?” 这种香味和她所知道的任何类型的香味都对不上号。 不是花香味,不是菜香味,不是香料味,不是胭脂水粉味,和熏香有点点接近但明显不同。 “呃……”少羽果断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种香气给人非常醇厚的感觉,迥异于他平时接触到的能和‘香’字沾边的任何一种味道,却又让人非常舒服。 少羽有一点点的熟悉感,但完全想不起来。 天明皱着眉头,咬着指甲,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也觉得有一点点熟悉,正在回忆哪来的熟悉感。 “诶!”想了好一会,天明终于有了头绪,两眼一亮,锤手叫道,“是药味儿!” “这香气里带着很淡的药味!” 经天明这一提醒,少羽也想到了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急忙补充道,“这香味和我之前吃的云中君的丹药味道有一点接近。” 他们俩这话一说,石兰也想到之前在大药房和丹房里闻到过的味道,确实和这香味有一点点的接近。 先前没想到的原因是,药房里的味道太浓了。 药香味堆积的近乎带着苦意,不仔细回忆对比根本察觉不到这一点点的相近。 “所以……这味道可能和云中君的丹药有关?” “我觉得八成和那个老东西有关!”天明立马附和道。 少羽摸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样子,“蜃楼上,和丹药这种东西扯上关系,应该也只有云中君了吧。” “不过他到底在搞什么,咱们在……呃,在甲板上都能闻见味道?” 他本想说一下具体位置,然后想起了自己现在压根没法确定位置。 天明模仿着少羽的样子,也摆出沉思状分析道,“难道说那老东西离咱们很近?或者说这香味的源头离咱们很近?” “按理说,应该不会太远吧?”石兰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香气这种东西,了不起传个十几二十步,哪怕源头特别特别特别的浓,最多也就是百十步的距离。 应该离他们很近。 但是…… 她环视了一下周遭环境,陷入了迟疑。 尽管他们没有明确目标,但考虑到天明听见的是鸟叫,所以选择了往开阔的一点地方移动,以观察天空的情形。 他们周遭的环境称不上是一目了然,却也差距不大,百步以内的视线盲区不算特别多。 最重要的是,没有一处看起来像是会有能散发这种特殊香气的珍贵物品的地方。 天明此时也转头看了一圈,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想了一下,他建议道,“要不咱们试着找找源头?如果离得不远。” 少羽石兰也没意见。 虽说这股香气很淡,难以直接判断来源方向,但如果距离不远,靠打转画圈迟早也能找到。 ……………… 一层甲板的其他地方。 和天明三人一样,潜入二人组同样闻到了这股突如其来,不明来源的香气。 不过二人的反应并不相同。 白凤稍作考虑后,放了两只谍翅鸟去找天明三人的下落,果断去寻找香气的源头。 而盗跖一番犹豫过后放弃了专门去探究香气背后的秘密,依旧专注于找人。 而他目前的目标放在了位于蜃楼核心处,无比显眼的扶桑神木上。 那地方看着非常显眼,又挺适合躲藏,所以他决定先去那里,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 ……………… 蜃楼的某间舱室内。 随着聚仙丹药香逸散开来,焱妃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目光从千泷身上移开,透过窗户看向了云霄阁的方向。 虽然双方之间隔着不知道多少层障碍,但焱妃的目光好似能透过这些障碍,直接看见炼丹房内的场景。 ……………… 傍晚黄昏,大泽山东北角,王离大营外的某处制高点。 王离,赵部,以及白屠三人站在高处,俯视着百战穿甲兵的大营。 经过了又一轮的修建,王离的大营此时已经颇具规模,营门、寨墙、军帐、军需粮草,以及器械等全都布置的井井有条。 作为将军,王离的能力并不差,之前吃的亏究其根本也只是因为轻敌。 因为轻敌,韩信才能把他每一步的举动都完美猜中。 而所有行动都被韩信提前料中,他想不吃个大亏都难。 现在,他不会再轻敌了! 当然,只是他认为的不会轻敌。 “将军,部队已经整备完成,随时可以投入战斗。”赵部在一旁汇报道。 王离淡淡的一点头,“嗯……让斥候仔细搜查,确认敌方主力的位置,规模,以及动向。” 赵部领命,旋即又提醒道,“将军,农家熟悉地形,很可能会采取夜袭战术。” 王离一抬手,认真的叮嘱道,“小心戒备,提高警惕。” 白屠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将军,农家那群泥腿子还敢主动进攻帝国军?” 王离闻言忍不住斜眼瞪了他一下。 你真就除了会拍马屁,啥也不行吗!?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继续明修暗度 “清明谷才吃了一个大亏,你还敢轻敌!”王离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 白屠瑟缩着脑袋,连连点头,急忙认错,“卑职错了,将军勿怪。” 王离目光转回到下方大营,沉声叮嘱道,“现在,就把他们当作是曾经的六国军队,不可轻慢,一定要给我打出帝国的威风!” 赵部白屠闻言齐声回道,“是!” 这时候,一名传令兵匆匆跑过来,“报!将军,农家贼子主动进兵了!” “哦?”王离回首看向传令兵,眉头一挑,面带讶然,“哪一路?” “四路都有,不过看规模应该都不是主力。” “呵!”王离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气笑的。 农家这是赢了一局后,彻底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吗? “传我的命令,豺狼虎豹四部可自行随意回击,但不可过分追击。” 最初的惊讶和气愤过后,王离稍作思考下达了命令。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王离当然不会再把农家的人当傻子看。 如此一来,农家这么着急开战,背后或许存在什么阴谋算计。 或许是在试探,或许是诱饵,又或许是为了迷惑。 可能性有很多,王离没本事精准的猜中农家的目的,所以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应对方法。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顺着敌方的安排走,他必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传令兵领命离开后,王离的目光转向白屠,语气严肃的吩咐道: “白屠,今夜你来值守大营!” 白屠愣了一下,然后欢天喜地的接下了这个差事。 守卫后方大本营这种事他最喜欢了,安全无风险,能够直接躺赢。 要是陪着王离一同外出作战,虽然功劳会更多,但暴毙的几率也会直线攀升,就像是清明谷之战,白屠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 他现在说啥也不想冒险了。 看着白屠如此没出息的表现,王离忍不住又暗骂了几句,却也并未说什么。 他选白屠,主要是因为对方不会背叛自己。 当然,白屠到底对他忠诚与否,王离并不清楚。 但按照帝国军法,白屠已经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了,他能依靠的,仰仗的,就只有自己这个上将军。 凭这一点,王离确信他是足够可靠的。 至于能力问题……反正就守个大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无所谓了。 别说农家未必有精力分兵奇袭他的大营,就算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也只是徒劳无功。 营寨虽然和城墙不能比,但也不是人力能随便撼动的,更何况农家又没有攻城器械。 只需要三五千人守营,累死农家也别想在短时间内攻陷他的大营。 而只要稍微拖延一会儿时间,援兵就能赶回,里外夹击农家的部队。 所以对自己大营的安全问题,王离有绝对的自信。 农家要是能把他的大本营抄了,他当场就把营门给吃了! ……………… 大泽山中部,韩信挑了块空地当作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当然,这个指挥部拢共就三个人——他,负责传令的刘季,以及负责看着他的田仲。 除了三个人外,就只有一些地图了,有大泽山全境的总地图,也有某块区域的分地图。 韩信此时就在看地图,一脸的低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刘季忍不住问道,“我说,你一下子就让四路大军全都出动啊?” “做个试探而已。”韩信头也不抬的随口回道,“总要先看看豺狼虎豹的成色。” “如果他们很弱呢?直接一股脑攻上去?”刘季好奇的追问道。 韩信终于侧目瞥了他一眼,好似在看傻子,“没有这种可能。” “以帝国军的素质,就算豺狼虎豹四将换成真的豺狼虎豹,这四支部队的战斗力也不会低。” 刘季闻言一翻白眼,对此很不以为然。 换四头畜生当主将还能有战斗力? 这话说的他就不信。 韩信不理他,自顾自的补充道,“我说的试探,不止是战力方面,而且也不只是为了试探,还有其它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刘季一愣,下意识问道。 韩信倒是一点也不保密,直接回答道,“迷惑对方,为夜间的行动做准备,同时,也是让农家弟子初步领略一番什么叫战争。” 这一批集结的农家弟子基本素质都不错,大部分都是见过血的正经江湖人,但战争和战斗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见过血和上战场更是截然不同。 必须让他们先有个心里准备。 “好吧……”听了韩信的回答,刘季点头表示了解,旋即神色一黯,感慨道,“只是你这一试探,只怕要损失不少弟兄啊!” 虽然六堂内斗严重,但刘季对其他堂口的普通弟子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上层的你死我活无可避免。 刘季没有经历过正儿八经的战争,但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知道,战火一起,人命就不值钱了。 农家内斗至今,真正死于内斗的弟子也不过将将千人,而王离进兵大泽山后,光是围山过程中杀掉的农家弟子就不止这个数。 今天,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韩信对此却并无任何感觉,语气淡漠的回道,“战争,就是要死人的。” 他的的态度不是在针对农家,领导帝国军队他也这样。 对于韩信而言,士兵就是棋盘上的棋子,是纯粹的工具,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棋手赢得胜利。 他当然会尽可能的以最小的死伤来换取胜利,但不管死多少人,他都不会在意。 工具,始终只是工具。 听到韩信如此冷淡的回应,刘季有些不满,他是个感性的人,做不到韩信这般冷酷。 不过他倒也没有因此发火。 因为他很清楚,韩信说的没错,战争就是如此。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现在还没有真正出现死伤,刘季的情绪还很稳定。 田仲全程躲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不掺和任何意见,只是意味不明的盯着他们。 ………… 桑海港口,蜃楼甲板上。 天明三人正在摸索着前进。 每前进一段距离,天明就要拱起鼻子狠狠的吸上几大口空气,然后闭上眼睛皱起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 很显然,他们这是在追踪香气的源头。 不过和最初的设想不同,他们找了一段时间后发现,香气的源头并不在附近。 最后只能让嗅觉更灵敏的天明来寻味追踪,指引方向。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段不短的路程。 瞎着眼的少羽忍不住问道,“咱们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 “呃……”天明想了一下回答道,“在甲板的北边,比较靠近扶桑神木了。” “走回来了?”少羽闻言一愣。 蜃楼横在桑海港口楼外,对着东面,自身是南北走向,船头在南,船尾在北。 而蜃楼上的大部分特殊区域都位于靠北的区域内,比如说扶桑神木。 接着,少羽想到了一种可能,语气惊诧的说道,“你们说那香气的源头,不会是云中君的炼丹房吧!?” 云霄阁的位置,也在蜃楼北部,距离扶桑神木也不算远。 石兰仔细对照周围的环境,稍作迟疑后回道,“从现在的路线看来,不无这种可能。” “那……那咱们还去吗?”天明闻言挠挠头,向两个小伙伴投去探寻的目光。 少羽先开口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不久前咱们才在云霄阁大闹了一场,那地方现在估计还很危险,咱们状态又差。” 若是大家都状态完好,少羽也不介意再冒个险。 但是现在但凡遇到个棘手的敌人,他们仨想跑都费劲——一个看不见,一个跑不快,石兰可没本事一拖二。 天明听完目光转向石兰。 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是很赞同少羽的想法,但他也知道确实不能再冒险了。 所以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决定看看石兰的想法。 石兰犹豫了良久后说道,“我觉得……或许可以冒险尝试一下。” “为什么?”少羽不解的反问道。 “如果这香气的源头真的在炼丹房,那它一定来自于一颗很特别的丹药。” 石兰认真的解释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偷取它,并以此缓解我们目前的尴尬处境。” 所谓尴尬的,就是天明和少羽两个病号。 如果这香气源头真的是丹药,那它的药效一定非常惊人,说不定可以解决天明和少羽的伤势。 事实上,之前石兰就打过云中君丹药的主意,不过一想到云霄阁丹房都被九头勾玉都给祸祸没了,他就又放弃了。 今天这算是歪打正着了。 虽说丹药的作用千奇百怪,而云中君炼制的很大概率不是也疗伤药,但田言依旧觉得这个计划值得一试。 光是这能传出去几里远的香味,就证明了其源头的不凡,很可能和真人丹是相近类型的丹药。 而但凡滋补精进类的丹药,往往都自带有不同程度的治疗效果。 天明没听懂石兰话里的意思,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 少羽听懂了,直接反问道,“你想用这药来治疗我或者天明?” 石兰点了点头。 话被挑明,天明这下也明白了,立刻嬉笑着问道: “石兰,你确定可以这么做吗?” 天明对自己现在‘老胳膊老腿’的现状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现在听到有望恢复自然是喜出望外。 可惜石兰摇头的回应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不能确定!” “我们甚至都不能判断它是否真的是一颗丹药,又如何确定它的效果呢?” “所以,才是一次冒险。” “行动是在冒险,能否有所收获也是在冒险。” “可……”少羽还是有些犹豫,不想冒险,希望更稳妥一些。 天明相对更支持石兰的观点,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暂时维持中立。 石兰见状继续劝说道,“这或许是唯一一次机会,能让我们改善现状的机会。” “少羽,不做出改变的话,我们很难顺利逃离蜃楼!” “……”少羽彻底不做声了。 稳妥一点确实没错,可若是一味的稳妥,他们恐怕只能永远被困在扶桑神木里了。 有些风险,必须他们去承担。 天明见少羽松口,便也倒向石兰: “那咱们就再去一趟那个老妖怪的炼丹房吧。” “上一次能脱身,这一次肯定也能安然无恙的。” 面对天明的故作轻松,少羽不禁摇头失笑,心里倒是彻底认可了这个计划。 他们三个既然在一起,那不管多大的危险,都可以坦然面对! ……………… 与此同时,扶桑神木下。 盗跖脸色带着明显的失望,从神木枝头上跃下。 好消息是,经过他的一番快速而仔细的侦察,基本可以断定这地方之前有人待过,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天明他们。 盗跖不清楚这棵高到离谱的巨树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清楚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蜃楼上,但有一点是很显然的,一般没人会靠近这棵树,更不可能在树上登高爬低。 只有四处躲藏的天明几人才有可能。 坏消息是,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盗跖无法判断天明他们是换了别的藏身地点,还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离开了藏身处,所以不敢浪费时间在这里守株待兔。 想留个记号吧,这树树皮硬的惊人,他的瞬飞轮根本且不开,自己又没带贴身携带纸笔,最后只好用衣服上的线头系了个明鬼绳结放在显眼的位置。 他肯定不指望天明他们能解读明鬼绳结的内容,只盼着他们能由此想到有人来救他们了。 至于他,就得继续他的找人之旅。 刚要迈步走人,盗跖眼神一凝,迅速回身朝着侧上方一把甩出自己的瞬飞轮。 锋利的旋转刀刃掠过扶桑神木的枝头,画了个椭圆后回到了盗跖的手里。 盗跖眼神中浮现出疑惑。 他刚刚明明感觉后面有人在窥探自己的…… 盗跖疑惑之际,突然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窥探感。 同时,一只三足金乌扑闪着翅膀,轻轻落在了扶桑神木的枝头上,小小的眼眸正盯着盗跖。 看着眼前这只黑羽金芒,胸口有太阳纹路,生有三足的异兽,盗跖眼睛越瞪越大,甚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起猛了,怎么突然蹦出来一只三条腿的乌鸦!?还特么放着金光! 对于神话,盗跖了解不多,自然无法第一时间联想到三足金乌这种传说中的神鸟。 当然,他至少能判断出这玩意不是正常存在于现实生活的生物。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夺仙 盗跖看着三足金乌,三足金乌也看着盗跖。 盗跖没有任何动作,最多就是眨眨眼,三足金乌也没有任何动作,最多就眨眨眼。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 互相对峙了一段时间后,盗跖终于忍不住做了几个小动作,来试探三足金乌的反应。 后者自然没什么反应,就是驻足枝头,安静的看着盗跖,不时眨眨眼。 不过盗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奇怪乌鸦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有点像人,像一个看见了傻子的人。 这让盗跖多少有点不爽,但是考虑到因为‘觉得鸟认为自己是傻子’而和鸟置气这种行为更显傻气,他姑且忍耐住了。 看起来这只怪鸟并不会干扰到他,盗跖考虑一下后,决定直接甩掉它。 虽然他对这只鸟的特殊很感兴趣,但还是那句话,救人最重要。 没救到天明之前,他绝不会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盗跖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整个人化作残影遁向远处。 片刻之后,已经远离扶桑神木的盗跖无奈的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环视一圈,果然找到了那只熟悉的三足怪鸟。 从刚才到现在,那股窥视的感觉一直没消失。 盗跖尝试了半炷香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只来历不明的三足乌雅。 “真是阴魂不散呐……你难道看上我了吗?”盗跖叉着腰,忍不住朝三足金乌吐槽道。 三足金乌自然没法回应,只是用一如既往的目光盯着他。 这让盗跖越发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呢?”盗跖一边在心里琢磨怎么办,一边嘴上不闲着 随意的说着废话。 目前看来,这鸟虽然长得很别具一格,速度也快的惊人,但并不会说人话,应该也听不懂人话。 盗跖不指望它能给自己回应。 然后……三足金乌当然没开口说话,只是化作一道流光,振翅飞向别处。 盗跖见状一愣。 这是……放过自己了? 念头一转,盗跖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考虑到对方正好是在自己问它想干什么之后才移动的,更大概率是在……回答自己? 这只鸟还真能听懂人话!? 盗跖不得不承认,这个蜃楼多少有点邪性。 暂且按下撞妖怪的想法,盗跖陷入了抉择困难。 他现在可以选择跟上那只鸟,看看它,或者说它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也可以选择尝试趁这个机会摆脱那只鸟。 前者的好处是,能满足盗跖的好奇心。 虽然有一定风险,但盗跖自认自保能力还是足够的。 这件选择最大的弊端是未必和天明等人能扯上关系,会耽误自己的真正目标。 后者的好处自不必说,可以让他重归正轨,继续寻找天明。 唯一的问题是,未必能成功。 嗯……他该怎么选呢? 一炷香后,盗跖不情不愿的跟在三足金乌屁股后头,朝着一个他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赶去。 一炷香前,他还是选择了更稳妥的做法——坚持最初的目标,尝试甩开那只鸟去寻找天明。 然后就不出意料的失败了。 之后他又尝试了其他各种方法,包括直接对那只鸟动手,全都不奏效。 那只鸟始终稳稳的跟在他身后,时时刻刻注视着他。 盗跖要么带着这只鸟去找天明,要么就乖乖的跟着对方。 考虑到保护天明的安全为上,这一次他选择了后者。 ……………… 蜃楼,樱花庭院内。 上一次,天明他们可没少在这鬼地方吃亏。 尽管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弄明白了这地方的变化规律,但依旧不敢冒失。 主要是害怕巡逻的阴阳傀儡。 他们仨现在状态不好,实在不能暴露,必须全程保持隐蔽。 然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潜入过程极其顺利,他们没有遇到哪怕一个阴阳傀儡,就是偶尔会遇见一些童男童女。 这让三人很是疑惑。 “你们说,咱们这是大转运了,还是阴阳家撤走了所有的阴阳傀儡?”天明压着声音向两个伙伴问道。 少羽呵呵一笑,不阴不阳的说道,“从咱们上船之后的一连串的遭遇来看,我觉得咱们没这个福气。” 石兰没有插科打诨,认真的说道,“一个阴阳傀儡都没看到,肯定不是运气的原因,或许真的是阴阳家主动撤走了巡逻的阴阳傀儡。” “目的呢?”少羽提出疑问道,“跟这奇怪的香气有关吗?” “也许……”石兰犹疑着回道,“也可能是个陷阱?” “对付我们吗?”少羽摇摇头,否定了石兰的后一个猜想,“如果咱们被发现了,他们直接动手就好,没必要大费周章。” “用来对付别人?”天明插嘴也提了个猜测。 少羽还是摇头,“凭空猜测没什么意义,还是趁着没有阴阳傀儡巡逻赶紧摸进炼丹房吧。” “到了地方,应该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 蜃楼,云霄阁炼丹房外,白凤随手扔下一个被他捏断脖子的阴阳傀儡。 阴阳傀儡落到地上后,很快开始自燃,化作一团飞灰。 这玩意看着像人,但并非活物,只是虚假的违物,遭到致命伤后就会自我崩毁。 不得不说,论奇技淫巧,阴阳家也是掌握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技术。 天明三人一路上完全没撞见阴阳傀儡,并非是阴阳家撤走了它们,而是因为白凤先他们走过了一遍,把阴阳傀儡全清了。 这些玩意不会疲累,不会饥渴,不需要休息,所以也不需要换班,哪怕被清理了,也不会被发现。 当然,白凤会清理它们的根本原因是,他发现了天明三人也朝这边过来,为防止他们出什么意外。 考虑到自己在那仨孩子眼里未必是友善单位,他就没有露面,只是帮他们扫清一下障碍。 反正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长时间后……他们应该已经逃走了。 到了炼丹房门口这个位置,药香味已经浓郁到令人不自觉心神恍惚的程度,哪怕是白凤都会偶有走神。 香气的吸引力让白凤不自觉地在心底催促自己,赶紧进去找到这一切的源头。 当然,这股冲动不算太强烈,可以压制住,但他还是摸进了炼丹房内。 虽然白凤的身法数一数二,但并不会穿墙术,进入炼丹房只能开门进去,而开门很容易被里面的人发现。 他无法避免被发现的可能,所以其实是在冒险。 没被发现就继续探寻香气的秘密,被发现了……大不了转头原路返回,顺便把天明他们仨带上跑路就是了。 白凤的运气不错,云中君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丹炉上,而丹炉正好正对着这扇门,所以云中君完全背对着白凤。 而且蜃楼上的门质量也很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让白凤悄然间摸进了炼丹房。 进来后,他立刻纵身跃起,找了处突出的山壁落脚——尽管这点凸出站个兔子都费劲,但对他并不成问题。 只要没人突然仰头向上看,他被发现的几率就趋近于零。 而这一切,云中君依旧一无所知。 他只是眼神颤抖,一脸狂热的盯着丹炉。 他能感觉到,聚仙丹,就要成了! 道爷我就要成了! 白凤在上面看的眉头直跳,惊疑于这老家伙到底在炼什么玩意。 进入炼丹房后,香气带给他的诱惑力又上了一个层级,他几乎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才不会直接冲到丹炉旁。 与此同时,天明三人也在快速向炼丹房赶来。 盗跖同样如此,只是落在最后。 他的速度很快,可惜三足金乌并没有飞的足够快,拖慢了他的脚步。 ……………… 桑海城内,已经回来的古寻和张良走在街上,边走边闲聊。 古寻眉头一挑,突然转头看向海边,看向那艘遮天蔽日的巨舰。 张良看到古寻的动作,目光也随之转向蜃楼。 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什么也察觉不到,所以又转回来问道: “古兄,怎么了?” 古寻咧嘴一笑,“蜃楼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小变故?” 张良闻言不由摇头失笑,古寻口中的小变故,对其他人来说可未必小。 “是他们的救援行动闹出来的?” 古寻摇了摇头,“目前是无关的,不过我想最终还是会扯上关系。” “你应该清楚,如果一个地方要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而天明他们恰好在附近,那他们就一定会卷进去。” 这就叫主角! 张良不懂主角,但他也认可古寻的话,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古兄觉得需要提醒雪女姑娘一声吗?” “没必要,有白凤在,人肯定会救出来的。”古寻随意的回了一句,接着便不再多言这个话题。 虽然他觉得蜃楼上的那股特殊气息很有趣,但还不够有趣,懒得过去凑热闹了。 ……………… 蜃楼之上,云霄阁炼丹房外走廊。 天明一脸积极的走在最前头,堪称气势汹汹。 之所以如此,是他发现随之香气逐渐浓郁,他体内一直不消褪的脱力感终于有所减轻。 这让他无比确信香气的源头就是云中君的丹药,并且这药真的能治愈他! 只要他恢复实力,哪怕带着少羽这个拖油瓶,也是有几率和石兰联手直接闯下船的。 相比之下,少羽就郁闷的多了。 他并未像天明一样因为香气而感觉自己的视力有所恢复,始终黑漆漆一片。 这意味着他想借此恢复视力的几率不大了。 一路上过度兴奋的天明行动有些太过轻率散漫,石兰也没有加以劝阻。 因为全程是真的没有一个敌人。 这种情况下继续保持戒备就有点对空输出,徒耗精力了。 不过靠近炼丹房后,她还是仔细的提醒道,“天明,你别冲的太快,小心一些。” 得到提醒的天明脚步放缓,重新和石兰少羽凑到一块,但香气带来的吸引力还是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这香气太迷人了……我有些把持不住啊!”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少羽闻言很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我感觉自己人都要被这香气勾着走了,都不用看路就能知道方位。” “不要莽撞,这个时候必须更小心。” 石兰几乎没受到影响,因为她背后的冰魄剑时时刻刻都在帮她冷静。 三人来到门前,看着打开了一道缝隙的大门,天明石兰对视了一眼。 落在最后的少羽察觉到小伙伴停下,开口问道: “怎么了?到大门了?” 天明压低声音回道,“到了,而且……这门还是开着一点点的。” “呃……”少羽一愣,旋即说道,“这听起来有点像是陷阱。” “也可能是之前有人没关好?”天明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石兰没有表达态度,只是再次提醒道,“小心一点……我先进去看看。” 天明和少羽没有拒绝——他们俩一个看不见,一个还没恢复,只能让石兰上。 强逞能就是害人害己。 大门打开的缝隙刚刚好,不够成年人过去,半大孩子倒是勉强可以。 石兰贴着门板,没有钻进炼丹房,只是小心翼翼的透过缝隙窥探,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内部环境。 炼丹房内的环境比较简单,石兰很轻松的确认视线范围内没有人,只有高台上隐约有个人影,但是背对着门口。 确认基本安全,石兰抬手打了个手势,然后小心翼翼的蹭进了炼丹房内。 天明拉着少羽,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炼丹房内并无躲藏之处,要么像白凤一样攀上穹顶,要么就像天明他们上次来一样,藏在那两座巨大雕像上某处。 云中君此时就在丹炉高台上,导致后一种办法不是那么好用。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通往高台的悬空道路有一小部分是重叠的,位于云中君的视线盲区,那里可以躲藏。 天明和石兰对视一眼后,默契的选择了这一目标——主要也是确实没地方可躲。 两人一左一右拉住少羽,确保他不走错一点方向,一起蹑手蹑脚的朝高台上慢慢挪过去。 始终沉浸在丹炉上的云中君彷佛脱离了这个世界,对外界情况基本上就是完全放弃了,依旧毫无察觉。 三小只就这么跑到了雕像脑袋后面躲了起来,偷摸观察着云中君,等待对方丹成出炉。 当然,他们不可能当着云中君的面直接抢,那样的话有命抢可未必有命用。 他们是打算跟踪云中君,看看他会把药放到哪儿,然后伺机偷走。 这同样不简单,不过至少比明抢好得多。 同时,天明也在默默祈祷这老家伙别自己直接把这未知的神药给吞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夺仙(续) 盗跖看着三足金乌,三足金乌也看着盗跖。 盗跖没有任何动作,最多就是眨眨眼,三足金乌也没有任何动作,最多就眨眨眼。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 互相对峙了一段时间后,盗跖终于忍不住做了几个小动作,来试探三足金乌的反应。 后者自然没什么反应,就是驻足枝头,安静的看着盗跖,不时眨眨眼。 不过盗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奇怪乌鸦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有点像人,像一个看见了傻子的人。 这让盗跖多少有点不爽,但是考虑到因为‘觉得鸟认为自己是傻子’而和鸟置气这种行为更显傻气,他姑且忍耐住了。 看起来这只怪鸟并不会干扰到他,盗跖考虑一下后,决定直接甩掉它。 虽然他对这只鸟的特殊很感兴趣,但还是那句话,救人最重要。 没救到天明之前,他绝不会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盗跖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整个人化作残影遁向远处。 片刻之后,已经远离扶桑神木的盗跖无奈的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环视一圈,果然找到了那只熟悉的三足怪鸟。 从刚才到现在,那股窥视的感觉一直没消失。 盗跖尝试了半炷香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只来历不明的三足乌雅。 “真是阴魂不散呐……你难道看上我了吗?”盗跖叉着腰,忍不住朝三足金乌吐槽道。 三足金乌自然没法回应,只是用一如既往的目光盯着他。 这让盗跖越发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呢?”盗跖一边在心里琢磨怎么办,一边嘴上不闲着 随意的说着废话。 目前看来,这鸟虽然长得很别具一格,速度也快的惊人,但并不会说人话,应该也听不懂人话。 盗跖不指望它能给自己回应。 然后……三足金乌当然没开口说话,只是化作一道流光,振翅飞向别处。 盗跖见状一愣。 这是……放过自己了? 念头一转,盗跖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考虑到对方正好是在自己问它想干什么之后才移动的,更大概率是在……回答自己? 这只鸟还真能听懂人话!? 盗跖不得不承认,这个蜃楼多少有点邪性。 暂且按下撞妖怪的想法,盗跖陷入了抉择困难。 他现在可以选择跟上那只鸟,看看它,或者说它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也可以选择尝试趁这个机会摆脱那只鸟。 前者的好处是,能满足盗跖的好奇心。 虽然有一定风险,但盗跖自认自保能力还是足够的。 这件选择最大的弊端是未必和天明等人能扯上关系,会耽误自己的真正目标。 后者的好处自不必说,可以让他重归正轨,继续寻找天明。 唯一的问题是,未必能成功。 嗯……他该怎么选呢? 一炷香后,盗跖不情不愿的跟在三足金乌屁股后头,朝着一个他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赶去。 一炷香前,他还是选择了更稳妥的做法——坚持最初的目标,尝试甩开那只鸟去寻找天明。 然后就不出意料的失败了。 之后他又尝试了其他各种方法,包括直接对那只鸟动手,全都不奏效。 那只鸟始终稳稳的跟在他身后,时时刻刻注视着他。 盗跖要么带着这只鸟去找天明,要么就乖乖的跟着对方。 考虑到保护天明的安全为上,这一次他选择了后者。 ……………… 蜃楼,樱花庭院内。 上一次,天明他们可没少在这鬼地方吃亏。 尽管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弄明白了这地方的变化规律,但依旧不敢冒失。 主要是害怕巡逻的阴阳傀儡。 他们仨现在状态不好,实在不能暴露,必须全程保持隐蔽。 然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潜入过程极其顺利,他们没有遇到哪怕一个阴阳傀儡,就是偶尔会遇见一些童男童女。 这让三人很是疑惑。 “你们说,咱们这是大转运了,还是阴阳家撤走了所有的阴阳傀儡?”天明压着声音向两个伙伴问道。 少羽呵呵一笑,不阴不阳的说道,“从咱们上船之后的一连串的遭遇来看,我觉得咱们没这个福气。” 石兰没有插科打诨,认真的说道,“一个阴阳傀儡都没看到,肯定不是运气的原因,或许真的是阴阳家主动撤走了巡逻的阴阳傀儡。” “目的呢?”少羽提出疑问道,“跟这奇怪的香气有关吗?” “也许……”石兰犹疑着回道,“也可能是个陷阱?” “对付我们吗?”少羽摇摇头,否定了石兰的后一个猜想,“如果咱们被发现了,他们直接动手就好,没必要大费周章。” “用来对付别人?”天明插嘴也提了个猜测。 少羽还是摇头,“凭空猜测没什么意义,还是趁着没有阴阳傀儡巡逻赶紧摸进炼丹房吧。” “到了地方,应该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 蜃楼,云霄阁炼丹房外,白凤随手扔下一个被他捏断脖子的阴阳傀儡。 阴阳傀儡落到地上后,很快开始自燃,化作一团飞灰。 这玩意看着像人,但并非活物,只是虚假的违物,遭到致命伤后就会自我崩毁。 不得不说,论奇技淫巧,阴阳家也是掌握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技术。 天明三人一路上完全没撞见阴阳傀儡,并非是阴阳家撤走了它们,而是因为白凤先他们走过了一遍,把阴阳傀儡全清了。 这些玩意不会疲累,不会饥渴,不需要休息,所以也不需要换班,哪怕被清理了,也不会被发现。 当然,白凤会清理它们的根本原因是,他发现了天明三人也朝这边过来,为防止他们出什么意外。 考虑到自己在那仨孩子眼里未必是友善单位,他就没有露面,只是帮他们扫清一下障碍。 反正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长时间后……他们应该已经逃走了。 到了炼丹房门口这个位置,药香味已经浓郁到令人不自觉心神恍惚的程度,哪怕是白凤都会偶有走神。 香气的吸引力让白凤不自觉地在心底催促自己,赶紧进去找到这一切的源头。 当然,这股冲动不算太强烈,可以压制住,但他还是摸进了炼丹房内。 虽然白凤的身法数一数二,但并不会穿墙术,进入炼丹房只能开门进去,而开门很容易被里面的人发现。 他无法避免被发现的可能,所以其实是在冒险。 没被发现就继续探寻香气的秘密,被发现了……大不了转头原路返回,顺便把天明他们仨带上跑路就是了。 白凤的运气不错,云中君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丹炉上,而丹炉正好正对着这扇门,所以云中君完全背对着白凤。 而且蜃楼上的门质量也很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让白凤悄然间摸进了炼丹房。 进来后,他立刻纵身跃起,找了处突出的山壁落脚——尽管这点凸出站个兔子都费劲,但对他并不成问题。 只要没人突然仰头向上看,他被发现的几率就趋近于零。 而这一切,云中君依旧一无所知。 他只是眼神颤抖,一脸狂热的盯着丹炉。 他能感觉到,聚仙丹,就要成了! 道爷我就要成了! 白凤在上面看的眉头直跳,惊疑于这老家伙到底在炼什么玩意。 进入炼丹房后,香气带给他的诱惑力又上了一个层级,他几乎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才不会直接冲到丹炉旁。 与此同时,天明三人也在快速向炼丹房赶来。 盗跖同样如此,只是落在最后。 他的速度很快,可惜三足金乌并没有飞的足够快,拖慢了他的脚步。 ……………… 桑海城内,已经回来的古寻和张良走在街上,边走边闲聊。 古寻眉头一挑,突然转头看向海边,看向那艘遮天蔽日的巨舰。 张良看到古寻的动作,目光也随之转向蜃楼。 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什么也察觉不到,所以又转回来问道: “古兄,怎么了?” 古寻咧嘴一笑,“蜃楼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小变故?” 张良闻言不由摇头失笑,古寻口中的小变故,对其他人来说可未必小。 “是他们的救援行动闹出来的?” 古寻摇了摇头,“目前是无关的,不过我想最终还是会扯上关系。” “你应该清楚,如果一个地方要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而天明他们恰好在附近,那他们就一定会卷进去。” 这就叫主角! 张良不懂主角,但他也认可古寻的话,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古兄觉得需要提醒雪女姑娘一声吗?” “没必要,有白凤在,人肯定会救出来的。”古寻随意的回了一句,接着便不再多言这个话题。 虽然他觉得蜃楼上的那股特殊气息很有趣,但还不够有趣,懒得过去凑热闹了。 ……………… 蜃楼之上,云霄阁炼丹房外走廊。 天明一脸积极的走在最前头,堪称气势汹汹。 之所以如此,是他发现随之香气逐渐浓郁,他体内一直不消褪的脱力感终于有所减轻。 这让他无比确信香气的源头就是云中君的丹药,并且这药真的能治愈他! 只要他恢复实力,哪怕带着少羽这个拖油瓶,也是有几率和石兰联手直接闯下船的。 相比之下,少羽就郁闷的多了。 他并未像天明一样因为香气而感觉自己的视力有所恢复,始终黑漆漆一片。 这意味着他想借此恢复视力的几率不大了。 一路上过度兴奋的天明行动有些太过轻率散漫,石兰也没有加以劝阻。 因为全程是真的没有一个敌人。 这种情况下继续保持戒备就有点对空输出,徒耗精力了。 不过靠近炼丹房后,她还是仔细的提醒道,“天明,你别冲的太快,小心一些。” 得到提醒的天明脚步放缓,重新和石兰少羽凑到一块,但香气带来的吸引力还是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这香气太迷人了……我有些把持不住啊!”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少羽闻言很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我感觉自己人都要被这香气勾着走了,都不用看路就能知道方位。” “不要莽撞,这个时候必须更小心。” 石兰几乎没受到影响,因为她背后的冰魄剑时时刻刻都在帮她冷静。 三人来到门前,看着打开了一道缝隙的大门,天明石兰对视了一眼。 落在最后的少羽察觉到小伙伴停下,开口问道: “怎么了?到大门了?” 天明压低声音回道,“到了,而且……这门还是开着一点点的。” “呃……”少羽一愣,旋即说道,“这听起来有点像是陷阱。” “也可能是之前有人没关好?”天明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石兰没有表达态度,只是再次提醒道,“小心一点……我先进去看看。” 天明和少羽没有拒绝——他们俩一个看不见,一个还没恢复,只能让石兰上。 强逞能就是害人害己。 大门打开的缝隙刚刚好,不够成年人过去,半大孩子倒是勉强可以。 石兰贴着门板,没有钻进炼丹房,只是小心翼翼的透过缝隙窥探,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内部环境。 炼丹房内的环境比较简单,石兰很轻松的确认视线范围内没有人,只有高台上隐约有个人影,但是背对着门口。 确认基本安全,石兰抬手打了个手势,然后小心翼翼的蹭进了炼丹房内。 天明拉着少羽,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炼丹房内并无躲藏之处,要么像白凤一样攀上穹顶,要么就像天明他们上次来一样,藏在那两座巨大雕像上某处。 云中君此时就在丹炉高台上,导致后一种办法不是那么好用。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通往高台的悬空道路有一小部分是重叠的,位于云中君的视线盲区,那里可以躲藏。 天明和石兰对视一眼后,默契的选择了这一目标——主要也是确实没地方可躲。 两人一左一右拉住少羽,确保他不走错一点方向,一起蹑手蹑脚的朝高台上慢慢挪过去。 始终沉浸在丹炉上的云中君彷佛脱离了这个世界,对外界情况基本上就是完全放弃了,依旧毫无察觉。 三小只就这么跑到了雕像脑袋后面躲了起来,偷摸观察着云中君,等待对方丹成出炉。 当然,他们不可能当着云中君的面直接抢,那样的话有命抢可未必有命用。 他们是打算跟踪云中君,看看他会把药放到哪儿,然后伺机偷走。 这同样不简单,不过至少比明抢好得多。 同时,天明也在默默祈祷这老家伙别自己直接把这未知的神药给吞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夜袭 在落日最后的余晖照耀下,白凤盗跖两人拖着三个孩子,成功的在蜃楼的骚乱彻底扩大之前,跃上了前来接应的白凤凰,逃离了这艘困顿他们多日的艨艟巨舰。 迎着赤红色的日光,石兰回首看向海上的蜃楼。 尽管这艘船中蕴藏着太多太多的恐怖,可是从这个角度望去,它确实美的不可方物。 藏在港口中悄悄观察蜃楼的雪女眼见白凤凰的身影从蜃楼上空掠过,心知救援行动应该是成功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个时辰之后,入夜时分,太阳的光芒彻底消散,夜幕重临。 墨家海边据点内。 班大师等人全都凑到了一起,一起谈论不久之前的救援行动。 不过天明三人并不在场。 天明仍处于昏迷之中,少羽眼睛是瞎的,两人既提供不了信息,又必须尽快接受治疗,所以都被端木蓉带去检查了。 石兰倒是没伤没病,但状态也谈不上好,所以班大师他们只是让她简述了一下当时的始末,就把人送去休息了。 剩下一群大人聊正事。 “盗跖,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班大师捋着胡子,很无奈的看着自家统领。 船上五个人,只有他既是墨家的人,又是成年人,结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最后出场救了下人。 当然,班大师承认盗跖的作用很关键也很重要。 但对他们了解那颗特别的丹药就毫无用处了。 盗跖一摊手,反问道,“你看我是像懂那什么阴阳炼丹术,还是懂蜃楼的人吗?” “我知道的,全都是刚才那小姑娘说的,唯一多的就是那只三条腿的乌鸦……而且天明他们对它知道的貌似还是比我多。” 石兰刚才已经说过那只鸟就是传说中的三足金乌,但盗跖只觉得那是有人搞鬼,对神鸟之说嗤之以鼻。 哪有鸟能融进人体,还能分离出来的? “那个先放放。”班大师摆了摆自己的机械手,“先讨论那药的问题。” “首先,它是什么?” “好问题。”盗跖咧嘴一笑,“咱们墨家玩的是机关术,炼丹术……不太对口啊,反正我一无所知。” 班大师不理他,看向雪女。 雪女默然摇头。 她同样对炼丹术一窍不通。 白凤游离在墨家的人之外,背靠着栏杆,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完全不打算插嘴。 讨论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好在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有智者出来帮忙破局。 “呵呵呵……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张良衣衫轻摆,含笑踱步走来。 “子房!”盗跖一见张良,顿时喜笑颜开,“说得对,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 “阴阳家的炼丹术你了解吗?” 张良点点头,“恰好听别人说起过,略有了解。” “那你了解这种丹药吗?它……”盗跖飞快的复述了一遍石兰对聚仙丹的所有描述。 张良再次点头,“能有引发如此不同寻常的现象的丹药,就我所知,应该只有一种。” “阴阳炼丹术最高境界的结晶,是云中君御鬼、真人、聚仙三重丹药境界的最高峰,传说可以让人瞬间三花聚顶,羽化登仙的神药——聚仙丹。” “成仙?什么鬼东西!”盗跖闻言忍不住惊诧叫道。 他觉得自打自己上了蜃楼这艘船,就彷佛在做一个奇诡的梦,什么乱七八糟的邪门玩意都出现了。 现在一颗药都能让人成仙了! 张良见状抿嘴一笑,“只是这么一说,具体药效如何还未可知。” “聚仙丹是传说中的丹药,至今还没有任何阴阳门人将其真正炼制出来,如果云中君今日炼出的真是聚仙丹,那他也算是亲手创造了历史。” 盗跖闻言嘿嘿一笑,“这么说,我们也算见证历史了。” 班大师打断盗跖的废话,问道,“所以月神星魂两大护法内斗,为的就是抢夺聚仙丹这颗‘传说中的神药’?” “东皇太一会允许他们随意内斗?” 张良笑了笑,“阴阳家,毕竟不同于其他诸子百家。” “阴阳家内部只有分明的等级,并无所谓的同门情谊,月神和星魂同为护法,又各有自己的算计,自然成了敌人。” “他们争夺聚仙丹,应该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实力得到提升,从而压倒对手。” “从他们不惜直接出手强夺来看,那颗聚仙丹纵使不能让人立地成仙,也有着极其惊人的功效,哪怕对他们那种层次的高手也大有裨益。” “嘿!”盗跖冷笑一声,嘲笑道,“这俩人内斗的确实挺欢,可惜鹬蚌相争,却让渔翁得利,自己完全是白费功夫。”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能在蜃楼上算计阴阳家两大护法?” “三足金乌……”班大师捋着胡须,脸色颇为为难的念叨着这四个字。 盗跖见状好奇道,“班老头,你知道?” “唉……”班大师长吁一口气,犹豫着点了点头,“如果说同时和阴阳家以及三足金乌有关的人,老头子我还真能想到一个。” “知道就说啊,你一脸为难什么意思?”盗跖追问道。 班大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解释道,“因为这个人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是谁?”盗跖一摊手。 “阴阳家的副掌门,东皇太一之下真正的第一人,地位还在左右护法星魂月神之上的东君。”班大师沉声答道。 “东君……《九歌》中的太阳神?”雪女插话问了一句。 “嗯……”班大师点了点头。 “东君,听着就不是个善茬啊……”盗跖感慨了一句,接着说道,“所以最后还是阴阳家内讧?” “老头子我说了,东君,早就已经没有了。”班大师提醒道。 “没有了……是什么意思?”盗跖很不理解的反问道,“死了?” 这话让一旁的张良和白凤眉头一挑,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班大师一摊手。“我要是知道,就直说了。” “我只知道多年之前,江湖上有传言说阴阳家副掌门东君叛门出逃,之后就在无任何消息了。” “可能是被阴阳家清理门户了,也可能就此销声匿迹,隐姓埋名藏起来了。” “当然,大多数人认为她死了。” “再之后,阴阳家也未再出现新一任的东君,只剩下两大护法和五大长老。” “看来她没死,而且现在还在蜃楼上。”盗跖接过话头说道。 “也许……”班大师对此不赞成,也不反对,“也可能是出现了新一任的东君……如果那只三足金乌确实和东君有关的话。” 张良这时开口了,不过是和白凤说话,“白凤兄当时也在现场?” 面对张良,白凤立刻回神答道,“我是第一个进入那里的人。” “白凤兄有什么看法?”张良又问道。 “……”白凤沉默片刻后,给了个回答,“等那个小子醒过来。” ‘那小子’指的是天明。 而按照石兰之前跟他们简单讲述的内容,和三足金乌接触最多,了解也最多的就是天明。 白凤的看法换一种说法就是……再等等。 班大师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虽然他们都想尽快弄清楚真相,但目前看来,确实得等一等,等天明他们恢复如常。 ……………… 东郡,大泽山。 经过黄昏时分的几场试探性交手,农家和帝国方各自丢下了几百具尸体,让双方都对自己对手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出所有人预料,农家弟子的战斗力和帝国正规军之间不说是势均力敌,也算的上天差地别。 帝国军的死伤数量远比农家少的多。 虽然古寻一贯对地泽大阵不怎么瞧的上,但它的效果其实很不错,只是农家弟子从未设想过自己需要在一场真正的战争中使用它,自然也从没有做过相关的联系。 在混乱的战场上,他们根本无法构成相对完整的全体合阵,最多就是几个人或十几个人凑个小阵。 就这还未必能维持多久,对战力的提升自然杯水车薪。 如果让韩信仔仔细细的给他们操练一番,真正将其磨合成一支合格的军队,那绝对可以爆发出超乎大多数想象的力量。 可惜韩信既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时间。 按照他的设想,等到明天天亮之后,百战穿甲兵就会失去横扫大泽山的能力。 夜色之下,在火光的照耀下,韩信低头紧盯着地图。 刘季这时匆匆赶过来汇报道,“帝国军追出来了,英布诱敌成功!” 韩信看着地图,情绪平静,并不像刘季那么激动。 今夜战事的开端,便是由英布率军前去夜袭血虎军团的大营。 当然,韩信并不指望这场夜袭会成功——只要王离加上豺狼虎豹五个人能凑出来半个脑子,就不会提前预防夜袭的可能。 看似是夜袭,实际上是诱敌。 他真正需要的是以英布作饵,把血虎军团调出营地。 现在,这个计划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接下来就要看第二步: “如果能把血虎成功的引入霜降岭埋伏圈,就有机会一举重创血虎军团。” 刘季闻言兴奋的说道,“那岂不是上来就先废了对方五分之一的主力!” 韩信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帝国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即使陷入埋伏包围,也有可能强行突围。” “重要的是暂时困住他,后方就可以趁机夺营。” 没了大营,血虎军团战力再强也扛不住农家军队的消磨。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这个计划能够完全顺利的进行下去。 对此,韩信并无把握。 不久之后,一名传讯兵骑着马飞奔而来,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刘季上前应他,然后就听到: “报告,霜降岭……霜降岭附近出现大量帝国军队,埋伏部队被打散了!” “什么!”刘季惊叫一声,急忙问道,“是那支部队?” “还……还不清楚。” 刘季茫然的扭头看向韩信,韩信却只是低头看着地图。 霜降岭是个埋伏的好地方,所以才会选那里作为伏击地点。 但对农家如此,对帝国军同样。 现在人家反客为主了,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有利地形,也就代表英布和他麾下的林之军团陷入伏击中了。 帝国的部队有突围的能力,可农家的部队就未必了。 韩信的脸上却仍不见半点紧张,只是平静的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刘季倒是急得不行,来回打圈转,可他对战争一窍不通,压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问问韩信该怎么办吧,看对方一副沉思的模样又不敢打断,只能干着急。 ……………… 与此同时,大泽山东北方,王离百战穿甲兵大营外。 一队约莫几百人,看着士气低沉,很是狼狈的百战穿甲兵朝营门走去。 因为看着是自己人,所以外围的警戒哨兵并未发出警报,只是在营门前被拦了下来。 按照规定,任何人出入大营都得对口号……当然,王离可以刷脸,但也只有王离可以。 在营寨上士兵的戒备下,白屠摇头晃脑的站在营门上喝问道: “止步!” “你们是哪支队伍?” 下方士兵的首领抬手回道,“我们是右营的,自己人!” 白屠没有怀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嗯,报口号吧!” 下面领头的人立刻回道,“我们之前在惊蛰坡遭遇埋伏,跟大部队失散了,这才刚刚归营,不知道最新的口令。” 严格来说是在清明谷遭遇的埋伏,不过说成惊蛰坡也行,就当是给王离挽尊了。 “嗯?”虽然理由很合理,不过白屠并没有直接放行,反而认真了几分,质问道,“你说你们是惊蛰坡跑散的队伍,那怎么这么久才归队?” 惊蛰坡,或者说清明谷和王离大营的距离相对不算远,按理说白天怎么也够时间回来了。 “原来是白屠将军在上面啊,那就太好了。”下方的人先表达了一下自己熟悉白屠,然后开始了解释: “弟兄当时有不少掉下了山谷,逃生后陆陆续续才集结起来,后来归队时却恰好撞上农家队伍的频繁调动,我们不得不避避风头,迂回了好大一圈才返回大营。” “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 一番解释听下来也算合情合理。 农家在清明谷之战后确实开始了大规模调动,后来更是直接同时挑衅豺狼虎豹四军,动静一直不小。 白屠的警戒立刻降了下去,最后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回答声立刻传来“包括我在内,共五百三十六人。” 听到这个数量,白屠更加放下心。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继续明修暗度 “清明谷才吃了一个大亏,你还敢轻敌!”王离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 白屠瑟缩着脑袋,连连点头,急忙认错,“卑职错了,将军勿怪。” 王离目光转回到下方大营,沉声叮嘱道,“现在,就把他们当作是曾经的六国军队,不可轻慢,一定要给我打出帝国的威风!” 赵部白屠闻言齐声回道,“是!” 这时候,一名传令兵匆匆跑过来,“报!将军,农家贼子主动进兵了!” “哦?”王离回首看向传令兵,眉头一挑,面带讶然,“哪一路?” “四路都有,不过看规模应该都不是主力。” “呵!”王离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气笑的。 农家这是赢了一局后,彻底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吗? “传我的命令,豺狼虎豹四部可自行随意回击,但不可过分追击。” 最初的惊讶和气愤过后,王离稍作思考下达了命令。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王离当然不会再把农家的人当傻子看。 如此一来,农家这么着急开战,背后或许存在什么阴谋算计。 或许是在试探,或许是诱饵,又或许是为了迷惑。 可能性有很多,王离没本事精准的猜中农家的目的,所以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应对方法。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顺着敌方的安排走,他必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传令兵领命离开后,王离的目光转向白屠,语气严肃的吩咐道: “白屠,今夜你来值守大营!” 白屠愣了一下,然后欢天喜地的接下了这个差事。 守卫后方大本营这种事他最喜欢了,安全无风险,能够直接躺赢。 要是陪着王离一同外出作战,虽然功劳会更多,但暴毙的几率也会直线攀升,就像是清明谷之战,白屠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 他现在说啥也不想冒险了。 看着白屠如此没出息的表现,王离忍不住又暗骂了几句,却也并未说什么。 他选白屠,主要是因为对方不会背叛自己。 当然,白屠到底对他忠诚与否,王离并不清楚。 但按照帝国军法,白屠已经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了,他能依靠的,仰仗的,就只有自己这个上将军。 凭这一点,王离确信他是足够可靠的。 至于能力问题……反正就守个大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无所谓了。 别说农家未必有精力分兵奇袭他的大营,就算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也只是徒劳无功。 营寨虽然和城墙不能比,但也不是人力能随便撼动的,更何况农家又没有攻城器械。 只需要三五千人守营,累死农家也别想在短时间内攻陷他的大营。 而只要稍微拖延一会儿时间,援兵就能赶回,里外夹击农家的部队。 所以对自己大营的安全问题,王离有绝对的自信。 农家要是能把他的大本营抄了,他当场就把营门给吃了! ……………… 大泽山中部,韩信挑了块空地当作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当然,这个指挥部拢共就三个人——他,负责传令的刘季,以及负责看着他的田仲。 除了三个人外,就只有一些地图了,有大泽山全境的总地图,也有某块区域的分地图。 韩信此时就在看地图,一脸的低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刘季忍不住问道,“我说,你一下子就让四路大军全都出动啊?” “做个试探而已。”韩信头也不抬的随口回道,“总要先看看豺狼虎豹的成色。” “如果他们很弱呢?直接一股脑攻上去?”刘季好奇的追问道。 韩信终于侧目瞥了他一眼,好似在看傻子,“没有这种可能。” “以帝国军的素质,就算豺狼虎豹四将换成真的豺狼虎豹,这四支部队的战斗力也不会低。” 刘季闻言一翻白眼,对此很不以为然。 换四头畜生当主将还能有战斗力? 这话说的他就不信。 韩信不理他,自顾自的补充道,“我说的试探,不止是战力方面,而且也不只是为了试探,还有其它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刘季一愣,下意识问道。 韩信倒是一点也不保密,直接回答道,“迷惑对方,为夜间的行动做准备,同时,也是让农家弟子初步领略一番什么叫战争。” 这一批集结的农家弟子基本素质都不错,大部分都是见过血的正经江湖人,但战争和战斗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见过血和上战场更是截然不同。 必须让他们先有个心里准备。 “好吧……”听了韩信的回答,刘季点头表示了解,旋即神色一黯,感慨道,“只是你这一试探,只怕要损失不少弟兄啊!” 虽然六堂内斗严重,但刘季对其他堂口的普通弟子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上层的你死我活无可避免。 刘季没有经历过正儿八经的战争,但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知道,战火一起,人命就不值钱了。 农家内斗至今,真正死于内斗的弟子也不过将将千人,而王离进兵大泽山后,光是围山过程中杀掉的农家弟子就不止这个数。 今天,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韩信对此却并无任何感觉,语气淡漠的回道,“战争,就是要死人的。” 他的的态度不是在针对农家,领导帝国军队他也这样。 对于韩信而言,士兵就是棋盘上的棋子,是纯粹的工具,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棋手赢得胜利。 他当然会尽可能的以最小的死伤来换取胜利,但不管死多少人,他都不会在意。 工具,始终只是工具。 听到韩信如此冷淡的回应,刘季有些不满,他是个感性的人,做不到韩信这般冷酷。 不过他倒也没有因此发火。 因为他很清楚,韩信说的没错,战争就是如此。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现在还没有真正出现死伤,刘季的情绪还很稳定。 田仲全程躲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不掺和任何意见,只是意味不明的盯着他们。 ………… 桑海港口,蜃楼甲板上。 天明三人正在摸索着前进。 每前进一段距离,天明就要拱起鼻子狠狠的吸上几大口空气,然后闭上眼睛皱起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 很显然,他们这是在追踪香气的源头。 不过和最初的设想不同,他们找了一段时间后发现,香气的源头并不在附近。 最后只能让嗅觉更灵敏的天明来寻味追踪,指引方向。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段不短的路程。 瞎着眼的少羽忍不住问道,“咱们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 “呃……”天明想了一下回答道,“在甲板的北边,比较靠近扶桑神木了。” “走回来了?”少羽闻言一愣。 蜃楼横在桑海港口楼外,对着东面,自身是南北走向,船头在南,船尾在北。 而蜃楼上的大部分特殊区域都位于靠北的区域内,比如说扶桑神木。 接着,少羽想到了一种可能,语气惊诧的说道,“你们说那香气的源头,不会是云中君的炼丹房吧!?” 云霄阁的位置,也在蜃楼北部,距离扶桑神木也不算远。 石兰仔细对照周围的环境,稍作迟疑后回道,“从现在的路线看来,不无这种可能。” “那……那咱们还去吗?”天明闻言挠挠头,向两个小伙伴投去探寻的目光。 少羽先开口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不久前咱们才在云霄阁大闹了一场,那地方现在估计还很危险,咱们状态又差。” 若是大家都状态完好,少羽也不介意再冒个险。 但是现在但凡遇到个棘手的敌人,他们仨想跑都费劲——一个看不见,一个跑不快,石兰可没本事一拖二。 天明听完目光转向石兰。 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是很赞同少羽的想法,但他也知道确实不能再冒险了。 所以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决定看看石兰的想法。 石兰犹豫了良久后说道,“我觉得……或许可以冒险尝试一下。” “为什么?”少羽不解的反问道。 “如果这香气的源头真的在炼丹房,那它一定来自于一颗很特别的丹药。” 石兰认真的解释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偷取它,并以此缓解我们目前的尴尬处境。” 所谓尴尬的,就是天明和少羽两个病号。 如果这香气源头真的是丹药,那它的药效一定非常惊人,说不定可以解决天明和少羽的伤势。 事实上,之前石兰就打过云中君丹药的主意,不过一想到云霄阁丹房都被九头勾玉都给祸祸没了,他就又放弃了。 今天这算是歪打正着了。 虽说丹药的作用千奇百怪,而云中君炼制的很大概率不是也疗伤药,但田言依旧觉得这个计划值得一试。 光是这能传出去几里远的香味,就证明了其源头的不凡,很可能和真人丹是相近类型的丹药。 而但凡滋补精进类的丹药,往往都自带有不同程度的治疗效果。 天明没听懂石兰话里的意思,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 少羽听懂了,直接反问道,“你想用这药来治疗我或者天明?” 石兰点了点头。 话被挑明,天明这下也明白了,立刻嬉笑着问道: “石兰,你确定可以这么做吗?” 天明对自己现在‘老胳膊老腿’的现状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现在听到有望恢复自然是喜出望外。 可惜石兰摇头的回应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不能确定!” “我们甚至都不能判断它是否真的是一颗丹药,又如何确定它的效果呢?” “所以,才是一次冒险。” “行动是在冒险,能否有所收获也是在冒险。” “可……”少羽还是有些犹豫,不想冒险,希望更稳妥一些。 天明相对更支持石兰的观点,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暂时维持中立。 石兰见状继续劝说道,“这或许是唯一一次机会,能让我们改善现状的机会。” “少羽,不做出改变的话,我们很难顺利逃离蜃楼!” “……”少羽彻底不做声了。 稳妥一点确实没错,可若是一味的稳妥,他们恐怕只能永远被困在扶桑神木里了。 有些风险,必须他们去承担。 天明见少羽松口,便也倒向石兰: “那咱们就再去一趟那个老妖怪的炼丹房吧。” “上一次能脱身,这一次肯定也能安然无恙的。” 面对天明的故作轻松,少羽不禁摇头失笑,心里倒是彻底认可了这个计划。 他们三个既然在一起,那不管多大的危险,都可以坦然面对! ……………… 与此同时,扶桑神木下。 盗跖脸色带着明显的失望,从神木枝头上跃下。 好消息是,经过他的一番快速而仔细的侦察,基本可以断定这地方之前有人待过,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天明他们。 盗跖不清楚这棵高到离谱的巨树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清楚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蜃楼上,但有一点是很显然的,一般没人会靠近这棵树,更不可能在树上登高爬低。 只有四处躲藏的天明几人才有可能。 坏消息是,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盗跖无法判断天明他们是换了别的藏身地点,还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离开了藏身处,所以不敢浪费时间在这里守株待兔。 想留个记号吧,这树树皮硬的惊人,他的瞬飞轮根本且不开,自己又没带贴身携带纸笔,最后只好用衣服上的线头系了个明鬼绳结放在显眼的位置。 他肯定不指望天明他们能解读明鬼绳结的内容,只盼着他们能由此想到有人来救他们了。 至于他,就得继续他的找人之旅。 刚要迈步走人,盗跖眼神一凝,迅速回身朝着侧上方一把甩出自己的瞬飞轮。 锋利的旋转刀刃掠过扶桑神木的枝头,画了个椭圆后回到了盗跖的手里。 盗跖眼神中浮现出疑惑。 他刚刚明明感觉后面有人在窥探自己的…… 盗跖疑惑之际,突然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窥探感。 同时,一只三足金乌扑闪着翅膀,轻轻落在了扶桑神木的枝头上,小小的眼眸正盯着盗跖。 看着眼前这只黑羽金芒,胸口有太阳纹路,生有三足的异兽,盗跖眼睛越瞪越大,甚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起猛了,怎么突然蹦出来一只三条腿的乌鸦!?还特么放着金光! 对于神话,盗跖了解不多,自然无法第一时间联想到三足金乌这种传说中的神鸟。 当然,他至少能判断出这玩意不是正常存在于现实生活的生物。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还在明修暗度 “不能救,也来不及救。” 韩信的意见非常直白简单,也非常的令人不理解。 田虎吹胡子瞪眼的叫道,“你放的什么屁!?” 韩信解释道,“王离的百战穿甲兵很擅长诱杀战术,一旦围困住敌军,往往不会快速将其歼灭,而是以此作饵,然后诱杀前来救援的部队。” “我之前从别人那里听来了一个词,非常适合形容这种战术,叫做……围点打援。” “如果去救,那就正中其下怀。” “那怎么办?就不管了吗?”田虎翻手质问道。 韩信不紧不慢的看向传讯兵,询问道,“夹击英布军的都有哪些部队?” “一个打着赤红色虎纹旗号,一个打着青黑色狗纹旗号。” “看来是血虎和阴豺的部队……还有吗?” “还有王离本部士兵,打着王字旗号,就是他们突袭了埋伏的弟兄……人全都牺牲了。” “王离的强弩步兵,看来他确实抱着围点打援的想法,用三支部队去堵英布一支。” 农家众人听完这番问答,脸色越发阴沉黯淡,韩信却显得很轻松,请笑着说道,“看来诱敌计划很成功。” 刘季眉头一跳,惊诧道,“你是不是偷喝酒把人喝晕了?这还成功个屁啊!” 韩信瞥了他一眼,反问道,“诱敌的目的是什么?” “呃……”刘季愣了一下,然后回忆着回答道,“你说是……为了把人拖在霜降岭,使其后方空虚。” “现在人是不是被拖住了,而且还是三路部队?”韩信再问。 刘季彻底愣住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那确实是拖住了。 虽然跟预想的完全反了过来,但用人命拖住对方,也是拖住了。 韩信继续说道,“王离和他麾下的豺狼虎豹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简单的诱敌之计是不足以骗过他们的。” “想让他们入局,只有给出能让他们真正满意的诱饵。” “霜降岭如今成了一个彻底的死局,也正因是死局,才能把王离等人的脚步拖住。” “这才是我准备的真正的诱敌计划。” 清明谷之战后,王离或许多多少少收起了对农家的轻视,但同时也变得对人头更加执着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自身的问题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这么说来确实是成功了啊……不过,你说的‘死局’是什么意思?”刘季狐疑反问道,“英布他不会有事吧?” 田言平静的解释了一遍韩信的诱敌计划,“所谓的诱敌,其实就是让英布一支部队,吸引住敌人三路大军的全部进攻。” “这……这……英布能顶住吗?”刘季茫然的问道。 “他顶得住要顶,顶不住……也得顶!”田言语气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回应道。 “这算什么诱敌?”刘季瞪大眼,忍不住叫道,“让英布一个人扛住王离、血虎,还有阴豺,这不等于让他送死吗?” “不出意外的话,英布的部队撑不到天亮就会彻底崩溃。”韩信淡定的摆弄着地图上的旗子,同时回应道,“所以,他还有个帮手。” 让英布一个人扛着血虎阴豺两路兵马尚且还能勉强支撑,再加上歼敌如割草一般的强弩方阵,明天早上就真的可以给他收尸了。 好在韩信预料到了王离可能会抓住霜降岭这个缺口,直接集中优势兵力,尝试先吞掉农家一支部队,所以提前做了安排。 “季布。” 听到这个名字,刘季一愣,“季布?他不是刚从立冬泉撤下来吗?” “那是农家弟子假扮的,他带着麾下主力一直藏在霜降岭附近。”韩信随口解答道。 季布外号不动如山,这既指他千金一诺的操守,也指他带兵作战的风格——善守。 但凡了解季布的人,听到他一开战就匆匆撤军退让都会心生疑虑。 “这就是二对三了……还是很不妙啊,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帝国军的正面战斗力是超过我们的。”刘季没有刚才那么愁了,但还是很担心。 韩信继续安抚人心,“季布号称不动如山,而英布代表着其徐如林。” “前者善守,布置的防御永远密不透风,而后者善阵,排兵布阵永远都能做到井井有条。” “他们两人配合,就如同密林与高山,难以撼动,代表着最佳的防御。” 当然了,韩信话说的很漂亮,但落到实处后,效果就没那么突出了。 在防守这件事上,季布和英布互相配合确实能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但前提是他们指挥的是影虎军团和雷豹军团,而不是这群农家混子。 本来就是临战上马,匆匆就任,带的又不是正经士兵,他们俩的本事发挥不出来多少。 好在,勉强也够用,毕竟韩信不指望他们能真的抵御住王离等人的攻势,只希望人死的能慢一点。 用人命换时间,这才是韩信真正的目的,很难说这算是诱敌之计,还是饮鸩止渴。 总之此时的霜降岭,已经足以称之为低配版的战争绞肉机。 血虎和阴豺的主攻部队一前一后夹击英布季布的山林二军,而王离则带着自己的强弩部队高居山崖之上,居高临下以远程攻击肆意收割生命。 再擅长防守的人,对来自于头顶的弩箭也很难组织出有效的防御措施。 就这,还得多亏霜降岭的地形。 这一线天式的山谷虽然极大的提高了突围的难度,却也成功的让王离因为顾忌误伤友军而没有直接出动百战神机弩。 不然的话就真成绞肉机了……还是直接做熟的那种。 韩信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敌方共有五路部队,现在我们用两路拖住他们三路,剩下两路就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先下一营!” 韩信和王离可以说是想到一块去了,都想集中优势兵力先推一波。 其实王离未必没有看穿农家这边是想用人硬生生拖住他的意思,但他并没在意。 因为剩下的也是二对二,他们不吃亏甚至还占上风,他的大营也都安排好了的防御措施,没有后顾之忧。 他大可以带着血虎和阴豺,慢慢的彻底吞掉被拿来当诱饵的英布季布两路部队。 届时,农家就彻底失去翻身的可能了。 只可惜,王离没料到对方其实也是五路兵马,而且二对二,帝国军未必就占优。 当然,不明白这一点的不止是王离,刘季也不明白。 “剩下的不也是二对二,咱们哪儿来的优势兵力?” 他左右手各比出两个手指头,向韩信质问道。 田言倒是看穿了韩信的心思,点明道,“是让龙且将军和钟离昧将军假装不敌退兵,而后合兵一处,再奇袭荒狼军团或怒豹军团中的某一个吧?” “侠魁英明。” “那要是怒豹军团和荒狼军团也合兵呢?”田言反问道。 “合不了。”韩信淡定的回答道,“小暑桥断了,钟离昧过不去,荒狼也过不来。” “本来我还让钟离昧断桥,没想到帝国那边先做了,倒是省事。” 韩信曾经说过,大泽山有两处要害,东边的春分涧惊蛰坡,西边的秋分岭白露岩。 小暑桥就正好位于秋分岭附近,是扼守大泽山西边出入口的要道。 荒狼军团断掉小暑桥大概是为了断掉农家从西北向逃出大泽山的生路,逼迫他们优先选择有王离大营坐镇的东边。 这种仗还没打完就想开香槟的操作多少让人有些无法理解。 不过考虑到王离现在有多渴望完整的得到农家那十万颗头颅,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关键的是,在王离看来,哪怕分出去一个荒狼军团扼守秋分岭,独留怒豹一支部队也足以应对农家剩下的两支部队。 大不了就跟霜降岭这边一样搞。 他们这边农家拿命换时间,怒豹那边反过来就是了。 以帝国军队的素质,无论如何也能比农家扛得更久。 经过韩信的一番讲解,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轮是农家占了上风。 这让他们的脸色舒缓了不少。 田言点点头,赞叹道,“很好!” 韩信荣辱不惊的继续说道,“如果山与林是持久消耗战的组合,那么侵略如火的腾龙军团长和其疾如风的钟离昧,就是远距离奔袭战的绝佳搭档。” “风与火……风风火火,哈哈哈……太好了!” “好!”刘季听完不由拍腿狂笑叫绝。 也不是他反应大,主要是听了一晚上的噩耗,总算有点好消息了,真的很鼓舞人心。 与此同时,经过一场漫长的追逐战,龙且一路溜着怒豹军团来到了白露岩附近。 钟离昧也在此时从侧翼发动了对怒豹军团的强袭。 王离的想法并不算错,正常打一局围歼战的话,龙且和钟离昧联手也很难短时间内吞掉怒豹军团。 但对一场正面近距离厮杀的冷兵器战斗而言,存在一个速通的方案,那就是直接干掉一方的主将。 主将一死,哪怕是帝国王牌部队,士气也会直接崩溃。 王离这边,血虎和阴豺就一直在尝试干掉季布和英布,但他们俩武功太好了,而且比只擅长军阵厮杀的一般兵家高手要灵活得多,更贴近一个江湖人。 这让他们在混战之中非常占优势,或者说非常能苟命。 而换了怒豹那边,情况就正好相反了。 怒豹打一个龙且都未必能赢,更不要说还有钟离昧这个神箭手从旁策应干扰。 这种情况下,可怜的怒豹将军自然是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 大泽山,霜降岭之上。 王离站在崖壁上,一脸阴沉的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况。 尽管农家弟子的伤亡数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长,但他还是觉得太慢了。 最重要的是,迟迟没有其他地方的战报传来,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霜降岭这边也没有出现农家援军。 所以他们就没有一点反应吗? “两个帝国的手下败将,带着一群临时凑起来的农家泥腿子,也能坚持这么久!?” “这又不是楚国的影虎和雷豹两个精锐兵团!” 心里有些躁动的王离不满的骂了一句。 赵部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回道,“这霜降岭地势狭窄,血虎阴豺两位将军的大部队施展不开,也是没办法的事。” 世上难有十全十美的事,霜降岭这个伏击地点也是如此。 王离撇了撇嘴,想骂些什么又不知道该骂谁。 然后他就等来了他一直认为会有但始终没出现的紧急军报: “报!” “报告将军,怒豹军团在白露岩遭到袭击。” “哪支部队的袭击?”王离听到这个消息反而松了口气。 怒豹出事,说明农家还是有动作的,憋着其他坏的概率就变低了。 传令兵回道,“有两路兵马,具体情况不明。” “嗯……”这个消息让王离眉头皱了一下,但也没太担心。 遭到两支部队夹击的话,怒豹的情况肯定不好过,但也不是不能过。 现在大家就是一起耗着,看谁先撑不住——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农家先崩溃,王离自然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然后就又来了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一脸慌张的汇报道: “报!” “报告将军,怒豹将军……怒豹将军阵亡了!” “怒豹军团伤亡惨重,正在溃败!” “什么!”王离惊得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两步上前一把把传令兵提溜起来,质问道,“怒豹是怎么死的?” “是……是被楚国腾龙军团长龙且所杀。” 王离一把推开传令兵,怒骂道,“狗屁楚国!楚国早特娘的没了!” “将军息怒,息怒啊。”赵部赶紧上前劝说,示意王离还是专注战局为好。 王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但还是又骂了一句,“这群阴魂不散的楚人……哪儿都有他们!” “他们到底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 “这……有待清查。”赵部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王离没理这句话,一挥手下令道,“命令荒狼军团火速增援!” “将军,小暑桥被毁,荒狼军团增援的话,需要绕路。”赵部更加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那就让他们绕!”王离有点失去理智的怒喝下令。 看得出来,怒豹的突然阵亡,怒豹军团的溃败,让王离有些破防。 但是破防归破防,战争可容不得他胡闹。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明修暗度(终) 山崖之上,盖聂卫庄看着山林中轰隆远去的农家弟子大军,脸上满是严肃。 “这场战争的走向,似乎完全偏离了应有的轨道。”片刻之后,以剑杵地的卫庄开口说道。 盖聂的眼眸变得深邃,沉默一会儿后回了一句,“帝国内部,似乎存在某些我们不清楚的问题。” 虽然他们俩还不清楚所有的内情,但罗网在帮着农家坑王离这一点他们是能看清楚的。 “你觉得罗网在想什么?”卫庄嘴角一翘,颇为玩味的问道。 “……我不知道。”盖聂缓缓摇头。 对于赵高,他接触的其实不少,毕竟一个是皇帝的贴身近卫,一个是皇帝最信任的内侍官。 过去,在盖聂的眼里赵高就是个城府极深的阴谋家,一个善于玩弄权术的皇帝近臣,做的唯一一件不明智的行为就是和古寻交恶。 而现在看来,对方的某些想法,某些做法,似乎都有些超过限度了。 说直白点他觉得赵高就是在找死。 和古寻关系不好的情况下,还敢背着皇帝搞小动作!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浮上了盖聂的心头,并且让他一时间完全想不到答案。 作为一个内侍官,已经做到中车府令,执掌罗网的赵高基本算是走到仕途的尽头了。 他再升的话,就只有九卿中比较重要的几个官职,以及丞相和御史大夫这两个文官顶点能配得上他的权势地位。 但嬴政只要脑子不出问题,这些官职就不可能落到赵高的头上。 一方面,赵高的出身不够。 放在几百年前,赵高纯纯就是个奴隶,连人都不算,当个内侍官就是极限了。 另一方面,赵高的能力也不够。 当丞相也好,御史大夫也好,还是九卿中诸如奉常廷尉太仆这些官职也好,都需要对应的专业能力的。 赵高……他耍阴谋诡计倒是很在行。 嬴政不可能放着专业人才不用,用他个半吊子来大搞官场政治斗争。 对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走到人生顶峰的赵高来说,他最应该干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维持住自己在嬴政那里的恩宠。 结果这家伙现在一个劲在悬崖边跳舞……他这么卖力的作死能有什么好处? 卫庄听到盖聂的回应后,冷笑一声,瞥了自己的师哥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 盖聂眼眸一沉。 他太了解卫庄了,对方这么说,一定是他认为自己应该知道答案。 想到这儿,一个事实突然浮现在盖聂脑海中——赵高是十八世子胡亥的老师。 确实……能让赵高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胡来的,也只有另一位‘皇帝’了。 不过即使想到了这一点,盖聂还是觉得无法理解赵高的行为逻辑。 帝国朝廷里,站队储君之位的人不少,但主要分为两派——站队长公子扶苏的,以及不站队的。 并没有站队其他公子的,即使有也都藏得特别深,根本不敢暴露出来。 原因也很简单,除了长公子扶苏没一个靠谱的。 这种事可不是赌场下注,没几个人敢盲目去赌赔率高的项目,谁都更喜欢求稳,只有求不得稳的人才会剑走偏锋。 如今嬴政也才四十多岁,放在这个时代不算年轻,却也不至于说没几年好活了。 在帝国官员看来,他们的皇帝再活个二十年应该不成问题,毕竟身边有古寻念端这种天下咸知的神医,平时看起来还那么年轻健康。 所以他们根本没必要着急——这也是盖聂的看法。 盖聂并不知道嬴政真正的健康状况,只是知道他有头疼的毛病,看起来完全不会要命。 别说他,哪怕是赵高都大概率不知道这一点。 明确了解嬴政身体状况极差的只有古寻念端,以及太医院内的寥寥几名医术高超的医官。 而太医院是完全受古寻控制的,赵高根本没法从任何知情人口中得知这一点。 唯一有可能泄露这一点的,就是阴阳家。 他们大概率也了解嬴政的身体状况,并且有可能将之告知赵高。 总之,在认为皇位交替并不是一件短时间内会发生的事的情况下,盖聂当然完全无法理解赵高的想法。 要知道胡亥作为嬴政的幼子,虽然很受宠爱,可所有人都不认为他和储君之位能扯上什么关系。 从出身,到能力,再到年龄,无论怎么排序,他都是所有公子里排倒数的。 强推胡亥当储君,这不是对着公牛喝牛奶,不求结果硬是嘬吗? “看来,罗网已经彻底背离了自己的职责。”思量半晌后,盖聂唯有一句感慨。 嬴政还没死,但这个庞大帝国似乎已经开始腐朽衰败了。 卫庄笑了一声,“至少现在,这对我们是一件好事。” “赵高未必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盖聂轻声提醒道。 他这是在提醒卫庄小心赵高可能在这件事上暗藏着其他阴谋。 “他是不愿意吃亏,但这一局,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卫庄毫不犹豫的回道,“想一个人吞掉所有好处,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仅扶苏被外放北地这一点,在包括赵高自己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看来,就足以代表罗网大赢特赢,赢到赢不动了。 同时,农家这个有可能成为扶苏重要助力的势力被他彻底推到帝国的对立面,而且还把罗网的力量进一步深入渗透到其内部。 再加上有可能进一步倒向罗网,倒向赵高的上将军王离…… 赵高靠这一局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 当然,他肯定不会嫌弃自己的收获多,只会渴求更多,但……他只能赢到这一步了。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农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入罗网的掌控之中了。 至于他是否还有后招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即将陷入战争泥淖的可不止是农家和百战穿甲兵,罗网也一样。 如果罗网失去了大泽山境内的几乎全部人手,赵高有再多的安排又能如何呢? 罗网布局,就代表它也得入局! ……………… 另一边,涟衣同样也在旁观着农家军队的出征。 和鬼谷纵横不同,她知道的事情很少,此时的目光中包含的只有期望与担心——期望农家旗开得胜,担心失去消息的花影。 在她的身后,高大如熊的典庆默然伫立。 涟衣扭头看了一眼典庆,嘴唇翕动几下后,终究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又转回去。 典庆虽然蒙着眼,却也能感知到涟衣的注视,但他也没说话。 他知道涟衣在想什么——希望他能去救花影。 但是这件事牵扯到了王离以及百战穿甲兵的战事,他并不方便直接露面掺和,否则的话不需要对方说,他自己就会提出帮忙。 涟衣大概也知道典庆的不便,所以也只是升起了这个念头,却并未提出请求。 ……………… “侠魁,我还需要一队人手。”韩信向田言一拱手道。 田言闻声侧目看向他,“这四路大军眼下还不够你用?” 韩信一耸肩,“用兵嘛,自然是多多益善。” “这四路大军有他们的去处,额外的人手,也有他们的去处。” 农家的八万弟子,之所以现在只集结了四万,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时间限制来不及,另一方面,在田虎等人看来也是不能一下子全交给韩信。 他们对于韩信的信任程度很低,身为侠魁的田言理当也是如此,一下子把兵权全交出去显然是不明智的。 而韩信还要人手的操作,就让田虎等人有些敏感了。 再交出去一部分人手,他们手头上保留的力量就不占优势了。 对于田虎等人略显不善的目光,韩信统统无视,只是认真的对田言说道,“侠魁可是给了我三天的指挥权。” 田言似乎是被他说动了,沉声回道,“你还要多少人?” “不用太多,也不能太少。” “嗯……”田言审视的目光扫过韩信,旋即转向田仲,“田仲堂主,共工堂再调一部分人手给他!” 田仲当然不愿意再出人,但是田言发话了,他肯定不能拒绝。 而且田言的安排也是最合理的,肯定得先消耗实力最弱的共工堂的力量,尽量保存烈山几个堂口的实力。 “是!”不敢推拖的田仲只能强撑着笑脸应道。 田言接着突然向韩信问道,“你武功如何?” “呃……”韩信想了一下,试探着回道,“一般般。” 田言眉眼一弯,笑道,“既然如此……田仲堂主,一事不劳二主,就麻烦你在接下来这段时间负责保护他,日夜守卫。” 田仲面色一惊,旋即露出笑容。 这似乎不是件坏事啊。 而韩信似乎认为这不是件好事,礼貌的回绝道,“这就不必了吧……” 田言直接打断他,不容拒绝的说道,“你是我钦定的总指挥,接下来的战事全看你的了,不容有失!” “我让你原来的老大亲自保护你,想来你更容易接受一些。” 话说到这份上,韩信自然不能再拒绝,朝田仲点头示意,“那就……麻烦老大了。” 田仲颇为尴尬的抱拳回了一礼。 让他看着韩信他当然是十分愿意的,就是这个所谓‘老大’的身份挺让人尴尬的。 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共工堂有韩信这号人——这也很正常,上万人的堂口,谁能记住一个新加入的小卒子? 田言含笑看着田仲的尴尬,没有说话。 韩信也没兴趣和田仲废话,转而要来了一匹马。 大军出动,他自然也要跟着动一动。 他一动,田仲这个贴身保镖也就得跟着动。 田仲的马还是田言亲自牵过来的。 田仲一看当然不敢劳烦侠魁大驾,赶紧上前接过缰绳,“岂敢劳烦侠魁您……” 田言没有理会马的问题,凑近田仲,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低声吩咐道: “田仲堂主,你要随时盯紧他。” “如果他有任何勾结神农堂,或是损害农家利益的行为,你可当机立断,就地处决!” 听到田言的叮嘱,田仲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侠魁放心。” 在她看来,这就是田言不放心韩信。 而他,也不打算浪费田言给自己的权力——不管韩信有没有出格的行为,他得要找个机会干掉他! 田言登上侠魁之位后,农家局势越发不明朗,所以田仲最近没有和罗网联络。 因为他担心落下什么把柄在田言手里。 虽说这位新侠魁似乎有意和罗网合作,而且本身就和罗网关系不清不楚,但这种事没敲定之前,还不是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万一田言像对付田蜜一样,给他戴顶私通外敌的帽子然后直接弄死岂不就万事大寄了。 这段时间还是老实一点好。 不过他心里还是更向着罗网,也愿意帮罗网清扫一些很可能成为阻力的因素,比如说……韩信。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有多忠心,只是罗网这种玩意沾上了就永远撇不清。 罗网不会在意他是农家的人,可农家八成会介意他是罗网的人。 两害相权,他只能选择更招惹不起的那一个。 另一边已经翻身上马的韩信悄悄瞥了田仲一眼,目光很是玩味。 田仲以为田言是要他看着韩信,却不知实际上是让韩信找机会干掉他——田仲是罗网的人,而罗网的人在大泽山之战结束后,要尽可能的清理干净。 ……………… 桑海港口外,蜃楼之上。 白凤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在甲板上飞速穿梭。 和另一边无头苍蝇式胡找一气的盗跖不同,他对蜃楼的环境了解相对要多一些,所以他的行动目的性要明确的多。 不过也比盗跖强不到哪去,毕竟他们俩谁都不知道天明三人的下落,有目标也好,没目标也罢,归根究底都是在地毯式的搜索。 最多就是白凤的移动轨迹更简洁明了一些。 和盗跖还有一点不同,白凤的心态要轻松的多。 今天这场行动他是得到了古寻授意的。 在他看来,既然自家老大都开口明说了可以来救人,那这场行动就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了。 这段时间蜃楼上的沉寂他也很清楚。 在他看来这应该就是阴阳家的某种暗示,或者说是某种外在表现。 所以这场救援行动肯定会被轻松搞定。 相较之下,白凤反而对蜃楼更感兴趣一些。 他的好奇心一向很重,而今天这场行动对他来说恰好是个不错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古寻并不允许他随意窥视蜃楼的秘密。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一败涂地 “这样的力量如今蕴藏于各处,随时都会变成下一个大泽山。”哪怕是盖聂,此时也不由附和了卫庄的说法。 用百战穿甲兵打农家,结果打成这个熊样,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也就是王离,换个人打出这种战绩,嬴政不摘了他的脑袋就算法外开恩。 逍遥子这时转又说起田言,意味深长的感慨道,“田言刚刚当上侠魁,地位不稳,却敢大胆冒险,启用朱家举荐的不明人士,魄力委实不小。” “以前,倒是完全没注意到过这位农家女管仲。” 卫庄嘴角一撇,“就是小聪明太多了。” 逍遥子闻言一笑,“说起这话,也多亏两位在炎帝六贤冢放了她一马。” 盖聂看着逐渐蔓延的火势,沉声回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顺应大势。” “大势……哼!”卫庄冷笑一声,提醒道,“别忘了,农家这一局,王离固然输了,我们却没有赢。” 对卫庄来说,农家的死活不重要,王离输不输也无所谓,只有罗网才是关键。 对墨家楚系这些叛逆分子而言,农家的胜负就变得重要多了,可罗网仍然不可忽视。 而罗网,这一局可只有赢多赢少的区别,并不存在输。 罗网不输,他们自然就没有赢。 听到这话的盖聂回想起罗网在大泽山的种种操作,不由感慨道,“或许,罗网才是帝国真正的掘墓人。” 纵观罗网在大泽山的操作,盖聂只有一个评价——疯狗! 除了罗网自己以外,谁它都祸祸! 农家它坑,墨家它坑,鬼谷它坑,王离它也坑! 帝国一方,反帝国一方,但凡在大泽山中露面的组织或势力,就没有它不针对的,可以说是非常的雨露均沾了。 ……………… 王离大营中。 火势带来的混乱让士兵们根本无暇顾及白屠这个废物点心,他就这么被吴旷高渐离二人暗中挟持着,一路前往了军械营。 军械营是大营内的一块独立区域,有单独的寨墙和营门保护,如同一个城中城,没有王离本人的命令,不会给任何人开门,哪怕是作为守营大将的白屠,也不能随意出入。 相比大营中其他地方的锣鼓喧天,军械营维持着稍有的安静……当然,只是相对而言。 这里没着火,士兵完全没有脱离自己的岗位,甚至为了安全起见,还抽调了额外的士兵过来支援。 白屠带着吴旷高渐离,逐渐走近了这块大营内难得还保持着秩序的地方。 而在周围的隐蔽处,陈胜和大铁锤也带着农家弟子趁着火势悄悄摸了上来,只等营门一开就一拥而上。 看见白屠过来,军械营的守卫统领主动迎了上来,行礼问好: “长官。” 白屠大手一挥,下令道,“开门,我来巡视。” 听到这话,守营统领并未直接放行,而是为难的回道,“这……没有上将军的命令,军械营禁止任何人入内。” 若是正常情况,他不会刻意去为难身为守营大将的白屠,直接就放行了。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身为守营大将,白屠理论上也确实有资格进去。 否则的话,王离不在的时候军械营出了问题,他们总不能就在外面干看着。 但现在大营失火,局势混乱,守营统领反而不敢放任何人进去,除非军械营内部明确出了问题。 白屠听了这话却一下火气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心的。 总之,刚才还很不情愿给吴旷二人带路的他,此时表现得非常卖力,怒气冲冲上前一把薅住对方衣颈,质问道: “你不认识我!?” 守卫有些惶恐的回道,“白将军,卑职当然认识您,但……但……” “但什么但!”白屠一甩手打断了他,怒喷道,“现在大营四处走水,显然是有贼人捣乱。” “军械营乃重中之重,绝对不容有失,我必须亲自镇守!” 听到这话,守卫还是有些迟疑,“但……” “还特娘跟老子但!”白屠怒吼道,“军械营要是出了事,王离将军回来肯定得剥了我的皮,而我肯定要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白屠话说到这种程度了,军械营守卫终于愿意放行了。 人家都把命押上了,再犟就有些不礼貌了。 随着守卫的手势,营内的士兵立刻推开营门内横杠的巨大门闩,费力的将大门推开。 军械营的营门似乎比大营的还厚还沉还牢固,只能说军械营确实是重地。 营门刚推开一道口子,一名士兵匆匆赶上寨墙禀报道: “后方悬崖岗哨被杀,有敌人潜入!” 军械营的守卫统领一听这话,急忙改口下令,“快!关门!” 明确有敌人入侵的情况下,只有王离亲临才能打开军械营的门。 至于白屠……您老人家不是说要亲自镇守军械营吗? 正好,带兵守着门口吧。 眼见暴露,吴旷他们索性不装了。 反正不能让对方把营门重新合上。 在暗处埋伏的陈胜大铁锤直接带着人杀了出来,一同冲向军械营大门。 吴旷和高渐离则干脆把剑架在白屠脖子上,拿他当人质,试图逼迫对面的士兵让步。 可惜在这种时候,就是拿他们亲爹的性命也未必好用,白屠就更不用说了。 谁管白屠死不死啊,反正军械营要是出事了他们都得死。 守营士兵毫不动摇的举起大盾,顶在营门前寸步不让,寨墙上的弩手也立刻发动了攻击。 眼见白屠不好使,吴旷半点不犹豫,一把甩开这个废物,垫步前冲,踩在军械营守卫统领的肩头上一借力,翻身越过把手营门的重装步兵,一剑插进了即将闭合的营门中间,顺便捅死了里面一个正在关门的士兵。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营门的闭合。 几乎是一瞬间,吴旷手里这把制式长剑就被外力崩断,只余半截仍旧卡在门缝里。 而这点阻碍很快也在门内士兵的齐心合力之下被彻底摧毁——随着几乎一人粗的门闩再次被强行扣住,长剑残刃直接被挤碎。 门并非是完全由人力关闭,还有械力的辅助。 看着紧闭的大门,吴旷牙关紧咬却没有半点办法。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脱身,这个时候他已经被身后的重甲步兵包围了。 陈胜在这个关头遥遥甩出了吴旷暂时交给他保管的寒蝉剑。 在陈胜的蛮力之下,长剑瞬息间跨过上百步的距离,被吴旷一把接住并抽剑出鞘,翻手削断了围成一圈刺过来的长矛刃尖,然后翻身跳出了包围圈,摆脱险境。 “准备……” 守营统领正要指挥士兵战斗,却被高渐离随手甩了一道真气给动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一些呜咽声。 或许高渐离本意是要他的命,但稍微打偏了一点,没有命中要害。 撤下来的吴旷飞快的扫视了一圈,提醒道,“这里快被包围了。” 军械营的防守力量不是吹的,距离陈胜等人开始强攻还没过去几个呼吸,大队的百战穿甲兵已经从各个方向围了上来。 吴旷一开始带进来的人,加上陈胜这一批后来摸进来的人,一共大概七八百人。 听起来不少,实际上也确实不少。 王离大营里此时满打满算最多也就三四千人,而且相当一部分还被牵制在救火上。 但即使如此,仍然有超过千人负责防守军械营。 吴旷他们的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他们还有不少人负责在大营各处持续制造骚乱,真正强攻军械营的也就五六百人。 人数不占优,还被人家包围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突围。 但朝哪儿突就是个问题了。 有吴旷等人开路,突围逃生肯定不成问题,可那样一来他们就等于是白折腾了。 韩信给他们布置任务的时候可是再三强调过,摧毁军械营是这场奇袭行动最重要的目标。 所以他们就只能反向突围了。 紧随着吴旷的提醒,陈胜高声呼喊道,“那就强攻军械营!” 随后吴旷等人带着农家弟子开始冲击军械营的防线。 百战穿甲兵的战斗力确实很出色,但这批经过严格筛选的农家精锐也不是善茬,更何况还有陈胜大铁锤这样的人头收割器开路。 双方甫一交手,农家便暂时压制住百战穿甲兵。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等对方主力围上来,就轮到农家吃瘪了。 不过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农家的人突至军械营大门前。 现在真正困扰吴旷他们的,就只是那扇门而已,那扇看起来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打开的门。 吴旷一边收割围上来的帝国士兵性命,一边又找到了刚才被他扔一边去的白屠。 剑刃往对方脖子上一架,吴旷逼问道: “军械营里面还有多少人?怎么进去?” “里面……里面大概还有五百人,但这门是特制的,几乎等同城门,你们没有攻城器械从外面不可能打开的!”白屠颤巍巍的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吴旷没有第一时间去琢磨营门该怎么处理,而是打算把白屠先给了结了。 这家伙能活到现在也算是走运,早该死了! 现在人已经没用了,吴旷并不介意清除一下垃圾。 察觉到吴旷杀意的白屠急忙求饶,灵光一闪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我知道花影的位置!” 这句话成功的让吴旷收住了力,寒蝉剑锋只是割破了白屠的一点皮。 “她在哪儿?” “我……我能带你们去!”白屠急忙回答。 直接说位置肯定不行,万一对方过河拆桥呢? 此时,百战穿甲兵全都了围了上来,农家弟子的压力骤增,开始朝一处收缩,转攻为守。 不过通往军械营大门的路倒是清的差不多了。 见吴旷还想逼问白屠,大铁锤催促道,“先带着人冲进去吧!” “门打不开啊!”吴旷无奈的回了一句。 他也知道孰轻孰重,但是那扇门……真的是没辙啊。 高渐离冷静的声音随之响起,“冲过去,我有办法!” 考虑到情况紧急,吴旷没有再废话,直接相信了高渐离。 于是大铁锤陈胜前方开路,高渐离和拖着白屠的吴旷紧随其后,一同冲向大门。 沿途的士兵自然拦不住这四位爷,被打的溃不成军,人仰马翻。 逼近营门之后,高渐离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一抬手中纤细的水寒剑,直接朝营门中间捅了过去。 仗着剑身纤薄,剑刃锋利,水寒直接插进去了半截,寒气随之开始在营门内外蔓延。 惊慌失措的白屠见状不由念叨了一句,“都说了,这大门不可能用人力从外边打开的……” 高渐离马上就用事实告诉他,这种事没什么不可能一说。 随着高渐离全力催动自身的寒冰真气,森白升腾的寒气迅速在营门内外两侧朝着四面八方延伸蔓延。 冰霜紧随寒气的流动而出现,再接着,冰霜快速加厚凝结,转变为寒冰。 几句话的功夫过去,大半张营门都被高渐离的真气寒冰覆盖裹挟,连带内部的巨大门闩也都整个被冻住。 而冻住的东西,往往要更脆一点。 前期铺垫完成,高渐离立刻抽剑撤退,同时招呼同伴道: “就是现在,上!” 陈胜和大铁锤对视一眼,二人一左一右挥舞着自己的兵器就扑向了被冰封住的大门。 沉重的铁锤和厚实的巨阙在二人的全力发挥下,铛的一声砸在冰块之上。 巨大的鸣音几乎压过了战场的厮杀,而被冰封住的营门则开始出现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痕。 营内的士兵赶紧招呼人上前用各种办法想办法阻止即将被冰块‘炸’开一条路的营门。 而这已然于事无补。 外面,第一击未能彻底击穿敌方大门的大铁锤和陈胜再次对视一眼,随后各自撤开一段距离,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势。 两人不约而同的甩出了自己手里的兵器,操控锁链甩动兵器在空中快速画圈积蓄力量,掀起了两股互相独立的风暴。 最后,两人同时抓回蓄满了劲力的兵器,顺着惯性一左一右的旋身冲向大门,将所有的力量尽数宣泄在这一击之下。 巨大的轰鸣声几乎震穿附近的人的耳膜,冻结在营门之上的寒冰应声破碎,营门内部的门闩随之崩裂。 军械营的大门终于在两个大力士的齐心协力之下,被强行砸开了一道口子,营门的镶铁包边甚至都被砸弯,营门之后试图强行顶门的士兵也全都被反震之力掀飞。 高渐离吴旷紧接着就将再无阻碍的大门彻底推开。 “弟兄们,冲进去!”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回首又见它 伴随着吴旷的一声高呼,已经被百战穿甲兵压制住的农机弟子从善如流的全部涌进了军械营。 尽管里面也有五百左右的敌人,但比外边肯定少多了。 当然,生死其实不重要,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敢死队——进了王离大营,想活着离开可就难了。 只是死之前必须得把任务给完成,否则就白白牺牲了。 随着农家弟子冲进军械营,韩信定下的奇袭之策算是真正成功了。 百战穿甲兵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可破坏远比保护要简单的多。 几百名农家弟子拼着性命不要,无论如何也能彻底毁掉军械营。 ……………… 大泽山西部,霜降岭之上,王离此时已经率领自己的强弩步兵撤走了。 大营出了问题,王离必须回援,哪怕救回大营的几率微乎其微。 一来,是因为大营太重要,没了它王离接下来根本就没得打。 二来,他留在霜降岭也没什么意义了。 大营失守,必须要有人回去支援,而这会导致游离在大泽山内的双方力量达成均势平衡。 农家握有的是风火两军,和已经有不小损伤的山林两军,共计不太完整的四军。 而帝国这边,排除掉需要回援的王离本部,剩下的就是豺狼虎三支大军,以及已经被打残的怒豹军团,同样是不完整的四军——当然,可以把回援部队替换成豺狼虎三支部队中的任何一个,结果差不多。 双方勉强可以画个等号。 继续僵持下去,结果就是双方的所有部队都会集中到霜降岭,然后开启绞肉机模式。 哪怕王离拖着不回援大营,直接对后方摆烂,也不会太过改变这个结果,无非就是让农家那边的肉绞的更快一些。 他无法形成压倒优势,最后就会变成双方以命换命。 但农家泥腿子的命怎么能和帝国王牌军的士兵相比呢? 哪怕打成一换三王离都是吃亏的,而他估计还打不到这个战损比。 这种情况下,继续死堵霜降岭,对王离来说就是个纯粹的亏本买卖了,不如早早回去救大营,说不定还有救。 毕竟最重要的军械营他可是单独设置了营寨,防守严密程度还在大营之上。 所以王离果断带兵跑路,同时也叮嘱了血虎阴豺二将,尽量多收割一些农家弟子的性命,等对方援兵赶到后则果断撤兵,以免陷入对方的反包围。 不管他有多恼火,多不甘,多不服,总之仗是被他彻底打崩了。 现在的首要任务只有一个——尽量止损。 至于之后是否还能发动反击,还要等今夜这一战彻底尘埃落定。 如果有可能,王离肯定是要扳回这一局的,否则王氏一族的脸就被他丢光了! 但如果事不可为,他也只能放弃。 否则的话,再出点意外,让他被一个江湖门派把百战穿甲兵彻底打残,嬴政想不要他的脑袋都不行了。 接下来的发展和王离预料的差不多,没过多久龙且和钟离昧就带兵冲到了霜降岭,打算和围堵在里面的山林两军配合来个反包围。 可惜血虎阴豺非常听王离的话,第一时间就率军撤退,并未给龙且等人太多机会。 不过这一点不顺利并不影响大局——奇袭大计奏效,作为诱饵的山林两军也被成功解救,农家并未遭受实质性的重创,却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 ……………… 大泽山中部,韩信的指挥部。 在众人的瞩目下,韩信不急不徐的将代表王离本部的旗子从霜降岭挪开,移向通往春分涧的道路上——这是王离返回大营最近的路。 然后再把代表龙且和钟离昧风火军团的旗子移到了霜降岭的位置: “侠魁请看,反包围即将形成。” “只要龙且和钟离昧两位将军赶到,山林两军的危局便会解除,同时还有机会发起反攻。” “很好!”田言看着韩信,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回道。 恰在这是,一名传令兵赶至汇报道: “启禀侠魁,血虎军团和阴豺军团撤兵了,风林火山四位将军正在率军追击。” 听到霜降岭之围终于尘埃落定,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血虎和阴豺是主动撤军,并非溃军逃窜,所以就算风林火山四军实力占绝对优势,也很难依靠追击取得什么战果。 不过好歹能出出气。 ……………… 与此同时,王离大营内。 在农家弟子们冲入军械营大肆破坏之际,吴旷提着白屠悄然溜走了。 他和高渐离一起,带着白屠前往了他所说的关押花影的地点。 牢房的位置非常偏僻,位于一处恰好被王离大营包住的山洞。 王离在这里额外布置了营墙,安排了岗哨,派了一批守卫,就给改造成关押犯人的牢房了。 当然,军营里一般没有犯人,犯了事的都是直接砍死祭旗,所以关押的犯人从始至终只有花影一个。 这地方十分偏僻,如果没有白屠亲自指路,吴旷他们估计要把整个军营搜上一圈才能找到……大营的混乱甚至都没有波及到这里。 由于不确定花影是否在这儿,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由吴旷一人出面试探。 “站住!”看见突然冒出来个士兵,岗哨守卫伸手拦住了吴旷,“干什么的?这里不许随便靠近!” “我奉将军之命,来提审一名犯人。” “提审犯人?那个女的?”守卫第一时间想到了花影,因为确实也没别的犯人。 吴旷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花影真的在这儿。 那名守卫还想说话,一点寒气却悄然爬上了他的咽喉,随后寒冰蔓延,迅速让他步上了军械营守卫统领的后尘——顺便一说,那家伙被封住了嘴也没耽误发布命令,愣是用‘嗯’这一个字的不同语气音调发出了还算明确的指令。 高渐离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守卫身后,水寒剑一剑封喉,让他在沉默中走向了死亡。 看着倒地的尸体,吴旷张了张嘴,“你……效率还挺快。”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能简单处理的事,最好不要复杂化。”高渐离淡淡的回应道。 他们这边救了人,就得赶去和大铁锤他们汇合,然后撤退,时间确实很紧张,选择一些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法并无不可。 吴旷闻言耸耸肩,也没纠结,和高渐离一同看向守卫守着的门。 这是一扇只能从另一侧打开的门,他们俩既然已经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案,自然不能通过欺诈哄骗对面的人开门。 所以…… 伴随着嘣的一声炸响,被冰冻住的门直接碎成了一地残渣。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守卫,一下子涌出几十名士兵,朝刚钻过门的高渐离吴旷冲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后,非常干脆的主动迎了上去。 吴旷不反对简单方案的根本原因在于,这里的守卫力量对他们俩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俩甚至不用担心对方拿花影当人质——以普通士兵的实力,有人质也快不过他们俩的剑! 两人砍瓜切菜一般清理掉守卫,迅速冲到山洞最深处,花影就被关在这里。 牢房的守卫一直遵循王离的命令,在用酷刑折磨花影,逼问口供。 她人被绑在木桩上,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和伤痕,低垂着脑袋,双眼闭合,看起来了无生气。 吴旷和高渐离看见这一幕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在他们的感知里,眼前的人赫然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高渐离上前伸手探向花影鼻间一试,脸色越发凝重。 吴旷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估计没戏,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怎么样?” 高渐离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吴旷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定定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花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带走吧。”还是高渐离打破了死寂,低沉的说道,“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作为从生死之间多次闯过来的人,无论是高渐离,还是吴旷,都知道没有呼吸并不代表人就彻底死去了。 说不定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之前钟离昧受伤之后,也是看起来跟死人差不多少,最后还是成功救回来了。 不过看吴旷的表情就知道他对此并不抱希望。 钟离昧有武功在身,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所以才能极限求生,而花影……只能说和寻常女子并无明显差距。 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在这里默哀也毫无意义。 吴旷听取了高渐离的建议,将花影小心的从木桩上松绑,背到自己身上,迅速离开了牢房。 接下来,他们该和大铁锤等人汇合,逃出王离大营了。 也不知道农家的弟兄还有多少能跟着他们活着逃出大营。 ……………… 大泽山,春分涧。 王离率军一路疾驰,终于赶到了位于大泽山东边的春分涧,距离他的大营已经不远了。 不过此时百战穿甲兵大营的情况也已经恶化到了极点。 看着明显越来越大,已经映亮整片天空的火势,赵部忍不住说道: “将军,大营的情况似乎在迅速恶化。” 不用他说,王离当然也看得出这一点,恨恨的骂道,“白屠这个废物,让他守个营他都能出这么大的乱子!” 王离现在是真的破了大防了。 就是考虑到白屠是个铁废物,他才安排了最万无一失的守营任务给他。 结果就让这个废物把他的大营给变成火海了。 王离第一次真正的,由衷的,感到自己错了。 他就应该在第一次见这个混蛋的时候,把他活活掐死! 赵部这个时候还不忘冷静分析,“我方大营军纪严明,秩序井然,一定是被敌方奸细渗透混入了,从内部纵火捣乱。” 王离一听火气更盛,气的只能抽动缰绳,拼命压榨胯下宝马。 不用想都知道,奸细能混进去白屠这个废物功不可没! 而随着王离大军深入春分涧,却发现这里雾气渐浓。 在浓雾中,一道矮小的身影在幽绿色的光芒映衬下浮现在大军之前。 突遭意外,王离立刻下令全军止步。 赵部看清那人身影后,小声跟王离汇报道,“将军,是神农堂主朱家。” 王离也认出了朱家,这小胖子体态特征太明显。 他不知道从哪儿搞了盏惨绿惨绿的灯笼,大晚上的光影效果很是瘆人。 面对浩浩荡荡的王离大军,朱家一点也不怕,嘿嘿笑道,“欢迎各位,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王离听到这话倒不是很慌张。 虽然被敌人预测到自己的行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对如今的王离来说,这只能算小事。 大营出事,他肯定要回去救,而他回去最快的路就是直接斜穿过整个大泽山,肯定会经过春分涧。 从农家这一连串操作来看,他们的高层里明显有高手,预判不到这一点才有鬼。 反正他派了斥候沿途侦察,确保了没有埋伏。 “你一个人拦路,想干什么?”王离不耐烦的质问道。 “嘿嘿嘿……没什么,天黑路滑,我给各位照个亮。”朱家笑嘻嘻的回道。 王离眯了眯眼,心中开始戒备起来。 照理说,只要没埋伏,不管朱家整什么活都不可能威胁到他几千人的大军。 不过他最近已经遭遇了太多的‘惊喜’,他觉得还是得小心点。 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下令,“放箭!” 不管朱家想干什么,先来波箭雨洗地,试探试探。 后方强弩手闻声立刻发动攻击,几十支箭矢穿风而过,直接扎在了毫无防备的朱家身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朱家就像一个破娃娃一样被弩箭击飞,扎得好似一个刺猬,摔到地上跟滚了几圈后彻底挺尸。 他手里的灯笼也掉在地上,很快自燃起来。 赵部紧跟着抬手下令道,“防守队形,小心偷袭,上去两个人检查一下。” 还没等士兵行动,朱家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飘渺空洞,彷佛妖鬼。 “各位实在无礼,辜负了我一番好意啊!” 随着声音熄灭,众人面前再次凭空出现一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灯笼。 接着在他们的注视下,一盏变成两盏,两盏变成四盏、八盏、十六盏…… 很快,千百个惨绿色的灯笼就铺满了百战穿甲兵面前的天空,举目望去彷佛一面绿色巨幕。 即使以百战穿甲兵的军纪,看着这瘆人的一幕也有些肝颤,不少士兵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 更让他们害怕的是,每一盏灯笼后都浮现出了一个朱家的身影。 他们握着灯笼,就那么漂浮在空中,在绿光的映衬下彷佛厉鬼一般。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时间差不多喽 面对如此骇人的一幕,连一直保持冷静的赵部都绷不住了,惊慌失措的大叫道: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 反而王离这个时候最镇定。 他出身高贵,久历沙场,也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儿,江湖人的鬼把戏他见的多了,听说的就更多了。 虽说像朱家这么阴间的操作他也是第一次见,甚至第一次知道有这么阴间的玩意。 “放箭!继续放箭!”王离沉着的继续下令。 管他是人是鬼,先射一箭壶的再说。 惶恐中的百战穿甲兵听到这个指令,也是找到了宣泄情绪的渠道,弩箭不要钱似的朝朱家们撒了过去。 虽然朱家飘得漫山遍野,看起来跟鬼的唯一区别就是他应该还没死,但这么多朱家其实是有实体的。 强弩箭雨射到这些住家身上,就像最开始的那个朱家一样,箭支上携带的动能直接把人掼到了地上。 几轮箭雨过后,地上铺了一层小胖子。 攻击很有效,可惜未能改变目前的局势。 倒下的朱家是不少,可仍然飘在天上的更多。 最要命的是,这些‘朱家’虽然会被弩箭击中,被弩箭击倒,却不会被击杀,很快又在其他朱家的帮助下重新站起来了。 百战穿甲兵看见这一幕心理压力越发增加,攻击也越发疯狂。 面对鬼的时候,哪怕你的攻击根本不能奏效,你还是会忍不住尽一切努力打特马的。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局势。 他们这边射,对面那边扶,达成了某种动态平衡,直到百战穿甲兵清空了自己的箭袋。 箭雨停止,所有的朱家很快重新飘在天上,身形不断晃动摇摆,彷佛一幅巨大的鬼面在狞笑。 朱家阴冷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你们擅闯大泽山,惊动了沉睡千年的神农祖师,祖师爷昨天托梦,嘿嘿……要给你们一些教训!” 朱家的话堪称狗屁不通,但在这个时候,带给百战穿甲兵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 赵部满头冒汗,颤巍巍的向王离建议道,“将……将军,这朱家号称千人千面,我看情况不太对,咱们先撤吧。” 虽然赵部提这个建议的出发点是因为害怕,但不得不说,这个建议其实一点毛病没有。 但在王离看来,赵部就是单纯被吓到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敌人整个点花里胡哨的阴间狠活就贸然撤兵,这肯定不行。 王离一挥手,恨不得甩在赵部脸上,怒声斥责道,“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江湖骗术,帝国大军岂能草率撤退!” 王离的判断很准。 朱家虽然搞出了这偌大的场面,但实际上全是在装神弄鬼。 他甚至都没有发动千人千面! 因为根本没必要,只是弄出来唬人而已,搞点幻术把戏就足够了。 真正的千人千面,那可是每一个幻身都能真正投入战斗的,而王离他们面前这些,就是空架子。 他们但凡胆气足一点,直接闷头往前冲,也就冲过去了。 可惜,哪怕是王离,心里其实也有点犯怵的,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他判断的准,反而不如不准,那样的话说不定他会果断撤军后退。 朱家听到王离和赵部的对话后,操着那口尖利的声音大笑几声,“撤退?你们可不能走!”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葬之,不如回归大地。”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王离不吃他这一套,气的直接骂了过去: “少给我装疯卖傻,混账东西!” “全军听令,给我冲过去!” 感觉军心越发涣散的王离不得不选择了最终方案。 他不想贸然冲过去,但是再拖延,他怕自己手下的兵都给吓破胆。 不如现在放手一搏,他就不信朱家一个人真能挡住他几千兵马! 然而他这边还没动起来,朱家那边先闹出了更大的动静。 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邪风,在铺天盖地的朱家中间形成了一股旋风,将所有朱家尽数吸向一处。 而在这个过程中,朱家开始快速消失,人和灯笼全都悄然不见,只余下那一张特点鲜明的面具。 邪门的是,灯笼没了,绿光却还在。 在莹莹幽光中,面具不断汇聚堆叠,逐渐构成了一张透着浓郁绿光的巨大无比的新面具……也可能是朱家的脸。 总之形状上一模一样。 这个低配毛坯裸妆版的幽泉老怪压迫力明显比之前更甚,百战穿甲兵全都吓得逡巡不前,甚至王离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没能再次下令。 此时的幽泉……面具老怪呈现的是朱家的‘喜’面,嘴角勾起的弧度看起来很是瘆人。 面具向下稍倾斜,彷佛注视着王离大军,阴笑着问道: “来猜个谜语吧——你们现在在哪里?” 王离闻言有点犯ptsd,急忙扭头看向赵部。 赵部大概知道自家将军在想什么,赶紧回应道,“将军,这次咱们百分百在春分涧!” 确认自己没有再次走错路,王离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陷入了思索。 这里确实是春分涧,所以朱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细想,朱家又说话了: “嘿嘿嘿……第二个谜语,既然叫春分涧,那么为什么没有水呢?” 王离双眼瞬间瞪大,冷汗瞬间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春分涧的水……对,春分涧的水! 春分涧之所以是涧而不是谷,就是因为它有水,否则的话它该叫春分谷。 可现在,水不见了。 王离一直忽视了这一点。 这倒不是他没脑子,而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看见过春分涧的水。 他只在清明谷附近看见过农家伪造出的河流,而春分涧……他从来没见过这里有水,也就从来诞生过对应的概念。 这让他不自觉地忽视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而现在,这点不经意间的疏忽,就开始要命了。 “第三个谜语,春分涧的水去哪儿了呢?”朱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部此时也反应过来,惊声道,“将军,如你当初所料,他们把上游截流了!” 王离现在恨不得把自己一口牙全给咬碎。 这特么的当初自己在假春分涧还特意提过这一点,但之后反而忘了这一茬…… “撤!全军撤退!”现实已经容不得王离自怨自艾,他唯有第一时间下令撤退。 “第四个谜语,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巨大的面具挂在天上,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笑声,摇摆晃动,如同一个乐不可支的真人。 “这根本就不是谜语!”对此,王离只能愤怒的如此回应。 朱家笑声再起,‘喜’面瞬间变幻成‘怒’面,“嘿嘿嘿……你说的对,这不是谜语,这是给你们的悼词!” 话音落下,面具旋转几圈后直接消失不见。 此时,百战穿甲兵也完成的转向,开始顺着来路火速撤退。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水来啦!” 随着朱家飘渺不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呼啸奔涌的水流声也进入所有人的耳中。 王离一马当先,率先开润,在他身后,是积蓄多时的春分涧水流。 将近半丈高的水流卷夹着泛白的水花,穿过林木,裹挟沙石,朝着百战穿甲兵汹涌而来。 看起来水流不高,一米多点而已,但奔涌起来的水流,哪怕只有半米也是极度危险的。 而现在扑向王离他们的水流,完全足够让包括骑兵在内的所有人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卷进水流之中,生死难料。 王离赵部二人仗着马好,硬是从队伍最后方一路杀到前面,激荡的水流始终被他们俩甩在身后几步远的距离。 而落在他们俩身后的士兵,自然全都被卷进了水里,最后能否活下来就看运气了。 至此,百战穿甲兵彻底一败涂地。 ……………… “哈哈哈……” 韩信的指挥部内,田虎看着远处的火光,昂首大笑不止。 心情稍定后,他扭脸看着众人,兴奋的说道,“大营失火,自己淹水,这水火夹攻可够王离这小子喝一壶了!” “恭喜你,阿言,当上侠魁第一战就带着弟兄们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虽然指挥战争的是韩信,但并不妨碍田虎把功劳安到自己大侄女身上。 田言就没田虎那么……不讲理了,笑盈盈的看向韩信,“这一切,都多亏你了。” 韩信并无居功的意思,揖手回道,“全赖侠魁的信任支持才得以毕功一役。” “呃……我那个军令状,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虽然韩信并没有什么契约精神,但也不喜欢背着承诺。 “你那么怕我杀了你?”田言含笑反问道。 韩信耸了耸肩,“侠魁或许不会杀我,但田虎堂主确实很有压迫力,让我有点害怕。” “嘿!你小子还挺记仇!”田虎笑呵呵的回了一句,倒也不生气。 田言则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 “这次为了让你指挥农家弟兄,把你暂时调入了烈山堂。” “我觉得这正好是个机会,作为侠魁的我按理说不该再兼掌烈山堂,所以我想请你担任烈山堂堂主,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你可愿意?” 左膀右臂四个字,田言的语气额外加重。 韩信眉眼一抖,心知这位大小姐恐怕不是在为农家邀请他,不过大概率确实需要他在农家的事上给她帮忙。 没怎么犹豫,韩信直接拒绝了: “承蒙侠魁抬爱,不过我只是个农家新进后辈,怎么敢当?” “怎么不敢当?”田言反驳道,“你刚刚为农家立下大功,兄弟们都有目共睹,我相信大家一定是服气的。” “呃……”韩信考虑了一下该怎么婉拒田言。 这位大小姐他肯定是不能得罪的,但留在她手底下打工肯定也不行。 大泽山之战只是农家这一摊子烂账的开端,之后还有这批人折腾的呢。 但他并不想继续掺和下去,古寻也并未授意让他继续掺和……虽然他不太理解这位大小姐为什么要和她爹对着干。 总之,他还是果断跑路为好。 毕竟大小姐不能得罪,古寻这个正主更不能得罪。 田虎这时候给田言帮腔道,“侠魁这是赏识你,还犹豫什么!” 和其他神情各异的农家高层不同,田虎相对而言,更愿意无条件支持田言。 在他看来侠魁的位置都到他们田家人手里了,一个堂主之位,只要田言愿意,给谁都可以。 “很感谢侠魁的器重,但请恕我不能接受侠魁的好意。” 这话一出,田虎的笑脸立刻消失,转成了瞪眼。 田言倒是平静,反问道,“为什么?” “我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目前也还在历练修行。”韩信给出了解释,“老师建议我行万里路,我的路还没走完。” 田言玩味的看着韩信。 自由?行万里路? 这些貌似都跟你没关系了吧,你都成为帝国军官了! 韩信沉着的和田言对视着,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但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 对,你还知道我是个帝国军官就最好。 田言没有动怒,依旧平静的问道,“你想离开?” 韩信回道,“我一直在走动,从未停下。” 严格来说,他被古寻招揽也没多久,而且这段时间也是一点没闲着,到处跑。 “当然,如果侠魁有需要,我一定鼎力相助。” “我现在就需要。” “百战穿甲兵如今伤筋动骨,农家之危已解,侠魁其实并不需要我了。”韩信淡定的回道,“我只是会打仗而已,而农家暂时应该不会,也不宜再起战端了。” “我想,更熟悉农家内部的前辈们,或许更能帮得上侠魁。” “所以,你要拒绝我?”田言不为所动,再次问道。 韩信列了咧嘴,有点顶不住田言这种不讲道理的操作。 但是跟一个女人,一个聪明的女人,还是顶头上司闺女的女人讲道理本身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他选择了糊弄事。 “呃……战局虽定,但还有一些需要我收尾的地方。” “至于侠魁的赏识,容在下考虑考虑。” 说完,韩信直接告退离开。 田虎看向田言,使了个眼色,大概是问要不要动手把人留下。 不过田言没有阻拦韩信,只是在他走远后,给了田仲一个眼神。 田仲立刻会意,侠魁这是让他继续去盯着韩信。 这是早就安排给他的任务。 田仲没有任何异议,点点头就快步追韩信去了。 田言看着田仲的背影,嘴角轻轻勾动了一下。 虽然面对韩信的推辞,田言的回应很不讲道理,但她倒是没有因此记上韩信一笔,只是有些失望。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全在荧惑 流沙不缺人材,但那些人都跟着韩非,忙流沙的正事,不可能被田言挖走。 韩信是唯一一个在流沙内毫无根基,也未真正被重用起来的人才……确切的说是还没来得及被重用。 挖自己老爹的墙角也不容易啊! 可惜也没能挖动。 见人走远,田虎直言问道,“阿言,就这么让他离开,不会有问题吧?” 田虎并不在乎韩信是否能为农家效力,因为他是个原教旨主义的田姓至上主义者。 他此时表现出来的对韩信的敌意,单纯是因为对方的不识时务。 对田虎来说,我用不用你是我的自由,但我抛出了橄榄枝,你答不答应可就不是你的自由了! 司徒万里上前跟着帮腔道: “侠魁,此人非同一般,智计超凡,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恐怕需要早做计较……毕竟他可是朱家举荐上来的。” 一听到朱家这一茬,田虎立马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得把他顶住喽,可不能让他溜了!”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田言轻描淡写的回道,“况且有田仲堂主跟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想到田仲这一层保险,司徒万里和田虎稍稍放心。 虽然田仲在六堂主里算是最菜的,但放眼江湖,仍然算得上是一方高手,盯着一个武功稀松的韩信肯定没问题。 不得不说,韩信这张颓丧的脸很有欺骗性,哪怕你对他格外防备,也会不自觉地相信他的很多话。 比如他说自己武功很平常。 当然,你也不能说他在说谎,在韩信看来自己说的是实话。 只不过他的平常,是相对鬼谷纵横那个层次而言…… ……………… 章邯养伤的山洞外,晓梦握着她心爱的拂尘一脸淡漠的走出。 逍遥子正好迎面走了过来。 或许不该说是正好,逍遥子一直在山洞外等着。 “晓梦师妹,有劳了。”逍遥子很客气的道了句谢。 晓梦眼都不斜一下,直接从逍遥子身旁走过,冷淡的回了一句,“我不是在帮你。” 逍遥子对此并无介怀,很淡定的忽略了晓梦的态度,迈步朝山洞内走去。 对他来说,不管主观意愿是什么,晓梦能提供帮助而不是给他们捣乱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能要求更多了。 走进山洞深处,章邯正盘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乍一看好像死了,好在胸口的轻微起伏证明他还是个活人。 逍遥子走到章邯旁边,跪坐下来,不慌不忙的扯过对方一只手号脉。 也就在这个时候,章邯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哆嗦,随即睁开双眼,发出了一声惊叫: “呼!” 如梦初醒的章邯下意识的想要起身,然后马上被浑身的酸软无力教做人。 明白自己是什么个鬼状态后,章邯也注意到了身旁的逍遥子。…。。 理论上说,人宗现在和墨家这种铁杆叛逆分子基本没什么区别,不过天人两宗同宗同源,考虑到前者的声誉,帝国并未像对付墨家那些人一样广发悬赏,大肆通缉逍遥子。 不过他确实是个官方认证的叛逆分子。 但章邯还是很礼貌的称了一句,“逍遥先生。” 大现在毕竟是合作关系,而且还是人家这边救了自己,态度好点是应该的。 逍遥子把着脉,微微颔首说道,“将军之前连续受伤,还身中剧毒,幸亏晓梦师妹全力施救,才从鬼门关把你救了回来。” “现在已无大碍,不过近日最好多加休息。” 章邯受的外伤虽然很严重,但真正要命的始终是千蛛噬梦。 为了从幻梦中挣脱,章邯几乎把自己折腾到了毒发身亡的程度。 虽然他及时清醒,没有在梦里直接死去,可也到了几乎死去的程度。 外伤加内毒,让章邯的身体状况进入了崩溃的边缘。 若是救治不及时,他随时都会再次陷入梦境,并悄然死去。 说完章邯的身体状况后,逍遥子把话题扯到了晓梦身上: “为此,晓梦师妹也是消耗不少功力。” 章邯轻叹一声,回道,“是章邯无能,多次劳烦晓梦大师相救,实在是拖累了她。” 逍遥子闻言探头过来,面带笑容轻声问道,“将军与晓梦师妹是故交?” 堂堂人宗掌门,这个时候倒像个窥探隐私八卦的村妇。 章邯眼神一晃,并没有老实回答逍遥子,扯谎回道,“晓梦大师是天宗的世外高人,章邯却是一介俗人,如何有幸相识?” 逍遥子嘴角带笑,对章邯的回答不太相信,但也猜不到真相。 晓梦的身世,即使是他了解的也不多。 关于她加入天宗的经过,似乎遭到了某些有心人的专门处理,基本上什么都查不到。 不过逍遥子没有追问。 他虽然觉得了解一些晓梦的过去或许有助于缓合天人两宗接下来的冲突,但也不是特别执着。 面对章邯这种特务头子,一个劲追问也没意义,只会起反效果。 “师妹自幼加入天宗,从未下山,所以让我有些好奇……呵,是我冒昧了,见谅。” 而晓梦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人宗便是这么入世的吗?倒是让我瞧了个新鲜。” 面对晓梦的嘲讽,逍遥子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朝向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山洞里的晓梦,报以微笑道,“只是闲聊而已,师妹勿怪。” 章邯也勉强站起来,朝晓梦行了一礼道谢,但没有说话,表现的就像两人根本不熟一样。 晓梦没看章邯,盯着逍遥子,用稍带讥笑意味的语气回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可以出去了。” 逍遥子并不示弱,坦然的面对晓梦回应道,“我来当然还有正事要找章邯将军。”…。。 “何事?”章邯接过话茬反问道。 卫庄富有磁性的低沉男音适时响起,“你原本应该已经死了……至少三次,因为罗网。” 话音落下,卫庄盖聂二人联袂走来。 他俩一来,晓梦就又离开了。 她不喜欢跟太多人同处一室,尤其在这些人她大都不怎么喜欢的情况下。 章邯看向鬼谷纵横,平静的回应道,“卫庄先生说的没错,而且我也还记着,最后一次是两位救了我。” 其实还有典庆,不过章邯机智的略去了这一点。 卫庄立刻反问道,“那你是否知道,为什么要救你?” “先生不妨讲的明白一些。”章邯如此回道。 救他,自然是因为他还有用——这里仅指对墨家这些反帝国分子而言,卫庄例外,他出手救章邯不需要额外的理由。 但具体要他做什么,对如今的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的章邯就无从猜测了。 “哼!”卫庄冷笑一声,沉声说道,“王离败了。” “嗯!?” 章邯猛地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应该就昏迷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吧? 堂堂帝国王牌军就被农家这么个菜鸡给速通了? 王离在干什么? 王离……干了什么? ……………… 片刻之后,章邯离开山洞,走到外面的山崖边。 晓梦此时就在这里,盘坐在地上,吹着晚风清修。 “看来中毒让你的情绪波动很大。”晓梦率先开口说话。 这话不是冷嘲热讽,算是事实。 千蛛噬梦的毒让章邯的情绪波动远比正常状态时大,表情都丰富了许多。 章邯并没在意这件事,犹豫了一下后苦笑着开口问道,“我有些不太理解。” 或许是因为几次被救,章邯懒得在晓梦面前继续装相,态度自在随意了许多。 晓梦语气寡淡的反问道,“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章邯很无奈的问道,“或者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你?” 从晓梦愿意接受公子扶苏的邀请下山,再到亲赴大泽山来保护自己这些行为可以看出,这姑娘还是惦记着当年的情分。 可是她的态度又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既亲近,又疏离,既像是活生生的人,又像是飘在天上的云。 章邯看不穿她的目的,看不穿她的想法,看不穿她要做什么。 晓梦轻笑一声反问道,“你们这种人,是不是什么问题都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安的下心?” 章邯无奈的耸耸肩,苦笑回应道,“我不是在怀疑什么,只是好奇。” “老实说,十年前的你就很让我头疼,好在当年主要承担这份压力的是国师大人。” “现在的你比十年前更甚,国师大人和我之间却差着上千里的距离。” 其实如果换了个人用晓梦这种态度对待他,章邯压根就不会在意对方。…。。 你特么老几啊,跟我搁着发癫? 但晓梦……哪怕她如今已经是堂堂天宗掌门,诸子百家中当之无愧的大人物,无论在江湖还是在庙堂都有着相当影响力的得道高人,章邯看她也还是带着当年那个孩子的缩影。 他总是在考虑很多问题——立场、态度、身份、思想等等等等…… 而晓梦那令人难以捉摸的行为表现,更加剧了章邯的这种胡思乱想。 晓梦头也不回,双眼紧闭,语气毫无起伏的又问道,“所以你必须有古寻撑腰才行?就我所知的影密卫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啧……这跟撑不撑腰没有关系,只是……”面对话里总是带刺儿的晓梦,章邯有些蛋疼。 他话说一半,晓梦直接抢过话茬补充道,“只是当年,是他跟你一起从尸体堆里把我翻出来的,所以你觉得应该和他一起来处理我的问题?” “啊……”章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应该说晓梦的话说的一点没错,他确实抱有这样的想法。 但这种想法似乎有些不太尊重晓梦的个人意愿。 卡壳了好一会儿,章邯最后只是讪讪回道,“你很聪明……从来都很聪明。” “出身、立场、家国、仇恨……你们这些人,总是把这些无谓的东西挂在嘴边,时时惦念,并推己及人。”晓梦的声音再次响起,“实在可笑!” “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立场又是什么?” “十年前救下无辜少女的善人?还是帝国特务部队的忠心将军?” 晓梦不断的发出反问,“在你看来,我应该对你和古寻是什么态度?” “如同真正的天宗高人,太上忘情,超然物外的无视?” “又或者……将你们视作与自己有着破国毁家的血海深仇的帝国鹰犬走狗?” “啊……”章邯继续哑口无言,就差搁那阿巴阿巴了。 又是一阵卡壳后,章邯感慨着说道: “当年国师大人送你去天宗,我一开始持反对态度。” 太上忘情的天宗,听起来很有逼格,但细想的话怎么都不像是个好去处。 至少对出身影密卫的章邯来说如此。 “但后来,你真的进入天宗后,我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无论如何,晓梦的身世,和身为帝国高官的古寻章邯都存在着根源性的矛盾……至少在章邯看来如此。 “结果……你最后的成长还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说到这里,章邯不由苦笑摇头。 晓梦的话说的十分准确,对章邯来说,无论晓梦是太上忘情干脆不搭理他和古寻,还是牢记血海深仇,敌视整个帝国,以至于和他们俩决裂,他都能接受。 结果偏偏这两种晓梦都不是,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态度。 这种奇怪是章邯一切别扭的源头。 他在担心晓梦,也在担心自己和古寻——当然不是担心人身安全这种问题。 章邯最后一句话落下后,二人沉默了良久,然后还是晓梦打破了沉默: “道家之内,无论天宗还是人宗,都不乏出身山东六国的弟子。” “所以人宗最后走上了帝国的对立面?” 晓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自己的话,“他们有的忘怀了仇恨,有的记挂着仇恨,有的则干脆进行了复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后果。” “你更认可哪一种选择?”章邯反问道。 “个人的道,无所谓对错优劣,只有走不走得下去。”晓梦语气清冷空灵的回应着章邯,在月色照拂下的她,真的彷佛一个得道高人,虚幻飘渺,可望不可及,“他们有他们的道,我也自有我的。” 随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章邯长叹一声,揖手一礼道,“大师所言极是,是章邯庸人自扰了。” 这句大师,章邯半是调侃,半是信服。 “你打断我的清修很久了,走开!”晓梦则毫不客气的驱逐了章邯。 这让章邯的脸皮抽动了几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悻悻离去。 一转身,恰好看到远处的阴影中,韩信正朝他挥手。(本章完) 39314764。。 ...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将歇 “韩信,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山洞内,章邯看着一脸平静的韩信,颇为感慨的说道,“我就睡了那么一会,你就让大泽山变天了。” “我做的不对吗?”韩信满脸无辜的反问道。 章邯抿嘴一笑,“我只能说,我不承认那是对的。” 作为忠心耿耿的帝国将军,章邯肯定不能承认帝国军队战败是件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大泽落幕 “看来培养这把剑的人,还是你的熟人。”卫庄听完盖聂的话,哂笑着调侃道。 “或许吧。”盖聂一时想不起这股熟悉感的来源,也没有纠结。 韩信是谁教导出来的跟他无关,他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只要不是鬼谷子就行。 “走吧。”卫庄转身作势离开,“大泽山之战结束了,该去忙些正事了。” 盖聂转身跟上卫庄,同时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对付罗网,自然要看他们想要什么。”卫庄嘴角噙着冷笑回道,“恰好,大泽山有不少他们需要,又还没到手的东西。” “荧惑之石……”盖聂闻言立刻做出了猜测,“你打算以此作饵?” 马上又自己否定掉这个猜测,改口道,“不对!不是荧惑之石,是章邯!” 卫庄冷笑着回应道,“荧惑之石拿不到,最头疼的不是罗网,但章邯不死,罗网却少不了麻烦!” 对罗网来说,他们冒险对章邯下死手就必须成功,否则后患无穷。 这不仅仅代表着往死里得罪影密卫,得罪古寻,更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赵高确实是嬴政身前最受宠信的近臣,哪怕是之前名义上直属皇帝的影密卫,信任程度也未必能比肩赵高统领下的罗网。 但这不代表章邯的话就没有用,哪怕现在影密卫已经被剥离给扶苏了。 大泽山之战已至尾声,罗网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章邯。 谋取荧惑之石,大泽山地区的罗网成员没必要都出动,但谋杀有影密卫保护的章邯,就必须得抽调尽可能多的人手了。 现在的章邯可不会再给他们像之前三次那么好的机会了。 ……………… 大泽山,春分涧附近。 王离狼狈的从水里爬了起来,踉蹡着走到一旁的空地上,随手把自己的精钢马槊扔在一旁,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歇气。 在他身边,还有不少同样行为的百战穿甲兵士兵。 他们都是从水流冲击中侥幸活下来的人。 当然,真正活下来的远不止这点人,但队伍被彻底冲散,目前就聚拢过来这么多。 看着水里漂浮着的尸体尸体,王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庆幸?愤怒?屈辱?惶恐? 或许都有吧。 当然,现在真正占据他大脑绝大部分思绪的是麻木与疲累。 这时候,赵部带着几个士兵,捧着些野果走了过来。 “将军,我让人去附近的林子摘了些野果,吃点果腹吧。” 在倾泻而下的激流中挣扎可是很耗费体力的,现在存活下来的士兵多半都没什么力气了,所以他才第一时间先带人去找食物。 王离摆了摆手,语气疲累迟缓的回道,“分给弟兄们就好,我不饿。” 赵部见自家将军这副完全颓了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使个眼色让那几个士兵下去。…。。 王离这时强提精神问道,“伤亡如何?” 一听这个问题,赵部也有些颓了,语气瑟缩的回道,“弟兄们都被冲散了,目前只能粗略估计一番,大概损伤在四成左右,近三千人……” 王离率领的强弩兵阵本部人数大概六千,让这一轮水攻至少直接干掉四分之一,再加上重伤的,损失在两千多近三千。 如果再加上之前清明谷一战的损失,王离本部强弩兵几乎折进去六成了。 这可是百战穿甲兵最核心的部队,让他打个农家打没了一大半,还几乎没取得像样的战果…… 王离毫不怀疑,要是换个没什么出身的主将,把四大王牌军之一的百战穿甲兵搞成这个样子,嬴政能直接下令把人炮决喽! 王离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他当然不会死,可他比死了更难受! 王家的人就没输的这么惨过。 抬头望望天,王离长叹一声,茫然而失意的感慨道: “唉……我真的想不到,农家这帮泥腿子里,从哪儿冒出来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赵部想着给自家将军找个背锅的,把矛头往罗网身上指: “是不是罗网的那个什么属镂捣鬼,陷害将军?” 王离肯定不会主动往罗网身上泼脏水,摆手说道,“她再捣鬼,也就是清明谷那一战,。” “但昨夜一战就不是这种鬼祟伎俩了……除非田言那个女人还是个兵家高手。” 王离不太认可田言能是个兵家高手。 倒不是他瞧不起女性,而是理性判断的话,就该这么想。 这年头的知识很昂贵,一方面在于书籍的匮乏,另一方面在于有书也没用。 诸子百家的先贤经典有一本算一本,全都微言大义,但凡能用一个字表达的,就绝不用两个字……还不带标点符号。 没有足够专业的老师教导,同一本书,同一段话,你甚至可以分析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对于兵书而言,名师的指点更是尤为重要,因为死读书可能会导致一些比较严重的后果,比如说某赵姓男子。 以农家的情况来说,田言不可能得到兵法高手的亲自指点。 所以除非她是个天才,否则昨夜农家一方的指挥者绝不可能是她。 赵部见王离不是想找人背锅,也没在这个话题多说。 农家从哪找来个兵法高手显然不是他们在这瞎猜就能猜出来的,所以还是现实一点,顾好眼前为上。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 “农家熟知大泽山地形,他们很可能预判到水流会在这一带变缓,再次设伏。” 王离点点头,也认可赵部的判断,正要说话,却感觉旁边的树丛里隐约有响动。 已经是惊弓之鸟的王离抄起马槊猛然站起,一指树丛,“什么人!?” 来人显然无意躲藏,直接走了出来,一身秦军甲胄,手里拿着越王八剑之一的掩日。…。。 “掩日?”王离扫了一眼掩日剑,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语气谈不上善意的骂道,“又是你们罗网?害老子不浅!” 不止是韩信纵横,以及张良他们察觉到了罗网在这场大泽山之战中的奇怪表现,王离自己也察觉到了。 输得这么惨,他肯定要仔细复盘全程,去琢磨任何一个导致自己大败溃输的缘由。 而罗网在其中的不协调,很容易就能发现。 光是花影这个农家奸细的身份他没能从罗网那里提前得知就很难经得起推敲。 所以他现在的态度很不好,尽管他和罗网的关系很微妙。 掩日也不在意王离的态度。 人家刚吃了这么一场大败,能给他好脸色才有鬼。 “将军恕罪,我是来帮你的。”掩日抱拳一礼,随后开门见山。 王离冷笑一声,回应道,“我只希望你们滚远点,免得继续给我帮倒忙!” 他也算挑明自己知道罗网在大泽山之战上给自己挖坑这件事了。 掩日依旧淡定,回道,“将军请勿逞强,否则非但你个人危在旦夕,还可能会祸及家族。” 听到这近似于威胁的话语,王离反倒冷静了几分。 因为人家说的是实话……至少在他看来是实话。 对于王家的尴尬处境,王离自己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觉得王家不应该因此就韬光养晦,主动退让,反而更要积极进取。 只要王家足够有用,甚至成为最有用的那一个,就永远不会被皇帝抛弃! 这个想法对错姑且不论,但王离自己也得承认的是,在这个想法的基础上,王家是不能犯大错的,否则很可能被皇帝抓住小辫子,一波给你全送走。 而他的这场大败,已经足以成为皇帝对王家出手的由头了,只看皇帝是否想这么做。 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祖父父亲,王离必须压住脾气,看看罗网想怎么说。 “你想说什么?” “请将军借一步说话。”掩日一侧身,摆出邀请的姿势。 王离对赵部使了个眼色,随后上前。 ……………… 大泽山,神农堂内。 花影的‘遗体’安静的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雪,毫无生气。 走进来的涟衣看着自己姐姐这副模样,不可置信的扑了上去,可是任她摸脉,探鼻息,亦或是感受心跳,都得不到任何应该在活人身上存在的反馈。 到了这种地步,即使她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姐姐,死了。 涟衣不由的放声大哭起来,哪怕是和妹妹重逢时都未曾这般。 当然,这也实属正常,毕竟一个是失而复得,一个却是永远失去。 陈胜等人在一旁看着,相顾无言,最终都只有一声轻叹。 典庆站在所有人后面,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向怀里,摸出了一颗药丸。…。。 泛着淡淡金色的浑圆药丸。 这是古寻之前送来给他治疗涟心的病的药。 按照古寻在信里告知他的内容,这颗药似乎……效果很强。 典庆对花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但物伤其类,况且还有涟衣这重关系在,他也不是一点触动没有。 倘若他之前愿意出手的话,或许花影能保住一条命。 而这颗药,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尝试的补救措施了。 想到就去做,典庆没有丝毫迟疑,迈步上前挤开所有人,直接一把将药丸塞进花影的嘴里,然后捏住她的喉咙一扯,用外力让花影吞下药丸。 “你干什么!?”陈胜怒喝一声,直接握住了巨阙,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他对典庆非常排斥,只是看在花影和涟衣的面子上勉强无视对方。 结果现在典庆突然‘发癫’,陈胜自然怒火骤起。 涟衣也有些傻眼,不明白典庆想干什么。 在场最理解典庆的,反而是朱家。 而典庆在给花影服药之后,也第一时间看向了朱家,“朱家堂主!” 朱家立刻会意,双手一抬,十指连动,打出几道真气,融入花影体内,加速药力化开,并加以引导。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古寻是神医,这一点他知道,也认可,但对方送来治疗涟心的药,是否能把可以说已经没命的花影强行从死亡中拉回来,他就很怀疑了。 能活死人的神药,他以前从没听说,更不觉得古寻会随随便便把这种神药交给典庆。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真的存在这种药,而且成本还不算特别夸张——或许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扶桑神木这个成本很难简单量化。 随着朱家以自己的真气化开药力并催动药力发挥效果,他察觉到花影的心脉真的重新恢复了生机 虽然很微弱,虽然还是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但至少现在她能被视作一个真正的活人了。 这特么还真能救回来啊! 哪怕在运功救人,朱家脸上的面具还是切换到了‘乐’上——这个面具能代表他的惊讶。 看见这一幕,涟衣等人也意识到了或许花影还有转机,各自有着不同的反应。 刘季最吃惊,忍不住嘀咕道,“我去,这都能救回来?这是用了什么神药啊!?” 已经退下来的典庆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是国师之前交给我,治疗涟心殿下的药……我只是权且一试。” “国师……”刘季颇为复杂的重复了一遍古寻的官职,然后感慨了一句,“真是神医啊!” 按照他们农家现在和帝国的关系,古寻这个帝国国师显然不算他们的朋友,刘季也不可能评价更多了。 说坏话或说好话都不合适。 吴旷这时朝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以免打扰到朱家。 刘季急忙捂了下嘴,表示了解。 所有人专注于救人的朱家。 ……………… “在这场大泽山之战中,你们罗网到底做了什么,不用我再强调一遍吧?” 山林中,王离看着掩日先发制人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掩日淡定的回道,“如果将军当初听从属镂的建议,选择退兵,就能避过此劫。” “你少跟老子胡扯!”王离大手一挥,气急败坏的骂道,“田言是哪门子的属镂!她是你们罗网的人!?” “她可以是。”面对王离的质问,掩日如此回道。 “呵!”王离直接被气笑了,“你们还真是荤素不忌啊!” 掩日不跟他掰扯这些,还是说回正题,“将军此番用兵大泽山,只是假借着清剿叛逆分子的名义,如今却损兵折将,恐怕很难向皇帝陛下交待啊!” “将军本人将受重罚不说,恐怕令尊通武侯也会受到牵连。” “你少来这一套。”王离懒得在听掩日扯这些,“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自会向皇帝陛下请罪!” 王离担心王家受此牵连不假,但也不会因此被罗网拿捏。(本章完) 39314859。。 ...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大泽落幕(续) 看着义正言辞的王离,掩日轻笑着问道,“如果罗网能帮将军消除罪名呢?” 王离听了这话没有高兴,反而眉头一皱,冷声质问道,“怎么可能!?” 罗网有多擅长背着嬴政搞小动作王离很清楚,可大泽山之战不是小动作啊! 百战穿甲兵至少伤亡过万人,三分之一的编制都打没了,这怎么瞒? 掩日不慌不忙的给出了罗网的解决方案: “天降荧惑之石,实属大灾之象,引发大泽山周围爆发瘟疫,这很合理吧?” “将军带兵来此驻扎,突遭瘟疫,尽管全力防治却还是不免受其所扰,士兵减员不少,也很合理吧?” 听到这番话,王离脸皮抽动了几下,随即冷声回道,“理由扯得不错,可这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陛下!” 大泽山又不是你们的,这破地方挤了那么多势力,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吗? 掩日听得出王离的意思,淡定的解释道,“农家六堂已经由罗网掌控,罗网的意思就是大泽山周遭的民意,而东郡周围大小官员……罗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统一口径,上报疫情。” “至于墨家那些叛逆份子,他们的话怎么能信呢?” 王离没有因此被忽悠住,提醒道,“别忘了,还有流沙和影密卫!” “你们能让它们也闭嘴?” “流沙现在不该出现在大泽山。”掩日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至于影密卫的那个章邯……将军可以选择让他闭嘴。” “反正将军已经试过一次让他闭嘴了,只是没成功,又何妨再一次尝试呢……以更直接的方式。” 掩日的手掌搭在王离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罗网,才是王家最强力,也最可靠的盟友。” “功名荣辱,家族兴亡,只在将军一念之间。” “将军三思啊!” 说完,掩日径直离去。 王离看着远去的掩日,神色阴晴不定,眼神中闪过万般思绪。 针对章邯的刺杀行动,他其实已经给罗网提供过直接帮助,也就是醉梦楼千蛛噬梦那一次。 但动手的毕竟不是他,锅也不用他背。 但掩日这一次要他做的,就是亲自对章邯动手了。 这不仅会让王离承担极大的风险,还会给罗网留下一个能致他死地的把柄。 王离帮罗网做的脏活不少,但像刺杀影密卫首领这样的,还真没有。 但不做,似乎又不行。 掩日提出的方案确实具备可行性,唯一的漏洞就是章邯。 他所代表的影密卫既不像是墨家那些叛逆分子,压根不具备话语权,又不像是流沙,具备话语权却不该了解大泽山的情况。 被扶苏光明正大派来的影密卫,既有话语权,又有知情权。 章邯只要一上报,皇帝哪怕不直接相信影密卫,也会派人来仔细调查大泽山之事。…。。 而罗网的蒙骗方案想奏效,就必须建立在嬴政不认真查这个基础上。 只要嬴政查,就肯定能品出点滋味。 这事儿,它不能上秤啊! 所以,要不要冒这个险呢? 王离陷入了沉思。 ……………… 大泽山,烈山堂外。 这地方还没有重建,依旧是刚被火烧过的废墟景象。 侠魁田言带着田虎等人站在废墟前,而陈胜和吴旷则朝着他们联袂走来。 花影的问题得到了初步的解决,靠着古寻给的药,朱家还真的成功把她的命给硬生生从鬼门关那边拉过来了。 不过也只是有了一口气吊着命,人还在昏迷,几时能苏醒过来是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好消息。 接下来的事陈胜吴旷他们也帮不上忙,自然就去忙正事了。 也就是烈山堂这边的事。 田言曾经答应过,等打退了王离大军,就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现在王离一方损兵过万,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再次发动攻击,甚至大概率会就此退兵,也是时候该听听田言的交代了。 “之前你承诺的关于田光老大的事情要给个说法,现在是时候了。”一上来,陈胜就直接开门见山。 对于陈胜的态度,田虎很是不忿,撇着大嘴想怼两句,不过田言抢在他之前回道: “这个当然。” “不过,得换个地方。” “去哪儿?” “六贤冢。” ……………… 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内。 在周遭火光的映照下,田言带着陈胜吴旷二人,在六大长老的注视下坦然走近。 “新任侠魁田言,拜见六大长老!” 田言先行一礼问好。 听到这话,六大长老眉头都皱了一下。 脾气最冲最急的兵主率先开口质问道: “历任侠魁都需要在六贤冢神农像下,得到六大长老的认可才可就任。” “你,我们好像才是第一次见吧?” 没得到他们六个老家伙的承认前,田言理论上还不能自称侠魁。 田言解释道,“因前任侠魁田光失踪多年,农家又陷入了内忧外患,六堂纷争,帝国兵临,所以只得事急从权,先以炎帝决投票表决。” “田言获得多数支持,暂领侠魁之位。” “现在,帝国大军已被击退,农家危机解除,故来拜见六位长老。” 听完她的解释,兵主环视几位同僚,问道,“诸位怎么看?” 六长老之首的历师回道,“事出紧急,炎帝决确是应急之策,农家过往也曾有过类似的先例,可以理解。” 历师一说话,其他人自然不会反驳。 兵主也没意见,毕竟内忧外患火烧眉毛,死守规矩实在没必要。 他转而问道,“继任侠魁乃是农家重大要务,应当六堂齐聚,为何此时只来你一堂,还带着……他们俩?”…。。 按理说,田言既然已经得到了农家内部的支持暂领侠魁之位,那就该要么一个人过来,接受六大长老的认可正式坐实侠魁的身份,要么就带上全部堂主,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正式接任侠魁。 两种都行,只要田言能证明自己得到了支持就行。 但她一个人来,却偏偏带了两个不是堂主的人,就很奇怪——兵主,或者说六大长老并不知道陈胜已经重掌魁隗堂了。 田言回道,“田言如今已获得五堂支持,也完成了神农令的任务,带来了荧惑之石。” “不过六堂齐心,方是农家之幸,而陈胜吴旷两位前辈,作为魁隗堂的堂主和主管,依然对我有疑虑。” “我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请六位长老做个见证。” “六堂齐心……”兵主轻叹一声,不由感慨道,“这话不错!” 回顾近十年来农家的乱局,兵主他们这些长老自然是看不过眼的,只是他们并不能插手,什么也改变不了。 如今田言这个新任侠魁能主动说起六堂齐心,确实是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你要向他们交代什么?” “两位请看!”田言走到旁边的一处石台边,将一个盒子放上去,做出手势邀请陈胜二人亲自上前查看。 两人对视一眼,带着疑惑走上前,打开盒子。 一缕浅淡的红光自盒中射出,旋即消散不见,之后映入他们眼帘中的便是一块嶙峋的石头。 “神农令号召,先得荧惑之石者可为农家侠魁,而这盒子里的就是将农家卷入腥风血雨的荧惑之石。” 吴旷伸手取出盒中的荧惑之石,仔细一看,不由喃喃念出了上面的刻字: “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给他看的一惊。 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荧惑之石上竟然有这么一串文字。 “究竟是谁,故意在这石头上留下这些文字?” “任何经手之人都有机会做到。”田言淡淡的回道,“真正值得的是,这些文字意味着什么?” 吴旷皱着眉头说道,“有人想借助所谓的天意,针对长公子扶苏?” 这十个字里,扶苏立三个字刻在石头左上角,是小字,始皇帝死而地分则是大字,刻在中间。 比较引人注意的是,这两段话的刻痕并不完全一致。 “文字可以造假,但从天而降的荧惑之石是伪造不了的。”田言冷笑着说道。 可以为造假的文字搭配不可伪造的石头,会产生什么效果呢? 这就要看你愿不愿相信了。 而对一心求长生的嬴政来说,你很难说他不会相信这从天而降的谶言。 “石头上的文字将矛头指向扶苏,而它又恰巧出现在大泽山,恰巧被农家极力强夺,恰巧让农家内部的矛盾彻底爆发,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陈胜皱着眉头分析道,“扶苏的长辈昌平君熊启,墨家前任巨子,以及我们农家的田光老大,曾经是青龙计划的发起人和主导者。”…。。 “以这块石头为证据,不仅可以扳倒扶苏,还能顺便将农家彻底打成和墨家一样的叛逆分子……还可以激化农家内斗。” 吴旷最后总结道,“又是一场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只是顺便捎上了农家。”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巨大阴谋!”陈胜恨恨的骂道。 田言跟着说道,“这也是我为什么必须成为侠魁的原因。” “如果一切按照设定好的剧本发展下去,农家就会落入幕后黑手的掌控之中。” 对田言的这句话,陈胜二人不置一词,吴旷只是问她: “为什么王离会优先攻击神农堂?是不是你提供的情报?” “如果颗粒无收,王离肯空手而归吗?”面对质问,田言淡定的反问一句。 “你这是在混淆概念!”吴旷不吃这一套。 田言也不急,继续问道,“如果王离势必要发动攻击,攻击哪一堂最合适?” 陈胜一皱眉,甩手回道,“哪一堂都不行!必须阻止他!” “那农家有没有发动反击?王离的进攻又是否遭到了挫败?”田言淡笑着再度反问。 “有。”陈胜回答道,“但……” 那是神农堂和魁隗堂的功劳,管你个出卖自家弟兄的叛徒什么事? 这话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田言打断: “道家先贤老子有一句话——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我不给他神农堂,你们怎么提前预测王离的攻击目标呢?” 这话问的陈胜和吴旷很想反驳,却又只能相顾无言。 乍一听,她这逻辑没啥毛病,但仔细琢磨,又总有些不对味。 田言见状继续说道,“在我的带领下,烈山堂和神农堂往日仇怨一笔勾销,并重用朱家推荐的韩信,最终六堂齐心,共退强敌。” “这个结果没错吧?” “呃……没错。”陈胜依然不是很服气,但这话他确实不能反驳。 田言转向六大长老,“六位长老,我的交代已经结束,请各位见证。” 六大长老看着她,只觉得年头真是改了啊! 农家也能出这么牙尖嘴利的人物了? 当初侠魁田光都没这小丫头能说会道。 不过他们倒也并不因此就否定田言这位新侠魁。 她已经取得了绝大多数堂口的支持,完成了神农令的任务,更是刚刚带着农家弟子打赢了一场自卫反击战。 这样一位侠魁,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说她不合格。 至于出卖神农堂……人家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只要没有其他证据证明田言有问题,六大长老还是愿意相信她的。 毕竟,分裂多年的农家在她手上重新‘愈合’了。 沉默片刻后,还是兵主开口问道,“此次农家危机,你怎么没有找我们出手?” 田言努力的稳定住自己的笑容,不让它走形。 我找你们?我找你们有个锤子用! 她原本觉得这六大长老会靠谱一点,结果怎么比那些个堂主还离谱? 农家的最大危机在于王离和他的百战穿甲兵。 怎么的,你们六位能对抗三万帝国王牌啊? 还是说你们还想效仿当年故事,像围杀白起一样干掉王离? 可问题是当年白起死了,还有山东六国扛着秦国,你们现在把王离弄死,要是他老子通武侯亲自带兵过来报仇,你们上哪儿找人扛? 继续搞斩首战术? 那帝国也不是傻子啊,还能让你再二再三的斩首吗? 不过她也不好指着鼻子骂他们普信老头,只能委婉的回道,“六位长老是农家最重要,也是最后的希望,不到万不得已,田言自不敢贸然惊动你们。” “况且,我若是无法带领农家渡过这次危机,这侠魁之位又如何得到十万农家弟子的信服呢?” 陈胜和吴旷感觉田言说这话的时候好像瞥了他们一眼。 这是在拿话点谁呢?(本章完) 39314374。。 ...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大泽落幕(终) 田言是否真的用言语揶揄自己,陈胜吴旷肯定是没法求证,只能权当啥也没发生。 六大长老互相对视一眼后,作为长老之首的历师率先表态道,“我对田言所说,没有异议。” “诸位呢?” 其余六位长老自然也没有异议,田言作为侠魁,在事实上非常合格。 全体达成一致后,历师长老拿出了一样东西,隔空送到了田言手中。 此物正是代表着农家侠魁身份的九星珠草。 珠草并不像神农令一样世代相传,损坏丢失的情况时有发生。 毕竟江湖人舞刀弄枪是常态,珠草也不是什么坚固的玩意,出个意外是常事。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没了重新做一个就行。 田光的九星珠草早就跟着他一起失踪了,历师此时拿给田言的,是他们最近刚做的。 这玩意一般都是由前任侠魁传承给后继者,若是前任侠魁不在了,就改由他们六大长老转交。 看着握住九星珠草的田言,六大长老齐声高喊道: “地泽万物!” “神农不死!”田言举起九星珠草,非常识相的慷慨激昂的应和道。 简单的宣誓完成,历师长老给他们的新侠魁安排了一个活儿: “作为侠魁,你有一个任务——确认失踪的前任侠魁田光的情况。” “堂堂侠魁,绝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永无音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农家的侠魁可以死,但不能死了都没人知道! 任哪个大势力都不会放任自己的领袖莫名失踪,墨家这些年也没少寻找六指黑侠的消息……不过燕丹本人知道怎么一回事,所以他没怎么下力气而已。 “田言领命。” 田言一边将九星珠草系在自己手腕上,一边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务。 反正完不成也不会影响到她,况且她如果想,还真的可以完成。 “以后农家若有重大事务,我六人愿听侠魁调遣。”历师继续说道。 “谢过六位长老。”田言抱拳一礼,并没太在意这句话。 因为六大长老已经太老了。 他们本就是‘上一任’的六大长老,按理说这个时候早就该退休了。 是当年田光接私活给农家玩了把大的,害的人家六个老人家不得不长期延退,苦哈哈的一直捱到现在。 以几位老人家的高龄来说,他们还保留着几分战力很难说。 更重要的是,说不定哪天人就噶了。 这种不确定性极大的后援,是不能指望的,否则关键时刻坑你一把能坑死你。 历师的目光最后在田言几人身上扫过,接着叹声长吟道,“山河岁月,豪杰代出,以后,是你们的江湖了。” 话音落下,六位长老直接从石台上缓缓下落,离开了这里。 这地方还设置的有机关,也是希奇。…。。 嗯……考虑到农墨之间曾经有过相当一段时间的蜜月期,有点高科技也正常。 六位老爷子退场,只剩下田言三人气氛还有僵硬。 直到现在,陈胜吴旷对田言仍旧抱有不小的偏见……哪怕朱家都未必比他们俩更排斥田言。 也不能说他们过分针对田言,实在是对罗网有ptsd。 只有真正加入过罗网的人,才知道这个组织有多……离谱。 对于和罗网关系有些不清不楚的田言,他们当然不放心。 不过考虑到人家刚带着农家给了帝国一方一记狠的,也不好强行提出质疑。 吴旷轻咳一声,主动开口将话题转到荧惑之石上: “咳……这颗石头怎么办?” 陈胜闻言一把握住巨阙,“当然是直接毁了它!” 扶苏死不死的不关他事儿,但农家不该再被莫名其妙牵扯进去。 陈胜虽然坚定的反帝国,但并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反。 就算要跟帝国开战,主动权也得在自己这边! “我来砸碎它!” 说着,他提剑就想上去抡。 田言见状急忙阻止,“不可以。” 陈胜一回头,冷冷的盯着田言,“这块石头是陷害农家的罪证,难道还留着?” 田言不慌不忙的越过陈胜,走到荧惑之石边上: “农家死了这么多人,才得到这件东西,当然要留着。” “不仅要留着,我还要把它交给罗网。” 听到这话,陈胜倒也没直接急眼,还是按捺住了性子,先问了一句,“为什么?” “还是那句话,欲取先与。”田言转过身朝向陈胜吴旷,淡定的解释道,“罗网是什么样的组织,两位应该很清楚。” “他们想要荧惑之石,就一定得得到,否则等待农家的只会是又一次天兆,又是极端不可预测。” “不如就直接交给他们。” 这话说着不能说没道理,但也不多。 给了他们,然后呢?让农家继续被他们往水底下拖? “你效力罗网,到底是真是假?”拿不准田言想法的吴旷只能如此问道。 “两位不都为罗网效力过?”田言反问。 “我……”陈胜顿时哑口无言。 他加入罗网,严格来说没什么正当理由,就是破罐子破摔,为了找回吴旷的一线希望而去搏一把。 有理由,但不够正当。 吴旷就比较理直气壮了,直言回道,“我是受侠魁田光老大之命,担负着特殊使命。” 田言再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你也……”吴旷把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质问咽了回去。 田光失踪时,田言人还没多大呢,不可能被派遣执行什么密令。 呃……也可能是她后来又见过田光? 总之话吴旷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田言轻笑一声,十分果断的回应道,“我就是侠魁!这就是我的决定!”…。。 田光作为侠魁可以命令你潜伏进罗网,我作为侠魁自然也可以选择和罗网假意合作。 田言这时抬起盒盖,将荧惑之石竖直起来,对陈胜二人说道,“看清楚,我只演示一次。” 说着,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块看着材质和荧惑之石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的残块,然后将之拼到了荧惑之石的右下角。 随着这个缺口被补上,整个荧惑之石瞬间看起来就完整多了。 同时,上面的字也变多了。 变成了‘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也’。 孟姜所说的‘亡秦者胡’变成了小字再次出现在荧惑之石上,同时多了一个‘也’字。 “……亡秦者胡也?”吴旷有些疑惑的念了一遍这多出来的五个字,有些不明所以。 多出来这几个字有什么意义?让帝国更多把矛头指向北边的狼族吗? 即使是吴旷,看到‘胡’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狼族。 田言提醒道,“这不是‘也’字,而是两个字——十八!” 顺便她还在那个字上比划了一下——构成‘也’字的笔划,可以强行拆出‘十八’这两个字。 然后这句话就变成了: “亡秦者胡十八?”吴旷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毕竟是在罗网内部混了这么多年的老人,政治敏感度远比农家的人要高,第一时间猜出了胡十八指代的是哪一位。 他也知道这位胡十八,正是罗网首领赵高的学生。 田言这时得意的笑着说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罗网既然喜欢玩文字游戏,那就让它玩个尽兴!” 陈胜看着两个谜语人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胡十八是什么玩意,两个谜语人又不说清楚,他也不好贸然打断他们俩。 吴旷没有理会自己兄弟的‘哀怨’,先向田言问道: “那你知道前任侠魁田光老大,他的具体下落吗?” 田言看着陈胜二人,先反问道,“这是最后一个疑问吗?” 吴旷毫不犹豫的回道,“可以是!” 只要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其他问题,他都可以抛下不管。 “嗯……”田言微微颔首,稍作沉吟后又问道,“那如果田光老大身处险境,你们会怎么做?” “自然是救人!”陈胜迫不及待的开口。 吴旷紧随其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真?” “当真!” “很好!”田言抿嘴一笑,迈步朝六贤冢出口走去,“两位跟我来。” 三人顺着出口通道走了一段距离后,田言停步,抬手扳动了墙壁上的一个火把。 机括运转的咔咔声响起,旁边的墙壁立刻升起,露出后方黑黢黢的空间。 田言一抬手,“两位,前任侠魁的线索就在这扇门后,请吧。”…。。 陈胜二人对视一眼后,小心翼翼的一同走了进去,然而进去没走两步,只听又响起了机括运转声,两个长方体纯铁盒子从天而降。 陈胜二人完全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大铁盒给套了进去。 这玩意也不知道有多重,砸在地上后仿佛嵌进去了似的,哪怕是天生神力的陈胜从内部也没能撼动。 整个铁盒如同棺材,只是空间更逼仄狭小,而且不是木制的,不过在二人脑袋,或者说脸对应的位置开了栅栏小窗。 嗯……或许不应该说棺材,而是小巧便携式牢房。 伴随着陈胜咚咚的沉闷砸铁声,吴旷怒目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言面对二人,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有一个计划,早有构想,但只有我真正当上侠魁才能实施。” 陈胜不管这些废话,大叫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田言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作为侠魁,我将安排你们去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这个任务极端危险,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我认为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个被最心爱的人背叛,假死藏身,潜伏罗网多年,隐姓埋名,只为等候时机归来。 一个被算计,被流放,又被七国关押,最终不得不屈服罗网,尝尽人间苦难。 这两位,在田言看来是农家内部最能抗压的人了。 “管你什么狗屁计划,不能放我们出来说!?”陈胜很干脆地骂道。 吴旷理智一点,稍显平静的问道,“什么任务?” 田言含蓄一笑,却没正面回答,“我不能说,需要你们等到合适的时候自行领会。” 话落,田言拉起了栅栏小窗外的挡板,彻底封死这个大铁盒,没有在理会困在盒子里的人的质问与怒骂。 ……………… 大泽山,春分涧外。 王离从和掩日会谈的地方返回赵部这边,就看见章邯来了,正在和赵部说话。 刚跟别人聊过杀章邯的事,这正主就找上门了,让他下意识的有些心虚。 不过马上又调整过来,快步上前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帮你。”章邯回身看向王离,平静的回道。 王离一听不由冷笑起来,“呵呵……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这么多人都要帮我!” 章邯眉头一挑,反问道,“哦?还有什么人要帮将军你?” 赵部低着头,都没眼看王离。 这特么哪有人上来就自爆的? 王离也知道自己讲漏嘴了,不愿正面回答,直接转移话题质问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我同为帝国军人,我看什么笑话?” 反驳了一句后,章邯提醒道,“农家的主力部队正在向这里合围,影密卫已经探出了一条小路,可以脱离险境。” 之前风林火山在追击阴豺他们几个,现在阴豺等人已经率部逃回了大营,风林火山自然就调转矛头,过来对付王离了。…。。 之所以会把更重要的王离放在后面处理……当然是韩信故意安排的。 就那群叛逆分子,也都是凑不出来多少完整大脑的人物。 哪怕知道王离是不能死的,也难说会不会有愣头青胡来,所以稳妥起见,让他们赶个晚集就最好。 面对章邯的提醒和指点,王离愣了一下,旋即试探着问道,“在醉梦楼让你身陷危局,你不恨我?” 章邯不咸不淡的回道,“我就算恨你,也只针对你一人,这些帝国士兵可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们命丧于此。” “况且,你作为通武侯之子,帝国上将军,有问题也只能交由皇帝陛下处置,我不能坐视你死于叛逆分子和江湖流寇手中。” 章邯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也很难听,不过这反而让王离听了进去。 章邯要是对他特别殷勤,他反而得担心对方是不是打算公报私仇,挖坑等他跳。 就这种恨不得亲自掐死他的态度,味儿最正! “你说得对,我们跟你走!” 王离虽然还没下定决心要杀章邯,但不管杀不杀,他麾下的士兵是真的不能再死了。 就算要杀,也得等脱离危险了再说。 “事不宜迟,赵部将军请立刻集结部队,整肃队形,准备出发。” “是!”赵部领命下去。 章邯又看向王离,“将军请随我来。”(本章完) 3931469。。 ...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新的开端 大泽山外围,一座破败的木屋外。 大量的罗网杀手汇聚于此,警惕的防备着周遭的任何风吹草动。 在一众杀手警惕而凛冽的眼神下,田言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拿着属镂剑,平静的走向木屋的房门。 她彷佛完全看不见这些毫不掩饰自己存在的杀手一样,淡定的走至门前,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天光透过门框,投射进昏暗的木屋内。 田言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屋内一圈,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惊讶。 屋里的人,比她预想的要多上不少。 “你来了。” 不知何时来到大泽山的赵高坐在一把和这间破败木屋格格不入的奢华躺椅上,在他身后左右,站着六剑奴中的转魄灭魂两姐妹。 田言不慌不忙的走进屋内,不忘抬手用剑关上房门,嘴上回应道: “我来,是因为你也来了。” 赵高端着一杯酒,悠哉游哉的晃动着,清彻的酒液微微摆荡。 他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田言,不急不徐的说道,“你能踏进这道门,让我有些意外。” 本来掌控农家,成为侠魁,然后向罗网彻底效忠的应该是田猛。 现在却成了对方那个先天体虚的女儿。 这确实是赵高都完全没能提前料到的。 这也解释了,他之前为什么感觉东郡传回的消息有些不协调——有人混进了罗网内部,那味儿能对喽? 虽然赵高不太理解为什么发生这种情况,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体状况确实迥异于常人,先天体虚这一点没错,就是这一身武功有些吊诡。 不过这种细枝末节并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让先天体虚的人练武的手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田言具体是什么情况,回头再交给手下的人去查。 他现在问田言,人家随便糊弄他一个假答案,他也没法证实。 面对赵高的意外,田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手扔下了右手拎着的包裹。 包裹落地的一瞬间,七把剑同时指向她,围了一圈。 真刚、断水、乱神、转魄、灭魂,以及魍魉双剑,一直藏身木屋内的六剑奴同时出手,封死了田言的所有去路。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田言笑容不改,回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我也很意外。” “我以为我看见的会是掩日。” 嬴政东巡已经开始,赵高按理说应当时刻随侍左右,寸步不离。 结果这老家伙竟然暗中跑到大泽山了! 赵高对此不以为意,他出来是得到嬴政允许的。 嬴政东巡身边大大小小跟了一大堆官员,甚至连已经退休,跟着老爹归隐故里的通武侯王贲都带上了。 要不是王翦确实老迈不堪了,嬴政连他也不会放过。 之所以这么丧心病狂,自然是因为东巡的目的。 这一趟与其说是嬴政出巡,不如说是中央朝廷出巡,人自然得带够。…。。 所以也不差赵高一个人。 他一直不在当然不行,但抽空出来一趟,说是处理罗网的事,嬴政也不会强留着他。 看着一脸笑意的田言,赵高反问道,“你不喜欢意外?” “不。”田言摇头回道,“意外,意味着超出预期,代表更好的结果。” “呵!”赵高轻笑一声,黑红尖长的指甲一抬,六剑奴立即会意,抽剑撤身。 田言视若无睹的继续说道,“田猛和我都有机会踏入这道门,而现实已经证明,我才是合适的人。” 赵高饶有兴致的说道,“这把剑是我赋予的身份,而你却不是我赋予的人。” “剑被赋予谁,对罗网来说重要吗?” 对罗网来说,死去的人毫无价值,而毫无价值的人就不算人,以此类推可得,田猛如今已经不算人。 所以属镂就没有被赋予给任何人……换一种说法就是,现在它可以被赋予任何人。 “确实,这不重要。”赵高露出鬼魅般的冷笑,回道,“但你不是罗网的人,这很重要!” 赵高不在乎剑奴是谁,但罗网的剑,只能赋予罗网的人。 田言不慌不忙的回道,“我可以是,而且比你赋予的人,更有资格拥有这把剑。” 赵高眼神一冷,冷哼一声,抬手虚空一抓,属镂被其牵引脱鞘而出,落入他的手里。 赵高眯着眼睛端详这把弑主之剑,嘴上开口说道,“你说说看。” “田猛当初是依靠出卖自己的妻子,出卖自己的兄弟,出卖自己归属的门派,才获得了这把剑。”田言轻描淡写的陈述着田猛的初生行为。 “他给出的也不过是一个空口承诺,而且他还没能成为侠魁。” 赵高漫不经心的回道,“你确实很让人意外,我从未想过你能成功。” “我已经是侠魁,农家六堂都尊我号令!”田言加重语气回应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成功了! 赵高意兴阑珊的一甩手中属镂剑,长剑咻的一声插回鞘中,“你证明了很多,但还有一点没有证明——你的忠诚。” 田言嗤笑一声,反问道,“罗网还有这种东西吗?” 杀手组织谈忠诚? 怎么的,你们罗网要给自己立牌坊啊? 赵高对田言的嗤之以鼻并不恼火,因为他本人也最瞧不上忠诚这两个字。 他只是淡淡的回道,“你需要证明,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刚出了‘金先生’这个内鬼,赵高当然不能再让农家往自己这儿送卧底。 吴旷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这些年来他从未怀疑过他,也从未相信过他,就单纯的把对方当作罗网千千万万把利刃中的一个。 所以吴旷的背叛对赵高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就是面子不好看。 可田言要是也来这么一出,可就未必不会损害到罗网了。…。。 田言闻言紧了紧手里的剑,沉声回答道,“我已经杀了田猛!” “这证明了你是一件比他更强的凶器,这还远远不够。”赵高瘫靠着座椅,不咸不淡的回道。 按照田言刚才说的话,田猛之于农家就是个纯出生,杀了个出生怎么能当作投名状呢? 田言重新拎起地上的包裹,“当然,我为赵高大人准备了其他礼物。” 她一有动作,真刚的剑又指了上来。 田言停下动作,只是把包裹朝前一递,示意他们自己取走。 乱神上前一剑将包裹挑到半空,而后剑光连闪,包裹变成碎片,露出内里的东西。 盛放荧惑之石的盒子。 乱神抬手接住盒子,搭手翻开一看,正见荧惑之石,不过是缺了右下一角的荧惑之石。 确认没有危险,乱神将盒子呈交给了赵高。 虽说在场的人里赵高才是实力最强的,压根也不需要六剑奴的保护,不过大人物嘛,格调必须有。 看着盒中的荧惑之石,赵高的眼神一时间陷入了迷离之中。 即使这个阴谋本就是他设计的,但真正看到荧惑之石后,他还是不免感慨。 “这块石头将左右一个帝国的命运……真是奇妙啊!” 顺便一说,荧惑之石上的‘扶苏立’三个字是他安排人搞的鬼,但始皇帝死而地分跟他无关。 这七个字,以及陨石本体上的‘亡秦者胡’是从何而来,他就不得而知了——荧惑之石本体很大,现在盒子里的荧惑之石只是一块本体上的残片。 感慨过后,赵高抬起头看向田言,“这本是属镂应该完成的任务,不能作为礼物。” 换言之,还不够! 田言也不谎,淡定的回道,“当然,我还准备了真正的惊喜。”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赵高饶有兴致的回道。 ……………… “再往前一段,穿过这条山涧,就能脱离农家主力部队的包围圈了。” 在崖壁小道上小心行走的章邯对身后的王离说道。 王离同样小心翼翼的在狭窄无比的山道上,相对更笨重的盔甲逼得他不得不仔细观察脚下的道路。 “多谢章邯兄。”章邯说的话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简单的道了个谢,然后便试探着问道,“这次大泽山的情况,章邯兄打算如何禀报皇帝陛下?” 章邯直言不讳的回道,“影密卫深受皇恩,是陛下在朝野的耳目,章邯自当如实禀报给皇帝陛下和公子殿下。” “我自知这次莽撞冒失,犯了大错,不知章邯兄可愿帮小弟美言几句?”见章邯打算公事公办,王离只好主动请求。 官场嘛,混的就是个人情往来。 王家虽然和长公子派系不亲近,但正常来说,没人会不愿意和王家交好。 王离打算用人情换取章邯闭嘴——大不了欠个大人情,总比冒险杀章邯要好。…。。 章邯听了之后考量一番,回答道,“醉梦楼的事情,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你我一笔勾销。” “但是大泽山的战况,事关重大,请恕我必须如实呈禀皇帝陛下和公子殿下。” 见章邯不愿意给面子,王离牙根紧咬,脑海中回想起之前掩日跟他说的话,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的长剑,起了杀心。 他们俩现在走的山壁小道,可以说是个杀人灭口的绝佳场所,想逃都没地儿去。 王离甚至可以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绝对可以拿下章邯! 两人此时正好越过一个坎,算是这段路比较危险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章邯突然停住了脚步,让心怀不轨的王离吓了一跳。 “章邯兄,怎么不走了?” 章邯背对着王离,突然扯起了白起的话题: “当年武安君白起功勋盖世,却居功自傲,最终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当今王蒙两族都是帝国器重,深受皇帝信赖,尤其是王家!” “三代将门,震古烁今。”章邯转过身,贴近王离,意味深长的诉说着。 王离眼神有些躲闪的回道,“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你跟我扯这些?” 章邯很认真的提醒道,“也许就是在此时此地,更能让将军把事情看明白。” “王家位极人臣,乃帝国擎天栋梁,而古人云:居高位者,如临深渊!” “一步踏错,就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正好说到了王离的心坎上,让他有些恍惚,也有些畏惧章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而这半步,恰好让他险些踩空,摔下悬崖。 好在章邯及时拉了他一把,帮他站稳了。 看着惊慌失措的王离,章邯再次意味深长的提醒道,“将军,小心了,前方就是一线生机,最好不要徘徊犹豫。” 说完,他就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回过神的王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里却记牢了章邯的提醒。 确实,一步踏错,很可能贻误终生。 倘若他真的按照罗网的要求直接杀了章邯,不仅是主动给罗网递了个致命的把柄,也把自己彻底自绝于除罗网外的所有势力组织了。 只要真相暴露,皇帝、长公子、国师古寻都容不下他。 他只能完全投靠罗网。 可他和罗网只是互相合作,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从没想过真正和罗网绑死,更不打算做对方的附庸。 他联合罗网,为的是让王家再次伟大,而不是为了帮罗网拖王家下水。 况且,一旦事情被皇帝察觉到了蛛丝马迹,罗网八成也保不住他。 “多谢章邯兄点拨。”王离追上章邯的脚步,庆幸不已的向对方道谢。 这一声谢,他是无比的真心实意。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就此和罗网分道扬镳。 归根究底,能帮助王离让王家再次伟大的只有罗网,而长公子派系……始终有个蒙恬! 很多时候,朋友只能做一时,敌人却往往要做一世。 ……………… 破败木屋外,两名农家弟子在田言的带领下,浑身冒汗,哆哆嗦嗦的各拖着一辆小推车朝屋内去。 这身汗,一部分是因为累的,推车上的囚笼死沉死沉的,哪怕借助小推车,他们俩也险些推不动。 另一部分则是吓的,外面那些罗网杀手可一个都没撤,屋内更是有六个肆无忌惮宣泄杀气的天字一等。 他们两个普通农家弟子何德何能,能面对这么大的阵仗,这会儿没直接吓尿就不错了。 东西推进来后,田言立刻对那俩人吩咐道,“你们下去吧,记住,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这俩也不是傻子,忙不迭的点头离开。 可是赵高这个时候却隔空一吸,关上了房门。 转魄灭魂两姐妹紧跟着扔出了自己佩剑末端的链刃,将那两名农家弟子穿胸而过,尽数锁住。 “救命啊,侠魁!” “救救我啊!” 两人急忙向田言救命,但田言脸色一沉,却没有动手。 赵高晃着美酒,没理会那两个小卒子,看着田言说道,“我很好奇,你的惊喜。”(本章完) 39314642。。 ...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先来一个小惊喜 田言闻言也只好继续无视两名弟子的呼救,走到被推进屋内的长方体囚笼边,打开上面的罩板,露出后面的栅栏小窗。 以及小窗后的,陈胜和吴旷的脸。 终于能看见外界情况的陈胜第一眼就瞄准了自己的老东家,一点不客气的上来就骂: “是你这个狗东西!” 吴旷反倒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高对于陈胜的破口大骂直接无视了。 天底下骂他的可谓数不胜数,就陈胜这点攻击性,连让他看乐子的资格都不够。 “这可称得上是真正的礼物?” 献上了陈胜吴旷两大罗网叛徒的田言含笑反问赵高。 啪……啪……啪…… 赵高很给面子的抬手拊掌道,“嗯,确实配得上惊喜二字。” “那足够为我证明了吗?”田言再问。 赵高摇了摇头,“还差上那么一点点。” 说着话,赵高站起身,负手而立,嘴角的笑意越发阴冷狰狞,“你需要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死这两个人。” 田言对此似乎毫无波澜,平静的把手放到属镂剑柄上,“如果你要求的话,我当然没问题。” 说完,她转身看向陈胜二人,眼中满是凛然的杀意。 吴旷依旧沉默不语,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陈胜则一如既往的暴脾气,直接骂道: “混蛋!叛徒!” “要杀就杀,有种就看着我的眼睛,给我一个痛快!” 田言不答理他,拔剑就要捅死陈胜。 关键时刻,赵高却笑盈盈的制止了田言: “他们是我的东西,你要杀的,是那边那两个。” 赵高话音落下,转魄灭魂两姐妹很配合的将两名倒霉的农家弟子提溜到了田言的身前。 “侠魁……不要啊!”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哆哆嗦嗦的求饶,却没能影响到田言分毫。 她毫不犹豫的调转剑锋,走向了这两个倒霉蛋。 实际上,赵高一开口要她杀人,田言就知道说的是这两个炮灰。 对赵高来说,陈胜吴旷两人都是高价值‘物件’,怎么可能让她当投名状给杀了。 况且,当着赵高的面杀农家的人有什么用? 难不成回头赵高还能让六剑奴出面指证田言背叛农家,弑杀同门吗? 谁会信敌人的话啊? 肯定是要田言当着农家弟子的面杀农家弟子才有意义,也就是让陈胜吴旷当见证人,见证田言的背叛。 只要罗网留着这俩人的性命,田言就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紧跟罗网脚步。 当然,也可以让这俩炮灰弟子当见证人,拿陈胜吴旷当投名状,不过……脑子正常的人,一般都不会这么分配任务。 而田言来说,杀陈胜吴旷她会很为难,因为陈胜是她爹钦点的农家工具人。 但杀两个普通农家弟子,那……用她老爹的话来说,江湖人,怎么死都不冤。…。。 她可从没有真把自己当成农家的侠魁,也没有为十万农家弟子操心的那份闲心。 赵高这个时候又提了个要求,“转过身,我需要你看着我,处决这两个人。” 田言从善如流,走到其中一名弟子身后,一手捏住他的脑袋,一手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眼神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看着赵高。 “很好,只有一种人能守住秘密,证明给我吧。”赵高手指掠过自己的下颌,语气阴柔的说道。 下一刻,长剑划过,鲜血迸出。 农家弟子只能无力的捂住自己的咽喉,却阻挡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发出几声呜咽后,彻底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陈胜看不见这边的情况,却也能猜出来田言再杀人,一时间怒骂不停。 可惜他文化水平不算太高,这么多年又是坚定的物理批判主义者,压根不会打嘴炮,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既无心意,也无攻击性。 田言也不理会他,如法炮制干掉另一名弟子。 赵高看这一幕,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他并没有急着跟田言说话,而是先朝外面喊道: “来人。” 立刻就有几名罗网杀手推门而入。 赵高用眼神瞥了一眼陈胜二人,下令道,“把这两个,都带下去。” 两人当即被罗网杀手给拉出了屋子。 路过田言时,暴脾气的陈胜还在骂: “你这叛徒!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端!” 可惜无能狂怒改变不了局势,他们俩还是被迅速带走了。 至于具体要带去哪儿,赵高没说,田言也只能之后查找档案找找看了。 似乎老天爷也在感慨陈胜二人被出卖的悲惨,天空恰在此时劈过一道炸雷,随后阴云密布,雨滴似滚珠一般砸向地面。 这场雨来的正好,却并不令人意外。 今天一直阴天,明眼人都能看出即将有雨,只是几时几刻下下来说不准。 破败的木屋虽然有个顶,却并不能阻隔住所有的雨水,尤其是这来的匆匆的大雨。 顺着屋顶的漏洞缝隙,雨水滴滴渗出,落在屋内的地板上。 赵高身边立马就有六剑奴的人给他撑伞,田言就没有任何遮挡物了,任由雨水滴落身上。 “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但今天是小满,你失算了,出门该带把伞的。”赵高看着这一幕,似有深意的提醒道。 田言抬起手,正好有雨水落下,她看着水滴滑落,平静的回道,“今天也是地泽万物的日子,淋点雨是好事。” “很好……”赵高一手背后,一手负前,彷佛居高临下的看着田言,突然说道,“你的母亲醒了。” 田言眼神一晃,依旧平静的回道,“是吗?” “你似乎并不惊讶?”赵高饶有兴致的反问道。 田言理所当然的回以反问,“一个被罗网宣布死亡却没有任何人亲眼看见她尸体入土的人,还活着不是很正常吗?”…。。 “呵……”赵高轻笑一声,对此不置一词,转移话题道,“她明白了一件事。” 田言眼眸低垂,情绪内敛,让人看不出喜悲,平静的问道,“什么事?” “罗网这道门,一旦跨入,就再也出不去!” “即便她放弃自己手中的剑,甚至愿意成为灰烬中的一具枯骨,也只是徒劳。” 田言看着赵高,没有作声,心中也没有任何波澜。 赵高这是在拿话点她,也是在拿话威胁她,用前代属镂的下场和安危来胁迫她乖乖听话。 但这话对田言真是一点威慑力没有。 罗网确实很难逃离,但她恰好就认识为数不多的成功者之一,甚至应该说,她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田言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 赵高抱起胳膊,指尖在手臂上点动,意味深长的回道,“这取决于你。” “只要你好,她自然就会好。” “那很好。”田言平静的回道,“只是请赵高大人记住,如果她不好了,那一切都可能不好。” 虽然是借用的身份,该田言承认的责任她也不能逃避,这个身份的母亲她不能不管。 罗网可以拿前任属镂威胁她,她当然也可以拿农家侠魁的身份威胁罗网。 毕竟,目前来看赵高还是很需要农家这股力量的。 赵高对田言的警告不以为意,也没有计较她的‘僭越’。 每一个初陷罗网的人都会奋力挣扎,直到发现自己永远无法挣脱,慢慢力竭屈服。 “属镂是你的了,大泽山,也是你的了。” “下一个任务,将会在泰山,等我的指令。” 听到这句话,田言没有回应,看了赵高一眼后,转身提剑出门,冒着大雨离开了。 赵高抱着胳膊,凝视着逐渐远去,身影迅速模糊的田言,心头掠过诸多思绪。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今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田言,很奇怪,给他一种很自然,但又隐隐不协调的感觉。 农家女管仲……田猛之女真有这般能耐? 罗网以前似乎太过忽视这位女管仲了…… 当然,大泽山之战中令他烦心的远不止田言一个人。 倒不如说田言压根就没怎么令他烦心,毕竟对方似乎有意靠近罗网。 田言抱有什么小心思,赵高还不清楚,但这不重要。 加入的罗网都是什么人? 人均死刑起步,上不封顶的活畜生,哪一个缺少自己的小心思? 反正在罗网精心编织的天下之网中,任何人都只能挣扎沉沦,管你有什么雄心壮志,还是歪门邪道,最终都只能成为工具人。 赵高此时最的,其实还是指挥农家击溃百战穿甲兵的韩信。 不过在赵高这儿,韩信目前还是个神秘人。 农家内部知道韩信的只有最高层,和少数的底层弟子。…。。 前者中,田虎肯定不会勾结罗网,泄露韩信的情报,司徒万里作为赌徒,也不会在农家势头正猛的偷摸勾搭罗网,只有一个田仲会这么做,可他人已经寄了。 而后者,基本都被田言或控制住,或清理掉了。 短时间内,赵高真就得不到一点确切情报,最多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赵高倒是可以试着直接从田言这里获取情报,只不过他不好这么做。 田言与罗网之间的关系还很薄弱,罗网占据着主动,但并未完全占据统治地位。 就像田猛生前,和罗网之间也始终存在博弈一样。 在田言面前,赵高必须为罗网树立足够的权威,也就不能展现出任何罗网不行的情况。 至少情报这方面,号称无孔不入的罗网不能露怯。 吓不住自己的手下,还怎么当老板呢? 就在这时,赵高的思绪突然被打断,猛然抬头看向门口。 同一时间,六剑奴也齐聚赵高身前,将他牢牢的保护起来。 而在雷雨交加的屋外,两道人影伴随着间或劈闪的雷鸣浮现在赵高等人眼中。 一人剑客白衫,一人黑袍大麾。 有如此装扮的二人组,自然就是鬼谷纵横了。 而他们俩出现在罗网杀手汇聚的地方,肯定不是来打招呼的。 赵高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转瞬间又恢复正常,率先开口迎人道: “盖先生,久违了。” 想当年……也不用当年,盖聂叛逃总共也没过去多长时间。 彼时,他们尚且同朝为官,虽说关系不咋地。 而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的死敌了。 盖聂的目光从六剑奴身上扫过,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没想到,农家之事最后还能惊动中车府令。” “呵!”卫庄冷笑一声,讥讽道,“机关算尽布这一局,到了收获的时候总该过来看看。” 赵高的目光转到卫庄身上,眼底明显多了一丝嫌弃。 相比较盖聂,卫庄和罗网的关系就纯粹多了——这么多年,对方找罗网麻烦的行为就没停过。 只不过卫庄永远是用逆流沙,而非流沙的名号。 赵高看他当然不顺眼。 巧的是,卫庄看他更嫌弃,也算互相对得起了。 赵高放下抱着的双臂,切换为了看起来更松驰,实际上更便于动手的姿势,轻描淡写的回道: “两位应该知道,自己都是帝国通缉的要犯吧?” “今日主动踏入罗网的据点,是要自首吗?” 卫庄昂首睥睨着他,非常霸气的呛了他一句,“你可以试试!” 六剑奴联手,再加上赵高,哪怕是鬼谷纵横也未必讨得了好。 但这句话反过来说更加成立。 赵高他们的压力同样巨大。 更重要的是,一旦双方,而六剑奴的某个甚至某几个成员受伤,乃至于死亡,都会严重打击罗网的顶层战力。 六剑奴作为罗网毋庸置疑的最高战力,尽管在赵高眼里依然是剑奴,可确实不容有失。 只要缺了其中任意一个,六剑奴的价值就直接废了,需要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训练一个补上去。 要是多缺两个,那就更完蛋了。 这远不是六个人变五个,或者是变四个这样的简单加减法。 要不然,依赵高的性格,盖聂他们俩一出现他就动手了。 相比较卫庄,盖聂还是更好说话一些,直接表明目的道: “我们来,是想向中车府令讨要一件东西。” “哦,何物?”赵高眼睛一眯,心中默默盘算着。 盖聂看向被放在一旁的放着荧惑之石的盒子,一字一顿道,“荧惑之石!” “此物?”赵高扭头看了一眼盒子,反问道,“此物可是皇帝陛下钦点的要物,盖先生要它想做什么?” “重要的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你做了什么!”卫庄插嘴回应道。 “我?我只是奉命,将其原模原样的带回咸阳,呈送陛下而已。”赵高露出阴柔的笑容,貌似真诚的回应道。 盖聂说话不难听,但也很直接,“抱歉,我们恐怕不能让你把它送到咸阳。”(本章完) 39314469。。 ...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我才是主角! “啊……”赵高轻叹一声,双手交叠,缓缓落于身前,“看来二位是打定主意要再提一提自己的悬赏金额了。” “呵!”卫庄冷笑着反唇相讥道,“章邯不死,你自己的麻烦都擦不干净了,还惦记着自己那点不上台面的鬼祟伎俩?” 赵高含笑回道,“章邯将军与我同朝为官,皆为陛下效力,何来矛盾?卫庄先生这话倒是有趣。” “这么高兴,不如等他回咸阳你再笑。”卫庄抬手抽出鲨齿,锋锐的剑风撕破雨幕,掠过土地,留下一道痕迹。 盖聂也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新佩剑,异常纤薄的剑刃闪过寒光,尽显锋芒毕露之感。 他们俩一动,六剑奴也瞬间紧绷起来。 屋外的众多杀手也围了上来。 赵高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中只余一片冰寒,杀气猛然迸现。 赵高周身气势一变,六剑奴便毫不犹豫的率先发动了攻击。 主攻手真刚冲在最前,找上了手持鲨齿的卫庄,负责干扰限制的转魄灭魂则同时选中了盖聂。 面对鬼谷纵横,他们也有经验了。 如果是整体对整体,也就是二打六,他们铁定打不过。 对付鬼谷纵横,就得想办法把他们拆开,变成两拨多对一。 这样他们才能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默契的配合,和灵活的走位,实现六个一相加大于六的效果。 赵高则镇守后方,暂时并未出手。 他是罗网一方单体实力最强的一个,只要六剑奴能缠住鬼谷纵横,他就不会冒然行动。 说不定可以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卫庄和盖聂一眼就能看出六剑奴的盘算,当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卫庄主动迎上真刚,盖聂紧随其后,守卫后方。 转魄灭魂想要故技重施,一左一右甩出了剑尾链刃,试图锁住盖聂。 有了经验,又换了一把正经佩剑的盖聂头也不抬地反手斜向一点,磕飞转魄链刃,同时使其撞到灭魂链刃上。 两把带链短刃缠在一起,转魄灭魂只得发力抽回。 投机者魍魉趁此空隙,一跃而起,由侧向直扑盖聂。 卫庄却恰在此时一剑逼退真刚,鲨齿反手直接接住了魍魉双剑。 助攻手乱神抓准机会,手中邪剑一横,直指卫庄要害。 卫庄双手持剑发力,鲨齿齿刃强行卡住魍魉,甩手一扔,把人砸向了乱神,彻底打断他的攻势。 此时,六剑奴中最致命的隐者断水出手了,目标也是卫庄。 寒光闪过,断水剑参差不齐的剑刃已然即将触及卫庄的衣衫。 也就在这时,一面纤薄如画的剑锷突然自侧向杀出,剑尖恰好点在断水剑势薄弱处,瞬间将其打偏,最终剑锋只是贴着卫庄的腰身掠过。 仍未来得及变招转身的卫庄直接撤回左手屈肘向后猛力一顶。…。。 断水只能抬掌格挡,攻击虽然挡下来了,人却被击退。 六剑奴近乎同时发动了攻击,却被盖聂卫庄相互配合给轻松化解了。 这证明他们六个对局势的判断一点没错,不把这俩人分开他们永远也抓不住真正的破绽,取得胜利。 而且与上次噬牙狱一战不同,这次卫庄盖聂占据主动,并不需要保护别人,也不需要尽快撤退,可以更从容的和他们纠缠。 拖得越久,他们六个越完蛋。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优势,那就是赵高。 赵高是个有耐心的人,但他也知道和鬼谷纵横过多纠缠不是好事,所以看准了机会就不做任何犹豫。 趁着盖聂卫庄与六剑奴一轮交手刚结束,旧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悍然出手。 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瞬间跨过双方之间的距离,一双长满尖锐利甲的苍白手掌朝着卫庄腰侧和心口同时抓去。 盖聂长剑杀出,直接卡住对方双手。 赵高的手指甲愣是和盖聂的剑刃摩擦的火花四溅。 阴寒真气汇聚于赵高手掌,和盖聂的剑气也是撕扯的难解难分。 仅以个人实力而言,赵高的实力已然接近卫庄盖聂的层次,和逍遥子比估计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方僵持之际,卫庄的鲨齿终于调转方向,杀向赵高。 而这个时候,六剑奴却又冲了上来。 老大亲自出手给他们创造机会了,再抓不住回头只怕要吃瓜落。 赵高联手六剑奴,确实是个麻烦,但盖聂和卫庄却一脸的不在乎。 他们之所以一开始就一副吃定罗网的态度,可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 罗网人多,他们也不是孤家寡人呐! 六剑奴一动,屋内突然泛金光,随后迅速扩大蔓延成为数条熠熠生辉的流光虚幻符文,各自缠上了一名剑奴。 紧接着逍遥子的身影突然闪现出来,一手雪霁,一手掐印。 看见逍遥子也出现了,赵高阴冷的眼眸瞬间一沉,一边侧身躲开卫庄的攻击,一边在心中打定主意。 该撤退了。 逍遥子也在的话,他们这边的实力就彻底落入下风了。 对他们最不利的一点是,逍遥子这种道家高手,最适合对付单体实力不如自己的群体敌人。 翻译过来就是天克六剑奴。 就像他一登场,就能以一己之力拖住六剑奴。 而且逍遥子在,墨家的高渐离在不在?楚国的那几个人在不在? 这些人随时都可能冒出来,进一步扩大战力差距。 万一真折了六剑奴中的某一个,他哭都没地方。 ……………… 大泽山东北,王离大营。 经过陈胜等人的一番大闹,王离大营可谓是一片狼藉。 好在王离的能力确实没问题,行军布阵是一把好手,这营寨建的一点毛病没有。…。。 哪怕农家的人放了那么大一把火,在他们撤退,阴豺等人率军退回大营后,所有骚乱和火势也很快被平息下来。 大营整体受损不超过三分之一,依旧保持着完整的防御能力,所以追击的农家军队果断撤兵了。 他们不具备攻城拔寨的能力,打也没意思。 况且这一战到此为止就是极限了,再打下去打输了会葬送优势,打赢了帝国会急眼。 阴豺等人自然不会闲了没事继续找事,老老实实的修补营寨,整备军队,同时派出大量的斥候寻找自家主将的下落。 然后,王离就自己回来了,带着一千多人的残部。 幸存者不止这点,不过都被冲散了,他也顾不上重新聚拢所有人再跑路。 剩下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得知王离安然无恙率军返回,阴豺三人赶紧出来迎接。 要不是害怕农家跟他们玩围点打援这一套,他们仨恨不得亲自率军出去找王离。 打了败仗,日子总还是能过,大不了降爵罚俸,最多就是一撸到底。 但王离要是出事了,只怕在通武侯亲自率军平荡大泽山前,要先杀了他们仨祭旗。 短短一夜过去,王离再次看见自己麾下阴豺、荒狼、血虎三员大将,想起已经战死的怒豹,心中不由涌起了万般思绪,一时间可谓五味杂陈。 复杂的感慨过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白屠。 不过对白屠,他就没太多的感想了,只有一个情绪——愤怒! 一想起白屠,他的怒火就恨不得从胶东桑海一直烧到陇西狄道。 这边刚吩咐完安顿自己残部的事,王离就迫不及待的找阴豺三将询问: “白屠那个混蛋呢?让他来见我,老子要活剐了他!” “呃……”阴豺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阴豺有些为难的说道,“白屠恐怕没法过来了,将军。” “嗯?”王离一愣。 片刻之后,阴豺三将亲自带着王离赵部朝大营一角的山洞囚牢而去。 等到了地方,进入山洞内,王离很快就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白屠。 他被绑在原本绑着花影的木桩上,被一把剑捅穿了心脏,早已死去多时——吴旷他们走之前,肯定不会再留着这家伙的命。 而且韩信还特意交代过要灭白屠的口。 看着已经死去的下属,王离的怒火并未消减,却已不知道向着何方宣泄。 最终只能意兴阑珊的一挥手道,“让人拉下去,埋了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山洞。 ……………… 与此同时,大泽山神农堂。 龙且、季布、英布,以及钟离昧四人齐聚一处。 此时,他们已经卸去了自己的兵权,将农家弟子还给了各堂。 此番大战,哪怕他们重创了怒豹军团和王离本部,农家的伤亡数字也还是一点不比百战穿甲兵少,甚至还会多个两三成。…。。 目前初步估计的伤亡数字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这对农家来说当然损失不小,但和伤筋动骨的百战穿甲兵比就只能算小磕碰了。 战争到这一步,跟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韩信给他们留了个口信,人已经溜了,他们自然也该功成身退了。 继续把着兵权,只怕会引起人家的不满与防备。 “钟离昧,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桑海吗?”英布大咧咧的向跟他们告辞的钟离昧问道。 钟离昧摇了摇头,刚才他就是在跟龙且他们道别: “不去了,我……毕竟曾经是帝国军人。” 这一战过后他显然就不是帝国军人了。 韩信的身份经过了严格保密,他可没有,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帝国就会知道他帮着农家对付帝国军队的事情。 他再回帝国军队内,迟早被抓起来车裂。 古寻当然可以保下他,但如果要保他,就没必要让他掺和进大泽山之战里了。 龙且他们都知道钟离昧没有回头路,所以直接邀请钟离昧正式加入他们楚系旧部圈子,成为真正的荆楚f4。 只不过他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龙且他们现在因为一起并肩作战而有些上头,表现得和钟离昧亲如兄弟,但等缓一缓,热血冷却下来,还是会惦记着钟离昧帝国军官的出身。 双方中间隔着一层间隙,钟离昧不可能真正得到信任与重用,必须得先想办法获取信任。 然而在他已经进入楚系内部的情况下,取得真正的信任其实很难,反而游离在外更容易一些。 这是他之前和韩信商量出来的方案。 听到钟离昧的回应,龙且劝说道,“帝国无道,钟离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为天下苍生而战,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呢?” 钟离昧抬手抱拳一礼,“龙且将军,你说的我都明白,但请恕我还无法彻底与过去切断。” “接下来,我还是想继续在这片大地上走走看看。” “与诸位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咱们江湖有缘,来日再见!” 这前半句话,钟离昧说的真心实意,并无任何虚假成分。 他确实很欣赏龙且三人的性格与能力,也很愿意和对方交朋友,只是双方立场不同,无可奈何。 至于算计他们的事……在战争中,交战双方针对对方的任何行为都无道义可言。 兵者,死生之地也! 钟离昧话说到这份上,龙且他们也不好再劝,只能还礼告别: “钟离兄,保重!” “江湖再见,钟离兄。” “嘿嘿,保重,下次见面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钟离昧朝三人点头致意后,转身离开。 在不远处,孟姜正牵着一匹马等着他。 这妹子非要跟着钟离昧,说是照顾他以报救命之恩。 也就是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这一套。…。。 钟离昧倒是不想借着所谓的恩情占人家姑娘便宜,但孟姜再三要求,他也没法拒绝。 因为在他看来是他欠着人家救命之恩,怎么好强硬拒绝呢? 再说了,大泽山周围的局势还未稳定,孟姜留在这儿也不安全。 他救不了所有人,至少得救自己的救命恩人。 钟离昧骑上马,然后把孟姜拉进怀里,最后朝龙且遥遥一抱拳后,纵马而去。 季布见此,不由调侃道: “这一场仗打下来,就他得了真正的收获啊!” “这小子艳福是不浅。”英布抱着胳膊附和了一句。 龙且稳重,只是笑笑,然后转到正题上说道: “咱们也该出发了,尽快返回桑海。” “不知道少主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三人一边朝马匹走去,季布一边问道,“之前听你说,少主现在似乎身处险境?” 龙且点点头,“没错,之前项梁大人传讯说少主和他的好友被困在了蜃楼上,一直没有脱身。” “不过也确认了,少主他们没出事,只是暂时被困住。” “蜃楼……”季布眉头一紧,“那座传说要出海寻仙的巨舰?” “对。”龙且点点头,接着含笑说道,“这艘船现在是桑海,甚至是全天下的焦点,咱们去了桑海后,估计也得跟它打不少交道。” 英布插话道,“一艘船有什么好研究的?我看咱们见了少主以后,还是尽快拉起队伍,找准时机反特娘的!” 龙且笑笑不反驳,只是回道,“一切,还要看少主的意思。” “咱们走!” “出发,桑海!”(本章完) 39314152。。 ...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主角登场 帝国胶东郡,桑海城郊外海边,墨家据点内。 班大师、雪女、盗跖、徐夫子、项梁,以及范增六个人站成一排。 在他们对面的则是姿态各异的天明三人。 天明瘫坐在坐榻,一副肾虚还通宵熬夜的样子,彷佛加强版韩信。 少羽双眼被一块纱布包住,还处于瞎子的状态。 石兰相对最正常,只是比较疲惫——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她反而感到越发的疲惫,大概是在蜃楼上紧绷的太久了。 班大师先开口说道,“天明啊,关于三足金乌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呃……”天明刚苏醒不久,脑子有些昏沉,而且刚有所恢复的身体状况也全还了回去,现在又陷入了混身脱力的窘境。 面对班大师的询问,他艰难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回道,“我……我知道也不是很清楚,它就是跟一个奇怪的女人有关。” 一听到和女性有关,班大师的脸色绷起来了。 他记得没错的话,阴阳家的东君就是个女人——虽然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继承太阳神名号的是女人,不过神学的事他不懂,也无从质疑。 天明继续说道,“那个女人很奇怪,她……呃” 说道这里,天明卡壳了。 他难得的智商上线,想起了这事牵扯到前任巨子,而且还是花边新闻,并不适合当着墨家以外的人说。 想了一下,天明才接着说道,“她说她和巨子老大关系特别亲近。” ‘特别’两个字天明额外加了重音,正常人都能听出来这个亲近指的是男女关系上的。 “什么!?”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盗跖的脑门上瞬间蹦出来无数问号。 这特么蜃楼上的人,为什么还能和他们老巨子扯上关系? 而且还是男女关系? 班大师捋胡子的手也顿住了,整个人陷入了迷茫。 倒是徐夫子相对理智一些,向班大师问道,“班大师,假如说这事是真的,你可了解……有没有有嫌疑的人选?” 徐夫子的意思是先别管真假,当真的研究研究,看有没有头绪。 班大师茫然的摇了摇头,很纳闷的说道,“没听说啊……你们也清楚,当年巨子他,压根没这个时间。” 燕太子丹就娶了一个太子妃,并未纳任何侧妃之类的,也从来不近女色——一天天燕国和墨家的事都搞不完呢,哪有时间搞女人! 再后来太子妃亡故,燕国灭亡,就更没这种闲心了。 “别瞎琢磨了!”盗跖不耐烦的一甩手中止话题,看向天明,“天明,你仔细说说有关那个女人的事。” “呃……就直接说?”天明先问了一句。 盗跖抢在所有人之前回道,“直接说!” 墨家和项家也算生死与共的铁盟友了,这点事没什么好瞒着的。 就算他们前代巨子真的乱搞男女关系……那特么也不是事儿啊!…。。 又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社会! 况且燕丹的太子妃已经过世了。 得了允许,天明也不隐瞒,一股脑全吐出来: “我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见到那女人的,叫什么樱狱,名字古怪的很,环境也古怪的很。” “然后她跟我说她是巨子老大的妻子,是什么太子妃,还说班老头你们都认识她。” “啊!?”x4。 四道异口同声,语气略有不同的惊呼声从班大师雪女徐夫子盗跖他们口中蹦出来。 和燕丹有关系的女人他们或许不清楚,但太子妃,那他们可就太清楚了。 连项梁和范增都忍不住对视一眼,露出了一脸讶然。 燕太子妃的死,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太……太……太子妃还活着?”盗跖整个人都懵逼了。 当年燕太子妃的死讯,可是燕丹亲自向他们宣布的。 班大师这时候脑子转得很快,第一时间询问道,“她身边跟没跟着一个女孩,大概……和千泷差不太多大?” 天明一听惊讶的看着班大师,“你们还真认识她啊!竟然也知道还有个女孩。” “她跟我说,她和巨子老大有个女儿,但没和她在一起,而是被阴阳家囚禁在叫……叫蟾宫的地方!” “我之前就是去蟾宫救巨子老大的女儿,然后撞上了星魂,再然后我的记忆就很模糊了,总之……最后就成这副模样了。” “那个女孩她说是叫……” 班大师颤巍巍的接话道,“高月公主?” “对!”天明声音猛地一高,“对,就是这个!” “呼……”班大师猛然吐出一口气,神色很是复杂,有震惊,有不解,有不可置信,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如果太子妃和高月公主真的还活着,对墨家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倒不是说这两个人对墨家有多重要的作用,而是意义很重大。 不过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跟你说过什么?”班大师抬手制止冒出了一堆问题等着询问的盗跖等人,只自己一人问道。 “也……没别的了。”天明仔细回想一番后答道,“除了这些外,她还出手帮我治疗了我的怪病。” “当时她说了很多话,我现在都不太回想的起来了,总之就是我暂时没事了,实力还变强了很多。” “之后我去救巨子老大的女儿的路上遇见了古大叔,他跟我说那女人没抱什么好心思,让我少去接触。” 听到古大叔这个称谓,项梁他们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但也没插话。 班大师想了一下,又问道,“太子妃她……有跟你说过她为什么会在蜃楼上吗?还有她的身份,更具体一点的?” 天明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哦对了!”天明一拍脑袋,“还有件很重要的事。”…。。 “那个女人,她当时跟我说过,墨家的所有巨子都死在了那个六……六魂恐咒之下!” “说什么六指老大如此,巨子老大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怀疑她跟巨子老大的死,还有六指老大的死有关系!” “六魂恐咒……” 班大师脸色骤然凝重,侧目和雪女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神情都不是很好看。 六指黑侠确认死亡的情报,即使是他们这些墨家的高层,也还是不久前才从通过了禁地的天明口中得知。 早已‘死去’多年,听起来根本没有人身自由的燕太子妃如何能知道? 而且还精确的知道六指黑侠死于六魂恐咒,这一点他们都不知道! 她还能缓解天明身上的封眠咒印。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们的太子妃,似乎很可能是个阴阳家的弟子,而且还不是一般成员。 当年六指黑侠的突然失踪,以及她本身的突然过世,或许都是早有算计的…… “看来你们和老头子我的想法差不多。”班大师捋着胡须,叹声说道,“太子妃,她当年大概率是阴阳家安插进来的卧底……” 雪女冷静的分析道,“但听天明的形容,她和高月公主如今在阴阳家内部的状况似乎并不好。” “内里还有更多隐情?” 班大师叹声点头,“这是肯定的,否则巨子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对我们说。” “他肯定知道一部分真相。” 盗跖很烦躁的挠了挠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太子妃和高月公主……明显现在是被困的状态吧?” 徐夫子抚须应道,“我觉得救,是必须救的,不把她们救出来,当年的真相就永远无法大白了。” “况且,无论如何高月公主咱们不能不管。” 就算燕太子妃真是卧底,也真是她害死了六指黑侠,高月公主也是绝对无辜的。 她随着燕太子妃一起不幸‘身亡’的时候才没多大……当然,现在其实也没多大。 作为燕丹唯一遗留在世的血脉,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得保住她!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但……必须得做!”班大师直接敲定了结果。 人,必须要救,但这事急不得。 从蜃楼上捞人,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这件事和救天明他们还不一样,后者是有‘内鬼’相助才会这么顺利。 没了场外援助,没了额外情报,再加上明显处于阴阳家严密控制下的营救目标……二者难度根本不在一个次元上。 接着班大师向盗跖问道,“天明他们的身体现在到底怎么样?蓉姑娘她确认都没事了吗?” “她……”盗跖话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大体上没事。”端木蓉清冷的声音响起,人也走了进来,对班大师仔细说明道,“石兰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气体两虚,需要调养。”…。。 “少羽的眼睛只是暂时失明,坚持用药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只有天明,他的问题只是得到了缓解,没有根治……甚至更麻烦了。” 听到最后,班大师的一张脸顿时皱成了麻花。 他刚才听天明说他也会死于六魂恐咒,就心生不妙,结果还真应验了! 天明本人倒是很淡定,因为是早就知道的情况。 他反正不在意,事到临头再说,现在没问题就行。 盗跖则急慌慌的追问道,“具体怎么回事啊,蓉姑娘?” 端木蓉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他在自己原本的问题上,又增加了六魂恐咒。” “这种咒术你们应该都不陌生。” “这……”盗跖张了张嘴,想骂点脏话。 这六魂恐咒都害死了他们两任巨子了,难不成真的还要再添一任? 不止是盗跖,其他人的脸色也阴沉的能拧出水一般。 瞎着眼的少羽急忙问道,“所以……这……怎么救呢?” 端木蓉摇了摇头。 少羽看不见,其他人可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直接神医三连吗? 雪女质疑道,“之前巨子中了六魂恐咒,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发作到经脉几乎完全崩毁的程度,天明怎么会坚持这么长时间没事?” “所以我说他的问题得到了缓解。”端木蓉解释道,“我刚才摇头,指的也是暂时不需要治疗。” “我不知道出手帮他缓解病症的人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体内属于阴阳家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的力量确实都被墨家真气和纵横之气压制住,陷入了沉寂。” “只要平衡不被打破,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端木蓉之前察看天明状况的时候,着实被这种情况给惊到了。 六魂恐咒和封眠咒印的力量肯定抗衡不了天明体内传自燕丹的墨家真气和盖聂温养的纵横之气,毕竟前者只是无根浮萍。 但实际操作起来,想到这一步却难如登天。 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都和中咒者自身状态有关,前者压抑,后者放纵。 调动墨家真气和纵横之气去镇压咒印之力,会瞬间激化咒印的力量,一方面引起封眠咒印的反击抵抗,一方面加速六魂恐咒对真气的灼烧。 这又会使得墨家真气和纵横之气失去控制,减弱对咒印的镇压。 简单来说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真要是容易,燕丹也不会闭眼等死了。 少羽摸着下巴嘀咕道,“听起来天明现在就像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炸的炮仗啊!” “蓉姑娘,这万一要是关键时刻他出问题了怎么办?” 端木蓉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回道,“没办法。” “如今天明体内的平衡已经极为稳固,正常情况下绝不会突然出事,但意外永远无法提前把握,所以你说的没错。” “至于治疗的方法……我没有。” “任何尝试都可能打破平衡,使他的状态瞬间飞速恶化,所以暂且放下不管,就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案。” “我会再想办法,只是需要时间……不少的时间。” 对于端木蓉的无奈,班大师等人也都表示理解。 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世上只有治不好病的大夫,没有能解决所有病症的大夫。 端木蓉已经尽力了。 “麻烦你了,蓉姑娘。”班老头诚心实意的道了句谢。 一贯冷淡的端木蓉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重要的问题你们就别问了,保证他们的休息。” “他们三个,每一个的精气神都几乎耗空了。” 这才是她过来的真实目的——提醒班大师他们要照顾病人! 这话一出,班大师他们集体陷入了尴尬之中,不由的连连陪笑。 “是,蓉姑娘说得对……”班大师回应道,“现在就已经没什么事了。” 端木蓉点点头,直接领着天明三人走了。 其实他们仨不想走,更乐意强打着精神继续讨论情报,分析形势。 不过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反抗不了端木蓉一点。(本章完) 39314654。。 ...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下一步 “啧啧啧……” 古寻抬手把手里的信函扔到桌案上,不由的连连啧啧称奇。 “王离这一战打的……狗看了都摇头啊!” “王翦王贲两父子花费十年时间,以四国兴亡为代价积攒的偌大名望,只怕要被他一仗耗尽。” 对面的张良含笑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回道,“对武成侯父子而言,这未尝不是好事。” “呃……你说得对。”古寻怔了一下,旋即笑呵呵的点头附和。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王离若是能把王家这耀眼的门楣给打下来,确实不算坏事。 反正以嬴政的性子,要么就留着王氏一族尽享富贵,要么就斩草除根三族尽灭。 能保住命就能保不住富贵,保不住命……就一了百了呗。 调侃完王离,张良把话扯回正题,分析道,“大泽山这一战的胜利,远比古兄你我预估的顺利啊。” “咱们想在王离身边安插内应坏他的事,这一环没想到竟然是罗网代劳了!” 古寻点点头,笑呵呵说道,“我原本确实有想过利用罗网那边,没想到……人家主动上了。” “王离……” 说到这里,古寻有些难绷的笑了两声。 现在复盘大泽山之战中,各方的所作所为,其实不难看出王离的失败是可以理解的。 兵者,死生之地,不可不察。 结果不可不察的事情愣是让他办成了事事不察,输了实在不足为怪。 王离离谱的是输的太惨了,也太丢脸面了。 至少打个双方惨败至少让人知道他有努力过啊! 等嬴政看了战报,怕不是要怀疑王离这家伙在演自己。 “从传回的情报来看,古兄,王离貌似不是掩日本人啊?”张良再次把话题扯回来。 古寻敛去笑意,点了点头,“照章邯所说,王离和掩日确实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不同的地方,理论上不可能是个同一个人。” “所以?”张良含笑反问。 “所以掩日不止是一个人,或者说……王离偶尔会借用掩日的身份。”古寻不以为意的回应道。 “既然如此,古兄觉得借着大泽山之战一事,王离是否有可能和罗网彻底割席?”张良又问道。 “这种问题,子房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古寻抬眼翻了他一下,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 政治上选择的盟友,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更换的——不是因为要守诺,而是一时的利弊得失不足以动摇联盟。 想让王离背离罗网,只有一个办法——由其他人来提供王离所需要的一切政治资源和帮助。 如今的朝堂上,能取代赵高的,只有身为相国的李斯,和长公子一派。 后者王离不想融入,也不能融入,前者跟赵高走的又太近。 至于章邯对王离释放的善意,最多让人家记他两天好,等尘埃落定,一切重归平静,谁还认你? 张良微微颔首,沉声说道,“我知道,但这于我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古寻闻言好奇的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张良反问,“古兄觉得,王离返回咸阳后会是什么情况?” “呃……”古寻想了一下,“以嬴政性格,王离的身份地位,应该也不会重罚,最多就是降爵罚俸,再加上暂时卸去他百战穿甲兵的主将之位。” 这一方面是惩罚,一方面也是必要的处理。 强弩步兵损失严重,百战穿甲兵损兵超过三分之一,战斗力遭到严重削弱,而且这支军队的特殊性导致短时间内无法补足编制。 在编制不齐,战力不足的情况下,百战穿甲兵要么暂时雪藏整备,要么就暂时编入其他军中。 无论怎么处理,王离这个主将都可以暂时歇歇了。 “那古兄觉得,王离卸去了百战穿甲兵主将之位后,何去何从呢?” “呃……”古寻一张嘴,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王离接下来会怎么安排,他就猜不到了。 动漫没放到,正史他不了解。 “打发去守陇西,坐两年冷板凳?”古寻瞎猜了一个可能。 张良一听不由笑了,“古兄,何至于此啊?” 帝国的西边全是大沙漠,连活人都不多,虽说是边境,却压根没有驻兵防守的必要。 把王离打发过去,就等于是把他废了。 帝国军官想向上爬,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军功,至于苦熬资历……至少对王离来说,纯属浪费大好青春。 “越是惨败,王离越需要军功来重新证明自己。”张良解释道,“大泽山一战之前的王离渴求战功,大泽山之后,王离只会更加渴求。” “所以?”古寻稍微品出了点滋味。 张良意味深长的说道,“南北两线,古兄觉得他更愿意去哪儿?” 古寻想了一下,没有头绪。 南边眼瞅着成了一个大坑,多少人填进去也未必能垫起来的超级大深坑,想捞军功的话,正常人肯定不会去那儿。 但北疆边军的主将是蒙恬,就算王离过去也只能矮他一头。 王离能乐意? “北边?”纠结了一下,古寻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 去北边最多有些憋屈,去南边就掉坑里了。 张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有北边。” “不止是他会选北边,其他人恐怕也要让他选北边。” “你的意思是?”古寻眉头一挑,已然领会了他的意思。 张良端起茶杯,低眉轻笑着说道,“蒙恬将军独自在北疆统率二十余万精锐边军,古兄觉得有多少人会不安心?” 古寻的眼眸也沉了下来,摩挲着自己身前的杯子,没有说话。 理论上来说,蒙恬拥有的只是战时兵权,而且只是针对北疆战事,不存在他振臂一呼,几十万大军就随他反了特娘的。 毕竟,这些士兵的妻儿老小大都在后方,自己造反了家人怎么办呢? 说到底,只有主将亲自手把手带出来的兵才有跟着造反的可能。 而帝国占据绝大多数的常规部队,都并非是单独由某个人练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扶苏被外放北地后,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他还有可能继承大位了。 公子重耳流放在外最终能成晋文公,是因为当时天底下远不止晋国一个国家。 现在可就只有一个帝国! 当然,这一切只是理论上。 不管怎么说,手握重兵的大将和落魄失宠的皇子凑到一起,都是个很难让人完全放心的组合。 更何况前几年北地好几个郡都是扶苏和蒙恬在治理,影响力多少是有一些的。 赵高肯定不会放心,嬴政……或许也不会放心。 这种情况下,把王离也安排进北地边军里,就能基本杜绝这方面的风险了。 沉默了一会后,古寻重新露出笑容,“所以你是担心流沙的布局被王离影响到?” “必要的提醒。”张良温润一笑,点了点头。 “嗯……”古寻一颔首,“我心里有数了,也不是大问题。” 张良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发言。 提醒,点到为止即可。 古寻这时候反过来提醒他道,“接下来帝国的焦点就是泰山了,儒家可是众矢之的。” “啧……”张良一听这个话题,不由摇头苦笑了一声。 泰山封禅之事确实是个莫大的诱惑,这才一日过去,整个齐鲁大地的儒生几乎都开始骚动了。 这不仅是封禅之事本身的影响力,还说明了有朝廷在背后蓄意推动,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传的这么快。 这年头又没有互联网! 而朝廷的下场,也代表小圣贤庄即使无意入局,也不得不掺和这淌浑水了。 “古兄有什么妙见吗?” “我?我哪有本事帮你出谋划策?”古寻一摊手回道,接着又话锋一转,“但是,我确实有个提议。” “既然无法置身事外,不如就主动入局。” “这封禅之礼的正统所在,无论如何也该是身为儒家圣地的小圣贤庄吧?” 张良略显惊讶的抬起头。 古寻这意思,是让小圣贤庄原地调转方向,改蛰伏为激进。 虽说小圣贤庄暗地里和古寻达成的合作已经算是打破了原本不问窗外事的处事原则,但整体上还是低调的态度。 如果按照古寻这建议,就等于小圣贤庄正式宣告天下,自己要入世了。 “这个建议……大师兄恐怕不会同意。”张良犹豫着给出了回绝的答案。 古寻不慌不忙的捏住茶杯,苦口婆心的劝道,“子房,你应该很清楚,无论是进是退,总要做个决定,逡巡不前,摇摆不定才是大忌。” “要么,就干脆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 “要么,就痛快的入世,和天下诸子各派,也和你们儒家自己人争个高下。” “古兄这话……另有深意啊?”张良回过味了,古寻这话不止是在说小圣贤庄。 古寻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然后才回应道,“我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子房,只是……必要的提醒。” “儒家不会被毁灭,哪怕是嬴政盯上了它——诸子百家哪一派都不会被轻易消灭掉,更不要说身为显学的儒家。” “但小圣贤庄不是儒家,它是可以被毁掉的!” 古寻脸上笑意消去,尽是严肃的提醒道,“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就如同我当年和韩非说的那些话一样。” “当然,只是建议,除非某些原则性问题,否则我不会阻止你们做任何事。” 小圣贤庄死不死,古寻……好吧,也是在意的。 韩非跟小圣贤庄有关系,惊鲵跟小圣贤庄也有关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一点不管它死活。 但管,也只是有限度的。 韩国和韩非,和红莲,甚至和卫庄都有关系,但古寻从来也没想过硬保它。 这方面,古寻一向尊崇存人失地的原则。 不过对于张良他们这些小圣贤庄的弟子来说,这种原则就未必能让他们接纳了。 所以,还是得三思啊! 历史中的秦帝国御史系统崩坏,在咸阳郊外刺杀嬴政都能跑掉,可秦时世界……御史系统也崩坏了。 但没了检察系统,还有罗网这个特务系统啊! 张良做的小动作越多,小圣贤庄就越危险。 这是他必须考虑的问题,否则等到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追悔莫及了。 张良眼眸低垂着,轻轻呷了一口茶水,默然不语。 ……………… 桑海港口外,蜃楼最高处,蟾宫之内。 无辜的少女似乎永远跪坐在幻音宝盒之前,永远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此时,屋内金光一闪,一袭长裙的焱妃骤然现身。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少女依旧一无所知,只是呆木的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焱妃对此也也不在意,手掌自衣袖一拂,一缕金芒随之出现在她掌心。 半颗带着金色纹路药丸静静的躺在她的手掌心里,赫然就是云中君被截胡的半成品聚仙丹。 不过此时它不仅是个半成品,还成了个‘半成品’。 也不知道另外半边去了哪里。 焱妃抬头看向少女,伸手朝前虚送一下,半颗药丸自然凌空飞向少女,飞入了她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毫无阻滞的流入少女咽喉,顺流而下,直入体内,随后药力飞速生效。 正常情况下,丹药想要发挥效果需要相当一段时间,除非有内家高手帮忙运功加速药力生效。 不过这聚仙丹就是不一般,哪怕只是半成品,效果也远超常人想象。 几乎转眼之间,丹药的药力就开始生效,少女浑身上下都开始冒起青白烟气,彷佛整个人开锅了一般。 紧接着,在缭绕的烟气笼罩下,少女无神的双眼猛然闭上,浑身开始剧烈颤抖,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呜咽声。 很快,一切重归平静,少女的状态也恢复正常,不再颤抖,不再呻吟。 她重新睁开了双眼,一缕金光骤然自双眸射出,一闪而逝。 金光散去,少女的双眸浮现。 不过这一次,少女的眼眸中出现了属于活生生的人的神采。 她的脸上随之浮现出疑惑不解的神色,第一时间看向之前焱妃所站的位置,只是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少女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迷茫。 她记得,那里似乎是有人的啊? ……………… 东郡,大泽山,破败木屋外。 密集的雨幕下,屋外的空地上,躺满了各种姿势的尸体。 他们的统一特征是,都有罗网杀手的标识。 而那座本就残破不堪的木屋,此时更是已经彻底崩塌,变成一座严格意义上的废墟。 卫庄,盖聂,以及逍遥子三人则站在废墟之中。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重聚 “罗网六剑奴,果然名不虚传。”逍遥子抚着胡须,叹声感慨道。 六剑奴加上赵高,硬是顶着他们三大高手的围攻,强行带着荧惑之石跑了。 说话的时候,逍遥子隐晦的扫了盖聂二人一眼。 就他的感觉而言,这两位刚才好像刻意放水了。 心里有些疑惑,逍遥子却并未询问。 赵高的位置是他们俩锁定的,自己只是被邀请来助拳,没必要操心太多。 况且,赵高本来也不能在大泽山出事,否则同样会引起嬴政的震怒。 盖聂二人似乎没发现逍遥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完全一副如常的样子。 “这次,还要多谢逍遥兄相助。”盖聂很客气的朝逍遥子道了个谢。 “盖兄客气了。”逍遥子抬手还礼道。 卫庄就很不客气,无视掉二人的客套话,说道,“经此一战,赵高不会在大泽山逗遛了。” 逍遥子闻言好奇道,“两位特意出手,就是为了惊退赵高?” 盖聂接话回答道,“有他在,大泽山的罗网始终会很危险。” 这话算是正面回应了逍遥子的问题。 而实际上……他们俩的目的也就是惊走赵高。 不过更进一步的目的还是净空大泽山区域。 赵高在的话,很难把大泽山区域的罗网杀手一网打尽。 逍遥子对这个回应没什么反应,转而问道,“接下来,两位打算怎么做?” 卫庄欻的一声收起鲨齿剑,冷淡的回应道,“这你该问他一个人。” 话落,卫庄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逍遥子挑了挑眉,疑惑道,“卫庄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盖聂淡定的回道,“接下来他要单独行动。” “逍遥兄,我们也该出发返回桑海了,小高他们都已经先走一步。” 话题突然转移,逍遥子怔了一下,然后才点头回道,“说的是,大泽山这里我们该做的都已做完,剩下就是农家自己的事了。” “那盖兄和我一起?” 如果不是盖聂卫庄找他帮忙,逍遥子这会儿也已经出发了。 盖聂抬手一横,“请!” 两人也很快离开。 雨幕之下,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和掺杂着雨水的鲜血。 现在看着还是一片浊黄混掺着一片鲜红,但要不了多久,血迹就会被冲刷干净,只剩下一些泡的发白的尸首,和一地的烂泥。 ……………… 大泽山,烈山堂。 朱家步履匆匆的赶到了烈山堂堂口,看着很着急,不过顶着的是‘喜’面。 而田言似乎早料到这一幕,已等候多时。 “侠魁,陈胜老弟和吴旷老弟人呢?”朱家也不客气,一上来就直入正题。 不过语气是笑嘻嘻的,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跟着还补了一句解释,“魁隗堂那边不少事等着他安排,结果堂口里的弟兄完全找不着人,找到我那儿去了。”…。。 一贯城府深厚,老成持重的朱家会这么直接,这么迫不及待的上门质问,自然是因为他急了。 如今田言作为侠魁,在农家的声望不说如日中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朱家倒是已经不执着于侠魁之位,但他不可能不防备田言,不防备田氏一族的反攻倒算。 本来他和陈胜两堂联手,在田言这个侠魁和她掌控下的四堂相持就只能勉强苟活,这要是陈胜再出点问题,他这小圆胖子就真的只能任人搓扁揉圆了。 而且如果田言对陈胜下手了,那就肯定也会对他下手。 事关身家性命,他能不着急吗? 当然,再急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他可以急,田言可以知道他急,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急。 田言淡定的回应道,“他们去执行一件很重要的任务了,我亲自安排的。” “任务?”朱家捏着面具胡须的手顿了一下,切到‘乐’面,好奇的问道,“什么任务?” “内容需要严格保密,请恕我不能相告。” 田言也解释了一下,“并非我信不过朱堂主,只是事关重大,更是牵涉到陈胜吴旷二人的性命安全,我不得不谨慎。” “这……” 朱家捋着须子,陷入了疑虑。 朱家其实是倾向于相信田言并没有动手,所以他才会亲自出面来找她。 毕竟以田言的城府和手段,实在没必要把事儿做的这么显眼。 但对方解释这一通后,朱家却有些怀疑了……这也太敷衍了! “侠魁,陈胜老弟可是一堂堂主,再重要的任务,也不能把他弄没有吧?”朱家尽可能用缓合的口吻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我理解朱堂主你的顾虑,但这个任务确实非常重要,而且也只有陈胜堂主他们才能胜任。”田言再度解释道,“至于魁隗堂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处理。” “侠魁,这似乎有些违背农家的规矩吧?”朱家切到‘喜’面,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 按照农家的规矩,六堂堂主虽然地位上逊于侠魁,但后者并没有直接任命堂主的权利。 她能许诺韩信烈山堂主的位置,是因为她是上一任的堂主。 之前能废了田蜜后直接把陈胜安排成魁隗堂堂主,是因为陈胜吴旷田蜜三人的破事实在特殊,没人愿意计较。 可现在田言把陈胜弄没有,然后再自己安排魁隗堂的操作,就显得太不合规矩,而且太可疑了。 “这一点……”田言依旧有说辞,回应道,“朱家堂主放心。” “魁隗堂的事,我肯定会给你,给六堂一个合适的交代,不会独断专行的。” “侠魁我自然是信得过,可……这终究不合规矩,农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啊。”朱家并不愿意轻易松口。 这事容不得他含糊。 要是他这边被忽悠回去,田言那边就集结其他几堂的人手对付神农堂怎么办?…。。 “这个任务,我征得了六大长老的同意,我所做的所有安排,也都得到了六大长老的许可。” 见朱家油盐不进,田言只好抬出自己准备的杀手锏,“这一点,朱堂主大可亲自去六贤冢找六大长老询问,便知真假了。” 听到田言搬出六大长老,朱家心中终于安稳了几分。 看田言信誓旦旦的模样,朱家觉得她说谎的概率不大。 六大长老身份特殊,就算是侠魁胡来,他们也不可能随意纵容。 他们这一代的六大长老还格外特殊,差了一辈以至于和六堂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任何瓜葛,更加可信。 当然,朱家肯定还是要亲自求证后才能真正放心,现在只是可以暂时放松一下而已。 “有侠魁这句话,我对其他弟兄也就有个交代了。”朱家笑呵呵的一抱拳,“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田言还有事,恕不远送了。”田言微微点头示意回道。 “侠魁客气。”朱家摆摆手,转身离开。 朱家转过身后瞬间,田言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朱家面具下的目光也变得冰冷。 虽然双方暂时达成了和解,但矛盾,始终没有得到真正的化解。 ……………… 大泽山外围,罗网的某个隐秘据点内。 赵高正一脸阴沉的坐着休息。 之前在那个破木屋里他还摆排场,弄了把豪华大躺椅坐,现在就只能坐最普通的椅子了。 在他旁边,则是各有负伤的六剑奴。 虽然他们有七个人,还有几十个炮灰,人数占绝对优势,可是面对盖聂卫庄逍遥子三大绝世高手,还是明显的力有未逮。 能顺利逃出对方的围杀,自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代价肯定不能赵高这个当头儿的支付,炮灰又完全顶不上用,所以最后受伤的还是六剑奴。 上次对阵鬼谷纵横他们就受了不轻的伤,这也才刚好利索没几天。 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是,这次受伤比上次轻。 上次鬼谷纵横又要保护人,又急着脱身,直接给他们放了个大的,导致他们的内腑都被剑气所伤。 这次就轻得多,基本都是简单的外伤。 不过不管轻重,对于赵府令来说都不值得。 谁会在意工具上是否多了几道刮痕? 他现在只顾着盘算今天这场伏击的始末。 从逻辑上判断,田言走后不久,盖聂他们就来了,双方很可能有所勾结。 当然,由于过于明显,田言大概率不会做的这么直白,所以也可能跟她无关。 赵高本人倾向于怀疑田言有问题……或者说他基本上会怀疑所有人。 但是他并不打算因此改变对田言的态度。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信任过田言,对她始终怀揣着怀疑。 只不过成为了侠魁的田言,身份毕竟不同于他手底下那些剑奴,哪怕赵高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能对其随意的生杀予夺。…。。 所以赵高懒得去考虑田言在这件事里承担了什么角色,只要她在明面上服从罗网的调令就可以。 赵高现在在意的是,盖聂卫庄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罗网的名声他当然很清楚,盖聂他们有一百个对他出手的理由,可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袭击是为了什么呢? 有六剑奴在,这场袭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得实质性的战果——也就是杀了赵高。 最重要的是,卫庄盖聂摆明了有所放水。 逍遥子看得出来,赵高也看得出来。 他们俩要是铁了心动真格的,荧惑之石或者六剑奴中的某一个,至少得留下一样。 没有思考太久,赵高就得出了答案——对方就是来打草惊蛇的。 除非有什么他不了解的隐情,否则盖聂他们的目的肯定是这个。 想赶他走? 赵高心中冷笑着,然后就决定尽快离开。 如果可以,赵高当然不想顺着敌人的目的做事,但有些时候,你不得不顺着人家。 大泽山就这么大,农家的立场很暧昧,王离现在八成会冷处理罗网的联络,章邯的影密卫现在肯定不介意找罗网的麻烦……在这种情况下被盖聂卫庄这两个煞星盯上,他们俩还不少帮手,就算是赵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得避一避。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赵高拿剑奴的命不当命,自己的命可宝贝的很呢! 不管盖聂他们有什么谋划,赵高都得优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反正农家基本到手,荧惑之石也算尘埃落定,罗网该拿到手的利益都拿到了,接下来就是吃点亏,赵高也不在乎。 如果说这些年跟古寻作对让赵高学会了什么的话,那排在第一的就是吃亏。 他赵府令一向是不愿意吃亏的,但面对更不愿意吃亏的古寻,很多时候就不得不主动让一步了。 时间长了以后,赵高渐渐的开始习惯。 只求目的达成,有所收获,不求大小通吃,一本万利。 ……………… 胶东郡,桑海城,小圣贤庄。 庄内的一座凉亭中,儒家掌门伏念正和自己的师弟颜路下棋。 他们两人,一个内圣外王,端凝沉稳,一个和煦如风,温润如玉,棋路都非常的正。 反倒是张良,下棋经常剑走偏锋,不拘一格。 不过今日,伏念的棋风却稍有些激进。 看着明显比往日进攻性强的黑子,执白的颜路笑道,“大师兄今日是遇见什么人了?” 一脸肃容的伏念听到这话,不由微微摇头,“没见什么人,只是收到了不少来信。” “儒家各派的人?”颜路反问道。 伏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一个个都被封禅大礼蒙蔽了眼睛,却又不肯轻率出头,偏要来我这里问东问西,实在无趣!” 众所周知,孔圣之后,儒家八分,分别是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梁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它们有的传自孔子的弟子,也就是子张之儒,颜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乐正氏之儒。 有的传自孔子后人,也就是子思之儒。 有的则是孔子后的儒学大师所传,其中孟式之儒传自孟子,仲良式之儒传自荆楚大儒陈良,孙氏之儒传自荀子。 而小圣贤庄作为儒家圣地,儒家魁首,反而不属于八派中的任何一派,尽管荀子就是小圣贤庄的。 因为儒家八派,本来就是荀子的学生韩非做的笼统划分,并不算是明确的儒家内部派系划分。 如果真要划分儒家内部派系的话,只能说无限可分。 因为韩非作为荀子学生,在儒家内部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世人普遍认可了他这儒家八派的说法,包括儒家内部也大体认可。 但小圣贤庄显然不会把自己划到某一派里去。 它始终是儒家圣地,代表着儒家本身,而非任何一个派别。 但它的特殊,也必然会带来额外的麻烦。 伏念所说的无趣之事,便源自于此。(本章完) 39314895。。 ...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齐鲁风波起 第1761章齐鲁风波起 “他们都有什么想法?”颜路抬手落子,同时含笑问道。 “什么想法都有。”伏念跟着落下一子,语气稍见平静的回道,“请愿的,拱火的,试探的,联合的,威胁的,晓之以理的,动之以情的,诱之以利的……” “简而言之,熙熙攘攘。” “那大师兄你怎么看?”颜路反问,同时再度落子。 “我没有看法!”伏念语气严肃的回道,重重的按下一枚黑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师弟不要失了本分。” 作为儒家弟子,臣不议君,子不评父是本分。 嬴政这位始皇帝尤其重视这一点,所以直接废除了周王朝使用的谥号,同时也没有重新启用商王朝的庙号,规定单纯以代数传承来代称皇帝。 在这种情况下,伏念等人身为儒家弟子,自当守好本分,不妄议帝心,更不该妄图钻营投机。 当然,伏念不想掺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顾不上。 “别忘了,我们现在另有正事要忙。” 颜路闻言双眼一跳,心中了然。 对伏念来说,泰山封禅固然是一等一的大事,但只要嬴政没明令要求小圣贤庄负责,那眼下对伏念来说最要紧的就还是抄书的事。 目前这个工作的推进速度还很堪忧。 这个时代毕竟没有自动化,必须全靠人力完成,而且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干,速度肯定提不上去。 效率低就算了,伏念似乎还有些应激障碍加被害妄想……虽然焚书令还没正式下来。 他生怕留存的副本少了不保险,在有流沙不限量提供抄写用纸的情况下,恨不得一卷书抄他一千几百份的副本。 多抄点书没什么,应该说还是大好事,毕竟这年头限制百姓读书最大的障碍之一就是书太少。 但是没完没了的抄书也不是事儿啊! 人的双手,生来不只是为了干抄书这一件事的。 好在伏念只是有些反应过度,理智尚存,还知道先把藏书全部抄录少量副本后,再考虑进一步的数量扩大。 “大师兄,眼下齐鲁大地都已沸反盈天,小圣贤庄想要不闻不问,只怕……难啊!”颜路想了一下,语气微妙的提醒道。 颜路自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格,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觉得与世无争是好事。 泰山封禅之事,小圣贤庄不掺和,真的就能偏安一隅,恪守规矩了吗?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伏念淡定的回道,“为君者既未发话,我等臣民自当缄默。” 颜路咧了咧嘴,感觉焚书令已经扰得大师兄脑子有点不转圈了。 守规矩? 小圣贤庄做的事和守规矩扯得上关系吗? 当然,抄书不违法,偷偷摸摸抄书同样不违法,探听尚未公布的朝廷政策才是违法的。 但焚书令的事不是小圣贤庄刻意打探来的,而是主动送上来的。…。。 所以严格来说,小圣贤庄最多算不主动违背规矩。 守规矩显然不等于不违背规矩。 按照伏念的说法,他其实已经越线了。 更重要的是,对嬴政来说,上述不等式依旧成立,所以小圣贤庄的所作所为该如何定性,就更是纯看他心情了。 面对皇帝这种生物,过分的抢夺主动是找死,但一味的被动忍耐就是等死了,尤其是在周围有一群心怀不轨的敌人……也可能是猪队友的情况下。 “大师兄,别忘了你答应长公子扶苏的事。”颜路轻声提醒道。 伏念落子的动作一顿。 颜路想要提醒他的肯定不是那件事本身,因为他答应的事就是抄书,而这件事他正办着呢。 所以他这个师弟要说的,其实是当日扶苏访问小圣贤庄,他们私下的那场会谈…… 颜路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师兄,天下大势的大漩涡,小圣贤庄躲不开,这封禅大典的小漩涡,小圣贤庄只怕也躲不开啊!” “……我明白了。”伏念沉重的放下手中的棋子,低沉的回应了一句。 接着,二人不再言语,专心于棋局。 或者说看起来专心于棋局。 ……………… 桑海城,古寻的小院内。 时间已近黄昏,古寻早早的吃了顿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盘算接下来该干什么。 这一盘算起来,就发现千头万绪,根本没个头尾。 蜃楼的事,儒家的事,罗网的事,还有即将到来的泰山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他都该过问一下。 但要是都过问,那他的事也太多了,而且……完全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哪件事都要处理,哪件事也都有难处,就算是古寻,也没办法一蹴而就。 “一介武夫……终究是一介武夫。”古寻抱着胳膊,自嘲的笑了两声。 不过他心里也没太在意。 这些事哪怕办不成,也就办不成了,终究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只要真正的大事办成,这些……反正不用他去头疼。 正当他闲了没事胡思乱想之际,院内出现了一声细微的脚步声。 古寻扭头看过去,来人正是惊鲵,不过她手里拿的并不是自己的惊鲵剑,而是方方正正的白剑却邪,穿着的也是却邪平日里的衣服,并不能凸显身材,甚至应该说干脆就是在遮掩身材。 古寻既不惊讶她人来,也不惊讶却邪剑和她的穿着,只是笑着招手,“难得啊,愿意主动来见我,过来坐。” “大泽山的情报你收到了吗?”惊鲵走过来,坐到古寻对面后,直入正题问道。 “今早的我收到了,之后的还没送来。”古寻调整了下坐姿,回答完反问一句,“怎么,罗网那边有消息传来?” 之前虽然清洗了一遍桑海区域的罗网杀手,但这里还残留不少情报人员,以及古寻他们刻意留下来的少量‘自己人’。…。。 这些人,共同维持着这片区域的罗网运转。 当然,也只是最基本的运转,就像一个只有前台客服的公司。 不过靠着这些人,也足以暂时糊弄住赵高,让他仍然以为桑海一切如常。 罗网的情报自然也会正常朝这边送,但延时比较高——情报只是会往这里送,但不会专门往这里加急送。 按理说,惊鲵应该不会这么快从罗网那边收到大泽山之战落幕的消息。 惊鲵摇了摇头,“有消息,但不是大泽山的。” “罗网在抽调人手前往鲁县博阳周围。” 这两个地方换种说法就是,泰山附近。 古寻对此并不意外,“嬴政从咸阳出发才刚开个头,封禅之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罗网肯定是出了大力气的。” 从咸阳到泰山,如果是盖聂这类江湖人,最快估计三四天就能到,但嬴政的出巡队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到。 就古寻所知,朝廷那边规划的预定抵达泰山的时间,是在五十天以后,将近两个月。 一方面,嬴政的出巡队伍在事实上是流动朝廷,沿途经过的城池都要逗留考察。 另一方面,皇帝出行,必须得保持体面。 嬴政的马车减震系统再优秀,那也还是马车,该有的颠簸还是会有。 减轻≠没有。 速度一旦提上去,颠簸的程度就会直线上升,出巡队伍承担的出行压力也会直线上升。 退一步说,就算嬴政扛得住舟车劳顿,跟着他的还有不少年纪不小的老头,这群老家伙可未必扛得住造。 但是就这么一支慢悠悠的队伍,才刚出发没两天,有关泰山封禅的消息就传遍天下。 这怎么可能没问题呢? 而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将消息传遍中原大地的组织,寥寥无几。 流沙没干这事。 帝国朝廷有能力,但不会做。 剩下的也就罗网一家了。 “儒家这一次,算是被罗网成功的给架起来了。”古寻跟着感慨了一句。 赵高这个逼,虽然一肚子坏水,整天不憋好屁,但能力和手段确实不差。 那边刚算计完农家,这边就开始架儒家,真是一点不耽误。 不得不说,论起对付诸子百家,就算是古寻也得承认还是他赵府令更专业。 行动效率比古寻这个咸鱼强太多了! “果然是借封禅之事对付儒家吗……”惊鲵听了古寻的话,轻声呢喃了两声。 “伱在担心儒家?”古寻听到后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问完就知道自己想岔了,“你是在担心颜路吧?” “你觉得罗网这一次能成功吗?”惊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也算表明态度。 古寻耸了耸肩,“我不好说,赵高具体什么计划我都不知道。” “不过,就我个人的看法,不管赵高打算做什么,成功的机率都很高。”…。。 “罗网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就是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与漏洞。” “在大泽山,对付农家靠的就是迅速引爆农家内部的矛盾,而儒家……” 说到这里,古寻不由笑出了声。 如果说农家内部的矛盾更多源自于利益之争与派系斗争,那儒家内部的矛盾就更接近宗教矛盾了。 大家互相看对方都是异端。 你要说直接的利益冲突,真的不多,但却在根源上,在自身派系的存在正义性上,有着不可调节的冲突矛盾。 这种充斥着更多情绪与思想上对立的矛盾,无疑更加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再加上泰山封禅是嬴政密切关心的大事,以赵高对自己主子的了解,很轻松就能将皇帝的怒火引燃到儒家头上。 “小圣贤庄也躲不过?”虽然听到了坏消息,惊鲵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依旧平静的问道。 古寻又一耸肩,“如果只是儒家内部冲突,小圣贤庄当然可以避开。” 作为儒家圣地,小圣贤庄不想下场的话,谁也拉不动它,最多就是被人骂一骂。 但小圣贤庄在儒家内部本就没少被diss,也不差多这一两句骂。 “但这场矛盾迟早会烧到儒家以外,就像农家在大泽山的情况一样。” 通过荧惑之石,农家的矛盾直接被牵连到帝国身上,引来了王离百战穿甲兵的致命威胁。 儒家现在的境况看起来还不如农家。 毕竟农家只是牵连到一块嬴政特别想要的石头,而儒家关联的泰山封禅,可是直接关系嬴政本人。 “……”惊鲵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又问道,“你打算插手吗?” “不好说。”古寻一摊手回道,“原则上我不希望儒家遭受灭顶之灾,但还得看接下来情况怎么发展。” “至于小圣贤庄……也别太担心,大不了就是存人失地,我还能放任咱老弟出事吗?” 古寻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名义上被他叫老弟的颜路,看起来可比他大不少……虽然实际上是古寻年纪大。 惊鲵闻言朝着古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即使面对古寻也总是一脸的清冷。 不过当她心情好,或者想让古寻心情好时,表情都会变得柔和。 此时她的笑容,并不是因为知道了颜路不会出事,只是为了让古寻别挂心她——她从不觉得颜路人会出事。 古寻见状也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故作委屈的问道,“特意来找我,就为了问问颜路的事?” 惊鲵听到这话笑容立刻敛去,恢复平日的高冷,然后回应道,“有别的事。” “你去告诉焰灵姬她们,不要在我周围闲逛了。” 和焰灵姬不同,惊鲵倒是从来不对这些‘姐妹’有偏见,或者看不顺眼,她是尽可能的包容,尝试和每个人和谐相处。 但最近焰灵姬和红莲拉着弄玉,有事没事就在她周围晃悠。 要是平日,她也懒得计较。 但她最近给自己闺女顶包呢! 这几个货老是晃悠,就是在给她平添暴露的风险……虽说桑海地区已经没有几个罗网的人了。 “啊……”古寻听了这话有些抓瞎,张了张嘴,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闲了没事聊什么骚! 以焰灵姬她们的本事,不可能时刻锁定惊鲵的位置,所以……没错,是古寻带的路。 毕竟是他让焰灵姬她们给自己打探消息,肯定要他提供必要的情报。 结果情报没探来一个,乱倒是捣了不少。 关键惊鲵这话说的占理,人家正忙活正事呢…… 古寻只能扯动嘴角,讪笑两声回道,“这个,我回头就跟她们说,肯定不让她们继续胡闹!” 惊鲵圆润的双眸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很明确——你最好这么做! (本章完) 39314495。。 ...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 不顺利的沟通 看着惊鲵的小表情,古寻挠了挠头,嬉皮笑脸的朝她咧咧嘴,然后装做很随意的样子问道: “鲵儿啊,你的麻烦我帮你解决,你是不是也帮帮我的?” “嗯?”惊鲵轻哼一声,对古寻的要求不置一词。 不答应,也没拒绝。 古寻见状只好无奈的搓着手陪笑道,“你们想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可是别把千泷那孩子牵扯进来啊。” 听到这话,惊鲵的眼神晃了晃,心中似乎闪过了某种情绪,但并未跟古寻明说,只是回道: “那是她母亲的选择,我无权过问。” “你这叫什么话!千泷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啊!”古寻听了她的回应有点生气。 惊鲵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回应道,“但这是她母亲的选择。” “那你倒是尝试阻止焱妃啊!结果你不帮我,却还给她助纣为虐?”古寻不理解的反问道。 尊重他人选择当然没毛病,但该管的事也得管啊! 照惊鲵这操作,他当初岂不是该看着韩非死在大牢里? 惊鲵没有解释,只是默默的看着古寻,眼底按捺着复杂的情绪,却并不显露出一丝一毫。 两人僵持许久后,古寻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按照逻辑做推断,一定是我一旦知道,大概率会直接阻止的事情。” 古寻想做的事未必一定能做成,但铁了心要阻止的事情,基本上一定能搅和黄。 对于关系不亲近的人,他可以进行最彻底,最极致的人道毁灭,通过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来解决问题。 对于关系亲近又实在劝不动的主儿呢,他肯定不能物理毁灭,但可以暴力阻止,比如冰魄寒气冷冻保鲜。 这一点上,古寻可以做到真保鲜,只冰封不死人。 当然,有时限的,而且不能特别久,否则就真冻死了。 听到这话,惊鲵也有了点反应,反问道,“你要阻止我们吗?” 这回轮到古寻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锁着眉头沉声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阻止呢?” 就算是暴力阻止,也得有个具体目标才行,否则的话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当然,让古寻迟迟没有真正动作的原因,不止是顾忌这一点。 之后惊鲵没有再说什么,悄然起身离开。 古寻目送她离开,手指在身前的石桌上不住的敲击,心中暗自盘算着。 “蜃楼……苍龙七宿!” ……………… 桑海城外海滨,墨家据点内。 张良一过来,就看见了围成一圈,各有所思的墨家及项氏一族成员。 “看来诸位收获不少啊。”张良笑着打了个招呼。 “子房,你来的正好。”班大师一见张良很开心。 就班大师所知,关于过去阴阳家东君的那段隐秘过往,除了阴阳家自己以外,大概就只有流沙会有些许记载了。…。。 张良说不定能提供一些额外的信息。 张良没急着问什么事,而是先说道,“天明他们呢?都安然无恙吧?” 盗跖一摆手,甩了甩头发说道,“别提了,大问题没有,小毛病一堆,估计得修养一段时间。” 班大师跟着说道,“之前我们拉着他们问了一下蜃楼上的事,这会儿休息去了,状态都很差。” “他们三个孩子在蜃楼上孤立无援的坚持了那么多天,能不出大问题就算是万幸了。”张良听完颔首回道,接着才问班大师说的事,“可是有事需要子房效劳?” “啊对。”班大师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后陈述道,“之前天明跟我们说,他在蜃楼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根据他的讲述,我们判断这个女人的身份很可能是多年前就已亡故的燕太子妃殿下。” “蹊跷的不仅是太子妃死而复生,而且她似乎和阴阳家扯上了密切关系,尤其是和传说中的那位阴阳副掌门东君。” “东君啊……”张良点了点头,心下了然了。 这方面的问题,之前古寻提醒过他。 “可惜,对这方面我的了解十分有限。” 这句说的是实话。 张良知道焱妃就是东君,但也基本就仅此而已。 原因很简单,谁闲了没事去查自己朋友老婆的情报啊! 张良知道的信息几乎都是古寻自己偶尔聊起的内容,其次就是在流沙的某些请报上无意间看到的。 跟古寻关系密切的女人里,张良最熟悉的就是紫女红莲弄玉,然后就是焰灵姬和明珠,最后才是焱妃和惊鲵。 雪女闻言不由蹙眉问道,“一点情报都没有吗?” 张良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含笑回道,“那还是有一些的。” “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你们说的死而复生,出现在蜃楼上的燕太子妃,肯定不是阴阳家的东君。” “这一点老头子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班大师对此并无异议,点了点头。 燕太子妃是见过他们前前任巨子六指黑侠的,如果她是东君,当时肯定会被认出来。 但问题就在于她不可能是东君! 班大师接着说道,“可是按照天明所说,太子妃她能够操控一只真气构成的虚假三足金乌,就我所知这应该和阴阳家的最高阴阳术魂兮龙游脱不了干系。” “会这门阴阳术的人,应该只有副掌门东君,以及左右护法月神星魂啊!”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也未必就是必然。”张良淡定的回答道,“阴阳家有很多规矩,但严格说来,其实只有一条。” “东皇太一就是阴阳家的规矩。” “只要有他的允许,谁都可以修行魂兮龙游。” “可太子妃她……”班大师捋着胡须,一脸疑惑不解。 东皇太一当然可以打破规矩,那新的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太子妃会成为破例的人?…。。 她跟阴阳家到底有什么瓜葛? 张良看得出班大师的疑惑,也能够在一定程度解答他的疑惑,但张良没有说。 这事说到底,就牵扯到燕丹这位前巨子的黑历史了。 张良可不喜欢做揭别人短的坏人。 “真相到底如何,或许只有那位太子妃殿下本人能为我们解惑了。” “我觉得眼下比较重要的,应该说诸位打算怎么做吧?” 班大师抚着胡须叹声道,“子房你说的没错,只是不能确定太子妃的身份到底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不好做决定啊!” “复杂的问题,就试着简单化,一步一步来。”张良笑着回道,“首先第一点,你们是否要救她?” 班大师等人对视一眼后,齐声回道,“救!” 雪女跟着补充解释道,“按照天明所说,船上不仅有太子妃,还有同样本已亡故多年的高月公主殿下。” “她是巨子唯一留存的血脉,必须要救。” “既然这一点达成共识,那问题的答案也就明晰了。”张良颔首说道,“再策划一场救援行动。” 徐夫子插话道,“可是太子妃她立场未明,救回来我们……” 话没说透,意思倒也足够明确。 张良干脆的回道,“情况不明,就按照最坏的考虑。” “把那位太子妃当作一个必须救……或者说劫过来的阴阳家成员就是了。” “呃……也不失为一种方法。”班大师捋胡子的动作一顿,然后苦笑着认可了张良的说法。 “那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救了。”盗跖抱着胳膊大剌剌的说道,“天明说太子妃被关在一个叫樱狱的地方,高月公主则被关在蟾宫。” “这俩地方子房你知道吗?” “蟾宫我知道,是蜃楼的最高处,很显眼,防守也很严密,而且并不存在直接通向那里的路。” 张良语速放慢,“至于樱狱……就我所知,蜃楼上并不存在这个地方。” “不存在!?” 后半句话一出,班大师等人俱是一惊。 蟾宫的位置特殊,防守严密都在他们意料之中。 从天明的讲述来看,阴阳家留着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显然有特殊的用处,不可能随意处置安排。 但……怎么会不存在呢? 这个名字可是太子妃亲口告诉天明的,又不是他偶然听到的,不存在听错听岔的可能。 所以……要么是太子妃故意骗了天明,要么就是那地方过于隐秘,甚至张良都不知道。 他们全都选择了后一种可能。 这也算是正确答案,只是…… 张良语气加重提醒道,“诸位,对于蜃楼的了解我确实有限,但樱狱这个地方,我确实从未听过。” “这种情况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恐怕只能从极少数人口中才能得到有关它的情报。” “极少数……会有多少?”盗跖嬉笑着问道,“三五个人?”…。。 张良含笑回道,“恐怕还要更少。” “啊?”盗跖一愣。 他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他以为情况最坏就是只能从阴阳家高层,那些长老护法口中得到情报。 这样算下来大概就是六七个人。 结果答案比他的玩笑还离谱!? 比三五个人还少,那岂不是就只有一两个人知道? 阴阳家的左右护法,月神星魂? 看着众人的愕然,张良再次强调道,“我说的樱狱不存在,指的是连蜃楼的图纸上都不存在那种意思。” “图纸……怎么会连图纸上都没有?”盗跖懵了。 帝国的人造东西这么不讲规矩的吗? 图纸上没有的东西能乱建的? 张良耸了耸肩,“所以是不存在。” 他说话可是很严谨的。 如果不知道,他会直接说不知道,而不是用更确凿的不存在的说辞。 班大师捋着胡子,眼神中满是凝重,“看来太子妃牵扯到的问题,比我们预想的要更为严重。” 如果没有证据,班大师不会考虑天明被欺骗的可能。 他想不通太子妃骗天明的任何理由。 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干脆不说都可以,何必编个名字呢? 所以出现樱狱存在又不存在的状况就只有一种可能,有阴阳家,或者说帝国的高层刻意隐去了它的存在。 按照这个猜测,张良的说法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知道樱狱位置的人,恐怕真的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人。 这就麻烦了啊…… 张良紧接着意味深长的又提醒道,“就我所知,公子扶苏也不知道蜃楼上存在樱狱这个地方。” 班大师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 张良这么说,一方面是提醒他们,哪怕是帝国的高层也未必足够了解蜃楼,另一方面是在隐晦的告诉他们,无法从流沙那边获取到相关情报。 后者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张良这层联系,他们也不该指望流沙这个敌对势力。 而前者,换一种说法就是樱狱的情报只能找阴阳家的高层。 最高层,也就是左右护法。 月神和星魂。 从他们两个嘴里搞到樱狱的情报……班大师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烧坏了。 现在是…….jpg。 他早有心里准备,这场救援行动不会轻松,但是这难度未免也太高了! “看来救人的事,必须仔细策划一番了。”班大师最终也只能叹声感慨一句。 ……………… 大泽山,烈山堂堂口附近。 田言拎着属镂剑,于山林间穿梭,依旧穿着自己那一身素衣,披着斗篷。 哪怕已经展露了自己的真实实力,她平日表现得也还是像过去那个柔弱大小姐。 走进林中后不久,田言停住了脚步,冷淡的喊话道,“来了,就现身吧。” 她话音落下,穿着一身秦军甲胄的掩日提剑现身,从某棵树后走了出来。 “看来你已经处理好农家内部了。”掩日嘶哑着声音,先开口道。 田言态度很冷淡,不咸不淡的回道,“我刚见过赵高大人,不知掩日大人又有何事?” “你见没见过赵高大人,不用特意跟我说,属镂。”掩日的态度比田言更差,嘶哑变音过的声音都难掩他的不满。 也不知道是不满田言的态度,还是不满田言拿赵高点他。 “说事。”田言懒得废话,直言回道。 “一个任务需要你协助。”掩日也不跟她掰扯了。 田言回道,“赵高大人说,我的下一个任务不在这里。” “所以只是让你协助。”掩日面具下的双眼冷冷的瞪着田言。 也就是田言实在身份特殊,正常的罗网杀手哪有资格在他面前哔哔赖赖。 就算是天字杀手,也得服从他的安排。 田言也不是真的要和掩日对着干,见他已经急了,态度反而缓和了: “什么任务?” “伏杀章邯!”(本章完) 39314158。。 ...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事不过四 听到掩日的话,田言表情毫无起伏,沉默了片刻后回道: “就我所知,罗网已经发起了针对章邯的三次刺杀行动。” 这句话是在陈述罗网的失败,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嘲讽。 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再。 一次失败是意外,两次失败是巧合,可一连三次失败,那就纯纯的是你们罗网这群废物无能了。 第一次打了章邯一个措手不及,第二次得到了田言的暗中协助,第三次更是有王离给你们创造环境。 结果三次大优势,硬是打了个零杠三…… 这种操作水平,田言真的是不好评价。 就这还想再来一次? 哪怕抛开自己的真实立场,作为一个正经的罗网杀手来说,田言的建议也是再等等吧。 掩日大概也知道最近的刺杀行动罗网有多拉,哪怕田言语气里并未携带任何情绪,他也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是在质疑他。 或者说是质疑他领导下的罗网针对章邯的刺杀行动。 可惜的是,掩日尽管心中不爽,却也无从辩驳什么。 因为打了零杠三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他只能回应道,“所以他更得死!” 没法为自己开脱,掩日就只能强调一下这个任务很重要。 在失败了这么多次,已经激起章邯本人高度戒备,且失去了王离的场外援助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发起又一次刺杀,无疑表明了罗网对章邯的态度——必杀! 田言闻言也不再出言嘲讽,正经的回应道,“这件事,农家不便直接出手。” “农家内部现在倾向于对帝国持缓和态度,不可能针对身为帝国将军的章邯。” “而且,农家内部对罗网的态度也很微妙,再加上大泽山现在还有不少外人,他们对罗网的态度,就更不可言说了。” 作为农家的侠魁,田言想做什么自不必向外人解释,更不需要在意外人的态度。 但是作为一个活人,她必须得对自己的小命负责。 就鬼谷纵横那一帮人,摧毁农家肯定不可能,但摧毁农家侠魁的肉体肯定不是事。 虽然她实际上不用害怕他们,但……罗网又不知道。 田言给出的理由,或者说借口绝对合情合理。 掩日大概也没有让农家直接出手的意思,对此反应平平。 主要是农家就算出手,帮助也不会太大。 罗网并不缺人手,缺少的是确保能一击必杀章邯的机会。 “我需要你利用农家的人手,为我提供准确的,及时的,章邯的情报。” “不仅是他的位置,还有影密卫的动向。” 这一次,田言没有再推脱,点点头道,“我尽力,但无法保证足够准确,足够及时。” “章邯是什么身份你比我更清楚。” 用现代点的说法,章邯叫特工之王。 想弄清楚这种人物的踪迹,以及他手底下的特工的动向,就算是作为大泽山地头蛇,以人多著称的农家,也很难办到。…。。 毕竟田言不能大张旗鼓的发动成千上万人去章邯的下落。 甚至就算她真的动用了这么多人,也未必能获得想要的情报。 对于大泽山而言,区区一个人,终究太过藐小,太过微不足道了。 掩日对此并无异议,冷冷的留下一句话后就走了: “等我消息。” 扫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林子,田言也转身离开了。 她对罗网的又一次刺杀并不在意。 最佳的机会一连尝试三次都没成功,现在有自己捣乱就更没戏了。 ……………… 次日晌午。 大泽山,王离大营,中军营帐内。 王离穿着甲胄,高居上座。 经过一夜的休息调整,这位王家的大少爷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风姿,不像昨天那么失意与疲惫了。 毕竟是在帝国第一军功家族里成长起来的人,心理素质还是合格的。 他的能力不行,更多是天赋问题,这谁也没办法,他不是他父亲,更不是他祖父。 在王离下首,就只有章邯一个人。 “王离兄,在下今日到访,只有一事相求。”章邯朝王离抱拳一礼道。 相比昨日对章邯的感恩戴德,王离今天态度就要冷淡多了。 当然,还是很热络,只是那份殷勤热络下已经重新带上之前的隔阂了。 “老弟这话说的,什么求不求的,你有麻烦老哥我肯定义不容辞啊!”王离摆着胸脯,把话说的很好听。 当然也就只能听一听。 章邯不在乎王离亲近自己与否,他只在乎自己的目标: “王离兄应该知道我来大泽山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只有一件东西……荧惑之石。” “啊……荧惑之石啊……”刚才还信誓旦旦的王离立刻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转为一脸为难,“可是老弟你也知道,这石头被农家抢走了啊!” “而老哥我这……你也知道啊!” 我抢石头,最后这不是没抢回来吗? “但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章邯提醒道,“王离兄损兵折将已是大罪,这荧惑之石……” 王离扶额叹息,装模做样的回道,“这我知道,但我也只能从长计议,先整备好军队,再图其他。” “王离兄!”章邯还想再说什么。 王离直接打断了他,义正言辞的说道,“章邯老弟,这荧惑之石是我的任务,你最多就是协助之责,有任何后果也都是我来承担!” “所以,只要我心里有数就够了。” “你明白吗?” 章邯毫不退让的看着王离,王离同样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不减,眼神中却不见半分退让。 昨日的救命之恩,今日已经烟消云散。 当然了,人家堂堂帝国上将军,肯定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 只不过职责所限,今生是报不了了,只能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厚恩。…。。 两人对峙好一会儿后,还是章邯做出了退让,抬手抱拳一礼: “既然上将军已有主意,章邯就不多事了。” “告辞!” 话落,章邯转身就走。 王离还假客套道,“章邯老弟慢走,我送送你。” 嘴上说的好停,王离的腿却是一点没挪动。 冷淡的看着章邯离开营帐后,王离笑脸当即消失,立刻转冷,一双眼睛不住的乱转,不知在心里盘算什么。 从理智上来讲,刚闯了大祸的王离并不是很想开罪章邯。 虽然对方不愿意帮自己隐瞒,但至少也答应了不说坏话。 现在把人得罪了,在皇帝面前人家咋说就是个未知数了。 他们这些混官场的都很清楚,同一件事,用不同的说辞说出来,哪怕在事实上是等价的,传达给别人的意思可能就会截然不同。 简而言之就是,成你的事或许不容易,但坏你的事绝对简单。 可王离不得罪他不行。 虽然做出了不帮着罗网对付章邯的决定,但也仅此而已。 王离并没有兴趣彻底靠拢本就不和,而且明显失势的长公子派系,所以他只是不想落个致命的把柄给罗网。 罗网给他策划的甩锅计划本就存在极大的风险,他还得额外再担上暗害同僚的罪责,计较下来实在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当然,罗网那边他本打算晾一段时间。 身为王家当代的头面人物,罗网算计他这件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了了。 然后他就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了。 原因很简单——荧惑之石! 他不久前得知了一个消息,荧惑之石现在在罗网手里。 章邯刚才的话说的一点不错,他害的百战穿甲兵损兵折将,已经是重罪一条,若是连最基本的任务,带回荧惑之石都失败了,那下场可能会更糟。 如果荧惑之石由其他人呈交给嬴政,一样等于他没完成任务。 只要有机会将功补过,挽回损失,王离都要尽力去做。 不只是为了减轻罪责,更是因为王离不允许自己摆烂。 总不能因为有父辈遗泽庇护,就事事放纵自己。 为了荧惑之石,王离只好退让一步,暂且按下罗网算计自己这笔帐,配合他们继续针对章邯。 当然,也只是配合着针对以下,让他亲自下场动手还是不可能的。 而在事实上,王离能为罗网提供的帮助也已经很有限了。 章邯又不是傻子,刚被王离坑过的他怎么说也不会再掉坑里了。 除非王离愿意亲自下场动手。 然而王离不仅不愿意下场,他甚至还在暗戳戳的给罗网捣乱——他故意在章邯面前演戏,看起来是向着罗网,实际上却等于在提醒章邯。 不过他也就只能搞些不痛不痒的小操作恶心一下罗网了。 不管怎么算,他王大少爷都是大泽山这盘棋里最大的冤种。…。。 ……………… 胶东郡,桑海城,小圣贤庄。 张良背着手穿行于山庄内,朝着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昨天他去墨家据点的本意是见见天明他们,结果三个小都歇着了,他也不愿意打扰。 今天打算重新去一趟。 然而行至半路,一个人拦住了张良。 “大师兄?”张良停下脚步,略显意外的抬手一礼打招呼道,“找我有事?” “跟我来。”伏念点点头,示意他跟上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庄内湖边。 伏念放慢脚步,和张良并肩行走,沿着湖边随意闲逛,终于开口道: “最近你似乎很忙?” 张良眼神一晃,旋即笑着回答道,“有几个朋友遇到了麻烦,找我出出主意。” 伏念侧目瞥了他一眼,并未深究,只是提醒道,“该说的,上次我都跟你们说过了。” “也许师叔的看法也有道理,但我还是希望你也能听听我的话。” “子房谨记。”张良抬手一礼回道,然后笑着转移话题问道,“这两天,大师兄似乎也很忙?” 伏念语气保持沉稳不变,淡淡的回道,“我忙不忙,你应该很清楚。” “师兄有什么想法?”张良又问道。 伏念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张良急忙笑着摆手回道,“兹事体大,子房可不敢干预小圣贤庄的决断。” “不过……”他话锋一转,“之前和一个朋友闲聊时,他倒是提了个建议。” 伏念眉头抖了一下,旋即归于平静,问道,“什么建议?” 他没问是谁提的建议,因为张良身处桑海,又有资格对封禅之事建言的朋友只有一个。 “他希望,大师兄你能更激进一点。”张良轻声回答道。 伏念的脚步骤然停住,张良也适时的刹住,浅笑着陪站一旁。 “激进……这不是小圣贤庄的风格。”犹豫一番后,伏念给出了一句回应。 张良并不意外这个回答,照古寻当时所说回道,“他认为,小圣贤庄可进,当然也可退,唯独不能被架起来,进不得又退不了。” 跟着张良补充了一句,不过他没说这一句是不是古寻说的: “从时间上看,留给小圣贤庄的余地不多了,恐怕需要早做决断。” 伏念没有回应,而是向张良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张良稍稍低头,轻声回道,“大师兄,你是儒家掌门,也只有你,代表小圣贤庄的选择。” 他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 因为按照张良的想法,他并不希望儒家过分倾向帝国,尤其是在封禅大典这件和流沙基本无关的事情上。 但他确实不该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强拖儒家下水。 所以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伏念吧,他才是小圣贤庄的掌门。 “我知道了。”伏念摆摆手,独自陷入沉思。 张良见状抬手一礼,默默离开了。 ……………… 桑海城外海滨,墨家据点内。 张良来到这里后,第一时间入眼的就是班大师他们一大帮子人聚在一起搞团建。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墨家的项氏一族的,全都聚在一起。 而张良的目标,天明三人也在其中,确切的说他们就是团建的焦点。 天明第一个察觉到了张良的到来,很开心的远远朝他挥手打招呼: “三师公!” 看见这一幕的张良朝天明笑了笑,心中却是泛起了嘀咕。 看来,这孩子在船上确实得了不少好处。 他甚至比雪女先一步察觉到了自己的出现——有了天明的动作,雪女等人才回头发现了张良。 这或许是个巧合,但张良一般不相信巧合。 靠近之后,三小只的状况也彻底映入了张良的视线内。 天明和石兰的状况看起来都还不错,只有少羽,被纱布包住的双眼表明了他的情况不是很好。(本章完) 39314895。。 ...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新的天明已经出现 “少羽你这……没问题吧?” 看着cos典庆的少羽,张良不由问了一句。 看不见人在哪,少羽只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摆了摆手,“没事,三师公。” “蓉姑娘说上了药很快就能恢复,不过……大概还得蒙着凑活几天。” “没大问题就好。”张良笑着点点头,也不好多评价人家残障人士,转而看向石兰,“石兰……你这副装扮倒让我挺不习惯。” 他和石兰见面的次数不少,但是对方穿女装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 石兰性格冷淡,以往和张良也没什么交流,听到这话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没作声。 张良也没在意,笑了笑,目光就要转向天明。 石兰这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嘴唇动了一下,最终开口说道,“那个……我想见一个人。” “嗯?”张良目光顿住,想了一下后含笑回道,“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张良并不能替古寻决定见或不见石兰,所以他只能让石兰自己去找。 古寻愿意见,她就能找到他,若是不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石兰点了下头,沉默的往后缩了缩。 她不是很喜欢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都在琢磨着她要见的人是谁。 好在张良马上帮她把注意力引走了: “天明,你感觉怎么样?” “嘿嘿!”天明咧嘴一笑,挠着头回道,“我很好啊,前所未有的好,就是还有点累,再歇两天就彻底好了。” 天明现在的状态,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三人中最好。 因为他已经初步掌握了自己拥有的力量,成为了一个年仅十几岁,但内功修为足有几十年的标准意义上的顶尖高手。 当然,基本算是这一档里的吊车尾。 空有一身内力,却毫无战斗经验,武功招式也只能说七窍通了六窍。 不过封眠咒印的力量已经陷入沉寂,咒印对天明的影响也会逐渐减弱,他很快就会恢复成正常状态,而不再是过去那个脑子浑浑噩噩,时灵时不灵的笨蛋。 欠缺的战斗经验和招式技巧,应该很快就能补齐。 也因为此,身体状态每恢复一分,天明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变得不同。 所以他才会说自己前所未有的好。 一个崭新的天明,即将诞生。 张良也能看出来天明的精气神和过去已经截然不同,更具有生气,也更具活力。 最重要的是,永远在他脸上若隐若现的那抹阴翳黑气不见了。 终于看起来不像一个可能突然暴毙的重病患者了。 “看来这趟蜃楼之旅,对你来说成长不少。”张良笑着回应道。 “那确实,就是……” 天明的话被张良突然打断,“所以天明,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营救行动张良虽然没有参与,但最关键的时机,却是他提供的。 若不是张良的情报,白凤和盗跖早去或晚去了一段时间,都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让他们安然脱身。 况且,白凤会出手,也是张良的人情——他花钱雇的逆流沙! 所以他找天明要这个人情,绝对合情合理。 “啊,又来?”天明人麻了。 这正高兴呢,怎么突然又到了人情的话题上。 但是张良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显然不会饶了他这个人情。 天明倒也没想赖账,只是有些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就老老实实的点头认下了: “我认,三师公我认。” 班大师他们看这一幕,心中若有所思,但没谁作声。 天明作为墨家巨子,他的人情,就可以等同于墨家的人情,各种意义上来说价值都非常高。 听张良话里的意思,天明貌似已经欠他不止一个人情了。 对墨家来说,这种事肯定单纯当做天明的个人私事来看待。 不过考虑到张良这段时间以来对墨家一直助益良多又不求回报,从天明身上找补点人情貌似也合理。 这种事心里惦记着点,别让天明冒失的还人情就行,没必要可以把它放到明面上讨论。 记下这第三个人情后,张良的目光从三小只身上扫过,然后脸色骤然变得严肃,沉声提醒道: “我得到了一个警告——你们三个不能再登上蜃楼了!” “为什么?”天明一听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听语气似乎很不满这一点。 少羽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俩这个反应的原因当然在于石兰。 他们都没忘了,石兰的哥哥还在蜃楼上,生死未卜呢。 不管是出于朋友之义,还是其他情感,他们都得去救人。 石兰反而默然不语。 这件事,她不好说什么。 出言阻止天明和少羽不行,支持他们也不行,还是先沉默吧。 “我不清楚。”张良没有解释,他也确实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再次强调,“但你们不能再登上蜃楼了。” “可我们必须得再去一趟啊!”少羽语气很无奈的回道。 在救石兰哥哥这件事上,他甚至比立志为侠的天明更加积极。 “对啊,我们还得再去!”天明跟着附和道。 “为什么?” 这回轮到张良问他们两个了。 少羽简单的解释道,“石兰的哥哥还被困在蜃楼上,我们得救他。” “对。”天明跟着补充道,“他被阴阳家那个叫云中君的给控制了,炼成了药人,但还没死。” “之前在船上,他还帮过我们,我们得回去救他。” 听到这话班大师他们都没什么反应。 这些事情在张良来之前,天明他们就已经事无巨细的把在蜃楼上的遭遇全部讲述了一遍。…。。 当然,脑子变灵光的天明隐去了和古寻有关的大部分内容。 班大师他们对古寻的态度明显很奇怪,他索性就略过不讲了,反正对班大师他们也没什么用。 “原来如此……”张良点点头,目光转向石兰。 既然是石兰的哥哥,肯定还得看她的态度。 石兰眉头皱了一下,然后语气坚定的回道,“我一定要去救他!” 这里,她格外强调了‘我’,隐晦的表明不想牵连天明他们俩。 张良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遵从这个警告,至于救人的事……等待时机。” “再不济,也可以交给其他人。” 墨家本就要策划一场救援行动,让他们顺便把石兰的哥哥救了也不是不可能。 说定真顺路呢? 班大师立刻接过话茬,“子房说的在理,这件事交给我们就好,反正都要上船救人。” 张良所说的警告明显并非来自于他本人,而是其他人。 至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虽然对古寻的态度,班大师他们各有不同, “那救人我也要出力啊!”天明显然不满意这种方案,“我可是墨家巨子,而且我的实力现在也很强了!” 这一次,他不是在无脑的逞能,而是在阐述事实。 按照理性判断,针对蜃楼的行动怎么都不该绕过他这个上过船的人,尤其是现在他有能力自保。 “你负责留守据点。”雪女冷静的回应道。 她没有强硬的要求天明不参与,只是给了他和蜃楼不接触的任务。 天明现在的状态雪女也是看在眼里,知道不该再一味的把他当那个不懂事的孩子看,所以选择更委婉的做法。 “让别人留守啊,我才是最熟悉那破船的人,怎么能让我留下!”天明还是不乐意,主要是他没领会到这个警告来自于古寻。 或许领会到了也不会退缩。 毕竟,变聪明的天明说到底也还是天明,有些性格是改不了的。 张良这个时候倒是提出了一个足够劝住天明的理由: “你再次上船,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进而破坏救援行动。” “保险起见,你留下才是最好的选择,固然无法提供最大化的助力,却也不会干扰别人救人。” “你觉得呢,天明?” “啊……”天明张了张嘴,终于词穷了。 能够正常思考的大脑在提醒他,张良说的没错。 虽然天明不是很相信张良的警告,也想不通自己再次登船能引起什么不良变化。 但看张良严肃的态度,这个警告大概率不是无风起浪,他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张良同时也把少羽和石兰干沉默了。 想救人就得上船,可上了船又可能导致救人的行动失败……所以他们就只能干看着? 少羽最后勉强提出了疑问,“可是我们就算上船,又会怎样呢?”…。。 “我也不知道。”张良含笑摊手回道,“不过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推断。” “首先,你们三个能安然无恙的在蜃楼上躲这么多天,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作为阴阳家左右护法的月神星魂一直处于沉寂之中,几乎没怎么露面。” “他们两个对你们的态度,很微妙。” “呃……为什么?”天明比划了几下手,最终只是吐出了一句苍白的询问。 他似乎有很多想问的,但话到嘴边又好像聊无头绪。 张良含笑回道,“这个答案,恐怕只有他们本人能回答你了。” “总之,蜃楼的危险程度,和他们两人直接相关,并且他们对你们的态度很不一般。” “那……不是挺好吗?”天明反问道。 月神星魂愿意对他们放水,这显然有利于他们。 张良笑了笑,提醒道,“注意,那是他们之前的态度,不是现在的。” “天明,你两次破坏了他们的行动,现在他们是什么态度,很难说。” “所以,我建议你们不要冒险,以免增添无谓的风险。” “啊……”天明气馁的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啊……” 好不容易真正拥有帮助他人的力量,结果第一次行动就无疾而终了…… 话说自己的非攻也丢在船上了,还得想办法找回来呀,不然的话都没趁手的兵器。 墨眉……天明很喜欢,也很适合他体内的墨家真气,但天明并不喜欢把它当兵器用,更喜欢当作纯粹的象征。 似剑非攻,墨眉无锋。 所以他现在确实需要一把真正的兵器。 这时天明突然想起来,之前他还获得过一把很不错的剑呢,只是被盖聂收起来了。 或许能拿那个凑活凑活? 张良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天明的思绪,“也跟我说说你们在船上的遭遇吧,或许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哦……好,好!”天明忙不迭的点头。 接着他和少羽两人,加上石兰的些许补充,又陈述了一遍船上发生的一切。 ……………… 傍晚黄昏,迎着落日的辉光,石兰走到了一座独立小院的门口。 这座院子,就是古寻落脚的地方。 古寻的落脚点,完全就是公开的,他每日在街头巷尾闲溜达,很少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 只要你想,稍微跟一跟,就能找到他落脚的这个小院。 墨家那边就有这个情报,所以当石兰想找他时,很快也就找到了。 不过院子好找,能不能见到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石兰没怎么犹豫,毅然抬手推开了院门。 小院不大,石兰一眼就能看尽。 而古寻的身影,就在院内。 显然,古寻是愿意见她的。 石兰跨步走进院内,古寻先开口,笑着调侃道: “之前子房跟我说你要见我,结果今天都没过就找来了。”…。。 “效率很高嘛。” “我有事想问你。”石兰看着古寻,声音低沉的说道。 “先坐下,慢慢聊吧。”古寻一抬手道。 石兰默默的走到古寻对面坐下,定定的看着对方。 “你想问什么?” “那个警告,是不是你说的?”石兰也不客气,开门见山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对。”古寻也不遮掩,点头承认了。 “为什么?”石兰再问。 “为了保险。”古寻同样坦言回答,“你和天明都与蜃楼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少羽……他和你们两个有着很紧密的联系。” “蜃楼即将启航,你们尽可能远离它,绝对是一件好事。” “蜃楼到底有什么问题?”听到这个回答,石兰忍不住追问道。 古寻一摊手,哂笑着回道,“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蜃楼有太多问题了,我不可能全都知道。” “当然,这不重要——对你而言。” “我……” 石兰想说些什么,却被古寻打断了,他的脸色难得变得严肃,语气也郑重了许多: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目标,知道你们所有幸存的蜀山人的目标。” “但是,扶桑神木你们注定带不回去了!” “你知道帝国耗费了多少人力才把那棵树运过来的吗?你难不成认为扶桑神木可以自己长腿走回去吗?” “别把一件注定不可能的事情,当作你们的目标了。” “你母亲……他们牺牲自己,让你们活着离开,不是为了让你们能把性命挥霍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本章完) 39314132。。 ...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小孩子就是难缠 如果您使用第三方小说或各种浏览器插件打开此网站可能导致内容显示乱序,请稍后尝试使用主流浏览器访问此网站,感谢您的支持! 古寻很少直接说教别人,因为他认为言语的力量大多数时候都是苍白空洞的。 一个人会改变,肯定不是因为简单的一顿嘴炮。 不过这一次,他还是没忍住喷了石兰一通。 这群蜀山的小孩感觉都是一根筋,人是站在地上,但脑子彷佛飘在天上。 一点不考虑现实! 就扶桑神木那么大个东西,落到帝国手里以后,就可以直接弃疗了。 除了帝国本身以外,任何势力都不可能再把扶桑神木送回原处,包括流沙和罗网。 谁有本事顶着帝国的压力出动上千人运送这玩意? 当初蜀山大长老他们直接选择和帝国玉石俱焚……虽说实际上死的只有他们,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扶桑神木一旦丢了,就再也夺不回来。 身为神树的看守者,既然挽救不了一切,至少也得死在神树辉光的照耀之下。 可是这些少年人,却不该茫然的承担这份责任,在他们或许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年纪。 所以蜀山大长老让他们逃走,让他们活下去。 可这些人逃离蜀山后,尽管做了许多事,却惟独没有做最应该的那一件——活下去。 他们一直在找死! 面对古寻的呵责,石兰的眼眶瞬间变红。 不是因为畏惧,不是因为气愤,只是想起了自己母亲,想起了蜀山的长辈们。 她昂首看着古寻,眼眸中带着水光,表情却十分果决坚毅,“你是中原人,你不是蜀山人……你不懂!” 古寻心中暗叹一声,面色变得柔和,轻声回道,“或许我真的不懂蜀山,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你是蜀山人就发生改变。” “我只知道,你母亲当时送你逃离蜀山时,心中期盼的绝不是让你为他们复仇,让你夺回扶桑神木。” “你……”石兰轻轻颤抖了一下,眼眶越发的酸涩,眸中水光愈发浓郁,“你……你凭什么……代表我阿娘的想法?” 古寻无奈的苦笑了两声。 果然,打嘴炮不是他擅长的,言语的力量一如既往的苍白,什么都改变不了。 “啊……我不跟你争论这些,说点有意义的吧。” “不管你想怎么夺回神木,光复蜀山,总之得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实现目标。” “所以我建议你以后做事不要再冒冒失失的了。” 石兰喘了两口粗气,终于压下了心中沸腾的情绪,压下了对母亲和族人的思念,压下了对古寻‘轻浮’态度的不满,压下了自身的怒火。 她不愿意亲近古寻,也不想惹怒古寻,尽管她觉得古寻……对她确实没有任何恶意。 “所以,你不让我们再登上蜃楼?”平复好情绪的石兰冷声反问道。…。。 “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你了吗?”古寻很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现在小女孩都这么难搞吗? 果然还是千泷最乖了。 石兰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我要救哥哥。” 神树你说我挪不走,那姑且不谈,但是救人你总不能不让我救吧? 古寻眉头一挑,露出笑容回道,“关于你哥哥的问题……你得明白,如果他急需营救,你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救他,如果他的情况没那么紧急,那你没必要短时间内重返蜃楼,可以静待时机变化。” 一般来说,救人肯定是越快越好,就算可能来不及,也得尽力一试,总不能因为可能来不及,就直接弃疗。 古寻这种说法就是强词夺理。 但石兰她哥虞子期并不是一般情况。 他现在肯定还在云中君的手里。 如果云中君恼怒于他的‘背叛’,直接杀了他,那现在肯定就没救了,也就不必着急。 如果云中君出于某种考量暂时放过了他,那他短时间内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同样不必着急。 这样一来,古寻的分析就没有任何毛病了。 石兰听完后,倒也承认这一点,但……还有一点漏洞: “哥哥他被逼吃了御鬼丹……”石兰幽声回道,“他的意识撑不了太久!” 虞子期面临的危险,不仅在于生命,还有他的意识 如果虞子期没被云中君杀掉,那他是否还存有自己的意识? 如果他的意识已经彻底消失,完全成了云中君的傀儡,又是否还能救回来? 这两个问题和时间仍然存在关联。 如果虞子期还残存有自我意识,很可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丧失。 或者,哪怕他意识已经彻底丧失,沦为傀儡,时间也可能影响到救他的机会——拖得太晚,可能会耽误救治时机。 石兰现在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个问题。 “御鬼丹的问题啊……”古寻咂摸了下嘴,想了想之后回道,“说实话,那玩意我研究过。” “正常情况下,服过御鬼丹的人是没救的,要么作为不死不生的傀儡继续存在下去,要么就去死。” 听到这话,石兰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尖声反驳道,“不可能!哥哥他之前……他明明就还有意识,而且少羽他也……” 古寻抬手虚按,示意石兰冷静,同时说道,“他们都是不正常的情况,靠着过人身体素质和顽强的意志硬生生顶住了御鬼丹对神智的摧残。” “不过,再怎么抵抗,也都是有极限的。” “少羽就几乎达到了自身的极限,距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如果没有那颗真人丹,他或许已经崩溃沦陷,成为傀儡了。” “而你哥哥……他的极限在哪里姑且不论,你觉得已经吃过亏的云中君会怎么处置他呢?” 极限再高,也还是有极限。…。。 一颗两颗顶得住,三颗五颗顶得住,那七颗呢? 甚至是十颗、二十颗,或者更多还能顶住吗? 御鬼丹这玩意云中君可不缺,可劲给虞子期灌就完了,大不了让这个‘叛徒’被药力撑死。 石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不见半点血色。 古寻看她这副吓呆了的模样,不由咧嘴一笑,“好了,别自己吓自己了。” “你哥哥的安危,不用太担心。” “御鬼丹的药效,你也不用一直记挂于心。” “他和少羽确实都靠着自身的能力扛住了御鬼丹的摧残,但他和少羽是不同的。” 单纯的肉体素质和所谓的坚强意志,面对御鬼丹其实都起不到多大的效果。 云中君的实验题包罗万象,用的什么人都有,并不乏同样满足上述条件的人。 但他们都没能扛住御鬼丹的效果,一个都没有。 这固然有少羽和虞子期比那些实验体更强的缘故,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们自身的特殊性。 少羽的天生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身体素质的范畴,而且……在这个有些玄学的世界,作为‘主角’之一的他,本就是最特殊的个体。 至于虞子期…… “别忘了,你哥哥可是虞渊护卫,货真价实的虞渊护卫。” 古寻这话一出,石兰直接怔住了,旋即露出了喜色。 对! 哥哥是虞渊护卫,他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看着石兰的悲喜变换,古寻心中暗自摇头。 终究只是个小女孩,做事大多数时候还是靠着一腔热忱,根本不能真正的仔细的归纳自己所掌握的所有信息。 作为蜀山公主,虞渊护卫脆不脆弱还用别人提醒你吗? 不过如今的虞子期,确实是最虚弱的时候。 虞渊本就遭到了古寻的一重封印,又被石清以性命为代价额外施加了一重封印,再加上他现在远离蜀山,根本驱使不了自身的虞渊之力。 否则的话,御鬼丹对他来说估计和补品没什么差别。 而现在,他虽然比其他服药者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扶桑神木现在离他很近。 有神树之力的隐隐庇佑,他身上的虞渊之力偶尔会进入激发状态。 只要云中君没把人弄死,他就能借助虞渊之力恢复神智。 而只要还能保持住一定的理智,那就还有救。 高兴过后,石兰眼神复杂的看向古寻,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古寻没有接茬。 虞子期的事情他会过问,更多还是看在石清的面子上,和石兰反而关系不大。 这一点他不想解释,以免小姑娘再误会什么。 “哥哥的问题解决了,你不会再跟我纠缠上船的事了吧?” 古寻笑呵呵的打趣让石兰脸色稍赧,但很快恢复正常的清冷,语气平静的又问道:…。。 “我今天来,真正要问的不是哥哥的事。” “嗯……那还有什么事?”古寻对石兰很有耐心。 一方面是因为她是自己选择的剑主。 一方面是因为对小孩子的包容。 石兰犹豫了一下后,伸手拿过背后被布裹着的冰魄剑,放到两人中间的桌案上: “你把它给我,是不是为了……” 说到后面,石兰嗫喏着说不下去了。 她怀疑古寻把冰魄剑给她,是为了让她在蜃楼上发挥某种作用,为了让她给自己‘探路’。 她不愿意怀疑古寻别有用心,但心里又一直在惦记着,尤其是在得知了张良给出的警告是来自于古寻之后。 矛盾的心理驱使着她尽可能快的找古寻问个清楚。 不过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越发的感觉古寻没有利用她,只是已经产生的想法很难彻底抹消。 所以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她并不是喜欢遮遮掩掩的人。 古寻大概明白了石兰的想法,倒也不生气,身体稍稍向后倾倒,嘴角含笑的看着对方,并没有为自己辩驳: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因为你无力对抗我,就像蜀山无力对抗帝国。” “重要的是你到底想不想要这把剑,需不需要这把剑。” “所以,你的答案是?” 虽然古寻话说的不怎么好听,但石兰并未感到任何恶意。 她一言不发的伸手拿回冰魄剑,再次将其背到了身后。 古寻见状,嘴角笑意更甚,出言提醒道,“这趟蜃楼之行,天明和少羽都得到了各自的奇遇,实力很快会突飞猛进。” “而你……你本来也有自己的机遇,只是被我中途阻断了。” 听到这话,石兰不由想起了之前和少羽从云霄阁逃离后,在蜃楼底层远远看见的那座宫殿。 他说的机遇,是那个吗? 古寻没有解释,只是继续说道,“阻止你,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的目的,另一方面是我觉得那机遇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 天明是主角,少羽是主角,千泷应该也是主角。 同样,石兰也主角。 但当主角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在这群主角里存在一个明确的悲剧角色的情况下。 而这些‘奇遇’,虽然会让石兰的实力得到增长,但也会把她进一步朝着主角的道路上推动。 所以古寻选择了干预。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古寻自己的目的——他一般不会强行干预别人的事,这次只是顺手。 “那……究竟是什么?”石兰好奇的反问了一句。 她对那座宫殿真的非常好奇,发自心底的,由衷的感到好奇。 看着石兰难得的热切目光,古寻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它大概是和蟾宫对应的地方。” “蟾宫?”石兰呢喃着陷入了疑惑。…。。 蟾宫她知道,蜃楼的最高处,关着天明所说的墨家上任巨子的女儿。 但那座宫殿……什么叫‘和蟾宫对应’? 蟾宫有什么其他意义吗? 古寻没有进一步解释,说回了之前的话题: “虽然你没有得到自己的奇遇,但是蜃楼上的几场战斗让你成功进一步的催发了我封存在冰魄剑中的冰魄寒气。” “接下来一段时间,它会不断从剑中逸散脱离,融入你的体内。” “你的冰魄玄功进境会非常快速,也算增加了你的实力……而且没有任何隐患。”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握紧它,并成为一个合格的剑主吧。” “我……”石兰不自觉地背手过去,摸到包裹着冰魄剑的黑布。 森冷的气息穿透黑布,顺着石兰的指尖传进她的内心。 这股寒气沁人心脾的冰冷,石兰却不觉得又任何不适,反而由衷的感觉喜悦。 “你该走了。”看着这一幕,古寻嘴角勾起,然后突然下了逐客令。 “啊?”石兰回过神,人还有些懵,没反应过来。 古寻再次说道,“你该走了。” 石兰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她的疑惑有很多,但似乎都没立场,没理由去问古寻。 理论上讲,他是蜀山的死敌,和自己有血海深仇。(本章完) 39314381。。 ...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酝酿 石兰刚来的时候,黄昏初至,太阳开始沉入地平线下。 等到石兰离开,黄昏已经步入尾声,地平线上再看不见一点圆盘似的太阳,只剩下残存的昏黄光线。 随着她从小院门前离开,残存的落日余晖也开始一点点消散,黑暗的夜幕随之降临。 古寻坐在院子里,看着逐渐变得昏暗的环境,不禁摇头轻叹一声。 相比较自己选择的其他剑主,这位冰魄剑主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或许不该用不成熟形容,更确切的说是……太迷茫了。 除了一个自以为坚定,实际上遥不可及的目的,她心里什么都没有。 当然,要求一个半大孩子发自内心的拥有一个坚定目标,并为之规划好方向努力前进,本就是强人所难。 她还没到合适的年纪。 只不过,自身的不坚定,注定会影响她在冰魄剑法上的进境。 石兰确实非常适合冰魄剑,冰魄剑也在主动亲近她,只是很难得到足够的,明确的回应。 也不知道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能不能让她稍微醒悟一点。 不过就算她脑子转不过来圈,古寻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教导小孩了。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 天明他们是主角,注定会成为天底下的风云人物,但这都和古寻无关了。 ……………… 数日后。 百战穿甲兵兵败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回了中央朝廷,也传到了正在东巡路上的嬴政耳中。 王离很想多瞒一会儿,但没有罗网的全力支持,再加上章邯的影密卫,这个消息注定隐瞒不了多久。 更何况,百战穿甲兵的后勤辎重几乎损失殆尽,这方面必须帝国尽快补充。 粮草军械可没法凭空变出来,一出现大规模流动,情况就很难隐瞒了。 除了当时负责去汇报这件事的赵高,以及嬴政本人,再无第三个人知道始皇帝陛下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 不过想来,不会很平静……哪怕他是嬴政。 帝国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惨败了。 身为王牌军的百战穿甲兵和敌人打了个接近一比一的战损比,还损失了几乎全部的粮草辎重,军械武备。 在事实上,这就是打输了,只不过农家力量不足,无力也不愿发动反攻,否则百战穿甲兵的伤亡还要大幅上涨。 对于帝国而言,打农家相当于打击流寇盗匪,根本不能算真正的战争。 计算军功时,一个农家弟子的脑袋甚至都不能当作标准的‘一颗头’算。 结果帝国王牌军打个流寇打成了这德行。 可以说,这是十几年来,帝国仅有的两次大败,损失仅次于上一次的李信伐楚。 但李信的失利是建立在昌平君突然造反,外加楚军本身实力过硬的基础上。 靠着扶苏及时将后方拨乱反正,他也没有惨败,只是折了两三万人进去。 从绝对数值上看,李信的损失更大,但考虑到军队性质不同,敌人实力不同……或许王离这场大败,才算是十几年来帝国的最大惨败。 简而言之……王离足以被钉到耻辱柱上去了。 而这场大败造成的影响,还远不止如此。 王离这一败,可谓是朝野震动。 朝廷的震动自不必说,关键还是在江湖上掀起的波澜。 帝国的强硬政策,早就引起了太多人的不满。 有的势力选择了直接反抗,有的势力选择了暗中谋划,有的势力则选择了暂时隐忍。 不过绝大多数,对帝国都是抱着敌对态度。 而王离败给农家这件事,让所有人认识到了一件事——帝国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尽管十几年来,帝国一共也就输了两场,但输了就是输了。 当然,倒也不至于因为王离这一败就天下皆反,但人心确实开始浮动了。 不过,这些和百姓没什么关系。 几天的功夫,王离兵败的消息根本没在民间大规模扩散开。 事实上,王离兵败这件事第一时间就被朝廷封锁了。 该知道的势力组织都知道,但民间并不许传播。 要不是有太多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估计最多也就大泽山周围的人知道帝国军队遭遇了这么一场大败。 然而即使这件事开始在全国各地传开,百姓也没什么反应。 他们对帝国同样怀有不满,但老百姓嘛,只要不是死到临头,就别指望他们真正发泄这份不满。 帝国的军队打没打败仗他们不关心,甚至帝国死不死他们都不关心。 他们只在意自己死不死。 说回正题。 嬴政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达对王离的处罚,只是责令他尽快赶去和东巡车队述职,想来是打算见了面再做决定。 不过,引入注目的不是王离被叫去述职,而是百战穿甲兵没有撤军。 他们依旧驻扎在大泽山外围,不知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这就让人不免有些遐想连篇了。 嬴政命令百战穿甲兵继续驻守大泽山,难不成是还打算对农家动手? 答案如何没人知道。 总之,百战穿甲兵没动,农家也就不可能彻底放松下来,大泽山的局势也依旧处于紧张状态。 ……………… 百战穿甲兵大营。 王离正跟赵部安排军中事宜。 嬴政命令百战穿甲兵继续驻扎大泽山一带这件事,王离也有很多疑惑。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情琢磨这些问题了。 大不了就是让百战穿甲兵和农家再干一场,和自己即将到来的麻烦相比根本无关紧要。 王离现在要做的,是安排好他离营之后的军中事务,别又闹出什么乱子。 这事不麻烦,毕竟是帝国王牌军,哪怕刚吃了败仗人心有些浮动,军纪也还是可以保证的。 就是有些琐碎,他跟赵部以及其他几个副将安排了半天,才算处理完。 安排完军中之事,他也就要马不停蹄的赶去和出巡车队汇合,觐见嬴政述职……或者说直白点,去领罚。 嬴政没有直接下达对他的处罚,让王离心中很忐忑,但也有些许侥幸。 被单独叫去受罚,理论上肯定会更严厉一点,但他老爹通武侯王贲也在出巡车队的随行人员之内,说不定能帮帮他。 当然,王离对此一点谱没有。 因为他把这场大败的消息通过王家的渠道传回去后,无论是他祖父王翦,还是他爹王贲,都没给他任何回应。 这其实是王家的常态。 王翦王贲两父子退休回家之后,就再没过问王离的任何事。 这一次情况严重了很多,看来也还是没例外。 王离理解长辈的做法,但不能完全理解。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还好这一点他能做到。 王离挥挥手,将赵部等人全部撵走,同时也是让他们下去准备他出发所需的一切。 虽然嬴政的命令是让他独自前去述职,但王离肯定不能真的单骑回去。 至少必须的亲兵卫队要有。 随行人员,骑乘的马匹马车,还有粮草物资,都需要准备安排。 王离自己则打算趁这会儿功夫,稍微休息一下。 他这几天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弓弦,直到不久前接到嬴政的命令。 真正接到命令后,哪怕头上悬着的刀没有彻底落下,王离也还是感觉轻松了许多,反而有些想歇着了。 就这,他也没去躺着,就坐在中军大帐里,打算坐着闭目休息一阵。 然而眼睛刚闭上,王离就感觉到营帐内多了个人。 “是你?”王离一睁眼,就看见一身甲胄的掩日,眉头先是下意识的皱起,旋即又舒缓开来。 自己确实是太累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看来将军过的不是很好。”掩日先开口道,语气隐含嘲弄。 王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赵高教你废话这么多的?东西呢?” 掩日冷哼一声,倒也没继续和王离掰扯,伸手从背后取下一个盒子,扔给了王离。 王离伸手一抬,稳稳接住盒子后稍微掂量了两下,确认不是空盒子后又说道: “你们没有背着我搞什么画蛇添足的小动作吧?” 掩日轻笑一声,“当然,没有。” “这东西在农家时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原封不动。” “最好如此。”王离觉得罗网不会在这件事算计自己,但也没有真的相信他们。 等掩日走后,他还得亲自检查一番。 既是为了看看罗网有没有动额外的手脚,也是为了看看罗网之前动的手脚是什么——罗网在荧惑之石上动手脚的事他知道,但他不知道罗网到底做了什么。 荧惑之石到手,王离心里又轻松了几分。 有了这玩意,见了皇帝多少还有份说辞。 “你可以走了。”东西到手的王离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在他的麻烦彻底了结前,王离都不会待见罗网。 掩日却并没有直接离开,刻意变音的嗓子发出几声阴笑,问道: “将军近几日,和章邯可有什么接触?” “接触?”王离冷笑一声回道,“他一直派影密卫暗中盯着我算不算接触?” “如果不算的话,就没了。” 回答完,王离不等掩日回应,就继续强调道,“我马上就要出发了,章邯的事我帮不了你们。” “呵!”掩日一笑,“不,将军能,正好有一个机会。” 王离立刻看向被自己放到桌案上的盒子。 这是想拿荧惑之石钓章邯? “你们觉得,他会踩进这么明显的陷阱?”王离抱着胳膊冷笑反问道。 “他会。”掩日斩钉截铁的回道。 章邯看得出是陷阱≠他不会踩陷阱。 就像罗网明知道继续刺杀章邯的成功率已经不高了,却还是要继续策划刺杀行动一样。 哪怕再失败的话,罗网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额外损失。 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达成目的最重要,其他都可以往后稍稍。 按照罗网所知的情报,章邯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荧惑之石上刻有对扶苏极度不利的谶言。 为了保护扶苏,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夺取荧惑之石。 王离听的直摇头,“你们真是机关算尽……不过我没时间,也没兴趣陪着你们胡来!” “将军。”掩日声音转冷,隐含威胁的说道,“如今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拿了东西不办事,不好吧?” 王离眉头一皱,本就烦躁的心头升起一团怒火。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处境,他还是勉强压制住了怒火,压抑着声音回道,“这不在我们约定的内容里!” “我们是合作者,将军。”掩日回应道,“大家都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罗网当然不会勉强将军,只是希望你能提供必要的帮助。” 王离死死的盯着掩日,最终还是松口了,“罗网最好……也能表现自己的诚意!” “当然,有机会的话。”掩日笑着回答道。 ……………… 大泽山,章邯之前养伤藏身的山洞。 章邯这几天还躲在这里面,继续修养身体。 他连续数次受伤,身体从内到外就没一块好地方,必须得好好将养几日。 不过说是修养,其实也没完全闲着,一直在监察大泽山的情况。 主要目标自然是王离和罗网的动向。 此时此刻,章邯正好收到了一份情报,关于王离的。 同一时间,一个人匆匆赶到这里,走进了山洞。 一袭黑袍大麾,正是卫庄。 他进来后,正好看见章邯把情报烧掉。 “看来你收到了。” 听到声音,章邯抬头看向卫庄,含笑回道,“卫庄先生来的刚刚好。” “王离即将出发述职,不出意外的话,罗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做好准备了?”卫庄抱着鲨齿,低沉的反问道。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章邯耸肩一笑,“只要我这个人出现就好了。” “这是一场明牌的局。” 不过,罗网亮明的牌比章邯要多。 罗网知道章邯会出手截取荧惑之石。 章邯知道罗网知道他会去夺取荧惑之石。 罗网也知道章邯知道他们知道。 他们双方什么都知道。 所以这就是一场围绕着荧惑之石这个核心点的两方博弈。 但罗网有一点不知道。 章邯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荧惑之石! 他去找王离索取荧惑之石,只是在欺骗麻痹罗网。 他要夺取的根本不是荧惑之石,而是大泽山所有罗网杀手的性命。 罗网知道的关键信息,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当罗网以为章邯上钩的时候,就是罗网自己上钩的时候,这场博弈的结果也随之注定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第四次行动 大泽山,烈山堂。 几日的时间过去,烈山堂的堂口已经完成了重建。 毕竟只是一座木质结构的房子,人手足够,不计成本的情况下搭建速度非常可观。 田言披着披风,抱着胳膊,安静的站在堂口大堂中,似乎在等待什么。 未及多时,田虎匆匆闯了进来,张口喊道: “阿……侠魁,有动静了。” 田言脸上露出笑意,嘴上问道,“哪一方?” “呃……感觉都动起来了。”田虎挠着头回道,“弟兄们发现有两股来历不明的人马在大泽山周围聚集,看起来都不是安分的人。” “除此之外,朱家老儿的神农堂似乎也有不正常的人员调动。” “还有王离,他也带着人离开大营了。” 田虎说完后,跟着问道,“侠魁,是不是把这些都通知罗网那边?” “不。”田言摇了摇头,“只告诉他们一点——影密卫主力在向秋分岭集结。” 秋分岭,大泽山西面的出入口,地势简单扼要,只有进出两个方向,正适合用来埋伏人。 “啊?”田虎一愣。 之前田言跟他说罗网找农家合作,要一起对付影密卫章邯,让他带人盯紧大泽山周遭的风吹草动,一旦有异动务必第一时间发现并通知她。 田虎不是很想亲近罗网,但他觉得让帝国内部狗咬狗没什么不好的,因此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乐和和的就去干活了。 可为什么有了消息后,却要传达给罗网错误且不全面的信息呢? 到底是合作还是不合作啊? 田言见状解释了一句,“我们要和罗网合作,并不代表就要老老实实的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事。” 我合作≠我配合。 “我问你,那两伙身份不明的人中,是不是有一伙主要在向大泽山西部靠拢?” “好……好像是吧。”田虎不太确定的回了一句。 之前手底下跟他汇报的很详细,但他没全听完,隐约记得是有提到了西边好像是重点。 看着彷佛被忽悠瘸了的田虎,田言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有这一回事。 因为按照计划,章邯选择伏击地点的就是秋分岭。 “王离收到嬴政的命令,让他前去东巡车队述职,今天就要出发。”田言解释了一下,进一步忽悠田虎,“而章邯带领影密卫截取王离手中的荧惑之石。” 田虎似懂非懂的挠着头问道,“可王离没必要再进大泽山吧?” 他要出发前往东巡车队,直接从大泽山外围绕过去就是了,又不多远,没必要再冒险穿行农家的大本营了。 “王离确实没必要,可罗网需要。”田言回应道,“罗网打算以王离做饵,引诱章邯入局,伏杀章邯。” “要达成这个目标,他们就必须给章邯一个可以动手的机会。” “从大泽山外围绕行,会让影密卫的行动增添许多额外的不确定性。”…。。 大泽山外围一个适合伏击别人的地方都没有,影密卫挑哪里动手都有可能,甚至可能因为环境不合适而不动手。 大泽山内部就不同了,存在几处固定的适合伏击的地点,章邯挑选这些地方动手的概率远大于其他地方。 让目标按照自己预计的方式行动,这是搞阴谋诡计的必要前提。 田虎略显茫然的点了点头,大概理解了田言的意思,然后问道: “所以咱们还是在帮罗网?” 田言瞥了一眼田虎,心中暗道这位是真不开窍。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份不开窍,否则她还不愿意用他呢。 “我们谁也不帮,只是为自己的合作伙伴提供它需要的必要信息。” “至于谁输谁赢,跟我们无关。” “啊……”田虎进一步品出点味。 只提供必要且有限的帮助,所以只说影密卫的动向,其他‘无关’内容一概不提。 “我知道了。”田虎对此当然没有任何质疑,点点头就转身离开,照田言的吩咐办事去了。 田言看着他离去,嘴角笑意渐渐收敛。 看起来她是没有一边倒的帮助罗网,实际上她根本就是在给罗网挖坑。 不过罗网应该永远也看不穿后半段,最多就是想到前半段。 ……………… 同一时间,大泽山,神农堂地盘。 朱家坐在水潭边,握着一根鱼竿,很是悠哉的钓着鱼。 刘季吊儿郎当的从后面走过来,叫嚷道,“大哥,都安排好了。” 朱家转过头,空闲的左手捏着‘喜’面具上的须子,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刘季抱着胳膊,笑嘻嘻的问道,“大哥,他们帝国内部狗咬狗,咱们有必要掺和进去吗?” “嘿嘿……”朱家笑了笑,回道,“帝国内部的矛盾,咱们当然没必要掺和。” “但影密卫和罗网,对农家而言可是大有不同。” “章邯离开了这里,影密卫自然也就离开了大泽山,但罗网……他们永远不会主动离开大泽山,离开农家。” “田言那丫头的立场一直暧昧不清,我也看不清楚,但……削弱罗网,对我们肯定是一件好事。” “现在陈胜老弟他们不见了,咱们必须得小心行事,却也不能不做事。” “总之就是……”刘季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影密卫和咱们没有冲突,但罗网不一定,对吧?” “老弟总结的到位。”朱家哈哈一笑,接着补充道,“同时也是为了还上花影那份人情。” 朱家出手救了涟心,典庆因此欠下他一份人情。 而后典庆又用药救了花影,朱家因此反过来欠了他一份人情。 理论上,应该直接抵掉,大家两清了。 但朱家手里那份人情,他早早的就用了,并且不想改变它的用处。 所以他还是得想办法还上典庆那份人情。…。。 这一次针对罗网的行动,就是在还这份人情。 “哦……”刘季点点头,表示了解,接着又问道,“那要是万一影密卫那边失败了怎么办?” 朱家稳稳的抓着鱼竿,轻描淡写的回道,“失败了就失败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神农堂是农家的神农堂,咱们既不需要对影密卫负责,也不需要对罗网负责。” “嘿嘿!”刘季闻言一竖大拇指,“还是大哥你看的清啊!” “好了,老弟,劳烦你去多盯着点吧。”朱家笑着回应道,“虽然谁输谁赢跟咱们无关,但最好还是让罗网吃吃亏。” “咱们还是得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好嘞!”刘季一拱手领命,然后转身就走,“等我好消息吧,大哥。” ……………… 胶东郡,桑海成郊外某个小湖泊。 虽然项氏一族和墨家走得很近,墨家也愿意分享自己的藏身据点,但项梁和范增还是另选了一处隐蔽地点作为自己的落脚处。 这种选择无疑是正确的,否则上次墨家据点被阴阳家抄了的时候,项氏一族也得跟着寄。 不过项梁和范增此时所在的小湖泊并不是他们的据点所在,只是在据点附近……并且不是特别近的地方。 他们早早收到了龙且传回来的消息,并回信在此处汇合碰面,所以他们俩才来了这地方。 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倒不是不信任季布或者英布,只是为了防止他们被旁人盯上而不自知。 大泽山一战,他们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还是稳妥一点为好。 桑海今日的天气不怎么好,没什么太阳,湖边也笼罩着一层薄雾。 “算算时辰,他们也该到了吧?”干等着的项梁开始和一旁的范增扯闲篇。 范增也乐得说说话,回应道,“家主勿急,龙且将军只说今日晌午能赶回,现在还不晚。” “哈哈……”项梁摇头失笑,回道,“也不是着急,就是……有些感慨吧。”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英布和季布他们俩。” 季布的消息他这些年倒是偶尔会听人提及,但他一直认为对方已经无心楚国之事,只想当个潇洒的江湖大盗了。 毕竟就他所知,当年季布可是在楚王负刍死后就主动解散了残存的影虎军团,远离战争了。 任谁也会觉得季布已经不愿意再掺和家国纷争之事。 至于英布……在项梁眼里这货应该早就死了。 就他那个性格,就他那个作风,怎么都不像活着却没一点消息的人。 却没想到,本来只是为了帮助墨家的大泽山行动,最后会将他们楚国的两员旧将给找回来。 意外之喜,还是双喜临门啊! 这不仅代表着两员大将,还代表着昔日残存的影虎军团和雷豹军团旧部。…。。 虽说都不多了,但加起来应该也能有个千把人。 这些人的数量不重要,还保留多少战斗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些人,就能快速重建起影虎军团和雷豹军团,就像龙且的腾龙军团。 当然,实际战斗力肯定跟昔日的楚军王牌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但肯定比由纯新人构建的新军强得多。 范增捋着花白的胡须,语气铿锵的接话道,“这正说明了,楚国还未灭亡!” “没错。”项梁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项氏一族还在,楚军还在,楚国自然也还在!” 两人正说的激动,一阵急促的踢踏声传入他们耳中。 他们俩立刻做出了判断——是马匹疾驰的声音,还不止一匹。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龙且他们。 果不其然,很快,三匹骏马冲破薄雾,映入了项梁二人的眼帘。 虽然多年未见,项梁还是一眼认出了季布和英布。 两人都没什么大变化,就是英布稍微有些糙。 同样的,英布和季布也一眼看见并认出了湖边的项梁和范增。 他们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就是老了不少。 龙且三人刹住马匹,利落的翻身下马,并肩走向项梁和范增。 后两者满怀感慨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楚军旧将。 双方都没有说话,直到走近。 “影虎军团季布!” “雷豹军团英布!” 英布和季布同时抱拳单膝跪地一礼,高喊道,“归队!” 项梁急忙上前扶起两人,“季布将军,英布将军,快请起来。” 将两人扶起,项梁颇为感慨的说道,“真没想到,今生还能与两位重逢。” 作为项燕的亲子,项梁当年在楚军中也是名将军,地位不比执掌影虎雷豹军团的季布他们俩差。 三人也算有不小的交情。 季布同样感慨颇深,语气复杂的回道,“我也没想到,项梁将军……我一直在等待,等待重新回归楚国!” 英布相对就爽快的多,大笑着拍着项梁的肩膀道,“你们两个怎么如此扭捏?” “都爽利点!不管怎么说,咱们今日终于重聚,楚军……未亡!” 在解决涟心的健康问题前,英布的心思是最沉重,最复杂,也最死气沉沉的。 但现在他的所有困惑与苦厄都已解开,反而让他成了心志最坚定,最轻快的一个。 季布闻言一笑,“你说的多,我们该高兴。” 一行人互相看了看,最终全都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英布哈哈一笑,然后摸着后脑勺疑惑道,“我听龙且说,少主他也在桑海,怎么没见人?” “少羽啊……”一提起这个,项梁不由露出苦笑,“他现在人在墨家据点那边。” “怎么了,墨家那边有事?”龙且上前插话问道。 之前项梁就传消息给他说少羽已经脱困,他刚才也在奇怪怎么没见少羽人。 范增接过话茬解释道,“没什么事,是少羽的身体。” “他之前在蜃楼上受了伤,眼睛暂时失明,在墨家接受治疗。” “失明!”这话一出,龙且眉头挤在一起,惊声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回去再跟你们慢慢说。”项梁回道,“不过不用太担心,镜湖医仙端木蓉姑娘已经给他治疗过了,只需几日时间修养恢复就没事了。” “只是暂时的就好。”季布插话说了一句。 龙且和英布跟着连连点头,一脸的庆幸。 在所有的残疾中,失明无疑是最难让人接受的一种,比断胳膊断腿都要严重,失聪和失语也比不上。 恐怕也就失智更要命了。 他们都没法想象,身为项氏一族少主的少羽如果失去了视力会怎样,反正带入自身的话,不发疯也差不多了。 这就不得不说少羽比他们想象的坚强多了,即使在得知眼睛还能恢复之前,也保持住了情绪的稳定。 说回正题,简单的说了一下少羽的事后,项梁和范增就把龙且他们带回了据点。 至于检查后面跟没跟尾巴的事,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人手,不需要再额外操心。(本章完) 39314318。。 ...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鱼乐 “这几天的功夫,桑海这边也发生了不少事啊!” 墨家据点内,已经赶回来的大铁锤摸着自己的脑袋感慨了一句。 他和高渐离也是回来不久,刚跟班大师他们互相交流了一下最近几天各自的遭遇。 盗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回道,“论热闹,还是大泽山那边更热闹啊。” “帝国这回可是吃了个大亏……可惜没能在现场旁观呐!” 作为坚定的反帝国斗士,盗跖最乐意的就是看帝国吃瘪。 “帝国是吃了亏,但照你们所说,罗网这一局可是赢得很彻底啊!”班大师不无担心的捋着胡须叹声道。 对于他来说,反帝国当然重要,但反罗网和反阴阳家,那也是一点不能落下的。 帝国损失了一万多精锐部队,最多也就是不痛不痒的小损失,罗网这一局可是大获全胜,都快赢麻了。 最重要的是,罗网的阴谋如果得逞,长公子扶苏很可能就无缘皇帝之位了。 这就相当于堵死了反秦势力的一条路。 班大师对扶苏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只是觉得有这一条备选方案不是坏事。 毕竟……古寻实在是个无解的对手,最好还是想办法绕开他。 但罗网现在就要把这条路堵死了…… 大铁锤作为更原教旨主义的反帝国斗士,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反正罗网也是在给帝国捣乱,他们狗咬狗,越激烈越好。” 高渐离插话指正道,“罗网的行为固然在损害帝国的利益,但它同时也在损害反秦势力。” “农家就险些落入了罗网的掌控之中——事实上,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农家的情况是否会进一步恶化。” “罗网的计划似乎被打断了,但农家的新侠魁田言……我看不透。” 班大师点点头,“说的就是啊……不过田言当上侠魁,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她虽然有着农家女管仲的美称,但此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盖先生,你怎么看?”班大师抬头看向盖聂,想寻求他的意见。 盖聂沉吟片刻后回答道,“田言大概率和墨家走不到一起,但对罗网来说也一样。” “她有自己的目的。” “唉……”班大师捋着胡子,长叹一声,“她是农家的侠魁,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想法我们无从置喙。” “怕就怕,她会干扰青龙计划的执行。” “没有农家……” 话说到最后,班大师声音越小,只剩下一些听不清的咕哝声。 盗跖插嘴道,“农家怎么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歹咱们这次也帮了他们,结了善缘,后续怎么都好接触。”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你们说的那个帮助田言打败王离的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大铁锤憨憨的插话道,“我也想知道。” 帝国军队的战斗力,大铁锤是真的在战场上见识过的。 那个神秘人竟然能指挥根本不擅长大规模集团作战的农家弟子,重创王离率领的百战穿甲兵。 哪怕他当时人就在大泽山,约等于旁观见证了全过程,也还是很难接受。 这到底是王离太废物,还是那人太厉害? 没听说兵家出了什么新的厉害人物啊? 盖聂想了一下后,回道,“那人你们知道,他是韩信。” “韩信?” 这名字一说出来,班大师他们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虽然韩信是攻破机关城的帝国将军,但这件事的主要仇恨值反而不在他身上。 从事实上来看,他的形象更接近一个事后洗地的角色,而不是罪魁祸首。 理所当然的,墨家的人对他的关注也就没那么深刻,尤其是在过去了这么多天,遭遇了这么多事之后。 不过很快,他们还是相继从记忆中翻出了‘韩信’这两个字。 “他是……”盗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呢喃出声。 大铁锤直接惊叫大喊,“……帝国将军!?” 高渐离相对而言是最淡定的,似乎心中早有猜测: “他和钟离昧关系很亲近……倒也不让人意外了。” 大铁锤挠着头问道,“所以……他也和那个钟离昧一样,背叛帝国了?” “不好说。”高渐离冷静的分析道,“他如果要背叛帝国,就没必要刻意隐姓埋名,藏头露尾了。” “照这么说的话,那个钟离昧也有问题喽?”盗跖插话问了一句。 “钟离昧……”高渐离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下后分析道,“他和韩信应该不一样。” “韩信全程都躲在幕后,真正知道他存在并且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而且这为数不多的人,也都和帝国是敌对关系。” “钟离昧不同,他可是亲自带兵和帝国军队正面战斗过,甚至和龙且配合干掉了怒豹。” 简而言之,韩信撇得清自己,但钟离昧撇不清自己。 当然,让高渐离做出这种判断的最重要原因是,钟离昧事后独自(携美)离去了。 不过…… “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多注意一下他,但不要在龙且他们面前直言。” 钟离昧和龙且几人一起并肩作战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当面说人家战友有问题,哪怕龙且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怀疑。 这种事放在心里惦记着点就行。 “这一天天的……整的好复杂啊!”大铁锤摸着脑袋嘀咕道,明显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反正,最后帮着农家打败了帝国的,确实是个帝国将军呗?” 高渐离看向盖聂,“盖先生,你对韩信有什么了解吗?” 盖聂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除了名字,我对他一无所知。” “不过……他很厉害,最好不要与之为敌。” “他是帝国的人,想不为敌也不行啊!”大铁锤插话道。 “总之,要小心。”盖聂言简意赅的重新强调了一遍。 他当然知道双方立场不同,但即使如此,也不是说墨家就事事都要和帝国的人对着干。 这次在大泽山,不就和影密卫达成了一定的合作吗? 他的实际是在提醒墨家的人谨慎对待韩信,可惜大铁锤领悟能力太差。 高渐离倒是领悟到了,想了想,干脆把话题转移了——韩信的事,以后又见到他人了再说也不迟。 “罗网这次在大泽山的所作所为,影密卫统领章邯全都看的一清二楚,自己也几度因此陷入险境。” “等他去见嬴政,说明一切,罗网岂不是会有麻烦?” 高渐离提出了一个问题,而在场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一个。 盖聂想了一下后回道,“不一定。” “赵高老谋深算,做事滴水不漏,不会给自己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 “他应该早安排有后手。” “这还能怎么安排?”盗跖好奇问道,“罗网的所作所为都是板上钉钉的,他们难不成继续刺杀章邯,杀人灭口?” 盖聂回应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不过以赵高的性格,即使章邯见到了嬴政,大泽山的事也可能不了了之。” “为什么?”盗跖很不理解,“嬴政这么昏庸的吗?” “这不是昏庸。”盖聂目光端凝,语气低沉的回道,“只是罗网和影密卫,赵高和章邯之间,是有区别的。” 罗网从始至终都是帝国最锋利的一把剑,影密卫比不上。 同样,赵高也始终是嬴政最信任的人,章邯也比不上。 嬴政对赵高的信任,类似于明朝皇帝对宦官的信任,严格来说不是信任。 作为中车府令的赵高,其本身并无任何权力,他所掌握的一切力量都源自于身为皇帝的嬴政。 尽管赵高在朝堂内部经营的也有势力,但他并不算结党营私,最多算招走狗。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独夫,孤臣。 嬴政只要一句话,赵高就会成为一个庶民,彻底失去权力,并且没有任何人会为他说哪怕一句话。 可章邯不同。 他是有朋友的,而在政治中,朋友,就是党羽。 所以嬴政天然信任赵高。 信任赵高,本质上是信任自己的权力。 盗跖不理解双方到底有什么区别,但盖聂并未进一步解释。 什么事都深究原因实在没必要,很多时候知其然就足够了。 大铁锤很郁闷的嘟囔道,“照这么说,罗网就真的无法无天,谁都治不了了?” 盖聂沉闷的回道,“接下来一段时间,罗网会安分不少……只不过是对帝国而言。” “啊……”盗跖列了咧嘴,苦笑道,“那他还不如不老实呢,至少能给帝国添点堵。” “所以接下来罗网的目标是什么啊?”大铁锤挠着头,憨憨的问道。 “儒家,小圣贤庄。”高渐离冷声回答道。 班大师跟着附和道,“最近,泰山封禅之事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啊,桑海地处极东,却已然被牵扯进去了。” 他没把话说太透彻,但意思足够明了了。 泰山封禅肯定不管桑海的事,能波及到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儒家圣地小圣贤庄在这里。 “农家的火刚救完,农家又出事……这都忙不过来了啊!”大铁锤不由不爽的叫苦道。 他倒是不在乎出力,但是没完没了的救火的话,确实太消磨人,尤其是对他这种不擅长和人交流的莽夫来说。 “罗网的意图很明显是针对整个诸子百家,同时也是为了打击长公子扶苏的势力。”高渐离冷静的分析道,“儒家它当然不会放过。” “那咱们接着帮忙?”盗跖摊手问道。 班大师抚须回道,“如果有需要,咱们肯定要出手。” 无论是看在和张良的关系上,还是为了阻止罗网阴谋得逞,他们都不能袖手旁观。 盗跖也不是不想帮忙,他只是在担心,墨家能否帮得上忙: “泰山封禅……感觉这事咱们不太擅长处理啊,你们怎么看?” 盗跖看向其他人。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这事,墨家确实专业不对口。 ……………… 东郡,大泽山。 王离正带着一队兵马朝着秋分岭疾驰而去。 赵部给他准备了马车,但王离没用,选择了速度更快的骑马。 马车虽然舒服不少,但也会严重影响速度,王离觉得自己还是尽可能快的去见皇帝比较好。 反正这点罪他又不是遭不起。 此时王离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的彷佛能拧出水。 这很正常,任谁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当了鱼饵都不会开心,哪怕他这个鱼饵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与此同时,秋分岭的山坡之上,章邯已经带着影密卫的主力等候在此了。 这次针对罗网的诱捕行动,说穿了其实就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操作。 王离是钓他的饵,他是钓罗网的饵,神农堂的人手来负责最后的绝杀。 作为诱饵,章邯自然也要跟王离一样,及时上场,这样才能给罗网尽可能多的集结的时间。 为了逼罗网倾巢出动,章邯这次直接调动了还在大泽山的所有影密卫,甚至怕不够多,他还从农家借了一部分人壮声势。 罗网想要万无一失的拿下他,就必须出动所有人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等待太久,王离一行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章邯的视线范围内。 整队人马总共约有一百多人,不算太多,不算太少,作为必要的保护性力量足够用,也不会显得像是要去清君侧。 王离位于大部队中间,被麾下的士兵前后簇拥着,以确保他的安全。 章邯远远的并不能看清队伍中间的人到底是不是王离,只是根据甲胄做出的判断。 当然,他知道那不是真的王离。 王离是饵,但王离这个饵,不能真的卷入这场争斗之中。 或者说,罗网也许不介意,但王离本人绝对不愿意和自己真的面对面。 否则的话,一旦罗网失败了,王离在皇帝那里不好交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章邯才是蝉,王离……最多就是夏日的太阳,吸引蝉破土而出罢了。 章邯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条不紊的安排人手占据好伏击位置,自己带人堵在了出入秋分岭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王离’靠近。 与此同时,秋分岭的更外围,装扮不一,但看着都是鬼鬼祟祟的罗网杀手,正朝着秋分岭的出入口合围过去。 他们不像影密卫一样组织严密,配合默契,但也有基本的素养,不至于闹出乱成一团的笑话。 而在秋分岭之外,刘季带着人守在某条路上,百无聊赖的等着什么。 在‘王离’即将靠近秋分岭之时,一名农家弟子匆匆赶到了刘季身边: “头儿,看见人过去了!” “很好!”刘季骤然来了精神,一挥手命令道,“让弟兄们都行动起来,给我围死秋分岭!”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圆环套圆环 秋分岭内,章邯看着满地的尸体,淡定的甩去龙骧大剑上的鲜血。 哪怕是他面前的那具穿着王离同款甲胄的尸体,也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情绪变化。 他周围的影密卫也是十分平静给这群穿着帝国士兵制式甲胄的人补刀,确保每个人都彻底咽气。 等到掩日带着罗网杀手围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看着一副早有准备模样的章邯,面具遮掩下的掩日倒也不意外。 本来就是打明牌,章邯肯定早就料到罗网会出现。 不过章邯接下来说的话,就不在掩日的预估之内了。 “掩日先生……”章邯露出笑容,挺了挺腰背,语气玩味的打了个招呼,“终于又见面了。” 掩日目光从地上的尸体上一扫而过,操着伪装后的低沉声音回道,“章邯将军这是和军方闹了矛盾?” “我和什么人有矛盾,你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章邯不咸不淡的回道,“至于这一群……不过是冒充帝国军人的叛逆份子。” “叛逆分子?”掩日故作惊讶道,“所以将军这是在清剿叛逆?” “呵呵……”章邯笑出了声,回答了四个字,“我在等你!” 掩日面具下的眼神骤然一变。 章邯则继续说道,“荧惑之石是皇帝陛下要的东西,你觉得我敢动它吗?” “影密卫,可不是罗网,什么都敢干。” 荧惑之石上的内容已经被不少人看见了,章邯夺过来把字抹掉根本没意义。 况且往上面刻字容易,往下消字可就难了——难在不能留痕迹。 罗网也是自己无法无天惯了,才会被章邯轻易的钓上来。 他们但凡有一点敬畏之心,就该猜到章邯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放任荧惑之石被送至嬴政的桌案前。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你,以及你们!”章邯笑容不改的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你的目标是罗网?影密卫有这个实力吗?”掩日保持住镇定,冷声反问道。 章邯一抬龙骧大剑,指着掩日,哂笑回道,“罗网似乎忘了,农家有六堂,而真正在你们掌控之下的只是侠魁而已!” 他话音落下,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爆鸣,烟花蹿升上天,炸出一道隐约的火光。 掩日的眼神越发凝重严肃——刚才响起的,正是罗网的紧急信号。 他们落入别人的包围圈了! “看来,神农堂的人已经就位了。”章邯同样认出了罗网的紧急信号,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掩日眼神冰冷的瞪着章邯,声音森冷肃杀的质问道,“你以为,有神农堂的人帮你,就不用死了吗?” 影密卫,罗网,神农堂现在等于三个同心圆。 章邯和他的影密卫是最里面的那个圆,处在罗网的包围之下。 就算有神农堂的支援帮助,章邯也得坚持到神农堂撕开罗网的包围圈,才能双方合流绞杀罗网。…。。 而掩日现在想的就是,抢在神农堂之前,强行斩杀章邯。 只要这一目的能达成,罗网的人手损失再多也无所谓。 话音落下,掩日抄起长剑,便杀向章邯。 以他的实力,再加上其他杀手协助,完全有机会在短时间内击杀章邯! 然而就在他动手之时,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瞬间从章邯身后杀出。 一身漆黑大麾的卫庄挂着冷笑,掌间鲨齿裹挟着殷红的剑气,扫向掩日面门。 铛的一声脆响,掩日抬手一剑挡住卫庄,借力顺势后撤拉开距离。 卫庄停在原地,随手一扫鲨齿,剑尖指地。 章邯这时缓步走上前,站在卫庄的侧后方,看着掩日,轻笑说道,“掩日先生似乎忘了我说了什么……你,也是我的目标!” 掩日毫不犹豫的掏出一枚信号烟花,将其射上天空。 这是罗网的撤退信号。 卫庄既然也来了,他就不用在考虑强杀章邯这个方案了。 赶紧跑就完事了! “想跑?”卫庄见状不由冷笑道,“你跑得了吗?” ……………… 大泽山,烈山堂。 田虎急匆匆赶回来,一进大堂就笑哈哈的跟田言喊道: “阿言……不是,侠魁,打起来了!” “秋分岭那边打起来了,罗网,影密卫,还有朱家那老匹夫的神农堂,三方混战,热闹极了!” 他现在可是高兴的很。 这三方哪一个他都看不顺眼,出身帝国的影密卫已经算是他最不反感的了,但也仅限于不会主动和其交手的程度。 至于罗网和神农堂……他只希望它们赶紧死! 田言听到田虎的汇报,嘴角翘起一抹弧度,然后不紧不慢的问道,“战况如何?” “刚开打,情况还不明朗。”田虎笑嘻嘻的回道,“不过罗网肯定落不着好了。” “他们盯上了影密卫,却被神农堂少说两千号人给堵死在了秋分岭,恐怕是一个都跑不掉喽。” 田虎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也是罗网该着,农家刚经历过大战,各堂人手都特别的充足,朱家才能随随便便拉出来两千人的队伍。 不过田虎也是没脑子,光知道看热闹,却没注意到一个问题。 以罗网的情报能力,本不应该被神农堂那么多人摸到近处却没发现。 田言当然能发现这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她并没有说。 因为就是她干扰罗网,才让人家没发现不对劲的。 在大泽山,农家想要办成某件事真的太容易了,尤其是对已经掌握几乎五堂人手的田言来说。 ……………… 大泽山,秋分岭外围。 一道人影从山岭林间狂奔而出,头也不回的飞速逃离此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罗网天字一等掩日。 他明显受了不轻的上,两眼瞪得通红,鲜血自面具之下缓缓流淌,身上也有多处见血的剑伤。…。。 不过他现在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只知道玩命的奔逃。 在他逃离之后不久,一袭黑衣的卫庄也追踪至此。 跟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虎背熊腰的典庆。 今天来秋分岭伏击掩日的,并不只是卫庄一个人。 这也是章邯敢放话要留下掩日的底气。 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罗网的杀手没有忠诚,可让他们背叛也并不简单。 而且每个人背叛所需要的筹码也并不相同。 掩日带了大泽山几乎全部的罗网杀手,这里面有大把的人愿意给他当替死鬼。 靠着这些人不顾死活的阻拦,他还是成功逃出了卫庄典庆两人的围杀,只不过受了不轻的伤。 卫庄仔细检查了一下周遭的痕迹,沉声说道,“就是从这里跑的……可惜已经追不上了。” “又让这家伙侥幸逃得一命!” 卫庄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他放了话要留下掩日,结果却失败了,自然不会高兴。 典庆对此倒是毫无情绪,好像完全不在乎掩日走脱,只是说了一句,“罗网天字杀手,确实不好杀,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卫庄没有应声,收起鲨齿,径直离开了。 既然目标跑了,他也该返回桑海了。 可惜,浪费了他几日功夫。 典庆看了看卫庄的背影,一言不发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在大泽山的事还没有完,还不到离开的时候。 涟衣不肯离开大泽山,涟心不肯离开涟衣。 没有扶苏的下一步命令,他还不能动。 ……………… 胶东郡,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他们开完会后,盖聂立刻就去找天明了。 他正和少羽搅和在一起,不过石兰不在。 “你这眼睛好没好点,能稍微看见点吗?”天明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少羽眼前晃了晃。 少羽隐约感觉到面前有东西掠过,不由撇嘴吐槽道,“我现在被蒙住了,就算视力正常也看不见你的小动作。” 天明却不认可他的说法,“我就是闭着眼,也能隐约感觉到光线变化啊。” “那算你厉害,好了吧?”少羽哭笑不得的回了一句。 “我现在确实是很厉害。”天明笑嘻嘻的回应道,“就看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了,否则大哥我还得一直守着你。” “你想玩就玩去呗,我又不需要你照顾。”少羽无所谓的回道。 本来这几天照顾他的也不是天明——这家伙倒是有这个想法,但少羽信不过他。 天明叹了口气,回道,“我也想去,可惜咱们现在好像不太方便进城。” 天晓得桑海城周遭有多少人在等他们露面。 之前他们有儒家弟子的身份做掩护,靠着一身儒家弟子服可以免去百分之九十九的怀疑目光。 现在他们可什么都没有了,进了城可能分分钟被发现。…。。 天明倒是有信心隐藏自己的踪迹,保证没人能发现自己。 石兰能隐藏踪迹在桑海城内活动,他当然也能。 但是如果刻意隐藏踪迹的话,他也就没法玩了。 现在又没事要去城里办,他再闲也不至于非得跑去锻炼自己的藏身能力。 所以他才会闲的无聊在这儿骚扰少羽这个病号。 盖聂恰在此时找过来,“天明。” 天明闻声眉头一跳,下意识的露出了灿烂的大笑,“大叔!” “你终于回来了!” 天明迫不及待的扑上去抱了盖聂一下。 盖聂看着他的目光,也是少有的温柔,“你没事吧?” “我没事。”天明咧着嘴回道,“不仅没事,我还变厉害了。” “嗯……”盖聂温和的点了点头。 他不在乎天明变没变厉害,只关心天明的身体健康。 实际上,之前班大师他们跟他说过一遍天明的状况,不过他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少羽的眼睛怎么样了?”盖聂也没有厚此薄彼,紧跟着也问了少羽一句。 少羽摆了摆手,笑呵呵的回道,“我没什么事了,正在恢复。” “多注意一点,别再伤到。”盖聂提醒了一句。 少羽挠着头回道,“盖先生放心,我最近都不怎么活动。” 天明插话问道,“大叔大叔,你还记得之前我和少羽石兰他们干掉了一个很奇怪的人,然后还拿到了一把很奇怪的剑吗?” “你是说……胜邪?”盖聂注意力转回天明身上,反问了一句。 “对对,就是那个。”天明连连点头,用渴望的目光看着盖聂。 “你想要那把剑?”盖聂眉头皱了一下,又问道。 “对啊,我的非攻丢在蜃楼上,墨眉也差点丢了。”天明挠着头,有些窘迫的解释道,“我怕墨眉也丢了,所以想找把剑用。” 胜邪那把剑他不是很喜欢,但又感觉用着好像很顺手,丢了也不心疼,非常符合他的需求。 盖聂沉默了一下后回道,“那把剑很危险。” “剑,怎么会危险?”天明不解反问道。 “胜邪剑虽取名胜邪,实际上却未能成剑,也未能消去上面的邪气。”盖聂解释道,“它的邪气会影响剑主的思维。” 胜邪剑主但凡脑子好使一点,也不至于最后折在他们三个毛头小子手里。 “我觉得它没这么邪门啊?”天明挠着头,有些不相信所谓的邪性,还回头问了好友一句,“少羽,你觉得呢?” “呃……”少羽回忆了一下,“隐约是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过当时我和石兰好像都没接触那把剑,天明,只有你拿过它!” “我……没什么感觉啊。”天明茫然的一摊手道,“那不就是一把只有一半的剑吗?” “我当时有不正常吗?”他又问少羽。 “……印象里没有。”少羽摇了摇头。 天明但凡有点不正常,肯定会被他和石兰给注意到,但实际上他们仨当时直接就高高兴兴的跑路了啊。 天明扭回头看向盖聂,嬉皮笑脸的央求道,“大叔,我觉得没问题,你就把那剑给我用用吧,嘿嘿。” 盖聂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后才回道,“剑可以给你,但你要先练几日剑术。” “我教你。” 天明自无不可,高兴的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根子后面,疯狂点头回道,“好!好啊!” 他巴不得盖聂教他武功呢。 他本来就在纠结自己武功招式的问题。 身体硬件提升上去了,但是剑法还一窍不通,就会个解牛刀法,还不完整。 不能说解牛刀法不能用,但肯定不够用,况且天明是要当剑客的。 他可不想当刀客……更不想当厨子! 盖聂依旧保持着平静,朝天明招手示意: “跟我来。” 说完,转身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天明还挺讲义气,先问了少羽一句,“你要一起去吗?” “我去干什么?听响吗?”少羽一耸肩,坐着没动。 能看见的话凑个热闹差不多,光听声就不折腾了。 天明也不在意,笑嘻嘻的跑走追盖聂去了。(本章完) 39314375。。 ...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继续 天明跟着盖聂进了他的房间,眼看着他从角落里掏出来一个长条布包。 天明眼睛一亮,心知这就是却邪剑,嘴角不由咧开一个弧度,兴奋的搓起自己的小手。 盖聂没说话,直接回身伸手把布包递给了天明。 天明迫不及待的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放着的正是邪气凛然的残剑胜邪。 不过对他而言,胜邪依然只是一把朴实无华的古剑……还是把残剑。 天明兴奋的一把抄起胜邪挥了两下,发现自己的感觉没错,这把剑自己使起来确实很顺手。 盖聂静静的看着天明,看着他的一切行为,最终也基本确认,这孩子好像真的不受胜邪剑邪气的影响。 对此,他倒也不是特别惊讶。 盖聂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事事都弄个一清二楚的人。 天明的特殊有很多可能,因为这孩子本身就是最特殊的存在,否则不可能扛着封眠咒印安然无恙这么多年。 盖聂要做的,只是确保天明不会被胜邪影响,至于原因……那与他无关。 现在,他初步确定了天明不受影响,那么接下来就是进一步观察,以彻底确定这一点。 正好可以顺便指导天明的剑术。 过去盖聂也不是不想教他,只不过一个鬼谷吐纳术这孩子都完全入不了门,再额外教他鬼谷剑术的话,盖聂担心他这辈子都别想学会任何一门武功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天明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盖聂同样如此。 哪怕他和天明重逢没多久,但已经足够他感受到这一点。 天明的思维逻辑,已经远不像过去那样跳脱混乱,注意力也明显变得集中。 最重要的是,盖聂感觉到天明的‘气’变了。 他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在配合自己体内的真气,他已经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力量了。 所以盖聂判断,现在是时候重新考虑传授天明剑术的事了。 他不介意一直保护天明,但也不得不承认,唯有让天明拥有自保之力才能真正确保他的安全。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要先跟我修习剑术。”盖聂沉闷的说道。 “没问题,现在就开始吗?”天明摆弄着胜邪,喜不自胜的反问道。 盖聂沉默了一下才回道,“明天开始,今天先休息一下。” 大泽山一战,他也忙活好些天了,这两天又一直在赶路,当然需要休息休息。 同时也是让天明冷静一下,情绪不要太活跃。 练剑,需要更平静一点的情绪。 ……………… “你给了所有人一个大惊喜。” 古寻的小院里,古寻看着站在院中的韩信,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侥幸而已,全赖……大小姐的倾力相助。”韩信不敢居功,很客气的拱手回道“哦,还有罗网的帮助。” 古寻听到这话不由笑出了声,接着问道,“她没给你捣乱吧?” “这……大人为什么这么说?”韩信貌似完全听不懂这话,一脸纳闷的反问了一句。 古寻含笑点了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这次立了大功,希望得到什么奖励?” 韩信看起来很老实的回答道,“这个无所谓,就是希望大人以后不要再给我这么艰难的任务了。” 大泽山这一局,要不是碰上了王离这个猪对手,再加上王离身边还都是‘猪队友’,他未必能顺利完成目标。 拿农家弟子打帝国精锐,属实是太难为人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韩信最理想的战争,就是自己率领尽可能多的兵力直接平推对方,敌方不存在一丝翻盘机率的碾压局。 这种兵行险着,秀操作的方案,他……其实很喜欢,因为他喜欢冒险,喜欢追求刺激但理性让他更倾向于选择前者。 最重要的是,累死累活给古寻办这个活儿,还不能露脸。 秀了操作却不能露脸,就更不如打碾压局了。 “嘿!”古寻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开始偷懒躲闲呢?”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得支……积极活跃起来,不能光想着轻松简单的任务啊!” “啊……”韩信想了想,忍住了纠正古寻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欲望,尽可能圆滑的回应道,“我只是害怕办砸了,耽误大人的正事。” 古寻见状也不揭穿他,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北边的狼族,或者南方的百越,你有兴趣吗?” 一听这话,韩信急忙摆手回绝,“打不了,打不了,大人太抬举我了。” 就他现在了解的情况,北境战况奇怪,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僵持,背后肯定隐藏着流沙集团的某些动作。 就算是古寻亲自问他,他也不想贸然掺和进去。 更何况头上压着个蒙恬,他无论如何都得矮别人一头,功劳大头肯定也是人家,挺没意思的。 至于南边就更是个天坑了。 虽然靠着兵力足够多,哪怕顶着天时地利皆不占的debuff,屠睢也还是几乎快一把把南越国都给推掉了,但战事也陷入了僵持拉锯之中。 对于南越之后的西瓯,屠睢是真的有点推不动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帝国的兵锋一停,岭南的战事也就立刻陷入了劣势,甚至应该说是……惨烈。 反正在韩信看来,就照帝国这种硬往里填兵力的打法,除非他们赢姓先祖下凡显灵,否则十年也打不出头绪。 他去也没用! 他学的是兵法,不是仙法,没本事给士兵上铜皮铁骨,不饥不渴的buff。 据说帝国已经开始着手挖掘一条人工运河水渠,用来给深入南境的部队提供后勤。 运河不修成,这仗永远也打不完。 没有足够稳定的后勤,帝国的军队和纸糊的也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在岭南这鬼地方。 士兵的衣食住行,还有药物、军械、草料等等,都需要后方供应,缺不得一点。 现在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往这个天坑里跳。 事实上,得到了流沙支持而掺和进南境战争的内史腾现在都只是带着手下的人专心于稳定已经占领的区域——主要就是之前天泽那块地盘。 有流沙的支持,再加上自身能力出众,他把占领区经营的也算风生水起。 嬴政也不反对由他来稳固后方,因为内史腾已经通过治理南阳证明了自己——没有赢政的支持,屠睢这个主将肯定不会容许内史腾躲在后方摘桃子。 当然,古寻对内史腾的要求并不仅限于此,不止于现在这点占领区。 不过也没要求太多,只是希望内史腾能进一步把控一部分南越国的地盘。 至于再往南的地区,就真的不是内史腾该觊觎的了——他没那个能力,屠睢任嚣也不会容许。 古寻的要求,本质上其实就是要内史腾占住岭南腹地的出入口——五岭四关。 嗯……很难说嬴政对内史腾的支持是否有这方面的考量,毕竟屠睢任嚣这两人走得太近,而岭南距离中央朝廷又太远。 只要他们勾结起来封闭五岭,嬴政短时间内也很难拿他们怎么样——这个短时间,以十年为单位。 书归正题。 “南北都瞧不上?”古寻故意调侃韩信一句,然后问道,“那你自己什么想法?” “我想等等。”韩信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等到什么时候呢?”古寻反问。 “至少……”韩信想了一下回答道,“至少要等到海上停着的那艘大船开走。” “蜃楼?”古寻玩味的笑问道,“那船怎么你了?” 韩信扭头看了一眼海上的巨大阴影,然后淡定的回答道,“没怎么我,就是觉得它要驶入风暴之中了,最好等它先进去。” 古寻听到这话神色微微变化,也扭头看了一眼那庞大的阴影: “你确实很厉害……儒家现在的情况你怎么看?” 韩信两手一摊,“我觉得,最好不要看。” “你这么不看好儒家的情况?”古寻淡定的反问道。 “面对帝国,农家靠着十万弟子尚有一搏之力,可以让皇帝投鼠忌器。”韩信冷静的分析道,“可儒家什么都没有。” “哦,对了,他们有分裂出不知道几百张的嘴……还不如没有。” 农家虽然名望不显,但在百姓之中却有着远超其他诸子百家的影响力。 十万农家弟子一旦作乱,不知道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嬴政只要还有一丝理智,就会对农家保持克制。 但儒家……声音确实很大,但也只剩下声音大了。 可对嬴政来说,声音大未必是好事。 嬴政希望有大儒为自己辩经的时候,他可以一定程度上无视儒家的‘聒噪’,一旦他放下辩经这一茬了,儒家的存亡也就只在他一念之间了。 届时,儒家的聒噪就很要命了。 老百姓或许会为儒家说话,却绝对不会为儒家反抗帝国。 影响不了上层官僚,动摇不了底层百姓,儒家又能如何呢? 墨家可以被帝国一纸诏书打成叛逆,儒家一样可以。 反正在韩信看来,儒家这些人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等着死呢。 他可以尝试拯救愚蠢的人,但没法救找死的人。 “嗯……”古寻对韩信的说法不置一词,只是继续问道,“那小圣贤庄呢?你怎么看?” “大人的意思是?”韩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小心的确认了一下。 古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想的就是我的意思,直接说吧。” 韩信心里有数了,也不再废话,直接回答道,“很简单啊,低下头就好了。” 作为在底层厮混过的人,怎么生存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韩信可太了解了。 面对一个你根本招惹不起一点的强者,无非就是低头服软。 嬴政需要人辩经,你就上去给人辩,嬴政需要你闭嘴,你就退下给人闭。 当然,这并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还存在第三方捣乱的因素。 但韩信觉得这个问题对古寻来说应该不算事——你就算不能直接出面强保小圣贤庄,屏蔽一些不必要攻讦应该不成问题吧? 古寻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你想的还挺简单。” 小圣贤庄作为儒家圣地,可不是谁说一句就能低头服软的。 读书人是有气节的——也许很多人没有,但确实有一部分人有。 韩信耸了耸肩,“蠢货的话,就不该想太多,否则就是死有余辜。” 对韩信来说,不知道自己会死的,和不怕死的都属于蠢货,死不足惜。 反正他是没有气节这种东西的,有的话他人估计已经烂在某块地里了。 “停停!”古寻一抬手示意话题结束,“略过这一茬。” 虽然他也觉得小圣贤庄的人有些拧巴,但……多少得给韩非他们一些面子的嘛。 “说回你吧。”古寻转换话题继续问道,“这趟大泽山之行,有什么额外的收获吗?” “王离和罗网的关系很奇怪,掩日有些不对劲,赵高也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话一问,韩信立刻突突出来三条回答。 王离的问题古寻自动略过,问起第二个,“掩日……怎么不对劲了?” “他在罗网的地位,似乎迥异于其他天字一等杀手。” “一直这样啊。”古寻觉得没啥问题。 韩信一摊手反问道,“所以不正常啊。” 一直如此,就是一直不正常。 理论上说,赵高在罗网内部扶持一个代理人,一定程度上减轻自己的工作压力是没问题的。 即使如此,掩日也还是一个工具,只不过有了一定的管理其他工具的权限。 可掩日的许多表现,已经超出了一个工具该有的姿态,反而更接近一个‘小号’的赵高。 退一万步讲,不提小赵高,掩日至少表现得过于像个人了。 正常来说,赵高不会容许自己手下的剑奴像人,毕竟人用起来没有工具稳定。 “嗯……”古寻让韩信的话绕的有点晕,皱着眉头仔细琢磨了一会后觉得……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味。 以赵高的性格,身为剑奴的天字杀手应该都一个德行。 掩日明显的不合群啊。 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头绪,古寻只能暂且按下,继续问道,“赵高又怎么了?” “没什么。”韩信耸了耸肩道,“我就不理解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完全依赖于皇权的人,却主动给皇权捣乱,这实在是他无法理解的行为。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封禅开端 第961章封禅开端 诸子百家之中,若论起内斗的本事,儒家称第二,谁敢说第一? 分裂成天人两宗,还分出去一个死敌阴阳家的道家都比不上。 哪怕不算全天下其他地方的儒生,光是齐鲁大地之上,就要粗分为齐儒和鲁儒——儒家正统在曲阜,鲁国可以亡,鲁儒不能灭。 呵,上面半句是开玩笑。 不过齐鲁大地上,是儒家势力最强的地方,也是各方儒生各抒己见,争论不休的地方。 很多时候,哪怕是儒家圣地小圣贤庄,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儒家内斗,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充耳不闻。 从古至今,封禅之事还没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固定流程,这些儒生自然希望嬴政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办,内斗也是理所当然。 古寻看着扶苏继续说道,“虽然流程还没有定下,不过封禅之事,你身为长公子是肯定不能缺席的,所以不日召你回都的诏书就该发过来了。” 扶苏听完古寻的话后,眼眸低垂,轻声呢喃道,“封禅……终于要回咸阳了吗?” 这些年来,扶苏不止一次的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嬴政到底在不在意他这个儿子。 说起来,他是被发配到北地来的,不过嬴政几乎将北地诸郡的绝大多数权力就都交给了他,并没有让他真的过来当个空虚公子,每日除了吃睡啥都干不了。 但话说回来,一个离开了朝廷权力中心的公子,在地方上有再大的权力,实际上也没意义。 只要中央朝廷一封制书,扶苏就将再也指使不动郡中的任何官员——他的权力都是皇帝赐予的,一言可与之,自然一言也可收之。 这一点从朝中大臣的观点也能直观感受到——绝大多数大臣都并不在意扶苏将北地治理的有多好,他们只关心什么时候嬴政和扶苏的父子关系能缓和亲近,被召回国都。 他们支持扶苏,是因为扶苏的出身是法理上最合适,情理上也最合适的储君人选,至于治理一方的功绩,最多勉强算个小加分项罢了。 扶苏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境况,所以才会不时的患得患失。 他并不奢求皇位,只是……谁家孩子会希望自己老爹压根不在意自己呢? “怎么,现在就开始近乡情怯了吗?”古寻见状调侃了他一句,试着缓解了一下自己学生复杂的心绪。 扶苏勉强的笑了笑,“离都多年,突然要回去了,确实有些……失措。” 韩非灌了一口酒,嬉笑道,“多喝几杯,心情就会平静下来的。” “呵……”扶苏见到韩非这副一如既往的嗜酒之态,不由会心一笑,“先生的心态,始终是这么潇洒自如,扶苏不如也。” 古寻这时候却难得的给韩非帮腔,说道,“我觉得你也可以趁现在多喝几杯,回都之后,伱就要相对安分一点过日子了。”…。。 扶苏心中了然老师的意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是储君的有力人选,但终究不是储君,有一堆候选人等着把他先彻底拉下来呢。 这些年他人一直在北地,有流沙和蒙恬的双重防护在,谁的阴招也使不到他身上,但是回了咸阳情况就不一样。 作为年纪最大的长兄,扶苏一想到自己不久后可能要和那些小时候大都被自己抱过的亲兄弟反目成仇,心中就百般不是滋味。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非知道扶苏此时心里不太舒服,不过却依旧打算顺着古寻的话往下讲。 这个事实扶苏是必须要面对的,实际上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有做过这方面的准备,只是在真正面对之前,还做不到完全看开。 “罗网这些年来,一直试图将手伸进上郡,目标大概率就是扶苏公子。” “此次回都,罗网的首领,中车府令赵高,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高……”扶苏听见这个名字,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天生异瞳,衣着华丽的少年人。 那是他最年幼的弟弟,帝国十八公子胡亥,也是中车府令赵高的学生。 正如同身为古寻学生的扶苏能够得到流沙的全力支持一样,胡亥也理所当然的受到罗网的全面扶持。 古寻听了韩非的话,咧嘴一笑,“这几年来,赵高可一直等着扶苏回去呢。” “不过……”古寻嘴角挂着笑意,语气却一转森冷,“他不打算放过扶苏,我也不打算再放过他了。” “嚯!”韩非吹了声小口哨,嬉笑道,“你终于打算对罗网下手了?” 古寻摇了摇头,挑眉说道,“不止是。” “不过这还需要时间,所以在赵高正式谢幕之前,扶苏你尽量注意一点自己。” “当然,我的意思是……注意安全就好,其他的,倒无妨,说不准还能将计就计,借力打力呢。” 这些年来,古寻完全没有做过任何抑制罗网发展的举措,甚至有意无意的在放纵赵高,为的就是现在。 养猪千日,吃肉一时,现在就是快要吃肉的时候了。 连扶苏都大概知道自己老师的想法,“老师,你准备要利用罗网去打击江湖势力了吗?” “确切的说,我主要针对的是诸子百家。”古寻指正道,“那些寻常江湖门派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同时兼具武力和思想,还往往对内对外都不怎么统一的诸子百家。” 古寻并不支持封建王朝一贯喜欢的禁锢思想的愚民政策,虽然这一策略确实对维持王朝稳定有很大作用,不过……他又不是统治者,没义务站在封建统治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但是春秋战国时期那种百家争鸣的状况,也确实不适合一个中央集权的大一统王朝。 其实高度统一的国家,本就会促使分裂争鸣的百家思想趋于一同,或者说趋于一个大框架下的融合,类似于吕不韦的杂家proplusmax版本。 但是秦时世界它又存在一个高度不稳定因素,那就是武功。 想让墨家学说融入其他学说之中,你看墨家巨子的墨眉剑削不削你就完事了。 不把这些诸子百家的高手祸祸差不多,这融合就进行不下去。 当然,古寻没打算毁灭武林。 武功这种东西,还是要继续传承下去的,不过最好和朝堂政治分得开一点,不再贴得那么紧了就行。 (本章完) 39314699。。 ...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东郡的来与去 看着决绝而去的陈和,田横抬了抬手有心挽留,然而终究没说出口。 虽然陈和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但田横确实很欣赏他。 田横在性格上更接近一个快意恩仇,崇尚武力的江湖人,和武痴一般的陈和并不完全相同,却有着不少近似之处。 反而和更符合政客人设的田儋田荣大相径庭。 因此对陈和的态度,田横也和自己的大哥二哥截然不同。 不过陈和对他们三兄弟的态度,相对就要统一的多。 这倒不是他区分不出来田儋三兄弟的差别,而是区分了也没意义。 陈和当然能感受到田横的性格迥异于田儋田荣,但那又怎样呢? 性格不同,不代表就不和。 田横只是豪爽,并非是嫉恶如仇,也不是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他对自己那两位政客哥哥并没有任何不满,对他们的各种行为也没有看不惯。 他的性格,他的偏好,只局限于他一人而已,从来不会牵联到他人。 既然如此,他们三兄弟就可以视作一体。 陈和知道自己和田儋田荣他们走不到一块去,自然没必要和田横发展多深厚的私交。 大家点到为止就足够了。 这就是陈和的智慧……或者说是他的清醒。 在划分队友这件事上,他一向很冷静,很睿智。 ……………… 东郡,大泽山,烈山堂堂口。 田言一个人站在大堂里,背对着门口,看着大堂正中挂着的三云纹标志,静静出神。 按理说,已经成为侠魁的她不该继续驻留在农家任意一堂。 不过现在她就是农家的规矩,没人能说什么。 农家现在就剩下三名真正意义上的堂主——神农堂朱家、蚩尤堂田虎,以及四岳堂司徒万里。 其中后两者都站队田言,朱家虽然没有彻底倒戈,却也不会和田言在明面上对着干。 烈山堂、共工堂,以及魁隗堂都没了堂主,其中前两者都已经在实际上落入了田言的掌控,魁隗堂……也是迟早的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田言,对农家的掌控力还要在前任侠魁田光之上。 不论是实质权力,还是名望名声,她都不逊于田光。 自然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田言沉思之际,大堂内响起一声沉闷的脚步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不速之客的到访并没有让田言惊讶,她淡定的转过身,看着浑身带伤,狼狈不堪的掩日,语气寡淡的问道: “怎么,你没有直接逃离大泽山?” 语气很平静,但在掩日听来,却是饱含嘲讽。 “你背叛了罗网!”他怒不可遏的压着嗓子斥责道,人明显有些破防,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田言噙着淡笑,不慌不忙的回应道,“我若是背叛了罗网,你还能安稳的站在这里质问我?”…。。 掩日身负重伤已经是一望而知的事实了,田言如果背叛了罗网,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灭口的绝佳机会。 掩日并未接受这个乍一看很有道理的回复,而是用讥讽的语气回道,“我看是你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下我都能突围吧?” 田言对此不置可否。 事实上,她确实有一点点小意外。 想从鬼谷横剑卫庄和铜头铁臂典庆两大高手夹击下逃出生天,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按照田言的预估,掩日生还的几率不足两成。 她没有回答这个质疑,反而反问道,“你要求的我做的,我都完成了,不是吗?” “那神农堂的动向呢?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田言还真就跟他说不知道了,“我确实不知道。” “最近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收拢魁隗堂这件事上,对神农堂放松了监视。” “既是没有精力,也是不想进一步刺激朱家。” “他调动了几千人,你说你不知道?”掩日语气中渐渐带上了杀意。 被人阴了他勉强还能接受,作为一个杀手就不能指望万事如意。 但田言这种糊弄鬼的态度令他很破防。 “放在大泽山之乱前,这些人确实很多,朱家也一定隐藏不住。”田言淡定的回应道,“但放到现在……掩日大人知道这几天大泽山的人流往来有多大吗?” “田言……果然能言善辩!”看着铁了心糊弄到底的田言,掩日也只能冷冷的放出狠话,“希望你的解释,赵高大人也能接受!” “他当然能接受。”田言依旧淡定的回应道,“我完成了你的要求,为什么不能接受?” “神农堂的动作,本就不在你的要求范围之内。” 掩日不和她争辩了。 这摆明了不按套路,不讲规矩了,他再揪着不放也没意义。 “那你就祈祷赵高大人会如你所想这般吧!”忿忿的撂下一句话,掩日从大堂之中消失。 田言对此无动于衷,嘴角笑意甚至越发明显。 掩日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田言不是很清楚,但从她对掩日为数不多的了解来看,这人肯定不是个过分情绪化的人。 这样的人当杀手也很难活得长。 掩日拖着重伤之躯也要冒险来见她,肯定不是为了指责她背叛。 在田言看来,对方恰恰是为了确认,她是否背叛了罗网。 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他是为了确认田言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 背叛罗网是一个明确的行为,但在伏杀章邯这件事上却又存在一定的弹性空间。 掩日失败,是因为神农堂的介入。 那神农堂是怎么得以在不被罗网发现的情况下介入其中的呢? 在罗网杀手都被掩日调去执行刺杀任务的情况下,神农堂瞒住罗网不难,但瞒住被掩日要求协助刺杀的田言却不可能。…。。 田言所说的她不知道显然说服不了任何人。 在掩日看来,必然是田言刻意隐瞒了神农堂的动作。 这无疑是背叛罗网的行为。 但隐瞒消息,坐视刺杀任务失败,和联合神农堂,刻意破坏罗网行动,这两种行为都属于背叛罗网,代表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作为农家侠魁的田言是特殊的……哪怕对不容许手下是人的赵高来说也是如此。 如果是前一种做法,那罗网或许还会对田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是后者,那……就得进行彻底清算了。 掩日搞砸了刺杀行动,又折损了大批人手,在逃离大泽山前,他必须搞清楚这一点,来作为给赵高的交代。 田言猜出了他的目的,所以才会表现得这么……不配合。 为的就是诱导掩日往第一种可能上想。 从掩日的表现来看,田言觉得自己的诱导多半是奏效了。 当然,掩日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赵高怎么想。 田言对此也不怎么担心。 从事实上来说,她所做的确实仅限于作壁上观,隐瞒了关键信息而已,并没有主动和神农堂合作,背刺罗网。 任赵高怎么查,也查不出她背叛罗网的实质证据。 不过赵府令可是个拒绝内耗的人,他对证据从来都不执着。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田言是否会被罗网清算,更多还是取决于她是否足够重要。 田言对这一点还算自信。 到此为止,大泽山的最后一点首尾也算收拾完了。 田言迈步离开了烈山堂,没有惊动任何,独自来到了一处山壁下。 她在光秃秃的山壁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个开关,轻轻按动后,旁边凹凸不平的山壁立刻开始颤抖,缓缓打开了一个入口。 田言一闪身进入山壁之内,沿着昏暗的空间走了没几步后,来到了一间封闭的石室。 山体内挖掘出的石室没有任何自然光源,只有墙壁上的几座昏黄烛火,内部布局极为简单,只有最基础的家具。 狭小的空间内,唯一值得注意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和田言一模一样的人。 毫无疑问,她才是真正的农家烈山堂大小姐,田猛之女——田言。 阿言取代了她的身份后,就将其暂时安置在了这间特意制造的秘密石室内,以确保她不会暴露。 田言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很平静的问道,“我快要离开这里了,对吗?” 阿言点了点头,“没错,确切的说,就在今天。” 田言农家女管仲的名头并不是白来的,真正的田言脑子并不差,只不过确实体虚病弱,不通武功。 她平静走到阿言对面,目视着对方问道,“那,出去之后,我该做什么?” “当好农家侠魁。”阿言一边回答,一边伸手解下自己一直披着的斗篷,然后轻轻披在田言身上,“至于具体怎么做,我给你留了。”…。。 “很抱歉,我动用了武功。”阿言接着取下手上的九星珠草,将其戴到田言手上,继续说道,“这会对你造成不小的麻烦。” 阿言曾考虑过不动用武功,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单纯以一个文弱大小姐的形象争夺农家侠魁不难,她也是到最后一步才暴露的武功。 但这个形象,很难让罗网接纳。 赵高会容忍不听话的‘田言’,和她的武功不无关系。 若只是个文弱大小姐,赵高有一万种办法悄无声息的弄死她,甚至更进一步找个假货取代她。 不能确保一击必杀的人,是不能随便招惹的。 对赵高来说也不例外。 田言任由阿言摆弄自己,淡定的反问道,“你动过几次手?” “一次。”阿言看着她,笑了,同时把手中的属镂剑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把剑以后就是你的了,它叫属镂。” 田言看了一眼剑,目光闪了闪,“这名字不太吉利。” 阿言淡淡的回道,“别让你头顶上有个吴王或者越王就没事。” 接着阿言叮嘱道,“我走之后,你只需要跟田虎说自己受了伤不便动手,有什么事交给他就好。” “他会全力保护你的。” 虽然田虎以前有很多小心思,对‘田言’也动过不合适的手段,但他绝对是农家上下,最维护田言安全的人。 如今‘田言’成为农家侠魁已是定局,田虎也发自内心的承认了自己侄女的侠魁之位。 不管‘田言’的状态发生怎样的变化,田虎都会竭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大侄女。 这也是阿言会留着田虎的主要原因。 她走之后,田言真正能倚靠的只有她的这位叔父——虽然田虎没什么脑子,但田言。 田言也了解自己这个叔父是什么德行,对此并不惊讶,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 “是我该谢谢你。”阿言摇了摇头,“很抱歉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地。”田言笑着回道,“和复仇比起来,这些麻烦都只是小事。” “我只担心破坏了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风险自然由我承担。”阿言对此并不在意,从怀里取出代表烈山堂主和共工堂主身份的七星珠草,以及农家圣物神农令,全都交付给田言。 最后,她侧开身体,朝着出口一伸手,“你该登场了,农家的新侠魁。” 田言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和自己顶着同一张脸的女人,随后拿起桌上的属镂剑,一言不发的朝着出口走去。 阿言站在原地,目送着田言消失在昏暗的通道。 她隐瞒了一件事——关于田言母亲的情况。 原因是没意义。 一来,赵高的话不能全信,可能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谎言。 二来,从罗网手里抢人,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就算有整个农家做后盾,田言也未必能做到,只会暴露给罗网更多的破绽。 这件事,只有她亲自来谋划才有希望,告诉田言只是徒增风险。 对此一无所知的田言走出密室,先是抬手遮挡了一下久违的阳光,等双眼适应了以后,环视了一圈回想起这地方的位置,然后朝着烈山堂的方向迈步而去。 在她之后,阿言也走出了密室,重新关上石壁,抽身离开。 她该回桑海那边了。 ……………… 与此同时,大泽山的另一处,秋分岭附近。 晓梦搭着秋骊剑首上的浮尘,双眸不含丝毫波动的看着骚乱逐渐平息的秋分岭,突然开口道: “你可以走了。” 在她身后,一头水蓝短发的小灵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段时间晓梦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但又没给他安排过任何正经差事,就这么傻待了这么多天。 最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踢走了? 见小灵没动静,晓梦转过身问道,“怎么,你不是很担心你在桑海的那些朋友吗?” “没有。”小灵急忙回道,“弟子只是想问掌门,是否还有要事需要弟子效劳?”(本章完) 39314409。。 ...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建议换家 “怎么,你要帮我去赴天人之约?”晓梦漫不经心的反问了一句。 大泽山之事一了,她最近就只剩下天人论剑这一件事了。 “……”小灵脸上的笑容一僵,喏喏回道,“打不了……打不了。” 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后,小灵认真的问道,“既然天人之约将近,弟子也当返回山门……” 晓梦一点不客气的打断他,态度依旧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回去干什么?助威吗?” 按照规定,必须参与天人之约的只有两宗掌门以及长老。 前者负责比试,后者负责见证以及保障安全。 至于两宗的弟子,就只是旁观的看客而已——小灵回去就是这个身份。 看客显然是可有可无的,小灵回不回去也就无关紧要了。 “……”小灵让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后才苦笑着拱手告辞道,“弟子告退。” 说完,他麻溜的转身走人,再也不多废话一句。 晓梦说的都是实话,对小灵来说也算是好话,就是不太中听。 晓梦不是不懂,只是没兴趣去润色自己的言辞。 如无必要,她都是勿增实体的。 其实像小灵这种弟子,依晓梦的看法,就该直接逐出天宗。 等他什么时候了了山下的俗事,再让他重回山门。 倒不是天宗不许弟子下山,只是……心不在山上的人,就该让他下山。 人在山上,却一门心思都在山下,留着何益呢? 无论对天宗,还是对个人。 ……………… 胶东郡,桑海城内,古寻的小院。 “东巡车队到哪儿了?”古寻背着手,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开口向刚回桑海就来找他的章邯问道。 章邯进门一句话没说先被问了一句,愣了一下后回答道,“按照之前的消息和车队速度估算一下的话,大概……过了三川颍川二郡,已经到东郡旸郡一代了。” 嬴政此次东巡的路线大概是出咸阳往东,离开关内后先过中原区域,也就是穿过河东河内,三川颍川,东旸等郡,然后进入齐鲁地区,也就是济北、临淄、薛、琅琊、胶东等郡,最后由极东的胶东琅琊区域转向南,途经荆楚的部份地区,包括泗川、东晦、衡山、南阳等郡后,返回咸阳。 其中,嬴政‘关照’的主要重点是齐鲁地区,次要一点的是荆楚的那部分区域,其他地方就基本是顺手的添头了。 所以东巡车队在颍川等地的速度相对还要快一点,这么快就逼近东郡一代了。 “嗯……”古寻手掌在背后轻轻晃动着,继续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车队进入泰山附近?” “预估的话……”章邯微微仰头思考了一下后回道,“不超过半个月,快一点的话十天。” “泰山现在的状况呢?”古寻继续问道。…。。 “皇帝陛下未发明令,各地官员勉强还算平静,不过周边各郡已经开始戒严,驻守郡兵都动起来了。”章邯回应道。 没有皇帝下令,就算都知道要封禅了,也没谁敢擅离职守跑过去献殷勤。 不过能做的准备工作还是要提前做好的。 抛开泰山封禅一事不谈,也得迎接皇帝巡视不是? 嬴政一路过来,哪个郡都是鸡飞狗跳的,只不过泰山附近因为封禅之事尤为严苛罢了。 古寻仰着头考量了好一阵后,对章邯吩咐道: “以我的名义,给皇帝上一份奏疏。” “内容嘛……就说泰山封禅,兹事体大,为确保皇帝及随行百官安全,建议调百战穿甲兵至泰山周遭驻扎。” “嗯……还有,建议由韩信暂领百战穿甲兵,戍防泰山。” 前面一句章邯勉强还能保持住平静,后边的建议一出,他彻底绷不住了,嘴角忍不住裂开一道口子: “大人……哈……” 他没憋住笑了一声,然后赶紧调整表情,一脸肃容的说道,“大人,泰山封禅之事不过刚……” 古寻抬手打断他,“照我说的办就好,又不是用你的名义上疏。” “对了,再加一条——如果皇帝不中意调用百战穿甲兵的,不论用哪支部队,我都建议让韩信掌兵戍守。” “……是,末将知道了。”章邯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想笑。 要是皇帝真采纳了这条建议,乐子可就大了。 韩信前脚才用给百战穿甲兵打成农家俘虏,后脚就把他安排去统领百战穿甲兵……疑似有点幽默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章邯只能说,幸好百战穿甲兵不知道打败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古寻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的主要目的是安排韩信去戍守泰山,以确保泰山封禅的成功举行。 虽说理论上这事肯定能圆满落幕,但……这里毕竟不是他所知的史实世界,谁知道赵高,或者那些反秦势力能整出什么活呢? 嬴政性格有一项好大喜功,这些年也没少惦记泰山封禅这件事,古寻也不想让他扫兴。 况且,封禅之事办的圆满一点,儒家的的麻烦说不定也会小一些。 至于百战穿甲兵……只是他的恶趣味而已。 有机会创造乐子,为什么不呢? “罗网那边有什么反应吗?”古寻接着问道。 章邯摇了摇头,“大泽山的事,他们估计是咬咬牙忍了……可惜跑了掩日。” 接着他补充道,“罗网的注意力现在大都在泰山封禅一事上。” “嗯……”古寻点了点头,“赵高亲自去过大泽山一趟,被盖聂他们吓走了,估计他走的时候,就猜到了你们会针对剩下的罗网杀手下手。” “可他还是让掩日组织了对你的又一次伏杀……看来是故意的。”…。。 章邯一皱眉,问道,“他在试探?” “或许。”古寻并不确定,但也不在意,“也可能是示弱,或者二者兼有。” “赵高是个吃不得亏的人,巧合的是我也一样。” “罗网敢对你动手,要是不给流沙一个交代,那我可就要给他一个交代了。” 所谓的交代,章邯很识趣的没去琢磨。 总的来说一句话——不肯吃亏的赵府令必须得吃点亏。 他更的还是试探的问题,“如果是试探的话,大小姐她……” “她玩她的,你操什么闲心?”古寻漫不经心的抬手敷衍道。 农家的局势既然暂时平稳下来,阿言被不被识破,对古寻来说就无所谓了。 谁会去在意小孩闹着玩是否会输呢? 这种事肯定是阿言自负盈亏……反正她人不会出事就行。 章邯略微有些想多了,急忙回道,“是末将多嘴了。” 古寻懒得解释什么,继续说道,“桑海这边的不对劲,赵高应该也察觉到了。” “有小圣贤庄在,他肯定会重新调拨一批人手过来,你最近多注意一点。” “末将明白。”章邯点头应是。 “还有……派人盯着张良,盯紧一点。”古寻又吩咐道,“不仅要盯着他本人,还要注意其他盯着他的人。” “张三当家……大人应该知道,这不好办。”章邯没有直接点头,而是提出了难处。 张良本身的实力还在其次,主要是脑子好,想盯住他难度太高。 古寻甩了甩手道,“尽量去做,至少确保你们盯不住他的时候,别人也顶不住。” 这么一说章邯就明白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大人。” “接下来,你恐怕会很忙。”古寻望了望天,今天的天气不算很好,“你只需要做好影密卫该做的事就好,不用特意再跟我汇报了。” “是。”章邯点了点头。 其实以前他也不会事事都跟古寻汇报,现在是因为影密卫已经被划分到了长公子扶苏麾下。 “好,我要说的说完了。”古寻双手一合,问道,“你找我有什么要说的吗?” “末将主要是想问一下,大泽山的事,我是不是该……” 章邯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咸阳的方向。 他是想征求一下古寻的意见,关于是否该如实上报大泽山的全部始末。 古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照常汇报就好。” “赵高肯定有推脱的说辞,不过他怎么不粘锅是他的事,你怎么汇报是你的事。” “至于皇帝信谁,信多少,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 章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抱拳一礼后,直接离开了。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盖聂缓步从自己的住所走出来,隐约可以从房屋另一边听到呼喝声。 那是天明的声音,他正在练习剑术。…。。 盖聂顺着小路走到海边栈道,班大师他们都在这里,还有人宗掌门逍遥子。 班大师看见盖聂,抬手招呼道,“盖先生!” 盖聂走近人群,互相打了招呼,最后看向逍遥子: “逍遥先生。” 逍遥子抚须笑着点头回应道,“盖先生。” 接着他主动问道,“听说天明的状况好转了许多?” 这几天他在处理门派的事,今天才有空过来。 盖聂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没错,封眠咒印的力量衰弱了。” “天明现在的注意力和思维能力相比过去有明显的提升。” 盗跖插话问道,“盖先生,这两天天明跟着你练剑练的怎么样?” 盖聂淡然回答道,“进步很明显。” “摆脱了封眠咒印的影响,天明的根骨天赋非常优秀。” 听到这话,高渐离等墨家统领之间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了明显的喜色。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绝对的好消息。 之前天明初继巨子之位时,他们曾联合起来给他当老师,教导各自擅长的本事。 最后人人憋一肚子气,教了个寂寞。 虽说天明靠着嘴炮和后续的一系列实际行为,确实打动了他们,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了这位新巨子。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还是希望能多教天明一点东西……至少作为墨家巨子不能连个成语都说不利索。 他又不是厨子! 当然,现在最优先的还是盖聂的剑术指导。 在如今的世道,作为巨子的天明最首要的能力,就是能打。 这一点满足了,其他问题都可以往后稍稍。 逍遥子听完也点了点头,“稍后让我给他检查一下吧。” “压制封眠咒印……说实话,若不是盖先生你亲口所言,我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 “哪怕是天宗的北冥子师叔,恐怕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阴阳家咒术的难缠,尤其是那些禁忌咒术,可以说道家最清楚不过了。 效果是真的霸道。 幸亏修炼困难,施展也困难,否则阴阳家只怕要翻天。 盗跖插了句嘴,“何止封眠咒印,天明现在还中了六魂恐咒呢!” 逍遥子抚须的手一顿,泛白的眉毛高高扬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旋即收敛了情绪,但仍带着满腔疑惑的问道: “这……属实?” “属实。”盖聂淡定的点了点头。 “啧……同时中了阴脉八咒和阳脉八咒……”逍遥子苦笑摇头,“天明小友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同时中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咒术,才有可能平衡天明体内的各方力量吧。” 人宗掌门到底是人宗掌门,立刻由此做出了一条很接近现实的推测。 盖聂说道,“我去叫天明。” 逍遥子抬手制止道,“不必着急。” “他不是还在修习剑术吗,等他没事了再说。” “我今日来,主要是和诸位商议泰山封禅的事情。” 班大师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高渐离应声道,“这件事,我们之前有讨论过,但儒家面临的危机,貌似没有什么合适的切入口。” “逍遥先生可是有什么头绪?” 逍遥子神情不变,淡定的回道,“儒家的麻烦确实不好办,他们的情况远比农家更为复杂,而且他们所面临的威胁也不像农家那么直观。” “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我想说的不是儒家的危机,而是封禅这件事本身。” 他苍老却锐利的眼眸扫过众人,沉声说道,“诸位难到不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吗?” 班大师等人脸色纷纷一变,旋即转为一脸严肃。 这方面的想法,他们当然也有,所以逍遥子一提,他们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封禅之礼虽然重要,但无论是和墨家,还是道家的关系都不大。 所以逍遥子所说的机会,只能是一件事——刺杀嬴政。 对任何反秦势力,这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本章完) 39314368。。 ...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重蹈覆辙 “逍遥先生觉得这是个合适的机会?”班大师飞快的捋着胡子,声音非常紧张的问道。 “显然如此。”逍遥子淡定回道,“封禅之礼已不可考,但不论帝国会如何进行这封禅祭天之事,泰山上都不会布置太多兵力。”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 但这两件一般不能一起干。 泰山封禅是祭礼,不是军演,山下布置多少兵力保护无所谓,但山上却不可能安排的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就给了刺杀者钻空子的机会——山下的兵力无所谓,再怎么封锁都会有漏洞。 “嬴政的身边势必会有高手保护。”一旁的范增插话提醒道。 “这改变不了什么。”逍遥子保持平静回答道,“而且,阴阳家的高手都在蜃楼上,会削弱很多。” 保护自己和保护他人的难度是不一样的。 嬴政自身武力不行,身边围着再多高手,也一样有危险,甚至大量高手在他身边开战本身就是对他的威胁。 当年荆轲刺秦,嬴政身边的高手也不少,还不是差点成功了? 只要有机会摸到嬴政近前,就有刺杀他的可能! 班大师等人互相看看,陷入了沉默。 一方面,他们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有多大。 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这件事的收益有多大。 做,还是不做,这是一个问题。 盖聂看着心思各异的众人,开口提醒道,“封禅大典,古寻很可能也会在场。” 这句话给他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有高手保护,和有古寻保护,是两种概念。 别说古寻,要是盖聂没叛逃,依旧做着嬴政的贴身近卫,他们刺杀的成功率都要直线下降。 逍遥子眉头紧锁,反问道,“他会参与封禅大典?” “可能会。”盖聂简要的回答道,“任何庆典祭礼,嬴政都会请古寻随行,除非他本人不愿意去。” “他去的几率高吗?”盗跖迫不及待的插话问道。 “不高。”盖聂摇了摇头。 这话让众人松了口气,然而紧接着转折就来了。 “但每种庆典祭礼第一次邀请他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参加。” 盗跖忍不住叫苦吐槽道,“这不还是几率很高吗?” 上一次封禅祭天已经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古寻以前肯定没参加过。 盖聂没搭话。 几率不高我特么提醒你们做什么! 逍遥子接着问道,“盖先生觉得,如果古寻在场,成功刺杀嬴政的概率有多少?” “零。”盖聂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考虑到不严谨,他跟着又补充了一句,“除非他默许。” 啊……还是很绝望。 班大师他们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 古寻,横亘在所有江湖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他的强大不在于他到底有多强大,而在于没人知道他有多强。…。。 班大师等少数几人倒是知道他有多强,但……怎么说呢,还不如不知道。 知道了更绝望。 沉默了好一阵后,盗跖开口打破了僵局,摊手笑嘻嘻道: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算了呗。” “稳赔不赚的局,就没必要打了。” 他本身也不是很支持刺杀嬴政这件事。 倒不是他不想嬴政死,而是他不想再面对一次刺秦旧事。 上一次,墨家损失了两位统领,他们失去了两位好友,后续引起的王翦伐燕,更是死伤无数。 盗跖不怕死,也知道对抗帝国少不了死亡,但他还是希望一切牺牲都更有意义一些。 刺杀……是一种赌博,而且是豪赌。 赢了,一夜暴富。 输了,满盘皆输。 太极端了。 班大师等墨家成员闻言不由点了点头,显然他们很认同盗跖的话。 毕竟有前车之鉴,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范增和项梁对视一眼,各自低垂着眼眸,没有发表意见。 在战争中,豪赌是大忌,一般只有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才会赌一把。 现在顶着几乎必然失败的可能去刺杀嬴政,毫无意义。 但……有些时候,哪怕失败也是有意义的。 逍遥子缓缓说道,“这……依然是个机会。” 盗跖无法理解的诧异回道,“这还算什么机会?送死的机会吗?” 不是盗跖说话难听,实在是逍遥子的坚持在他看来太荒诞。 当着古寻的面刺杀嬴政,这不相当于和别人赌六面骰的大小,结果押了个大于二十一吗? 你把骰子摇碎了它也到不了这个数啊! “哪怕失败了,刺杀也是有意义的。”逍遥子认真的回答道。 “这有什么意义?”盗跖一摊手,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话。 范增这时候终于抬头插话,说道,“有人敢刺杀皇帝,有人能刺杀皇帝,这就是意义。” “什么意思?”盗跖一怔,似懂非懂的又问了一句。 逍遥子接回话头,回应道,“反抗帝国,从来不是一门一派,一室一家可以做到的,只有所有人都联合起来,才有可能成功。” “将相王侯,宁有种乎……有些道理,必须有人身体力行,才能让其他人明白。” “在王离兵败大泽山之际,进一步在泰山封禅之时发动刺杀嬴政的行动,就是最好的方法。” 这话乍一听很高尚,也很悲壮,颇有一种菜市口的谭嗣同的意思。 但实际上……截然不同。 这种行为并不是在用一场刺杀行动去唤醒某些人的反抗之心,只是在挑拨有心人,挑动他们不安分的心罢了。 “可……可……”盗跖觉得这话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磕磕绊绊的卡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反驳的话,“可农家这句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范增沉声回道,“农家先辈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后人如何看它,否则的话,儒家也不会分裂成如今这个局面。”…。。 孔夫子的话就在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又有谁真的明白他的意思呢?或者说,又有谁会真正在意他的意思呢? “所以……就要派人去送死吗?”盗跖理解了逍遥子他们的想法,但仍旧无法接受。 没有人回答他,再次陷入了沉寂。 在坐的人的没有怕死的,怕死就不会走上造反的道路。 但他们确实在意自己会怎么死。 逍遥子和范增话说的很有道理,问题是为了达成他们所期望的效果,需要牺牲多少人? 需要牺牲什么人? 以及……牺牲这么多人,回报是否足够? 成功刺杀嬴政的效果和好处很直观,也很值得,他们可以付出一切押上去。 但一场失败的刺杀,只有空洞的意义,没有实质的好处,万一赔本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相继浮现在班大师等人的脑海中,并且普遍得不到足够合适的解答。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做,还是不做呢? 张良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打破了僵局,“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诸位很安静啊。” 听到张良温润的声音,为难的班大师等人当即觉得来了救星。 关系到古寻的刺杀行动,问张良正合适,在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古寻。 至于消息泄露的问题……都和张良搅和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现在放着人家实在没必要。 “子房你来的正好,你来给个建议吧。”班大师急忙把他拉过来,简单给他说了一下他们刚才的谈话,然后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做?” 嗯……张良点了点头,露出沉思之色稍一沉吟。 老实说,刺杀嬴政他是很赞同的。 有古寻在肯定失败他也是认同的。 用一场刺杀来挑动天下有心人的野心,他更是百分百支持。 按照他的意思,班大师他们就没必要考虑,痛快的点几个人去送死就最好。 但现实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 死不死人对班大师他们来说是问题,对张良来说不是问题。 可计划成不成功,对他们来说都是问题。 不能产生实际效果的话,张良也没兴趣鼓动别人去送死。 他斟酌了一番后笑着说道,“这个问题,不妨先退半步说。” “距离泰山封禅还有些时间,诸位不妨先考虑一下,如果实施这个计划,该由谁去?” “想要达到逍遥前辈和范先生所说的效果,绝不是简单派几个人去泰山附近送死就能达到的。” “哪怕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刺杀,执行人至少也要出现在嬴政的面前,才能奏效的吧?” “就如同当年的……屠龙计划一般。” 听到张良提起荆轲刺秦的旧事,班大师等人脸色更显动摇。 派人去送死,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松下决定的事情。 当年荆轲会被派去执行十死无生的刺秦计划,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想活了,就想拉着嬴政去死。…。。 秦舞阳则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好兄弟,同样抛开了生死主动请缨。 现在又该牺牲谁呢? 这不仅仅是个人意愿的问题,还存在一个是否合适的问题。 不是谁去都能达成目标的。 两相叠加之下,这还考虑个鸡毛,不如直接放弃。 逍遥子等人也不作声了。 光想着这是个机会,可一细琢磨却发现,这机会根本没法利用啊! 张良见状笑着继续说道,“看来诸位心里都有些想法了。” “不管诸位是什么想法,我的建议都是再多考虑考虑,不必着急。” “泰山封禅的事,并不好掺和。” 考虑到这个计划的执行难度,张良没有拱火,只是点到为止的提了点建议。 至于最后成不成……就交给运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要事。 班大师揉了揉脑门,略显头疼的应声道,“子房说的没错,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仔细斟酌。” 其他人都没作声,显然默认了班大师的说辞。 张良笑了笑,很识相的暂且略过了这个话题,说起自己的事: “伏念师兄联系了一些旧日的同门,和帝国朝廷有关的。” “伏念掌门这是要?”班大师捋着胡子疑声好奇道。 “有人给掌门师兄提了建议,说小圣贤庄或许应该在泰山封禅之事上更加激进一些。”张良简单含蓄的解答了班大师的疑惑。 逍遥子点点头评价道,“对于注定要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小圣贤庄而言,这不失为一种合适的应对方案。” 班大师等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倒没在意伏念有意和帝国联系的事。 嬴政铁了心要泰山封禅,不会因为小圣贤庄不提供支持就办不成封禅大典,也不会因为有小圣贤庄支持就能把封禅大典办的臻至完美。 早已失落断代的祭礼,谁来也都不过是照着自己的想法糊弄事而已。 盗跖好奇的插话问道,“这样是不是小圣贤庄就安全了?” 整个儒家他们肯定保不住,所以首要保护的还是小圣贤庄。 如果能靠着这一手就让小圣贤庄摆脱这场封禅风暴,那倒是件大喜事。 张良含笑耸了耸肩,“很难说,还要看后续事态的发展情况。” “唉……”盗跖闻言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泰山封禅这事比农家被大军包围还麻烦呢?还没开始就千头万绪……” 高渐离出言安抚道,“事关嬴政本人,比农家之事更为麻烦也是应该的。” 班大师跟着叹声说道,“主要是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口。” 张良笑着回应道,“我有个朋友说过一句话——心动不如行动。” “考虑的再多,不如亲自走一趟泰山,或许还是要先到了地方才行。” 盗跖很赞同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紧接着嬉笑道,“上次没我的份,这次轮到我了吧?” 他开了头,雪女立刻跟进,言辞决绝的说道,“我也去!” 因为各种原因,她刚才一直没说话,但她显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高渐离眉头一皱,就想说些什么,然而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我也去!” 天明那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他提着残剑胜邪,头上带着汗水走了过来。 几日过去,他的精气神又有了明显的变化,稳重了许多,不像过去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班大师看清是他后立刻反驳道,“不行,你怎么能去!” 天明不服气的反驳道,“我怎么不能去?我是巨子,就该身先士卒!” 班大师气的吹胡子瞪眼,张良见状急忙安抚了他一下,然后对天明说道: “天明,你作为墨家的领袖,要从大局观出发考虑问题。” 这一下就触及到天明的知识盲区了,毕竟脑子变好不代表生而知之,原本不会的还是不会。 “什么叫……大局观?”他挠着头尴尬笑道。(本章完) 39314651。。 ...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接着忽悠 绝望的文盲把本来有些生气的班大师等人给逗笑了。 还是张良‘厚道’,保持着和煦的微笑回答道: “所谓大局观就是,作为侠魁,你理当坐镇后方,不可轻易犯险。” “可我现在变强了,不会轻易出事的,就应该身先士卒。”天明梗着脖子反驳道。 “你确实变强了,但还不够强。”张良非常实际的回应他道,“墨家前任巨子比你更强,但他还是因为一时大意,死在了六魂恐咒之下,死在了……墨家最需要的时候。” 这话算是在挑墨家的伤口了,班大师等人脸色俱是黯淡了几分,但也没人因此对张良心生不满。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也因为他是为了借此警省他们的现任巨子。 天明也陷入了沉默,但他并未就此让步,而是继续回应道: “那是因为阴阳家的六魂恐咒克制墨家心法,但这一次我们不会撞上阴阳家的人,不是吗?” 由此可见,天明的脑子是真的变活泛了。 虽然不懂的还是不懂,但他知道的已经能灵活运用了。 “没错。”面对天明的坚持,张良点了点头,而后脸上笑意骤然消失,冷声提醒道,“但你要面对的是一个远比阴阳家所有人加起来都恐怖的敌人。” “……你是说古大叔吗?”天明反问道。 “当然。” “他不会伤害我的。” 张良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终究是帝国的国师,你们要动嬴政,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那我也不认为古大叔会伤害我。”天明很坚定的坚持自己的看法。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动摇的人。 天明对善恶的判断自有自己的标准,或者说感觉,所以哪怕知道了古寻的身份,知道了古寻和卫庄是好友,也从未认为他是个坏人,是自己的敌人。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立场很重要,重要到甚至可以大过一切。 但对于‘侠’来说,拘泥于所谓的立场,无疑是错误且失败的。 这副姿态的天明让班大师等人既欣慰又头疼,而作为监护人的盖聂只是默然旁观,并未发表意见。 他可以纠正天明的错误,却不能强求对方的决定。 面对如此固执的天明,即使是张良也不得不承认……讲道理大概是讲不通了。 那就只能讲点他比较擅长的了。 他重新露出笑容,“那么,问题就又绕回了一开始的话题——大局观。” “你为什么执意要去泰山?” “当然是履行身为墨家巨子的责任,身先士卒,保护大家了!”天明毫不犹豫的肃声回答道。 张良点点头,不去质疑天明的能力,转而说道: “你提到了身先士卒,是因为你觉得身为巨子,你有责任,有义务冲锋在前,挡在所有墨家成员前面。”…。。 “对吧?” 天明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这话听着没毛病。 张良嘴角笑意扩大,没毛病就对了: “但这实际上是先锋该干的事,不是巨子该干的事。” “怎么会,巨子老大明明就……”天明下意识想要反驳。 张良却抢在他之前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是在墨家处于危难之际,身为巨子的燕太子丹殿下当然要守在所有人身前。”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墨家的状况尚算平稳。” “前往泰山是一个带有危险的任务,是一种主动进攻的行为,而非被动防守。” “这种时候,身为墨家领袖的你必须要确保大局稳定。” 让张良一连串嘴炮轰的有点晕的天明想了一下,反问道,“我该怎么保证大局稳定呢?” “很简单,确保墨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换一任巨子。” “墨家的稳定,就是大局的稳定,这对任何一个组织而言都是如此,所以刺杀嬴政才会那么重要。” “……”天明陷入了沉默。 按照张良的说法,他留在桑海,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对的。 天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可他内心真正想做的,是亲自去泰山。 想做的事和正确的事起了冲突,这让天明很纠结。 他耷拉着脑袋,恹恹的说了一句,“这……我琢磨琢磨。” 说完,转身离开,独自emo去了。 盗跖凑到张良身边,笑嘻嘻的拿胳膊一撞他,“还是子房你有办法啊!” 张良温润一笑,维持着谦谦君子的风度说道,“天明只是一腔热忱,想要帮助所有人罢了。” 班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叹声道,“我们也都知道天明是好意,只是……” 人力有时穷,很多时候他们必须顾全大局。 事关天明这个墨家巨子,逍遥子不像张良和天明有私交,不好发表看法,朝众人说道: “我去看看他。” 之前他就说过要查看一下天明的状况,班大师等人也没说啥,点了点头示意,目送他跟着天明离开。 天明这个插曲过去,班大师看着张良,说回正题: “子房啊,小圣贤庄那边,我们有什么帮得上吗?” 张良脸上的笑意稍淡,摇了摇头回道,“儒家的麻烦,恐怕谁都帮不上忙。” 随着时间推移,罗网的手段也逐渐浮现出水面了。 和农家之局差不多,儒家这一局,也是阳谋。 农家六堂都想要坐上侠魁之位,可侠魁只能有一个人,所以他们必须斗起来。 儒家现在也差不多。 利益是有限的,人相对而言却要多得多,而且每个人都想攫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至于后果……刀子不砍到头上,有几个人会在乎呢? 更奇妙的是,农家当初自衬是所谓的江湖第一大帮,有着十万弟子,根本百无禁忌,所以内斗不考虑外部情况。…。。 而儒家,似乎也沉浸于所谓的天下显学之称不可自拔,觉得不管自己再闹腾,都不会引来真正的祸端。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不过两家情况也不是完全一样,比如说……儒家的蠢货远比农家多的多。 毕竟后者只是六堂堂主之间的斗争,六个人都是蠢货也才个位数。 儒家就不一样了,什么样的傻哔都有可能发言。 这种猪队友铺天盖地的局,别说是张良,就是孔夫子复活也未必能带的动。 现在这种情况,小圣贤庄想自保,无非就是缩起头来装不知道,寄希望于自己不会被波及,不然就是积极活跃起来,主动靠近帝国,以期和儒家的部份傻哔切割开。 因为古寻的建议,伏念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本身其实是很愿意向皇权靠拢的,只是嬴政这个皇帝和伏念的理念实在不合。 而且嬴政还要焚书……这个伏念是真的忍不了。 听到张良的回答,盗跖很无奈的甩了甩额前的黄毛,摊手道,“照现在的情况看,泰山封禅这事咱们貌似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张良不禁陷入默然,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这件事,帝国以外的势力,确实很难真正做些什么。” 班大师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东巡车队。 帝国修建的平坦宽阔笔直的驰道上,浩浩荡荡绵延不知多长的车队正在缓慢行驶。 这路车队中绝大多数的马车都是公输家族特制的机关马车,各项数值都是最优秀的,但此时跑的都很慢。 车队里少说也有二三十辆大型马车,根本也不可能跑起来,否则很容易出事。 其中一辆马车中,换上了常服的王离就坐在里面,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和他长相相似,只是年龄明显大上一轮,大概有五十岁上下。 不用想,这一位自然就是王离的父亲,帝国战功赫赫的通武侯王贲。 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看得出年轻时是个挺拔魁梧的汉子。 王离赶来和车队汇合后,嬴政并未直接下达对他的处罚,而是把人暂且留下了。 据说,是要等泰山封禅之后再做处置。 然后王离自然就被安排来和他爹一桌……一车了。 很难说王离见他爹之前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不过想想就知道,估计比见嬴政的时候都别扭。 不过再怎么没脸见人,他也终究要面对自己的亲爹。 然而王贲对于自己儿子替王家显的大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对王离也并无任何苛责之意。 他只是淡定的拉着自己的儿子下棋。 围棋。 这个时代,但凡兵家高手,全都是围棋好手。 王贲王离父子俩也都精通弈棋。 不过父子俩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下过棋了。…。。 王离拿不准自己老爹的想法,也只能老老实实坐下来和他下棋。 在旁人看来极其尴尬的沉默中,王贲王离父子两人开始了棋局。 由于心思不在棋上,外加上本来就下不过自己老爹,王离的棋势以飞快的速度恶化,几乎没过多久就败局已定了。 看着已然溃不成军的王离,王贲终于说话了: “你才吃了不用心的亏,现在还不专心吗?” “父亲……”王贲的声音很轻,在王离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惊得他下意识就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贲抬眼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只是打了一场败仗,不是死了亲爹。” 到底是军人出身,王贲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内容却足够‘火爆’。 “我……”听到老爹这句话,王离脸不由涨的通红,然而说了一个字后,又卡住了。 王贲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平静,“打了败仗就打了败仗,我打过败仗,你祖父也打过败仗,甚至不可一世的武安君白起,也有邯郸之战,怎么,你败不得?” “胜不骄,败不馁,这两样不指望你都做到,至少也要占一样吧?” “父亲,是我无能,丢尽了王家的脸面!”王贲越说,王离的脸就越红,最终脱口喊出了这么一句回应。 王贲对此反应平平,淡定的回道,“王家没什么脸面,全天下都知道你祖父是个求田问舍的俗人。” “丢丢脸没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你别把自己的命也给丢了。” “父亲……”王离嗫喏着不知该怎么回应自己老爹。 主要是他不明白,老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罗网的事…… “你不用多想。”王贲似乎是看出了自己儿子的想法,解释了一句,“我只是给个提醒,至于你做什么,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不干预。” 王离一脸严肃,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沉声回道,“我只想保持住王家的荣光!” “王家的荣光……”王贲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反问了一句,“王家的荣光,还不够吗?” “当然足够。”王离赶紧回了一句。 他肯定不能说不够,否则就是瞧不起他自己的亲爹和亲爷爷了。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坚持,跟着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维护王家的荣光,不让其他……其他宵小之辈踩在了王家的头上。” “除了皇帝,没人踩在王家的头上。”王贲淡定的回了一句。 王离不说话了。 关于这个话题,他们父子之间并不是第一次讨论。 显然,从来没有达成一致过。 王离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坚持,就只能沉默。 王贲似乎也知道自己儿子会是这个反应,并未多说什么。…。。 就像他刚才说的话一样,他不干预王离的作为。 王贲只是淡定的收起棋盘上的棋子。 王离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再次开口,问起了自己的事: “皇帝陛下打算……打算怎么处置我?” 王贲收拢好棋子,平静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不过动动脑子的话,你应该能猜到。” 如果嬴政打算重罚王离,就不会特意放到泰山封禅之后了。 好歹刚祭过老天爷,再怎么也不会重罚罪人。 所以还是罚酒三杯,意思意思。 对王离来说,无非两种可能。 要么,继续率领百战穿甲兵,不过得花费时间工夫练兵补足编制,相当于闲置两年。 对普通人来说闲置是大问题,对王离来说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要么,就是直接打发去北地,给蒙恬当副手,节制一部分北方军团。 这个处置对王离更有利,就是他本人未必乐意。 看他现在阴晴不定的脸色,大概就是想到了这一点。 王贲见他这个样子,又说了一句,“输了,就得认。” 王离脸色更加难看,不过王贲没再说什么。 王离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几句话改变不了什么。 他这个当爹的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其他的……管不了了。 反正自己这个儿子只要没疯就不会造反,而只要不造反,王家总是能活下来的。(本章完) 39314397。。 ...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论宦官的本领 车队中央,几辆一模一样的豪华马车在众多士兵的拱卫下稳定但缓慢的移动着。 虽然东巡车队里的每一辆马车都很精致奢华,不过这几辆格外的显眼,不仅明显比其他马车大一截,车箱上的装饰纹路的规格也要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最重要的是,只有这几辆马车是六驾的。 天子驾六。 马车怎么造都好说,但这份规制却不能逾越。 很显然,这是嬴政本尊乘坐的马车。 至于为什么不止一辆……原因很多,而最根本的一个是为了防备刺杀。 多个目标,可以有效分散刺杀者的火力。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用处,不过都不是太重要了。 其中一辆马车中,嬴政跪坐在桌案前,埋头于一卷卷竹简中。 作为皇帝的他就是中央朝廷,所以他人离开了咸阳,本该送去咸阳的各地文书奏章也大都改送到东巡车队了。 他每天的工作量基本没怎么不减少,疲劳程度倒是直线上升,毕竟马车里并不是什么适合工作的环境。 嬴政看起来依旧年轻,和扶苏站在一起只会被人当作是两兄弟,但身体状况已经是每况愈下,哪怕古寻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嬴政并不在意身体健康的恶化,或者说他虽然在意,但并不愿为此放松手中的权力,依旧坚持亲自处理全国政务。 所以说当皇帝最重要的就是忍耐,嬴政哪怕身体再不舒服,也从不在人前表现出来。 这时候,赵高悄无声息的猫着腰从车厢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王离将军已经安排妥当。”赵高掐着阴柔的嗓音说道。 嬴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废话,而是说起赵高的事: “章邯上表说,罗网的人联合王离,在大泽山公然袭击他和影密卫,屡次致他于死地。” “你有何说法?” 在别人面前永远是威风凛凛的赵大府令面对嬴政平静的质问,毫不犹豫的扑通就跪下了: “回禀陛下,是小人御下不严,管教无方,这才闹出了岔子,和章邯将军起了冲突。” “请陛下降罪!” “所以章邯说的是事实?”嬴政语气毫无起伏的确认道。 赵高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罗网和影密卫都是帝国重器,理当一致对外……你想干什么?” “陛下息怒!”赵高急忙前扑上身,直接以跪姿趴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回道,“此事臣实不知情,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你是罗网的首领。”嬴政淡淡的回了一句。 作为罗网的首领,手底下人干了什么你说不知道,这合适吗? 这显然不合适,而皇帝如果觉得你不合适的话,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赵高急忙解释道,“不久前,桑海地区的罗网人手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全军覆没,臣这段时间一直再追查此事,疏忽了大泽山那边的情况。”…。。 当然,疏忽也是罪过,所以他最后还是补了一句,“臣疏忽大意,请陛下降罪。” 对嬴政来说,臣子的解释等于借口,借口等于推脱,而推脱等于无能。 赵高也不会例外。 但这并不代表面对嬴政,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就是完全无用的。 准确来说,你的借口有多合情合理不重要,重要的是嬴政是否愿意听。 而赵高抛出来的这个借口,嬴政刚好有兴趣。 他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沉声问道,“有结果了吗?” 赵高低着头,语气小心的回道,“禀陛下,有些眉目了。” “动手的是墨家那伙叛逆分子,不过……似乎得到了一些墨家以外的帮助和支持,才得以在短短一日之内将桑海城附近的所有罗网人手一扫而空。” “更具体的情况,臣还在追查。” 罗网吃了亏,和罗网在桑海吃了亏,对嬴政而言显然是不一样的。 嬴政那双散发着锐利寒光的眼眸从赵高身上扫过去,最后陷入了深思之中。 片刻之后,也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改口向赵高问道: “影密卫和罗网的冲突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高跪在那一动不敢动,继续汇报道,“禀陛下,臣只知道手底下的人在大泽山执行任务时和章邯将军的影密卫起了冲突,源头好像是……为了荧惑之石。” “农家叛逆意图抢夺荧惑之石,东郡驻军的一个校尉貌似泄露了情报给叛逆分子,然后罗网和影密卫都盯上了他。” “双方互不相让,最后就……演变为了一场冲突。” “同时,罗网内部出了问题,以至于他们竟敢冒大不韪去攻击章邯将军。” “臣本想将他们押送至驾前,由陛下亲自发落,可惜功亏一篑,大泽山附近的罗网成员也在不久前全军覆没了。” “是臣无能,请陛下降罪。”老规矩,解释完后赵高照例请罪。 理论上来说,他也确实该请罪。 罗网在他手底下,让人家给山贼似的剿了两次,他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种罪名可大可小,但和指示手下刺杀同僚,还是掌管特殊部队的同僚相比,就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了。 赵高现在做的,就是把嬴政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问题上,从而让自己只背上‘御下不严,管理无方’的小问题。 这一招也确实成功了。 嬴政看没看穿他的小花招不好说,不过就算看穿了,有些事,嬴政还是会更在意一些。 赵高只需要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就可以了。 当然,内容的侧重点要做些许的调整。 “既然只是误会,为何罗网会几次三番刺杀章邯?”嬴政居高临下,睥睨着跪俯在地的赵高,继续问道。 “这……”赵高稍作迟疑后,坦然回道,“据掩日的汇报的情况来看,一是因为罗网内部出了状况,有宵小之辈盯上了章邯将军。”…。。 “二则是因为……章邯将军疑似和叛逆分子走的太近了,尤其是墨家叛逆,以及其中的鬼谷纵横二人。” 嬴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赵高老老实实的趴着,并没有尝试抬起头观察嬴政。 没必要观察。 他就是世上最了解嬴政的人之一,不需要通过察言观色来 “大泽山……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农家叛逆联合墨家叛逆分子做的,其中也牵扯到了章邯将军。” 赵高再次如实回答。 至今为止,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假话,而且经得起调查……只不过真的不完全。 比如说白屠的问题,罗网和影密卫起冲突不仅仅是简单的争人,但更深层次的原因,章邯没法向嬴政证明。 白屠本人已死,罗网不可能自爆,他一家之言不足以当证据。 再比如说王离和罗网联手针对章邯的问题,也可以用章邯和叛逆分子走的太近来解释,至于这两件事谁前谁后,那就又是一笔说不清楚的烂账。 章邯从始至终,唯一真正有分量的指控,就是罗网蓄意刺杀他。 这是实打实的,赖不掉的,伤都在身上没完全好了呢。 而这,赵高已经巧妙的解释成了无意之失,而非故意为之。 车厢内暂时陷入了沉默,嬴政手掌无意识的摩挲着,脑中不知在思考什么。 半晌过后,他才开口说道,“起来吧。” 赵高没有推辞,利索的爬了起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体力不支的样子,整个人依旧脸不红气不喘。 对着嬴政演戏可以,但不能演过头。 嬴政知道他的实力,就是跪上一天也不会有多大影响,故意装出狼狈的模样实在没必要。 赵高起身站到一侧后,嬴政突然露出了一个浅笑,说道: “章邯还送来了一份古寻的疏议。” 章、奏、表、议、疏。 这些都泛指官员呈交给皇帝的文字报告,不过各自之间又有着多方面的不同。 从功能性上来说,疏一般是分条提出建议或意见。 这份署名是古寻的疏,就是一条建议。 “他提议让韩信暂领百战穿甲兵,戍防泰山。” 赵高仍不知道在大泽山把百战穿甲兵打崩的就是韩信,倒没像章邯初听此事时那般难绷。 但他显然不乐意古寻提拔的人染指百战穿甲兵。 帝国四大王牌军中,黄金火骑兵被蒙家掌控,平阳重甲军之前是蒙恬率领,后来移交内史腾,现在虽然不完全处于长公子派系的掌控下,却也受影响颇深。 这要是百战穿甲兵再落到长公子派系,那还玩个鸡毛啊! 即使赵高不认为扶苏有造反的勇气,他也不乐意扶苏获得造反的能力。 不过虽然不乐意,赵高也不能明着提出反对意见。 他没这个资格。…。。 只能尝试旁敲侧击,先笑呵呵说道: “难得国师有心上疏提议。” “确实难得。”嬴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古寻官当了十好几年,过问朝政的次数却是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就这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大都是站在朝堂上直接提出来,极少奏表上书。 当然,他要是朝政过问的勤了,嬴政估计就不自在了。 赵高又笑呵呵的说道,“看来封禅之事确实引得世人皆向往之,连国师大人都未能免俗。” 赵高不敢直接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能不断的强调古寻主动提建议的不寻常。 寄希望于嬴政会因此警觉而不予通过。 嬴政看着赵高,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不想再听废话,直接说道: “此事,朕已有决断。” 赵高不知道嬴政的决断是什么,却也只能低头躬身,强笑着应声道,“陛下英明。” ……………… 胶东郡,桑海城,墨家据点。 在天明、龙且、英布,以及季布四人的围观下,端木蓉小心的拆掉少羽眼上蒙着的纱布,露出他那双失明多日的眼睛。 此时的,他的眼睛紧闭着,眼皮微微颤抖。 天明几人想说话,看了看端木蓉后老实的闭紧了嘴。 之前端木蓉特意跟他们强调过,不许吱声。 端木蓉没有理会那几个憨货,看着少羽的眼睛,操着冰冷的嗓音问道,“能感觉到光吗?” 少羽轻声回道,“能,很朦胧的白光。” “可以睁开眼了。”端木蓉点了点头,提醒道,“慢一点,你需要适应光亮。” 少羽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重现光明,却也只能遵照医嘱,一点一点睁开眼皮。 清澈的日光照入他的眼睛里,还是刺得他下意识的重新闭上了眼睛。 端木蓉见状说道,“就这样慢慢来,一点点适应。” 少羽点点头,就这么睁一点闭一点的,慢慢张开了双眼。 柔和而又熟悉的光芒终于再次映入自己眼中,少羽不禁喜上眉梢,嘴角大大咧开,然而没等他笑出声,脸色骤然一僵: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清!?” 他现在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而且色彩也有一定的失真。 简而言之,和瞎着区别不大,也就是能分辨一下白天黑夜。 天明等人闻言顿时紧张的看向端木蓉。 端木蓉倒是很淡定,收拾好废料纱布,回应道,“因为你还没完全恢复,我只是让你提前适应,再过两天就能看清了。” “还好还好。” 听到这话,天明等人顿时松了口气,少羽紧张的神情也平复下去了。 紧张过后,就是对自己这双招子的吐槽欲望了: “这也太模糊了……啥也看不清。” 天明笑嘻嘻的凑过去问道,“怎么个模糊法啊?” “就……就像是什么东西都笼罩着厚厚一层光晕,然后还泼了一层淡墨上去。”少羽想了想,描绘了一下自己的视角。 天明不太能理解,不过他也不需要理解。 他只是想找找乐子。 “嘿嘿……”他嬉皮笑脸的凑近,伸出两个手指头放在少羽眼前问道,“你能看清我伸了几个手指头吗?” 少羽翻了下白眼,“不知道,反正我看着比五多。” 龙且这时上前问道,“少羽,能看清人吗?” 少羽双眼无神的打量龙且一番后回道,“你我能认出来,因为你是红发,其他人估计不行。” “我现在高矮胖瘦都不太能分辨出来,两个人走一块我估计都分不清。” “看路呢?”龙且又问。 “路……勉强能认出来,自己行走问题不大。”少羽回答道。 英布笑哈哈的插了句嘴,“那还不错,至少能自己溜达溜达了。” 季布很细心的向端木蓉请教道,“端木姑娘,请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端木蓉冷冷的回道,“注意不要再吃乱七八糟的丹药!”(本章完) 39314934。。 ...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离谱猜测大赏 “呵呵……” 对于端木蓉的提醒,少羽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这话说的,好像他之前乱吃丹药是出于自愿似的。 端木蓉没理委屈的少羽,转身就走了。 她们这一脉对待江湖人出身的患者从来没有好态度。 念端如此,端木蓉也一样。 在场的人有的了解端木蓉,有的不了解,但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不会跟大夫计较这种小问题。 端木蓉走后,天明一把揽住少羽的肩膀,“走走,庆祝你恢复视力,哥哥我带你去城里萧洒潇洒。” 少羽一抖肩甩开了天明,没好气的回道,“咱们俩是通缉犯,还往城里跑?而且我这还看不清呢?” “嗨,这有什么!”天明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道,“有我带着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那冰块女人也说了你要适应,那不得多走走多看看吗?” “走确实是走了,但这看……”少羽望着视线中的一片模糊,不由吐槽道,“我这看个嘚啊!” “城里人多,你就得多看看移动的东西。”天明不管他,拉着少羽就朝外走,“跟我来就行了,放心!” 天明最近也是憋得厉害,现在少羽稍微恢复一点了,就有点迫不及待。 不过他也不是在忽悠少羽。 看不看得见的问题先抛开,至少他确实有把握保证少羽的人身安全。 桑海城内现在没有除古寻外的帝国高手,以天明如今的实力,哪怕带着少羽都不可能陷在城里。 龙且三人想阻拦,不过还没说话,天明人已经跑没影了。 天明的实力提升了,脑子也变好了,但性格并未因此变的稳重,风风火火依旧是常态,最多就是考虑问题更全面一点。 由于少羽没怎么挣扎,所以龙且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也没有特意再追出去。 如果风险很大的话,墨家的人肯定会拦住天明和少羽,他们没必要紧追不舍。 他们本来以为少羽今天就能恢复,想过来找他谈正事,结果人好了,但没完全好。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另一边,天明已经带上胜邪剑,拉着少羽出发了。 真正用起这把残剑后,天明又发现了它的一个优点——相对便于携带。 虽然便携性和非攻没法比,但比墨眉可就强太多了。 盖聂之所以同意天明使用胜邪,其中一个原因也就在于此。 天明现在确实需要一把足够趁手的兵器,而墨眉……好不好用暂且不谈,太显眼了,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一眼认出这把无锋之刃。 盖聂已经过了需要兵刃来为自己增加实力的层次,随便抄把木棍也不妨碍战斗,但天明还没到这个层次。 胜邪这把残剑相当于大号匕首,也可以别在腰间,虽然做不到像非攻那样让人完全注意不到,用布缠住后一般人也就不会往剑上联想了。…。。 自带邪气buff,质地牢固,剑刃锋利,还便于携带,无疑是个绝佳的选择。 盖聂全程旁观天明带上兵器和少羽往桑海去的过程,但没有出言阻止。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已经可以确认,胜邪不会影响到天明。 同时,经过几天的训练,他也基本了解了天明现在的实力。 去桑海没什么危险,玩玩也好。 一张一弛,方是正道。 天明离开后,盖聂如常坐在自己屋子门口打坐养气。 不久后,他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卫庄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掩日跑了。”不等盖聂出声,卫庄率先撂了一句话。 盖聂微微颔首示意。 他知道卫庄当时滞留在大泽山是为了什么。 既然这会儿只强调跑了掩日,就代表罗网在大泽山的主力还是被成功剿灭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 至于跑掉的掩日……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可以理解。 罗网的天字杀手基本没有善茬,就算卫庄典庆联手实力足以碾压掩日,也未必就能杀得了他。 更何况掩日手底下肯定还有一大票的炮灰消耗品。 盖聂转移话题问道,“泰山封禅的事你知道了吗?” 卫庄嘴角一撇,冷笑道,“与我无关——墨家打算做什么也一样。” 他会和盖聂同行去大泽山,一方面是古寻的请求,另一方面是张良的委托。 现在大泽山之事已经结束,张良的委托结束了,古寻也没请他去掺和泰山封禅的事,他当然不会凑这个热闹。 他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庆典活动毫无兴趣,掺和进去干什么呢?帮着反秦势力刺杀嬴政吗? 回答完后,卫庄直接转身走了。 他过来就是跟盖聂交代一下大泽山的事。 至于和墨家的合作,当然不是就此直接中止,不过现在又没什么他想掺和的事,没必要待在墨家据点这边。 盖聂没有阻拦,目送着自己师弟离开,一言不发。 ……………… 桑海城内,天明兴奋的走在街上。 在他身后,少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对一成不变的露面和走动的人他还是能做出基本的分辨,天明的身高又和大部分行人有明显区别,所以他能跟住人。 阔别多日,桑海的繁华依旧。 无论是大泽山的王离兵败,还是泰山封禅的暗潮汹涌,都影响不到这里的百姓。 最多就是给他们提供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天明站在街头,探头深吸了一大口气,小吃摊上逸散出的食物香气顿时混杂着涌入鼻中,让他不由闭目露出陶醉的神情: “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味道,小爷我又回来了!” 他激动的呢喃了一句,没有喊出来——太招人注意。 少羽心情也好了不少。…。。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能听见声音,也能嗅到气味。 小贩们叫卖的声音,路人行走交谈的声音,夹杂着美食的香气,香薰料的香气,一同被他的身体接受着。 这些最淳朴的生活气息,能给人带来真正生活的感觉,尤其是对他和天明这样脱离了正常生活挺长一段时间的人来说。 感慨过后,天明迫不及待的走进了热闹的大街中。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好朋友,刻意控制了脚步,确保不会把人甩掉。 两人一前一后,愉快的穿梭在街道中。 桑海城西的山坡区域内的一处高点,古寻,张良,还有卫庄三人站在一起。 从他们的位置向东俯瞰,恰好可以看见那条大街,以他们的眼力,也恰好可以看清未作伪装的天明二人。 看着逛街的二人,张良笑着说道,“看来少羽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古寻接了一句,“估计没有完全好,他走路姿态不对,还一直跟在天明身后。” 卫庄各瞥了他们俩一眼,冷淡的问道,“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观察两个毛头小子逛街?” “正好看见了而已,卫庄兄别着急。”张良笑呵呵的安抚了一句。 卫庄斜眼一瞥他,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是着急,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聊。 闲了没事盯着俩小孩做什么? 古寻同样笑呵呵的看了卫庄一眼,好心劝说道,“别总盯着‘目标’,人生就是要挥霍一些时间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呵!”卫庄抱起胳膊冷笑一声,不搭古寻的腔。 张良见状主动把说起正题,“关于大泽山的收尾工作,卫庄兄可有什么收获?” “杀了一群喽罗,除此之外没有了。”卫庄淡淡的回答道。 “掩日的情况呢?”张良追问道。 卫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良会意,看来确实没有收获。 古寻跟着问了一句,“盖聂他们有什么看法吗?” 卫庄想了一下,回道,“盖聂说,掩日的武功路数他看着有一丝熟悉,但认不出来。” 熟悉却认不出来,以盖聂的记性而言,那确实只有一丝丝的熟悉了。 古寻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说不准还是个跟我们打过交道的人。” 张良跟着说道,“墨家的人最近也曾揣测过掩日的身份。” 卫庄和古寻看向他,后者开口问道,“他们有什么奇思妙想?” “猜测很多。”张良含笑说道。 卫庄也来了兴致,“说说看。” “比如说……”张良嘴角笑意扩大,回应道,“王离就是掩日。” 古寻立刻说道,“这话不错,但大泽山那个肯定不是,他和王离同时出现过。” 这个他们都知道。 张良继续说道,“还有,王贲是掩日。” “王贲……”古寻摸了摸下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还挺能联想。”…。。 “王贲现在在东巡车队里,他们难道觉得王家会拿个替身糊弄嬴政吗?” “况且,王贲的实力不够。” 张良耸了耸肩,“他们说是要大胆猜测。” “还有谁?”卫庄跟着问道。 他对墨家那些人还有什么离谱猜测很有兴趣。 “很多。”张良忍笑继续说道,“王离的母亲栎阳公主,失踪的农家侠魁田光,还有天宗那位晓梦大师。” 古寻对后两个不怎么在意,只是对栎阳公主这个人选有些绷不住: “他们这是有多看不惯王离,可着人家一家子祸祸?” “得亏王翦已经是六七十的高龄了,不然估计也得被怀疑。” 卫庄淡定一点,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补充了一项,“还有人宗那个逍遥子。” “卫庄兄觉得他有嫌疑?”张良闻言疑惑道。 “不清楚。”卫庄回答道,“不过他是为数不多的,和掩日没有同时出现过的人。” 古寻眉头一挑,和张良对视了一眼。 以卫庄的性格,既然只说这一条,就代表只有这一条不对劲的地方。 掩日在大泽山没少动手,甚至被他和盖聂亲手打伤过。 而他和盖聂在大泽山也没少和逍遥子接触,甚至多此并肩战斗,如果逍遥子有其他不对劲,他们俩一定能发现。 没有发现,就代表二者之间存在联系的可能性不大,唯一一条证据,很可能只是巧合。 聪明的人都不太信巧合,但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就是会发生巧合。 所以这也是个很勉强的猜测。 比墨家的猜测强点,但不多。 嗯……对墨家来说,或许比他们的猜测更荒诞。 古寻向张良问道,“他们又是怎么往田光身上猜的?” 张良笑了笑,回答道,“其实就是胡乱猜测。” “但凡和当时的大泽山扯得上关系的,他们都猜了个遍,所以通武侯一家才会都上榜。” “他们后来已经往赵高的家人身上猜了。” 猜到后面,墨家那些人其实也就是图一乐了,谁都知道这种凭空瞎猜,或者说干脆就是想到谁就说谁。 “田光现在关在哪儿?”卫庄顺着田光的话题问了一句。 古寻摆了摆手回道,“在骊山,刚挪过去不久。” “古兄是让他去修帝陵了?”张良好奇问道。 “不是。”古寻摇了摇头,简单解释了一句,“让他去履行身为农家侠魁,最后的责任去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张良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有过多追问,而是问起了有关田光的另一件事: “田光知道他这些年都是被谁关押着吗?” 古寻想了想,很严谨的回答道,“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不知道。” “当年他被我打成重伤后,是章邯带人抓住的。” “而章邯当时也没有暴露影密卫的身份。” “之后的关押,就更不会让他知道任何事了。” 张良点了点头,露出了然之色,没再询问有关田光的事。 卫庄这时转移了话题,改问起儒家的事: “齐鲁又在酝酿新的风暴……儒家这次能像农家一样,侥幸苟活吗?” 张良苦笑一声回道,“卫庄兄或许该问小圣贤庄是否能幸存下来。” “至于儒家……它总是会存在的。” 儒家和农家不同。 后者的江湖气息远比儒家严重,明确的总部和十万弟子,也让农家成了一个更具实体的势力。 而儒家不同,作为当世显学,传播广度还要更甚于墨家的一派,它几乎是无法通过暴力摧毁的。 墨家被打成了叛逆分子,天底下依然有大量遵循墨学理念的读书人活跃,帝国朝廷也从未针对过他们。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杀一人可以,杀十人可以,杀百人也可以。 那杀千人?杀万人?甚至更多人还可以吗? 屠杀平民不像是战争,哪怕死伤数以万计,乃至数以十万计的人也可以被人接受。 屠杀,是不该和朝廷这两个字扯上关系。(本章完) 39314780。。 ...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小圣贤庄的出路 听到张良的回应,卫庄冷笑着轻蔑应道: “孔丘的徒子徒孙念道了几百年的仁义道德,倒是把自己祖师爷能周游列国的最大能耐给丢了个一干二净!” 孔夫子当年能周游列国,传播儒学,还对着各个诸侯国指手画脚,靠的是什么? 还不是武德充沛! 他特么可是有三千弟子,虽说只是个虚数,但数量多是个事实。 几千人的规模,对那个时代来说,都够诸侯国之间打一场仗了。 等闲自然没人敢动他,敢惹他。 在春秋战国这样的动荡时代,一个人乃至一个组织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一定的实力是必不可少的。 和儒家同为显学的墨家也差不多。 墨翟本就出身儒家,虽然不认同孔夫子的学术思想,但应该很认同他的武德充沛。 所以墨家不仅战力突出,有机关术这种大杀器,甚至还特意分出了‘墨侠’这一类存在。 当年墨翟之所以能轻松劝退楚国进攻宋国的计划,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墨家的机关术,墨家本身的战力也是一大威胁。 几百年光景过去,墨家武德不改,抛开学术思想不谈,仅靠战力依旧是朝堂江湖上不可忽视的力量。 而儒家,却早已抛却了武力,只剩下了嘴皮子的功夫。 虽说大部分儒家弟子仍旧习练武功,却只当作君子六艺的一部分,权且强身健体罢了。 很难说儒家的变化是对是错。 失去攻击性和威胁性的儒家对于统治者而言,显然是更家容易接纳的。 但这也让儒家变得脆弱不堪,开始过分耍弄自己的嘴皮子。 对于卫庄而言,儒家这种自废武功的变化等同于退化,自然十分嫌弃。 张良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无奈一笑,回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儒家……和墨家终究是不同的。” 古寻插话打断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听说伏念已经联系一些小圣贤庄的门生故吏了?” 张良点了点头。 “效果如何?”古寻又问。 张良耸了耸肩,“目前并无反应。” “反倒是儒家自身,问题越来越大,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也随之甚嚣尘上啊!” 一个引起热议的话题,往往会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原因而产生偏斜,从而歪到和它完全无关的事情上。 放现代这叫歪楼。 先秦虽然没有网络,但也不妨碍这些读书人‘歪楼’。 引起这些儒家学士沸腾的是泰山封禅之事,但争论至今,他们谈论的范围已经远不止是封禅之事。 而其中延伸出的另一个热门是——分封。 尽管嬴政在废除分封这件事上一直很强硬,也从未有过任何打算妥协的态度,但始终有人对此抱有幻想。 儒家,正是对此事最热衷的群体。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有崇尚孔老夫子恢复周礼的意愿,而是因为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么多人鼓吹分封,只是因为有利可图。 儒家,也不过是借着孔夫子的由头,来攫取这份利益罢了。 而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即使是张良也不得不承认,儒家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而且随时会掉下去。 甚至应该说,随时会被推下去——被嬴政推下去。 古寻眯着眼睛看了看下方繁华的街道,颇为感慨的说道,“不得不承认,在耍小手段这一方面,赵高确实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赵高使的是阳谋,可用来实现这个阳谋的手段,就是纯纯的鬼祟手段了。 儒家这一场风波,完全是他在背后当推手,一点一点推动儒家走向危险边缘。 当然,儒家自己也存在很严重的问题,才会被赵高轻易利用。 “你打算怎么办?”卫庄抱着胳膊,斜视着张良问道。 张良没有回答,看向古寻,“古兄有什么想法?” “呃……”古寻想了想,回道,“没别的,低头跪好。” “求活命嘛,不丢人!” “古兄觉得这招能奏效?”张良并未对此不满,笑呵呵的又问道。 “对付嬴政,这一招未必一定能成,但绝对是成功率最高的。”古寻一摊手回道,“他是个极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你是说他会心软?”张良好奇的问道。 “不!”古寻解释道,“他会优先打击跳的最欢的人,对于缩在后面的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论起对嬴政的了解,古寻不说是第一,至少也能排前三。 这位始皇帝陛下,就是个极度感情用事的人,情绪一上头之后做事非常决绝。 比如说当年因为昌平君叛乱,导致伐楚之战失败,他立刻就请动王翦,直接倾尽全国之力举兵六十万,再次伐楚。 这固然有东进之势不可中断的缘故,但也不乏他本人的怒火。 当然,嬴政的上头也不是说一生气就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开杀。 他依然能做出准确的,合理的判断和决断,只是基于情绪爆发的大前提下。 比如说现在的儒家危机。 从真正理性的角度来说,嬴政应该直接无视儒家的声音。 这群儒生除了声音大一无是处,既影响不到百姓,也干预不了朝政。 不疼不痒的玩意,你管它干什么呢? 如果出手处理他们,反而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但嬴政就是会出于情绪的原因,选择对这群儒生动手,乃至对整个儒家展开清洗。 面对一个握有权力,又高度情绪化的人,你在已知他一定会被某个群体激怒的情况下,想要把自己从这个群体里摘出去的办法是什么? 就只有顺着他意思,缩起脑袋躲在后面,看能不能被网开一面这一条路。 这也是古寻的提议。…。。 当然,理论上也可以选择正面抗争,比如说农家。 然而二者情况截然不同。 为了能够安稳的完成蜃楼出航,达成自己长生不老的目标,嬴政愿意一定程度上对内妥协,所以他会暂且放过农家。 但儒家没有农家的实力。 收拾农家可能会导致国内局势进一步滑落,收拾儒家那特么屁事没有! 换一句话说就是……打不了农家我还打不了你! 大环境不行,自身实力也不行,还不低头装孙子,那真就是死都活该。 张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再就这个话题多问。 他相信这确实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但……小圣贤庄到底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能真正奏效呢? 以及,伏念是否愿意做到这种程度呢? 以张良看来,想要确保小圣贤庄能最大程度的自保,就得旗帜鲜明的完全和其他儒家派系走到对立面。 他们支持的,小圣贤庄就要反对,他们反对的,小圣贤庄就要支持。 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 小圣贤庄终究是儒家圣地。 小圣贤庄不该,也不能背弃其他儒家派系。 也许其他儒家派系的理念和小圣贤庄有所不和,但并非所有理念都不和。 这么做的话,就等于为了生存,彻底抛却小圣贤庄应有的体面与坚持。 生存很重要,但对儒家……或者说任意一个有原则有抱负的诸子百家学者来说,生存都不应该是最重要的。 小圣贤庄,不是一座只求苟活于世上的书院。 伏念,也不是一个为了活着可以抛开一切的人。 他忠君,甚至一定程度上到了愚忠的地步,但他的忠心并不是一味的服从皇帝,毕竟皇帝也会是犯错的。 古寻见张良不再说话,便换了话题说道,“我应该就要离开桑海了。” “你要去泰山?”卫庄平静的问了一句。 古寻点点头,“肯定要去的,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你们要去凑热闹吗?”古寻跟着问了一句。 这次泰山封禅,既是春秋战国几百年乱世之后的重启之作,也是嬴政这位始皇帝的初次封禅,纪念意义十足。 卫庄冷淡的回道,“我没兴趣去给嬴政当护卫。” 张良没有拒绝,但也没答应,“我……恐怕要看伏念师兄的想法了。” 如果小圣贤庄全面倒向帝国朝廷一方,他们齐鲁三杰八成会直接介入封禅之事,想不去泰山也不行。 如果没有的话……那他估计没兴趣去泰山。 “行吧,那我自己凑这个热闹。”古寻耸耸肩,不怎么在意的回道。 泰山封禅这事确实很有纪念意义,但也就只有一点纪念意义了。 “古兄你一走,只怕蜃楼的几位,会再次按捺不住吧?”张良换了个话题问道。 古寻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海里那个大家伙,然后摇了摇头,“应该没事。”…。。 “现在蜃楼就是个进入了午夜时分的森林,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猎手,也都是猎物。” “内斗尚且没结束,哪还有空折腾船下面的人?” 此时蜃楼上,不仅仅是月神和星魂这两大护法之间的明争暗斗,还牵扯了焱妃和樱狱里的那个女人。 月神想对付星魂,也想自己攫取好处,但她不得不防备目的不明的焱妃,樱狱中的女人也牵绊着她部分精力。 星魂不知道焱妃的存在,所以接连两次在天明身上吃亏,还牵扯到了和月神无关的龙游之气后,他下意识的把一切都归咎到了樱狱里的女人身上。 他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具体状况,只能确定有这么个人,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现在情况还不错,甚至还能借助天明暗算他和月神。 所以他现在的想法和月神差不多,做法和月神也差不多——只不过他防备的是樱狱的女人,同时还要分润精力去寻找樱狱的位置。 如此一来,蜃楼上那一批人巧妙地形成了脆弱的平衡。 都想做点什么,但又没法做的太过,只能一点点来。 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 虽说距离蜃楼启航还有一段时间,他们的时间还很充足,但迟则生变,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但对船下的人而言,就是一个好消息了。 阴阳家能消停相当一段时间,会省去不少人的很多麻烦。 张良貌似好奇的问了一句,“阴阳家那几位如此内斗下去,蜃楼出航还会顺利吗?” 古寻闻言笑了笑,含糊的回道,“那艘船上,最不重要的就是阴阳家的那些人。” 要说东皇太一不知道自己手底下这批人是什么德行肯定是假的。 既然他都知道,还敢派他们去,自然是能确保自己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如此一来,也就说明月神星魂他们都不重要。 张良点了点头,也没有深究其中的意义。 对于蜃楼,或者说苍龙七宿这件事,流沙上下一致的原则是——交给古寻自行处理。 如无必要,其他人都不会过分深入插手。 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古兄觉得,云中君真能带回长生不老药吗?” 古寻看着远处的蜃楼,眼神低垂,语气转冷回应道,“他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允许!” 听到这个回答,张良和卫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说话。 以他们对古寻的了解,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他也不能确定云中君,或者说阴阳家能否带回长生不老药。 某种意义上,这算是……长生不老药真的可能存在?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个有趣的问题。 当然,张良和卫庄肯定不会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就是单纯的好奇一下。 接着,张良转移了话题,“古兄,你去了泰山后,什么时候回来?” 古寻表情恢复正常,笑着回答道,“应该是和东巡车队一起来吧,不会特意提前过来了。” “那下次见面,就是蜃楼出航之际了。”张良笑着回了一句。 “嗯……”古寻沉闷的点了点头,目光深沉的望着远方。 等到蜃楼出航之后,帝国只怕也距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见古寻不想说话,张良目光转向卫庄,“卫庄兄,近日可有别的事忙?” “怎么,你还有钱?”卫庄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回道。 他这是在调侃张良之前花钱雇他的事。 “钱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张良不在意的回道,“若是卫庄兄没有时间,那才是无解的问题。” 对于他来说,虽说卫庄的收费很贵,但搞钱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哪怕小圣贤庄没有,也还有墨家这个大户兜底。 “说。”卫庄简洁的回了一个字。 “不急,等等再说。”张脸挂着笑意摆了摆手,“只要卫庄兄有时间就好。” 卫庄斜眼瞅了他一下,没有追问。 张良跟韩非一样,有卖关子的瘾,他早就习惯了。(本章完) 39314908。。 ...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蜃楼上 大街上,天明一手握着一只肥硕的鸡腿,一点也不在乎街道上行人或嫌弃或惊叹的目光,开心的左右开弓,啃得满口流油。 跟在后面的少羽可怜巴巴的捧着没有腿的鸡架,一点一点小口啃着。 他也不在乎路人的目光,因为压根就看不见。 之所以小口吃,也是因为看不见,没法像天明那么痛快的大吃特吃。 天明利索的几口嗦掉鸡腿,把骨头甩到一旁的垃圾堆里。 这个时代当然不可能有垃圾桶,不过这种繁华的商业街道上,总还是会设置专门收拢垃圾的地方。 吃完鸡腿,天明迫不及待的冲向下一个小吃摊位。 因为蜃楼上的遭遇,本就贪嘴的天明隐约有些暴饮暴食的倾向,非常的能吃,也非常的爱吃。 这段时间他的伙食其实不差,毕竟厨子是庖丁,只不过他对这些街头小吃情有独钟。 正菜要吃,小吃也不能落下嘛。 少羽相对就没那么在乎口腹之欲,或者说现在双眼自带马赛克的他啥欲望都没有。 在大街上闲逛,感受一下市井的生活气息对他来说就够了。 两人一前一后蹓跶着穿过街道,拐了个弯转向另一条街时,小巷子突然伸出来两只手,一把拽住二人扯了进去。 “什么人!?”基本看不见的少羽一脸懵,赶紧摆出防备的架势,准备动手。 天明见状立马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没事没事,是石兰。” “是我。”石兰跟着出声说道。 拽两人进小巷的正是石兰。 天明实力提升以后,感知能力也得到了大幅提升,不过他还不能灵活的运用自己的感知能力,所以没有提前发现石兰藏在巷子里。 不过等石兰动手的时候天明就察觉到了,没有抵抗才会被轻松拉进来。 少羽如果正常的话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拉进来,可惜看不见,再快的反应也没意义。 听到石兰的声音,少羽才放下心,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也对,这几天你一直在城里。” 石兰看着少羽,有些担心的问道,“少羽的眼睛这是?” “噢。”天明指了一下,随口回道,“好了,但没完全好,现在还看不清,得再等几天。” 石兰点点头,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看少羽明明拆了纱布还是看不见,还以为治疗失败,真瞎了呢。 “那你们进城是?”她跟着问道。 “玩啊。”天明掏出块帕子,把双手擦干净后再随手别腰带上,笑嘻嘻的回道,“之前一直待在船上,回来后一直待在海边上,无聊死了。” “正好少羽眼睛能看见一点了,我带他来城里逛逛。” “城里在通缉你们!”看着喜笑颜开,完全不以为然的天明,石兰无奈的提醒道。 “他说有问题他搞定。”少羽急忙撇清自己,顺着模糊的光影一指天明甩锅。…。。 天明也不在乎,一摊手把锅接好,“对,我来解决。” 石兰看了看天明,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天明的实力肯定有了很大的进步,但现在到底有多强,她就不清楚了。 天明之前虽然有过数次亮眼的战绩,一度把阴阳家两大护法都打崩了,但都不是正常情况。 正常状态天明有几分战力,石兰持怀疑态度。 不是她不肯相信朋友,只是这种事不能往上预估,必须保守一些。 大概是看出了石兰的质疑目光,他很自信的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自保肯定没问题的。” 石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管事实如何,天明既然有自信,她也不好再怀疑。 少羽这时插话问道,“石兰,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练功……还有观察蜃楼。”石兰小声回答道。 前面一个被少羽自动忽略,顺着第二点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石兰摇了摇头,“没有,蜃楼一直很平静,比以往都要平静。” 天明挠了挠头,奇怪道,“咱们闹了一通,一点反应都没有?” “目前看来,没有,甚至城内也没有任何戒严的倾向。”石兰回答道,“或许他们有所反应,只是没有表现在明面上。”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摆手道,“没表现出来就是没有,估计是有其他事牵制住了他们的注意力。” “阴阳家的那群人关系太奇怪了,按照你和少羽当时看见的情况,他们甚至抢自己人的东西,一个个说不准都憋着什么坏呢。” 天明现在看问题分外的清晰,一定程度上直接猜到了真相。 石兰和少羽不明情况,觉得天明说的在理,但又没什么实证。 所以少羽打算略过这个话题,“咱们暂时不是不能再上蜃楼吗?就别操心这个了,交给班大师梁叔他们去处理吧。” 天明对此不是很甘心,但之前已经低头让步了,这会儿也不好不认,只能恹恹的点头说道: “是啊是啊……” “所以还是接着逛街吧。”天明提振精神,接着说道,“石兰你要不要一起?” 石兰想了一下后,摇头拒绝了,“我就不玩了,桑海城……我已经很熟悉了。” 虽然她在桑海生活的时间并不比天明长多少,不过比起对桑海的熟悉程度,她绝对是远超天明少羽的。 毕竟她又没有假扮儒家弟子,天天憋在小圣贤庄里读书。 给庖丁打工也是经常三天两晒,忙着自己的私活。 当然,真正让她没兴趣逛街的不是对桑海太熟悉,而是对桑海太陌生。 于她而言,她始终是蜀山的公主,桑海是中原人的城池,和她无关。 她并不喜欢这里,自然也不会热衷于这里的生活气息。 天明见状也没有强求,逛街是为了放松开心,不想逛肯定不能勉强。…。。 少羽倒是想多和石兰待一会,但也不能勉强,只能用朦胧的目光目送石兰离开。 石兰离开后,天明拉起少羽,“咱么也走吧,继续逛逛。” 正迈开腿要走,一道成年人的身影拦在他们面前。 “嗯?”天明顿时一惊。 怎么自己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抬头一看,他立刻松了一口气,“三师公,是你啊!” 少羽闻声也知道天明怎么突然顿住了,虽然看不见,还是喊了一声,“三师公。” 张良背着手,含笑回道,“子明,子羽,你们看起来颇为闲暇啊?” 他没有直呼二人的真名,还是叫的假名,虽然他们俩已经不能再回小圣贤庄了。 “嘿嘿!”天明挠着头笑了笑,略显尴尬的回应道,“最近太无聊了,进城里逛逛嘛。” 说完,他赶紧转移话题,“三师公,你也出来闲逛?” “出来有事要办,正好看见你们了。”张良回了一句,跟着反问道,“你们出来有人知道吗?” “应该……有人知道。”天明加了个定语,以确保言辞准确。 他带着少羽出来的过程中,有好几个人看见了,但他并没有明确告诉任何人他们俩是要进城。 所以有没有人知道,是个未知数。 张良抿了抿嘴,没有揭穿天明话里的问题,转而问道,“要去小圣贤庄逛逛吗?” 少羽疑惑的反问道,“三师公,我们现在还……” “现在还能去。”张良笑着回答道,“不少学生还找我问过你们的去向呢。” 至今为止,天明少羽通缉犯的身份还没有在小圣贤庄内传开。 主要是真的没多少人通缉犯榜单。 老百姓凑热闹一般也就随便看两眼,要是有长相特别突出的可能多一下,评头论足一番,否则就是转眼就忘。 画像毕竟不是照片,本来也不好辨认。 而且帝国的通缉犯太多了,三天两头挂画像,大家都见怪不怪,基本只有专职做赏金悬赏的会真正留心这玩意。 而赏金猎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天明他们的悬赏和墨家高层和盖聂在一起,属于正常人都不敢招惹的一类。 所以……帝国的通缉悬赏很多时候真的就只有朝廷才会。 小圣贤庄的学生对实事朝政或许比较关心,但对悬赏这种玩意同样是直接无视的。 除非帝国直接就天明少羽的问题问责小圣贤庄,否则他们俩在其他小圣贤庄弟子眼里估计永远都是自己的同窗……只不过是中途辍学了。 所以,他们再回小圣贤庄看看也没关系,只要别直接撞到伏念,哪怕他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过仅限最近这段时间。 再过一段时间的话,小圣贤庄会彻底卷入泰山封禅这场风暴之中,桑海城也会从现在的小透明重回帝国的视线之下。…。。 届时,小圣贤庄就得尽可能避嫌了。 天明想了想,觉得回去看看也行,不去也行。 他和这些旧日同窗的关系普遍平平,甚至还有矛盾,上课的遭遇也都很难称得上愉快,不想回去也很正常。 不过对于自幼颠沛流离的天明来说,小圣贤庄的生活又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平静日子,所以多少带点怀念。 纠结不下的他看向少羽,“少羽,你觉得呢?” 少羽犹豫很久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了吧……容易惹麻烦。” 其实少羽挺想回去看看的,他和天明可不一样,是学生中的风云人物,朋友多路子广。 不过他们只要去小圣贤庄就会给儒家带来风险。 过去他们需要在小圣贤庄藏身就不说了,现在实在没必要。 张良见状也没有再劝,转而说道,“那跟我走走?” 这一次天明两人没有拒绝。 张良虽然长相俊美,但生活在桑海已有十年,再帅的帅哥也看够了,没有特殊原因,桑海的百姓不会多。 他们两个少年跟在张良身边,旁人看了只当是他带着学生上街,也不会留心。 跟着张良重新走上大街,天明也没客气,照旧挑选自己中意的小吃,嘴巴不闲着。 少羽这一次就不跟着吃了,改找张良聊天: “三师公,蜃楼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吗?” “怎么,还惦记着船上的事?”张良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 天明猛地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糖糕后回道,“当然啊,石兰她哥哥还困在上面呢!” “还有……还有那个和巨子老大有关的女人,还有那个神乎其神的聚仙丹,我们都很感兴趣。” “那要说声抱歉了。”张良含笑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蜃楼上现在的状况。” “我只能说,蜃楼最近的气氛肯定很紧张,但具体如何……恐怕只有登船才知道了。” “那班老头他们有计划登船吗?”天明好奇的追问道。 “目前没有,至少我不知道。”张良回答道,跟着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急不得。” “你们几个是特殊的,即使上了蜃楼,还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阴阳家的人也没有产生过激反应。” “可班大师他们若是贸然行动,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阴阳家的人恐怕就不会继续保持克制了。” “不仅会产生危险,而且还会影响到真正的目标。” 这些情况天明理解,少羽也理解,但他们也有疑虑。 天明望了一眼东海,略有担心的说道,“可是一直拖着,蜃楼……迟早会开走的吧?” “所以不能急,但也不能不作为。”张良淡定的回应道,“这一点你们不用太担心,班大师他们心中有数的。” 天明闻言看了一眼少羽,可惜少羽只能茫然的跟着张良,他也只好收回目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在心中做着盘算。 ……………… 蜃楼之上,焱妃藏身的房间内。 千泷坐在床榻上,橙黄的裙边搭落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泛起熠熠金光。 金光之中,千泷双目紧闭,双手搭在胸前,不断结印变幻。 随着她的手印变化,周身的金光逐渐浓郁,凝结为一条条真气游龙,围绕着千泷不断往复循环,泛起隐约的龙吟之音。 与此同时,蜃楼最高处,蟾宫之内。 白裙少女端坐在桌案前,面前的幻音宝盒完全打开,象征五音十二律的阁楼窗户不断旋转变化,奏出一段悠扬古朴的旋律。 少女的身上同样被金光笼罩,双手同样在结印变幻,也同样有真气游龙环绕。 除了位置不同,人不同,此时的白裙少女和千泷俨然就是一模一样的。 蟾宫门外,水蓝色的长裙拖在地上,月神脸色阴晴不定的站着。 她似乎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也并不希望见到这种情况发生,但却没有做进一步的行动,驻足半晌后,直接转身离开了。(本章完) 39314111。。 ...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干预 月神其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不对劲,以及……屋里那个替代品发生了某种改变。 过去那个女孩绝不可能如此流畅的运转幻音宝盒,而且她的气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不明白这些变化因何而起,但一定和焱妃脱不了干系! 进去打断蟾宫内发生的一切并无意义,如果她想阻止,只有从源头下手。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先找到焱妃。 正常情况下,以蜃楼的体量,焱妃躲起来不想见她的话,两人绝对见不了面。 好在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蟾宫发生了变化,不出意外焱妃所在的位置也一定有所异常。 另一边,正要去找公输仇的星魂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割着无数建筑物扭头看了一眼蟾宫的方向。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确定一定发生了什么。 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于他而言则是事实。 他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对他是好是好,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想到这里,星魂不由加快了脚步。 情况不明,他能做的只有按计划行事。 一步一步来,首先要做的是确定关押那个女人的位置! 这个问题,只有公输仇能为他解惑。 视线转回焱妃藏身的房间。 她守在千泷身边,清亮的灰褐色眼眸紧紧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从她身上同样环绕游弋的龙游之气不难看出,千泷和蟾宫少女之间的异状和她确实脱不了干系。 而在蟾宫下方,紫贝水阁的深处,樱狱之内。 被囚禁于此处的燕太子妃同样没有闲着,双手结印,眼眸之中泛着金光,周身真气凝聚成形,形成一只隐隐约约的硕大三足金乌。 她的所作所为似乎触动了樱狱中的某种预设机制,围绕在巨大万年玄冰台周遭的流转符文开始急速运行,阵阵寒气随之挥洒而下,直扑燕太子妃而去。 寒气明显干扰了她的真气运行,不过她似乎寻找到了某种与之抗衡的方法,还是顶着寒气侵袭,继续运功。 与此同时,桑海城中,和张良卫庄分开的古寻伫立在城楼哨塔尖顶之上,面向东南,正对着蜃楼看去。 他目光沉凝的盯着蜃楼,盯着最高处的蟾宫,即使远距数里的距离,似乎也察觉到了蜃楼内发生的变故。 古寻没有选择往蜃楼上跑,抬手一翻,陪伴了他多年的二胡从腰间被取下。 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来没有让它离过身,以至于他很多时候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只不过不熟悉他的人往往被脸吸引住,而熟悉他的人……要么不会嘲笑他,要么不敢嘲笑他。 至于为什么要随身带着二胡…… 一来,是习惯了。 二来,是他也需要一把武器。 如今新的七剑剑主他都已选定,连长虹剑都送了出去,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器了。…。。 当然,他还可以再兑换一把武器,哪怕不换七剑也还有大把的选择……甚至可以换把风雷拐出来cos阿木。 不过他懒得多花一笔钱了,索性就拿二胡当武器了,反正用啥都是用。 要不是他比较注重仪式感,学盖聂随手削一把木剑出来也未尝不可。 古寻握紧二胡,没有抽出琴弓,直接屈指扣弦,轻轻一拨。 嗡~~~铮! 琴弦震动的声音响起,清脆而短促。 伴随着弦音,一股无形的气浪,从桑海城楼,直扑蜃楼而去。 桑海城中的百姓没有察觉到任何响动,只有极少数武道高手,觉得自己耳边似乎出现了一声短促且突兀的鸣音。 转瞬即逝的响动让他们陷入了疑惑。 这是自己耳朵听岔了,还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可惜古寻不会特意向他们解释了。 相较之下,在海面之上,蜃楼之中的某些人耳中,这转瞬即逝的声响,却宛如一声惊雷,陡然炸响在他们的脑海中。 星魂、月神、五大长老,以及燕太子妃、焱妃,甚至包括千泷和蟾宫中的少女。 炸雷般的弦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在他们脑中回荡。 于星魂等人而言,这声响固然让他们心中一惊,真气的运转也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滞涩,其他实质性的影响却几乎没有。 但对樱狱中的燕太子妃,蟾宫中的少女,以及焱妃千泷母女俩而言,这声惊雷弦音的影响就不止于此。 这声弦音直接打断了她们手头上的所有操作。 千泷和蟾宫中的少女周身金光尽散,身处异地,却同时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声弦音,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道声音就把她们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逼退出来……她们或许连自己为什么会进入那种状态都不明白。 不过和孤身一人的蟾宫少女不同,千泷有一个可以寻求解答的人。 她第一时间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焱妃正在调整呼吸,平息突然震荡了一下的真气。 感受到千泷的目光,焱妃走到她身边坐下,一只手抱住自己的女儿,先开口柔声问道,“你也听到了声音,千泷?” 千泷点点头,怯生生的反问道,“娘,哪里来的声音?” “不用在意。”焱妃大概是猜出了声音的来源,摸了摸千泷的额头,接着又问道,“你没有不舒服吧?” 千泷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 “没关系,休息一下吧。”焱妃打断了女儿的话,捋着她柔顺的长发说道。 千泷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最近她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既然母亲不想解释,她也就不多问了。 另一边,蟾宫之中,少女睁开眼,茫然的看着一切,脑中充满了疑惑。 不过她没有想太多,很快就抛开了这些问题,重新闭上了双眼——只是休息。…。。 自幼被阴阳家囚禁着长大的少女并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之前她甚至很少有情绪,彷佛就是一个活死人,或者说工具人,所以才会被月神星魂等人随意摆弄。 这不仅仅是因为阅历见识知识等各方面的缺失造成的,还有阴阳术的作用,是阴阳家刻意将她养成了一个木头。 直到不久前,焱妃为她服下了那半颗半成品聚仙丹,摆脱了阴阳术的钳制,才让她的状态向着正常人靠拢。 不过过去的习惯还在影响着她,所以并不怎么热衷于思考。 不知道的事就不知道好了,反正她只需要,也只能安静的待在这间屋子。 与此同时,樱狱之中,燕太子妃的状况算是被干扰到的四个人中,最糟糕的一个了。 焱妃被干扰了一下,不过内息略有震荡,调息一下也就没事了。 但燕太子妃她可还面对着万年玄冰台的封印呢。 真气突然凝滞,本就只是勉强顶住万年玄冰台封印压力的她直接承受了最完整的反噬冲击,此时盘坐在地上,混身浮现出一层白霜,气息几近消失。 当然,人还没死,只是状态很差,而且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第二次干预外界的机会。 视线回到桑海城,拨动完琴弦,古寻就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了,没有多做等待,直接收起二胡,转身离开。 有些事他还没弄清楚,但这不妨碍他出手阻止某些行为。 焱妃有焱妃的自由,古寻不方便强行干预她的意志。 但古寻也有自己的自由,焱妃同样无权干涉他的自由——这个过程可能还牵扯到了其他人,这就更不在古寻的关心范围内了。 当然,古寻的出手阻止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是拖延罢了,所以他没有多费一分功夫。 此时的他,貌似也就只能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拖延一下了。 说到底,现在焱妃才是态度强硬的一方,古寻处于被动地位。 当一个武夫最得意的武功派不上用场了,他想不落于被动也不行。 好在,对古寻来说这种被动未必会一直持续下去,他只需要等待,等到适合自己发挥的时候就好了。 ……………… 桑海城的大街上,同样听到了琴弦拨动声音的天明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环顾四周,下意识的想要追寻这声音的来源。 不过短促的弦音根本无法寻找来处,他只能茫然看着周遭的行人。 这附近也没有卖乐器的啊? 落在天明身后的少羽没料到前者的突然止步,一下子撞了上去,自己晃了一下,疑惑中的天明也被撞得一趔趄。 “天明,你突然停住干什么?”少羽稳了稳身形,纳闷的问道。 “我……” 从失神中被撞出来的天明张嘴想要回答,张良却打断他抢先问道: “你听到了声音?”…。。 “啊?”天明愣了一下,赶忙点头回道,“嗯嗯……三师公,你也听到了?” 张良没有急着回答,倒是少羽插话很纳闷的问道,“什么声音?天明你又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吗?” 他觉得自己这个盲人简直白当了,都说失去了一种感官后,其他感官会变得敏感,结果怎么都是天明这小子更敏感呢? 而且听三师公这意思,还是只有自己听不到。 这算什么,我应该在车底吗? 天明不知道自己好兄弟内心戏那么多,老老实实的解释道,“也不算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铮’的一声响,一闪而逝的,很短,感觉像是琴弦的声音。” “琴弦?”少羽听完他的解释,人更懵了,也像之前的天明一样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这附近也没有琴啊! “你是不是听错了?”寻找源头未果的少羽回了一句。 天明说声音很短,不排除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大街上嘛,听错很正常。 天明闻言看向了张良。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会直接把这声短促的弦音当作是错觉,毕竟又短又轻微。 天明在意是因为他在那一瞬间有很奇怪的感觉,即使如此,之后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张良的话证明了他没听错。 所以…… “你没听错。”张良含笑回道,“那声音的来源你也很熟悉,是你古叔叔常年随身携带的那把胡琴。” “啊?”这个答案很出乎天明的意料,他不知道胡琴是什么玩意,不过既然是古寻的…… 他回想了一下,每一次见古寻,对方腰侧好像都绑着一个方头长杆的东西。 那就是胡琴? “是那玩意……是把乐器?”天明皱着眉头会想起二胡的大致外观,很纳闷的问了一句。 张良呵呵一笑,“虽然确实迥异于中原风格,但那就是一把乐器,很不常见就是了。” “那是陪伴你古叔叔多年的老物件了,过去没少奏曲给其他人听。” 牵扯到古寻的话题,少羽不是很想插话,默默的站在一旁当个小透明。 天明倒是很活跃,笑嘻嘻的问道,“三师公你也听过?” “当然。” “所以你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那倒不是。”张良摇了摇头,含笑耸肩回道,“我之所以确认声音的来源是他的胡琴,是因为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件事。” “刚才那声弦音,恐怕整个桑海城都能听得见。” 少羽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所以我为什么没听到呢?还有周围的这些人,也不像是听到了的样子啊……” 上次听不见的是他和石兰两个,互相搭伴还没啥,这次就他一个人听不见了,多少有点尴尬。 张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只有内功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才能听见。” “所以古大叔在弹琴?”天明跟着问道,“如果那把琴是用来弹的话。” 张良看了眼天明,没有去废话解释胡琴的问题,专注于重点的回答道: “他不是在弹琴,而是在跟什么人动手。” “这也是我们只听到一声简单弦音的原因——他的目标不是我们。” 听到这话,少羽很诧异的咋舌道,“这城里还有人敢跟他动手?” 亲眼目睹过兵魔神是怎么被拆成原子的少羽深知古寻有可怕。 在他看来和古寻动手已经不是找死这么简单了,可以被归纳为一种行为艺术——除了搞艺术的没人这么疯! “这……”张良遥望了一眼东方,并未遮掩的回道,“或许和蜃楼上的情况有关。” “不过也只是个小插曲而已,否则就不会只是一声弦音那么简单了。” “走吧。” “蜃楼!?”x2 天明和少羽显然都对蜃楼的话题很感兴趣,赶紧跟上张良,想要在多追问两句。(本章完) 39314115。。 ...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万事皆有代价 “三师公,三师公,古大叔是不是和阴阳家的人打起来了?”天明追上去兴奋的问道。 他现在非常希望听到肯定的回答,这样一来阴阳家那群混蛋就死定了。 凭空少了一个大敌,搁谁谁都开心。 不过张良的回答让他失望了: “应该没有。” 接着他颇有深意的解释道,“阴阳家能存在至今,自有其存在的原因,局势不发生足够剧烈的变化,他们不可能走向灭亡的。” 天明先是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接着就回过味来,发现张良话里的意思貌似很值得人细细琢磨。 春秋战国数百载,无数门派兴盛衰落,起起伏伏,最终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而成功活到了今日,并且在天下名声大噪的门派,也就这寥寥数家。 阴阳家正是其中之一,所以张良前半句话没毛病。 但是后半句话就很微妙了。 尽管天明巴不得阴阳家赶紧死,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阴阳家不可能死。 或者说在如今的天下人看来,阴阳家是不会死的。 墨家都成叛逆份子了,都能活的好好的,同样延续存在了几百年的阴阳家凭什么突然死掉呢? 而张良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他已经基本断定了阴阳家会死,只是需要等待时机而已。 恰巧的是,这个话题的开端——古寻,正是世上为数不多的,看起来可以短时间内摧毁阴阳家的存在。 被帝国通缉,依旧可以带着孩子满天下跑——详情参见某位帝国剑圣。 可要是被古寻通缉,那基本就可以彻底告别人世了。 而考虑到古寻这个基本可以决定阴阳家生死的特殊存在,张良的前半句话貌似也值得玩味了。 全部联系在一起的话……感觉就更有意思了。 天明觉得其中肯定有蕴藏着很重要的信息,不过就算他脑子变聪明了,也不可能凭空猜出真相,只能在心里记下。 少羽同样能察觉到张良话里有深意,也同样想不出头绪,所以直接略过了。 他现在有更关心的问题。 勉强跟上来的他追问道,“三师公,所以那位国师,他到底在和什么人动手啊?” “大概率……和阴阳家的人有关吧。”张良并不能确定,含糊的回道。 这句话没有任何刻意的成分,因为张良真的无法确定。 古寻之前根本没和他说过自己要去做什么,有关弦音的一切完全出自他的猜测。 当然,他对自己的猜测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天明听了这话惊诧道,“啊?” “这……到底是不是和阴阳家打起来了啊?” “和阴阳家有关,未必就是你们想的那种动手。”张良笑了笑,解释道,“我之前说过了,大概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这话翻译一下的就是……别想着大的来了,少年。…。。 天明不由很失望的摇了摇头。 少羽紧跟着问道,“三师公,那……这和蜃楼有关吗?” 张良扭头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回道,“在名为帝国的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事,没有任何人,能和蜃楼脱得了干系。” 天明闻言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蜃楼的方向,喃喃说道,“这艘船……有这么重要吗?” “它和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息息相关,也就牵动了整个帝国的命运,自然会影响到所有人。”张良同样看向蜃楼,意味深长的解释道。 “古大叔呢?”天明问道。 “也不例外。”张良挑眉回道,“他也是人,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在意的人事物,也要……遵循一定的规矩。” “当然,你们都知道,他有破坏规矩的能力,但万事皆有代价。” “有些时候,他不愿意承担可能的后果,必须保持克制。” 天明少羽闻言俱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人的世界果然很复杂呢,连人形兵魔神都不能随心所欲……这是天明的想法。 少羽想到更多的,还是和反秦势力的未来有关。 紧跟着,天明好奇的问道,“那古大叔他……又是为了蜃楼上的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呢?”张良一摊手,笑着摇头回道。 “好吧……”天明有些可惜,但没有追问。 不管张良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都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再问,就不礼貌了。 正好,此时三人也走到了小圣贤庄的山脚下。 张良停下脚步,再次邀请道,“要上去看看吗?” 少羽这次没有纠结,直接婉拒道,“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师公,下次再见了。” 天明也跟着道别,“下回见,三师公。” 对张良,二人并没有什么不舍,毕竟在墨家据点一样能见。 张良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头示意后,转身朝山上走去。 目送着张良远去后,天明扭头看向少羽: “接下来怎么说?要去哪儿接着逛逛吗?” 少羽摇了摇头,“咱们也回去吧,免得班大师他们担心。” “行吧。”天明也没有拒绝。 毕竟也逛了一圈,憋闷的情绪基本都释放出去了。 而之前发生的事让他再次升起了重回蜃楼的渴望,正好回去磨磨班大师他们。 两人一拐弯,朝着北城门而去。 路上并未出现意外情况,城门处值守的士兵和来时一样,完全没认出这两个通缉犯,让两人顺利的出了桑海城。 不过在出城之后,天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似乎被人给盯上了,就是不知是在城内时,还是出了城之后。 他的感知不够敏感,城内人多的情况下即使有人盯上他,也很可能察觉不到。 不过有一点是能肯定的——盯上他们的人和帝国无关,否则就该在城里直接堵住他们了。…。。 “咱们有麻烦了。”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少羽说道。 “啊?”少羽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有人盯上咱们了?” “对。”鉴于少羽看不清,天明用言语简单的回了一句。 “果然不能信你小子的鬼话啊。”少羽闻言不由吐槽了一句,“让你瞎得瑟,这下真出事了吧!” “嘿嘿……”天明咧嘴一笑,“也不算坏事嘛,有人心怀不轨就得早点发现,早点处理。” 少羽也不是真的怪他,调侃一句点到为止,问起正题,“有把握吗?别逞能啊!” 打得过的敌人直接将计就计打个反包围没问题,但要是没把握的敌人,就最好稳一手,直接跑路求救为好。 还看不清东西的少羽比较谨慎,不愿意冒险。 天明对此很自信,一拍胸口回道,“放心吧,都能被我发现,怎么可能打不过!” 对于敌人的实力,天明无法做精准的估计,但有一个原则是可以确定的——刻意隐藏的情况下还藏不住的敌人,肯定打不过自己。 要是能做到不被他发现,孰强孰弱或许还是个未知数。 但现在,天明有绝对把握……除非对方刻意藏拙来阴自己。 不过要是照这个想法估算敌人实力,那除非天下无敌了,否则都没有出手的必要。 少羽也愿意相信自己的好兄弟,闻言点了点头,“那好,找个合适的地方,干他们!” “不过这次只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了,便宜你小子了!” 虽然少羽很想也动动手,舒展舒展筋骨,可惜视力没恢复,只能当个旁观者。 “放心吧,这次大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天明一撞少羽肩膀,笑嘻嘻的回应道,“等我动手之后,你找棵树躲着,没听到我的声音,任何靠近你的都是敌人。” “了解。”少羽摇头笑笑,懒得和天明掰扯,接受了他的安排。 片刻之后,天明带着少羽拐进了路旁的林中,找了处开阔的空地。 天明动手不在乎地势如何,但树木密集的话他担心少羽会分不清人和树,所以挑了块开阔地。 站到空地中央,天明拍了拍少羽的肩膀作为信号,对方立刻会意,慢慢拉开和天明的距离。 天明则把手按在了腰间别着的被布包裹着的胜邪剑上。 这把剑比较邪性,寻常人哪怕只是看着,都会感到不适,所以盖聂让他平日都用布包住,反正用的时候不耽误。 天明停住不动的行为,等同亮明自己已经发现了跟踪者的事实,对方只要有动手的想法,这个时候就肯定会现身。 不出所料,很快几个穿着奇怪,风格有些类似罗网杀手的人从林中围了上来。 天明不认识他们,不过陈和对他们很熟悉。 这些人都是国殇死士的成员。 国殇死士作为楚国的特种机构,在楚国灭亡后的处境和齐国的稷下卫迥然不同。…。。 在齐王的默许下,稷下卫的绝大多部分力量都被田氏兄弟收拢,但楚国直到亡国前内部政局都动荡不安,国殇死士的掌控权也是几度易手,一直不稳定。 楚国亡国后,国殇死士整个组织也随之分崩离析,有多少人趁机插了一手很难说。 其中一股较大的分支,就被胜邪剑的上一任剑主握在手里——他本就是国殇死士的统领之一,攫取利益自然轻而易举。 而这段时间国殇死士之所以疯狂找陈和他们麻烦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因为亿点点小意外,胜邪剑主直接死在了天明等人手中,导致这群国殇死士失去了领袖。 他们也不愧于死士之名,真就认死理,铁了心要找回自己的首领。 最终查到了陈和和田横头上——胜邪剑主消失前最后见的人就是他们。 不过他们对陈和田横发动自杀式袭击的操作就很迷惑……很难说背后没有其他隐情。 当然,他们后来也查到了天明少羽石兰三人头上。 所以今天才会盯上天明——主要是他俩太过大摇大摆,不像石兰,藏身城中从不露出任何破绽。 其实他们早就查到了天明几人的头上,可惜那时候人家在蜃楼上,他们鞭长莫及,后来下了船又一直在墨家据点修养,同样是他们触及不到的范围。 现在,终于找到人了。 “你们是什么人?”天明一歪头,没有急着动手,先问了一句对方的来历。 杀人,也得弄清楚杀的是什么人。 国殇死士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互相之间看了一眼,抽出兵器就要动手。 “藏头露尾的家伙,哼!”天明见他们不肯回应,不爽的哼了一声,手腕一抖,寒光闪过,布帛碎裂,胜邪剑散发着凛然的邪气,被他握在掌间。 这把剑确实邪性难除,天明只是拿着它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真用起来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哪怕剑身上环绕着黑白水墨色的墨家真气,也难掩那份邪异骇人。 好在他依旧不受邪气影响,只是看起来不像个正派人物了。 而周遭的国殇死士看见这把本属于他们首领的邪剑出现在天明手里,心情就很复杂了。 虽然查到了天明头上,但他们其实并不确定,甚至可以说就没把天明几个当作重点目标。 因为只是一些很含糊的情报信息,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表明胜邪剑主的失踪和他们有关。 结果没想到……还真是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啊! 不过他们首领的状况还未可知,毕竟只是剑落到天明的手里,人未必就死了。 对他们来说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天明拿下! 感受到周遭杀气骤然浓郁,天明脸色一冷,毫不犹豫的率先发动抢攻,选中一名国殇死士,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扑而去。 残剑胜邪之上同时被邪气和水墨剑气交错包裹着,散发着摄人的气势,残缺的锋刃扫向目标咽喉要害。 出手就直奔致命要害,天明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 就性格而言,天明很符合一个十几岁少年该有的样子,唯一例外的就是杀人这件事。 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一剑的速度远超这些国殇死士的预料,但他们曾经毕竟是楚国的特种谍报部队,每一个成员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实力并非寻常杂兵可比。 被攻击的国殇死士第一时间做出判断——不可力敌。 紧接着向后一个下腰躲开天明的攻击,同时抬手反击。 无论是剑还是持剑的手臂,他都比天明的长。 一寸长,一寸强。 天明肉体凡胎自然不想和铁剑硬碰硬,脚下轻点,向后一个跃步撤身躲闪。 与此同时,离得较近的两名国殇死士从天明后方两侧夹击而来。 天明耳朵一动,看也不看一眼,微微调整了一下站位,便恰好躲过了身后捅过来的两把长剑,顺便抬手屈肘一顶,直接反手顶翻了其中一人。(本章完) 39314341。。 ...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再见陈和 天明的身手完全出乎这群国殇死士的预料,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并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到战斗。 另一名从后方突袭天明的国殇死士立刻变招横扫,同时最先被天明攻击的那一个也欺身上前,挥剑横扫,配合后面那一个封死天明的退路。 天明的战斗经验依旧不够,剑术训练也不过刚起步,面对复杂的局面应对能力不足。 但是没关系,技术不行,蛮力来凑。 而以力破巧,天明还是会的。 天明眼神一冷,手中胜邪剑气骤盛,面对正前方横扫而来的剑刃不退反进,直接冲了上去。 一声金铁交错的磨擦声后,天明手里的胜邪直接切断了国殇死士的制式长剑,残剑剑尖部位从对方咽喉处轻轻掠过。 水墨剑气飘然而过,鲜血随之飙射,这名国殇死士身体骤然一僵,再做不出什么动作,只是踉跄着向后跌倒,双手想捂住脖子,却已经没了气力。 眼见自己人出现伤亡,后面的国殇死士立刻扑了上来。 本身就在天明身后的两个,加上新赶过来的四个,余下的六名国殇死士一同攻了上来。 天明照旧以力破之,真气在经脉中快速涌动,对着那几个国殇死士抬手虚空连劈数剑。 数道庞大的水墨剑气急射而出,直奔对方而去。 这些国殇死士的实力是不错,但也无力正面对抗天明的剑气,只能各自躲闪,避其锋芒。 不过这些剑气就如狂风过境,速度远超常人反应能力极限,这些国殇死士即使做出了反应,也未必来得及。 剑气掠过,两滩鲜血泼洒在地上,又是两名国殇死士当场暴亡。 一共就来了七个国殇死士,现在转眼的功夫就死了快一半。 剩下四人眼见天明不可力敌,又不肯放弃,自然而然的把注意打到了躲到空地边缘的少羽身上。 先前注意力都在天明身上,是因为胜邪剑在他手里,抓他肯定是搞清楚他们首领下落的最直接办法。 可惜这个最直接的解决方案执行起来难度太大,那就只能迂回一下了。 四个国殇死士对视一眼,就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其中三个冲向天明拖延时间,最后一个则以最快速度扑向少羽。 经过他们之前的观察,少羽的身体状况明显不对,无论是走路的姿态还是身体的动作都有些不协调。 综合分析之后,他们判断少羽眼睛有问题。 虽然不清楚项氏一族的少主怎么突然成了瞎子,不过一个瞎子,显然不会像天明一样难缠。 所以他们很自信的就分了一个人过去。 少羽的视线模糊,人聚在一起他很难分清楚谁是谁,但单独一个人朝他冲过来,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对此他心里有数,肯定是这些人摆不平天明就把注意打到自己头上了。…。。 少羽倒也不怕。 看不见当然影响他战斗,但单纯的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他此时的实力也已今非昔比,身体素质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过去他只是天生神力,而现在,他是全方面的强大,无论力量,速度,反应,还是耐力,都提升到了非人的层次。 而且真人丹的药力还没完全被他消化掉,之后他的实力还会继续上涨。 或许还比不上如今的天明,但也不再是寻常江湖人能随便拿捏的菜鸡了。 另一边的天明眼见对方把注意打到了少羽头上,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杀心大起。 天明的杀性其实很淡薄。 他不介意杀人,但也不喜欢杀人。 可这些国殇死士的作为,明显彻底激怒了他。 似乎是感受到了持剑者都然而起的杀气,胜邪剑上的邪气也随之昂扬上涨,染的水墨剑气飘摇不定。 对于胜邪剑,这群国殇死士当然无比了解。 这份邪性一起,他们更为警觉小心。 天明却不想跟他们纠缠,一道剑气过强行逼退三人,就要闪身去救少羽。 天明越是要救,对方就越是要阻拦。 他们三个各自躲开这一道剑气后,立刻不顾一切的冲上来阻截天明。 而这,也就正中了天明的下怀。 他的目标其实还是负责阻截他的三个人,而不是回援少羽。 一方面,他了解少羽的实力,没那么容易出事。 二来,不把这三个拦路的解决,他也不可能顺利去救人。 天明现在确实很强,但他的身体恰恰限制了他的实力发挥。 少羽先天体质特殊,又嗑了云中君那么多丹药,身体素质暴涨,躯体本身的不成熟反而影响不到他的实力发挥。 而天明不同,他的短手短腿,以及未成熟的躯体,都在限制他的发挥。 比如说速度,比如说耐力,都不如成年人。 这种情况下,他想突破围阻就很麻烦。 还是得先干掉对方! 感觉到后方三人紧追自己而来,天明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反身一蹬,纵身扑向其中一人,同时残剑挥动,剑气飞旋杀向另一个。 三人中一个当场被剑气撕裂腹腔,另一个试图举剑格挡自保,却晚了半步,被逼近的天明一剑封喉。 一转眼过去,三人就只剩下一个。 一个人,那究好处理了。 天明调转方向欺身上前,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对方。 他想逃——死士不是脑残,明知不可为肯定得逃走,把消息传出去,以图后事。 但天明肯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另一边,少羽也做好准备,打算佯装不知,直接出其不意反杀对方。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呼啸爆鸣声在他们耳边响起,紧接着金色闪光乍起。 光芒一闪即逝,而那名国殇死士已经被一把剑身稍宽的长剑钉死在地上。…。。 这把剑天明认识。 剑谱第十——奔雷剑! 而这把剑出现也就代表着…… 天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身银甲的陈和恰好从林中走出。 “陈和大哥!?”天明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 陈和抬手虚招,奔雷剑雷光一闪,自动飞回了他手里。 甩掉鲜血,将剑插回背后剑鞘,他才冲天明点了点头,回了个招呼,“天明。” 天明赶紧小跑过来,笑嘻嘻的好奇问道,“陈和大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和没回答,他还是不习惯天明的自来熟。 另一边,少羽也凭着模糊的视线走了过来,先确认了一下身份,“陈和公子?” 他和天明不同,跟陈和关系不熟,用的是比较正式的称呼。 陈和不爱交流,还是天明回答的少羽: “对,就是陈和大哥。” 陈和看向天明,疑惑道,“他这是?” 天明闻言比比划划的解释道,“少羽他之前眼睛出了点问题,暂时看不清东西。” 陈和点了点头,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他是个淡漠的人,对关系不亲近的人向来不怎么关系。 况且他又不是大夫,人家受伤了……他提供不了帮助,又没到需要节哀的程度,还是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为妙。 “你们怎么……”陈和的话说一半停住了,因为他注意到天明手里的胜邪剑。 沉默了一下后,他改口问道,“天明,这把剑……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个?”天明一晃手里的胜邪,回答道,“这是战利品。” “好些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和少羽还有石兰——石兰是我们来桑海后认识的朋友,在那边山上被一个很奇怪的人袭击了。” “他很厉害,不过我们也不差,最后合力把他干掉了。” “这把剑就是他用的。” 陈和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个人受伤了?” “呃……状态是不对。” 天明反问道,“陈和大哥,你认识那人?” 陈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天明他们会被国殇死士缠上,也知道最近国殇死士为什么疯了一样找他们麻烦了。 原来是因为统领没了…… 话说那个胜邪剑主也太离谱了吧,就算受伤也不至于被天明他们干掉吧? 难道那个叫石兰的比较厉害? 想到这里,陈和突然意识到,天明现在的实力已经跟过去不可同日而语,都能一个人轻松单刷好几个国殇死士了。 他对此倒不是特别诧异。 上次帝国突袭墨家据点时天明的异常发挥已经证明了这孩子有着很大的潜力,随时可能被挖掘出来。 陈和不回答,天明也不催,只是眨着眼睛一直看他。 陈和硬是被他的目光从自己的思绪中给拉了出来,只能无奈的回答道:…。。 “对。” “他曾是楚国国殇死士的统领……这几个人就是国殇死士的余部。” “啊?”少羽略显惊讶的张了张嘴。 没想到一句话的功夫,瓜就吃到了自己的头上。 紧接着涌上他心头的恼火——这特么楚国的人竟敢袭击小爷我! 不给项氏一族面子是吧? 不过国殇死士给不给项氏一族的面子先抛开不谈,少羽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是…… “国殇死士是什么?” 陈和转看向他,又陷入了沉默。 如果他没记错的,这孩子是项氏一族的少主。 国殇死士是什么你问我? 天明挠了挠头,不解的向少羽问道,“你不知道?” 少羽循声回看向天明,诧异的反问道,“你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不是楚国人!”天明回应道,“你们项氏一族在楚国不是很有排面的吗?” “……”少羽张了张嘴,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说好。 以项氏一族在楚国的权势地位,楚国内部不可能存在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组织势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梁叔他们知道,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告诉他。 当着陈和的面,少羽也不方便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能含糊的回道,“等我回去查一下应该就知道了。” 陈和对此毫不在意。 天明也对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感兴趣,转而说回正题,“所以说,这群人盯上我们是因为我们杀了他们的头头?” 陈和默然点头。 “他们和陈和大哥你也有矛盾?” 陈和再次点头。 “那人不会是你打伤的吧?”天明眼珠一转,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陈和犹豫了一下后,再次点头。 “那还真是巧啊!”天明见状不由感慨道。 陈和再次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太巧了。 天明想了想又问道,“那他死了,对你有没有影响?” 他担心陈和打伤对方有别的用处,他们把人杀了会坏了陈和的事。 陈和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能说对他没影响,至少大泽山的事就是因为国殇死士这档破事才耽误的。 但也确实谈不上多大的影响,无关痛痒的程度而已。 少羽见天明问个不停,只能出言打断道,“天明,你打算一直站在这儿吗?” “呃……也是。”天明点点头,然后又问陈和道,“陈和大哥,你要跟我们去据点吗?” 出于耳根子清静的考虑,陈和更想独自去,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不去,否则的话转头在墨家据点碰面了挺尴尬的。 他只能点点头,“去。” “好!”天明打个响指,咧嘴笑道,“咱们走!” 说完,他环顾一圈,找准方向,带着少羽陈和出发了。 不过路上他也没闲着,还在继续问: “陈和大哥,你今天怎么会在这边?”…。。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问过,陈和没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不是摇头点头能回答得了的。 但天明很有毅力,陈和就只能让步了。 “我今天刚好回到桑海地区,发现了国殇死士的踪迹,就过来看看。” “你刚回来?之前去哪儿了?”天明跟着又问道。 陈和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去了大泽山那边。” “啊?”天明疑惑道,“大叔他们也去了,没听他们提起你啊?” “去晚了,没遇上。”陈和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句。 “哦……”天明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怎么去晚了?” “……”陈和沉默了。 他有点后悔今天出手了。 以天明表现出的实力,他就是不出手救人应该也没事的。 现在他们俩是没事了,陈和自己的麻烦大了。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武功也不是万能的。 ……………… 天明对于久未见面的老朋友,总是充满了精力。 翻译一下,就是个话痨。 他的声音一路在陈和耳边就没停下过的。 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没问题了就说自己最近的近况。 给陈和人都听麻了。 好在,每一段路程总会结束。 随着三人抵达墨家据点,他终于摆脱了天明。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事就没了。 现在,他要接着面对墨家的一众高层。(本章完) 39314626。。 ...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儒家绝路 “陈和公子,多日不见了。”班大师很客气的朝陈和拱手一礼道,“还未来得及为那晚的鼎力相助道谢。” 陈和冷淡的点了点头,回应道,“客气了,应该的。” 见陈和还是这副不善言辞的样子,班大师也断了废话寒暄的心思,直入正题问道; “之前看陈公子一直和田氏一族的那位三公子田横同行,怎么今日就你一人了?” 陈和没有隐瞒,很诚实的回答道,“他去了泰山,我没去。” “泰山?”班大师一愣,随即和旁边的高渐离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田横这个时候去泰山那边,肯定也是冲着封禅一事。 问题是,关于泰山封禅,他打算做些什么? 班大师捋着胡子,斟酌着用词问道,“陈公子……田横公子他去泰山是为了?” “他没说,我没问。”陈和一如既往干脆利落的给出了回答。 “这样啊……”班大师闻言不再追问,改口问道,“陈公子今日到访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陈和点了点头,“我想了解一些事情,关于大泽山的。” 农家危局的结果他当然已经知道了,不过是通过田横那边的情报网络。 田陈一族的情报网还是不错的,但了解到的情况依旧很有限。 无论是农家,还是罗网,抑或是帝国军方,都对大泽山之事做了严格的保密,情报流出很少。 想要真正了解详情,最好的办法无疑是直接询问当事人。 墨家,恰好就是大泽山之事的当事人之一。 虽然不是主角,最多算个大配,但怎么也比他们这些没出镜的人强多了。 “这个好说。”班大师微微颔首,未作任何隐瞒,如实告知了陈和大泽山发生的一切。 农家侠魁之争的最后结果,罗网的成败得失,以及王离大军的溃败过程。 听完大泽山发生的一切后,陈和心中的许多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他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关于百战穿甲兵的大败,即使是他也很难不去深究个中真相。 只能说王离这一次确实是在全天下面前现了个大眼。 当然,虽然百战穿甲兵的战败过程是大泽山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中最震撼人心的一个,但也是最没价值的一个。 王离输了很重要,但王离怎么输的反而不重要。 陈和满足了自己难得的八卦需求后,立刻把注意力转到了真正的重点上: “田言……她可靠吗?” 按照班大师所说,农家已经基本被新任侠魁田言完全掌控。 陈和不在乎农家的老大是谁,但他并不希望农家的新领袖向帝国靠拢,更不能接受她和罗网勾连。 而根据班大师陈述的田言在大泽山的所作所为,她的立场很值得玩味。 听到陈和的质疑,班大师看了一眼盖聂后回答道,“对于这一点,盖先生和流沙的卫庄先生都表示,新侠魁田言值得信任。”…。。 盖聂跟着补充道,“她未必会和反秦联盟坚定的站在一起,但绝不会倒向罗网。” 陈和目光略显复杂的看了盖聂一眼。 说实话,他想不通卫庄盖聂是怎么做出这种判断的,盖聂和班大师显然都没有给出具体理由的打算……或许是他们根本没有。 不过对于盖聂和卫庄的判断,除非有确凿证据证伪,否则他是无条件相信的。 农家这一篇,暂且可以翻过去了。 “所以,现在的重点换成泰山了?” 班大师点了点头,捋着胡子回道,“儒家成了帝国的新目标,或者说是罗网的新目标。” “而泰山,很可能是下一个大泽山……或许情况比大泽山还要糟糕的多。” “儒家……”陈和沉着脸,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后抬起头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班大师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目前……我们还没有任何明确的计划,泰山的情况很棘手。” “如果可以的话,老头子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陈公子能代为联络田陈一族方面,有些事情需要沟通一下。” 陈和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没有应下这个差事: “抱歉,我没有联络他们的方法。” 这句话是实话,陈和一向看不惯田儋,怎么可能和那边有联系。 田横属于对方主动凑上来。 “还有其他我能帮得上的事情吗?”陈和再问了一遍。 不得不说,陈和对于反秦事业还是很热忱的……不过超出能力范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班大师有些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没,没别的事了。” 陈和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最后说道: “我最近应该不会离开桑海,也不会隐藏踪迹,有需要随时找我。” “叨扰了,告辞。” 说完,他抱拳一礼后就转身离开了,全程很是干脆利落。 只来得及抬手还礼的墨家众人也只能失笑目送他离去。 哪怕已经有过不少接触,他们还是觉得这位田氏宗亲性格实在古怪。 ……………… 不久之后,桑海城内,古寻的小院。 陈和推开院门,古寻刚泡好一壶茶,正要坐在院子里品茶休息。 他也是刚回来没多久,正打算休息一番。 虽然他今天动的手连热身都算不上,但着实是心累,放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见陈和进来,他也不意外,抬手一招道,“来,正好喝杯茶。” 陈和没有假客气,迈着大步走到石桌旁,面对着古寻坐下。 “先生。” 古寻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刚回桑海吧?” 陈和端起茶杯,没急着喝,点了点头,“刚回来,先前在城外见到了天明,跟着他去了一趟墨家据点。” “他们是不是还在为泰山封禅的事头疼?”古寻端着茶杯,同样没喝,笑呵呵的又问道。 陈和回想了一下之前班大师提及泰山时的凝重神色,点了点头,“他们似乎还没有任何头绪。” 古寻失笑一声,叹声说道,“泰山之局彷佛是一锅烧开的水,罗网需要做的只是添柴,火就会一直烧下去,水也持续不断的沸腾。” “儒家,也就会被沸腾的滚水一点一点送上绝路。”(本章完) 39314644。。 ...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封禅之始 “墨家想要救儒家,就得想办法止住沸水……在无法添加新水的情况下。” 简单翻译一下,墨家惟一能做的就是扬汤止沸。 进一步提炼一下,就是没卵用。 罗网在大泽山之局里好歹还得亲自下场,如果能抓住他们的尾巴,就还有阻止他们的可能。 但在泰山之局里,罗网不需要亲自下场,赵高只需要做一个乖乖好臣子,然后借助罗网遍布天下的庞大网络在幕后推波助澜,就可静待局势发展。 这种操作既无法阻止,也无法算在赵高的头上。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阻止,如果有足够庞大的情报网络还是能够干扰罗网操作的。 不过……即使是流沙也很难做到这一点,能确保切实有效阻止罗网的,只有帝国朝廷。 而朝廷,就是皇帝意志的延伸。 换言之就是需要皇帝亲自保儒家。 所以……想要救儒家,就得皇帝亲自保他们,而如果皇帝愿意保他们,儒家根本就不会陷入危机。 完美闭合。 陈和听到古寻这么说,愣了一下后问道,“儒家没救了吗?” 古寻耸了耸肩,“很难说。” “赵高这一局说高明确实很高明,但说不高明,也确实不高明。” “他的所有安排,其实指望的都是嬴政出手惩治儒家。” “如果嬴政如他所愿,那儒家确实很难救,但如果嬴政不如他所愿,那赵高的一切安排就是白费功夫了。” 农家之局这个阳谋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只要农家高层为了侠魁之位主动入坑,那帝国就一定会有所反应。 抢夺荧惑之石就是挑衅皇帝的颜面,朝廷没有反应的话,就等于明摆着不要脸了。 但儒家这一局却不一样——人家只是打打嘴炮。 因言获罪,至少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很流行。 嬴政可以因此惩治儒家,没人敢对皇帝有所置喙。 嬴政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样不会有人觉得帝国朝廷的颜面有损。 当然,了解嬴政的人都知道他对儒家网开一面的机率微乎其微。 不……也不是没可能,这也是儒家为数不多的生路。 陈和不清楚儒家的生路到底在何方,但他至少能确定,儒家的生路确实不多。 “看来儒家这一次要比农家更加危险。”陈和沉声说道。 古寻笑了笑,反驳道,“儒家不会比农家更危险。” “儒家是显学,人可以死,思想却是很难断绝的。” “我明白了……”陈和大概理解古寻的意思,然后反问道,“所以……这一次儒家的事我们没必要插手?” “‘你们’确实没必要插手。”古寻笑着强调了关键词回答道,“当然,仅限于拯救儒家这一件事上。” “先生的意思是?”陈和眉头抖了一下,疑惑道。 “反秦势力并不都热衷于拯救儒家的。”古寻抿了口温度降下来的茶水,笑着回答道,“比如说你那几位宫室宗亲。”…。。 田儋这些年躲在帝国的阴影之中发展,最首要遵循的原则就是从心。 他极少跟帝国起直接冲突,一直都是苟起来发育,和其他反秦势力的沟通也很少。 所以班大师想联系那边,还得找陈和代为牵线。 也就是最近才稍微活跃一点,但儒家的事他们肯定不会特别积极的主动掺和。 毕竟儒家……甚至都不是真正的反秦势力。 墨家出于同为诸子百家,外加张良的香火情考虑才愿意出手,田儋一个齐国贵族余孽有什么理由出手呢? 因为儒家圣地在齐国以前的地盘上吗? “田横去了泰山,是田儋的命令。”陈和听完古寻的话,立刻说道。 “他肯定不是奔着儒家去的……看来一向胆小的田儋也有些坐不住了。”古寻闻言笑呵呵的说道,“王离着一场败仗打的,效果还真是突出。” 很难说田儋的激进,是否和王离在大泽山的失败有关。 陈和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的问道,“先生,我……该做些什么?” 古寻一挑眉,笑呵呵的回道,“好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而是问你自己。” “陈和,咱们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 “我不能决定你该做什么。” “可……”陈和有所疑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古寻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没什么可是的,遵循内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你我的关系……有些时候不要想那么长远,走一步看一步,事到临头再说不迟。” “我和墨家都成死敌了,也不妨碍雪女当她的墨家统领。” 陈和顾忌的无非就是古寻帝国国师的身份,担心自己和反秦势力搅和的太深,最后会和古寻走向对立面。 不过古寻不是很在乎这个。 说到最后,古寻站起身拍了拍陈和的肩膀,“活着,得学会凑活。” “……”陈和沉默了片刻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行礼告辞,“先生,我明白了……告辞。” 古寻抬手送客,“我不留你了,有空随时来玩。” 陈和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小院。 古寻又喝了一口茶,望着缓缓闭合的院门,笑着摇了摇头,重新给自己添满茶。 ……………… 旬月之后。 随着时间推移,泰山封禅之事发酵的越发热闹,几乎成了全天下热议的一桩大事。 而儒家关于封禅之礼的讨论也越发火热,同样,逾越封禅本身的言辞也越来越多。 同时,嬴政的东巡车队终于离开了关中及中原区域,踏入了位于东部的薛郡。 薛郡,原周王朝分封诸侯国鲁国的地盘,后鲁国为楚所灭,此处纳入楚国淮北郡。 后来楚为秦所灭,鲁国旧地被重新划为了薛郡。 大名鼎鼎的儒家圣人孔子的故乡曲阜,就在薛郡之内的鲁县,也是薛郡的郡治所在。 不过嬴政此来薛郡的首要目的的并不是大名鼎鼎的曲阜,而是另一处县所——邹县。 确切的说,嬴政的目的是邹县境内的一座十分有名的山,名为峄山,也可称为邹峄山。 泰山封禅之事愈演愈烈,但到底怎么个章程依然没有定论。 不过嬴政已经打定主意,先往峄山,登峰刻石颂功,并搭台祭礼。 至于封禅的具体事宜,就等到峄山祭礼之后,再做详细讨论。(本章完) 39314878。。 ...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北境进展 帝国北境,上郡郡治肤施。 作为江湖上为数不多的有资格和罗网掰手腕的组织,流沙的势力范围虽然做不到像罗网一样遍布天下,却也远超其他组织。 帝国整个北境都算是流沙的活跃范围,囊括北地郡、新北地郡、上郡、太原郡、代郡,以及传统北地三郡九原云中雁门。 而流沙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总部,如果一定要找个近似于总部的地点,那就是上郡郡治肤施。 因为流沙的大部分重要人物都集中于此,比如说韩非。 久离流沙核心的流沙首领古寻,也难得的回来了一次。 韩非的府邸中。 韩非永远是那副松松垮垮的玩世不恭的姿态,吊儿郎当的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 “古兄难得过来一趟,来来来,好好喝一杯。” 听着张良这很难说不带点嘲讽意味的欢迎词,古寻挑了挑眉,没好意思反驳什么。 确实是他先当了甩手掌柜,把大部分事务丢给了韩非处理,总不能不让人家抱怨两句。 古寻老实的接过酒杯,回应道,“我不在,扶苏也不在,这段时间你该喝美了吧?” “一般般。”韩非认真的回答道,“一个人干喝酒喝多了也没意思,想找个陪着一起喝的又找不到。” “不是有萧何他们吗?”古寻抿了口酒,咋摸了下滋味后随口问道。 “他们……”韩非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给出了一个特别的评价,“比子房无趣太多了。” 古寻颔首了然。 韩非的吊儿郎当果然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尤其是在如今流沙最忙碌的时刻。 萧何他们在流沙,或者说在长公子派系的地位当然不如韩非,但严格来说,大家是平等的,都是长公子扶苏的家臣幕僚,只是分工不同。 萧何他们都愿意对韩非礼让三分,但不代表他们也愿意配合韩非这放荡不羁的性子。 古寻哂笑一声,调侃道,“我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问题。” 韩非咳嗽一声,故意摆出正色回应道,“谁的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日子过得苦啊!” “是吗?”古寻眯了眯眼,看着韩非略有发福的身材,对此深表质疑。 察觉到古寻不太礼貌的视线,韩非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避开他,给自己也倒好酒,一边喝一边问道,“你这个时候不该去泰山那边吗?” “皇帝没找你?” “当然找了。”古寻耸了耸肩回道,“不过不着急,等从你这边离开再去也不迟。” “嗯,你速度快。”韩非点点头,笑嘻嘻的说道。 古寻戏谑的问道,“儒家的事,你不担心吗?” “这事,有什么好担心的?”韩非一摊手,笑呵呵的反问一句。 接着自我解释道,“泰山封禅这个局,有心人想坏事很容易,局外人想帮儒家可就难了。”…。。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要看那位皇帝的意思。” “这事还得古兄你出马才好办啊!” “说起来……”韩非话锋一转,说起自己的‘母校’,“我听说小圣贤庄在泰山封禅之事中一反常态,似乎活跃了不少。” “有一手嘛,还能说的动顽固的老爷子。” 韩非口中的‘老爷子’,毫无疑问就是他的老师荀子。 荀子是个什么脾性,韩非无疑是世上最了解的人之一。 这位古往今来,诸子百家喷了个遍的在世‘活喷子’身上最硬的就是骨头……其次可能是嘴。 想让荀子低头服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古寻闻言耸了耸肩,“荀夫子确实很顽固,我也说不动他。” “好在,如今的小圣贤庄掌门是伏念先生。” “相比荀夫子,伏念先生尽管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却不至于一心和帝国对着干。” “他要对君王负责,也要对小圣贤庄上下负责。” “伏念师兄啊……”听到熟悉的名字,韩非颇为感慨的评价道,“他确实是个尽善尽美的完人。” “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完美,应该就是有了你这个师弟。”古寻笑呵呵的给韩非插了一把刀。 “呃……”韩非想了一下,貌似还真不好反驳,索性略过了这个话题,“古兄觉得,那位皇帝的态度如何?” “这得等我见到他才知道了。”古寻回道,“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就算火烧起来了,大概率也烧不到你‘家里’。” 韩非闻言露出了笑意。 小圣贤庄别出大问题就行,至于儒家其他人死不死……关他什么事? 他可是法家的人。 古寻见状提醒道,“别高兴的太早,目前赵高还只是推波助澜,后续是否有其他动作尚未可知。” “感觉他不会让小圣贤庄轻松过关。” “那就看看他怎么再拿封禅之事做文章。”韩非不以为意的回应道。 赵高当然不好对付,不过说到底也就是见招拆招,没什么好担心的。 古寻也没就这个话题多言,转问起北境战事: “雁门那边,仗打的怎么样了?” “蒙恬正在筹谋策反冒顿手底下那支异域军团,只要成功了,北境之局立解。” “他有几分把握?”古寻好整以暇的追问道。 “看起来希望不小。”韩非笑呵呵的回道,“那支军团就是一团无根浮萍,给谁卖命不是卖呢?” “那位冒顿单于,比他父亲头曼强上不少,但论归化他人,狼族还是没法和中原相提并论。” 古寻点点头,接着问道,“月氏国那边呢?” “呃……还可以吧。”韩非斟酌着用词回答道,“陈平兄的能力没问题,可惜长相和月氏国贵族不太匹配,融入的不太行。” “好在,哪个国家都不缺野心家,总有人愿意投资他,毕竟那位新月氏女王还在陈平兄的掌控中。” “我之前还建议他娶个当地贵族,搞搞联姻什么的。”韩非笑嘻嘻的调侃道,“月氏国应该也吃这一套吧?” 古寻耸了耸肩,“这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 “无所谓,反正他也没采纳我的建议。”这个话题笑笑过去了,韩非接着说道,“短时间内我们恐怕指不上他,月氏国内部矛盾必须要先处理。” “这估计要花费不少时间。”(本章完) 39314971。。 ...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峄山 “让他尽快吧。”古寻咂摸了一下嘴,语气略显严肃的回道,“我们随时可能需要月氏国那边的协助。” “狼族……短时间内消灭掉不现实,咱们需要的是确保他们不能在关键时刻捣乱。” “坏事可比成事容易得多。” 韩非点了点头,“我明白。” 古寻继而转问起流沙的正事,“进展怎么样?” “嗯……”韩非沉吟一下后回道,“怎么说呢……按部就班,稳中向好。” “呵!”这回答给古寻逗乐了,“进展缓慢就进展缓慢,词儿还整挺好。” “也不是慢。”韩非解释道,“和预计的差不多,只是不够快而已。” “以你们的能力,还不能给提提速?”古寻反问。 张良无能为力的一摊手,“人手不够啊!” “流沙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可堪一用的就不怎么够了。” “急不得啊。” “我也没有急啊。”古寻耸了耸肩,“进度和预计的差不多,时间应该就是够用的。” “总之……麻烦你了。” 韩非一挑眉,没说话,只是抬起酒杯朝古寻示意,旋即一口饮尽。 古寻跟着也一口尽饮杯中之酒,留下酒杯和一句话后消失不见: “有事随时联系我。”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韩非努着嘴失笑一声,摇了摇头,重新给自己倒酒去了。 ……………… 帝国,薛郡,邹县外,峄山脚下。 峄山,准确的说是峄山山系,并不是一座孤峰,而是以主峰峄山为首的一二十座大大小小的山峰。 作为主峰的峄山是海拔最高的,大约有近两百丈。 这个数字看起来不怎么高,不过泰山主峰的最高海拔也就五百丈而已,相较之下峄山也不小了。 整个薛郡境内的大小山峰,或者说旧鲁国国境内的山峰普遍都很有名,峄山也不例外。 追溯原因的话,就又绕到了儒家那位老祖宗,孔老夫子头上了。 孟子有言: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实际上,孔子在旧鲁境内登过的山远不止是东山和泰山,峄山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其中较为著名的一座。 而关于‘东山"到底指哪座山,目前也存在疑虑。 大多数人都认为孟子所说的东山指的是蒙山,鲁国境内第二高峰,位于泰山东南方。 但也有少数人认为东山指的是峄山——所以峄山的名气相当大,也是因此才会被嬴政选中。 当然,不管山的名气有多大,在这个时代有闲心闲空登山游玩的人也只是少数。 所以峄山平日很安静。 不过随着东巡车队的大驾光临,一切安静都不复存在,这座孔子昔日攀登之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来到峄山脚下的,并不只是东巡车队的成员,以及邹县本地官员,还有大量的,齐鲁地区的儒生。 …。。 嬴政来峄山前便以昭告天下,广邀齐鲁儒生共聚,商议泰山封禅之要事。 这事没正式通知下去之前,齐鲁大地上的儒生就已经蠢蠢欲动。 现在有了明确的指示,他们更是蜂拥而至,甚至比嬴政来得更早。 当然,除了帝国的人和儒家的儒生,还有很多其他势力的有心人,也齐聚在这片勃勃生机的大地上。 一言以蔽之,热闹极了。 ……………… 峄山山系外围,大量的帝国士兵正在构筑防线。 如果农家的人在这里旁观的话,肯定会发现这些士兵他们很熟悉——这些都是百战穿甲兵的人。 不知道嬴政出于怎样的考量,最后通过了古寻那个整蛊的提议——由韩信暂领百战穿甲兵,负责东巡车队在齐鲁境内的安全防务。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并不负责全程防务,只负责峄山祭礼和泰山封禅两处地方。 而且调动的也不是百战穿甲兵全军,只是原本由王离直率的本部强弩步兵,勉强凑出来五千人。 至于下辖的荒狼等分军团,仍旧在各自偏将的带领下驻防东郡边境。 不过这也够整蛊的了。 至少现在正位于东巡车队内的王离心情不会太好。 相对而言,目前负责率领百战穿甲兵的韩信就……兴致也不太高。 他顶着那张肾虚一般的脸,站在高处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在他的安排下逐渐成形的密致防护网。 经历过大泽山一场勉强算是酣畅淋漓的大战后,对于这种安保工作他真的是提不兴致。 因为怕死,韩信一般喜欢打顺风局,确保自己稳赢的那种。 但他不得不承认,一味的顺风局确实无聊,有些时候就得上上强度。 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护卫嬴政安全这种工作,他可不敢随便给自己上强度。 一个不小心,容易把强度上过头。 在韩信身后,还有一个脸色比他更臭的人——梅三娘。 因为保护涟衣姐妹的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典庆始终不能离开,但梅三娘可以。 农家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也不需要特意留两个高手当保镳。 所以耐不住性子的梅三娘没多久就离开了大泽山,然后…… 就被抓了壮丁。 韩信原本的副手兼好友钟离昧现在整携美浪迹天涯,需要一个新的副手。 虽然包括古寻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梅三娘根本不合格,但他还是给韩信配了梅三娘。 现在哪儿还有其他人选啊,你嫌不合格我还嫌不合格呢! 凑活着用吧。 韩信的心情不好,很难说梅三娘这个彪娘们不沾点责任。 “我为什么要过来给嬴政当保镖?”扛着镰刀的梅三娘不爽的嘀咕着,言辞中满是对嬴政的轻蔑与不满。 幸亏在场的只有她和韩信,不然就她这话,多少得配个夷三族。 韩信脸颊也是抽动不已,忍不住说了一句,“身为军人,执行命令就好,少说多做!” “嘁!”梅三娘撇了撇嘴,朝韩信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有公然反驳上官。 古寻严令她不许和韩信对着干的,否则多少得回喷两句。 韩信当然看得出梅三娘的不服不忿,他也懒得搭理这小脑有问题的女人,吩咐了一句: “你守在这里监督士兵不防,不得擅离职守。” 说完,他先转身离去了。 梅三娘身体前倾了一下,想要阻拦韩信,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转过头气哼哼的盯着下面不断来往交错的帝国士兵。 39314198。。 ...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静观 第1787章静观 帝国这边忙碌的同时,反帝国分子们,也没有闲着。 邹县境内郊野,某处荒僻的屋舍内,雪女、盗跖,以及班大师三人集中于此。 墨家至今仍没有想出封禅这一局他们该做些什么。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肯定得做点什么,至少得准备着做点什么。 所以峄山祭礼一事出现后,他们立刻派人过来了。 鉴于泰山封禅这件事直接牵扯到了古寻这个大麻烦,再加上雪女的强烈要求,所以她成了这次行动的成员之一。 同时,考虑到这一次正面战斗应该不多,轻功上乘的盗跖或许作用很大,所以他也来了。 同样,机关兽或许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所以班大师也来了。 高渐离大铁锤他们就留守桑海了。 雪女等人来了之后才发现,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更为尴尬。 盗跖靠在窗户边上,很无聊的拨弄着额前黄毛,颇为蛋疼的说道: “这两天峄山可是热闹起来了,可是感觉跟咱们完全无关啊!” 我只觉得吵闹.jpg “也没个目标,也没个计划,也没个任务,那帮儒生好歹还能吵个架争论争论封禅的问题,咱们就只能干看着……还得躲起来看!” 雪女坐在桌案旁,拿着一块白布擦剑,对盗跖的抱怨似乎毫无反应。 实际上……她心里十分认同。 但她也确实想不出来能做些什么。 山重水复疑无路,没错这就是没路。 虽然来之前想着怎么都得做点什么,可来之后才发现,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班大师摆弄着一只传信用的微型机关朱雀,头也不抬的回应道,“这事急不得,得继续等局势发展。” “发展……”盗跖忍不住吐槽道,“儒家这群儒生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吗?我感觉他们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呢?” “呃……”班大师撇了撇嘴,接话道,“或许就是没感觉。” “儒家和咱们不同,远离朝堂,也远离江湖,对危险的敏感程度不一样。” “也可能是对他们来说,封禅之事要比人身安全更要紧一些。” 农家最开始的时候也无视了来自于帝国的威胁,并非他们不知道,而是侠魁的位置更重要。 儒家或许也是这种情况……虽说班大师个人认为前一种可能性更大。 “现在不急……等刀架到脖子上再着急吗?”盗跖讥笑一声,嘲讽道,“农家可以不急,因为人家有反抗的能力,但儒家……呵呵!” 班大师抬起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颇为感慨的回道,“儒家……或许是显学的名头挂的太久了。” 儒墨并称当世两大显学,但因为墨家早早就走到了坚定反秦的道路上,所以在帝国一统之后,墨家的影响力就在事实上日益衰落。 反而是儒家,虽然始终无法左右朝堂局势变幻,但影响力反而有点与日俱增的意思。…。。 哪怕墨家被打成反贼,一朝之间近乎销声匿迹,也没有给儒家产生丝毫警醒的作用。 盗跖搓了搓手,咧嘴一笑,“几句话没聊,我感觉跑这一趟更没意义了。” “找死而不自知的人,要怎么救呢?” “也不完全是。”雪女终于插了一句话,“小圣贤庄并非没有察觉到危险。” “可人家不是已经在自救了吗?还需要我们吗?”盗跖一摊手反问道。 “不好说。”班大师接话回道,“要知道赵高现在可还没出后招呢。” “他还有后招?”盗跖再度反问。 “也许有也许没有。”雪女收起青光剑,淡淡的回道,“我们现在要防备的,就是这一点。”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盖聂和逍遥子联袂走进来。 他们俩也来了,只不过先前出去探查情况了。 看见他们,盗跖来了精神,嬉笑着第一时间打招呼,“盖先生,逍遥先生,有什么发现?” 逍遥子捋着胡须,笑了一下,回答道,“目前来看,很热闹。” 盖聂跟着补充道,“鱼龙混杂,峄山周围现在聚集了太多的势力。” “这封禅之事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全都凑上来?”盗跖好奇的问道。 班大师眯了眯眼睛回应道,“不是封禅的事吸引力大,是嬴政的吸引力大。” 封禅之事不管吵的有多火热,从利益上来说,就只跟帝国和儒家有关。 其他任何势力都不可能从封禅本身攫取到利益。 但刺杀嬴政,就符合太多势力需要的利益了。 而且这个机会,也是千载难逢。 嬴政人在咸阳的时候,想刺杀他就是白日做梦,属于老寿星吃砒霜。 嬴政在东巡车队里的时候,刺杀他的难度倒是比在咸阳低了不少,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唯有在他登山祭礼的时候,是绝佳的机会。 不管是之后的泰山封禅,还是眼下的峄山祭礼。 盗跖眉头一挑,目光扫过众人,笑呵呵道,“这么说,看来也不用咱们费心刺杀不刺杀的事了,有人会替咱们做的。” “这件事,恐怕不是一家一派可以办到的,或许还要大家一起从长计议。”逍遥子抚须,意味深长的说道。 反秦势力虽然目标接近一致,但互相之间的关系也不都是那么亲近。 之前燕丹的联盟计划本来能消弭各个势力的隔阂,暂且将大部分反秦力量集中到一起。 可惜人中道崩殂了,反秦联盟最后也是虎头蛇尾——存在,但不完全存在。 但大家的大目标毕竟还是一致的,嬴政如果死了对所有反秦势力都是极大的利好。 为了这份利益,他们大概率会尝试短暂的联合。 “那咱们?”盗跖看着众人,搓动双手,露出询问之色。 逍遥子抚须提议道,“考虑到我们之前对刺杀嬴政一事尚有疑议,我觉得不如静观其变。” 班大师点了点头,附和道,“逍遥先生说的在理,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他们什么想法吧。” 盖聂没有说话,默认了逍遥子的提议。 对于刺杀嬴政这件事,他本身就不赞同。 倒不是顾及和嬴政的旧交,而是这件事本身他就发自心底的不认可。 (本章完) 39314971。。 ...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圣裁 第1788章圣裁 以帝国如今的状况,嬴政一旦出事,立马就会四分五裂,重现昔日战国争霸的纷乱局面。 甚至还不如诸侯争霸。 毕竟各大诸侯国好歹还是正经政权,嬴政突然暴毙的话天晓得会冒出来多少乱七八糟的山大王。 盖聂看不惯嬴政如今的所作所为,但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拼起来的天下,重新变得支离破碎。 不过他虽然不赞同,却也懒得发表意见。 成功率为零的事情,特意去阻止倒也没必要。 至于死不死人……盖聂只能说各人有各命。 盖聂现在的重点,还是泰山封禅本身。 虽然整件事目前还是聊无头绪,不过他心里总觉得,或许一切已经结束了。 盗跖这时候换了话题问道,“对了,盖先生,逍遥先生,帝国那边又是什么情况?之前收到消息说是百战穿甲兵被调过来执行戍防任务,真的吗?” 逍遥子点了点头,“确实,是百战穿甲兵。” “主将是谁啊?”盗跖追问道,“王离不是被撤了吗?” “呃……”逍遥子看了一眼盖聂,不由笑了笑。 盖聂跟着回答道,“是韩信。” “韩信啊……”盗跖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然一惊,“是韩信!?” “是……是……是那个韩信吗?”他不可置信的结结巴巴追问道。 班大师和雪女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逍遥子和盖聂都点了点头。 “啧……这算什么,嬴政在敲打王家吗?”盗跖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 让干翻了王离率领的百战穿甲兵的韩信来率领百战穿甲兵,盗跖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在针对王离。 班大师幽声接过话茬,“嬴政应该不知道是韩信在大泽山重创了百战穿甲兵。” “那这是什么操作?巧合吗?”盗跖一摊手扬眉道。 “或许……吧?”班大师不确定的回了一句。 不过是巧合也好,是有意也罢,总之他们看来挺乐的。 雪女眨了眨眼,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在她心里,考虑到韩信据说是古寻提拔起来的这一消息,判断这大概率不是巧合,而是某个人在创造乐子。 ……………… 虽然附近就是邹县县城,但嬴政并没有选择离开车队,去城中落脚。 倒不是瞧不上小城池的环境,只是没必要。 他的马车豪华程度一点也不差,只是跑起来之后不那么舒服,而且人一直待在里面的话也多少有些不适。 现在整个车队停驻在峄山山脚附近,在马车里生活影响也不大,也不妨碍他外出活动。 去城池里面,反而不方便。 就是戍卫部队布防麻烦了一些,不过这就不在嬴政的考虑范围内了。 此时,车队里的其中一辆马车上。 嬴政坐在棋盘前,捏着黑子。…。。 而坐在他对面执白子的,是儒家圣地小圣贤庄掌门,伏念。 嬴政之前明确昭告天下,邀请齐鲁儒生共聚薛郡,商议泰山封禅事谊,小圣贤庄也在齐鲁地区,当然也得参与。 更不要说伏念已经有心主动参与封禅之事了。 所以他亲自来了峄山。 除他以外,张良也来了。 齐鲁三杰中,只有颜路留在桑海——他肯定是不能乱跑的,必须老实待在小圣贤庄里。 而作为小圣贤庄的掌门,伏念的待遇也不是一般儒生可比的。 其他人只能在东巡车队外争论不休,他却被嬴政提前请进了车队……来陪自己下棋。 当然,下棋不是目的,就像饭局也不是冲着吃饭去的。 “多年之前,朕和伏念先生见过面吧?”嬴政漫不经心的落子问道。 伏念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落子,嘴上平稳的回道,“草民蒙陛下赏识,曾为诸皇子讲经授课。” 其实他教的主要是扶苏一人,不过未免被误会,他故意含糊为所有皇子。 嬴政对此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也不过是他开启话题的由头,接着往下说道: “你的内圣外王之理,朕听了也是受益颇多。” “伏念惭愧!”伏念依旧态度谨慎的小心回应道。 不过他心里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嬴政的性格他多少也是有了解的,愿意跟他说这几句客套话,说明对小圣贤庄没有太大的恶意。 不提伏念的心理,嬴政接着说道,“伏念先生自谦了,作为小圣贤庄掌门,儒家魁首,你是当之无愧的儒生表率。” 伏念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快要来了。 话题从他突然延伸到全体儒生了,肯定不是随口一说。 “如今封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伏念先生作为儒家魁首,也了解吧?”嬴政的问题紧跟着出现。 伏念保持平静,严肃的点了点头。 “伏念先生怎么看?”嬴政再问。 伏念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君君臣臣,自当由陛下圣裁决断。” 简而言之,你嗦了算。 嬴政神色毫无起伏,继续不紧不慢的落子下棋,同时说道,“伏念先生确实忠君体国,只是儒家似乎并非所有人都如先生一般。” 伏念陷入了沉默,似乎棋局也陷入了僵持,他拿着黑子久久无法落子。 嬴政并不催促,看着棋盘,静静等待。 良久之后,伏念落子,同时回道,“唯陛下圣裁决断。” 翻译一下,还是伱嗦了算。 话说到这份上,伏念基本上就是完全顺着嬴政的意思来了。 封禅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合你心意的儒生你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不是伏念没有操守,而是他确实不能一上来就和嬴政唱反调。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想办法保全小圣贤庄,至少为了儒家内那一部分脑子不灵光的傻子而断送小圣贤庄的活路是绝对不行的。 而且他和嬴政的私下会谈,最多只是表个态而已,表示小圣贤庄并无忤逆帝心的意思。 至于具体怎么做,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嬴政也不可能出去之后跟别人说小圣贤庄的掌门伏念说他这个皇帝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在表态的时候就没必要摇摆不定了。 至于他身为儒家弟子该有的操守与坚持,那可以等回头再表现。 嬴政虽然霸道,却也不至于不许底下的人说一个‘不’字。 (本章完) 39314443。。 ...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招旧部 面对态度格外恭顺的伏念,嬴政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眼神也有所波动。 说实话,他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自从他打算泰山封禅这件事露出苗头,本就‘呱噪’的儒家更是一天都没消停过。 聒噪就算了,关键是说的话普遍不中听。 当然,不中听的程度有高有低,但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小圣贤庄这种干脆不发声的。 伏念现在的态度变化不说一百八十度调头,至少也算九十度转弯了。 以嬴政对儒家的了解,这可不容易。 不过意外归意外,他当然是乐见如此的。 嬴政不喜欢儒家,但也只是厌烦,没到痛恨的程度。 墨家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农家更是直接十万弟子将相无种,儒家相较之下就无害多了。 嬴政并不残暴,他只是……对百姓无情而已,就像人看蝼蚁。 人不会在意蚂蚁的死活。 嬴政没有再聊封禅的事,转而问道,“朕听闻,此前扶苏曾亲自造访过小圣贤庄?” 伏念微微颔首,回答道,“确有此事,扶苏殿下赏脸,纡尊降贵亲自莅临蔽庄,还指出了伏念的大错,实在惭愧。” “嗯……”嬴政平静的点了点头,“小圣贤庄藏书楼……确实是个不小的疏漏,现在如何了?” “草民安排小圣贤庄的学子日夜抄录更换,现已基本更换完成,原本也都已封藏收好。” 嬴政轻哼了一声,对伏念所说的处理方案不置可否。 似乎是满意,又似乎不是很满意。 不过伏念心里知道,嬴政肯定不是很满意。 毕竟他都打算焚书了,小圣贤庄是否以小篆重抄根本无关紧要。 接下来,二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专注于棋局。 伏念的棋艺精湛,但嬴政也不差,伏念又不好明着放水,这一盘棋的局势也就越发焦灼。 这个时候,嬴政再度开口说道,“稍后的峄山祭礼,伏念先生可愿随行?” 伏念一怔,旋即立刻答应下来,“当然,伏念倍感荣幸。” 这事他当然不能拒绝。 敢不给嬴政面子,拒绝他亲自邀请的人,估计全天下也就一个古寻了。 况且这也不是坏事,伏念没有拒绝的理由。 眼下峄山虽然儒生扎堆,都快比帝国的人多了,可他们只负责在祭礼之后,在嬴政面前商议封禅细节。 至于参加祭礼的资格,那都是帝国随行官员的,跟他们无关。 当然,人家都不能参加,独独伏念可以,也不全是好事。 出头鸟,总是容易招惹嫉恨。 不过伏念既然已经代表小圣贤庄站到了峄山脚下,这个风头就出定了,也不差多一点少一点。 嬴政跟着又突然问道,“朕记得伏念先生的师弟,那位齐鲁三杰中中的张良,张三先生也一同来了,对吧?” “能和伏念先生并称的青年才俊,朕也想见见,登山之时让他也来吧。”…。。 伏念眼神微微一变,保持平静的点头揖手做礼回道,“多谢陛下赏识,草民代子房拜谢。” 嬴政微微一摆手,“棋局之内,先生不必拘礼。” 接下来,两人在沉默之中结束了棋局。 伏念输了。 至于到底是嬴政胜过了他,还是他自己留了一手,就只有伏念自己清楚了。 反正他们俩都不怎么在乎这一局棋。 ……………… 胶东郡,桑海城郊,项氏一族据点。 泰山封禅的事,项氏一族基本完全没参与。 少羽倒是挺感兴趣,但是天明都被限制没去成,他就更去不了了。 主要是这事确实和项氏一族专业不对口。 他们手底下都是军人,而泰山封禅……除非他们打算直接举兵造反,否则肯定是没必要往那儿去的。 当然,他们很想造反,也很想兵围泰山,可惜没那个实力。 在泰山,可没有十万农家弟子的体验服账号,面对处于数千百战穿甲兵保护下的嬴政,他们只能拿头打。 不过虽然力量还不足够,但反,是一定要造的,不造不行! 龙且英布季布三个将军凑到一起,肯定不会像墨家的人一样一味的考虑所谓的反秦势力,反秦联盟。 他们更在乎的,更认同的,只有自己手底下的兵力。 之前他们找少羽也就是想商议有关扩大兵力的事,不过由于少羽眼睛没恢复就暂且按下了。 现在,少羽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身体状态也完全回到了巅峰状态。 该聊聊重铸楚军荣光的正事了。 “你们有什么想法呢?”知道龙且他们来意的少羽没有回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正经军人,少羽也觉得手底下有兵,心里才有底气。 但现在是帝国的天下,就算中央朝廷对地方掌控力不足,大肆招兵买马也是一种作死的行径。 所以这是个需要从长计议,集思广益的问题。 英布想也不想的第一个回道,“首先肯定是收拢旧部啊,雷豹军团和影虎军团当年可没有全军覆没。” 少羽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虽说两个军团的残部加起来也凑不够一千人,但对此时的项氏一族来说已经是不容忽视的力量了。 况且还是老兵。 问题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腾龙军团被打残后,残部一直由龙且领导才能维持这么多年。 没了主心骨的影虎雷豹,如今还能找回几人呢? “召回旧部……你们有把握吗?”少羽想到就直接问。 季布率先回答,“我有些眉目,应该没问题。” 少羽转看向英布,他撇了撇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实际上,和真有把握的季布不同,到了具体实施这一步英布并无任何把握。 他自己这些年在醉生梦死,他手底下那班幸存的兄弟和他过的日子大差不差,想找回来可不容易。 先秦又不是近现代,可以通电全国。 龙且见状说道,“我会让腾龙军团的人帮忙的,或许会多花点时间,总还是能把人找回来的。” 当年能陪着英布季布战到几乎全灭的都是楚国的死忠份子,就算过去那么多年,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大概率还是能拉回来的……前提是呼声得让他们听到。(本章完) 39314304。。 ...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异类 少羽点了点头,没有拒绝龙且这个方案。 两大军团的旧部肯定得召回的,不管费多少功夫。 不过只靠千人不到的旧部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招募更多的士兵。 “我们还需要更多人手,阿龙,你有办法吗?” 龙且想了一下回道,“我们不能在明面上大肆扩张,背地里偷偷摸摸招人效率又太低,所以比较好的方案还是像我上次那样,解救被奴役的楚国旧民,然后收拢他们进军队。” “这样既方便,忠诚度也比较可靠。” “你有目标吗?”少羽也觉得这方案不错,进一步问道。 龙且摇了摇头,“暂时没有,需要仔细调查一番。” “之前那一个,是我追查曹咎的下落时顺带发现的,算是个意外。” 帝国的苦工营很多,但里面的劳役苦工可未必都是楚国遗民。 虽说不管是哪国遗民,大概率都愿意跟着他们造反,毕竟苦工不同于徭役,那是要高强度劳作直到死的。 但少羽他们还是更倾向于招募楚民。 因为他们都清楚,或许日后他们的敌人不止帝国,还有其他人。 英布这时抱着胳膊哼哼唧唧插话道,“何必这么麻烦,有少羽你,只要咱们振臂一呼,那不是有大把的楚人愿意投效吗?” 英布这话……也不能说没道理,项燕的名号在楚国遗民心里,或许比楚王负刍的份量都重,作为他嫡孙的少羽天然就能获得他们的拥护。 就是这个‘振臂一呼’的具体操作得盘算盘算。 肯定不能真的大张旗鼓,广而告之,否则就是找死了。 但也还是有手段能宣传一下的。 不过问题不在于手段,而在于地段。 龙且看向少羽,说道,“英布说的在理,但是……咱们现在人在齐鲁。” “想要号召楚民,哪怕在淮北地区恐怕都不好使,需要回到淮扬一代,去九江会稽等地才行。” 那里才是楚国的传统地盘,也是旧楚民最活跃的区域。 也只有在那里,少羽项燕之孙的名头才能真正发挥出效果。 少羽为难的回道,“可是现在咱们还不能离开齐鲁地区啊。” 别的不说,青龙计划项氏一族肯定也是要掺和一手的,这个计划的发起人可是有昌平君的。 英布挠了挠头,“那怎么搞?” 龙且回应道,“我的提议是,分兵。” “季布和英布带一部分人去收拢旧部,我带一部分人去江东招募楚民,少羽你留在桑海处理后面的事情。” 季布闻言眉头一皱,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积攒了一点力量,贸然分兵的话,会不会太冒险?” 他们手底下其实也就那么两三千号人,聚在一起尚且不够用,再分兵的话,就真的应付不了一点大事了。 龙且没有没和季布争论,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少羽,因为季布说的也是事实,还得看少羽怎么决断。…。。 少羽犹豫一番后,没有直接做出决定,“这件事我还得跟梁叔和范师傅商议一下。” “不过我个人倾向于,分兵。” 季布说的确实一点不错,一旦分兵他们每一方最多有千八百人,根本干不成什么事。 但现实是,两三千人聚在一起,其实也不怎么顶用。 他们现在横竖是没可能和帝国正面冲突的,必须得苟起来发育,既然如此不如苟的彻底一点。 没和龙且汇合之前,少羽他们连几百号人都难凑出来,日子不也照过吗? 现在帝国形势日益变化,他们必须尽快积蓄力量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时机。 为此,冒险也是值得的。 龙且三人也知道这事不是少羽一句话就敲定的,对此并无异议。 ……………… 桑海城内,小圣贤庄,颜路的小院内。 因为伏念和张良去峄山了,小圣贤庄最近的课业放松了许多,颜路也得以趁机摸鱼。 此时,他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喝着茶,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细细品味,那叫一个惬意。 值此闲暇之际,一道人影闪现在院子的角落里。 颜路察觉到了动静,扭头一看,露出了笑脸,“阿言,你回来了。” 阿言从院子角落里走出,朝颜路微微点头示意道,“颜路叔叔。” 接着她就直入正题道,“罗网的人,来了。” 颜路对此并不诧异,淡定的笑了笑,“现在才来,比我预料的晚了不少呢。” “桑海的罗网人手全灭,赵高心中肯定会有猜疑,我父亲不离开,他是不敢让新一批杀手进来的。” 古寻……这两个字,在帝国的疆域内对谁都威慑力十足,颜路不由微微颔首,心中感慨。 但他没有就古寻多说什么,转而问道,“这批人是冲着小圣贤庄来的?” 阿言点了点头,“确切的说,主要是冲着颜路叔叔你来的。” “你和张良叔叔,是小圣贤庄最大的两个破绽。” 颜路放下书,似笑似叹的哼了一声,“看来泰山封禅还不是小圣贤庄真正的危机所在。” 阿言看了一眼颜路的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翠玉般的剑柄。 当然,实际上那是一把剑。 “含光剑……太特别了。” 颜路其实一直没有隐藏过自己含光剑主的身份,但是过去那么多年都没被罗网注意到。 原因也很简单,颜路的参在感确实太低了,而且也极少和不熟的人动手,熟悉的人知道他性格又不会大肆宣扬。 但含光剑确实太特别了,特别到赵高能惦记一辈子。 颜路抽出腰间的翠玉剑柄,仔细打量着喃喃道,“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可惜我终究到了不了真正的含光无形之境界。” 阿言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孔周三剑的名头不仅仅在于剑本身的特殊,还在于每一把剑对应的境界。 而含光剑是三剑中最上乘的一把,代表着入道合体之无上境界。 当然,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境界明显更合道家之理,你一个儒家弟子达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颜路对此并不在意,他本就是儒家的异类。 当然,异类不止他,韩信李斯也是异类,出身儒家却是法学大家,张良也是异类,师承小圣贤庄,但是更善兵法纵横之理。(本章完) 39314315。。 ...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 邀请 第1016章邀请 天明十分勉强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强顶着端木蓉杀伤力十足的冷眼,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很可惜的是,端木蓉一般在两件事上不会让别人失望。 其一,是治病救人这件事。 其二,就是让人失望这件事。 端木蓉干脆就没回应天明的建议,直接从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由头上下手回应道: “古寻本身就是医庄的外客,还是恶客,他的朋友,医庄自然也没有接待的理由!” “我……”天明差点没让端木蓉的回答给噎死,伸手指着她说不出话。 这是给你论这些的时候吗? 这么重要的战力,就一点想法没有吗? 怎么关键时刻你这个大人,还不如我一个孩子脑袋灵光呢!? 郁闷之下,天明也懒得说什么了,双臂一抱,扭脸看向一边不再言语。 他就不该操这些成年人的闲心,反正桥到船头自然直,爱咋咋地吧。 这个时候,讨论话题的中心,陈和本人,反而神情莫明的静立原地,始终没有插话发言,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而端木蓉身边的雪女,却是看了看天明,又看了看陈和后,开口说话了: “事实上,我们打算明日就出发前往机关城,如果陈公子不介意的话,不妨随我们一起。” 雪女和天明一样,向陈和发出了邀请。 而一旁的端木蓉对此毫无讶色,也没有任何言语表示,显然是默认了。 两人最初是不打算邀请明显不愿意和别人同行的陈和,但是天明这个毛头小子却贸贸然的做出了邀请,她们俩只好顺势也邀请一下了。 不管怎么说,天明现在是医庄这边的人,和她们等同于一个整体。 陈和既然打算去机关城参加大会,四舍五入一下现在也算是墨家的客人了,而医庄和墨家关系亲近,雪女本身还是墨家的统领。 两人加起来算一个半东道主,面对客人,哪怕再不喜欢客套行为,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免有些失礼,尤其是在她们这边有个孩子已经把事情摊到明面上讲的情况下。 总不能搞得两个大人还没有个孩子有礼貌。 反正邀请一下也不要钱,试试看喽。 “嗯?”一听这话,天明最先给了反应,既惊喜又意外的直接跳了起来,忍不住欢呼一声,“这就对了嘛!” 等高兴过后,他才想起话里的另一个重点,立刻又惊声道,“啊!明天就走吗?” 千泷也颇为惊诧的问道,“这么着急吗,雪女姐姐?” “嗯!”雪女点点头,解释道,“我和你蓉姐姐商量过来,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出发的好。” “机关城那边我们已经传了消息回去,班大师应该会在路上接应我们的。” “呃……”千泷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咽下到嘴边的话。…。。 她其实是想说红莲的事。 如果提前到明天出发的话,她的红莲小姨貌似又赶不上了…… 但是这也没办法,提前的原因,某种程度上应该说是墨家和流沙,可能还要算上盖聂天明,三方之间的博弈争斗。 这不是儿戏,即使她和三方关系都很好,也不能强求雪女改变计划,只能默认红莲的倒霉了。 千泷没意见,天明自然也就没意见,两人齐齐收声闭嘴。 接着雪女再次向陈和问道,“不知陈公子意下如何?” 陈和眼眸低垂,半闭半睁,长长的睫毛遮住半阖的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再加上他毫无情感的面部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他现在的想法。 不过既然他没有一口回绝,就代表,这场同行邀请,他还是有些意动的。 这一个让包括雪女,端木蓉,千泷,甚至是天明在内,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反应。 她们几乎都认为陈和会直接拒绝,哪怕是天明,也觉得陈和答应的几率不大,只是打算本着成事在天的想法试一试而已。 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认真考虑起来了。 照理说,以陈和的性子,肯定是一口回绝。 事实上,刚才在天明发出邀请后,他的第一反应也确实是直接拒绝。 不过因为千泷的插嘴打岔,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口,而就是耽误的这几句话的功夫,让他犹豫了。 他回想起了不久前古寻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想到了医庄中这些人互相之间,他们和墨家,以及墨家和诸多反秦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些想法仍然没有让他理出一条清晰明了的思路,但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继续一味疏远其他人。 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陈和深知这一点。 但是,有些事,或许可以试着改变一下,即使……未必能收获满意的结果。 陈和觉得,从这里开始改变,可能是个不错的机会。 当然,他有了这些想法,但是脑子里更多的还是理不清的杂绪,所以他没能立刻下定决心。 而这时候,说是去喝水解渴,实际上是跑去厨房大笑的古寻也终于乐够了,又回到了这里。 在厨房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注意院子里的动静,此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所有人都不说话,就在那静静的围观陈和,于是好奇道: “伱们这是干什么呢?” 天明抢在最先回答道,“哦,我们邀请陈和大哥明天一起去机关城,他正在考虑。” “嚯,考虑?”古寻失笑一声,看着眼神迷茫似乎始终拿不定主意的陈和,很干脆的过去一派对方肩膀说道,“行了,别犹豫了,我帮你做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吧!” 这种正常情况下陈和根本不会答应的事,他竟然会犹豫,就已经表明了他内心的态度了。 古寻这会儿旁观者清,索性就帮他快带斩乱麻了。 陈和听到古寻的话,神情一怔,旋即露出一个罕见的如释重负的表情,颔首道,“既然如此,就按先生说的来。” 古寻看着他一副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得救的表情,忍不住摇头直笑,“我认识你十余年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你反常的表现加起来,估计也没比今天多多少。” “……”陈和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古寻接着饶有兴致的打算教给他一个小妙招,“我来教你一招,下一次就不会纠结选择问题了。” 说着,他掏出一个金币。 (本章完) 39314264。。 ... 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 讨论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也都知道联合刺杀的麻烦与难处,但也都没有提出质疑。 谁主张谁举证。 既然是田横提出了方案,自然也由田猛解决问题。 如果他解决不了……那就没根本没有谈的必要了。 也确实不用他们主动提出质疑,田横主动说了联合的难处: “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对联合刺杀有很多疑虑。” “这个问题我不可能当场就完全解决,但这件事既然是我们田陈一族率先提出的,我们肯定会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根据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嬴政的祭礼要等到四天之后,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一点一点解决问题。” “而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谁打算加入?” 田横环视一圈,还是没人回应他。 众人神色不一的盯着田横,心中各有各的盘算。 这是田横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注定最难得到回应的问题。 在场的人都是各自势力的高层,但真正能一言九鼎,乾纲独断的人却不多。 是否明确加入田氏一族提出的联合刺杀行动,肯定得回去之后商议一番才能有定论的。 田横现在问,注定得不到答案,但……必须得问一句。 他不问,人家之后如何给他回复呢? 这是必须的流程,哪怕很没用,也得走这一步。 当然,以田横的脾性,这些话都不是他能说得出来的。 今天这场会面本质上是田儋召集各大反秦势力会谈,田横只是他大哥的嘴替而已。 屋内陷入了沉寂,片刻之后,终于有田横以外的人说话,打破了僵局。 说话的人是盗跖,代表墨家参会的是他。 至于为什么是他……当然是因为他跑得快,安全系数高。 雪女不是很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逍遥子和盖聂身份不合适。 不管田横,或者说田氏一族要谈什么重要的事情,第一次会面都不可能直接敲定,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让班大师过来。 派个盗跖过来听一听什么内容就足够了——顺便一说,人宗干脆没派人来,直接让盗跖顺手兼职了。 而现在,盗跖提出了一个疑问: “照你的意思,是打算在峄山就直接动手,不等泰山封禅了?” 联合刺杀这件事今天肯定谈不成,但肯定要尽量解决个中的顾虑与问题。 能直接谈成的部份就谈好,谈不成的后面再慢慢商议。 盗跖就是提出第一个问题的人。 田横直接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不打算等泰山封禅,直接把握峄山这个机会。” 从理论上讲,泰山封禅那个机会其实更合适。 因为泰山比峄山大得多,封禅仪式也比峄山祭礼要复杂的多,步骤环节都要多得多。 而更大的空间,更多的步骤,就意味着更多的空子,更多的漏洞,更多的机会。…。。 无论是刺杀时的机会,还是脱身时的机会。 而嬴政能调动的防守力量其实差别不大,主力始终是韩信率领的几千百战穿甲兵。 这些反秦势力之所以早早就来峄山蹲守,也不是为了在峄山动手,而是提前观察。 不管有没有用,先观察着,反正风险不大。 随着田横给出肯定的答复,立刻就有人跟上继续问道: “峄山动手的风险明显更大,你们为什么这么选?” “因为古寻。”田横撇着嘴给出了回答,似乎不是很情愿的样子,“那位帝国国师是一个不可控的巨大风险。” “我们得到了确切消息,泰山封禅他会参加,但是峄山祭礼应该没有他的参与。” 这个回答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热议,细碎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田横话里对古寻的评价,基本上是所有人的共识。 这是一个谁都不愿意面对的大麻烦。 在田横没有说出古寻会参加泰山封禅这个情报之前,绝大多数反秦势力对此的判断都是他不会参加。 一方面,古寻一向深入间出,并不热衷于参加抛头露面的活动。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扶苏的贬谪,长公子派系失势,很多人随之重新审视古寻和嬴政的关系。 作为帝国国师的古寻得宠与否,对他们这些江湖人来说区别不大,因为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该惹不起还是惹不起。 但对他们的刺杀行动来说,这区别就大得多了。 有人忍不住质疑道,“消息属实吗?” “绝对可靠。”田横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们确认了,古寻现在已经从桑海消失。” 众人的议论声登时更大了。 最为淡定的反而是盗跖,毕竟墨家基本早就认定了这件事。 不过这群反秦势力的人现在最关心的反而不是古寻会参加泰山封禅,而是他会不会参加峄山祭礼。 “你确认峄山祭礼不会有他的参与?”另一个人在人群中问道,语气有些焦躁。 田横考量了一下后,摇头道,“没法完全确定,只是就目前的情报来看,他不会出现。”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反而没人作声了。 田横无法给出百分百的保证,那就说明古寻还是有可能出现,最多就是概率低点。 有可能,他们就不得不在意这个可能性切实发生以后的后果。 毫无疑问,后果很严重,非常的严重。 低概率但高风险……这种情况会让人很为难。 直接放弃不甘心,但冒险继续下去的话……可能血本无归。 在沉默中,所有人勉强达成了共同的默契——这个问题暂且压下不管。 联合刺杀只不过起了个头,古寻这种麻烦问题可以放到后面再议,现在还是节约时间,继续下一个问题为好。 “你们有更详细的计划吗?”有人打破了沉默,向田横问道。…。。 田横也乐见古寻这个话题被略过,咧嘴点了点头,“当然,不然怎么会找你们?” “我们有很详尽的办法,嗯……很有价值的那种。”他强调了一句,然后说道,“不过关于这个计划,只有真正下定决心参与的人,才能得知有关计划的内容。” “希望诸位能理解,尽管我们每一个人代表的组织是同一战线的,但并不代表每一个人都可靠。” 反秦势力的立场基本是没问题的,但反秦势力内部的人有没有问题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直接大剌剌的把计划和盘托出,在场但凡有个帝国卧底就全完了。 ……………… 黄昏傍晚,峄山境内,墨家的临时落脚点内。 盗跖匆匆推门而入,屋内班大师他们已经等候多时。 在班大师略带热切的目光下,盗跖先走到桌子旁喝了口茶,然后才坐下说道: “咱们之前猜的不错,田氏一族那边就是为了刺杀嬴政的事。” “他们觉得一家干不成这事,打算串联所有人一起搞个大的。” “联合刺杀?”班大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种操作,听起来很麻烦啊。” 联手搞伏击什么的倒还好,稍微分配一下任务,搞得合理一点各方基本能接受。 但联手搞刺杀,还是刺杀嬴政这种极度危险的目标,恐怕很难达成一致。 “是麻烦啊,一群人围起来讨论了半天,连个大概都没讨论出来。”盗跖闻言摇着头深有所感的说了一句。 以他的性格,是真的耐不住性子听一群人唠叨大半天。 关键是其中对他有意义的内容并不多——那群人各有各的顾虑,在意的点并不相同。 盖聂插话问,“田氏一族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联手刺杀?” “因为古寻。”盗跖笑嘻嘻的回道,“他们收到了消息,古寻会参加泰山封禅,所以打算在峄山发动刺杀,但是自己的力量不足,临时准备的时间也不够,只能联手。” “当然,这是那边给出的解释,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畏惧那位国师的力量而被逼提前发动……倒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逍遥子抚须笑道。 这里逍遥子也只说这个理由可以接受,并不认为就是事实。 “理由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做?”雪女插话说道。 “他们有什么计划?”班大师看向盗跖追问道。 盗跖挑了挑眉,一摊手回道,“说是有个肯定好用的计划,但是没讲出来,害怕有帝国的卧底。” “这个顾虑倒没问题。”班大师点点头,对田氏一族的隐瞒并无质疑,“不过……刺杀嬴政,真的存在什么完善的计划吗?” 班大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投向了盖聂。 作为嬴政曾经的贴身护卫,要说该怎么刺杀嬴政,盖聂或许就是最专业的人士。…。。 盖聂想了一下,回道,“我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计划,除非……田氏一族的人有办法轻松靠近嬴政。” 嬴政的安保谈不上有多细致严谨,因为这年头没有这个专业。 不过嬴政的安保足够多,足够强,所以反而很难说存在什么漏洞。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时代想杀人你就得靠近,想靠近你就得摆平保护嬴政的人手。 “嗯……”盗跖摸着下巴想了一下,猜测道,“他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隐秘的小道,可以直接在某处伏击上山的嬴政?” “帝国军队一直在搜山,不可能存在什么隐秘小道不被他们发现吧?”班大师觉得盗跖的猜测不太靠谱,“即使真的存在,最多也就是能得到一个稳定的刺杀时机,真想得手还是免不了一番苦战吧。” “或许……”盖聂垂着眼眸,沉声提出了一个猜测道,“上山随行祭礼的人员里,有他们的人。” 如果一定要让盖聂想出一个保证能刺杀嬴政的计划,那就只有卧底这一种可能了。 只有嬴政身边有自己人,内外勾连,才能保证突破嬴政的护卫力量。 “暗间……”逍遥子轻声念叨了一遍这种可能,不禁连连点头,“我觉得不无可能,或许这也是田氏一族愿意出头联合其他势力的原因。” 间谍也好,卧底也好,总之这种方法一般只能用一次。 田氏一族如果真的有这个条件,肯定要尽量确保不被其他因素干扰。 所以要避开古寻,在峄山动手。 所以要尽可能调动更多的力量,联合其他势力。 听到这儿,班大师的眼神亮了起来,肉眼可见的被吸引到了。 “盖先生,如果真是这样,你觉得有成功的可能吗?” 任何反秦势力,都很难拒绝刺杀嬴政这个诱惑。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回道,“有可能……前提是古寻不在。” 抛开身份不谈,嬴政只是个武功平平的普通人,而人被杀就会死,嬴政当然不例外。 而对于高手而言,取一个普通人的性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逍遥子环视众人,抚须笑道,“看来,我们要仔细考虑考虑田氏一族的提议了。” 班大师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不由点了点头。 确实得认真考虑一下了。 ……………… 与此同时,邹县县城内,另一处民宅中。 田横抄着大枪,找上了他的一个熟人。 “刺杀嬴政这么刺激的事,你不掺和一手?”田横笑嘻嘻的向陈和问道。 陈和平静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我对注定失败的行动不感兴趣。” “怎么会失败呢?”田横一摊手,挑眉回道,“我有靠谱的计划,肯定能成功!” “有古先生,谁也杀不了嬴政。”陈和不为所动,淡定的回道。 “可是他不在啊!”田横抬高声音回道。 “你确定?”陈和反问。 “你见到他了?”田横同样回以反问。 陈和不说话了。 他确实没见古寻在这里。 田横见陈和无话可说,嘿嘿一笑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目前他人肯定不在,你可以先准备着,要是行动那天他突然出现了,你大不了再退出。” “我先不把你列入刺杀计划里,只当不存在,随时可以退出,怎么样?” 陈和看着田横,犹豫一番后点了点头,“好!” 他同样抵御不了刺杀嬴政的诱惑。 田横闻言笑嘻嘻的拍了拍陈和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拒绝。” “不过碍于大哥的嘱咐,我暂时不能告知你详细计划,得等有意参加的势力聚齐一起说。” 陈和对此并无异议,平静的点点头,“好。” 田横抄起大枪,也不再赘言,“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到时候会通知你的,回头见。” 说完,他利索的转身离开——这房子是陈和的落脚点,不是他的。(本章完) 39314197。。 ...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定员 峄山山脚,重重保护之下的东巡车队内。 目前帝国这边主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待合适的黄道吉日,等待军队肃清峄山上下,等待韩信彻底完成布防。 不过等待的时间里,嬴政并不能闲着。 车队停下了,但帝国还在运转,朝廷的诸多事务还是要源源不断的送到车队里,交由嬴政批复裁断。 因此嬴政的一天始终被忙碌占据着。 即使已经黄昏,他依旧俯首案边,处理彷佛没有尽头的政务。 赵高随侍一旁,恭恭敬敬的垂首而立,彷佛一块石头纹丝不动——嬴政的马车空间很大,就像一间正常的房屋,足够任何人站直身子。 这时候,嬴政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哼,似乎在手中的竹简上看到了什么特别的内容。 紧接着,他抬起头看向赵高: “可有国师的消息?” 赵高上前半步,躬身一礼,规矩的回道,“回陛下,国师大人行踪飘渺不定,最近并无任何消息。” “最近的消息,是几日前,有人在北地一代发现了国师大人的踪迹。” “嗯。”嬴政平淡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毫无想法。 赵高有心给古寻上上眼药,奈何没有合适的由头,不敢冒然开口,以免引起反效果,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嬴政沉默片刻后,对赵高吩咐道,“去将相国请来。” 赵高闻言心下了然。 嬴政之前明显是受到了什么提醒才会突然问起古寻的事,而那个时候他正在看卷宗,所以肯定是有人上书提及了古寻。 看来这个人就是李斯了。 心里猜出了一切,赵高面上只有笑容,道了声诺便退出马车去叫人了。 未及多时,赵高和李斯一同返回了马车内。 “陛下,相国大人来了。”赵高先禀报一句,然后让开身位。 李斯跟着上前揖手行礼,“陛下。” “祭礼随行人员的名单你安排好了吗?”嬴政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 李斯垂首回道,“尚未完成,个中细节尚需陛下定夺。” 所谓的名单,当然不仅仅只是随行参加祭礼的人员名单,还有每个人的位次。 帝国不行周礼,但帝国不是无礼。 皇帝举行祭天之礼,肯定不能让周围的人一窝蜂的全扎在他近前,每个人都要有自己固定的位置。 这个位置的安排,大体上是各自的身份地位为基准,但并不完全。 因为身份地位这玩意并不像玩游戏的等级那样划分的特别明确,而是含糊不清的。 具体到细节,就需要李斯仔细考量,同时还需要嬴政的亲自裁夺。 比如说他之前特意上书提的问题——古寻怎么安排? 古寻是帝国国师,官职品秩很高,按理说要排在列首,但祭礼时随行人员里面多的是帝国高层,所以具体安排在什么位置,就得仔细斟酌。…。。 当然,李斯想怎么安排不重要,最后还是得嬴政拍板。 不过让李斯特意上书询问的,并不是古寻的位次问题,这个问题可以等到最后起草草案,再交由皇帝做最后的确认。 李斯需要提前确认的是,古寻到底来不来? 之前嬴政吩咐李斯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跟他说过古寻会来,但眼瞅着也没几天时间了,他还没见到古寻人。 这事顿时就不好处理了。 出席祭礼的人是固定的,位次当然也是固定的,要是给古寻安排好了,最后他人没出现,那可就空了一个位置。 而这位次是不能空的,也不是排队似的随随便便顺位上前就行的。 总而言之,必须得弄清楚他才能安排,否则就得嬴政亲自处理。 嬴政叫他过来,也就是处理这事的。 古寻会不会准时出现,嬴政也不知道。 因为他之前只通知古寻参加泰山封禅,古寻回复他的也只有泰山封禅这一件事,峄山祭礼并不在内。 所以他可能会来,也可能不会来。 现在再联系他也顾不上了,嬴政索性也就干脆一点了: “国师另有他事,可能来不及参加祭礼,你不必安排他的位置了。” “臣记下了。”李斯行礼应道。 “随行名单还有其他问题吗?”嬴政跟着问道。 李斯摇摇头,“并无其他问题,臣马上就可着手起草草案,交由陛下确认。” “有劳相国了。”嬴政微微颔首说道。 李斯急忙躬身谢道,“臣分内之事,何言辛苦。” 按照华夏文明惯有的自谦内敛的行事风格做出回应之后,李斯就告退离开了——嬴政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可以下去干活了,李斯当然不是不识相的人。 李斯走后,嬴政眼眸闪了一下,目光移向赵高,突然问道: “你觉得,国师会赶过来吗?” “这……”赵高露出一个谦卑的笑容,回道,“国师大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臣也无从揣度啊。” “不过,陛下亲自主持的祭天大礼,想来国师大人是不愿意错过的。” 赵高终究还是找机会不动声色的给古寻上了把眼药。 不过的祭祀典礼规格不同,具体级别如何取决于执行祭礼的人,也取决于祭礼取悦的对象。 但不管怎么样,由嬴政这个皇帝主持进行的祭礼,一定属于最高规格的那种,所以赵高说古寻不愿意错过很合理。 正常人都乐于参加这种重要祭礼。 但让他明着说出来后,味道就不免有些变了。 古寻若是及时抵达峄山,参加了祭礼就不说什么了,要是没有,那岂不是多少有些不给嬴政这个皇帝面子? 嬴政会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赵高也不能确定,不过不妨碍他顺手为之。 阴谋诡计想要奏效,靠的就是这一点点不起眼的细节堆积起来。 嬴政听到这个回答,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随后恢复平静,不再言语,重新俯身案牍之间。 ……………… 邹县县郊,墨家的落脚点。 班大师等人还在商讨田氏一族那边的提议,盖聂逍遥子雪女突然看向了门口。 察觉到三人的不正常反应,班大师和盗跖也不再言语,一同看向门口。 很快,响起了一阵很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笃~笃~笃~(本章完) 3931499。。 ... 第一千八百章 商量 班大师等人对视一眼,互相达成了默契。 然后班大师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请进。” 就他们这屋子里的配置,外面不管来了谁都不用害怕,直接接招就好了。 班大师话音落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盖聂和逍遥子比较熟悉的人出现在众人眼中。 不过班大师他们对其就比较陌生了。 在两种不同的目光注视下,来人很淡定的抬手打了个招呼,“嗯……你们好啊。” 毫无起伏的声线,肾虚一般的脸庞,加上灰扑扑的衣服,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理论上应该在指挥百战穿甲兵布防的韩信。 “韩信。”盖聂出言道破他的身份。 目的当然是提醒班大师他们。 听到盖聂的话,班大师和盗跖不由瞪大了眼睛,“韩信!?”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这家伙现在可是帝国那边的领兵主将。 所以,他这是带兵打上门了? 看他身后也没人啊? “你就是大泽山……的那个韩信?”惊诧过后,盗跖心里升起了不少好奇,第一个开口问道。 他其实想问对方是不是在大泽山打崩了王离百战穿甲兵的韩信,不过话到嘴边收住了。 理论上周围没有其他人,但他觉得还是小心为上,以免暴露了这个秘密——这件事不让帝国知道对墨家肯定是好事。 “看来我来的有些冒昧。”韩信没答理盗跖,自顾自的说道,“很抱歉,打扰了。” “不过我确实有些正事,想跟诸位商量。” 班大师暂且按下对韩信的防备与好奇,上前回话道,“你想商量什么?我们和你这个帝国将军,貌似没什么可说的。” “不不不。”韩信抬手摇了摇,“我们当然有得商量。” “我希望各位看在大泽山的交情上,最近可以……安静一些。” 班大师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诸位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韩信摊手解释道,“现在峄山的防务和皇帝的安全负责,老实说这事不好干,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差池。” 别的活干岔劈了,了不起受罚遭贬,但保护嬴政这个任务要是没干好,很容易把小命搭进去。 虽说韩信有绝对的把握确保嬴政不会死,但不死,不等于嬴政不会生气,而嬴政一旦生气了,他就有可能被牵连。 盗跖闻言嘿嘿一笑,略带挑衅意味的回道,“你在大泽山表现得不是很厉害吗?手底下那么多人还用害怕我们搞事?” 班大师抚须跟着补充问道,“如今峄山周遭来了不知道多少反抗帝国暴政的人,韩将军单独来找我们,怕是没什么用吧?” 韩信的目光转向盖聂和逍遥子,“他们无关紧要,我担心的鬼谷纵剑和人宗掌门。” “以两位的才智和实力,若是有心做些什么,我会很难做。”…。。 为了给自己省些麻烦,韩信并不吝啬溢美之词,况且盖聂和逍遥子确实是大麻烦。 如今峄山周遭的反秦势力虽然多,但是没有他们俩,韩信并不认为这些人能成什么事。 逍遥子和盖聂对视一眼后,不动声色的抚须笑着反问道: “有国师古寻在,韩信将军没必要担心太多吧?” 韩信很直接的回道,“你们不用试探,国师现在不在峄山,也没有确切消息指明他会出现,所以我只能当他不存在来安排。” 韩信懒得拿古寻的事来做文章,因为古寻是他完全控制不了的存在。 班大师等人对视一眼,心中如何想且先不提,面上倒是都保持住了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 然后班大师回应韩信道,“韩信将军,你是帝国将军,墨家如今是叛逆分子,你就算登门和我们商量,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可能许诺我们什么,我们也不可能答应你什么。” “还是有可能的。”韩信淡定的回道,“盖先生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总是能讲通道理的。” “所以,请不要冒险,作为回报,我这段时间绝不主动找你们的麻烦。” “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这算什么交换?你找我们的麻烦又如何?”盗跖撇嘴一笑,不屑的回道。 他们就五个人,你就是调大军去堵人都很难堵得住,只要不做任何行动,本身就没有任何风险。 韩信无奈的耸了耸肩,把话说的更直白了: “你们当然是安全的,但这是有代价的。” “罗网最近一直向薛郡集结,你们距离皇帝这么近,却什么事都没有,这可能吗?” 雪女蹙眉插话道,“你的意思是,罗网在策划什么阴谋?” “我只知道,罗网不会让你们过的太舒服。”韩信一摊手回道,“我让你们安静一些,既是请求,也是忠告。” “我省事,你们安全,不好吗?”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有你们的目的,但我不建议你们做任何行动。” “你们做什么,都可能闯进罗网的陷阱里。” 韩信话说完,班大师他们皆是默然不语。 他们认可韩信的话,但不完全认可。 警惕罗网是应该的,但不能因噎废食。 片刻之后,盗跖忍不住开口回应道,“我们不可能因为罗网就什么都不作为!” 韩信直接把话挑明回道,“只是没必要在薛郡,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冒险……况且儒家又死不了。” 这下班大师他们彻底陷入沉默了。 片刻之后,韩信抬手抱拳一礼,“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诸位能仔细考虑一下。” “不打扰了。” 该做的都做了,韩信不多磨蹭,利索的转身离去。 他走之后,班大师环视众人,开口说道,“你们怎么看?” 盖聂第一个开口道,“我们之前忽略了一点——田氏一族的计划,或许就是罗网的阴谋。” “确实。”逍遥子抚须点头附和道。 班大师叹声点头,“看来,我们必须要更加仔细了。” “感觉这家伙来一趟,纯粹是给我们通报消息来了啊?”盗跖挠着头,对韩信的行为有些不解。 盖聂闻言解释道,“他要的就是提醒我们。” “对罗网来说,要的是我们入局,而对他来说,要的是我们不入局。” “他负责嬴政的安全,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才是最符合他利益的结果。”(本章完) 39314989。。 ...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真正的危险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而峄山周遭所有的反秦势力,在这两天里都在疯狂查询古寻的位置。 可惜古寻的具体位置并没有人能查到,他们只能尽量确定古寻是否抵达了峄山。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 所有势力通过各种手段打探来的情报都显示,古寻不在。 虽然很忌惮古寻这个国师,但是既然已经采取了所有可使用的手段验证了他不在,那也就没必要畏首畏尾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趁着现在动手,等到泰山封禅只怕他们更加忌惮古寻的存在了。 于是各个势力开始陆陆续续的联络田氏一族那边,打算加入到对方的联合刺杀行动中去。 由于耗费了不少时间在打探情报上,留给这些反秦势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们还需要详细探讨联合刺杀的细则,时间很紧张。 对墨家来说,也是如此,他们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我看不行就先加入吧。”盗跖一拍手叫道,“要是计划有问题,他不许退出咱们也可以消极对待啊。” “比如光派我一个人参加,靠小爷这双腿怎么跑不出区区巴掌大的小山?” 班大师一脸肃容的摇了摇头,“这不仅是你我的安危,还可能牵扯到儒家,不可儿戏啊。” “我们刺杀嬴政,怎么会牵扯到儒家呢?他们又没参与!”盗跖不爽的嘟囔道。 逍遥子这时突然抚须笑道,“我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大泽山,十分相似的情况啊!” “相似?哪里相似了?”盗跖一头雾水的疑惑道。 盖聂很厚道的解释道,“在大泽山,有一群人在抢夺一样东西,在峄山,同样如此。” 区别在于前者抢的是农家侠魁的位置,而后者抢的是嬴政的人头。 盗跖也不笨,一下子就听懂了盖聂的话,但他还是不理解: “这也不一样啊。” “农家为了侠魁之位内斗,咱们现在为了刺杀嬴政明明是在联手啊!” “农家当时没有外敌,所以陷入了内斗,而现在所有反秦势力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所以一致对外。” 盖聂进一步解释道,“但本质上,无论当时的农家还是如今的反秦势力,都是看见了饵料的池鱼。” 班大师同样不太理解盖聂和逍遥子的意思,“就算如此,危险在哪儿呢?刺杀嬴政的风险吗?” 盖聂摇了摇头,眼神一片肃穆的回道,“风险就只是风险,不是危险。” “真正的危险,并不是对着我们来的。” 逍遥子从旁补充道,“赵高的目的,应该从始至终只有儒家……他绝对是个合格的猎手,并不打算一味的节外生枝。” “冲着儒家去的危险……”班大师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眼,仍未想明白一切。 盗跖急不可耐的催促道,“盖先生,逍遥大师,你们就直接把话说开吧,急死我了。”…。。 “和大泽山一样,峄山这一局,赵高用的还是近乎于阳谋的阴谋。”逍遥子和盖聂对视一眼后,笑了笑,不再卖关子,直言解释道。 “侠以武犯禁,这便是农家的罪过。” “但儒家不是农家,永远也不会触及这一条罪过。” “儒以文乱法,这才是儒家的罪过。” 盖聂顺着逍遥子的话继续说道,“自从封禅之事起了苗头之后,儒家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他们享有着天下最多的注意,也随之招惹来了最不该招惹的厌烦——嬴政的厌烦。” “对于儒家诸多不合时宜的思想与理念,嬴政只是暂且忍耐,仅仅只是暂且。” “封禅之事能酦酵到今日这甚嚣尘上的地步。”逍遥子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可见嬴政对它的重视。” “若是作为封禅之事的开端,峄山祭礼遭遇了变故,诸位觉得他的心情会怎样?” 面对逍遥子的问题,盗跖挠了挠头回道,“暴跳如雷?” “或许。”逍遥子抚须一笑,微微颔首回道,“总之一定很生气。” “诸位觉得,嬴政的这份怒火,最终又会撒向何方?” “儒……家?”盗跖拖了个长音给出了答案,不过看得出来他不是很理解这个答案,纯粹是蒙的。 “法不责众,况且面对一群叛逆分子,嬴政又如何撒火呢?”逍遥子颔首笑道。 对这些反秦势力该生的气嬴政早八百年都生完了,现在他要是想抒发怒火,最好还是挑个新对象。 儒家刚好撞到他的靶子上。 当然,如果嬴政不是个情绪化的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然而嬴政偏偏就是个高度情绪化的人。 虽然有些时候他也会保持克制,但儒家……偏偏又不够格让他保持克制。 “赵高可能并没有在峄山布置任何陷阱,只是……让田氏一族自认为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这是只有赵高才能布下的局,只有他……才能精准把控嬴政的情绪。”盖聂淡淡的补了一句。 “那放弃刺杀?跟田氏一族那边说清楚,他们应该不会头铁吧?”盗跖一摊手说道。 “农家的人有放弃过争夺侠魁吗?”逍遥子抚须反问一句。 “这不一样吧……”盗跖挠了挠头。 “没什么不一样的,嬴政的性命对反秦势力的诱惑力,并不逊于侠魁之位对农家弟子。”盖聂淡然的回应道,“况且,承担后果的是儒家。” 用儒家可能遭重为理由去劝说那些一心刺杀嬴政的人放弃行动,只怕会让人家笑掉大牙。 谁特么在乎儒家死不死! 儒家和他们又不是一路人。 事实上,要不是顾虑张良和小圣贤庄那一层关系,墨家都未必愿意管儒家的闲事。 大家关系本来也就不咋地。 “那……那咱们怎么搞?”加入也不行,放弃也不行,盗跖彻底颓了,耷拉着脑袋反问道。…。。 班大师也很头疼的看向盖聂和逍遥子,“二位什么看法?” 盖聂和逍遥子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在大泽山的时候,农家六堂只要有一堂不老实,农家内乱就不可避免。 现在也一样,这么多反秦势力凑在一起,只要不是全部放弃,那刺杀大概率还是会发生。 他们参加,抑或不参加,貌似没什么区别。 他们俩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只能让班大师自己决定。 雪女这时提出了一个疑问,“这种程度的安排,真的能致儒家于死地吗?” 盖聂沉声回道,“也许不能,但这只是开端。” 大泽山之局,是围绕着荧惑之石展开,局限于有限的时间内。 但赵高对付儒家这一局,谁也说不准能持续多久。 雪女沉默了片刻,看向班大师,“那就联系田氏一族那边吧。” “既然注定要发生,我们总不能一无所知。” “说的也是。”班大师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认可了雪女的决定,接着看向盗跖,“小跖,那你就再跑一趟吧。” “弄清楚田氏一族的计划,以及我们需要做什么。” “好,我这就去。”盗跖比了个手势,然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屋子。 屋内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心情各不相同。 雪女和班大师多少感觉有些憋屈,莫名其妙就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辛辛苦苦跑一趟似乎就是来给人当刀的。 逍遥子心里只觉得可惜,这场刺杀如果是赵高有意推动,只怕成功的几率不高了。 盖聂……心中毫无波澜。 嬴政死不死,盖聂真的不在乎。 他活着,就是强撑着帝国暂时不倒架,但也只是强撑。 他死了,也无非是让一根已经朽坏的木头彻底崩碎。 当然,更关键的是,盖聂真的不认为嬴政会遇刺身亡……虽说他的安保问题并不乐观,遭遇刺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这些想法就没必要跟墨家的人强调了。 反正……刺杀嬴政虽说成功率不高,但是危险性貌似也就那样。 又不是像荆轲那样搞有去无回的刺杀,哪怕失败了,想逃也还是有机会的。 ……………… 胶东郡,桑海城外项氏一族的藏身处。 “少羽,你下定决心了?”项梁站在少羽面前,语重心长的问道。 少羽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我觉得,这样就是最合适的安排。” 项梁转头和身旁的范增对视一眼后,也打定了主意,转过来回应道: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安排来!” “让季布英布去收拢旧部,让龙且带人去江淮一带召集楚民,我们陪你留驻桑海,以待后事。” 就如同之前龙且他们讨论的一样,分兵有分兵的好处,也有分兵的坏处。 在项梁看来,这件事在两可之间,可行也可不行。…。。 至于范增,他干脆就是支持少羽的。 不冒险的话,项氏一族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积攒足够的力量重新起势。 所以两人同意了少羽的建议,或者说龙且的建议。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少羽松了一口,露出了笑脸。 他之前可不知道这个提议项梁和范增是否支持,心中已有倾向的他难免担心被拒绝。 正事说完,项梁关切的问道,“少羽,你的身体一切还好吧?” “很好啊。”少羽下意识的攥了攥拳头以展示自己的力量,笑呵呵的回道,“我现在可是前所未有的好,身体素质比以前强太多了,连视力都变好了不少。” 范增捋着白须呵呵笑道,“看来蜃楼之行对你既是危险,也是机遇啊,还能因祸得福。” “嘿嘿,也不容易啊。”少羽挠了挠头傻笑回道。 当初被迫吃下那么多御鬼丹,再加上一颗混入其中的真人丹,药力可是差点真的要了他的命。 那种痛苦……老实说,哪怕好处多多,少羽也不是很像体验第二次。 “蜃楼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提及蜃楼的事了,少羽就顺便问一句。 项梁摇了摇头,“暂时没什么头绪。” “蜃楼上的状况越发神秘,和外界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已经无法从外围获取信息了。” “那就还是得登船啊……”少羽摸了摸下巴念叨道。 范增抚须说道,“墨家那边,高统领已经在准备相应的计划了。” “我觉得这事还得我和天明还有石兰参与最好,我们对蜃楼最熟。”少羽忍不住说了一句。 范增回道,“肯定是要征询你们的意见,不过具体行动……还是暂且别想了。” “少羽,安全为上啊!” “懂懂懂。”少羽连连点头,也不跟范增争论。 ……………… 另一边,墨家据点内。 高渐离正在研究登上蜃楼的问题。 登船所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和当初天明他们想下船时差不多,就是怎么上(下)船。 蜃楼停靠在桑海港口,但实际上距离口岸超过一里,只有那架特制舷梯作为通道。 那个通道他们显然很难利用。 抛开这一正常途径不谈的话,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游过去。 天明他们跳船容易直接把自己砸死在水面上,但从水里登船难度就没那么大了。 这个方案可行,但显然不算一条好路。 第三条途径也很简单——飞过去。 虽然现在白凤不会为他们提供飞的支持了,但是没关系,墨家还有机关朱雀。 这玩意返程的时候或许很麻烦,单纯去的话还是很方便的。 虽然班大师不在,影响也不大,墨家并不缺机关技师,再调一个过来就是。 目前来说,如果没有发生特殊情况,高渐离基本上定下了飞过去这一方案。 不得不说,想登船还是比在船上孤立无援想下船要简单得多。 登船的问题解决,下一个问题就是登船以后该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需要天明的鼎立支持了。 “天明,你还能回忆起你们在船上去过的每一个地点的具体方位吗?”高渐离盯着天明,沉声问道。 天明一脸轻松的点了点头,“可以。” 当时虽然没有特意去记过,但还残留有印象,现在脑子好了,很容易就能整合这些零散的信息得出确切的结果。 高渐离平静的点了点头,“好,我需要你仔细的复述一遍,它们的具体方位,要尽量准确,宁缺勿错。” “没问题。”天明大剌剌的一挥手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有些地方,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就说不清楚了。” “像是药房,炼丹房,云霄阁什么的,我都记得很清楚,但是那个樱狱,以及云霄阁密室下面那块空间,我基本就一无所知了。” 高渐离没有在意,淡然的回道,“没关系,尽你所能回想就好。”(本章完) 39314636。。 ...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祭礼开始 在天明的一番苦思冥想之下,总算是让高渐离画出了一份大概的地图。 不过实际内容并不多,因为天明他们在蜃楼上压根也没去过几个地方。 拢共也就标记了扶桑神木,樱花庭院,药房炼丹房云霄阁,蟾宫,还有紫贝水阁这几个地方,以及一些常规的舱室路线和甲板上的大致情况。 说少不算少,说多也不算多,毕竟蜃楼太大了。 全都说完后,天明又提醒了一句,“那艘船太大了,而且甲板上面和下面的情况差异很大,上面的方位一定是准的,下面我就不保证了。” 高渐离收起好不容易画出来的简易地图,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辛苦你了,天明。” “嘿嘿,没什么。”天明先是咧嘴一笑,随即凑上去不死心的说道,“我觉得,还是让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高渐离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没必要再讨论了。” “天明,你现在要做的是沉住气,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行吧。”施法被打断的天明只能耷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回应一句。 不过他紧接着还是提了个要求,“有蜃楼的更多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好。”高渐离考虑了一下,没有拒绝。 虽然天明仍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但确实在努力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他们不该继续一味的把他当个小孩子看,应当给与他身为墨家巨子应该享有的尊重与权利。 ……………… 几日后,薛郡,峄山。 经过数日的准备与等待,峄山祭礼所需要的一切条件都已成熟。 日子是个黄道吉日,山上也都已经完成了清理与准备。 嬴政率领随行官员,及其他得到许可的随行人员,开始了这场登山祭礼。 步骤环节也没什么可说的,和过往的其他祭祀典礼并无区别。 先在山下摆一场,然后沿着清扫好的山道登山至指定位置,那里有搭建好的祭坛,然后再摆一场,就算结束了。 稍微特别的一点就是山上那一场除了常规的祭祀仪式外,还加了个一个刻石颂功的环节。 这个环节不是什么创举,但也并不常见。 峄山祭礼本质上是嬴政在为真正的重头戏泰山封禅做预演准备,所以这些环节也都会在泰山重演——届时才是重点。 此次祭礼,出席成员近百人,每一个人的身份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有帝国重臣,诸如相国李斯,也有百家高人,比如小圣贤庄掌门伏念。 为了保证这些人的安全,峄山山道上布满了帝国士兵,同时整座山峰都被百战穿甲兵封死。 在暗处,还有大量的罗网杀手和影密卫暗探暗中窥视。 可以说这座不算多大的小山上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不过即使如此,峄山的防卫也没有到达密不透风,无懈可击的地步。…。。 一座山,哪怕是没多大的山,也不是那么好封锁的。 韩信封锁了所有正常的进山道路,以及绝大部分不正常的进山道路。 对于普通人来说,现在的峄山是绝对进不去的,但对于可以飞檐走壁的江湖人来说,进山只是变麻烦了。 只要他们想,悬崖峭壁都能强行翻过去,何况只是崎岖一些的‘山路’。 韩信对此也无可奈何。 几千士兵看起来很多,但真散开了也就那样。 他不可能让手底下的士兵手拉手把峄山围一圈,那样除了现眼丢脸外没任何作用。 只能安排足够的人手把守住关键要道后,再安排剩下的人手在顾及不到的地方来回巡视检查。 当然,这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嬴政那边带着人上山,这边韩信就收到了消息。 “将军,巡逻的将士发现有人进山的痕迹。” 韩信听着传令兵汇报的内容,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但也没为此过分烦扰,摆了摆手,“传令下去,加强巡逻,高度戒备。” “是!”士兵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韩信心中暗叹自己接了个苦差事,却也只能继续调整防守方案。 他当然不会下令让人去追击上山的人——百战穿甲兵只是普通人中的精锐,压根也没有追踪那些江湖高手的实力。 况且山上的防务并不归他管。 那是嬴政的贴身卫队,罗网,以及影密卫的职责,他只负责防守山下。 现在防线被突破已经是事实,他想补救基本就只有一个选择——阻截。 当然,不是现在去阻截那些上山的人,而是等他们下山的时候。 刺杀行动不论成功与否,这些人肯定都是要逃走的,那个时候才是韩信唯一补救的机会。 他不可能拦住所有人,也不需要拦住所有人,只要有所收获,对嬴政那边有个交代就行。 他过来接手百战穿甲兵保执行戍防任务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只有一个目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实在不行也得功过相抵。 在峄山这种开阔的自然环境里,这群江湖人铁了心想搞刺杀,韩信是真的想不到该怎么阻止。 原本他想着可以借助古寻的名头震慑住那些反秦势力,再加上刺杀嬴政本身的风险,应该有机会将危险消弭于无形。 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最关键的古寻不在,而且还有人刻意引诱那些反秦势力动手。 偏巧嬴政还好死不死的要先搞一场峄山祭礼给泰山封禅预热,让那帮反秦势力的人凭空多了一次机会。 韩信对此无话可说,只能去墨家那边提醒了两句。 他是希望能借此让盖聂和逍遥子这两位保持克制——整个峄山地区,就他们俩最危险,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额外风险。 韩信不认为刺杀行动能成功,但如果场面闹得太难看,嬴政的心情只怕会不太舒服。…。。 届时他只是迁怒儒家倒还好,要是顺带着迁怒到自己的头上就不妙了。 现在他要做的补救措施,也是为了让自己不成为迁怒的对象。 有功有过,功过相抵,他还是一个小透明,一切相安无事。 当然,要达成他的目的,还得把这最后一步给做好。 韩信的目光看向一旁扛着镰刀,一脸幸灾乐祸的梅三娘身上。 为了保险起见,他其实很需要一个足够好用的工具人,来将阻截线铺的更开一些。 但是梅三娘……实力足够,人却不够靠谱,不怎么听指挥。 对于精擅兵法的韩信来说,不可控代表着最严重的缺陷,也意味着不可用。 但是没人可用的他,不用梅三娘也得用了。 闲置着也是浪费,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有收获就最好,没有的话,也只是少了一道保险。 反正光凭韩信自己也足够达成目标。 “你,按照预定方案,去驻守西线吧。”韩信对梅三娘命令道,“注意戒备,随时准备迎敌。” 刚听了有人偷摸进山正高兴的梅三娘一听来活了,脸顿时垮下去了,不过也没有使性子拒绝韩信,不满的哼哼几声后,扛着自己的大镰刀走了。 韩信看她这副模样,越发确定这女人肯定会磨洋工。 不过他没怎么在意,西线是最不重要的一个方向,她磨洋工也无所谓。 此番祭礼,嬴政他们是由峄山西南角,走东北向上山,所以西南方向安排了最严密的防卫力量,只要那群反秦势力的人脑子没问题就不会走这个方向撤退。 韩信派梅三娘去的西线,严格来说是西北方向,那边驻防薄弱,不是防守重点。 山有山势,水有水势,顺势而为才是最合适的路线。 峄山山系是东南走势,那些反秦势力的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峄山,东南方向是最佳选择。 走西北向的话就是逆势而为了。 不仅会拉长撤退路线的距离,而且行路难度也直线上升,徒耗体力。 来的时候他们需要隐藏踪迹,所以隐蔽是第一要务,哪里偏走哪里。 但撤退就不能这么搞了,要哪里稳走哪里。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次一点的选择,走东北向。 路程会短很多,但通行难度还要在西北向之上,属于只有高手才能走的路。 韩信不相信这群反秦势力的人能凑在一起撤退,那样不仅目标大,容易留下可供追踪的痕迹,而且还可能背后挨刀子。 分散撤退的话,肯定每个方向都有人选,但东南向一定是最多人选的方向,而且高手会相对较少。 正适合他抓人将功抵过。 ……………… 韩信这边紧锣密鼓的调整布防,等着敌人自动送上门的时候,山上也没消停。 嬴政已经乘着羊车,在一众随行人员的簇拥下,抵达了祭坛所在。…。。 此处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只等嬴政正式焚香祷告,敬礼祭天。 当然,最首要的事,是立碑刻石,偈颂功德。 所谓功德,就是嬴政的功绩,诸如扫灭六国一统天下之类的。 一方面,以此为纪念,昭告世人始皇帝的功绩,另一方面,算是向老天爷做个展示,或者说陈述。 毫无疑问,前者更具现实意义,后者则更像是为了配合祭礼,表现对老天爷的尊重。 不过嬴政更看重的是哪方面就不好说了。 这一过程,将由嬴政亲自颂功于天,然后由相国李斯记录在石碑上——找李斯记录,一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是因为他字儿好。 但在李斯刚就位,嬴政还没开始之际,意料之中的袭击发生了。 一道枪芒,两道剑光,从三个方向划破空气,直奔嬴政而去。 突如其来的惊变引起了很多人的惊叫,不过作为当事人的嬴政倒是很淡定。 因为位置的缘故,出手的人距离嬴政很远,哪怕他们的速度很快,攻击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穿过周遭的随行人员和守卫,冲到嬴政面前。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帝国这边的防卫力量做出反应了。 负责值守的禁军卫队并没有阻止刺杀者的能力,周遭隐藏的罗网杀手和影密卫暗探也没有这个实力。 好在除了这些常规单位,帝国也是安排了英雄单位的。 影密卫统领章邯最先现身出手,龙骧大剑出鞘,直接挡住了中路那杆漆黑大枪。 枪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发起这场刺杀的主使者田横。 另外两路刺杀者紧接着也遭到了阻拦,出手的自然是赵高麾下的王牌,罗网六剑奴。 而他们的对手则是奔雷剑主陈和,以及青光剑主雪女。 墨家选择了参与刺杀行动,并且由雪女直接参与行动。 陈和也因为古寻不在的缘故,选择了加入进来。 十个人,划分出两处交手战场,所有人都避开了他们。 章邯的实力略逊于田横,但不算质的差距,短时间内足以缠住对方。 而陈和雪女那边,情况就比较糟糕了。 他们俩同为七剑剑主,此前却没怎么联手作战过,基本上就是各打各的。 这种毫无默契的打法,面对配合紧密,六位一体的六剑奴很吃亏,几乎一上来就陷入了险境,远不如鬼谷纵横面对六剑奴时挥洒自如。 当然,硬实力的差距才是主要原因。 总之,刺杀者一方一上来就落入了下风。 同时,周围的禁军卫队,以及影密卫和罗网杀手也围了上来。 让他们主攻不行,但从旁协助还是没问题的。 要是他们也加入战局,只怕田横三人马上就要落败。 好在执行刺杀任务的人远不止是他们三个。 同一时间,更多的人从周围的隐蔽处冲了出来。 他们是其他势力的人手,实力比之田横三人有所不如,但也都是上乘好手。 田横三人主攻,他们负责协助,阻截现场的其他防卫力量,以免主攻手陷入围困。 有了他们的干扰,田横等人的情况总算没有继续恶化,但也不容乐观。 帝国的人在袭击发生第一时间就发出了紧急信号,召集援兵。 不出意外的话,不足半刻钟更多的禁军卫队,罗网杀手,以及影密卫,乃至山下驻防部队就会源源不断赶来。 不过田横同样安排了人手去阻击援兵,估计能拖上一时半刻。 只是时间对他们来说,貌似也没什么用,刺杀行动明摆着已经失败,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安全撤离。 不过无论是主攻的田横三人,还是协助的各势力人手,似乎都没有逃跑的打算,还在强撑着。 这明摆着有问题,所以帝国这边并未因此彻底放松。 赵高负手而立,紧紧的守在嬴政身前,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被保护的嬴政看着眼前的糟烂局势,脸色阴沉如水,但并未气急败坏,保持住了沉着,始终一言不发,似乎在静待贼人伏诛。(本章完) 39314491。。 ...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垂成 混战还在继续,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僵局之中。 刺客那边已经落入了下风却强撑着不肯放弃,帝国这边呢,嬴政也没有下令加强攻势,直接一波带走刺客——帝国的援兵虽然没来,但并不是没有其他人可用了。 还有周围这一大票旁观的随行人员呢。 他们此时只是旁观着战局发展,没有任何人试图干扰。 实际上他们中有不少人是有实力参与进去,协助帝国的人手攻击刺客们的。 有会武功的帝国官员,比如王离这样的将门武勋。 也有实力不俗的非官方受邀人员,比如小圣贤庄掌门伏念。 但他们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出力的意思。 因为嬴政没有下令。 他们都是来参加祭礼的,每一个人都穿着最正式的服装,打扮的光鲜亮丽,纤尘不染,根本不方便跟别人动手。 没有嬴政的许可就随便出手,万一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籍,脏乱不堪,等到骚乱平息,皇帝继续祭天行礼,自己还怎么参加? 参加不了祭礼不是什么大事,少了一份荣誉而已,可要是因此触了嬴政的霉头,这个后果谁能承担得起呢? 即使有个别脑子不太灵光的人想不到这一层,看周围其他人都默默旁观后,基本也都选择了随波逐流。 当然吗,这一切的前提是嬴政没事,刺客那边落入了下风。 要是嬴政危在旦夕,肯定就没人顾忌这种细枝末节了。 救驾才是最大的功劳。 在诡异的沉寂中,田横等人的状况开始逐步恶化。 面对六剑奴围攻的陈和和雪女已经负伤,还能撑多久很难预料。 田横见状攻势越发凌厉,然而章邯的武功就突出一个稳扎稳打,一手大剑一手短剑,左右开弓,滴水不漏。 就在田横等人即将难以为继的时候,他们的后手也终于发力了。 四周突然涌现出漫天的金光,凝结成一个个扭曲游动的符文,随后串联勾结,卷做几条硕大的光带,分别朝着章邯和六剑奴席卷而去。 金光萦绕之下,刺杀团队的最后一位主攻手也随之现身。 人宗掌门逍遥子。 虽然韩信特意去警告了一番,但最终逍遥子还是亲自参与了这场刺杀。 他也是这场刺杀行动中,目前为止实力最强的人,出手的第一时间就协助田横等人压制住了他们的对手。 不过逍遥子的目标并非是六剑奴或者章邯,而是嬴政。 所有刺杀者的目标,也都仅仅只有嬴政一人而已。 先行压制六剑奴他们,既是为了缓解田横等人的压力,也是为了确保他们无法抽身过来阻击自己。 随后逍遥子一手雪霁,一手掐指结印,浑厚的道家真气犹如雪花般凝结飘落,化作布满空间的剑光,杀向嬴政。 见到逍遥子现身,赵高的嘴角不由翘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可不在乎有多少人来杀嬴政,或者说……他巴不得来的人越多越好,场面越热闹越好。 当然,该他做的本职工作,他肯定认真的做到。 赵高身上浮现出一层殷红似血的真气流光,一抬双掌主动上前对上了逍遥子。 在场也就只有他,有能力阻击逍遥子这位人宗掌门了。 逍遥子的剑气虽然锐利难当,然而面对赵高这一双苍白纤细的肉掌时,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赵高的身形如同鬼魅,一眨眼的功夫直接突破了逍遥子周身环绕的剑气,贴到了他近前。 而后十指弯曲,尖长的指甲就如同刀刃,带着凛冽寒光划向逍遥子周身要害。 对于赵高的实力,不久前才交过手的逍遥子心中有数,及时以雪霁挡住了对方的指甲。 二者相交,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尖啸,赵高愣是用自己的指甲,在雪霁上擦出了一连串的火花。 逍遥子对此倒是淡定,继续和赵高纠缠。 至此,刺杀团队的最后一名主攻手逍遥子,也被赵高缠住,无力威胁嬴政。 不过嬴政身边也随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再无任何一个高手保护,只有一群很难说能起多少作用的禁军卫队,以及一些罗网杀手和影密卫暗探。 照理说赵高不该离开嬴政亲自去迎敌,他的第一要务始终是保证嬴政的安全。 但逍遥子,却是一个特殊的刺客。 作为道家人宗掌门,他的手段远比寻常江湖人要复杂诡谲的多。 这样的人是决不能让他靠近嬴政的,否则说不准就会被他抓住一个机会,直接隔空一道真气收割掉嬴政的性命。 偏偏他的实力又出奇的高,只有赵高亲自出手,才能将其拦截在安全范围之外。 嗯……一切都是合乎情理,赵高很少会让自己落下话柄或者破绽。 一时间,场面越发热闹起来,三处战场打的热火朝天,不过整体上局势还是朝着帝国这边滑落。 然后,不出意外的又出现意外了。 一道电光骤然从外围冲了进来,一转眼的功夫就突破了最外围的混战防线,然后轻松的越过无暇分心的田横等人,如离弦之箭扑向最核心处的嬴政。 能够有如此速度的,当然是身为盗王之王的盗跖了。 他是今日这场刺杀行动的最后一环,负责在合适的时机,突袭嬴政。 眼下无疑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如果正面战斗的话,嬴政身边的护卫哪怕打不过盗跖,也能缠住他相当长一段时间,毕竟盗跖擅长的只有轻功,实际战力很一般。 但此刻的盗跖不需要和他们纠缠,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援兵未至,帝国这边的人手并不是那么充足,嬴政周边的守卫也做不到密不透风,存在很多薄弱之处。 对于盗跖来说,钻漏洞就是他的对口专业。…。。 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去,他已经冲至嬴政近前,掌间瞬飞轮已经按捺不住的旋转不休。 有护卫在不顾一切的朝着他硬扑过来,不过盗跖都不在意了。 只差几步,只需一瞬,他就可以亲手收割掉帝国皇帝的性命。 这些人,都阻止不了他! 但他错了,还是有人能阻止他的。 一脸兴奋,直奔嬴政而去的盗跖脸色突然一变,临时变向翻身一跃转向别处,同时甩出了手里的瞬飞轮。 下一刻,铛的一声脆响,瞬飞轮被击飞,一个人站在盗跖原本的位置上,手中拿着一把短刃。 看见这一幕,帝国一方的人不由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不少人开始疑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谁。 人群中,小圣贤庄掌门伏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出手截击盗跖的人他认识,是儒家的人,也是今日受邀参与祭礼的人之一,但……他记得对方是文派的啊! 能被嬴政邀请参加祭礼的儒家弟子,都是儒家内部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位也不例外。 伏念和他不熟,但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所以这人之前为什么一直隐藏自己会武功这件事? 而且,伏念还记得,这家伙貌似对帝国有很多不满的地方,又怎么会出手救下嬴政呢? 怕被牵连? 伏念心中的疑惑没人能解答,但场上的局势还在继续发展。 盗跖一击不成,也不恋战,毫不犹豫的抽身撤退。 另一边的田横等人眼见盗跖失败,也彻底放弃了刺杀行动,开始尝试脱身。 至此,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帝国这边所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出手阻截盗跖的人,突然返身杀向了嬴政。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嬴政身边的护卫都松懈了下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就这样,在嬴政空门大开的情况下,携刃杀向了帝国的皇帝。 此时的他,比之前的盗跖更接近成功。 这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一旁闪出,身穿禁军甲胄,手提越王八剑之一的掩日,正是罗网的又一名天字杀手。 掩日就要动手阻拦那名突然倒戈的儒家弟子,然而旁边却冲过来又一个搅局者,死命拦住了掩日。 人群中的伏念这下彻底绷不住了,脸都开始走形了。 新冒出来这个人他也知道,也是儒家弟子,而且还是之前那个的同门! 他们怎么……会参与刺杀嬴政!? 儒家,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刺客了!? 不管伏念心中如何叫苦不迭,但是场上的局势不会因他而改变。 后来那个搅局者的实力不如掩日,但是在不计生死的情况下,还是拖住了掩日短短一瞬间。 而这,已经足够另一个人完成刺杀了。 嬴政冷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锋刃,眼神冰冷,半步也没退——不退,是因为他知道退也没有用。…。。 这时候,嬴政的身份突然涌现出一缕火苗。 这缕火光让刺客愣了一下,但并未停下动作。 紧接着,火苗瞬间扩大成足有一人高的火团,一道身影从火光中隐约浮现。 最后,一只手从火中伸出,一把攥住了刺客的手,他手里的短刃也停在了嬴政身前尺许的位置,再不得寸进。 火光散去,古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狭长的眼眸扫过一圈,古寻一言不发,微微发力攥紧手掌,火光自其掌间乍现,瞬间将刺客吞噬。 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对方就成了一堆焦炭,平和的躺在了地上,倒是他的短刃完好无损的落到了地上。 古寻一出现,田横他们再不敢逗留片刻,彻底放弃了刺杀行动,光速撤退。 缠着掩日的那个人也想跑,古寻见状踢了一下地上的短刃,随后寒光如电闪一般疾射而出,瞬间穿过那人身体,直接将其一剑穿心。 收拾了这两个关键跳反的刺客后,古寻没有去追击其他刺杀者,转看向嬴政,揖手一礼道: “来晚了一点,还请陛下见谅。” 嬴政神情恢复了轻松,不再像刚才那样阴沉,一抬手回道,“国师来的刚好,不晚,祭天之礼正要开始呢。”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那些反秦势力的人已经跑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影密卫和罗网也不是吃闲饭的,已经前去追击了。 这也是古寻不亲自去追的原因。 他们才是干这活儿的人,古寻既然来了,自然是留在嬴政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他。 ……………… 半个时辰后,盗跖雪女和逍遥子三人已经逃离了帝国的追击,汇合接应的盖聂,一同坐上了班大师驾驶的机关朱雀飞离峄山。 “怎么样?”顶着巨大的风声,班大师一边驾驶朱雀,一边扯着嗓子吼道。 “失败了!”盗跖扯着嗓子回了一句。 班大师倒也不失望,之前看几人上来时的神色就知道应该没成功,接着问道: “怎么回事?” “古……”盗跖觉得这么喊实在有点费嗓子,于是改口道,“回去再跟你说!” 班大师点点头,不再追问。 现在这个环境确实不适合沟通,讲不两句话嗓子估计都哑了。 ………………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机关朱雀在一处林间空地降落。 这里是墨家的一个全新临时落脚点,之前那个已经被弃用了。 隐藏好机关朱雀,班大师进了屋子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快说说吧,怎么失败的?” “田氏一族说的内应没起效果?” 盗跖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后,还是由盗跖回答道: “别提了,古寻赶过来了。” “啊?”这个答案是班大师没想到的,他愣了一下,追问道,“是他导致行动失败的?” “嗯。”盗跖很郁闷的点了点头,比划着叹气道,“就差一点,田氏一族联络的那个内应就能杀了嬴政,就差那么一点点!” “功败垂成,时运不济,也是无可奈何的情况。”逍遥子相对平和的多,还宽慰了盗跖一句。 “哼……只能认倒霉了。”盗跖肩头一垮,长叹一声,也没再纠结,转而说道,“不过这一把最亏的还是田氏一族那边,搭进去两个内应,结果因为这种原因失败了。” 盖聂突然插话问道,“那两个内应是什么人?” 盗跖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这谁知道?” 逍遥子从旁补充道,“他们都是今天参加祭礼的随行人员,具体什么身份,就得再查一查。” “怎么,盖先生觉得有问题?” 盖聂沉着的点了点头,强调道,“最好尽快确认他们的身份。” “他们有问题?”盗跖好奇的问道。 盖聂想了一下回答道,“他们的身份有问题。” 接着他又强调了一句,“嬴政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本章完) 39314784。。 ...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保证 峄山上,古寻稍落于嬴政身后,跟着他朝山顶走去。 遍数峄山上下,最有名的莫过于东北侧山顶的小鲁台。 昔日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泰山是哪座山,天下人都很清楚,但东山具体是哪一座,尚有争论,而峄山正是‘嫌疑山’之一。 所以山上也就有了‘小鲁台’这一名胜景点, 至于孔子当年是否在这里登山‘小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古寻惊退反秦势力的刺杀者后,嬴政一切如常的举行了祭天典礼,但是并没有直接按照原定的仪式下山,而是单独带着古寻朝小鲁台而去。 祭台的位置只在半山腰,并不算很高的地方,距离山顶部的小鲁台尚有一段距离。 这当然不合规矩,也不合礼节,不过天大地大,嬴政最大,他说可以就可以。 没人敢在嬴政刚刚遭遇刺杀后触他的眉头。 君臣二人沿着细碎的山道一路向上,嬴政望着远方的红日,开口问道: “国师真是刚刚才赶到?” 古寻咧嘴一笑,回道,“倒也没那么及时,不过确实来晚了,他们已经动手了。” “我想着,不如就多等一等,看看他们有什么手段。” 嬴政沉默了片刻后,才冷笑着说道,“确实是好手段……国师认识那两个人吗?” 古寻耸了耸肩,“陛下你是了解我的,这种问题我从来不关心。” 嬴政闻言又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接着又问道,“国师怎么会来晚?” “有事绊住了,耽搁了点时间。”古寻含胡不清的回答了一句。 嬴政侧目瞥了古寻一眼,反问道,“还有事能牵绊住你的脚步?” 古寻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个凡人,总会被一些事牵绊住的,陛下。” “凡人吗……”嬴政轻声呢喃了一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古寻走在一旁,嘴角含笑,神情毫无变化,似乎完全没听见嬴政的呢喃声。 片刻后,嬴政从失神中醒过来,颇为意兴阑珊的问道,“今日的事,国师怎么看?” 古寻想了一下,笑着回道,“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哦?”嬴政听到他说自己被刺杀是好事也不生气,只是用略带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峄山,或者泰山,总有一处要出事的。”古寻笑呵呵的解释道,“陛下你可是个十分诱人的目标。” “况且今日这场刺杀,背后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在推波助澜,更令他们难以按捺。” “他们今日若是不行动,只怕被影响到的就是泰山封禅了。” “国师的心态,倒是一如既往的洒脱。”嬴政听完后如此评价道。 古寻耸耸肩,“已经发生了,当然要看开点。” 嬴政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国师认为,泰山封禅时这些叛逆分子不会再次行动了?”…。。 古寻抿嘴一笑,语气转冷的回道,“接下来我会全程随行,请陛下放心,泰山封禅,绝不会出任何意外!”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还不老实,古寻也会保证封禅不会被干扰到。 全天下只有古寻敢对着嬴政如此放话。 同时,也只有古寻说这话,嬴政才愿意相信。 嬴政罕见的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这话,才像是朕熟识的那个古寻会说出来。” 古寻笑笑不作回应,看向前方,“陛下,小鲁台到了。” 说是个景点,其实也就是块山顶上的空地。 这个时代毕竟没有旅游业这种东西,借个名头吹嘘一番也就是极限了,没谁会特意跑到山顶上大兴土木。 站在山巅,嬴政俯首看去,周遭景色尽收眼底,确实颇为有‘小鲁’之意味。 不过嬴政的心态倒是没什么起伏变化。 这所谓的山巅绝景,对他这个皇帝而言,也就那样吧。 即使是泰山山巅也未必能给他多少震撼感,何况只是‘东山’呢? “登东山而小鲁……国师可有此感?”嬴政侧目看向古寻,平静的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只是一座山罢了,也没多高,况且……鲁国都没了。” “陛下呢?” “哈!”嬴政一振衣袖,再次露出真切的笑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豪迈,“朕从来都在山巅!” 古寻闻言没有作声,沉默了片刻后方才意有所指的回了一句,“陛下可曾想过一个问题?” “说!” “有上山,就要有下山,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山巅的。” 嬴政回头看向古寻,目光沉凝,却并未说话。 古寻含笑和嬴政对视,眼神中并无和其对峙的意思,只是平静的回望。 几个呼吸之后,嬴政转过身,“是该下山了。” 古寻迈步跟上,依旧一言不发。 ……………… 墨家落脚点内。 “你们说,那家伙会不会一直躲在旁边看戏,最后才故意冒出来吓所有人一跳?”盗跖摸着下巴,提出了一种可能。 盖聂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就他对古寻的了解,这绝对是他能干的出来的事。 班大师捋着胡子,质疑道,“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吧?” 在班大师看来,古寻完全没有放纵事态发展到最恶劣情况的理由。 如果盖聂的猜测不错,这件事根本就是赵高策划好的阴谋,古寻更没有理由助长罗网的气焰。 盖聂想了一下,回应道,“如果这一切是个阴谋,或许……提前引爆它是更明智的选择。” “他如果知道赵高的阴谋,应该有更合适的处理方法吧?”班大师再次提出了质疑。 “我们知道的太少,一味的猜测,有太多的可能了。”盖聂摇了摇头,没有继续顺着班大师的疑问做推论。 虽说想猜的话,也能想到合理的可能,但没必要。…。。 雪女沉声插话道,“我们现在的所有行动都太被动了。” “唉!”班大师抚须叹气道,“说的没错,只是……我们似乎并没有扭转局面的好办法。” “你们有什么想法?”班大师看向其他同伴。 盗跖一摊手,撇着嘴回道,“让我动手没问题,动脑子就算了。” 雪女直接沉默以对。 她对动脑子的事也不是很擅长。 班大师也没指着他俩,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盖聂和逍遥子两条大腿上。 盖聂没有第一时间发表意见,逍遥子抚须稍作沉吟后先开口道: “还是先和田氏一族那边联系一下吧,或许能获得更多信息。” “这件事,绝不能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 盖聂跟着也开口道,“嬴政刚经历过刺杀,帝国正值敏感时期,现在不宜再有大动作,要低调行事。” 他们俩的话结合起来就是——先混着。 难得汇聚了这么多的反秦势力,墨家现在完全没必要当出头鸟,还是大家凑在一起,共同商议,共同研究,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也好一起背锅。 班大师忍不住呲了呲牙,因为这两个大腿给出的回答,并不能改变如今全面被动的局面。 但是他也想不出更合适的方案,只能摇头作罢。 ……………… 峄山山脚下,古寻找到了正在重新调整防线的韩信。 之前韩信做的安排非常正确,带着人轻松的抓获了一批从山上逃下来的叛逆分子,甚至比他预料的收获还要多一些——因为古寻的突然出现,吓到了不少人。 虽然没抓住什么大鱼,却也足够将功折罪了。 “你小子,糊弄事很有一手嘛!”对于韩信的操作,古寻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韩信一摊手,很无奈的回道,“还请大人体谅,我手底下这些人真的不够用。” 要是把完整的百战穿甲兵交给他,韩信倒是能勉强……也拦不住所有人。 一来像陈和田横那样的顶尖高手实在难以精准拦截。 二来是大环境不允许他这么操作。 嬴政要在山上刻石颂功,祭天祷礼,你在山下用士兵把整座山围得水泄不通,实在是不够体面。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 但一般情况下,戎和祀不会结合到一起,至少不会这么简单粗暴的结合到一起。 古寻也只是调侃一句,并未真的上纲上线,改口问道,“带领百战穿甲兵的感觉怎么样?” 韩信想了想,回答道,“我多少能够理解当初王离怎么敢那么随性的带兵了。” 大泽山一战,韩信能够一举重创百战穿甲兵,王离本人的轻敌自大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韩信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在夸赞百战穿甲兵的硬实力——因为这支军队够强,所以王离才敢如此蔑视农家。 既统领过农家弟子,也带过百战穿甲兵的韩信说这话无疑是最具说服力的。…。。 “除此以外呢?”古寻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 韩信沉吟一下后回道,“有人拖后腿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有二五仔拖后腿使绊子,是王离当初兵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现在韩信也体验到了一把……虽说他没有像王离那样被坑的那么惨。 “拖后腿?”古寻笑呵呵的故作不知问道,“谁拖你后退了?” 韩信看着装模做样的古寻,想了一下后没有直接说罗网的名字,而是回道,“梅三娘。” “她似乎故意放跑了一些重要人物。” 见韩信不上套,古寻也没继续耍他,转而说起梅三娘的问题: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副手。” 韩信迫不及待且直言不讳的回道,“她性格执拗,不听指挥,经常擅作主张,擅离职守,阳奉阴违,且……思想很危险……” “可以了,可以了。”古寻急忙抬手打断韩信,“看来你确实够讨厌她的。” “不过,以梅三娘的脑子,你想搞定她也不难吧?” 韩信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不,并不容易……一个一根筋的女人很麻烦。” “而且,她不值得。” 为将者,若是连个手下都摆不平,未免就太不合格了。 但梅三娘这种目标,实在不值得让韩信多花心思在她身上。 对于韩信这个理由,古寻张了张嘴,发现貌似也没法反驳。 能做到,不代表就要去做,总得考虑一下付出和获得是否等价。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副手呢?”古寻转而问道。 韩信毫不犹豫的回道,“都行……只要不是梅三娘就可以。” 对于韩信而言,副手只要听话就够了,至于能力……无所谓。 原本钟离昧是最佳的选择,他和韩信是好友,同时恪守军人的准则,绝对的令行禁止。 可惜暂时被封号了。 对于‘都行’这个不亚于‘随便’的回答,古寻感觉有些牙疼。 “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 “呃……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大人你是否支持。”韩信略带犹豫的回道。 古寻闻言却是毫不犹豫的一抬手否决道,“那就不用说了,我不支持。” 韩信可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他都没好意思第一时间说出来的人选,恐怕不是能随便调给他的。 没有头绪,古寻索性摆烂,“反正你一个人也能凑活,对吧?” 韩信没说话,愣愣的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手里有兵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概无所谓。 “嗯。”古寻一拍手道,“那就先凑活着,反正等泰山的事了了,你估计还会闲置很长一段时间,这些问题可以慢慢解决。” 韩信眼巴巴的望着古寻,倒也没说啥。 老实说,真正掌兵——尤其还不是农家那种非职业士兵——以后,韩信是真的很迷恋这种手上有兵权的感觉。 但小胳膊拧不过机关兽,古寻说要他闲着,他也就只能老老实实闲着。 古寻没管他乐意不乐意,继续说道,“你觉得百战穿甲兵适合你吗?” 韩信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有点意思啊。 这话里的意思是……让我真正执掌百战穿甲兵? 没有思考太多,韩信直接回道,“适合!我带什么兵都适合!” 因为‘兵仙’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古寻倒也不觉得韩信这话是在吹牛,只是很认真的再度确认道: “你确定,它适合你?我的意思是非常适合那种。” “呃……”见古寻认真,韩信也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回道,“百战穿甲兵的个人风格很浓厚,跟我的风格并不相合,而且他们的装备里有太多公输家的机关造物,我对那些东西不够了解。” “不过,我确定自己可以发挥出百战穿甲兵的真正实力。” “嗯。”古寻轻哼一声,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说法,只是拍了拍韩信的肩膀,就转身离开了。(本章完) 39314410。。 ...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沟通 古寻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在逗韩信玩,而是如韩信猜想的一样,确实在考虑让他真正执掌百战穿甲兵。 这件事看起来很难,实际上……那也是真不容易。 帝国的兵权归属其实非常的……特别。 简而言之,就是理论上皇帝掌管天下兵马,但实际上重兵都掌握在某个人手里。 当然,这里的重兵指的是那些由职业军人构成的精锐兵团,比如黄金火骑兵,也比如百战穿甲兵。 前者被蒙家牢牢握在手里,后者则由王离掌控。 这类军队其实在绝对数量上只是少数,真正占大多数的是非职业军人,也就是动员兵,即服兵役的普通老百姓。 如今南北两大战场的帝国士兵主力都是动员兵,总数高达数十万。 乍一看,嬴政似乎已经失去了兵权,实际上……也就只是看似如此而已。 帝国的将军虽然握有兵权,但也真的只有兵权。 而只靠士兵,是造不了反的,除非有人能掌握让士兵不吃不喝且刀枪不入的奇技淫巧. 惟一一个例外的人就是蒙恬,他这些年一直总揽北地诸郡的军政全权,不过这也是在有扶苏这个皇长子亲自监督的情况下。 即使如此,他如果动什么歪心思的话,也得先把自己九族基本全搭进去做沉没成本。 总而言之,虽然百战穿甲兵基本等于是王家的自留地,但如果嬴政真的虢夺他们的兵权,也没有人能反抗。 所以古寻这个构想还是有实现的基础的。 最关键的是,现在大环境也很合适。 泰山封禅之后,王离的处罚就要下来了。 不过现在就已经基本确定——去戴罪立功。 南北战场选一个,去给主将当副手,重新积攒军功,将功折罪。 这惩罚已经很轻了,并不算是亏待王离。 他虽然是上将军,但南军主将屠睢和北军主将蒙恬的身份地位一点都不比他差,给这两位当副手不算丢人。 编制需要补充的百战穿甲兵并不会跟着王离一同参与南北战场,会暂时闲置,这就是韩信的机会。 不过是否要推动这件事,古寻还需要考虑考虑。 一方面,就是他之前问韩信的那个问题——百战穿甲兵是否适合韩信他不清楚。 若是废了大力气把百战穿甲兵弄过来,结果韩信并不能完美发挥这支王牌部队的实力,岂不是白折腾? 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嬴政的想法。 虽说单独的兵权并不能构成对嬴政皇权的威胁,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无底限的容忍兵权落入旁人手里。 古寻,或者说长公子派系本就和蒙恬走得很近,拥有黄金火骑兵的全力支持,同时对平阳重甲军也有很强的影响力。 若是百战穿甲兵也被古寻他们这边掌握了,就等于说长公子派系得到了帝国绝大多数的精锐部队的支持。…。。 这多少是有些犯忌讳了。 当然,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疑虑,但这件事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 而古寻更看重的是……不能浪费。 这种王牌军队组建起来不容易,若是不收拢到自己的手底下,回头成了对手未免可惜。 ……………… “你被人算计了!” 同样逃离了峄山的陈和在一处安全地点和田横重新会面,一见面就语气阴沉严肃的提醒了他一句。 田横不明所以,皱着眉头回道,“什么意思?怎么我就突然被算计了?” “你以为古先生是恰好在最后关头赶到救下嬴政的吗?”陈和冷淡的质问了他一句。 “不无这种可能吧?”田横一摊手,扬着眉头反问道。 他当然也怀疑事情是否会这么巧,但觉得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据说当年荆轲刺秦要是国师古寻晚到了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能成功呢。 “为什么只死了那两个人?”陈和冷着脸,继续问道。 “他们离得近?”田横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有些懵逼的试探着回道。 陈和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因为古先生只想要他们两个的命!” “他们有问题!” 陈和做了个很肯定的推测,接着又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你怎么接触到他们的?” 田横一摊手,略显茫然的回道,“我没接触过他们啊,都是大哥提前安排好的。” “至于他们的来历……好像是儒家的人。” 陈和脑子还算好使,但对这些弯弯绕绕其实也不很了解,听了田横的回答后直觉告诉他有问题,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问题,只能再次强调道: “其中肯定有问题,你最好弄清楚。” “所以有什么问题呢?”田横没有陈和那份直觉,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这你不该来问我。”给不出答案的陈和只能如此回道。 “啊?”田横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理解的表情。 你说的有问题,不问你问谁呢? 陈和没搭理他。 问谁? 当然是去问田横的大哥田儋了! 那两个人的具体情况只有田儋了解,想要探明真相也只能从田儋那边着手。 不过这没必要特意跟田横说明,因为这家伙没头绪自然会联系他大哥。 该提醒的提醒了,陈和不在逗留,转身离开了。 但走之前,还是留下了最后一个忠告: “接下来,你不要再有任何行动了。” “古先生留手一次,不代表还有第二次。” 看着走远的陈和,田横不爽的咂摸了几下嘴。 他不是不爽陈和,而是对自己目前一头雾水的现状很不满。 然后他就如陈和所料的,准备去联系他大哥了。 ……………… 次日。 由于峄山刺杀的发生,薛郡全郡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周遭的帝国驻军全部被调过来搜捕叛逆分子。…。。 不过作用嘛……只能说见仁见智了。 反正帝国军队的搜捕没能对墨家和田氏一族造成太多干扰。 班大师他们很快就和田横重新联系上,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见了面。 “针对儒家的局?”听完班大师他们对昨天那场刺杀背后真相的猜测后,田横露出了一脸惊诧,下意识嘀咕了一句,“还真有阴谋?”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前来会面的班大师和盗跖全都听见了。 盗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之前就知道?” 田横闻言回过神,摇了摇头,“不,只是有人提醒过我一句。” “冒昧的问一句,这个人是谁?”班大师捋着胡子追问道。 田横也没有隐瞒,坦言回道,“是陈和。” “陈和公子……”想到陈和和古寻的关系,班大师急忙追问,“他还说了其他内容吗?” “没有。”田横摇头回道,“陈和应该知道的不多,只是察觉到了刺杀背后有隐情。” 班大师听完后和盗跖对视一眼,然后斟酌着用词提出了这次见面的真正目的: “这一切,目前还只是我们的猜测,尚需求证。” “想要搞清楚真相,还需要贵方提供必要的支持,不知道田公子是否……” 话到最后,班大师留了些余地,没有说尽,但意思足够明白了。 田横也爽快,很大气的一摆手道,“放心,这次刺杀是我发起的,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发信询问我大哥,等收到他的回信,想必就会有眉目了。” “至于我目前,恐怕没法给你们提供情报,因为我也是一头雾水。” 田横这么配合倒不是他人实诚,而是和他话里说的一样,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责任。 刺杀行动是田氏一族发起的,整个行动过程也是他们这边主导策划的,如果其中有问题,那他就有责任弄清楚。 同时也是不想便宜了罗网。 而最关键的是,他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背后的阴谋是针对田氏一族,或者说这次刺杀行动的参与者的,他可能还会更慎重一些。 但照班大师他们所说,完全是冲着儒家去的……而儒家死不死,实在不关他事。 反正他能配合就尽量配合,也是减少自己这边的责任。 当然,这事对田氏一族其实并不是小事。 如果有问题,就代表田儋被罗网利用了。 不管罗网是通过什么渠道蒙蔽的田儋,总之作为田氏一族的老大,他被骗了肯定不是小问题。 嗯……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田儋没有被利用,而是和罗网达成了合作。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事实上盖聂和逍遥子都对田氏一族在这场刺杀里扮演的真正角色深表怀疑。 班大师和盗跖此来,也有试探田横的意思。…。。 班大师和田横稍微聊上几句话之后,就基本判定了田横的话可信——只是田横的话而已。 至于田氏一族是否可靠,仍然是个未知数。 不过他总体还是倾向于田儋并没有和罗网勾结。 田横毕竟是田儋亲弟弟,就算田儋动了歪心思,应该也不至于把自己弟弟往火坑里推——这场刺杀行动,田横承担的风险可一点不小。 而田儋若是有问题,田横就不仅要面对帝国的压力,还会遭到反秦势力的清算。 就是暂时仍然毫无头绪这一结果,让班大师多少有些失望。 原以为今日这场见面,多少能有所收获呢。 ……………… 胶东郡,桑海城港口外,蜃楼之上。 穿着一袭星纹法袍的星魂背负双手,正在通道间踱步慢行。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紫贝水阁,也是此前他怀疑樱狱入口的所在地。 用一把非攻从公输仇那里交换得到蜃楼的部分监造图纸后,星魂彻底确定了樱狱一定就在紫贝水阁附近。 图纸上当然没有标注樱狱这个地方——一个不该存在的地方,当然不会出现任何纸面记录。 但是不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蜃楼的各个部分规划都是高度紧密严合的,和图纸也是完全对应,不能有丝毫偏差。 而紫贝水阁下方的一块莫名的空置区域,就很引人注意了。 当然,蜃楼上没有利用到的空置闭锁区域很多,并不止是紫贝水阁附近这一处。 或许这里的空缺只是一个巧合。 不过星魂一般不相信巧合,尤其是在他已经基本确认紫贝水阁有问题的情况下。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出进入那块不存在的区域的通道。 这显然不容易,但是看过图纸以后,倒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完全没有头绪,只是需要费上一番手脚罢了。 在星魂走进紫贝水阁后,一道人影悄悄跟了上去。 云纹长袍,穿着木屐,这人自然就是云中君。 他跟踪星魂,目的当然也是樱狱。 之前他就对樱狱很感兴趣,只是为了炼丹的事暂且按下,现在……他更感兴趣了。 一方面,丹药没了,经过几日的沉思和复盘,他发现自己貌似……大概……可能,是暂时没本事再炼一颗聚仙丹出来了——哪怕是半成品的。 所以有了充足的时间花费在其他事情上。 另一方面,他现在就憋着给月神和星魂捣捣乱。 在云中君看来,自己那颗好不容易才在机缘巧合,天时地利的诸多因素配合下,偶然间炼制出来的聚仙丹会被夺走,星魂月神这两个己方队友要负重要责任,甚至是主要责任! 主要是当时在场的人里,真正抢走聚仙丹的人他找不着,天明少羽几人他现在也找不着,能找着的就只有月神和星魂,当然会把责任全归咎到这两位头上。 不过他也没胆子,也没本事正面找回场子,只能试着暗戳戳的捣个乱什么的。 在云中君跟着星魂走过不久,又一道人影出现在这里。 水蓝色的长裙裙摆拖地,月神的眼神透过遮目的眼纱看向紫贝水阁深处。 云中君盯上了星魂,月神同样如此。 至于星魂有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那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月神并没有像云中君一样,跟进紫贝水阁。 她本来就知道樱狱的位置,根本没必要跟着星魂进去,只需要确认对方确实是冲着樱狱来的就好。 至于说破坏星魂的行动……她倒是想,可惜没什么操作空间。 她干不掉星魂,也无权禁止星魂进入紫贝水阁区域。 就算今天跟进去破坏一次,星魂也可以等下一次。 他随时能来紫贝水阁樱狱的下落,月神却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他。 月神想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通过其他方法尝试。 这就让问题又绕回了她之前要做的事情——找到焱妃。 想到这里,月神没有多做逗留,径直转身离开了。 星魂开始行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也得抓紧了。(本章完) 39314220。。 ...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自救 峄山脚下,东巡车队。 因为刺杀的发生,薛郡全郡戒严,东巡车队更是被百战穿甲兵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要在车队中行动都需要先征得许可。 当然,有少数人例外。 同时也因为刺杀事件,车队没有按照原定日程在祭礼完成后立刻前往泰山,而是要先进行安全排查,确认没有危险后再出发。 车队动起来以后,肯定没有停驻的时候更安全。 刺杀本身没什么可查的,动手的都是帝国通缉榜单上的常客,一群人赏金加起来估计都够 在峄山某处可以观察到车队的高点,古寻正和章邯交谈。 “那两个人的身份查清了吗?”古寻抱着胳膊,远望着车队中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沉声问道。 对于赵高可能使用的手段,古寻有过很多猜测,所以刺杀之后他也立刻察觉到了被自己干掉的人有问题。 确切的说,他动手杀人之前就知道那俩人有问题。 不过他还是直接下了死手。 他既然出手了,怎么也得死几个人,不然嬴政那儿也不好交待。 而且这两个人活着也没什么用。 如果是赵高的安排,他不可能留这么明显的两个破绽给古寻,若是留着他们说不定还会中了赵高的后手,不如杀了拉倒。 不过人可以杀,但不是杀了就一了百了,还得调查。 章邯点点头,回道,“做了初步的调查。” “他们的身份很明确,都是儒家内部有名有姓的儒生,一个姓侯,出身韩国,一个姓卢,出身燕国,同时,他们也都是帝国的博士官,算是诗书世家。” 博士官,主要是负责管理各类文书典籍,一般都是百家学派中学识渊博的人担任,其中部分甚至会担任皇子的老师。 比如儒家的淳于越,就是博士官中比较德高望重的一位。 这类官员也多为儒家学者。 这次泰山封禅,儒家是毫无疑问的主角,所以出身儒家的博士官基本上都参与进来了。 这也是那两人能参与峄山祭礼的原因。 章邯没有说两人的名字,因为他们叫什么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是身份。 “人选还挺精准。”古寻放下胳膊,笑着评价了一句。 章邯对此不置一词,只是继续补充道,“据他们熟识的人所说,两人虽是儒生,但对黄老之学也有涉猎……主要是偏向那些玄而又玄的方面。” “还有之前那次谶言,就是引起北疆战事的那次,也和他们有些关系。” 严格来说,北地开战的主要原因是狼族那边,但是那句‘亡秦者胡’的谶言多少是起作用的,否则帝国可能会采取更柔和的方案。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还叫儒生吗?”章邯的话给古寻听笑了。 章邯耸耸肩,接了一句,“说是这么说,但是大人你知道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孔子。”…。。 古寻挑了挑眉,哂笑一声,“看来,这一次赵府令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破绽。” “呃……”章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本人其实是不赞成古寻直接杀了那两人的操作的。 留着活口,多少算个突破口,不像现在几乎毫无下手之处。 这算是特务头子和正常人之间的思维差异吧。 不过人已经杀了,章邯也没必要特意再提。 古寻看出了章邯的想法,想了想后说道: “有得必有失,章邯。” “皇帝最厌恶的是什么,我想你也清楚,他们俩不死,皇帝的怒火便不会熄灭。” 了解嬴政的人都知道,这位少年失意的皇帝陛下最厌恶的就是背叛,任何形式的背叛。 这两个儒生对嬴政来说当然是无关紧要的人,但他们是博士官,严格意义上的帝国官员。 他们刺杀嬴政,就是对嬴政这个皇帝最赤裸裸的背叛! 这一点,作为影密卫统领的章邯很清楚。 但他还有另一种看法: “大人,可是这两个人就算死了,皇帝陛下他的心情只怕也……” 怒火这种情绪,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古寻当场把人杀了,未必就能消掉嬴政的怒火,在章邯看来,反而有可能导致皇帝的怒火延伸的更远更广。 “我说了,有得必有失。”古寻不以为意的回道,“我们不可能总做到两全其美。” “杀或者不杀,皇帝的怒火都不可能就此消散,只是一种选择罢了。” 章邯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大人?” 对于章邯而言,让他破案,让他抓人,让他保护人都可以,这些他都擅长,但是现在这些都没有。 刺杀事件完全没有可调查的地方,一切都清晰明了……不明了的地方也查不出任何线索。 现在的安保工作也不需要章邯多费心,按部就班的来即可。 至于抓人……参与刺杀的叛逆分子数量太多,还都是难缠的角色,就算是章邯一时间也是没头绪的。 他什么都干不了。 古寻抿了抿嘴,然后回答道,“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让泰山封禅的事顺顺利利完成。” “已经发生的事无从弥补,想要抹消皇帝的怒火,只能从下一件事开始。” “我明白了。”章邯很怀疑这是否能奏效,因为赵高不会坐视事态好转,但还是点头领命。 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 与此同时,车队中。 伏念也在和张良谈论先前的刺杀。 “你觉得这是一个巧合吗?”伏念语气低沉的向张良问道。 说是问,他的语气却并无任何疑惑的意味。 张良嘴角含笑,永远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样子,轻声回道,“巧合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师兄,现在重点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伏念的手指无意识的点动着,永远方正平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与无奈,叹声说道,“步步紧逼……竟如此容不下儒家吗?” 张良笑容不变,淡定的回应道,“没有容不下,只是儒家太显眼了,也太好用了。” 赵高针对儒家,并不是敌视儒家本身,甚至对儒家的恶意还不如对农家的。 儒家对赵高来说就是个一次性工具,到了该用的时候直接用掉就完事了。 现在赵高就是想要用掉这工具,确实不含恶意。 但对儒家而言,被用掉却是个灭顶之灾,必须想办法避免。 当然,对儒家来说最致命的问题不是赵高要把他们用掉,而是他们自己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也可能是意识到,但没在意。 伏念张良是少数清醒的人,或者说是少数知道该清醒的人。 “你有什么想法?”伏念沉默半晌,对张良的说词不置可否,转而问了一句。 张良想了一下,回道,“目前看来,我想只有把握好泰山封禅这一个机会了。” 儒家没有力量反抗帝国,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所以即将面临嬴政厌恶的他们,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唯一能做的,就是消弭嬴政对儒家的厌恶和恼怒。 眼下,也就只有泰山封禅这唯一一个合适的机会。 如果在墨家那边,张良绝不会提出这种解决方案。 因为他们都是坚决的反帝国叛逆分子,不会接受这种向帝国服软的方案,张良这种聪明人自然不会主动找不自在。 而面对伏念就正相反了,张良不能提任何和帝国对抗的方案……事实上也确实没方案可提。 伏念看着张良,意味深长的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这是我能想到最合适的方法。”张良避开伏念的问题,换了一种说法回答。 张良认为小圣贤庄应该向嬴政低头服软吗? 他当然不这么认为。 张良的内心是绝对反对帝国的,只不过为了小圣贤庄,他不可能跟伏念说最好让儒家揭竿而起,直接反了特娘的。 伏念希望张良改变心态。 这既是为了小圣贤庄的安全,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师弟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回——这个错误是伏念眼中的错误。 张良知道伏念的想法,但没接这个话茬,绕了过去。 伏念见张良不接茬,也不便过多逼迫,微微摇头后,语气复杂的说了一句作为谈话的结束: “我会仔细考虑的。” ……………… 胶东郡,桑海港口外,蜃楼之上。 月神无法锁定焱妃的位置,所以她想见焱妃只能让对方主动现身。 逼焱妃现身的能力她也没有,所以最后她的操作就是在蜃楼上到处溜达,隐晦的展现出要和焱妃见面的意思,然后等对方主动上门。 这方法听蠢,但已经是月神唯一的手段了。…。。 而且其实实操也不难,就是没事到处转悠转悠。 月神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她四处溜达是一种明显反常的行为,焱妃只要察觉到就会明白。 这可比在偌大的蜃楼上大海捞针轻松多了,况且月神根本没有整个蜃楼的手段和能力。 耗费了一段时日,她也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目标。 月神的寝宫中,焱妃深蓝色的裙摆出现在了光洁一新的地板上。 跪坐在榻上静修的月神察觉到动静,睁开了双眼,自己姐姐的身影登时映入她的眼眸中。 “你终于肯现身了。”月神率先开口,语气平静但意味颇为复杂的说了一句。 焱妃月神这对姐妹都是要强的性格,尤其是互相之间更爱争强。 月神当然不愿意在焱妃面前弱了面子,而主动邀请焱妃见面,而且还找不到人只能用笨办法钓,就是最落面子的。 焱妃因为已经脱离阴阳家,又有了家室,性格反而平和了许多,没有理会月神话里带着的刺儿,直入正题,有事说事的问道: “你找我做什么?” 月神没有直接聊起樱狱的事,而是先问了一句,“你夺走云中君那颗聚仙丹,是为了什么?” 她和星魂抢夺丹药,为的是治疗伤势,同时提升实力,压倒对方。 可焱妃并不需要疗伤,而且看她的气息也并没有实力暴涨的迹象,显然是没有服药。 自己不吃,要来干什么? 月神心里有猜测,但更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焱妃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很想要那颗丹药?” “你没用?”月神同样不做回答,也回以反问。 焱妃还是不回答,“你找我,就是为了一颗丹药的去向?” 眼见焱妃就是不接茬,月神沉默了片刻,无奈把话挑明: “你把聚仙丹给千泷服用了?” 焱妃怔了一下,直接转移了话题,重提了之前的问题,“你找我,就是为了一颗丹药?” 她没有回答,但已经等于给出了答案。 月神眉头轻蹙,跟着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焱妃淡定的回了一句,“现在,该我问你这个问题。” “你要见我,到底为了什么?” 月神似乎跟焱妃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声音越发阴沉尖厉的质问道,“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焱妃站在月神近前,垂首俯视着坐着的月神,平静的回道,“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那古寻呢?”月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隐约带着一丝讥笑反问道,“他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他允许你的所作所为吗?” “这是我和你们的事,和他无关。”焱妃依旧平静的回应道。 “他是这么认为的吗?”月神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况且,你还把他的女儿牵扯进来了。” 这个话题焱妃显然不愿意谈,而月神就想逼着她谈她不想谈的事。 焱妃管不了月神的嘴,但她能管自己的腿: “既然只有废话,那我走了。” 说完,焱妃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她这不是做样子,月神还不说正事,她就真的走了。 反正她觉得月神找自己聊的事,八成是跟自己关系不大的,走了就走了。 月神也了解自己的姐姐,知道自己必须得说点她愿意听的了,赶紧开口道: “星魂在尝试进入樱狱。” 这句话成功的让焱妃停住了脚步,转回身看向月神: “他找到入口了?” “已经锁定了紫贝水阁,迟早会成功。”月神干脆的回道。 焱妃又问道,“他找到了又如何?他能做什么?” “我不清楚。”月神仰视着自己的姐姐,语气平淡的回道,“星魂是个难以把握的人,樱狱中的那个,我更加一无所知。” “他们若是见了面……我想不到会发生什么。”(本章完) 39314834。。 ...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姐妹谈 星魂和樱狱里的女人见面会产生什么后果,月神不清楚,焱妃同样不清楚。 樱狱中的那个女人有能力,有头脑,有手段,惟独没有自由。 而星魂,可能各方面都差了点意思,连身高都严重不合格,但身为阴阳家左护法,在如今的蜃楼,恰恰就是最自由的人之一。 只要东皇太一不突然冒出来,这艘船上就没人能干预星魂的自由,月神也不行。 当然,星魂也干预不了月神。 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无论月神还是焱妃,面对樱狱中那个女人时都会保持克制,但星魂就未必了。 他可没有任何顾忌,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攫取最大的利益。 最关键的是,星魂这个人的脑子时好时坏,根本不可控,万一上头了谁也说不准他会发什么癫——他是真正的发癫,物理层面的人发癫。 放任星魂和樱狱中那个女人见面肯定不合适,焱妃想了一下,眼神中寒光一闪,语气森冷的说道: “把他除掉。” 月神眼纱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焱妃过去就性格刚烈强硬,如今跟了古寻,手段也越发简单粗暴了。 出现问题了,一上来就直接考虑从根本解决——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如果可以,月神是乐见星魂狗带的,问题是不可以。 天高皇帝远,月神可以和星魂明争暗斗,甚至可以大打出手,但绝不能下死手,否则他们哪一个都没法向上面交代。 无论是皇帝,还是东皇太一,他们都交代不了。 尤其是不久之后,嬴政就要亲临桑海,阴阳家这边两大护法要是突然缺了一个,当着皇帝的面更不好糊弄。 所以…… “他不能死。”月神干脆的回应一句,为了防止焱妃不听劝,她还补了一句劝说,“他死了,皇帝那里没法交代,就算是古寻也会惹上麻烦。” 焱妃眉头轻蹙一下,倒没坚持杀人,很痛快的改口道,“那就打残,让他什么事都干不了。” 焱妃的思路始终没变,只是手段的程度放松了,从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变成了让制造问题的人暂时制造不了问题。 干掉星魂影响太大,那就改成打伤星魂,反正让他失去作妖的能力就够了。 当然,打伤星魂也有麻烦,不过小了许多,糊弄起来简单的多。 对于这个新方案,月神陷入了思考。 星魂她不敢杀,也不能杀,但是打伤……貌似可行。 这个方案合适,但是不那么好实施。 死亡是一个确定的状态,人只有死或者活两种可能的状态。 受伤,则是一个不确定的状态,手上破个口子是受伤,断了条腿也是受伤,吊着一口气随时暴毙也是受伤。 而要达到焱妃想要的效果,星魂受伤的程度就很微妙了。 不能让他伤重到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的地步,也不能让他的伤势能够轻松恢复。…。。 所以要做到什么程度呢? 要求很清晰,但如何操作就很难把握了。 “这不好办。”月神平静的回道,“星魂的实力并不弱,而且……他的聚气成刃,不可控。” 星魂是个会物理发癫的人,他的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发癫,运功过度的情况下也会发癫,而发癫的星魂会格外的难对付。 这倒不是说星魂只要打不过就会发癫,只要能果决利索的收拾掉他,自然不会等到他陷入癫狂状态。 之前天明打伤星魂,他就没有经历发癫这个环节。 但要是按照焱妃的策略,精准把控星魂受伤的程度,就很容易面对这种情况。 而这种情况又会反过来干扰计划的实施——面对发癫的人不好留手。 “你觉得不可行?”焱妃双手搭在身前,反问了一句。 月神沉默了一下后回道,“如果出现了偏差,后果并不好收拾。” 动手是最直接且方便的手段,然而有利就有弊,方便是方便,一旦失败麻烦也很大。 如果星魂的伤势不够重,随后必然会进入高度戒备,他接下来的行为会更加不可控,很难估量他会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伤势太重……那就转回到第一版计划了。 焱妃没有反驳月神的顾虑,反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月神稍作沉吟后回道,“或许应该先从那个女人身上着手,星魂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月神话里星魂的不好对付,并不是指对方的实力或能力,而是指对方的身份。 身为阴阳家左护法,和月神平级的阴阳家巨头之一,很多手段是不能用在他身上的。 而对樱狱中那个理论上不存在于蜃楼的女人,就可以灵活的多了。 从这个角度看,月神的提议很合理,完全是为了解决她们现在面临的难题。 但焱妃可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一听就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星魂,就是那个女人! “看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月神心中暗叹一声,知道自己还是没有瞒过这位姐姐,但她本来也抱太大的希望,神色如常的回应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 焱妃看着自己的妹妹,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对月神的话不置一词,转而问道,“你想怎么利用那个女人?” “这需要你的协助。”月神回应道。 这也是她一定要见焱妃的原因。 对樱狱中的那个女人来说,她和星魂是不同的。 她有可能和星魂合作,因为星魂知道的不够多,更适合利用。 但月神就不一样了,她远比星魂更了解樱狱中的那个女人,所以对那个女人来说,月神不是一个适合合作,或者说利用的对象。 不管月神想做什么,前提都要那个女人给出回应,否则她什么也做不了。…。。 月神并没有太多方法来针对那个女人,让她开口,因为月神了解她,却不足够了解。 相较之下,焱妃拥有更多的手段,或者说,她知道的更多。 关于那个女人,关于她的女儿,以及其他的方面,焱妃知道的都更多,月神不管想做什么,都需要焱妃的配合。 焱妃闭上双眼,沉思片刻后睁眼回道,“这件事,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帮助你。” 面对焱妃貌似拒绝的回答,月神不以为意,淡然的回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你需要那个女人,也需要那个孩子。” “不是吗?” 月神做出这一判断的原因很简单——焱妃没有直接杀了樱狱里的那个女人。 焱妃带着千泷来到蜃楼上待着,不管具体目的是什么,总之和苍龙七宿脱不了干系。 以焱妃的性格,既然要染指苍龙七宿,一定会选择直接对樱狱中那个女人下死手——焱妃显然不会对一个替代品手下留情。 但是她没有下杀手,再加上蟾宫中的异变,让月神做出了这一判断。 这也是确实是事实。 焱妃并未试图遮掩这一点,想了一会后反问道,“你能做什么?” 月神需要焱妃的协助,焱妃也确实有做些什么需求,所以焱妃可以配合月神。 但月神总要能给焱妃提供些好处,否则她凭什么协助月神? 因为二人姐妹情深吗? 面对焱妃这一要求,也在月神所料之中,淡定的回道: “身处蜃楼,你终究不能随心所欲。” “我会给你提供你所需要的助力。” 这并非是某种具体的好处,但对焱妃确实是有用的。 只要月神不毁诺,焱妃就能得到不小的便利。 焱妃没有拒绝月神这个承诺,径直转身朝月神寝宫外走去: “走吧。” “你打算怎么做?”月神跟上焱妃,同时问了一句。 “从那个孩子入手。”焱妃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你觉得有用?”月神反问了一句。 一般来说,用孩子对付一个母亲,肯定能奏效。 但俗话说的好,人和人的差别可能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 所以也不是对所有的母亲都起效果。 而在月神看来,樱狱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不吃这一套的——她能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自己尝试过。 焱妃也不知道是猜出了月神干过这事,还是早就知道,用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回道,“你的方法不对,所以不奏效。” 月神眉头跳了一下,要强的性格发作了,心中颇为不忿,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暗自嘀咕着,要看看焱妃又能有什么手段。 焱妃能有什么手段呢? 其实不是手段的问题,而是用法的问题。 蟾宫那个女孩并不能用来胁迫樱狱里的女人,这既是因为那个女人不在乎,也是因为她有恃无恐,觉得没人真敢对那孩子下手。…。。 所以关于那个女孩,要换一种用法,不能当作直接的工具,而要间接利用,将苍龙七宿当作真正的核心。 那个女孩,说到底也只是苍龙七宿的一环而已。 ……………… 几日之后。 东巡车队再次踏上了行程,朝着泰山而去。 泰山距离峄山很近,即使以车队的速度,最多也就两日的路途。 车队停驻的这几日,薛郡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同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混乱源自于帝国官兵的大肆搜捕——除了扰民,基本没什么建树,但这个流程又必不可少。 这也是在反应帝国御史系统的进一步崩坏。 御史的职责是监察地方,督促地方,但是地方完全糊弄事的操作,说明御史要么无力督察地方,要么无心督察地方。 总之就是废了——这还是在嬴政本人就在薛郡的情况下。 其他地区的糜烂程度可见一斑。 平静源自于反秦势力的沉寂。 他们全都尽最大努力的隐藏了起来,基本没有让帝国方面抓到什么马脚。 不过在混乱与平静之下,隐藏着的是庞大的暗流涌动。 无论是车队内部,还是车队外部,都有着大量的信息在不同的势力,不同的个体之间传递交流。 尤其是在这场刺杀案中被直接卷进去的儒家。 虽然皇帝没有任何追究儒家责任的命令,但只有脑子还能正常运转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翻篇。 当然,也有很多人认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毕竟连坐好歹也得正儿八经沾点关系,总不能因为有儒家的人搞刺杀,就把所有儒家弟子都牵连进去。 墨家巨子带头反抗帝国,整个学派被打成叛逆分子,也没见朝廷清算所有墨家学者。 所以大众的看法……确切的说是儒家内部的普遍看法是,这件事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本就一直吵吵嚷嚷的儒家学者,不仅没有因此沉寂下来,反而越发的喧嚣,态度也越发的激进。 这几天伏念也没有闲着,既没少跟其他儒家学者会面,也没少去见嬴政。 他去见嬴政说了什么姑且不论,反正嬴政愿意一次又一次见他,就说明双方的交流没有大问题。 而他和其他儒家学者的会面,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伏念作为小圣贤庄掌门,儒家理论上的门面人物,始终在尝试平息这场风暴,劝说儒家各派保持克制,不要再互相攻讦,更不要继续反对帝国。 可惜,没人接受他的劝诫。 脾性好一点的,会反过来劝说伏念不该一味屈就帝国朝廷。 脾性躁一点的,会直接开骂。 儒家学者虽说都讲究君子之风,但并非不会打嘴炮。 正相反,他们骂起人来,才是真的难听。 对此,伏念并不在意。 一些骂名,他不在乎。 儒家的人不听劝,他也不在乎。 他最根本的目的,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小圣贤庄的立场。 至于儒家其他派别的人……伏念从来不觉得自己真能劝的动他们。 当然,伏念的劝说并非敷衍了事,都是切实真切的肺腑之言,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对方不听,他也没有办法。 这种事伏念无法强求,因为未来不可预计,伏念并不能说自己就是百分百正确的。 况且作为儒家弟子,‘正确’这个词的含义,对不同的人往往是完全不同的。 而车队内外,薛郡,乃至整个齐鲁地区发生的所有明面上的动荡,和暗地里的涡流,嬴政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一样,无视了一切骚乱,只是按部就班的朝着泰山而去。 嬴政的平静,让有些人产生了错觉,也让有些人陷入了惊疑。 弄不清楚皇帝的状况,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本章完) 39314282。。 ...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应对 东巡车队内,其中一辆马车中。 小圣贤庄掌门伏念端坐在车箱主位,古寻坐在客位,张良敬陪末席。 “伏念掌门近日很忙啊。”古寻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杯,轻啜一口后,笑着说道。 “让国师见笑了,实在惭愧。”伏念抬手一礼,做赧然态回道。 他最近是很忙活。 忙活着四处吃闭门羹。 忙活着跟儒家自己人内斗。 所以伏念才说自己让人见笑。 不过儒家内斗,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过往小圣贤庄从不下场,哪怕是百家第一喷子归隐小圣贤庄后也都不怎么开喷了。 而现在,身为儒家掌门,一向只读圣贤书的伏念亲自下场了而已。 这确实令很多人感到惊奇与错愕,尤其是儒家内部。 这也导致伏念遭到了儒家内部部分派系的集火攻击。 伏念被人集火不是因为代表着小圣贤庄的他跳出来向嬴政,向帝国献媚。 而是因为他在这个时候跳出献媚。 孔老夫子不是一个不知变通的人,所以他的徒子徒孙也都有着非常灵活的处事准则,对圣贤书上的谆谆教诲也都有着各自灵活的理解。 在过去,身为儒家圣地的小圣贤庄一直处于沉默之中,对于帝国朝廷的种种作为,从不发表意见。 伏念是个板正的儒家君子,所以哪怕他对嬴政有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他选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但儒家的其他派系可没有他这么安分老实。 儒家的声音,从帝国正式一统天下开始,就从来没有消停过,只不过是多大的区别。 在这些不断发声的儒家学者看来,嬴政如今的东巡,以及决心泰山封禅的态度,再加上广邀儒生共议封禅之礼这些结果,都是他们日复一日,不辞辛劳,不畏艰险,向朝廷进言换来的。 当然,他们或许也承认,这一切可能不完全是他们的功劳。 但从来不言不语的小圣贤庄肯定没有任何功劳! 结果伏念却想借着所谓的儒家圣地,儒家掌门的名头,在这个关键时刻跳出来摘桃子。 这种行为,他们只能用不当人子来形容。 当然,伏念不是来摘桃子,但在许多儒生眼里他就是来摘桃子。 直至此时,绝大多数的儒家弟子仍不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了。 伏念尝试过劝说,但他不能把话说的太透彻,否则反而会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然而话不说明白,大部分人根本就不信他……甚至说明白了也不信。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大几百号的儒家弟子,还都是儒生中的佼佼者凑到这泰山地区来,可不是为了凑热闹的。 对于伏念这不无三分诉苦之意的回答,古寻不由笑的更欢了,但还是劝谏道: “伏念掌门,要学会接受现实……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救。”…。。 伏念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国师说的伏念明白,不过……这不只是救人,也是自救。” 无论如何,小圣贤庄是儒家圣地,是所有人提起儒家都会第一个想起的名字。 儒家要是遭了难,小圣贤庄幸免的几率微乎其微。 哪怕伏念靠着自己近些天的表现,让嬴政没有迁怒小圣贤庄,也难保不出意外。 人心易变,皇帝的心思同样如此。 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可以彻底改变自己之前的想法。 所以伏念肯定还是希望能以更妥当的方法解决整个儒家的困境。 古寻抬手连连摆动,“我理解伏念掌门的顾虑,但是,我不建议抱这种尽善尽美的想法。” “有些时候,就得做出牺牲。” 伏念眼神微微波动,手上不自觉握紧,但没有作声。 古寻端着茶杯,悠游自在的接着说道,“之前,我和赵高私下谈了一次。” “古兄有何收获?”张良这时接过了话茬。 伏念的性格,和古寻其实相性不佳,两人不适合聊太多。 古寻闻言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收获可言,赵高那个人,你们应该都懂的。” “不过我和他会谈,本身就会产生效果。” “泰山封禅,不会再有意外了?”张良眼神一转,立刻猜出了古寻话里的效果是什么。 “子房这脑子就是好使。”古寻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详细说道,“我已经向皇帝做了保证,泰山封禅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我也跟赵高说了。” 赵高本人很清楚,他,以及他的罗网,根本没有正面抗衡古寻的实力。 只不过古寻碍于各方掣肘,并不能对他,对罗网下死手。 所以他对付古寻,用多下作的手段都可以,但他本人绝对不能越线。 泰山封禅之事古寻既然已经做出了保证,那就属于不可逾越的红线,赵高胆敢过线,后果是他无法预料,也无法承担的。 张良很清楚这一点,思考一番后问道,“他什么反应?” “问得好。”古寻看着张良,笑呵呵的回道,“他完全不在意。” “我可以确认,他是真的不在意,没有隐藏任何恼火或不甘的情绪。” 听了这个回答,张良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古兄怎么看?” “要么,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古寻摩挲着茶杯光润的表面,淡淡的回道,“要么,他有了能绕过我的安排。” 古寻警告赵高之后,他肯定不能做越线的行为,但不越线的照样可以做。 什么算不越线的行为呢? 很简单,不会直接影响到泰山封禅的正常完成,同时又会进一步加深嬴政对儒家的厌恶。 张良抿嘴一笑,回话道,“看来,古兄心中有想法了。” 古寻挑了挑眉,没有回应张良,转看向伏念,“伏念掌门可觉得,儒家内部最近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伏念眉头皱起,陷入了沉思,“不正常……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明显的不正常,勉强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很多人的态度越发的激进了?” 古寻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峄山刺杀发生后,这批因泰山封禅而聚拢过来的儒生,对帝国的态度越发激进,也越发恶劣。” “他们针对的对象逐渐从泰山封禅一事,扩散到帝国的方方面面,从提建议,逐渐演变为提意见。” “现在,甚至已经超过了提意见的范畴,更接近于宣泄不满。” “罗网在背后推波助澜?”伏念听完后试探性的问道。 古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解释道,“赵高如果还像在峄山那样,暗中鼓动叛逆分子搞刺杀,我不会容他。” “但如果只是在背后鼓动,或者操控某些儒家弟子公然挑衅皇帝,那我无法阻止他。” 古寻的底线是泰山封禅不能出事,但儒家弟子想挑事的话不需要特意选择封禅的时候,之前之后都可以。 那同样能进一步影响嬴政的情绪,而且不会破坏封禅大典本身。 “古兄阻止不了?”张良沉声问道。 古寻一摊手,反问道,“我怎么知道,儒家内部有多少窟窿呢?” 古寻手上当然是有一批罗网在儒家内部安插的钉子的人员名单,但这肯定不是全部。 只要没办法将儒家内部有问题的人全部扫清,那就阻止不了赵高顶着儒家的皮兴风作浪。 伏念这时插话问道,“国师希望我做什么?” 虽然古寻至今仍没有透露自己来见伏念的目的是什么,但伏念已经大概猜到了。 古寻肯定不会闲到只是过来帮他们分析一下儒家接下来可能遭遇的危机——这种事通过张良代为传达即可,不需要特意和伏念见面。 同时,古寻也已经基本确定了罗网那边打算做什么,所以也不需要从伏念这边获取信息。 不是获取情报,也不是传递信息,那就只能是找伏念本人,配合某些行动了。 古寻闻言笑了笑,有些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伏念掌门不觉得自己这些天,太过委曲求全了吗?” 身为小圣贤庄的掌门,伏念这几天受得憋屈,绝对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在嬴政面前,他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在儒家同门面前,他收获的只有不解,排斥,以及抵触,几乎没人愿意真正听他说话。 即使以伏念的气度和修养,心中也是憋了一肚子郁气和火气,所以谈话最开始才会说出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半是诉苦半是埋怨的话。 古寻现在重提伏念心里的憋屈,肯定不是为了挑事,而是因为他要伏念做的事,可以与之相关联起来。 伏念很聪明,立刻就猜出了古寻的意思: “国师是要我……反击?”…。。 “谈不上这么正式的词,只是……骂回去而已。”古寻笑呵呵的摆手回道,“总不能只许他们攻讦你,却不许你还嘴吧?” “……”伏念陷入了沉默。 古寻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实质上却是要伏念以小圣贤庄的立场,彻底站到其他儒家学派的对立面,彻底……分裂儒家。 毫无疑问,这样做能够尽最大可能的保全住小圣贤庄。 而且,这也不算伏念为了自保而毫无底线的胡来。 儒家,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问题,身为小圣贤庄掌门的伏念,有责任也有义务拨乱反正。 不过他还是不能给古寻肯定的答复。 因为他不愿意承担分裂儒家的罪过,也不愿意承担分裂儒家的后果。 虽然论起内斗,儒家或许是诸子百家中最厉害的一个,但儒家终究维持住了表面的和平,没有像农家争侠魁一般刀兵相向,也没有像道家一样分成了天人两宗。 不管儒家内部有多少派系,儒家都是一整个儒家。 古寻看出了伏念的犹豫,于是出言提醒道,“伏念掌门,这不仅是为了保全小圣贤庄。” “只要你能压制住儒家绝大多数不合时宜的声音,很可能避免儒家整体走向最坏的结果。” “你是小圣贤庄的掌门,也是儒家的掌门。” “伏念先生,仔细考虑考虑吧。” 古寻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直接起身一礼告辞离开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就让伏念自己考虑去吧。 赵高这一次针对儒家的计划,进行的可以说无比顺利。 实际上,他这手舆论操控的戏码并不是那么好奏效的。 如果流沙的力量没有全部收缩回北地,古寻就可以直接用同样手段,破坏掉赵高的计划。 舆论这种玩意,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属。 可惜古寻现在没有人手,所以只能让伏念这个天然占据儒家内部舆论高位的人,去强行压制破坏赵高的安排。 当然,这能有多少效果很难说,甚至可能完全不奏效。 不过总得试试嘛。 反正选择权在伏念,看他愿不愿意搏一搏了。 古寻走后,伏念紧缩着眉头看向张良,“子房,你觉得呢?” 张良斟酌一番后回道,“这……不像是个好办法。” “嗯……”伏念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反驳道,“但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办法。” 这一局,没人能救儒家,儒家只能自救。 伏念合上双眼,独自在心中盘算着,紧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或许是有了结论。 ……………… 薛郡境内,某处墨家的隐蔽据点。 盗跖一晃身闪进了屋内。 屋里,班大师四人正在等他。 最近薛郡比较乱,所以班大师他们也减少了外出活动的频率,一般有事都是直接让盗跖去,除非他忙不开才会有其他人也行动。 而这一次,盗跖是去见田氏一族的田横了——关于峄山刺杀的疑点,田氏一族那边说有消息了。 “怎么样?”班大师迫不及待的问道。 盗跖先一屁股坐下,然后摆着手回道: “田横那边说他大哥并不清楚里面可能有问题,对此深表歉意。” “废话就别说了,挑重点。”班大师一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别急,马上就是重点。”盗跖笑嘻嘻的回道,“田横说具体情况他们也需要进一步调查,短时间内没法给出详细结论,不过田儋允许他告知其他反秦势力那两个帝国内应的来历。” “田儋说,那是他通过楚国那边的关系联络上的人。” “楚国?” 班大师等人面面相觑,第一时间想起的都是和墨家关系甚密的旧楚贵族——项氏一族。 然后立刻就排除掉了那俩人和项氏一族有关的可能。 项梁他们要是有这资源,肯定会和墨家通气的,不可能让渡给田氏一族那边,班大师他们也没从听说过项氏一族和田氏一族有什么联系。(本章完) 39314776。。 ...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猜测 “田横没说是楚国的什么人吗?”班大师追问道。 盗跖摇了摇头,“他不肯说,说是他大哥田儋不许透露,为了保护他们盟友的安全和隐私。” “楚国……还有其他比较知名的残存势力吗?”班大师没有纠结田氏一族那边的态度,环视一圈,提出了新的问题。 反正在他老人家的印象里,除了项氏一族,楚国貌似真没什么人了。 虽说楚国是当初七国中传统贵族势力最强的一国,但是因为亡国前的王族内斗,以及嬴政对楚国王室的赶尽杀绝,所以王室贵族之后基本就没什么消息了。 顺便一说,山东六国中,王室贵族被清洗的最严重的是赵国,其次就是楚国。 前者是因为嬴政的私人恩怨,后者……和扶苏以及昌平君的关系很大。 楚国王室虽然没有被赶尽杀绝,但残存的贵族现在过的基本都是……一言难尽吧。 盗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猜测道,“会不会是国殇死士那群人,我听江湖传言,楚国灭亡后他们都躲藏到了暗中。” “往帝国内部安插自己人,很像是他们那种特殊机构擅长做的事。” 逍遥子闻言抚须插话道,“我记得,在齐楚两国未亡之前,楚国的国殇死士和齐国的稷下卫一直有冲突。” “齐国灭亡后,稷下卫基本全被田氏三兄弟接手,他们和国殇死士联合的可能性不大吧?” 盗跖一摊手,对逍遥子的质疑不以为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如今齐楚两国都亡了,一直纠结过去的恩怨根本没意义啊!” 他们墨家都能和卫庄合作。 机关城之役可是刚发生不久,就在眼前的血海深仇,还不是忍了? 国殇死士和稷下卫之间撑死就是正常的敌对势力交锋,都未必算得上是血仇。 “盗跖兄弟说的也在理。”逍遥子没有坚持自己的看法,点了点头附和一句,但紧接着提出了新的疑问,“不过,国殇死士在楚国灭亡后,似乎发生了内部分裂,且几乎全都隐藏了起来,恐怕不好确定这件事究竟和哪一支相关。” “呃……说的也是。”盗跖挠了挠头,同样无法反驳逍遥子的话。 国殇死士确实很有嫌疑,但调查难度也确实高。 班大师没有急着对此发表意见,而是追问道,“还有其他可能吗?” “或许是铁血盟的残部?”雪女也提出了一种猜测。 铁血盟,昔日在七国天下间为各种赌局做担保,是个类似掮客或者说中间人的组织,势力非常强大。 这个组织实际上的后台就是山东六国,因此人脉广,手段硬,实力强,才能当得了这个中间人。 在流沙还未崛起的时候,铁血盟可以说是除诸子百家和罗网外,天下最强的一股势力。 但也因此,在秦灭六国之后,铁血盟遭受了最直接的重创。…。。 同时,在六国灭亡后,各国残存势力有的选择了加入铁血盟以求生存,有的则从挖了铁血盟的墙角,比如某田氏族人。 当然,严格来说这种挖角或许应该称之为……撤资。 不过这些打击并没有完全毁灭掉这个庞大的势力,它依旧存在,只是声势远不复之前浩大,也不再充当中间人的角色,而是作为一个纯粹的反秦势力存在。 同时也做点生意。 毕竟有过去六国的关系在,路子还是比较广的,关中地区他们不好涉足,齐鲁荆楚辽东等地却还是没问题的。 班大师忍不住抚须点头,也很认可雪女的这个猜测,“铁血盟和六国王室关系都很密切,人脉很广,在齐鲁地区也有很深的影响力,这件事和他们有关也说得通。” “而且,田氏三兄弟都是齐国王室成员,和铁血盟有所联系也合情合理。” “但铁血盟不能算楚国的吧?”盗跖眨巴着眼,提出了质疑。 “嗯……或许是其中和楚国王室比较亲近的一支?”班大师找补了个理由。 “那……回头查查看看吧。”盗跖没有纠缠,摊手回了一句。 对这种纯粹瞎猜的答案,没什么争论的必要,反正一并列入备选名单就是了。 逍遥子这时提醒道,“诸位别忘了,还不能排除田儋有问题这个可能。” 之前就说过,整件事有田儋联合罗网自导自演的可能……虽然不是很大。 而就现在所知的信息,仍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所以田横那边给出的消息,并不能完全相信,必须保持警觉。 班大师抚须颔首,“逍遥先生说的没错,还是得小心田氏一族的人。” “那咱们接下来干什么?”盗跖追问道,“泰山那边,要去吗?” 一直沉默的盖聂终于开口,语气带着难得的不容置疑: “泰山,已经没有去的必要了,除非你们单纯的想看个热闹。” “因为那位国师?”虽然答案不言而喻,但盗跖还是多问了一句。 盖聂沉默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道,“我不清楚他到底打算做什么,但是他既然出现了,就不会放任任何人破坏干扰泰山封禅。” “如果不想直面他,最好不要再有任何针对泰山封禅的行动。” 班大师想了一下后问道,“我们做不了,是不是罗网也做不了呢?” 盖聂想了一下,回道,“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不过在泰山封禅之外,罗网能做的比我们多。” 盗跖好奇问道,“他们能做什么?” 盖聂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不是没得说,而是能说的太多,说了也没有意义。 雪女跟着提出了一个疑问,“我们不作为,其他势力的人是否也会保持克制呢?” 盗跖挠挠头,操着猜测的语气说道,“应该不会行动吧?他们敢去触那个国师的霉头?”…。。 “也不好说。”班大师苦笑着捋须说道。 所有人都知道古寻很强,但他到底强到什么地步,知道的就不多了。 而江湖中人,从来不缺乏勇气,尤其是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 总有人愿意冒险,敢于冒险。 盗跖跟着问道,“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不会,只是会死人。”盖聂想了一下,如此回答道。 以古寻的作风,肯定会在封禅之前就扫清一切会危害到封禅的不稳定因素——敢触古寻霉头的愣头青,肯定躲不开这一轮清扫。 所以封禅本身不会受到任何干扰,也就不会有除了死人以外任何其他后果。 听到这个回答的其他人表情都很淡定。 不会造成额外的负面影响就好,至于死人……江湖上从来不缺死人,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墨家当然不希望反秦势力有伤亡,但有人想作死谁也挡不住,他们又不是拯救苍生的圣母。 盗跖看着周围的同伴,一摊手嬉笑着说道,“所以咱们没事了?就来搞了一场失败的刺杀?” 班大师脸色阴沉的想了一会,叹声说道,“貌似……除了追查一下田氏一族那边以外,确实没什么可做的了。” “这一次,是我们失算了,儒家面临的困境,我们恐怕暂时提供不了任何帮助了。” 雪女插话说道,“古寻不可能坐视儒家陷入险境,他应该会做些什么。” 古寻和儒家的关系,对他稍有了解的人基本都清楚,而在场的人也都清楚。 当然,了解的程度可能有所不同。 盖聂眼眸低垂,声音平淡的回应道,“他应该会出手,但能否奏效是个未知数。” 自助者天助之,儒家若是一心找死,古寻又能补救几分呢? 总不能直接把赵高干掉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干掉了赵高,嬴政也未必就会容忍儒家,他总不能连嬴政也干掉。 “那咱们接下来……回桑海?”盗跖已经懒得去想儒家的事了,直接问道。 班大师未作决定,砍向其他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逍遥子抚须说道,“我应该暂时不会去桑海了。” “天人之约将近,我该回山准备面对我那位晓梦师妹了。” 班大师闻言一拍脑袋,“对对,最近事太多,老头子我差点都忘了天人之约了。” “这是要事,逍遥先生自行斟酌即可,不必考虑我们。” 除逍遥子外,其他人都没有额外的想法。 所以最后就是墨家的人和盖聂回桑海,逍遥子和他们分道扬镳,返回道家太乙山。 ……………… 两日之后。 东巡车队按照预计的时间,抵达了泰山区域。 至此,泰山封禅的序幕算是正式拉开。 然而有些尴尬的现实是,封禅在即,被嬴政招来的儒生却仍然没有讨论出,究竟该怎样进行封禅大典。…。。 周王朝的礼制很完善,很全面,可惜的是周王朝已经失去统治能力五百余年了。 先秦时期保存信息的能力非常有限,无论是竹简还是皮革布帛,亦或者后来的纸张,都是极易损毁的。 孔子时期,封禅大典的详细过程就以全部失落,到如今就更不用说了,也算是礼崩乐坏的一个侧影吧。 当然,礼崩乐坏带来的直接结果不是礼制消失,而是礼制分裂,就如同各国的车辙,文字,以及度量衡一样——这些严格来说也算周礼的一部分吧。 所以现在这些儒生就在讨论,究竟该用哪一家的‘礼’。 有的认为要用鲁国传统祭天典仪,有的认为要用楚国的,也有的认为要用齐国的。 当然,其他各国的也都有支持者。 他们的选择没有任何公心可言,全都是私心。 主要这事也无‘公’可谈。 真正的仪式祭礼已经失传,理论上嬴政用现存的任何一种祭礼都可以,无所谓合适不合适。 那这群儒生当然是选自己最中意的,对自己最有利的一个了。 至于嬴政是什么想法……他们可不管。 在他们看来,嬴政要是有想法,就不用把他们召集起来共同商讨了。 众所周知,秦国起自西陲,放几百年前属于蛮夷之地,本就不知‘礼’。 而在事实上,秦国在礼制这方面确实不如中原诸国……确切的说除了武德,它什么都不太行。 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为秦国礼制有缺,不如中原,所以嬴政才需要儒生来为他研究封禅典礼——这是那些儒生的普遍想法。 正因为抱着这种皇帝有求于他们的想法,这些儒生近来才会那么狂妄。 车队内,伏念找上了一位儒家同门,也是天底下为数不多身份能和他比肩的儒生,帝国博士官淳于越。 作为曾经教导过公子扶苏的儒学博士,淳于越的身份在整个儒家内部都是排得上号的。 他也是为数不多,和伏念还能真正心平气和交流的儒生。 但他和伏念并不是一路人。 “淳于先生,不知上次我与你说的内容,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伏念略带一丝疲惫的向淳于越问道。 淳于越淡然的看着伏念,直接回道,“该说的,上次我都已经说完了。” “伏念掌门,你的想法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支持的。” 伏念跟他说的事很简单,就是想请淳于越支持,压制如今越发喧嚣纷乱的儒家。 而淳于越的回答自然是否定。 他理解伏念的行为,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但他并不能支持伏念。 “淳于先生,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如今儒家的境地吗?”伏念强忍着怒火,压抑着声音质问道。 “我明白,但是这个机会我……整个儒家都不能放过。”淳于越摇摇头,平静的回应道。 “这不是机会!”伏念加重语气强调道。 已经年迈的淳于越毫不退让,声音硬朗的回道,“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机会,践行圣人之道的最后机会!” 淳于越不肯配合伏念的原因很简单——他是一个纯粹的,原教旨主义的孔子至上主义者。 换句话说,他坚持恢复周礼。 当然,他倒不是要求帝国改国号为周,只是希望嬴政能恢复分封制。 这是一个不太合理的要求,但淳于越也并非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他并不强求完全恢复周王朝那种分封,接受一定程度的改变与退让。 但像嬴政现在完全废除分封,全面推行郡县的举措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泰山封禅让他们这些人看到了机会,看到了让嬴政退让的机会。 他们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伏念,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淳于越能保持对伏念的温和态度,没有一味排斥他,已经算是很给伏念这个儒家掌门的面子了。(本章完) 3931436。。 ...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 立场 面对固执的淳于越,伏念语气越发沉重的驳斥道,“悖逆君上,不忠不孝,何谈圣道!” “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淳于越保持着平静回应道,“伏念,究竟是你不忠,还是我不忠?” 这句话一出,伏念身形不由一晃。 淳于越虽然脾性好,但此时也是有些上头了。 他这话已经是在明着指责伏念屈从上命,愚忠愚孝了。 虽然后世的儒家在忠孝这个议题上越走越极端,但孔子本人其实是一个非常灵活,从不死板的人——这里的灵活和官僚阶级灵活的道德底线是两码事。 孔子从来不推从愚信愚从,愚忠愚孝,而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眼瞅着亲爹要踩坑里了,你总不能因为忠孝就眼看着他跳坑里。 淳于越现在就是指责伏念为了讨皇帝欢心,袖手旁观皇帝往坑里跳……甚至还在后面推。 面对这种指责,伏念并不心虚,只是又恼火,又憋屈。 他不觉得自己是在愚忠屈从,他明明是为了儒家,为了小圣贤庄而委曲求全,和皇帝本身反而关系不大。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伏念压制着怒火,维持着体面,尽量平静的回应道,“我只是在履行身为儒家掌门,小圣贤庄掌门的责任!” “淳于博士,你已经越线了!” 伏念不是朝臣,规劝皇帝不是他的责任。 如果可以,伏念当然不介意为国效忠,为君分忧,但他已经无能为力,只能求自保了。 同样,淳于越虽然是朝臣,但只是博士官,进言劝谏同样不是他的责任。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身为儒家弟子,伏念还是有些亏心的,他终究愧对了自己过去读的圣贤书。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伏念不介意慷慨就义。 但他的肩上还担着小圣贤庄上下几百号人,甚至儒家成千上万儒生的性命,他不能拿这么多人的安危来践行自己的理念。 妥协,是任何人都免不了遭遇的必然经历,哪怕是身为皇帝的嬴政都不例外,身为小圣贤庄掌门的伏念同样不能例外。 看着明显已经动怒的伏念,淳于越老迈的面庞上只有平静,并无与之针锋相对的想法。 之前就说了,淳于越是理解伏念的。 同时,伏念所说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淳于越也是认可的。 也因此,淳于越并不愿意和伏念站到同一战线。 伏念是儒家的掌门,是小圣贤庄的掌门,淳于越却不是,所以他能够肆无忌惮的,和那些跟他抱有相同目的的,一同为了自己所要践行的圣人之道一往无前。 当然,淳于越很清楚他们的诉求或许和自己一样,但真正的目的大概率截然不同。 不过这并不重要,淳于越需要的是结果,而想要达成他需要的结果,他就必须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人。…。。 这些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而和他站到一起的儒家同门,既然选择了下场,也就等于是自愿把人头压了上去——不管他们心里是否有这个认知。 所以淳于越和伏念不同,他不需要对这些人的安危负责,大家各人顾各人就好。 若是一步踏错,坠落深渊,那也是大家时也命也。 “伏念掌门话说得很对,你有你的位置,我有我的位置,”淳于越朝伏念揖手一礼,“所以,这就是我的回答。” 话到这里,一切又绕回了淳于越最开始的表态——他们不是一路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伏念的情绪反而也平复下去了,语气重归淡然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各自坐好自己的位置吧。” 接着,他原模原样的还了淳于越一礼,就告辞离开了。 劝说淳于越,可以看做是伏念最后的挣扎,最后平和解决此事的尝试。 可惜还是失败了,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这条路失败之后,伏念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强行弹压其他所有儒生。 即使他是小圣贤庄的掌门,儒家的魁首,也不可能和整个儒家作对,但他只能这么做。 ……………… “泰山现在好热闹啊。” 在返回桑海的路上,班大师他们也在源源不断接收着有关泰山封禅的消息。 也因为还期待着泰山封禅的后续发展,他们没有以最快速度赶回桑海,而是慢悠悠的赶路,一边朝着胶东而去,一边也在等待泰山的局势发展。 万一出了什么大变故,他们也好及时做出反应。 刚才那句话,就是盗跖对泰山如今时局的调侃。 班大师跟着捋须感慨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小圣贤庄那位伏念掌门竟然会走向儒家其他派系的对立面,完全倒向帝国。” 一旁的盖聂沉声插话道,“他的选择不多,要么坐视事态滑落,要么……就只能倒向帝国。” “倒向帝国就能保命吗?”盗跖对伏念的作为很是不耻。 他本来对儒家学说就有诸多鄙夷,现在伏念这种‘卑鄙’行径更是让他看不过眼。 盖聂摇了摇头,没有和盗跖争论。 盗跖是绝对的反帝国分子,伏念这种行为无论有多少苦衷,都不可能被他理解。 就连性格相对温和宽厚的班大师,其实也不太接受伏念的所作所为,只是他话说的委婉。 牵涉到立场,解释也没什么意义。 雪女相对而言就不怎么在意立场的问题,直言问道,“伏念的做法,能够挽回儒家的局面吗?” “难说。”盖聂沉思片刻,也只是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答。 儒家所面临的所有危险,归根究底全看嬴政的态度,或者说心情。 而人心是难测的,皇帝的心思尤为如此,一个容易感情用事的皇帝更不必说。 或许一念之间,嬴政就会放过儒家一马,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也或许一念之间,嬴政就会对儒家赶尽杀绝,毫不留情。 归根到底,儒家根本没有和帝国谈条件的资格,只能任人拿捏。 盗跖挠着头插话道,“至少小圣贤庄应该安全了吧?” “他们伏念掌门可都打破了以往的规矩,亲自下场对着自己人开战了,嬴政总得体恤一下手下的人吧?”(本章完) 39314933。。 ...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 时间 盖聂眼神晃了晃,对此不置一词。 当然,如果要他回答的话,他还是会说——难说。 班大师摸着胡子,带着一缕担忧说道,“希望如此吧。” “只要小圣贤庄没事,儒家的状况总不会太糟。” 盗跖摇了摇头,发出一连串啧啧声。 对于儒家的破事,他是真的受够了——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对总是无能为力的局面不满。 接着他提起了另一件事,“桑海那边回信儿了,项梁将军那边没什么头绪。” 盗跖说的事当然还是之前田横那边传达的所谓楚国势力的事。 这个势力肯定不是项氏一族,但既然牵扯到了楚国,肯定还是得问问项梁那边有没有什么头绪。 当然,班大师他们没抱多大希望。 结果也不是不出所料的没什么结果。 无论是国殇死士那边,还是铁血盟那边,项氏一族都没有太多情报。 因为这两个组织过去就和楚国军方关系不大,前者一直为当权者掌控,比如春申君黄歇,又比如国舅李园,后者也差不多。 而项氏一族的力量基本只集中于军方内部。 “看来还得咱们自己调查。”班大师点了点头,并不失望的念道了一句。 盗跖这时候笑着说道,“不过,他们也提供了一个信息。” “无论是国殇死士还是铁血盟,在楚国灭亡前都和昌平君关系密切。” “昌平君……”班大师捋胡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露出苦笑,摇着头说道,“可惜,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墨家现在的高层中,已经没有特别熟悉昌平君的人了……确切的说,以前也只有巨子燕丹一个人。 现在燕丹已经过世,昌平君更是早就死了,知道这一点也没什么意义了。 盗跖耸了耸肩,他也觉得没啥用,但该说还是得说。 盖聂这时候提醒道,“或许……不是全无用处。” “怎么说?”班大师立刻把目光投过来。 盖聂轻声提醒道,“或许还可以从农家那边入手。” “先生的意思是……侠魁田光?”班大师立刻领会了盖聂的想法。 和昌平君关系密切的人,除了墨家前巨子燕太子丹以外,还有农家的前任侠魁田光。 最重要的是,昌平君和燕太子丹都已经凉透了,但田光有可能还活着。 当然,短时间内找不到人,死没死都一样,所以真正的重点是,农家或许有田光留下的某些情报。 现在墨家和农家的关系比较微妙,不能用好坏来简单形容,但是沟通肯定没问题。 如果想获取一些有关昌平君的情报,八成不会遭到拒绝……如果他们有的话。 “这确实是个方向,回头联系一下农家吧。”班大师点了点头,认可了盖聂的思路。 盗跖晃了晃手,接下了差事,“好,回头我就安排人。”…。。 “不过……”盗跖跟着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件事真有那么重要吗?一定得追查到底?” 班大师点了点头,“这件事确实很重要,必须弄清楚。” “其一是,我们必须弄清楚田氏一族是否有问题。” “其二是,如果田氏一族没问题,那就代表那两个人背后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这同样是我们必须弄清楚的。” “当然,也可能整件事根本没问题,但这依然需要我们确认。” 说到底,这件事的重点不是田氏一族是否受到了蒙骗,而是如果它真的被骗了,那么到底怎么被欺骗的。 渠道,或者说直白点,罗网的手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很重要。 如果田氏一族可以被骗,其他反秦势力就也有可能中招。 不是每一次都能像这一次一样轻松翻篇的——这一次是因为儒家才是罗网的目标。 墨家必须查清楚一切的源头,杜绝再次发生类似情况的可能。 当然,墨家也可以袖手旁观,毕竟这一次中招的不是他们,下一次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也未必是他们中招。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绝大部分反秦势力都会选择这种方案。 不过如果都抱着这种心态,就不要想着反秦的事了,不可能的成功的。 墨家总体还是比较理想化的,自然愿意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 泰山下,东巡车队。 嬴政的马车内,他端坐在榻上,双眼闭合,身体放松,微微向后倾。 古寻站在他身后,双手之上萦绕着碧翠色的真气细丝,连结在嬴政的脑袋上。 随着古寻运功行气,嬴政的脸色越发舒缓,身体也越发放松。 一刻钟后,古寻收拢真气,平复内息,停止了治疗。 嬴政随之睁开双眼,眼神中带着难得的放松与柔和,回味片刻后,颇为感慨的说道: “果然……还是要你来才行。” 古寻并不居功,迈步走到嬴政侧方坐下,淡淡的回道,“不是其他人不行,而是陛下你的症状越发严重了。” “像我这样的治疗方法,已经超脱了医术的范畴,就算是念端也不可能做到。” 经过这么多年的交流,古寻和念端的医术几乎就是一个水平,一个人会的另一个人肯定也会。 但像古寻刚才那样极度精细化的操控真气调理嬴政身体内部的方法,是任何人都复刻不了的,那不是医术水平的差距,而是内功修为的差距。 换了旁人,不可能如此直言皇帝病入膏肓的情况,他们不敢,嬴政也不许。 但是古寻是例外。 嬴政很平静的点了点头,“阴阳家的丹药,效果也越来越差了。” 古寻对此并不意外,微微颔首道,“丹药之术和医术虽不一样,但在药理上多少相通,服用的多了效果肯定会越来越差。” “更不要说,陛下你的病症也在加重。” “嗯……”嬴政轻哼一声,缓缓闭上双眼,对古寻的话不置一词,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朕还来得及吗?” 嬴政这不是在问他还有多少时间,因为肯定不多了,这是很早之前古寻就跟他说过的。 他想要知道的是,自己是否还来得及在死前求得他梦寐以求的,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的长生不老。(本章完) 39314269。。 ... 地一千八百一十二章 直言不讳 古寻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坦言回道,“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确切回答。” “我只能说,陛下你最多还有两年的时间,至于是否来得及……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两年……”嬴政依旧闭着眼,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古寻跟着补充道,“说是两年,实际上最多一年半,陛下你应该就会因为头疼剧烈而……而失去绝大部分正常行为能力。” 话说到一半,古寻停顿了很久。 听着要命的噩耗,嬴政脸色毫无变化,平静的应声道,“朕知道了……” 古寻静静的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嬴政的病他是真的没办法,哪怕他现在掌握着扶桑神木这个制药神物,也无可奈何。 因为嬴政的身体问题本质不是病,而是损耗过度,头疾是表象,而非根本。 就好像一根不断磨损的铁杵,其本身质量必然会不断减少,直至彻底损毁。 这和阿言的先天体虚并不相同,体虚之症就像一个漏水的水桶,虽然水在不断滴漏,桶却无损。 嬴政,却是实实在在的逐步走向不可挽回的死亡。 古寻救不了他,谁也救不了他,除了他自己。 可惜嬴政不会选择自救。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嬴政睁开了双眼,看向古寻,语气稍显放松的问道: “国师,这些年一直在埋怨朕吧?” “圣明无过天子,我无权置喙。”古寻垂首,轻声回道。 他确实对嬴政有很多不满,但他很少会刻意去反驳乃至反抗嬴政的所作所为。 因为他不是皇帝,嬴政才是。 “无权……呵呵!”嬴政难得的笑了两声。 古寻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无权不是没有,所以他对嬴政那个问题的回答其实是肯定。 “儒家那群儒生现在的表现,国师也看在眼里,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他们?”嬴政没有纠结古寻的回答,换了一个新问题。 “这个问题问我不合适吧?”古寻没有正面回答,“我和儒家渊源颇深,陛下也是知道的。” “实话实说即可,有所偏袒也无妨。”嬴政摆了摆手,示意古寻随便聊聊。 他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倒是也允许手下的人感情用事。 古寻闻言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言回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我就说说。” “儒家那群儒生就这个德行,和他们计较实在没意思。” “况且,也不是所有儒生都不识时务,不识大体啊。” “国师还真是不客气。”嬴政闻言不由念了古寻一句。 “他们如此目无尊上,公然妄议国策,岂是一句没意思,就能搪塞过去的?” “我只是说我的看法,陛下如何处置,自然还是由陛下决断。”古寻没有和嬴政争论,也没有为儒家说好话。 一方面,嬴政是个劝不动的人,他心中若是已有主意,就只能照他的意思办。…。。 另一方面,儒家也确实该敲打敲打,一个个脑子彷佛读书读傻了一般,合该收拾一番。 嬴政瞥了古寻一眼,说道,“若是朕处置的过了,只怕国师又要在心里记朕一笔吧?” 古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看来得知自己寿数将近的嬴政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往日他断不会和古寻说这么多内心的想法。 仔细考虑一番后,古寻回道,“陛下若是重罚儒家,要在心里记陛下一笔的恐怕远不止是我一个人。” 嬴政直接说心里话,古寻索性嘴上也不留余地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嬴政眼神一寒,冷冷的说道,“朕要怎么做,还容不得旁人置喙!” 嬴政的这句回应,无疑说明了古寻之前回答的一点没错——他确实无权置喙。 古寻这会儿是真不客气,带着浅笑回答道,“陛下的决断,旁人自然无从置喙,不过……旁人心中如何想,只怕陛下也管不了。” 皇帝至高无上,可以不许旁人说,不许旁人做,但不能不许旁人想——除非公输家族把科技树再点一点,做出能读取思想的机器。 让古寻噎了这一句,嬴政一时都没能说出话来。 不是回不了古寻的话,而是人有些懵。 愣了一下后,嬴政直接被气笑了: “难得啊,难得。” “国师难得跟朕把话说的这么直接。” 嬴政虽气,却也没有上头,如此感慨一句后,并未再和古寻计较。 他是个重感情的人,面对真正亲近的人,容忍度其实很高。 平复了一下情绪,嬴政接着说道,“国有国法,不是朕不愿卖国师面子,只是国法难容。” “我理解,我明白。”古寻点了点头,但也提醒道,“但我也要向陛下强调一点——因言获罪,并不合适,最好还是把控好度量。” 嬴政没有接古寻的话茬,只是又闭上了双眼,开始休息。 他对古寻容忍度是很高,但不代表古寻可以对他做事指手划脚。 古寻见状识趣的拱手一礼,告退离开了。 他本来没想过直接和嬴政聊儒家的事,因为他足够了解嬴政,知道就算是自己出面也很难改变嬴政的心意。 今天确实是有点聊上头了,说话失了分寸。 当然,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只是白费了一番口舌和情绪而已——这也是古寻很多时候不愿意和嬴政掰扯的原因。 嬴政是一个讲感情的人,但只允许他跟别人讲,而不允许别人跟他讲。 至于道理,那就更不许了。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能省点嘴皮子。 离开马车后,古寻恰好遇上了赵高……也可能不是恰好。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态度很规矩的问道,“国师大人,不知陛下那里……” 嬴政找古寻治病,并未对任何人明说,包括赵高也是不知情的,特意把人支出去了。…。。 不过能让嬴政特意把他支出去的事并不多,赵高或许有所猜测。 古寻懒得和他废话,摆了摆手回道,“他休息了,你进去伺候着吧。” “那……还请国师恕赵高不能远送了。” 古寻不搭理他了,一摆手直接走人了。 赵高看了离去的古寻背影,带着笑容走入了马车之中。 ……………… 几日之后。 济北郡和临淄郡边境。 班大师等人一路缓行,终于要远离岱宗地区了。 而泰山的纷纷扰扰,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关于泰山封禅典礼如何操办这一议题的儒家辩论大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在儒家掌门伏念亲自下场对决儒家其他各个分支,并且裁判——帝国皇帝嬴政也亲自下场拉偏架后,占据绝对多数的儒家其他分支的人一败涂地。 这其中,伏念发挥的最作用其实很有限,但也可以说他发挥的作用很大。 他一个人,就算身为名义上的儒家魁首也不可能喷倒儒家其他各个支脉的人。 但作为最能代表儒家正统的人,他对帝国的支持,给了下场拉偏架的嬴政极大的政治背书。 一向百无禁忌的嬴政,在泰山封禅这件事上却开始在意起世人的看法了,所以他才会特意召集齐鲁儒生,共议泰山封禅之事。 以他过往的性子,根本不会找这些人来在他耳边呱噪,只会由着自己的性子和想法来。 如果没有伏念的全力支持,嬴政当然也能以皇帝之尊强行弹压下所有不和谐的声音,但这也代表他最初的目的失败了。 世人会怎样看待完全没有得到最坚持礼制的儒家的支持的这场泰山封禅呢? 嬴政可以不在乎,他以前也就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他也可以不在乎,但他大费周章,搞得如此浩大的声势,最后就要落个虎头蛇尾了。 没有伏念的支持,嬴政的计划就等于是功败垂成,而有了伏念的支持,嬴政的计划最多算小有瑕疵。 失败与成功的差别,毫无疑问是巨大的。 嬴政可以不在乎世人的喧嚣,却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成败。 扑闪着翅膀,慢速飞行的机关朱雀上,盗跖看着最新的情报,不由啧啧感叹,“那位伏念掌门这次看来是立下了大功劳。” 班大师驾驶着机关朱雀,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了?” 盗跖笑呵呵的回答道,“伏念帮助帝国,成功压住了其他儒生提出的建议,封禅大典最后采取了秦国祭祀雍上帝的古祭礼。” “啊……”班大师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评价,一只手摸着胡须,好一会儿后才问道,“其他儒生什么反应?” “嗯……简而言之就是,气急败坏。”盗跖耸了耸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回道。 雪女插话道,“但这应该能一定程度上缓解儒家面临的险境吧?”…。。 “这是自然。”盖聂点了点头道,“仅以此事看来,伏念掌门的行为或许能极大的化解儒家的危局。” “啧!”盗跖撇了撇嘴,笑嘻嘻道,“听盖先生这意思,这事儿还没完?” “泰山封禅的事自然已有定论。”盖聂平静的回道,“但儒家的事还未完结。” “伏念固然缓解了帝国对儒家的压力,但也加剧了儒家内部的矛盾冲突。” “后事如何,仍未可知。” 盖聂到底是盖聂,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也明白了罗网这一局究竟有多难解。 伏念不出头,就会加剧帝国对儒家的偏见与敌视。 伏念出头了,又会反过来加剧儒家内部的矛盾,而这难免反弹到帝国身上,最终……还是上一条结果。 反正就是里外不是人。 盗跖听了这话不由失笑一声,“合着尝试自救不行,放弃等死也不行,横竖都是死!”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才回道,“儒家和农家不同,后者的内部矛盾可以调和,哪怕以流血的方式总能得到结果,但前者的内部矛盾……无解。” “不管是谁,不管怎么做,最多都只能缓合来自外部的压力与危险,而内部的……就是无解。” 如果没有外患,内部就算有矛盾有冲突,也总能想办法缓合化解,不能完全消除也能暂时消弭。 可在有外患的情况下,内部的所有矛盾冲突,都会给外患以机会,最终演变成双管齐下的两难局面。 这局该怎么破,盖聂也不知道。 他只是纵横家的弟子,不是老天爷的儿子,不是什么局都能破的。 “这话……儒家没救了?”盗跖一摊手,有些难以接受。 他虽然为儒家这破事烦躁不已,但也不是真想儒家去死。 盖聂摇了摇头,“儒家这一难只怕是躲不开了,但并非没救了。” “听着感觉差不多啊。”盗跖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声。 盖聂没有多做解释。 他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听了一句话似的,但实际上意义还是有区别的。 没救了是必定要死的,但儒家更像一个注定挨一刀的人,这一刀可能要命,可能重伤,也可能不痛不痒。 班大师站在最前面,摇头晃脑的说道,“老头子我只知道,儒家的事咱们是越发掺和不上了。” 盗跖嘿嘿一笑,“掺和不上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唉!”班大师叹息一声,“希望儒家能够逢凶化吉吧。” 事已至此,就算是他这个老好人也只能对儒家提供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了。 盗跖摆了摆手,“嗨,咱们管不了的事就不说了。” “小高那边已经准备登船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帮忙吧。” “也是。”班大师背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蜃楼牵扯到青龙计划,还是得早做安排。” “嗯……那就彻底放弃泰山这边!” “你们小心,我要提速了了!” 班大师话音落下,猛然一扳操纵杆,机关朱雀双翅急振,速度猛提,朝着东方直飞而去。 ……………… 泰山脚下,东巡车队。 古寻找上了他忠诚的属下,帝国军中新贵韩信。 “泰山的防务,布置的怎么样了?” 听到古寻问这个,韩信很勉强的扯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应道,“大人,已经初步布置完成了。” 之前布置峄山防务的时候,韩信就觉得很勉强,因为真的很难做到滴水不漏。 现在到了泰山,韩信发现峄山还是挺简单的。 真的……就很为难人,哪怕是他这种人。 古寻看出来韩信貌似不是很乐意谈这个话题,也没多聊,转而说道: “有个任务交给你。” “大人请说。”韩信很清楚,面对上司最难说的就是不,尽管很想躲懒,还是只能老实应下差事。(本章完) 39314592。。 ...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一个任务 “带人,去把泰山周围不安分的因素,都给我提前清理掉。”古寻背着双手,轻描淡写的吩咐道。 韩信却是忍不住瞪起了双眼。 换了旁人,古寻这话和让人去把唐僧师徒干掉没什么区别。 当然,古寻的要求难点不在动手上,而在于找人。 而对韩信而言……差别也不是多大,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韩信手底下一共就只有几千百战穿甲兵精锐,加上征召过来地方驻军,也就一万多人。 听起不是个小数字,可用起来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布置防务的人手都不够用,哪里还能抽调出人手去搜寻古寻口中的不安分因素呢? 除非彻底放弃东巡车队的防务工作……韩信觉得不太可能。 适当的削减有可能,彻底放弃肯定不可能,但削减防务挤出来的人手根本不够用,毫无意义——就算全部人手都撒出去搜寻不安分因素都未必够。 短暂的惊愕过后,韩信毫不犹豫的回绝了古寻,“抱歉,办不到。” 领导的差事当然不能推辞,但实在完不成的任务硬着头皮接下来也是找死。 古寻也料到了韩信的反应,抬手一摆,“别着急推辞,我当然不会给你一个完不成的任务。” 古寻话音落下,一道亮白的身影从天而降,抱着胳膊,优雅无比的白凤缓缓落地。 “他会给你提供需要的情报,你只需要负责清理那些不安分的因素就可以。” 韩信的目光看向一袭羽衣,俊美异常的白凤,第一眼认出了对方。 毕竟算是投靠了流沙,他也是尽可能搜罗过关于流沙的情报,再加上加入之后获得的情报,不算很多,至少有了大概的了解。 白凤这位流沙情报系统的二号人物,而且衣著打扮还这么有辨识度的人他肯定认识。 认出了白凤,韩信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有这种堪称情报之王的人物助阵,古寻的任务他就有把握了……即使最后出了纰漏,主责也不是他的。 韩信朝白凤揖手一礼,“接下来就有劳白凤兄了。” 白凤饶有兴致的看着韩信这位流沙新贵——虽然对方在流沙连个实际位置都没有,但既然被古寻看重了,那当就是一号人物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韩信从不来不会计较这种态度上的小问题,嘴角依旧扯着笑……虽说他那张脸笑起来也不算多好看。 接着韩信转向古寻,“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古寻甩了甩手,“没别的事,你能把这一件办妥就好。” “记住,我不希望泰山封禅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人,发生任何不该发生的事!” “韩信定当尽力而为。”韩信抱拳回道,对此倒不是特别在意。 韩信虽然聪明,但混官场的经验并没有多少,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花心思。…。。 但毕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分锅他还是能分的清的。 古寻的要求是泰山封禅风平浪静,但这并不完全是他的责任。 清扫泰山周遭的任务,主要责任肯定在白凤,他只是个打手。 而且即使他完美完成了清扫任务,也不代表泰山封禅就会没事。 那些参加封禅典礼的人也可能有问题,而韩信是无权查他们的——峄山已经出了两个例子。 韩信对古寻这个上司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对方从来不搞迁怒,至少对自己人不搞。 ……………… 胶东郡,桑海港口外,蜃楼之上。 紫贝水阁。 作为一处单纯观赏景观的地方,这里以前一向鲜有人来。 阴阳家的人,普遍没什么欣赏美景的兴趣爱好。 不过近来,紫贝水阁却渐渐多了不少人气。 蜃楼上地位最高的阴阳家左右护法星魂月神两位大人,都开始频繁的进出紫贝水阁——当然,这个频繁只是相对以前完全没人来而言,实际频率其实就那样。 知道的人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没人敢管这两位爷的事,也没人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问题。 哪怕是身为阴阳家长老的娥皇女英,大少司命也不知道。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云中君,不过对他这种人菜瘾大的选手来说,知道的多也未必是好事。 说回事情的核心,月神星魂两人。 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所作所为,也基本都清楚对方的目的,同时他们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持克制。 这段时间来,两人偶尔会在船上碰面,但从不会在紫贝水阁撞见。 一个人去了,另一个人就会默契的等一等。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吃一堑长一智,不想再斗得两败俱伤了……虽说上次他们两败俱伤是被天明给打伤的。 既然谁都压不倒谁,那最好还是保持克制,大家各凭本事,看谁能先想办法占据优势。 这不算什么好办法,但对月神和星魂来说,却是唯一的办法。 今日,便是月神先来了紫贝水阁——这么说并不代表他们两个每日都回来。 月神拖着水蓝长裙的裙摆,穿行在水壁夹道中,两侧水池中游鱼依然很有活力。 看也不看这些游鱼一眼,月神径直朝紫贝水阁深处走去,直至到达她的目的地。 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依旧是只是赏景的场所,或者说紫贝水阁里也就只有这种地方。 也正因为紫贝水阁内部并无任何不协调的特殊地方,所以才能让人完全发现不了它底下还藏着樱狱这么个地方。 而月神此时的位置,就是紫贝水阁和樱狱唯一的连接处。 如果只是简单观察樱狱内的情况,她不需要来到这里,紫贝水阁内的大部分区域都可以让她达成目的。 但如果想和被镇压在樱狱内的那个女人交流,就必须在这唯一的连接处。…。。 随着月神站定,转身看向一侧的水壁,她的身后不知不觉出现了一只三足金乌,振翅落在了房梁上,脑袋晃动着,双眸透着显著的金光。 月神来紫贝水阁,并不是她要和那个女人交流,而是焱妃。 当然,其实一开始她还是想自己来,可哪怕焱妃提醒她了要靠那个女孩打开局面,她还是办不到——这也正常,能办到的话以前就办到了。 月神不想放弃,可焱妃不愿意进一步告诉她该怎么靠那个女孩破局。 最终月神只能无奈退让,给焱妃打掩护,让她亲自来操办。 期间她也再次尝试过,但依旧撬不开那女人的嘴,只能老老实实的给焱妃打掩护。 或许这也是焱妃会答应月神的原因。 焱妃本人不方便出现在紫贝水阁,只能通过月神遮掩,将真气金乌送进来,再透过万年玄冰阵和樱狱中的女子交流。 而且远程通信诸多不便,还得月神出手以阴阳术协助。 顺便一说,月神一直尝试截取焱妃和樱狱女子交流的内容,但焱妃也一直在干扰她,让她不能得偿所愿。 一时半刻之后,一直停驻在梁架之上的三足金乌扭动身体,振翅起飞,迅速离开了此地。 月神见状便知道,今日这场见面结束了。 加上这一次,类似的见面已经发生过四次了,月神尽管竭力的尝试截取交谈的内容,但也只得到了一些散碎的残言。 一句话隔一个字抽一个字就大概率看不出原意了,更何况月神截取的只言片语都不是隔一个字那么简单。 更不要说,她还不知道焱妃有没有背着她私下和那女人交流——焱妃不方便出现在紫贝水阁,但也不是不能冒险。 她和星魂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泡在紫贝水阁,空隙有的是。 目前来看,月神已经确定自己没办法绕开焱妃的刻意阻挠了,所以她得想点别的办法了。 放弃是肯定不行的。 心思转过,月神表情毫无起伏,拖着长长的裙摆,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月神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焱妃已经在这里等她了。 月神看见自己的姐姐,意外又不意外——以前焱妃和樱狱那个女人交谈完并不会特意过来见她。 她们姐妹俩都很了解对方,所以互相都知道,她们该谈谈了。 焱妃一直和单独和那个女人交流,让月神得不到任何信息这种状况对月神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她就肯定要有想法了。 所以焱妃需要主动一点,给月神一些甜头,安抚住她。 “谈成了?”月神这次也不在乎主动权了,先开口问道。 “谈不成。”焱妃摇了摇头,“那个女人不是能说动的人。” 月神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并未因为她的回答而动怒。…。。 她可太了解焱妃了。 谈不成的话,又怎么可能和对方交谈数次,费那么多口舌呢? 看着无动于衷的月神,焱妃继续说道,“不过我已经让她放弃了和星魂联手的打算。” “你怎么做到的?”月神古井无波的反问道。 “威逼利诱。”焱妃淡然回道,“以那个女孩威逼,以那个女孩利诱。” “威逼……利诱?”月神在后一个词上加了重音。 威逼她当然知道,虽然焱妃威逼的方式可能和她想的不一样。 但利诱……难不成焱妃还许了那女人什么好处? “只有这些?” “当然不止。”焱妃摇了摇头,“那个孩子并不能真正挟制住她。” “所以我还用了她自己的安全威胁了她,以及她自己的利益引诱了她。” 月神捏着双手,平静的回道,“我觉得还不够。” 如果焱妃把她们母女两个都摆到了砧板上,那无论如何筹码都够了。 但月神不觉得焱妃能做到这一步……或者说她不觉得焱妃能让那个女人认为自己被摆到了砧板上。 拿人性命威胁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 那个女人是东皇太一特意叮嘱要看好的,月神当然不敢让她出事,她自己八成也心里有数。 焱妃虽然已经叛出阴阳家,和古寻走到了一起,但是否真的敢冒险杀了那女人,也是个未知数……而且那女人还和古寻见过面,交流过。 “够了。”焱妃回答道,“让她彻底臣服当然不够,但只是让她放弃和星魂联手,足够了。” “况且照你所说,那个星魂本身问题就不小,那女人本也不喜欢冒险。” “但现实是,星魂才是她最合适的选择。”月神淡定的回道。 选择合作伙伴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可控,让自己占据主导地位。 而樱狱中的那个女人无论是面对月神,还是焱妃,都不可能获得主动权,只有面对手里资本最少的星魂,她才能占得一丝主动。 “看问题不能只看得,还要看失。”焱妃一扫自己这个妹妹,不咸不淡的回道,“和星魂合作更有利,也得能合作才行。” 利弊得失考量起来是很复杂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准则。 樱狱中的那个女人显然精擅打算盘,但是焱妃这边既然把砝码垒多了,她就必须得想办法平衡。 不好的威胁的人,并不是不吃威胁。 “这不保险。”月神再次提出了质疑。 焱妃有些不耐的说道,“我当然知道!” “但是面对那个女人,除非杀了她,不然就没有万全一说。” 人的心思千变万化,不管焱妃和她谈的怎么样,她答应的如何好,真到了紧要关头又临时变卦你能如何? 瞬移过去掐死她吗? 这只是暂时稳住她的手段,至于后续,就还得再做进一步安排。 月神沉默了片刻,理解了焱妃的意思,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不过这并不是她在意的重点。 老实说,她不想那个女人和星魂勾结在一起,但如果真发生了这种情况,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对于月神而言,乱中取胜也是一种策略。 总而言之,有变化对她来说就大概率不是坏事。 而对于焱妃来说,让星魂这个不稳定因素勾结上樱狱里的女人却绝不是一件好事。 她需要的是稳定。 月神不清楚焱妃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做,但她看得出来焱妃还是比较在意这件事的。 月神需要用也焱妃在意的事,来换取自己在意的事: “你到底是怎么对她……威逼利诱的?” “我不想听那些含糊其辞的回答,我要真正的答案。” 焱妃听月神的语气十分严肃,瞥了她一眼后沉默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你应该试过用那个孩子威胁她。” “对,没用。”月神点点头。 “那是你的方式不对。”焱妃负手身前,看着自己这个妹妹解释道,“她不在乎自己女儿的生死,只在乎自己的目的能不能达到。” “但她的目的需要她女儿活着。” “理清了因果关系,自然就能正确的……威逼她。”(本章完) 39314710。。 ...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 解释 听到这话,石清眼眸中的失望又添了三分,不解的反问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要继续欺骗我吗?” 她一指一旁真气躁动状态中的焱妃,“你是个大夫,章邯是个退伍的军卒,那绯烟呢,她还只是个避祸逃入蜀中的寻常女子吗?” 石清怀里的石兰,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怒火,从她的怀抱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望向惹她母亲生气的元凶。 不等古寻回应,蜀山大长老先对石清安抚道,“清儿,控制好你的情绪。” “蜀山外的一切,本就都比山内复杂,你无需太过介怀。” “大长老……我……”听到大长老的声音,石清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但也不可能释怀放下,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古寻此时却插话为自己辩解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某确实没有欺骗石姑娘你。” 石清没有接话,暂时处于自闭状态。 还是蜀山大长老接过了话头,“如果老朽这双眼睛还好使的话,这位姑娘是阴阳家的人吧?” “如此醇厚磅礴的龙游之气,想必是三宗之主中的一位,而且这龙游之气霸道炽烈,宛如耀阳,丝毫不带半点柔和阴诡……日宗之主,东君。” “老朽猜的没错吧?” 焱妃露出异状,身份也被蜀山大长老一语道破,章邯无暇继续震惊于三足金乌的出现,以及焱妃的异变,右手戒备的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着动手。 古寻不慌不忙瞥了一眼仍然不能自拔的焱妃,暂时没有去管她。 三足金乌似乎和她魂兮龙游有些不为人知的契合之处,二者的气息正在交汇,焱妃的龙游之气在被三足金乌提纯净化。 对她而言是件好事,还是别打断的好。 然后注意力转回蜀山大长老,点点头承认道,“大长老好眼力,她确实是阴阳家副掌门,日宗之主,东君。” 焱妃阴阳家的身份显然深深的刺激了蜀山众人,所有人进一步围了上来,看向古寻三人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石清也暂时脱离了自闭状态,银牙紧咬的喝骂道,“又是你们阴阳家的人,果然图谋神树之心不死!” 在石清的面容下方,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其母几分神采的小石兰仍旧在看着古寻。 她这一会儿也有些奇怪,一改往日的懒散高冷,有些过分活跃了。 古寻没有太过注意这孩子,眼眸从她的小脸蛋上轻轻扫过,重新放回大长老身上,“看来,蜀山的诸位和阴阳家之间矛盾颇深啊。” 大长老一抚胡须,反问道,“阁下不是阴阳家的人?” 古寻一耸肩,“很显然。” “实际上,就算是身为东君的她,对蜀山的了解也不多。”古寻一指仍在挂机的焱妃,“否则的话她也不至于都不知道蜀山的扶桑神木上竟然栖息着一只三足金乌了。”…。。 大长老沉吟一下,很快也点破了古寻的身份,“不是阴阳家的人……你和那一位叫章邯的小伙子,是秦国的人?” 古寻笑了笑,没有否认,只说道,“看来大长老,很清楚如今蜀山面临的境况啊。” “不过我很好奇,大长老既然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放我们靠近扶桑神木?甚至……”古寻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焱妃,“甚至放任东君和三足金乌接触。” 蜀山大长老笑了笑,佝偻的身子颤了三颤,解释道,“神鸟想要亲近何人,老朽无权过问。” “至于为何放几位上来……原因有很多,不过最主要的是,老朽很好奇,三位的目的是什么?” 三个人能做什么?就算你们全都强到一人成军,三个人就能打败整个我蜀山部落,也同样挪不走神树啊。 他们伪装潜入进来有什么意义? 打探情报? 蜀山的位置被阴阳家找到后,就没什么情报好获取的了。 蜀山大长老很清楚秦国这个阴阳家新找到的盟友有着怎样的实力,它要对付蜀山,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哪怕蜀山占据着地利天险。 绝对的力量察觉,谁也没有办法。 对于这个问题,古寻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的回答道,“如果我说,我们来蜀山,并没有任何恶意,你们会信吗?” 石清在内的一众虞渊护卫都没搭理他……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古寻撇了撇嘴,对于自己的吃瘪也不在意,继续解释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就像我最开始和石姑娘你说的一样,我来巴蜀之地,主要是纵情山水,游览风光的,只不过蜀山恰好是我非常感兴趣的一个地点而已。”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石清只是冷冷的回道。 “刚才我说过,某种意义上我没骗你。”古寻咂摸了一下嘴,“我真的是个大夫,七国闻名的大夫,当然……巴蜀之地可能没那么有名。” “而章邯,他原本是秦国军中的一名军侯,现在虽然还有军职在身,但确实已经不带领军队了,只是在我手底下听命。” 影密卫显然不算军队……古寻心里暗自分类。 “还有焱妃,也就是东君,她真的是避祸逃入巴蜀的。”古寻最后一指焱妃,“而她的祸事,正好就是阴阳家。” “阴阳家教主东皇太一逼她去做一件她不愿意做的任务,无奈之下她就叛出了阴阳家。” “正好她和我有些交情,就先逃入巴蜀暂时和我同行了。” “这些都是实话。”古寻双手摊开,真情实意的解释道。 章邯在一旁目不斜视的戒备着一众虞渊护卫……对,国师说的都对! 确实也都对,就是细节有些出入。 石清看着古寻不似骗人的脸,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只好将目光投向大长老。 老爷子还是比较稳健的,没有被花里胡哨的解释影响到,不紧不慢的笑问道,“那阁下在秦国内部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竟然能够有军中之人听用,还能庇护背叛阴阳家的东君。” 既然被直言问到了,古寻也不遮掩,坦白道,“我是秦国的国师。” “我不知道你们对秦国的官职有没有了解,反正我这个国师的身份,大体上就是个虚衔。” “对于秦王而言,目前我存在的主要价值就是制衡阴阳家。” 章节数打错了……见谅吧。 还有一件事说一下,从27号起往后算七天,我可能会有某天或某几天不更新。 我父亲要动个小手术,问题不大,不过术后需要人看护,我可能时间上来不及。 反正我尽量维持更新,但如果某天没更,大家也请见谅。 (本章完) 39314786。。 ...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岭南处置 皇帝需要臣子忠心,但皇帝不能指望臣子忠心,哪怕是嬴政这种偏感性的皇帝。 即使是嬴政,心中对自己的亲儿子都存有忌惮,更不要说那些跟他非亲非故的朝臣。 嬴政用人看的本就不是忠诚——这也是古寻话里的意思。 “国师对他倒是信赖有加。”嬴政确实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如此评价了一句。 古寻嘿嘿一笑,回道,“他是聪明人,聪明人是好打交道的。” 韩信这种人,是最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了。 虽然以前他对帝国多有瞧不上,但既然入了古寻的彀中,就不会冒然生出小心思了。 嬴政微微点头,对此也是认可,“帝国法度自有定理,赏罚必须分明。” “连上峄山那次,韩信也算接连立功,国师希望朕如何赏赐于他?” “赏罚之事,自由陛下定夺,再不济也该问他本人,我就不合适开口了。”古寻摆了摆手推脱道。 嬴政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按律,自当是给他加官进爵,赏金赐玉,不过他年纪轻轻已经在短时间内接连升迁,朕也无从再封,至于金玉财物……不值一提。” 韩信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从一介布衣直升为了校尉,军爵也足有八级,再往上升就得是将军和九级爵。 这算什么级别呢? 举个例子,当初的平阳重甲军统帅王齮正好就是这个级别,将军职加九级爵左庶长。 这已经算是帝国军方举足轻重的人物了,把韩信升上去,会有很多人不满的。 况且以他立下的功劳也不足以赏这么大。 事实上,要不是嬴政格外看重这次泰山封禅,韩信这点功劳也就够赏点黄白之物。 “此事,朕确实不好决断,他是你看重的人,所以还是听听你的意见吧。” 至于古寻说的去问韩信本人这个方案,嬴政直接提也不提。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站在他这个皇帝面前讨要赏赐的,反正韩信现在还不够格。 见嬴政坚持,古寻也不再推辞,低眉沉吟少顷之后,笑着回道: “不知道陛下对百战穿甲兵接下来有何安排?” 嬴政闻言抬起了头,脸色看不出变化,平静的反问道: “国师看上百战穿甲兵了?” “只是有个想法。”古寻也不客气,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嬴政想了一下,回道,“农家仗有十万弟子,目无法度,违抗帝国,其罪当诛!” “朕将百战穿甲兵留驻东郡,便是为了防备农家,不过此事倒也不必非得这支部队。” “国师有什么想法?” 古寻微微颔首,回应道,“如今百战穿甲兵损失惨重,没个大几年光景只怕恢复不过来,实在不宜执行作战任务,陛下安排他们盯着农家倒也算正合适。” 正常来说,百战穿甲兵这种精锐中的精锐,都是用于执行最艰巨的攻坚任务。…。。 若是南北战事有所不顺,嬴政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派百战穿甲兵顶上去——当然,这是在百战穿甲兵受创之前。 但现在这支部队编制不齐,不宜再执行高难度战事,用来盯着农家这种菜鸡,边盯梢边修养确实是最合适的安排。 不过古寻觉得还是有点浪费——而且对农家威胁太大。 只要别再出现王离那种失了智的情况,残废的百战穿甲兵还是能打穿农家的散兵游勇。 所以还是给调走吧。 古寻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不过我觉得,不如让百战穿甲兵南下闽中,和平阳重甲军汇合。” “哦?”嬴政眼眸一闪,反问道,“岭南战事如今的状况,国师应该很清楚,将伤了元气的百战穿甲兵调去,又有何益?” 古寻解释道,“岭南如今确实战事胶着,当地人反抗激烈,屠睢将军本人都屡次遇险。” “但是,岭南于陛下而言已是囊中之物,无非早几年晚几年的区别,待到灵渠挖成,岭南的反抗再不足为虑。” “但岭南本身,还需要陛下注意啊!” 最后几个字,古寻特意加重了语气。 嬴政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已经领会了古寻话里的意思。 就如古寻所说,只要灵渠一建成,帝国的军需辎重可以快速运往岭南区域,无论当地人反抗的有多激烈都再无意义。 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 但当地人的反抗可以消灭,可岭南本身的特殊地势就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了……至少短时间内不可以。 古寻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岭南地区距离关中朝廷几有万里之遥,且出入要道就那么几条,不可不防啊。” 虽然嬴政对百越之地的态度和中原其他地区一样,坚决推行郡县制,但他只是厌恶分地封君,不是脑子有问题。 岭南地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全纳入中央朝廷的管理,必须实行一定程度的自治。 而拥有这个自治权的人,无论是从岭南地区本地土著中选,还是中央朝廷亲自指派人去,都不安全。 之前就说了,即使是嬴政,也不会真的相信臣子的忠心。 真正得他信任的全天下可能都凑不出来一个,古寻算是半个——这是因为古寻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 可他总不能把古寻派去管理岭南地区。 而其他人嬴政是真的信不过,不过也不怪他信不过,岭南那块地实在太容易拥兵自立了。 只要控制住为数不多的几条出入要道,就能彻底脱离中央朝廷的管治。 帝国想要再打下来,哪怕有了灵渠,也少不得二三十万兵力的调动。 嬴政但凡脑壳没问题,肯定是不愿意再来一次岭南之战的。 那就得做好防范。 防范的方法也只有一个——驻兵。 只要在岭南的出入要道提前安排好兵力把守,自然不用担心岭南官员封地自立。…。。 不过这就出现了新的问题——驻军出问题怎么办? 从当地征兵显然不行。 从中原派兵过去,短时间内或许没事,但时间长了军队上下也会产生异样的心思。 岭南太远了,远到任何人去了都跟被永远发配没区别,这足以让他们彻底在中原的一切,安心在当地生存。 想解决这个问题,最妥善的方法就是定期换防。 但还是那句话,岭南太远了! 帝国根本不可能频繁进行驻军换防。 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安排最精锐的职业军人长期驻扎以把守岭南要道了。 当然,依旧算不上万全之策,但这种事就不存在完美的解决办法。 问题的根本在于人心思变,而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嬴政并不会去纠结无解的问题,所以他现在的问题就是派哪支军队前去驻守岭南要道。 “嗯……有内史腾率领的平阳重甲军,国师觉得还不够吗?”嬴政看着古寻,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古寻一摊手道,“以内史腾的能力,和平阳重甲军的实力,理论上是够了。” “但岭南地势注定不适合平阳重甲军发挥,多做一道防范也不是坏事,反正百战穿甲兵也需要休整恢复。” 选择岭南作为百战穿甲兵的休整地区也正合适。 百战穿甲兵需要先补齐编制,然后操练配合,最后再以实战磨练。 因为骆越和西瓯地区还在抵抗,岭南的其他地方反而会暂时处于平静之中,让百战穿甲兵可以安心练兵。 等过上一段时间,整个百越被彻底打下来,大概率就会开始局部的,不间断的小规模暴动,正适合百战穿甲兵新兵实战磨练。 如果本地官员真的有了不臣之心,更是可以直接配合平阳重甲军打大规模战事。 “嗯……”嬴政手指点了点,发出一声轻哼,对古寻的提议不置可否。 古寻给出的理由,嬴政是认可的,觉得这么安排确实合适。 但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看古寻的话,貌似还没说完。 “国师还有什么想法?之前朕跟你聊的是那个韩信的奖赏,你说起百战穿甲兵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吧?” 古寻抬手一揖,“陛下明鉴。” “我想……不如让韩信继续暂领百战穿甲兵,前去驻守岭南。” 嬴政的眼神泛起了一丝波动,但还是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没有回应古寻,也没说其他话。 他在考虑。 古寻提的这个奖赏方案,倒不是不行。 虽然没给韩信任何实质性奖励,但能执掌帝国王牌军,是任何一个帝国军人都无法拒绝的殊荣。 不过这个提议也让嬴政起了疑心。 对于古寻,他比其他人要信任的多,但也不是完全信任,更何况他对古寻的信任也只在其一人身上,而古寻背后的流沙,他是半点信任也无的。…。。 统领平阳重甲军的内史腾算是长公子派系的,虽说不算是核心成员,却也足以让嬴政无法对他彻底放心。 若是百战穿甲兵再交给被古寻一手提拔起来的韩信,那就相当于岭南要道落入了长公子派系的掌控之中了。 虽然扶苏被他贬去了北地,按理说岭南是怎么也够不着了,可……这种事终归是不得不防的。 古寻当然也知道嬴政心中的疑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对方的回应。 沉默持续了良久,嬴政终于开口了: “国师为什么会想到让韩信执掌百战穿甲兵?” 古寻哈哈一笑,解释道,“也算是韩信自己的意愿吧。” “上次我让他去清扫泰山周遭的时候,跟他闲聊了几句。” “他这人心比天高,自认为领兵作战天下少有人能出其右,不仅自己自视甚高,连掌管的兵也想要最好的。” 韩信如果本人在场的话,只怕不知道会在心里骂的多难听。 古寻说的话不算错,韩信的性格就是如此,但这话他可没有说过。 至少不是这么说的,最多只是大概意思有些接近。 古寻说的却好像是他特别想要执掌百战穿甲兵一样,把责任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不过古寻本人对此倒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本来就是他在给韩信争取好处,当然应该那小子自己承担相关的代价。 反正不会坑死他。 更何况嬴政八成也不会尽信古寻这话。 嬴政看起来像是相信了古寻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照国师所说,这韩信倒是个自负之人。” 古寻不甚在意的回道,“军伍之人,没点锐气如何能带兵打仗?等他到了王老将军当年的年纪再修身养性,韬光养晦不迟。” “国师的率性洒脱,朕最是欣赏。”嬴政先是夸了古寻一句,然后说道,“至于国师的提议……容朕之后见见那个韩信,再做决定吧。” “全由陛下定夺。”古寻对此自无任何异议,揖手回道。 “嗯……”嬴政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转换话题说道,“几日后的封禅大典,朕希望由国师你来代领百官。” “我来?这不合适吧?”古寻有些诧异的回道。 泰山封禅之礼基本算是规格最大的祭礼,主祭自是皇帝本人亲自担任,而代领百官及随行人员的人就算是副祭了——当然,只是粗略这么一说,实际划分并非如此。 总之,按照惯例,代领百官之人基本都是由储君担任,帝国没有储君,所以都是扶苏来。 上次春日大典就是扶苏。 若是扶苏不在,则由百官之首,也就是相国李斯担任。 之前帝国的大型祭典都是如此安排,古寻一向只是当个凑热闹的气氛组。 “国师不愿意?”嬴政闻言反问了一句。 “呃……没问题。”古寻想了一下,直接同意了。 大一统后的第一次泰山封禅,意义重大非常,能够深度参与其中古寻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李斯那边……” 嬴政并不在意,一摆手道,“李相国不会在意这种事的。” 古寻心中不由一笑。 李斯这人极度务实,一般情况下确实不会在意这种事。 但在嬴政已经表现出对泰山封禅莫大重视的情况下,他却被临时从副祭的位置上换掉,就未必不会让他心生忌恨了。 荣誉李斯不在意,但皇帝的眷顾他可在意的很呢。 嬴政同样了解李斯,所以他这话根本不是说李斯不在意,而是在说李斯不敢在意——李斯做官的最大准则就是不跟皇帝做对。 “既然如此,我没有问题了。” 古寻回答完,突然顿了一下,急忙又问道,“流程不会很繁琐吧?我可能做不来啊!” 他对礼制这玩意最是深恶痛绝。 若是代领百官参与祭礼需要经过十分繁琐的准备和流程,他可就得考虑考虑要不要费这个事了。(本章完) 39314408。。 ...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 封禅之后 嬴政也是了解古寻,闭着眼抬手一摆: “国师放心,最多耗费一点时间,不会让你为难的。” 主祭是他嬴政本人,麻烦的操作也都是他来做,古寻最多就是掐着点念念祭词,推进一下流程而已。 最麻烦的地方也无非就是穿的衣服要讲究一些。 “况且我秦国的礼仪……呵呵!”说到这里,嬴政似乎又想起了某些儒生对他选择秦国祭祀雍上帝礼仪的态度,语气陡然一冷的说了一句。 “那我没问题了。”古寻权当没听见后面这一句,一摊手回道,“陛下还有事吗?” 嬴政没说话,只是抬手一弹,示意他自便。 古寻见状起身就走,没再逗遛。 出了马车,这次没遇见赵高。 他人现在在泰山上,跟着奉常府的官员准备祭礼——人家负责准备,他负责监督。 帝国官制划分了三公九卿,但三公并不高于九卿,只是职权范围更大,实际上同为高级官僚,他们都只向皇帝负责。 其中九卿之首便是奉常,周朝时称为宗伯,也称春官,掌管宗庙礼仪与文化教育,统辖太学与博士。 毫无疑问,儒家在帝国朝廷中话语权最大的衙门就是奉常府。 虽然奉常本人是完全忠心于皇帝的,但他一个人肯定不能维持奉常府的运转。 为了防止有人往祭祀典礼里塞私货,嬴政特意派了赵高这个心腹去当督工。 古寻抬头看了一眼巍峨的泰山,并没在意这件事。 赵高一向是个不粘锅,这活儿既然落到了他头上,他肯定会百分百确保不出问题,否则嬴政可饶不了他。 收回视线,古寻想了一下,朝驻军营地走去了。 ……………… 片刻之后,中军营帐内。 “韩信,这几日辛苦你了。”古寻找到韩信,先夸了他一句。 深知古寻脾性的韩信心头一跳,知道这是又要有事了,但也只能先回道: “大人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该不该做不是你说了算,总之这次算你立了功。”古寻抱着胳膊嘿嘿一笑。 “大人的意思是?”韩信揖手问道。 “皇帝陛下要奖赏于你。” “呃……奖赏什么呢?”韩信愣了一下后问道。 照他自己思衬,他现在应该没什么好赏的了。 给钱吗? 古寻抬手一挥,“百战穿甲兵,大概率就是你的了。” “啊?”韩信真的震惊了。 倒不是因为以他的资历竟然能混上帝国王牌军的统帅,而是因为皇帝竟然还敢给长公子派系放兵权。 不是说长公子扶苏被贬谪北地,已经彻底失势了吗? 况且就算没失势,哪怕扶苏真成了帝国储君,也不该让他手底下掌握这么多军队。 嬴政这个皇帝这么大方的吗? 古寻见状笑道,“别高兴的太早。”…。。 情绪刚刚平静下来的韩信,“……” 我刚才有哪一点看起来像是在高兴吗? 古寻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的说道,“这事还没定下,有两点我要提前交代你。” “其一,是最近这段时间,皇帝应该亲自见你一面。” “我?”韩信再次露出了惊讶,反手一指自己,“单独吗?” 古寻耸了耸肩,“看情况吧,不过八成是你单独见皇帝。” “怎么,害怕?” “那倒不是。”韩信恢复镇定,顶着肾虚的脸摇头回道,“只是希望大人能提醒一下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没什么好注意的。”古寻摆了摆手,“反正你顺着皇帝的意思跟他聊就行,不管他是什么想法。” “只要别忤逆皇帝,至少人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有关百战穿甲兵……”韩信略有疑虑的说道。 古寻直接一抬手打断了他,“我说了,顺着皇帝的意思就好。” “你不要告诉我你连皇帝话里的意思都品不出来。” “我明白了。”韩信当然不会这么说,老老实实的抱拳回道。 说实话,他确实不想去见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没人喜欢见一个能对自己生杀予夺的人。 尤其是在他的身份地位根本还不够格觐见皇帝的情况下。 不过这种事也由不得他说不。 既然古寻已经给了他保证,韩信也就放下心了,大不了就是到手的百战穿甲兵飞了呗。 他本来也没想过这茬事。 古寻这时接着说道,“这第二点,是你如果成功执掌了百战穿甲兵,就要带兵去百越了。” “百越?”韩信眉头闪了一下,“现在的百战穿甲兵适合直接参与岭南战事吗?” “当然不适合。”古寻摇了摇头回道,“所以是让你带兵去配合内史腾和他的平阳重甲军,把守住岭南的出入要道。” “把守要道?”韩信一听这几个字,脑海中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 “原来如此……确实值得两大王牌部队亲自把守。” “那你愿意走一趟岭南吗?不出意外,至少需要几年功夫。”古寻对韩信想通个中关键并不意外,只问正题。 韩信挠了挠头,颇有些为难。 从积累军功的角度看,带兵去岭南肯定不是个坏选择。 但从生活环境来说,岭南多少有点地狱难度了。 哪怕把守出入要道并不需要深入到西瓯等区域,环境也足够恶劣了。 考虑一会后,韩信终究做出了决定,点头回道,“回大人,我想好了,愿意去。” 他既然已经成为了帝国军方的一份子,自然也该为自己的晋升努力了。 去岭南,对事业有着绝对的好处,他没必要为了一点外物享受就放弃,反正以他的武功,环境再苦厄也要不了命。 最关键的是,这事已经到了嬴政拍板这一步了。…。。 如果这位皇帝下了决定,还能容他这个小人物拒绝不成? “好。”古寻一合掌,“对了,还有一点忘了说。” “以你现在的军爵和职务,并不够格直接当上百战穿甲兵的统帅——那至少得是个正经将军。” “所以你即使被派去了岭南,很长一段时间内也还是只能‘暂领’百战穿甲兵。” “不过只要能在那边稍有斩获,应该很快就能转正。” 这个转正,显然说的是韩信可以借此正式跻身真正的军方高层,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将军。 韩信听的不由暗暗点头。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能够以他这个年纪成为将军,即使对那些在军中深耕多年的军功贵族来说也是殊为不易的。 更何况他这种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平民子弟。 韩信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但也知道正常情况下能力再突出也很难能够如此飞快的晋升。 这绝对是他莫大的机缘。 “我都明白了,大人。”韩信难得脸色严肃了起来,朝着古寻抱拳一礼回道。 古寻没再说话,只是笑笑,拍了拍韩信的肩膀后就走了。 ……………… 胶东郡,桑海城港口,蜃楼之上。 月神的寝殿内。 焱妃和月神仍旧在对峙,不过月神的神情很是奇怪。 在月神的一再纠缠之下,焱妃十分出乎她意料的真的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你的目的……原来是这个!?”月神的语气充满了惊讶与不可置信。 焱妃未作任何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月神。 片刻之后,月神恢复了平静,只是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阴霾,开口问道: “古寻完全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一定会阻止。”焱妃淡淡的回道。 “如果他坚决反对,你如何能成功呢?”月神再问道。 隐瞒最多瞒一时,等到了快成功的时候迟早会暴露。 以古寻的实力,如果他想阻止一件事,除非你已经成功,否则怎么都能坏你的事。 焱妃听得懂月神话里的意思,解释道,“等到快成功的时候,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再干预……毕竟牵扯到了千泷。” 月神下意识张嘴想说些什么,脸色一番阴晴变幻后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对焱妃将千泷牵扯进来的做法颇有微词,但是考虑到对方的目的,她也不好指责什么了。 沉默了片刻后,月神问道,“你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计划都告诉我?” “为了能成功,为了得到你的支持,也为了你能放弃自己那愚蠢的坚持!”焱妃毫不客气的回道。 月神额头青筋跳了一下,却是难得忍住了脾气,只是冷冷的反问道,“你就不怕我向古寻告密,毁了你的计划?” 焱妃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悠悠说道,“你真的愿意破坏掉这个计划?”…。。 “为什么不?”月神强硬的回应道,“若是放任你成功,阴阳家的千年大计或许会毁于一旦!” 焱妃不回话了,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妹妹,彷佛想用眼神把她给剐了。 月神在焱妃的目光注视下,竟然莫名显露出了几分心虚之色,最终偏过头去,沉声说道: “我不可能帮你。” “帮你,我就得放弃一切。” 焱妃目光软化下来,语气稍显生硬的回道,“我说了,你能放弃不是坏事。” 月神这一次干脆彻底不跟焱妃争执这个话题了,就是偏过头不搭理对方。 焱妃见状也不废话,转身朝寝殿外面走去,最后撂下一句话: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你的回复。” 月神依旧不做任何回应,只是背对着焱妃,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幻着。 若只是焱妃想从苍龙七宿中捞好处,月神哪怕心中对她还有姐妹情谊,也会毫不犹豫的破坏她的计划。 可偏偏,她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月神一时间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了。 放弃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与努力? 还是,对焱妃的计划冷眼旁观,乃至干扰破坏? ……………… 数日之后。 搅动的满天下风风雨雨的泰山封禅之事,随着始皇帝带领文武百官于泰山之上筑土为坛,报天之功,于梁父小山除地,报地之功,并立碑赞功颂德,彻底落下了帷幕。 这件从有苗头开始就一直风波不断的大事,在最后,也最重要的关头却并未闹出任何一点乱子,安安稳稳的走完了全部流程。 这让不少人感到意外,但也在不少人的意料之中。 毕竟在封禅开始前,那位帝国国师可是亲自指挥清扫了周遭的所有反秦势力,更是在之后直接放出风声,不允许任何人打这次封禅的主意。 有人畏惧他,当然也有人不怕他。 不过不管怕不怕,反正胳膊确实是拧不过大腿,泰山区域在事实上清空了。 这有韩信的功劳,也和古寻的威慑有关——他当时直说了要搞连坐,只要出了问题,他就找一切他能找到的人来负责。 就是有愣头青不怕死,也总有怕死的把他们给想办法弄走。 后来封禅时由古寻负责代领百官之事曝出去后,不少人认为这位国师是因此才会下大力气保证封禅的顺利实施。 对此,古寻本人懒得解释,倒也传的有鼻子有眼。 不过更吸引人注意的还不是这件事。 真正引人瞩目的,首先还是百战穿甲兵的调动。 这段时间它一直驻扎在东郡,基本上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帝国是在防备农家。 这也逼得农家尽管已经消弭了内乱,却还是不得不在总部一直维持着相当规模的弟子驻守。 时间长了,对农家的影响不可谓不小。 不过现在好了,百战穿甲兵已经被调走了,直奔岭南而去。 这引得江湖上一阵浮想联翩。 对于岭南战事,江湖人了解的都不多,但也都知道岭南战事不是很顺利。 帝国将这支王牌部队调过去的举动,自然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同时,还有一件让江湖很在意的事也和百战穿甲兵有关。 就是这支军队的新主将——原先的主将上将军王离因为大泽山之败,被皇帝处罚,贬去北地带兵给蒙恬当副手去了。 韩信,这个原本就因为机关城覆灭而小有名气的帝国军中新贵,名头这下算是彻底传开了。 当然,江湖人并不会特别关心一个帝国军人。 他们之所以在意,是因为传闻说韩信是国师古寻一手提拔起来的,妥妥的长公子派。 眼下长公子已经彻底失势,可是长公子派系的力量看起来却是越发水涨船高,不由让人遐想。 有的人怀疑国师已经放弃了长公子,所以皇帝才愿意继续宠信支持他。 也有人怀疑皇帝还对长公子留存有一丝幻想,所以没有赶尽杀绝,在以观后效。 储君的问题,可比一个军中将领要吸引人的多。(本章完) 39314873。。 ... 第一千八百一十七章 一波又起 东郡边境,大泽山,农家总部核心,炎帝六贤冢外。 现任农家侠魁田言一脸苍白,提着属镂剑,从山谷外缓缓走了进来。 和曾经只是假扮田言的阿言不同,田言是真的身染恶疾,虽然一时要不了命,身子骨却是远比常人虚弱,纵使时值夏日,她也不得不裹着一身绒衣斗篷。 阿言之前给了她不少保命的好药,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 山谷中,一道人影伫立在巍峨高大的神农先祖像前,一袭白衣,面罩遮脸,掌间握着越王八剑之一的却邪。 正是罗网天字杀手却邪,或者也可以说就是阿言。 她过来找田言,以却邪的身份最合适,哪怕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怀疑到她的真身上。 毕竟农家高层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他们的新侠魁和罗网有瓜葛。 田言穿过山谷悬道,也来到神农像前,先开口道: “抱歉,久等了。” “没有,刚到。”阿言转过身看向田言,用掩饰过的声音笑着回道。 简单寒暄两句后,阿言直入正题问道: “罗网那边有给你新命令吗?” 田言摇了摇头,“没有。” “最近的一条命令,只是通知我泰山任务取销了。” 说到这里,田言反问道,“泰山封禅之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罗网会取消任务?” 因为之前就得了赵高的命令,所以田言一直对泰山封禅之事很上心,但这件事江湖人其实不好打探。 农家虽然弟子众多,但偏偏在朝堂上毫无根基,和儒家也关系平平,所以一直无法深入了解封禅之事的细节。 没有足够的信息,田言纵使聪慧,却也无从猜测赵高这个老狐狸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阿言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事牵扯到帝国内部的权力争斗,简而言之的话,就是因为帝国国师的干预,以及峄山的变故,迫使赵高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峄山……”阿言点了点头,回应道,“说起来,之前罗网那边发过密函,让我提前行动,去峄山执行任务,不过被我找理由搪塞过去了。” 她作为农家侠魁,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到处乱跑,所以罗网的任务只要不是提前跟她说明,她就有理由拒绝。 赵高也不能说啥,除非他愿意放弃掉田言农家侠魁这个身份。 当然,如果真想走,田言有的是理由,农家现在基本是她的一言堂,不存在什么阻力。 说到底只不过是托词。 赵高也知道田言是糊弄他,他只是不好发作,不过田言若是糊弄的次数多了,赵高估计就不会客气了。 阿言点了点头,“峄山的事,本就是被罗网刻意推动的结果,赵高当时应该是想把农家也搅和进去,只是被你推脱掉了。” “不过就算掺和进去也无妨,农家在帝国眼中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叛逆分子了,只是暂时不好对你们下手而已。”…。。 田言微微点头示意明白,接着试探问道,“泰山任务被阻止,那赵高的谋划?” “他当然没有失败,否则他就不会收手。” 阿言轻叹一声,淡淡的回应道,“泰山封禅的顺利完成,也只能代表他暂时隐忍而已。” “那接下来……”田言跟着又问道。 “我会暂时留在大泽山,躲在暗处。”阿言回答道,“若是罗网再有任务,肯定还会把农家搅进帝国内部争斗的漩涡中,你尽管配合他们就是。” “我会给你提供帮助的。” “好,我明白了。”田言点了点头,“那你的在哪儿落脚?” 阿言环视一圈,然后回道,“就在这里,有事来这儿找我吧。” 炎帝六贤冢是农家圣地,即使是六堂堂主等闲也不会来这里,很适合阿言藏身,以及二人见面。 田言闻言点了点头,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若是换个正经的农家弟子,只怕不乐意让人藏在他们的圣地里。 不过田言就完全无所谓了。 她对农家,很难说是善意多还是恶意多,毕竟她这悲剧的一生,归根究底农家占了一半的责任。 当然,严格来说是农家曾经的言烈山堂堂主田猛占了一半的责任,不过这也足以让她对农家本身没什么好感了。 什么圣地不圣地的,她才不在乎。 她都能出卖农家的利益了,何况这一点细枝末节。 ……………… 帝国,济北郡。 庞大的东巡车队照旧以堪称迟缓的速度行驶在帝国的直道上。 泰山封禅结束,嬴政自然没有继续在岱宗地区逗留的理由,东巡车队也随之再次启程,朝着位于极东滨海的桑海而去。 封禅之后,古寻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车队,而是继续随行。 因为他现在并没什么事要做,或者说要做的事情一时间根本没头绪,索性留在车队里躲清闲。 顺便可以盯着赵高那老小子。 车队中心,嬴政的座驾中,古寻坐在下首,端着一杯茶有一下没一下的品着。 嬴政坐在上首,照旧在阅览公文。 他总是忙不完的事。 一般情况下,嬴政的具体位置是不确定的,在几辆座驾中来回切换,且严格保密,以防止有人刺杀。 不过古寻现在在车队里,他也就懒得费这个事了,一直待在这一辆马车里。 如果有人能顶着古寻的保护伤害到他,那做再多准备也是无济于事。 两人坐在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好半晌后,嬴政的工作似乎暂告一段落,才算停下手上的事情,抬头看向古寻。 “国师,你是从桑海过来的,蜃楼的情况如何?” “呃……”古寻沉吟一下后回道,“这个我也不好说,我不了解那艘船啊。” “反正看着是没问题,公输仇也再三确认过一切正常,就是……前段时间上面出了点小乱子,却也都处理完了。”…。。 “小乱子?”嬴政眉头一扬,“国师口中的小乱子,恐怕对旁人来说未必小吧?” “确实只是小事,有几个毛头小子闯上了船,不过动静确实闹得有点大。”古寻解释道,“这完全是阴阳家那帮人不靠谱导致的。” “现在已经没事了,阴阳家的人也老实多了。” 嬴政看着古寻,眼神中闪过一抹思索,却没有追问古寻口中的‘毛头小子’是什么人,竟然能闯入戒备森严的蜃楼。 “国师既然说没问题,朕自然是相信的。”嬴政收起思绪,点头回道,“想来等朕抵达桑海,蜃楼也就可以拔锚启航了。” 古寻一抱拳,笑着回道,“桑海的局势,我还是有把握的,不过船是否能按时出航,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得看公输仇,还有阴阳家的人。” “嗯。” 对于古寻的直言不讳,嬴政没有在意,随意的应了一声,然后转问道,“儒家那位伏念掌门,国师可熟悉?” 听到嬴政忽然提起儒家的话题,古寻眼眸中异色一闪而过,旋即笑着回答道,“说实话,不算熟。” “小圣贤庄内和我相熟的人,一个是荀夫子,另一个就是张良了。” 嬴政稍微向后靠了靠,腰板依旧挺直,接着问道,“国师对那位伏念掌门有什么看法?” 古寻想了一下答道,“大概就是一个……类似曾子的人吧,坚毅,认真,板正,守矩,负责……作为一个掌门是绝对合格的。” “那你觉得,他对焚书令会是什么态度?”嬴政轻哼一声,立刻追问道。 古寻闻言苦笑一声,摊手回道,“陛下何必多此一问呢?” “但凡是个正经的儒家学者,就不可能接受陛下的焚书令……甚至不止是儒家,但凡是个正经的读书人都接受不了。” “呵!”嬴政冷哼一声,合上双眼,语气平静的说道,“朕此前也曾犹豫过……” 古寻坐在下面,表情毫无起伏。 嬴政既然这么说,就代表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推行焚书令了。 嬴政后面的话也证实了古寻的猜测一点没错。 “但是封禅之事让朕彻底坚定了推行此事的决心!” 在封禅一事上,儒家众多儒生的表现让嬴政无比确信,天下不该继续存有这么多嘈杂无序的声音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帝国,也该只有一个声音! “口口声声读圣贤书,读到最后不过是以古非今,诽谤朝政,霍乱纲常!” 古寻默然的听着嬴政对读书人的看法,不置一词。 不是他无话可说,只是懒得做那个无用功。 嬴政不是个听劝的人,至少现在的嬴政已经听不进去劝了。 若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嬴政无所谓坚持,可若是他打定了主意的大事,那所有和他不同的意见都只是错误,只有他是对的。…。。 古寻也不例外。 不过古寻懒得说话,嬴政却非要让他给个态度。 “国师,你觉得朕这么做是错的。” 古寻无奈的一拱手道,“陛下既有圣裁,自然再无他论,我也一样。” 古寻不想浪费口舌,但也不愿意昧着良心强说这事没错。 嬴政闻言沉默片刻后说道,“看来国师确实对此很抵触啊……” 古寻轻叹一声,无奈的解释道,“陛下明鉴,我并无抵触一说。” “荀夫子在《天论》一文中有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怎么,国师想说朕是桀纣?”嬴政难得对古寻说话的语气夹杂了一丝冷意。 古寻也是脾气上来,语气同样不怎么好的生硬回道: “首先,我没有这个意思,陛下若是这么想,不妨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有句话叫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嬴政若是觉得焚书令一点问题没有,又如何会认为自己会被人扣上桀纣的名号呢? 有几个人做了好事却会担心自己被人骂? “其次,我引用荀夫子这句话并不是为了表达他的想法,而是我自己的态度。” “天地悠悠,岁月无情。” “人生不过百年,而千年万载之于天地也不过渺渺一瞬,不值一提。” “无论是曾经的圣君尧舜,还是昏庸桀纣,到如今也不过只剩下了一个空头虚名,再无多余的东西。” “这一点,陛下你也不会例外,你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史书上的寥寥几字,所以不论我怎么想,我都切切实实的无意劝阻或反对陛下。” “不过……我也要提醒陛下一句,作为皇帝,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也担负着无穷无限的责任。” “你想做的任何事都可以做,只是……万事万物,说到底也不过是生死有命,各取报应,陛下你还是不会例外。” “只要陛下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那……就请随意。” 嬴政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前所未有的凌厉,死死盯着古寻,表情也阴沉了几分。 古寻说的是不会反对嬴政,但这话说的委实是不好听。 寻常人听了不中听的话尚且会不高兴,至高无上的皇帝就更不用说了,嬴政不来气才怪。 不过他到底也没有发作,因为古寻的话固然难听,但确实没有任何忤逆他的意思。 只要不明确反对他,嬴政还是愿意对古寻额外包容三分的。 嬴政的情绪渐渐平复,表情也恢复了自然,不过很快又浮现出了一抹戚然之色,转瞬即逝。 古寻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痛处——长生! 人生不过须臾百年,不仅对天地来说渺小至极,对人类文明来说也一样不值一提。 嬴政怕死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很清楚,不管他做了多少事,善也好,恶也好,圣明也好,残暴也好,等他死了之后,也不过就是黄土一抔。 除了史书上的寥寥数笔,以及人们闲聊举例时的谈资外,他什么都不存在了。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能够青史留名,被所有人记着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可嬴政不稀罕。 他只想真正存在于世上,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真正正存在着。 所以他不计代价的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论这看起来有多荒诞。 古寻的话深深的戳到了他最大的痛处,不过他没有为此生气,只是发自肺腑的恐惧着。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极度的恐惧往往会转换为愤怒与癫狂,但嬴政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恐惧,所以他只是将其强行压抑在心底,独自恐惧着。 同时也期待着,能够在桑海取得让他满意的结果。(本章完) 39314449。。 ... 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 忙碌继续 古寻眼神复杂的看着嬴政,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但没有再说什么。 该说的话都已说尽,嬴政一心追逐长生,谁有真能阻止这位皇帝呢? 古寻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人,对嬴政,他只是心中有些许的……遗憾吧。 天下间,或许只有古寻最理解,盖聂这位帝国剑圣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背叛帝国,落得个通缉犯的下场。 人往往是会改变的,嬴政这个九五至尊也不例外。 有些方面,他从未改变,但有些方面,他已然和当年截然不同。 沉默良久后,嬴政压下了心中的所有情绪起伏,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说道: “国师,今日之话既出自你口,朕只当没听过。” 嬴政的心情终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说话都懒得遮掩了,直言不讳的警告了古寻一句。 古寻心中轻叹,起身抱拳一礼,“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过,望陛下保重身体。” “先告退了。” 说完,古寻离开了马车。 嬴政并未有任何反应,平静的看着古寻离开,一个人坐在车内,好半晌后才落下一声轻叹。 除了‘朕’,嬴政还有很多自称,比如——‘寡人’,称孤道寡之人。 嬴政很少用这个自称,不过偶尔也会说说。 高处不胜寒,坐到了他这个位置上,自然就会成为‘寡人’,也会下意识的称自己一句‘寡人’。 以前嬴政还会想着自己不是真正的称孤道寡之人,因为他多少还有半个朋友。 不过今日,他知道自己或许连这最后半个朋友也要没了。 即使以嬴政的铁血性格,也不由有些动容。 不过他并不打算为此而改变什么。 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他追求长生! ……………… 胶东郡,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封禅典礼举行的时候,班大师几人也正好返回了桑海城。 后来得知封禅典礼平稳结束的消息后,心中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决定放手,但如果可以,他们当然还是希望儒家的情况不要继续恶化。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没事了。 恰恰相反,他们现在需要面对的正是墨家最重要的大事——青龙计划! 当然,具体筹画青龙计划的实施之前,还有一个插曲。 关于他们前代巨子的妻子,故燕太子妃的问题。 “小高,关于登船的事,你计划的怎么样了?”班大师向高渐离询问道。 之前高渐离都准备执行登船救人的计划了,不过班大师他们决意提前放弃泰山那边的事赶回来,他也就暂且搁置了计划,准备等人齐了再说。 高渐离沉声回道,“根据天明的口述,我绘制了一份粗略地图,准备借助机关朱雀的力量从上空潜入蜃楼,优先寻找太子妃殿下,若是还有机会,会尝试一窥其他区域。”…。。 计划很粗糙,很简单,不过也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对蜃楼的了解谈不上一无所知,却也知之甚少。 这种情况想制定相对详尽周密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想的太多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错误,不如简单一点。 至于到时具体会遭遇什么状况,就只能等到时再说了。 所谓走一步看一步,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班大师对高渐离的安排并无疑虑,点了点头抚须问道,“你觉得,由谁执行这个任务为好呢?” “嘿嘿,肯定得有我啊!”盗跖笑嘻嘻的抢先开口毛遂自荐。 他也不是抢戏,而是他确实是最应该参与的人员,毕竟速度快,手段多,无论是探查还是传讯还是逃命,都少不了他。 作为巨子,同样列席的天明闻言嘟囔了几下嘴,却没说话。 大概是之前已经被拒绝过太多次了,彻底死心了,就是还有些不爽。 雪女跟着开口道,“我也去吧。” 高渐离立刻反对,“你留下,和天明一起守住后方,我去。” 毫无疑问,高渐离并不想雪女犯险,他和雪女总要去一个人,还是他去为好。 “只有你和盗跖,实力不够。”雪女冷静的回应道。 “还有我呢啊!”大铁锤胸脯拍得砰砰响,赶紧插话揽活。 “你不行。”雪女当即摇头否决,“这个任务不适合你。” 哪怕抛开实力的问题不谈,就大铁锤这个体型,也不适合执行这种潜入任务。 他们是打算偷摸摸进蜃楼,不是抡着锤子打进去。 “我!”大铁锤摸了摸光滑的脑门,有些气急,但也没法反驳,只能把不爽全给憋回去了。 “那是不是能……”天明这个时候有些不死心的想插一手,然后被众人的目光给逼得闭上了嘴,只翻了个白眼。 班大师抬手一摆,“好了,你们别争执了。” “这件事事关太子妃殿下,又凶险万分,保险起见,阿雪,小高,你们一起去吧。” “桑海现在的局势平稳,有老头子我,大铁锤,还有天明就足够了。” “子房不日应该也赶回来了,还有他帮衬呢。” 雪女和高渐离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拒绝班大师的安排。 为了隐蔽,登上蜃楼的人自然不宜太多,但只要不超过五个人都无妨。 高手多一点,也更方便一些。 这时候,盖聂突然走了进来: “此行,也算上盖某吧。” 这话让班大师他们听错愕的。 关于营救燕太子妃这件事,盖聂一直都在避忌,很少会主动参与讨论。 盖聂毕竟不是真正的墨家成员,班大师他们见他无意掺和此事,后来商谈这事就尽量避着他了。 没想到临行动了,盖聂又主动要求参与其中了。 不过这对墨家来说绝对是好事,有盖聂参与,营救行动的成功率可以说直线升高。…。。 “盖先生愿意出手相助,那就太好了,老头子我感激不尽。”班大师朝盖聂一抱拳,笑着回道。 盖聂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参与。 原本他确实不想参与这件事。 什么燕太子妃,他又不熟,更何况对方和阴阳家貌似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蜃楼上牵扯的也主要是苍龙七宿相关的秘密,他也不关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若是天明要登船,那他说不得要插一手,可天明被禁止登船。 他根本没必要掺和。 墨家的事,他也不是都要帮衬的。 今天之所以改变主意,其实是因为天明。 这段时间,天明的武功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增速惊人。 除了实战经验和武功招式进境喜人外,自身的内功修为也在不断增长,纵横之气和墨家真气在他体内和谐共处,不断交融增强。 这当然是好事,但是盖聂却有些担心天明的身体状况。 虽然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他并未忘记,天明的病症始终没有得到根治。 天明的武功进境如此之快,很难不让盖聂担心,关键是他还完全没办法。 前段时间他也特意联系过小圣贤庄的荀夫子,找他来给天明又诊断了一番。 结论是——暂时无事,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很难说。 牵扯到了阴阳家的咒术,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情况,荀夫子直言这事最好还是找道家的高人,或者干脆找阴阳家的人,单纯以医术治疗很难有效。 端木蓉给出的也是差不多的答复。 人宗逍遥子在这事上帮不上忙,天宗更是远在关中,盖聂也只能把主意打到阴阳家头上。 确切的说,是那位立场不明,但已经治过天明一次的燕太子妃身上。 目前来看,也就只有这一位最靠谱了,和阴阳家牵连颇深,又和墨家关系匪浅。 希望有用吧…… 班大师这时向高渐离问道,“小高,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嗯……”高渐离想了一下后回道,“等到子房回来吧,也听听他的想法。” 班大师抚须颔首,“也好,反正不过几日光景,有他参谋参谋不是坏事。” 盗跖摸着下巴感慨道,“可惜正好到了天人论剑的时候,否则说不定逍遥先生也会帮咱们一把呢。” 虽然燕太子妃的事和人宗无关,但作为道家一门,能给阴阳家添添堵人宗肯定是不介意的。 逍遥子艺高人胆大,加之早年豪侠出身,从来不惧冒险。 提起天人论剑的话题,班大师不由担心道,“罗网最近一直在针对诸子百家的同道,赵高那家伙会不会趁着天人论剑,对天人两宗下手?” 雪女眉头一蹙,不太肯定的回道,“应该不会。” “道家太乙山受国师府照拂,帝国朝廷从不会为难那里,赵高也不会贸然去触他的霉头。”…。。 帝国朝廷对太乙山的优待是世人皆知的,否则现在已经成了著名叛逆分子的逍遥子哪儿还能安稳的会太乙山去参加天人论剑。 只要皇帝不亲自发话,帝国内部就没人敢对太乙山动手。 “我怎么不觉得赵高是这么守规矩的人呢?”盗跖挠了挠头,对雪女的说辞不太信服。 “他确实不守规矩,但他怕死。”盖聂淡定的插话道,“古寻是为数不多的,能够不付出多少代价就能杀了他的人。” 这里的代价并不指杀赵高的难度,而是杀了赵高后,所需要面临的嬴政的怒火。 皇帝的怒火,足以摧毁任何人,乃至任何势力。 “所以真的没事?”盗跖闻言好奇道。 “未必。”盖聂沉默了一下后回道,“儒家同样和他渊源颇深,但赵高还是下手了。” “道家是否能无恙,要看背后是否蕴藏着足够吸引赵高出手的利益了。” 班大师捋着胡子说道,“就算赵高想做些什么,也不好下手吧?” “天人论剑只是道家天人两宗之间的私事,他还能怎么搅和?” 天人论剑虽然并不拒绝外人观礼,但也不是来者不拒,谁想看都行的。 基本上能得到天人两宗许可,观礼天人论剑的都是诸子百家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些人被赵高说动在天人论剑上捣乱的几率不大,哪怕有也最多一两个人。 在道家总部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哪怕抛开两宗宗主不说,两边加起来至少也有三四个顶尖实力的长老。 道家,可是诸子百家里顶层战力最强的门派之一……甚至可能没有之一。 想对他们下手所需要动用的人手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质量还不能低。 至于罗网一贯喜欢用的阴谋诡计……很难说能对道家那两位掌门奏效。 不是所有诸子百家的人都像农家那群憨憨一样分不清轻重,也不是所有诸子百家的人都像儒家一样刀架到了脖子上还一无所知。 想利用天人两宗的矛盾,并不容易。 想激化道家和帝国的矛盾,同样没戏。 有古寻在,除非逍遥子疯了,公然在太乙山揭竿而起造反,否则帝国绝不会对太乙山动兵。 盖聂也觉得赵高没什么可趁之机,但他也不能把话说死,威威摇头回道: “我不知道……天宗的那位新宗主晓梦大师,我了解不多。” 以他对逍遥子的了解,可以确定人宗这边大概率是不会出岔子的。 但天宗那边他就没把握了。 那位新宗主晓梦大师据说还刻意挑衅过古寻? 盖聂不太清楚这位晓梦大师什么路数,也就无从判断她是否会成为漏洞。 不过考虑到之前她曾受长公子扶苏之邀来桑海,至少能确定她不会被罗网收买甚至控制。 就是这个性格让人多少有些拿不准。 见盖聂也没什么头绪,班大师甩了甩手,懒得费这个心了: “唉……不管了,让逍遥先生和那位晓梦大师头疼去吧,咱们还是先顾好自己这边。” 逍遥子没向墨家这边求助,他们瞎琢磨也没意思,还是先放放吧。 高渐离这时提醒道,“青龙计划,也该开始筹备了。” “老头子知道。”班大师抿嘴点头回道,“这事儿……先联系农家那边吧,希望那位农家女管仲没有真的倒向帝国那边。” 盗跖插话道,“农家那边还不确定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先准备别的?” “就是农家那边还没准信儿,才要先找他们。”班大师没好气的回道,“否则的话咱们折腾半天,结果少了农家的助力,不是白忙活吗?” “农家的助力,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必须要得到他们的支持。” “先把最棘手的问题解决,剩余的只需照巨子当年规划好的按部就班来即可。”(本章完) 39314679。。 ... 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 离队 帝国临淄郡的官道上,古寻和章邯一人一匹马,悠哉的并行着。 那日和嬴政交谈过后不久,嬴政便打发章邯率领影密卫先行桑海,为蜃楼东巡,以及帝尊驾临提前做准备。 古寻索性一并和章邯离开了车队。 至于东巡车队,就远远落在他们后面了。 嬴政即使再心急于蜃楼出航,长生不老的事,也得先把帝国眼下的局面顾好。 他亲自东巡各郡,为的就是以皇帝之尊,镇压各地的不稳定因素,因此沿途各郡城池,他都得看顾一番,车队行进的速度实在快不得。 “大人,您怎么也着急回桑海了?”章邯操着缰绳,向一旁的古寻好奇问道。 以他对古寻的了解,要走早就该走了。 怎么在车队多逗遛了那么多天,又突然离开呢? “留着没意思,又容易惹人生厌,不如痛快离去。”古寻笑了笑,洒脱的回道。 他说的轻巧,章邯听的可是心头直跳。 谁不知道,这天底下从来只有他古大国师恶心别人的份,何曾有人敢厌烦他? 不是说没人有这个想法,而是没人敢表现出来。 赵高见了古寻但凡笑脸不够,挨两巴掌都没处说理去,何况是别人。 但古寻的回答肯定不是无的放矢,那他口中那个‘人’的身份,就很……不可言说了。 章邯是坚定的保皇派,虽然他也算明确站队长公子派系了。 但若论忠诚,他的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太阳——主要是因为嬴政对他算有知遇之恩吧。 在他看来,陛下的诸多皇子里唯有长公子扶苏可堪大任,这储君之位,乃至未来的至尊之位,肯定都是长公子的。 他支持长公子,不过是提前效忠未来的皇帝,也是在为当今皇帝效忠。 之前哪怕长公子扶苏被贬谪北地,章邯也没有放弃站队扶苏。 一方面,他已经被嬴政划给了长公子扶苏,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长公子派系。 另一方面,也是他确实不认为扶苏就没戏了。 权力的起起伏伏他看的多了,对皇帝他也足够了解。 长公子失势看似板上钉钉,但实际上……一句话可以把人放出去,自然一句话也就可以把人召回来。 一句话,便是天差地别,所以他并不太在意这一点。 章邯真正着眼的,却是古寻这个帝国国师兼太子太傅。 只要作为扶苏老师的古寻依旧是皇帝最看重,最在意,最亲近的臣子,那扶苏就不算彻底失势。 但是现在,他最忠诚的太阳,和他最在意的靠山,貌似有矛盾了…… 这令章邯很不安,也很纠结。 不安是因为担心自己夹在中间,或许会两头不是人,受到波及。 纠结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这君臣二人真的心生嫌隙了的话。 古寻大概猜到章邯会胡思乱想,笑呵呵的提醒道,“不要多想,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 对于章邯,流沙始终是有所保留的,因为古寻他们都知道章邯更忠于皇帝。 要是让他知道了流沙最核心的计划,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乱子。 不过古寻也无意计较章邯的忠诚问题,更不会为难章邯,让他夹在中间为难。 章邯选择效忠谁,是他的自由,流沙和影密卫没有任何从属关系,他和自己也只勉强算得上上下级关系。 无论从哪儿论,章邯也没必要忠于他。 古寻的提醒是好意,但在章邯听来,却是难以平复心中情绪。 古寻让他不要多想,恰恰等于承认了他们君臣不和这件事。 “末将……末将……”章邯抱拳,嗫喏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情况是他从未预料到过的。 虽然看惯了权力争斗,宦海浮沉,可章邯始终没想过古寻会和皇帝决裂。 古寻见状失笑一声,继续说道,“说了别多想,你想的还更多了。” 章邯苦笑,抱着拳沉声回道,“是末将逾越了,望大人恕罪。” 古寻抬手随意的摆了摆,“放心吧,皇帝不算刻薄寡恩,不至于迁怒到你头上。” “纵使天塌下来,也是我们这些个高的先顶上。” “……末将明白。”章邯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如此回道。 作为影密卫的统领,他在帝国官场上也算得上一号人物,然而古寻和皇帝之间的争端,却不是他可以置喙分毫的。 古寻这时直接转移话题问道,“北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章邯按下心头杂绪,规规矩矩的回道,“蒙恬将军开始调动边军,应当要与狼族开展大规模战事了。” 古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看来北边应该快要见分晓了。” 狼族军队的机动性普遍高于帝国军队,如无必要蒙恬不会妄动大军,只以同样机动性强的黄金火骑兵与之纠缠。 眼下既然要挑起大规模战事,自然是有把握了。 要么是彻底说动了冒顿手底下那支异族军队,要么就是有万全把握对付他们了。 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当然,兵者,死生之地,不可不察。 蒙恬固然是一代将星,却也不能因此就认定狼族那边必败无疑,还是得小心谨慎。 “多抽调点人手,密切注意北地的战事。”古寻提醒章邯道。 南边的战事是没指望了,只能等灵渠修好,好在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北边就得小心一些,以免局势恶化。 “是。”章邯小心领命。 虽说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保证东巡车队和嬴政的安全,但抽调人手北地也是应该的。 毕竟他现在可是从属于长公子麾下,他的直系上司人现在就在北地呢。 “桑海那边呢,有什么变故吗?”简单了解一下北地的情况后,古寻转而问起桑海。 “桑海近日来一直风平浪静。”章邯回道,“无论是那些叛逆分子,还是蜃楼上的阴阳家成员,都没什么动作。”…。。 古寻一笑,不由点头感慨道,“这是山雨欲来啊。” “赶紧把你的人都撒过去吧,小心人家暗戳戳的给你一个大惊喜。” 章邯赶紧回道,“大人放心,末将已经命令影密卫主力全速赶往桑海。” “嗯……”古寻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桑海之事牵扯深远,一定要尽力而为,不留话柄!” 章邯心头一凛,郑重点头回道,“请大人放心,末将明白轻重。” 章邯很有能力,影密卫也很有实力,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把事情做的万无一失。 峄山之事也有影密卫参与,还不是没能提前拦住那些刺客。 在帝国内部不知道会出多少问题的前提下,章邯必须要把一切往最坏的情况上想。 古寻就是在提醒他,蜃楼出航之事事关重大,但凡出了一点差错都有可能招致嬴政的盛怒。 当然,人力有时穷。 古寻的提醒不是让章邯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而是在提醒他,一定要确保哪怕出事,也有背锅的人。 这不是让章邯甩锅,而是让他注意别被人坑了。 嬴政很多时候是不讲理的,但很多时候又很讲道理。 比如说甩锅这种事,他一般就不会做,也并不允许别人做。 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只要章邯职责分内的事没搞出纰漏,嬴政总不会重罚他,就怕不是自己的罪过,却被别人甩到自己身上。 章邯显然是听出了古寻话里的意思。 这一点,他最近可是深有体会。 大泽山一役,他基本上算是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同时也算是个功臣,保住了王离的性命,稳住了部分叛逆分子,没有让局势恶化到最严峻的地步。 即使如此,还是差点给赵高那厮当背锅侠。 明明一切祸端都是罗网搞出来的,结果却让这家伙把责任甩了个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即使以章邯的心性,也不由又升起了一团郁气 他试探着向古寻问道,“大人,罗网在大泽山……” 古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你肯定不痛快,但是……没有用,不要再想大泽山的事了。” “赵高也是付出了一定代价的,不过别指望罗网会因此而损失惨重。” “一点不痛不痒的损失,权当个利息吧,想算总账还是耐心点,静待时机。” “……是。”章邯无奈的抱拳苦笑回道。 若说章邯对嬴政这个皇帝最不满的地方,莫过于这个赵高了。 其实以前他虽然对罗网多有防备,但远谈不上敌视的地步。 和罗网有直接且剧烈冲突矛盾的是流沙和古寻,而不是影密卫和他章邯。 影密卫并不从属于罗网,自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将同朝势力列为敌人。 但最近这段时间,章邯算是真正见识到罗网是个什么组织了。…。。 以前他只以为这是把不好控制的淬毒锋刃,现在他发现这刀子分明已经插到了帝国的要害上,时不时就要让帝国好好放放血。 最可恨的是,明明罗网已经成了一把伤敌更伤己的背主凶器,皇帝却不惩处它! 古寻对此倒是看得开。 嬴政是皇帝,然而不管这个称谓背后蕴藏着多少意义,代表着多大的权力,这也只是个身份而已。 一个身份可以改变很多事,但改变不了嬴政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的现实。 他没有天眼,没本事远在千里之外实时监控大泽山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会读心,并不能看出章邯和赵高谁说了谎。 他只能从双方的说辞,以及大泽山的情况来判断,被干扰是很正常的事。 当然,或许嬴政背后还有一张不同于影密卫和罗网的情报网,能为他提供更多额外的信息,但……也是于事无补。 他是人,他手底下的也只是人。 就大泽山那个乱局,除了真正身在局中的人,没人能探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底下有几人能躲在暗中旁观大泽山发生的一切却完全不被墨家农家鬼谷道家等诸多门派的高手发现? 哪怕是嬴政,也很难安排这种高手当个情报暗探,更何况想要监察整个大泽山,需要的远不止一个两个人。 嬴政肯定知道这其中问题,但究竟是谁有问题,又有多大的问题,他也很难完全弄清楚。 其实对嬴政来说,最合适的做法是直接把赵高和章邯全都给罢黜了。 不管你们谁有问题,我都不用了,问题自然就没了! 但他没这么做。 一是因为嬴政不想无故害了其中的有功之臣。 二是因为现实不允许,一旦罢黜章邯和赵高,他一时半会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接手影密卫和罗网。 这两个组织很特殊,需要掌管者有极高的专业水准,不是随便按个人在萝卜坑里就能让组织正常运转的。 帝国朝廷的九卿可以随便换人,因为有对应的府衙下官协助,哪怕摆条狗在那个位置上,短时间内都很难出问题。 可是谍报组织这种特种机构,领导的水平一旦不够,整体实力立刻就会拉胯。 而拉胯的谍报组织,价值还特么不如一张报纸! 嬴政显然不想在这个时间点,把帝国的两大重器都给废了,只能暂且容忍。 至于他会不会算后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中的不忿,章邯主动转移了话题: “大人,新一届的天人论剑要开始了。” “天人论剑?”听到这几个字,古寻先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一拍脑袋,“哦对,差点忘了这一茬。” “具体还有多久?” “还有月许时间。”章邯有些吞吐的回答道,“因为泰山封禅等一干大事,此次天人论剑并未吸引太多注意力,不过末将担心……” “担心罗网会有动作?”古寻瞥了他一眼,把话挑明了。 章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罗网针对江湖门派,诸子百家,其实章邯不在意,只要别危害帝国就行。 但道家,或者说道家天宗是个例外。 古寻想了想,也无法排除这种可能,只能继续问道,“有什么迹象吗?” 章邯苦笑着摇了摇头,“暂无任何发现。” 他要是有发现,提起此事就不会吞吞吐吐的了。 古寻皱了皱眉,“没有迹象……那就先盯着点吧。” “天人论剑不同于大泽山和泰山的情况,看起来罗网可插手的余地不多,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你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桑海那边。” “是,末将明白!”章邯立刻抱拳领命。(本章完) 39314722。。 ... 第一千八百二十章 论剑前夕 关中,太乙山,人宗山门所在。 距离他和盖聂等人辞别已有多日,逍遥子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了自己的宗门。 以他的脚力,其实早该回来了,只是路上另有事情耽搁了时间。 而人宗弟子,也早就在等着他们的掌门归来了,毕竟天人论剑已近,这可是他们道家头等的大事。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他们掌门要面对的对手,是那个性情古怪,但天资绝伦的少年掌门——严格来说,赤松子死的时候,晓梦就继任掌门之位了,说一句少年掌门并不为过。 面对一个年轻的对手是好事,但面对一个堪称妖孽的天才就不好说了。 人宗的弟子也不会盲目相信自家掌门,毕竟最不讲道理的就是天才这种生物。 人家纵横家的传人,三十余岁的时候就成了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剑客,江湖上大把六七十的老头老太太都得尊称一句剑圣。 年龄,永远不是桎梏。 逍遥子迎上来迎接他的弟子,直接先开口问道,“天宗那边有动静吗?他们的晓梦掌门回来了吗?” “应该回来了。”人宗弟子回道,“之前天宗有些动静,想来是晓梦掌门归来。” 天宗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死宅,如果真有办法能做到辟谷,他们恨不得一辈子不出屋。 能让他们有点动静的,都不是小事,最近又没别的事,大概率就是离宗的掌门回来了。 逍遥子扭头看了一眼对面天宗的山门所在,心中暗叹,这次的天人论剑看来真的无法善了了。 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行且看吧,总归是避不开的。 “太乙山周遭最近可有异常?”逍遥子一边朝山上继续走,一边问道。 人宗弟子跟在他身后回道,“山门附近最近挺安静的,比往年还安静些,只有些熟识的门派发函来问天人论剑的事。” 他话里的往年,指的是过去举行天人论剑的时候。 平常的年月,太乙山一向很安静。 无论天宗人宗,多少都算是宅男,只是程度不同,自然没人敢随意来太乙山打扰这诸子大派。 只有到了天人论剑的时候,太乙山才会稍稍热闹些。 天人论剑是允许旁人的围观的,不过得是有头有脸且和道家两宗至少一家比较熟识的人物,不是谁都能来。 这倒不是道家捧高踩低,只是不喜旁人打扰,太乙山观妙台也没有那么大的空间给旁人看热闹。 真放开了的话,不说上万,至少得有千把人来旁观道家两宗掌门交手。 这种层次的高手交战,很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次,谁都不愿错过。 逍遥子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泰山封禅帮我们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不过不要掉以轻心,加强警戒,有任何不对劲的迹象都要及时上报。” “弟子明白。”…。。 “嗯……帮我去通知几位长老,到大殿来见我。”逍遥子接着又吩咐道。 “是,掌门师尊。”人宗弟子点头领命,随后朝另一边走去。 逍遥子则继续朝着人宗大殿而去。 这次的天人论剑,晓梦那边如何难缠且先不论,毕竟这是他身为人宗掌门避不开的对手。 至少不能让别有用心的宵小之辈钻了空子,再平生额外的波澜。 ……………… 东郡,大泽山,农家总部圣地,炎帝六贤冢。 身为侠魁的田言没隔几天,再次亲临了这神农先祖像所在的山谷。 目的有两个,首先的当然还是见阿言。 田言一进山谷,阿言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神农像下。 她最近一直藏身于山谷之中,但没有深入六贤冢,就躲在山谷外围,是以能早早发现田言的到来。 说起六贤冢,还不得不提一件事。 那就是她和田言的身份互换,其实存在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就是田言本人不方便去见六贤冢内的六大长老。 对于农家的诸多高层,阿言当初是以精妙的易容术骗过去的。 这方面的技术流沙可以说是天下第一,毕竟有个墨玉麒麟在,而且即使抛开特殊的黑麒麟不谈,流沙内部也有不下五个的易容术精通者。 阿言对这门技术也可谓炉火纯青,甚至可以一定时间内摹仿别人的气息。 正是因为她伪装模仿的惟妙惟肖,所以和田言之间互换身份几乎没有破绽。 田虎他们或许会有些奇怪,但不会往这么离谱的方向猜测。 但面对六大长老就不一样了。 面对田虎等人,阿言是以假代真,所以田言跟她换回来一点事没有——人家就是真的,又不怕查。 可面对六大长老,严格来说阿言就等于没做伪装。 六大长老压根不了解田言,连她成年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们眼中的‘田言’,就是伪装过的阿言。 田言真人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个‘假冒者’。 而田言本人并无武功这一点,或许能瞒过田虎他们,但绝瞒不过六大长老。 所以如果需要亲自去面见六大长老,田言这个正儿八经的田氏族人出身的侠魁反而不行,必须由阿言这个‘捉刀人’来才行。 就很尴尬。 好在,通过这几天的小心观察,阿言能够明显感知到六大长老的气息在不断衰弱。 这六个老爷子,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所以这点麻烦也持续不了多久。 两人靠近,田言率先开口,直入正题: “墨家来人了,为青龙计划而来。” “青龙计划……”阿言呢喃了一遍这四个字,随后问道,“来人有多说什么吗?” 田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个信使,以墨家的名义,请求农家协助青龙计划实施。” 两人对视着,暂时谁都没再说话。…。。 青龙计划,她们俩都知道,但都了解的不多。 农家内部唯二了解此计划的人,是已故的田猛,和被发配去骊山皇陵修地球的陈胜。 死人自然不用想。 阿言不是没考虑过从陈胜那边套出点信息,但是考虑到对方始终对自己怀有戒心,外加上赵高那边耽误不得,最终放弃了。 和墨家合作执行青龙计划,肯定是要合作的,但也不能两眼一抹黑的跟别人合作。 更何况阿言本意也不是帮助墨家实施青龙计划,而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机达成自己的目的。 倒是田言,并不在意什么青龙计划,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好半晌后,田言打破了沉寂: “我当年没从那人口中听到过多少有关青龙计划的事,只知道此事或与多年的屠龙计划有颇深的渊源。” 阿言眉头皱了皱,这个情报对她并无价值。 屠龙计划,她很熟悉,毕竟破坏了这个计划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爹。 青龙计划和屠龙计划有关,她也早就知道。 当年墨家巨子燕太子丹,农家侠魁田光,以及昌平君熊启的第一次联手,就是屠龙计划,也就是荆轲刺秦。 屠龙计划失败后,青龙计划应运而生。 不过到底是因为前者失败才又计划了后者,还是早就有所准备,前者只是为后者做铺垫,就说不准了。 阿言沉声回道,“无论如何,先稳住墨家那边,青龙计划农家必须插手。” “现在是墨家有求于农家,我们占据主动,总会有机会的。” 田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只怕罗网那边……” 和墨家合作启动青龙计划,大概率动静不会小,肯定会被罗网注意到。 他们对青龙计划可是也惦记了很多年呢。 一提起罗网,阿言眼眸一寒,“赵高不会安分,但他现在的主要目标肯定还是儒家。” “况且……农家的事,也不全由农家侠魁说了算。” 农家六堂,从来都不直属于侠魁,侠魁也无权直接调动六堂。 当年的田光在农家内部威望无两,但也不是说六堂就任由他驱使。 田言虽然几乎掌握了整个农家,但也不是全部,神农堂朱家始终还是保持着独立。 和墨家的合作,自然也可以通过一些更婉转,更妥帖的方式进行。 应付赵高嘛,无非就是找理由,或者说给他台阶下。 作为罗网第一死对头,以及罗网第一大叛徒的女儿,阿言可太懂怎么应付赵高了。 所谓的罗网领袖,中车府令,皇帝近臣,看似深不可测,实际上……也就那样。 他可以欺瞒皇帝,是因为皇帝这个身份本身特殊。 他可以阴谋算计诸子百家,是因为罗网这个组织很特殊。 但说穿了,这些都不过是鬼祟手段,可一可二不可再。…。。 农家已经遭了他一次算计,短时间内就算是赵高也不可能再把农家拖进灭门危机之中。 更何况现在蜃楼出航在即,帝国漩涡的中心也转移到了桑海城,他不能分出太多精力给别人,否则就会浪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说到底,赵高最大的倚仗还是皇帝,或者说是利用皇帝。 利用皇帝对付农家,利用皇帝对付儒家。 而蜃楼之事,基本算是最为皇帝牵挂的事了,现在这段时间毫无疑问也是嬴政情绪最为不稳定的时期。 皇帝的情绪,自然是很有价值的。 有旁事牵绊,只要农家的所作所为不逾越赵高的底线,那就可以谈。 当然,对于一般人来说,哪怕是一个顶尖高手,试探赵高的底线也是极为危险的行为。 但对有着十万弟子的农家来说,就不算什么事了。 皇帝尚且还愿意稍作妥协,何况他一个走狗。 ……………… 胶东郡,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刚跟着伏念返回桑海的张良,立刻就被墨家这边招呼过去了。 “嘿嘿,子房,这回你可是凑了个大热闹啊。”一见张良,盗跖率先笑嘻嘻的开口调侃道,“快给我们讲讲啊!” 张良闻言苦笑,“诸位匆匆找我来,就是为了些许闲事吗?” 班大师这时也笑哈哈的抚须说道,“正事当然有,但不急一时,还是先说说泰山封禅的事吧。” “我们早早离开,却是没能凑上这个足足过了几百年才重新出现的热闹。” 再着急的正事,也不差这几句话的功夫。 张良含笑摇头,“好好好,那我便说说。”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左右不过是一场大祭,诸位或多或少总是见过的。”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 祭祀这种行为从古至今,无论哪一国都没少做。 班大师他们哪怕没见识过帝国的祭祀典礼,还能没见过以前其他诸侯国的吗? “那可是泰山封禅啊!”盗跖闻言故作喧嚣的笑道,“你们儒家孔夫子当年可是推崇之至。” “那也改变不了什么。”张良失笑,“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泰山的景色确实一绝,确有让人登之小天下的感觉。” 盗跖凑过来,拿胳膊一撞他,又问道,“那你见嬴政那家伙了吗?” “当然见了啊,我参加了封禅大典,肯定会见到他。” 盗跖当然想问这种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改口重问道,“我是说,你有没有在相对私下一点的环境见他?” 张良点了点头,“也算有吧,我曾和大师兄单独面见过他。” “不过他要见的主要是大师兄,我只是个陪衬。” “子房兄太谦虚了,你怎么能是陪衬呢。”盗跖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张良只是苦笑一声,并未多言。 计较起来的话,张良其实比伏念更为熟悉嬴政。 当年尚未掌权的嬴政亲赴韩国新郑,是流沙出手保证了嬴政的安危,其中张良也是出了力的,期间自然也和嬴政有所交集。 不过确实不多。 嬴政感兴趣的主要是韩非,张良本就刻意藏拙,又不愿意亲近这位秦国君王,落不下什么关系。 但各自至少还是有一份眼熟的。 泰山封禅的时候,嬴政还特意让伏念捎上了张良这个添头,算是给这位‘故交’一点面子。 至于张良对帝国的态度,嬴政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总之他肯定不在意。 班大师这时候插话问道,“子房啊,泰山封禅真的一点意外都没发生?” 张良摇了摇头,“没有,一切顺利。” “古兄他亲自坐镇表态,没人敢正面挑衅他,哪怕是赵高那几天也是老老实实夹紧了尾巴。” “嘿嘿!”盗跖咧嘴一笑,“虽然都不是友军,但能看见罗网吃瘪多少算件好事。” “也未必是多大的好事。”张良摇头提醒道,“赵高肯忍,固然有古兄他的威慑这一缘由,但也代表赵高肯定还有后招。” “他可不是一个喜欢放过猎物的人。”(本章完) 393146。。 ... 第一千八百二十一章 定计 听到张良这么说,班大师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被赵高这么个人物盯着,任谁也是如芒在背的感觉,而现在被盯着的恰恰就是儒家。 他们倒是愿意给张良帮忙,但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之前颠颠的跑了一趟泰山那边,彷佛就是个冤种,除了贡献一次失败的刺杀外一无所获,一事无成。 谈不上丢人现眼,但也不怎么长脸。 “儒家内部,现在是什么情况啊?”班大师想了一下,提出了个问题。 张良思索一下,给出了一个形容词,“喧嚣。” “泰山封禅的事,只是个开始啊!” 封禅之前,为了这件大事,儒家乱成了一团。 封禅之后,还是为了这件事,儒家依旧没有消停。 不过之前更多是在内斗,争抢封禅的好处,现在倒是有些一致对外的意思了。 对此,张良的评价是……还不如内斗呢! 这群读书人一致对外,对的是特么的皇帝! 封禅的好处基本上谁都没捞到,毕竟嬴政最后拍板用的是秦国的祭祀典仪——在某些人看来算是小圣贤庄捞到了。 一群读书人凑到了一起,偏偏心里都不爽,那自然就要找个目标宣泄不满了。 嬴政是皇帝,也是他们不爽的主要源头,自然成了他们针对的核心。 当然,真的明着针对皇帝肯定不行,几颗头都不够砍的,所以还得另找一个目标,间接着来办。 这个目标,自然就是当了皇帝走狗的伏念,或者说小圣贤庄了。 在儒家很多人看来,若不是身为儒家魁首的伏念完全倒向皇帝,泰山封禅之事绝不会如此潦草结束。 没错,在儒家绝大多数人看来,这次时隔几百年重启的泰山封禅典礼,就是潦草结束。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然而儒家真正最看重的,只有一个‘礼’字。 封禅之礼虽然已经完全失落,但是肯定和自西陲蛮夷之地起家的秦国礼法不沾半点关系。 嬴政强行以秦礼举行封禅大典,在儒家很多人看来,就是毁了这时隔几百年好不容易重启的泰山封禅。 老实说,张良甚至没法批判这么想的儒家弟子做错了。 因为这些人只是在坚持孔孟之道,反而没多少私心,最多就是……蠢。 蠢当然很要命,但为此苛责他们也没什么意义。 真正让人头疼的,是那些并不在意封禅典礼如何举行,只在乎能否攫取利益的人,换种说法是……野心家吧。 那些蠢货现在顶在最前面,被野心家当做工具利用,用来攻讦小圣贤庄和帝国。 野心家躲在幕后,推动着儒家对帝国的‘祸乱’。 儒以文乱法,不外如是。 不过这群野心家也只是别人的棋子罢了,还不自知的那种,说到底也只是又一群蠢货。…。。 当然,其他人犯蠢找死,与他无关,张良也没有慈悲心泛滥到想救下所有人。 但是别人犯蠢,却很可能是他们小圣贤庄付出代价就让人很难受了! 班大师等人都能清晰的从张良这简单几个字的回答中听出他的无奈。 盗跖摸着下巴试探问道,“就没有办法……控制一下局面吗?” “人心似水,哪有那么容易拘束的?”张良笑了一下回道。 “那也总有办法约束的吧?”盗跖一摊手反问道,“黄河长江尚且能治理呢。” “办法……自然是有的,但唯一能做到的人不愿意治理,为之奈何?”张良轻叹一声,苦笑回道。 儒家现在的喧闹,其实是嬴政刻意放纵的结果。 如果嬴政以皇帝之尊对儒家施以重罚,这些人瞬间就会老实很多。 真正能不顾生死坚守孔孟之道的只有少数人,绝大多数还是以为自己能火中取栗,实际上最多算个猴子的蠢货罢了。 问题在于,嬴政不愿意去处置儒家。 他懒得费这个事,只是暂且忍耐着,等到忍不了的时候,再直接施以雷霆手段。 到时候,就不是惩罚不惩罚的问题了。 至于嬴政为什么对儒家是这个态度……因为儒家没用。 嬴政当然很懂帝王权术,霸道他会,平衡他也会,但儒家都配不上。 一个除了名望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诸子门派,对帝国来说,对皇帝来说,实在无足轻重。 “啊……”盗跖不是很懂张良这话什么意思,咋摸两下嘴,不说话了。 虽然不懂,但他看的出张良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张良都想不出办法的问题,他们肯定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张良也不想在儒家困境的问题上多说,转而问道,“还不知道诸位找我过来所为何事呢?” 说回墨家的事,高渐离主动开口回应道,“是为了蜃楼的事,我们初步打算,在最近登船救人。” “哦。”张良点点头,倒不意外,接着问道,“不知是哪几位?” 班大师接过话茬回答道,“小高,阿雪,还有盖先生。” “盖先生也去?”这让张良稍有意外,旋即笑着点头道,“这倒是把风险降低了不少。” 高渐离随即简单陈述了一遍他的营救计划,然后问道,“子房你觉得如何?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张良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并无什么不妥,关于蜃楼的信息太少,只能如此粗略安排。”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诸位,那位被囚禁的太子妃殿下恐怕身份很特殊,营救她只怕是一步险招。” 大铁锤摸着脑袋,不以为意的回道,“那又怎么样?我们是不可能放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良笑着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诸位不妨把救人这一步,从计划中挪后一些。”…。。 按照高渐离现在的计划,是第一时间去找燕太子妃救人,把人救下来之后再考虑其他的事。 而张良现在的建议是让他们先去做别的事,最后再去救人。 高渐离眉头皱起,有些为难的回道,“子房你是一片好心,但是如果把救人的事推后,只怕会……” 蜃楼上不是没有高手,万一探索的过程中他们暴露了,很可能会影响到救人。 他们就是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才安排优先去救人。 张良微微颔首回道,“我明白诸位的顾虑,但是,我必须再次强调,那位燕太子妃的身份,很棘手!” “我把话说的直白点,你们不可能瞒着阴阳家把人救走的,如果想救人,就必须在蜃楼上和他们正面开战!” “所以,不妨把救人的事往后放放。” “当然,可以先弄清楚人在哪儿,不过没必要急着动手。” 听到张良如此言辞灼灼,班大师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涌起同一个念头——他这是得了某人的情报吧! 张良把话说的如此确凿,说明这不是他推测的结果,而是有人明确告诉他的事实。 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张良,或者说那位国师笃定他们没办法瞒着阴阳家悄悄把人救走,但他们愿意相信这个情报。 当然,还得先确认一番。 其他人说起来有些不便,雪女直接开口问道,“是他告诉你的?” “差不多吧。”张良也没有否认。 “他还说了什么吗?” “嗯……”张良犹豫片刻后回道,“其实他建议你们放弃,成功的可能太低了。” 张良这里还是把话说委婉的,他跟古寻聊这事的时候,对方是直接明言告诉他墨家不可能把人救走。 机率为零! 因为首先古寻本身就能让他们把人救走,否则他没法跟嬴政那边交代。 哪怕墨家趁着他不在桑海,然后再足够运气好的碰上阴阳家的人集体拉胯,巧合的把人救走了,等他回来也得立马把人抢回去。 更何况即使他不在,墨家的人也未必就能解决的了那个万年玄冰阵。 当然,张良这里这么说不是因为好心,而是不能把话说太死。 他要是直说古寻不许你们救人,墨家是真有可能放弃的。 毕竟他们的目的始终是救人,不是找死。 但张良是需要墨家的人登上蜃楼的。 火中取栗,墨家就是他需要的那只猴子。 结果也确如张良预想的一样,只说成功率低并没有打消班大师他们救人的念头,只是心中更为谨慎而已。 同时,他们也愿意认真考虑张良的提议了。 班大师捋着胡子,一副很棘手的样子,看着高渐离,“小高,你怎么想?” 高渐离也没逞强,凝眉沉声说道,“子房既然这么说,我们确实要慎重考虑一下,调整计划。”…。。 如果救人就要开战,那确实可以考虑把救人的事往后放,先干别的,反正被发现了也是开打,横竖没差。 但他们之所以把其他事情放后面,除了救人要紧外,也有对蜃楼不够了解,直接探索并无头绪这一原因。 如果要调整计划,就得仔细盘算一下,做好准备为妙。 ……………… 东郡,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内。 和田言交流完后,阿言便转身进入了六贤冢内部。 她不能让六大长老发现自己藏身于炎帝六贤冢,因为身为侠魁的她不应该长时间在这里逗留。 但是去见六大长老商量事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穿过黑暗逼仄的甬道,阿言再次来到六贤冢内部的空洞中。 这时候她已经做好了伪装,扮成了田言平日的样子: “侠魁田言,求见诸位长老!”面对空无一人的石厅,阿言抱拳一礼,朗声呼喊道。 她话音落下,六大长老对应的坐台发出轰隆的闷响,六个老爷子随之升了上来。 尽管距离上次见面并未过去多久,但六大长老已经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 农家新侠魁诞生,他们吊着的一口心气差不多散了,自然日益衰颓,何况上次为了陈胜吴旷二人还动了回手。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又不是道家那帮养生专家,动一次手几乎就要去半条命。 六大长老现身后,还是为首的历师长老先开口问话,声音也虚弱苍老了很多: “侠魁找我等何事?” “请诸位长老见谅,晚辈又叨扰了。”阿言先恭敬的表示了一下歉意,然后回道,“这次来,是为了青龙计划一事。” “墨家来人,请求我们出手协助完成青龙计划。” “不过几位长老应当知道,如今农家内部已经没有了青龙计划的传承人,此事我不敢贸然回应。” “还请几位长老指点。” “青龙计划……”历师长老微微颔首,然后先问了一句,“不知侠魁是否有意和墨家联手?” 阿言斟酌一番后回道,“同为诸子百家,农家未必就要和墨家走在一条道路上,但是此事,似乎也不好断然拒绝。” “若是合适,农家助他们一臂之力却也无妨,毕竟前任侠魁也是此计划的策划者之一。” 她的意思简要总结一下就是——可以帮,但不能稀里糊涂的帮。 历师长老听到这个答案微微点头。 回答阿言这个侠魁之前,他肯定要先知道侠魁本人对这个计划的态度。 尽管六大长老和田光都比较亲近,但如今的侠魁毕竟已经换人了,他们首先要照顾的还是新侠魁的想法。 若是新侠魁不想再继续履行前任侠魁留下的任何安排计划,那他们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直接三两句话把这事翻过去,当不存在就完了。 若是新侠魁并不打算完全否定前任侠魁的所有安排,那这事就还可以多说两句。 “关于青龙计划,我们几个老东西知道的并不算多。” 历师长老娓娓道来,“真正了解这个计划的人,除了失踪的侠魁田光外,就是前任的六堂堂主。” “他们意外身亡后,田光察觉到了农家内部出现了问题,于是没有将计划直接告知新一代的六堂堂主,只选中了足够可靠的两人作为青龙计划的传承人。” “我们六个老家伙,也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了解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阿言不管他们知道什么,直接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关于青龙计划,农家到底需要做什么?” 历师长老轻笑一声,淡定的捋须回道,“很简单,农家需要做的,自然是农家最擅长的。” “农家侠魁田光,墨家巨子,以及昌平君熊启,这三人是青龙计划的实际发起人,同时也是为执行青龙计划发挥关键作用的人。” “每个人各负责一项,他们各自最擅长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阿言愣了一下,心中隐约有了答案。(本章完) 39314508。。 ... 第一千八百二十二章 又回来了 “所以……”阿言眼眸闪动,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农家要做的是出人?” “侠魁果然聪慧过人。”历师长老没有正面回答,只以一句夸赞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阿言猜的没错。 不过在历师长老给出信息后,猜出这一点也不难。 农家实在没什么独到的本事,除了人多外,大概就是种地和医药还算有些心得,但是青龙计划对这两项技术有需要的概率实在不大。 也就只能出点人力资源了。 脑中闪过诸多思绪后,阿言朝六大长老躬身一礼,再问道,“不知长老可还有其他信息示下?” 历师摇了摇头,“我等知道的并不多。” “不知长老们认为,晚辈该如何回应墨家?”阿言紧接着又问道。 历师长老再度摇头,“你才是农家的侠魁,一切自当由你作决定,我们几个即将作古的垂垂老朽,恐怕提不出合适的建议。” 这不是他们六个老家伙不肯出力,而是六大长老本就无权直接过问农家的内部运转。 而且他们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实力他们有,脑子他们也有,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时代了。 枯守六贤冢中数十年,他们已经和时代脱节,自然无法给出真正靠谱的建议。 阿言对此也不失落,这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回答,再度一礼后告辞道: “既如此,田言便自作主张了。” “打扰诸位长老了,田言告退。” 随后阿言不再逗遛,直接离开了六贤冢大厅。 六大长老一同目送着她离开,并未有人试图询问她‘自作主张’是什么。 六大长老身份超然,但真正管理农家的始终是侠魁,否则就是他们这些长老佩戴九星珠草了。 按照规定,他们无权过问。 按照本心,他们也不愿多事,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实在懒得计较太多。 以他们目前对‘田言’的了解来看,这位新侠魁大概率既不会一味配合墨家反抗帝国,也不会背弃百家,和罗网勾连过深。 大概率是要行一些冒险激进之举。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 虽然农家这句祖训的本意和阶级斗争无关,但听的次数多了,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会让人的心态发生改变。 农家,不需要,也没必要,一定要和某一方势力牵连过多,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未尝不是好事。 至于其中凶险……农家十万弟子,从来也没有活的多轻松过。 ……………… 关中地区,太乙山,天宗山门内。 在晓梦十年闭关的院落中,花瓣随着清风缓缓飘落,晓梦跪坐在树下,秋骊剑裹着碧波似的剑鞘,被她平放在双腿上,柔顺的拂尘头沿着雪白的腿部边缘垂落,搭到地上。…。。 晓梦在静修。 这时候,院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天宗女弟子走了进来,直接汇报道: “掌门师尊,人宗来人了,说是商议此次天人论剑的事。” 晓梦紧闭的双眸睁开,灰白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青芒,随后看向来通报的女弟子,不咸不淡的问道: “论剑就论剑,还有什么可商议的?” 女弟子微微垂首回道,“说是要讨论论剑的具体时间,还有受邀观礼的人员名单,以及一些其他的琐事。” 天人论剑有具体的日子,但没有举行的固定时间。 可以早上,可以中午,也可以黄昏傍晚,乃至是晚上。 至于受邀观礼的人员名单就更不必说了,即使有泰山封禅吸引注意力,等着凑天人论剑这个热闹的人依然数不胜数,肯定得筛选一番。 这两件事都不算什么要紧事,甚至可以说根本无关紧要,但天人论剑是两宗之事,人宗一家无论如何不能作决定。 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商量着来,以免落人口实。 若是天人两宗关系缓合,矛盾不明显,这种小事倒是可以随便糊弄,可惜现在两宗的关系很紧张。 不说是自两宗分裂以来最紧张的时刻,也差不多少了。 不过晓梦虽然对逍遥子态度很恶劣,这些细枝末节倒是并不想计较,意兴阑珊的微微一弹指道: “让人宗的逍遥子自己去解决。” “真是无聊。” 天宗弟子并不意外自家掌门的回应,稍一点头回道,“弟子这就去回他们。” 晓梦突然想起什么,补了一句,“让他把旁观的人名单送一份过来。” “是,师尊。”弟子回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了。 不久之后,人宗那边就得到了天宗的回应。 “掌门师尊,天宗回复说让我们自行处理。”人宗大殿里,一名人宗弟子向逍遥子汇报道。 逍遥子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嗯,这些事你们去办就好。” 以天宗的行事作风,肯定不会管这些闲事……哪怕晓梦的性格迥异于一般天宗弟子。 所以活儿肯定还是落到他们头上,知会天宗只是走个过场。 虽然没啥意义,但必须走一遍,否则程序跑不通。 人宗弟子闻言赶紧补充道,“那边的晓梦掌门说观礼名单要给她过目。” 逍遥自依旧不甚在意,点了点头道,“应有之义,你们拟定好之后交给天宗看一眼,他们确定了再彻底定下就是。” 这份名单晓梦不点名要看逍遥子也得给天宗那边过目,以免请了天宗不待见的人——天宗虽然超然世外,却也未必就没有敌视的人。 别的不说,至少阴阳家天宗肯定就不待见……当然他们人宗也不待见。 再加上晓梦这人性格貌似还有些……小性子,就更得多注意一点了。…。。 “是。”人宗弟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大殿。 逍遥子没有在这些琐事上多费心神,转过身看向大殿正墙上的太极阴阳鱼,以及挂着的一个偌大的‘道’字,目光复杂,久久无言。 天人之约……如果可以,逍遥子都想直接认输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现在根本不想管这种看似意义重大实则无关紧要的无聊之事。 但真认输肯定不行。 且不说人宗弟子能不能接受他这个掌门战前投降,他自己心里也没法向已经故去多年的前代掌门师兄交代。 天人论剑毕竟意义重大……再怎么他也不能糊弄了事。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能否风平浪静的度过了。 如果不生额外的波折,一次天人论剑前后也就耽误月许的时间,并不算久。 但如果…… 那就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局面了。 ……………… 数日之后,胶东郡,桑海城。 古寻和章邯时隔多日后,再次回到了这座极东滨海之城。 和之前相比,这座城池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繁华热闹,人流涌动。 遮天蔽日的蜃楼依旧停泊在港口外,桑海的百姓们已经彻底习惯了这艘巨舰的存在。 走在街道上,章邯的脸色很阴郁,古寻看起来也算不上高兴。 进城前不久,古寻收到了流沙情报网从岭南传回来的急报。 岭南战事出现了变故,很大的变故。 岭南大军主将,帝国最高武官,国尉屠睢战死! 这还不是全部。 屠睢的死固然石破天惊,但一个人对比数十万大军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可由于屠睢被暗杀而死,帝国大军指挥失调,被百越军队抓住了机会,直接断掉了帝国军队的后方粮道。 这致使帝国大军接连溃败,虽然没有兵败如山倒,却也不得不停止了所有进攻行动,暂时和百越军队呈僵持对峙状态。 而这对帝国军队是不利的。 帝国军队山高路远,补给困难,粮道还断了,越拖越要命。 反而百越军队争取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这场岭南之战进行至今,帝国一方死伤军民已经超过二十万,而岭南百越人更是至少搭进去了全族十分之一的人口。 双方损失都堪称惨烈。 “大人,屠睢将军这一死,岭南的战事不会……”沉思了半天之后,章邯略显忧心的向古寻问道。 古寻抬手一摆,“也没糟糕到那种地步,屠睢就是不死,帝国军队的死伤也少不了。” 帝国对岭南的战争,是一场不折不扣的侵略战争,岭南百越从不是中原王朝的统治区域,他们自然不会轻松屈服。 是非对错古寻无意评价,帝国不是活着的个体,纠结这个毫无意义。 但这场战争注定会无比艰难,帝国想要成功必然要用鲜血与尸骨铺满整个岭南……有百越人的,也有帝国军的。…。。 一时的失利改变不了嬴政的念头,只会激起他更暴烈的回应。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评价起了个人,“屠睢那人也是死的活该。” “大人是说屠睢将军对当地土民的行为?”章邯闻言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屠睢是帝国最高武官,哪怕战死了,章邯也不好随意编排他。 “不然呢?”古寻就毫不在意了,一翻白眼回道,“他的一番操作,至少让帝国征服百越平添了三分难度。” 章邯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评判屠睢的所作所为。 听古寻批判批判就得了,他自己还是规矩点的好。 古寻没理会他的小心谨慎,自顾自说道,“皇帝让他去征讨百越,他却奔着给人灭族去,能不死吗?” 之前说百越人至少已经死亡十分之一的人口,屠睢这人功不可没。 他不仅对百越军队下手,还对并非军人的普通百越土民下手,手段比之白人殖民印第安有过而无不及。 就是因为他不给百越任何人一丝活路,而且还杀了在百越人心中威望最高的西瓯君译吁宋,才招得百越人不遗余力,不计代价的刺杀他。 千日防贼,不出疏漏是不可能的,这不就死了。 “末将听说,百越山民性情暴虐,不服管教,屠睢将军行酷烈手段,也是为了镇压已经占领的区域,算情有可原吧?”章邯想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倒不是他故意跟古寻较劲,而是他确实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对。 以前周天子分封的诸侯王从各方异族手里抢地盘的时候,也是杀人不眨眼的。 干这种事,你就不能给留活路。 古寻搭眼一瞥他,冷笑着反问道,“那屠睢成功稳定住占领区域了吗?” “呃……”章邯无言以对。 那当然是没稳住。 他要是稳定住了,就不会被人暗杀了。 “兵法上讲究围师必阙,就是说不要随随便便把人往绝路上逼。”古寻继续说道,“这个道理你们学兵法应该都清楚。” “过去中原打击四方异族,本质上只是在驱逐,狼、羌、胡、夷、蛮……不论哪一族,他们哪怕败了也有退处。” “可现在的百越族民,是无路可退,无处可去的,他们要是留下来活不了,就得想办法带人一起去死了。” 章邯瞬间领会了。 之前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皇帝这次的命令,是直接打下整个岭南百越区域,百越人会彻底失去生存空间。 当然,他们还是有去处的,毕竟地球那么大。 往东往北,有夜郎国和滇国。 或者继续往南下,依旧有大片的土地疆域。 但无论哪个选择,对百越人来说都和去死差别不大。 前者需要他们以残败之态和其他部落国家争夺珍贵的生存空间。 而后者……百越人或许比中原人更适应岭南那种艰苦的环境,可他们也不是铁打的,也是有极限,会扛不住的。 向南开拓,听起来简单,但根本不是人数稀少的百越族能轻松做到的。 帝国本就是在掘他们的根儿,还不给人一点活路,不擎等着鱼死网破呢吗。 “那帝国接下来在岭南的用兵方略会不会调整?”章邯转而问道。 古寻一耸肩,反问道,“你觉得呢?” 章邯默然点头。 要他觉得,那自然得改了,不改不行。 帝国现在已经无力抽调更多的兵力输送到岭南,被阻断的粮道恢复起来也并不轻松。 接下来一段时间,无论皇帝愿不愿意,都只能保持着僵持的局面,暂缓攻势了。 至于这会不会给百越人喘息之机……不管怎么想,他们都不可能比帝国缓的更快。 拼消耗,肯定还是帝国占优势……就是可能不太值得。 古寻轻叹一声,看了眼浩大的蜃楼后说道,“接下来,岭南那边就得静等灵渠挖通了,只要水路开通,补给线恢复,岭南就等于落入囊中了。”(本章完) 39314128。。 ...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 雪崩之前 虽然古寻一直说帝国已经在嬴政连年大兴土木加四处开战的操作下逐渐内耗亏空,但帝国终究是帝国,拼消耗岭南百越肯定不占优势。 因为帝国好歹还有点底蕴可以消耗,百越可就是真的一穷二白,除了点少的可怜的人口啥都没有了。 岭南不缺资源,至少以百越的人口数量来说,资源是很充足,但开发难度太大,百越人没这个能力。 他们仅有的那点家底,已经在帝国的第一轮攻势中消耗殆尽了。 只要灵渠开通,帝国军队缓过劲来,百越就只能闭目等死。 杀死屠睢,恐怕是他们惟一,也是最后的有效反击了。 从这方面说的话,屠睢将军也算是为帝国鞠躬尽瘁了。 他把百越族彻底打残废,又贡献了自己的性命一定程度上平息了百越人的怒火,只等缓上一段时间,灵渠挖通后,帝国再派个靠谱点的新主将过去,基本就可以把岭南彻底占领了。 章邯基本领会了古寻的意思,迟疑一下后问道,“大人觉得,屠睢将军这一死对帝国是有利的?” “严格来说,只是对攻占岭南有益。”古寻指正道,“至于对帝国……那就很难说了。” 如今的帝国,内忧重重,外患不断,看似鲜花着锦,又似烈火烹油。 来自边疆的异族威胁姑且不论,这内部的局势却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平衡点上。 朝廷统治不稳,百姓民怨沸腾,野心家比比皆是,几乎等于全国都处于崩溃大乱的边缘。 不过因为嬴政的威名,或者说凶名,因为帝国过往的战绩,所有的不安分因素都还不敢动。 地方官员哪怕尸位素餐,也还是会把表面工作做好,至少能糊弄过去。 寻常百姓纵使苦不堪言,也还是竭尽所能忍耐并等待……尽管他们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等待。 至于那些野心家,就更不会贸然行动了,他们更需要等待,也更擅长等待。 不过这一点点微妙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因为近些日子来一系列的变故。 狼族的突然入侵、长公子被贬谪北地、王离在大泽山的惨败,再加上岭南的暂时失利……这一切,都在告诉全天下,帝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帝国了。 曾经的帝国十年灭六国,也仅有一次伐楚失利,而如今的帝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却接连在自己的‘王土’上失败。 依靠强大与畏惧来统治,就不能失败,最好一次也没有,可惜帝国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架子了。 就算是嬴政,也快要撑不住了。 对古寻的话,章邯会意,却不好做任何评价,只能讳莫如深的沉默着。 古寻这时一抬手转移了话题,吩咐道: “派个人去蜃楼,通知他们,回头我要登船巡视检查。” “末将稍后就去安排。”章邯低头领命。…。。 在大街上,他倒不好直接招来影密卫安排任务,只能等稍后再说了。 “嗯。”古寻也不急在这一时,随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恰好在此时经过了有间客栈。 这里自从庖丁出事后,就一直关闭着。 一般来说,像庖丁这种被怀疑和叛逆分子有联系的罪人,家产肯定会被直接抄没。 不过由于古寻曾特意吩咐人关照有间客栈,哪怕庖丁被罗网抓走了,桑海官府也没处置这座有间客栈。 所以这间客栈自那以后就一直关着落灰。 其实挺浪费的,虽然不是最黄金的地段,却也是个热闹的地方,桑海的铺面价值可不低。 看着蒙上一层灰尘的客栈牌匾,古寻笑着感慨了一句,“实在是可惜了。” 章邯想了一下大概知道古寻在可惜什么了,告罪道,“是末将无能,让墨家把人抢走了。” 古寻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章邯不必多想,然后继续沿街朝前行走,同时说道: “不到一年的光景,这桑海城看着没变,其实已经大为不同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少荣,你见过雪山吗?” 古寻突然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还难得的喊了章邯的表字。 章邯不明所以,小心回答道,“末将在北边见过几次,不过没上去过。” 帝国境内有雪山的区域不多,主要就是辽东那边,还得是位置特别深入东北方向后,几乎已经脱离了帝国国境的地方。 章邯这么多年执行任务多少会去辽东几趟,但肯定没闲暇去爬雪山。 古寻继续没头没尾的问道,“那你见过雪崩吗?” 章邯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末将只听说过。” “万丈的冰雪,需要经年累月的堆积才能形成,但让一切崩塌,只需短短瞬间,便可席卷天下。”古寻背着双手,意味深长的感慨道。 “少荣,你觉得距离雪崩,还有多久?” 章邯听到这个问题直接被吓了一跳,双眼不由自主的瞪大,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古寻这个问题,某种意义上算是大逆不道了。 当然,古大国师从来都是什么话都敢说,他语出惊人并不会让章邯震惊,但这话背后的意义却令他心惊肉跳。 古寻话里的雪崩,自然不是真的雪崩。 章邯为古寻的话而惊恐,同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此一说。 帝国面临的困境和危机章邯也看在眼里,他也承认局势确实很艰难,但……何至于到了‘雪崩’的境地? 这偌大的帝国,无论如何也不像到了大厦将倾之际啊! 古寻没有理会章邯的惊骇,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话有多离谱。 在一切真正发生之前,没有人能料到这庞大的,看似牢不可破的帝国,竟然活得还没一部动漫连载的时间长…… “走吧,去将军府。”古寻神色如常的迈步向前,淡定说道,“这一次没旁人打扰,咱们倒是可以住进去了。” 脑中思绪宛如一团浆糊的章邯只能愣愣跟上。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内。 班大师等人一直在重新商议营救行动的具体细节。 “你打算兵分三路?”盗跖身体撑在桌案上,瞪大眼睛看着高渐离惊叫道。(本章完) 39314641。。 ... 第一千八百二十四章 改变计划 高渐离毫无表情,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没错。” “登船后,小跖你去最高处的蟾宫外守着高月公主殿下,盖先生去寻找樱狱所在,我去探查蜃楼上的秘密。” 乍一看,高渐离这么安排很合理。 蟾宫位置明显,不需要特意寻找,安排速度最快也擅长隐匿的盗跖去一旁守着静待时机即可。 樱狱的位置不详,需要仔细寻找,必须高渐离或者盖聂来,才能确保哪怕出现意外也能自保。 至于探寻蜃楼内蕴藏的秘密,同样如此,必须高渐离或盖聂其中一人来。 如此一来,他们三人如此分作三路,既能确保救人的目的能尽快达成,也不会除了救人以外一无所获。 但,缺陷也很明显。 蜃楼不是桑海菜市场,就算是盖聂也不可能在其中随意往来。 高渐离一个人行动,若只是被阴阳家五大长老(金火木水四部但有五个人)或者左右护法中的一个人发现,他至少保命逃生没问题,但要是被两个以上围攻,在蜃楼这种不够开阔的环境中,逃跑都很勉强。 最重要的是,只要他没能第一时间逃离,很可能就会被后续赶来的阴阳家高手彻底围死。 阴阳家的人绝对不介意杀一个闯进蜃楼的墨家统领。 如此行动,高渐离的风险太高,太过冒进! 所以盗跖才会那么大的反应。 班大师这时也抚须摇头否决道,“不可,不可,如此分兵太过冒进。” “让小跖去守着蟾宫自无不可,你和盖先生却没必要也分隔开,还是一起行动为好。” 作为当事人的盖聂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倒是挺赞同高渐离的分兵之策,一个人去找被囚禁在樱狱中那位燕太子妃方便他的目的达成。 至于蜃楼的危险,盖聂并不在意。 顶着阴阳家两大护法五大长老七个高手他也能杀出来。 不过他倒不好直接表态支持高渐离,还是让墨家自己商议吧。 反正一起行动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面对班大师的反对,高渐离沉声应对道,“但是不分兵,我们未必来得及,蜃楼不是善地,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 班大师不为所动,依旧摇头,“那也不能如此冒进。” 雪女这时插话道,“我也去,和小高一起行动。” 雪女的提议确实能有效解决高渐离一个人风险过高的问题,但这又会导致墨家据点的实力锐减。 虽然目前看来桑海局势一片平静,应该不会出事,但……万一呢? 所以是否要赌一把呢? 班大师陷入了迟疑。 高渐离毫不犹豫的否决道,“不行,你也离开了的话,班大师他们的安全没有保障。” 这时候,另一个人插话了: “就让雪女大姐去呗,班大师他们还有我保护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天明大剌剌的把据点安全问题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 墨家巨子一开口,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班大师他们没有一口反驳天明的大言不惭,因为他们都知道,天明近来实力进境确实堪称飞速。 但他们依旧对此存疑,否则之前讨论的时候也不会默认把天明给排除在外,或者说没把他当作重要战力看待。 这主要是因为思维惯性,习惯性的还把天明当成那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 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天明松松垮垮的甩了甩肩膀,语气不阴不阳的问道,“都看着我干嘛?信不过本巨子的实力吗?” 他始终对自己不被允许登上蜃楼而耿耿于怀,正是满腔不爽的时候。 沉默持续了片刻后,高渐离先开口了: “不行,还是按照原定的人员来吧。” “那就不能按照你的分兵之计来。”雪女紧跟着回应道。 班大师捋着胡子,目光在雪女和高渐离之间来回摆动,不知道该支持谁。 最后他看向了盖聂,“盖先生有什么想法?” 被问到的盖聂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看着道,“天明如今的实力,是足够的。” 他没有直接对雪女是否也要参加行动这件事表态,也没说天明足够可靠,只说了最基本的事实,也就是天明有足够的实力保护据点。 但有足够的实力,并不代表天明就能在危机来袭时保护住班大师等人,毕竟他实战的时候能发挥出几分实力还是个未知数,同时面对困境时的临机应变能力也不好说。 关于到底如何取舍这个问题,或者说是否信任天明这个问题,盖聂还是给又踢了回去。 班大师轻叹一声,似是下定了决心,“老头子我决定了,让阿雪也参加这次行动!” “行动方案,就照小高你定的来!” 班大师一槌定音,高渐离眉头紧皱,却也没有继续反对。 他不是巨子,没有一锤定音的权力,大家商量着来自然是少数服从多数。 就在大家要继续商议更具体的细节时,一名墨家弟子匆匆闯了进来: “几位……几位统领,有城里的急讯。” 班大师等人一惊,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国师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影密卫统领章邯!” 这个消息让班大师等人松了一口气。 这事虽然重要,却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他们先前还以为城中有什么剧变呢。 不过很快他们的脸色又都变得有些阴沉。 从过往的情况来看,影密卫先不论,古寻并没有特意对墨家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这个消息并不要命。 但是古寻返回桑海,蜃楼那边或许会发生什么变化,干扰他们的营救行动。 他们面面相觑后,班大师轻叹一声先开口道,“看来,这个计划还得推后几天,得先探查一下古寻回来这事是否会引起其他变故了。” “希望能够一切无事。” 高渐离等人没说话,只是一脸凝重。 留给他们的时间,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了。 嬴政的东巡车队最多还有两个来月就会抵达桑海,他们必须赶在这之前完成营救行动,而且还得留出余裕准备青龙计划。 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重了。 希望农家那边能够一切顺利,否则还不知道要多生多少事。 3931487。。 ... 第一千八百二十五章 再登船 次日晌午,桑海港口早早的热闹起来。 蜃楼停驻桑海港口外之后,原本整日繁忙热闹的港口便清静了下来,每日只有午后运送物资时才会有人出入来往。 今天却是个例外,才不过晌午头,港口就已经忙碌起来,用于上下蜃楼的特制舷梯也已就位。 舷梯之下,阴阳家两大护法五大长老七位高层列队整齐,一起等候着某人。 不过为首领队者不是左右护法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金部长老云中君。 名义上,他是蜃楼的船主,虽然不是船上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却是最能代表蜃楼的人,此刻自然也当由他为首领衔。 未及片刻后,一队影密卫赶到了港口,接手了这里的一切。 在影密卫的开道下,古寻从港口外缓步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影密卫统领章邯。 古寻一走近,云中君等人急忙上前先行问礼: “见过国师大人。” 需要注意的是,真正见礼问好的只有云中君,月神星魂等人只是跟在后面凑了过来。 今天这一出,本质是官场上那一套,阴阳家虽然依附帝国多年,但和官场显然走的不近。 作为护法的月神星魂好歹还挂着帝国护法的虚衔,五大长老就完全是一介草民了——当然,现在云中君多了个蜃楼船主的名头,勉强也算个官。 所以阴阳家的人面对古寻并不热切,只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其中星魂算是最憋屈的一个,心里万分不喜却必须忍着,不敢露出半点不逊。 惟一的例外就是云中君。 他不是官场中人,但多年来为嬴政炼丹治病,倒是和不少朝堂官员走的有些近,反而比较擅长钻营。 古寻懒得废话,抬手一招,越过众人,率先朝登船舷梯,“客套话我就不说了,诸位随我上船吧。” 阴阳家的人只能转过身跟上古寻,照旧还是云中君为首,和章邯一左一右跟在古寻身边。 一边走,古寻一边问道,“徐福大人,我听说最近蜃楼不怎么太平啊?” 云中君亦步亦趋的跟着古寻,陪笑回答道,“国师说笑了,蜃楼近日来一直风平浪静,何来不太平一说?” “风平浪静?”古寻含笑扭头瞥了云中君一眼,“风平浪静的情况下,你身为蜃楼船主,愣是让人把刚炼好的丹药给抢走了?” “我听说那药可不简单,炼制不容易吧?” 云中君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赶紧陪笑回道,“没有,没有这回事啊。” “老夫前些日子是在炼制一种精妙高深的丹药,可惜技艺不足,棋差一招,最后功败垂成,没能成丹。” “许是下面的人传了些没头没尾的谣言,让国师您听了去,误会了。” 皇帝驾临在即,古寻又是以替皇帝提前探视检查蜃楼的名义来的,身为蜃楼船主的云中君绝不能让古寻给蜃楼定了个‘不太平’的结论。…。。 否则这都是他这个船主的责任。 古寻特意用云中君的本名称呼他,也是在强调他蜃楼船主的身份,而非阴阳家金部长老的身份。 “你这么说,那我姑且这么信吧。”古寻似笑非笑的看着云中君,如此回应道。 云中君只能勉强陪笑,也不敢贸然说话。 一行人登上舷梯,古寻不问其他,径直朝着扶桑神木的方位走去,嘴上说道: “蜃楼到底有没有出纰漏,是你们的事,我只来确认一些不该出事的地方没有出事。” “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当然明白!”云中君忙不迭的点头回应。 其实他不是很明白,但这个时候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应付过去再说。 古寻也懒得多计较,他今日走这一趟,为的只是确保阴阳家这些人别闹出大纰漏,否则的话,等嬴政到了桑海说不得还会挑他的毛病。 毕竟他来的那么早。 其他事上,嬴政未必会这么不讲道理,但事关长生,谁也说不准嬴政的反应会有多大。 古寻也拿不准。 没有其他随行者,一行九人很快来到了神树根部所在的中枢庭院。 这里是扶桑神木树干的最底部,但不是扶桑神木的最底部,在树干之下,还扎着不知多深的根部。 真正的树根肯定没法检查,看看躯干也就差不多了。 古寻靠近神木,一只手贴合上树干,仔细感知着蕴藏在赤红树体内的庞大生机与能量。 不得不说,阴阳家算计扶桑神木多年,也确实手段了得,不知道在船上做了什么布置,愣是让这偌大一棵神木成功在飘泊于大海之上的蜃楼上活下来了。 而且看它现在的状况,已经基本恢复了未被拔起前的生机,不像之前刚运输过来时那般虚弱了。 “这扶桑神木,你们照顾的不错。”收起手掌,古寻离开神木,扭头看向云中君夸赞了一句。 云中君不敢拿乔,笑呵呵的回道,“国师谬赞了,一点小手段罢了。” “这神物可是皇帝陛下赐下,事关海外寻仙,我等自不敢怠慢。” “徐福大人公忠体国,委实值得赞扬啊。”古寻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又夸了云中君一句,随后不等他回应,率先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就不劳阴阳家的诸位全体与我同行了,以免耽误你们的正事。” “我要去蟾宫一看,谁方便带个路?” “如果国师不介意,由我来引路如何?”月神抢在所有人之前毛遂自荐道。 古寻一耸肩,“当然不介意。” 水部长老当然不敢跟月神抢差事,娥皇女英姐妹俩各自给了古寻一个意味不同的隐晦眼神后便联袂离开。 大司命是一点不敢掺和古寻的事,朝古寻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颜后,也迅速离开。 看起来呆愣愣的少司命依旧不说一句话,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想凑热闹,不过看别人走了,她也只好转身踮脚离开。 云中君犹豫了一下,想留下以确保不出现超出他能力以外的意外,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也怕惹古寻不快,最后只能面色复杂的悻悻离去 最后剩下的星魂脸色阴晴不定,眼底闪过各种情绪。(本章完) 3931482。。 ... 第一千八百二十六章 月神的请求 星魂当然没兴趣给古寻领路,但他同样也不愿意让月神和古寻独处。 让他憋着鼻子强行凑在这俩人身边他肯定不愿意,就算他愿意人家还未必愿意呢。 本来还指望大少司命能帮他解忧,结果大司命跑的飞快。 没了大司命,不说话的少司命就算留下也没一点用了……况且她也没留下。 迟滞好一会儿,实在没办法的星魂也只能忿忿离去。 古寻看着挥袖愤而离去的小矮子,挑眉一笑,旋即看向一旁负手身前亭立的月神: “月神护法,请带路吧。” 月神瞥了古寻一眼,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从原地消失。 这当然不是她真的化作了流光,只是阴阳家的遁术,也算一种障眼法。 古寻见状一笑,整个人倏然化作一团流火,刹那间焰火消退,人也就此消失。 蟾宫的位置特殊,位居蜃楼最高处,且并无直通那里的道路,要过去当然不能靠正常走路。 片刻之后,月神赶到了蟾宫之外,而古寻已经早就到了,正抱着胳膊站在外面等她。 月神脸色晦暗了几分,似有些许不爽,开口说道,“国师看来并不需要人引路。” 古寻松下双臂,笑呵呵回道,“我或许不需要人引路,但月神护法应该很需要给人引路吧?” 月神对古寻不像星魂那么厌恶,但也绝对不会这么热切的上赶着给他引路。 她主动出头,自然是有心要和古寻独处交流。 “你这次登船,到底想干什么?”月神没理会古寻的话,直入正题反问道。 古寻抬手一摆,“无需多想,我只是走个过场,确保别出问题而已。” “皇帝要来了,我得对他有个交待,以免生事。” 月神看着古寻,眼底蕴藏着一份奇怪的情绪,古寻没有察觉到。 “船上那个女人,你不管了?” 古寻眉头一挑,反问道,“哪个女人?” 焱妃躲在船上,是月神不愿实指的人。 樱狱里的那个女人也是月神不愿实指的人。 所以她话里的‘女人’,有两个可能。 月神沉默了一下答道,“千泷的母亲。” “焱妃啊……”古寻咂摸了下嘴,颇有些无奈的回道,“那是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的事?你真能搞定那女人?”月神冷笑着再问道。 “我不能,你就能了?”古寻笑了,背起手反问道。 月神没有和他争论,突然轻叹了一声,不知是何缘由。 古寻看的也是莫名其妙,感觉今天月神怪怪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古寻有些纳闷的问道。 月神敛去眼底的异色,平静的回道,“没有你,没有那个女人,我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呵!”古寻失笑一声,甩了甩手,转身要进蟾宫。 月神这时突然开口请求道,“蜃楼的事,你能不再插手吗?”…。。 古寻转过身,奇怪的看着她,皱着眉头回道,“蜃楼的事我本来也没打算多管,这不是因为焱妃我才多过问了几句嘛。” “你要想我回避,就得想办法帮我搞定焱妃。” 月神冷淡的回道,“你不撤手,不管焱妃想做什么都肯定会成功!” “你会害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毁于一旦!” “这叫什么话!”古寻眉头扬起,很是不满的回应道,“你说的好像我会帮焱妃一样。” “你当然会帮她!”月神冷笑着回道,“你根本拗不过她,现在只是强撑着,迟早会向她低头。” “你这是瞧不起我?”古寻反手指着自己,瞪大眼睛,很意外的质问道。 月神不回答,只是报以一声充满讽刺意味的冷哼。 “嘿!”古寻直接被气笑了,却也做不了什么。 换了个人敢这么说他,挨顿打是少不了的,偏偏月神身份特殊,他倒不好直接动手。 而且他也不好反驳。 倒不是他承认月神说的是实话,只是这事确实不好辩驳。 说到底,这是他和焱妃夫妻之间的问题,跟旁人,哪怕是自己的小姨子也不便多说。 古寻只能反问道,“我抽身,你就能对付的了你姐姐了?” “她不是我姐姐!”月神先是冷脸反驳了一句,然后才回答道,“你收手,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我可不是你,不会对她百般留手。” 古寻嗤笑一声,吊儿郎当的回道,“你是不会留手,但你不留手也未必就能赢得了你……焱妃啊?” “我治不了她,是我确实下不去手,别人治不了她,是因为确实没那个本事!” 对于古寻近似挑衅一般的发言,月神倒是淡定,轻飘飘的回道,“这里是蜃楼,是阴阳家的主场,她只是个阴阳家的叛徒。” “没有你的支持,她凭什么和我斗!” 月神话说得可谓铿锵,看着就是胸有成竹,把握十足的样子。 古寻稍稍后倾躯体,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有一说一,月神的话……不能说没道理。 她的天资实力比之焱妃或许有些许差距,但也没到天差地别的地步,整体上还是相近彷佛的。 蜃楼上她也确实占据主场优势,虽然有个星魂在扯后腿,但星魂如果知道了焱妃的存在,说不定会和月神联手先攘外。 焱妃唯一占据的优势大概就是知道的关键信息比月神多。 但月神等人背后还有东皇太一,到了合适的时机,该知道应该也会知道。 信息这一项,也未必就会一直落于人后。 如果放任月神与焱妃相争,或许确实能成功破坏掉焱妃的计划,而且月神不会,也不敢伤己焱妃本身。 貌似划得来? 古寻想了一下,说道,“那不如我和你联手,我帮你不是更轻松?” 月神冷笑一声,直言不讳道,“帮我?免了,我信不过你。” “不信我的信誉?我向来言而有信。”古寻一挑眉,抱起胳膊质问道。 “国师大可问问天下江湖,有多少人信得过你?”月神不为所动,冷淡的回道,“谁不知你古大国师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且极其护短。” “和你合作对付你的人,只怕半途我就要被你先卖了。” “我只需要你行个方便,不想再担这额外的风险。”(本章完) 39314104。。 ... 第一千八百二十七章 承诺放手 古寻是个无信之人吗? 当然不是,但凡是真正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诚心实意的承认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凡是古寻说过的话,全都言出必行。 这一点,哪怕是当年横行韩国,和古寻为敌的夜幕凶将也得承认。 不过月神对古寻的评价也一点没错。 了解古寻的人都知道他确实会言出必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坑你,就不能坑你。 以他的实力,想折腾人有的是办法。 月神说信不过他合情合理,古寻固然有所不满,觉得被小姨子小瞧了,却也没多想。 “行吧行吧,就按你说的来。”古寻一摆手,懒得和月神掰扯,但有些话他得问清楚。 “你让我放手没问题,但你要最后没成事,那不是反而耽误了我的时间,贻误了我的时机?” 月神隔着眼纱瞥了古寻一眼,轻描淡写的回道,“若是不成,那就不成。” “怎么,国师大人还想我给你个保证不成?立军令状,押上我的人头?” 月神的回应很干脆,也很简单。 翻译一下就是爱咋咋地。 这事她不可能做出什么保证,保证了也没有用,总不能失败了古寻真给她活刮了。 “呃……”古寻有些迟疑。 焱妃的事,他不管不行,管又没头绪,撒手不管交给月神又不放心……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月神见状催了一句,“你若是不放心,权当我今日什么都没和你说,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我……”古寻让怼了一句,脸皮抖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应下,“好吧好吧,就这样。” “你可给我上点心,别干岔了。” 月神冷冷的瞪他一眼,并不接这话,转而问道,“这蟾宫你进不进了?” 古寻眉头一挑,迈步朝蟾宫外门走去,“进,当然要进。” 两人推开蟾宫外门,穿过内部甬道,挥退左右守门的阴阳家弟子,打开内门,真正进入了蟾宫内部。 也就是那个女孩终日所待的地方。 这里的布置和往常一样,穿着青白轻衫的少女依旧跪坐在屋中,面对着铜镜,以及摆在桌案上的幻音宝盒和铜盒。 古寻和月神进来,她彷佛什么都没察觉到,目光失神呆滞,双手不断捏印,控制着幻音宝盒流转变幻。 古寻没有在意桌案上的铜盒,也没有理会正不断奏响乐曲旋律的幻音宝盒,目光紧盯着那个失神的少女。 奇怪的气息……竟然和别处完全勾连在一起,彷佛只是半个人似的。 还有这气息中夹杂着的奇怪力量…… 古寻在心中稍一思索,便回想起了这女孩体内奇怪力量的来源——日前云中君所炼制的那颗半成品聚仙丹。 不过药力不足,恐怕并非全丹。 那颗丹药最后的下落古寻很清楚,自然也就瞬间了然是谁给这女孩服下了那聚仙丹。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月神,“月神护法,这孩子一直这样吗?” “当然不是。”月神眼眸微垂,“近来才这样的,至于为什么……国师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嗯……”古寻没有反驳这话,闷哼了一声后,玩味的看着月神问道,“这孩子对你们应该很重要吧?结果却……你确定你能对付得了焱妃?” “这不劳国师忧心了。”月神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接着问道,“这蟾宫,国师还有什么要看的吗?” 古寻摇了摇头,神色突然一正,提醒道,“这个女孩,我不管你们要用她做什么,都要慎重,最好及时知会我一声,免得出了意外。” “国师这话什么意思?”月神眉头一蹙,沉声质问道。 古寻低垂着眼眉,远远看着那少女,轻声回道,“字面意思。” 月神迟疑片刻后回道,“国师的要求恕我无法答应。” “蜃楼出航在即,到时深入东海,远离陆岸,又如何能知会国师?” “找不到我,就告诉焱妃。”古寻沉声回道,“不要跟我说连她你也找不到……如果找不到,出了意外,你们阴阳家小心都得给那孩子陪葬!” 说到后面,古寻话里的杀意已然清晰可见。 古寻不算是个恶人,但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至于为了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孩就要杀阴阳家满门。 不过现在这孩子气机与旁人相连,而那个‘旁人’无疑就是千泷! 古寻不清楚这份牵联到底能造成什么效果,或许只是焱妃在利用这个女孩,也或许会造成更深的羁绊。 他不清楚,问焱妃八成也没个头绪,索性提前给月神做个提醒,以免出了意外。 若是千泷真受了波及,古寻……可不会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 “你在担心千泷?”月神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 “我不该担心她吗?”古寻长舒一口气,颇为无奈的回道,“她母亲现在跟我闹别扭,我能不掂记着点吗!” “你这个做姨的,也多少帮着上点心吧。” 月神虽然从来不在人前承认焱妃是她姐姐,但对千泷这个外女,却从不否认。 此时听到古寻这话,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特意去反驳。 “走吧。”古寻拍了拍衣袖,朝蟾宫外走去,顺便问道,“月神护法接下来可有什么事要忙?” “你有什么事?”月神没有回答,直接反问一句。 古寻淡淡的说道,“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月神护法方便引路吗?” “还要去哪儿?”月神平静的回道。 古寻走出了蟾宫,居高望天,舒缓了一口气后回道,“去……紫贝水阁。” 月神眉头猛地一皱,质问道,“你还不死心?” “答应了的事,我自然说到做到。”古寻淡定的回了一句,然后彷佛有些好奇的反问了一句,“你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月神神色变了一下,转瞬恢复平静,回复道,“我是担心你坏我的事。” 古寻挑了挑眉,没有多问,“放心,我不是找那女人,只是去……看看。” “那女人也不会再跟我多说什么了,她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在我这已经说够了话,不会再轻易吐口的。” 月神沉默片刻后回道,“国师请随我来吧。” 话落,月神转身,一挥衣袖,整个人再次化作流光,以阴阳家的遁术幻化离开此处。 古寻轻叹了一声,旋即整个人倏然消失,不显半点动静。 ……………… 与此同时,蜃楼的另一处,云中君的炼丹房内。 星魂和云中君在和古寻分开以后,就凑到了一起,躲到了这炼丹房来。 其实星魂想去紫贝水阁蹲着,但又担心古寻会被月神引去紫贝水阁,到时撞见了自己吃亏。 作为阴阳家的左护法,受嬴政命令驻守蜃楼,星魂不说想待在哪儿都可以,至少紫贝水阁绝对任他行动。 但这只是理论上,而众所周知,古寻并不总是讲道理的。 为了防止自己被古寻找个理由给收拾一顿,星魂选择了更稳妥的做法。 也就是和云中君待在一起。 云中君待在炼丹房合情合理,任谁也说不出一点不对,他正好有事来找云中君也合情合理。 古寻要是溜达过来了,他大不了说事办完了当场跑路就是。 两个人待在一起,还能顺便商议一番。 虽然之前抢夺聚仙丹的事让他们之间多了一层隔阂,但这不妨事。 本来两人就是纯粹的利益联盟,并无任何感情在里面,无所谓谁对谁忠诚,也无所谓谁对谁诚心。 没发生聚仙丹这事之前,他们俩也是各有各的小心思。 现在不过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依旧虚与委蛇罢了。 “他突然登蜃楼,到底是为了什么?”星魂阴沉着脸,一边背手站在丹炉前来回踱步,一边说道。 云中君站在丹炉前,眼神复杂的看着这座为自己炼出聚仙丹的药炉,心不在焉的回道,“星魂大人,此事老夫也无从得知啊。” 对聚仙丹的看重程度,云中君要比星魂月神两人重得多。 对后两人来说这不过是一样好用的东西,而对云中君来说,此物不亚于自己的儿子……或许有些夸张,但也大差不差了。 最重要的是,丢了聚仙丹后,云中君再找不到当时炼丹的感觉。 找不到,就意味着他短时间内恐怕再炼不出聚仙丹了。 精明的头脑让云中君彻底按下了找星魂月神麻烦的想法,但近些日子看到丹炉却少不了几分‘睹物思人’之情了。 星魂看他那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好指责什么,这事他确实不占理,只能加大声音试图把他的心思拉回来: “我当然知道你不清楚,这不是让你想吗!” 星魂带着怒气和不满的声音总算让云中君从对聚仙丹的怨念中醒过来,脑子开始正常运转,赶紧回应道: “月神大人今日的反应有些异常,或许……与此有关?” 古寻的事,云中君凭空猜不出来,但月神的反常,他是能看出来的。 星魂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了,一手撑着一手肘,摸着下巴颇为玩味的说道,“你是说他们俩串通好了,想借此会面?” “这也未必。”云中君脑中一边思考一边回答道,“若是他们俩只想碰面,倒不必这么麻烦。” “或许,是月神突然想趁这个机会跟那位国师有所勾连,对付星魂大人你。” 月神临时起意,没有提前联络,自然会显得有些突兀。 “也或许,是他们两个必须要在船上见面,且要大张旗鼓的自由活动。”云中君接着又提起了另一种可能。 古寻大张旗鼓登船的操作,逼得星魂和云中君都不敢随意活动, 这或许会让月神和古寻有机会在船上光明正大的做些动作。 两种可能在星魂看来都存在,两种可能在星魂看来也都对自己不利。 他肯定是不愿意放任月神和古寻串联起来对付自己的。 “不管哪一项,对我们都不是好消息。”星魂眼中尽是凶光,厉声说道,“必须想办法……阻挠他们!” “这……不好办吧。”云中君有些不太想招惹事。 他当然也不希望放纵古寻和月神搞风搞雨,但问题是人贵有自知之明。 想阻止,他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古寻想在蜃楼上做什么,是他们能阻止的了的吗? 除非古寻要做的是破坏蜃楼出航的事,他们才有可能借着皇帝的名义逼迫对方让步。 不然的话,也就只有干看着的份。 非要凑上去找不自在的话,也许不会被打死,但打个半死不活肯定是没问题的。 伤不伤的先不说,主动凑上去丢这个脸实在没必要。 “你难不成想坐视月神成事?”星魂对云中君的不争气很失望,他可比这种老家伙要有拼劲的多。 云中君一脸为难,只能勉强回道,“老夫当然不愿意,可是星魂大人,这事……咱们该怎么做呢?” 拗不过星魂,云中君也只好先配合对方,且看看他是否真的有靠谱的方案。 若是有,冒个险也无妨,反正……至少不会被打死。 若是没有,那他肯定不陪着星魂发癫。 星魂看得出云中君这老登想首鼠两端,上来先抛了个足够诱人的诱饵: “你不想知道那个女人被关押的地方?” 云中君脸皮一抖,旋即笑呵呵的回道,“星魂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不是很懂啊?” 星魂冷笑着看他,“你不知道?你这段时间跟踪我那么多次,你跟我说你不知道?合适吗?” 云中君见星魂直接挑明了这事,也不在遮掩,但面子工作还是要做: “原来是这事啊……星魂大人许是误会了,老夫只是一时好奇而已,不是有意跟踪的。” 星魂冷笑着,懒得和这老登掰扯,转回正题: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想,还是不想?” “这……事关星魂大人你在意的事,老夫自然义不容辞。”云中君冠冕堂皇的话说起来跟不要钱似的。 “哼!”星魂冷哼一声,一挥衣袖朝炼丹房大门走去,“既然云中君你也想知道,那就走吧。” “只要能把握好机会,我们就有可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云中君犹豫一下后,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若是能弄清楚那个女人被关押的地方,哪怕让古寻收拾一顿,也不是不能接受。 对云中君这种老货来说,脸面属实是不存在的东西,只要有好处就行。(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二十八章 直接敲定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因为古寻登蜃楼的事,墨家众人,连带着盖聂,甚至项氏一族那边的人都过来了。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古寻怎么会突然大张旗鼓的登上蜃楼?”项梁一到场,最先开口问了一句。 蜃楼的事,其实项氏一族不怎么关心,几乎就没怎么过问,只说墨家有需要就联系他们。 但古寻的动作他们很在意。 古寻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帝国朝廷的态度,他的任何动作都可能带来朝廷的大动作。 项氏一族现在还有不少人猫在桑海这一亩三分地上,必须时刻注意朝廷的大动作。 班大师苦笑着回道,“项梁将军,实不相瞒,我们现在也没头绪呢。” “昨日我们才收到古寻返回桑海的消息,今天他就匆匆的亲自前去巡视蜃楼。” “城里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说,他这次是为了即将抵达的皇帝做准备。” “这不是有答案了吗?”项梁一愣,心中很是不解,不由反问了一句。 这不是都有结论了吗,怎么说没头绪呢? 班大师捋须叹声回道,“因为拿不准啊。” “以他的性格,不该为了这点小事就大动干戈的。” 在班大师他们眼中,替嬴政提前巡视蜃楼状况或许不算小事,但对古寻来说,这跟鸡毛蒜皮的事差不多。 他大可不必做的如此正式。 盖聂站在一旁,眉眼低垂,不发一言。 以他对古寻的了解来说,做出的判断和班大师差不多。 可惜,这一次他们俩都判断错了。 正常情况下,只是为了应付嬴政那边的话,古寻绝不会这么多事。 但现在情况不正常。 古寻和嬴政关系因为那一场对话而进一步疏离,他不想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再出什么波折,索性一切都尽量按规矩来。 然后班大师他们就被误导了。 项梁想了一下问道,“那桑海的局势是否会受此影响?” 班大师摇了摇头,“目前来看,问题不大,短时间内还是平稳的。” “现在老头子我担心的是,蜃楼上面别出状况……早知道应该提前执行计划的。” 盗跖拍着班大师的肩膀安抚道,“这种事谁也提前料不到,别纠结了。” 一旁的天明抱着胳膊大剌剌的说道,“想知道具体怎么回事,直接去问古大叔不就好了?你们不方便我去就是。” “天明,不要随意冒险行事。”高渐离闻声沉声提醒道。 天明一脸不解,摊手反问道,“这有什么冒险的?” 对别人来说,和古寻接触或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对他来说,就只是见个长辈而已。 盖聂这时插话道,“你去问,也问不出什么的。” “他不会害你,可重要的事也不会告诉你。” 对盖聂的话,天明并不反驳,因为古寻确实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当谜语人。 但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事儿就不重要,我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了。” 班大师等人闻言面面相觑,想反驳天明,但……又觉得不好说。 面对那位国师,似乎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即使不确定天明的猜测是否正确,这个方案依旧是要否决的。 高渐离再次出言阻止道,“即使你猜的是对的,也不能去找他。” “这个时候你问他关于蜃楼的事,可能会暴露我们的目标。” 天明张了张嘴,不在反驳,老实的歇菜了。 古寻当然不会对他出手,但天明不能保证古寻不会破坏高渐离他们的行动。 处于保密考虑,确实还是得小心为上。 他现在脑子清醒,也讲得通道理。 “那接下来怎么办?”盗跖抱着胳膊,颇为无奈的问道。 “按照既定计划行动。”高渐离沉思片刻后,一槌定音道,“只要确定古寻不在蜃楼了,我们就行动!” “小跖,你亲自去港口那边盯着,有任何情况及时通报。” “好!”盗跖也不废话,利落的朝屋外走去,“我现在就去。” 高渐离又看向班大师,“班大师,准备好机关朱雀吧。” “如果古寻离开的早,今天就行动,如果晚了……就明天!” 班大师先是点了点头应下,旋即又问道,“是不是等等子房那边的消息?” 高渐离目光定了一下,然后回道,“不特意等了,看他是否在行动之前来吧。” “好。”班大师不再劝说,“老头子这就去检查一下机关朱雀。” 机关兽是需要保养的,停着不用机关零件会老化,使用更是有磨损,所以需要及时检查更换零件,保养核心部件。 即使如此,机关兽的使用寿命也普遍不长。 之前天明他们操纵的那台零号白虎之所以到今日还能勉强使用,是因为作为模型机没怎么被使用过,又一直精心保养,否则早就散成一地零件。 机关朱雀用之前更是要再三检查,毕竟是飞在天上的,要是机体出了问题,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旁的项梁见状问了一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既然在场,他肯定得问上一句,哪怕知道人家不需要。 高渐离也确实摇了摇头,“这次行动人不宜太多,就不劳项梁将军你们费心了。” “好,有事及时联络。”项梁随后告辞道,“我也得回去安排一下人手,就不打扰了。” 双方都很熟了,高渐离也没有特意相送,只是点点头以作示意。 ……………… 桑海港口外,蜃楼之上,紫贝水阁内。 古寻和月神漫步其间,两侧尽是各种珍稀奇鱼。 古寻的目光在两侧水壁上流连,焦点却从未落在那些引人瞩目的鱼上。 月神见状不由问道,“国师来是为赏景?” 古寻没有回答月神的问题,反而反问她道,“为什么,蜃楼上要建立蟾宫那么一处特殊的地点?只是为了安置那个孩子?” 在最高处建个屋子没什么,但特意不留道路就比较奇怪了。 若是为了防止别人靠近,未免有些徒劳无功。 有心去那地方的人,就算没路也上的去。 会被没路阻拦住的人,本也没必要在意。 结果就是该拦的拦不住,拦得住的没必要拦。(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二十九章 为什么 又或者单纯作为一种特殊的设计,只为了凸显美感,或者说增加层次感? 从公输家族出品的各类机关造物以及机关兽来看,公输仇的审美倾向很值得怀疑。 即使抛开审美不谈,公输仇的设计理念也明显偏向实用风。 要是他,或许会设计一种升降装置来配合蟾宫的高度,而不是单纯悬置蟾宫,不留道路。 所以这个方案是他一手操刀设计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不是公输家族的设计,那蟾宫存在的原故,或许就要追究到蜃楼的另外一方主要设计者了。 也就是阴阳家了。 面对古寻这个疑问,月神愣了一下,旋即陷入了深思之中,并未回答古寻的问题。 看月神这表现,她大概率也不知道。 片刻之后,月神抬起头看向古寻,意味莫名的问道,“你知道?” 古寻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樱狱要设置在这里?” “你又知道了什么?”月神再次反问道。 古寻扭过头看着她,嘴角含笑的接着问道,“樱狱下面是什么地方,你总该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设计好的?”月神再次回以问题。 古寻倒是不再问问题了,颇为感慨的回应道,“蜃楼本身就是个局,一个东皇太一早就设计好,由帝国亲自操刀十年而成的局。” “身为阴阳家的右护法,你应该很清楚。” “是吗?”月神轻笑一声,不带丝毫感情,回了一句,“我倒感觉,你知道的比我多多了。” “呵!”古寻闻言摇头失笑一声,回道,“我不是知道的比你多,只是这些年闲书看得太多了,思维……比较发散。” 古寻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他猜的。 一切都是他猜的。 虽然哪怕是猜的内容,他也没跟月神细讲。 他不说,月神索性也就不问——不是不好奇,只是知道古寻不会说。 两人漫步间,不知不觉也来到了樱狱的入口附近。 古寻停下脚步,笑着看向月神,“方便让我看看樱狱的情况吗?” 月神同样停下脚步,双手负在身前,回望着古寻,平静的回道,“我说不可,国师就会听?” 古寻咧嘴一笑,抬手比划了一下,“就一下,看一眼就好。” 说完,他朝一边的水壁走去。 透明的晶壁上倒映着古寻的身影,随着他的步伐,人影和人身逐渐靠近。 倏忽间,古寻的身影突然消失,只剩下月神孤立走廊中,侧目望着水壁。 另一边,孤寂冰冷又幽暗的樱狱中,古寻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第一时间看向樱狱中心的冰台上,那个女人依旧被封锁在台上。 此时,她站在冰台正中央,也在看着古寻。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仅仅只是互相对视一眼后,古寻的身影便倏然从樱狱中消失了。 古寻并没有骗月神,他真的就只是看一眼。 而看这一眼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看看樱狱里那个女人的态度。 她若是急了,自然会主动和古寻搭话。 她不说话,就说明还没绷到极限。 既然没到极限,古寻也就不着急和她交流,看上一眼露个面就够了。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反正古寻还没到着急的时候。 紫贝水阁中,月神看着转眼间就重新出现的古寻,多少是有点意外的。 尽管古寻跟她说了只看一眼,但她没怎么信。 毕竟‘看一眼’这个动作,严格来说没限定时间,只要活得够久,一眼万年也不是不行。 “走吧。”古寻没有在意月神的意外,抬手一招,就要走人。 月神见状不由问了一句,“你不去下面看一看了?之前你还提到了。” 古寻摇了摇头,“没必要,看到这里就足够了。” 说完,他瞥了廊道另一边一眼,但没说什么,迈步朝外走去。 月神眉头抖了一下,也没再作声,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后,过了一段时间,星魂和云中君的身影从廊道另一边出现。 星魂的脸色很别扭,带着喜色,但也带着隐约的担忧。 云中君的情绪和他差不多少。 高兴,自然是因为终于发现了可能是那个神秘囚笼入口的位置。 而不安,是因为不清楚古寻到底有没有发现他们。 星魂看着云中君,脸色阴晴不定的问道,“你说……她发现我们了吗?” 云中君控制着表情,小心翼翼的回道,“这……老夫不好说,应该没有吧,不然咱们不会没事。” 星魂冷笑着说道,“如果真如你说的还好,要是他发现了却故作不知……你猜是因为什么?” 猜,云中君肯定是猜不到的,不过对他们肯定不是好事。 云中君这个时候不愿意出头,只是装作畏缩的样子,征求星魂的意见,“那照星魂大人的意思,咱们现在?” 星魂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冷声咬牙道,“不管他,先找到那个地方!” 云中君自无不可,点头应下。 不管后果如何,只要和星魂一起,承担主要后果的肯定都是对方。 他作为蜃楼的船主,只要别真正触怒古寻,总不至于被干掉。 另一边,和月神一同返回了蜃楼甲板上的古寻抬头看了一眼晴天白日,然后淡定的对月神说道: “星魂现在追你追得很紧啊。” 听到这话,月神眉头一皱,心中确定自己刚才隐约的感觉不是错觉。 “他刚才在旁边?你怎么没出手?” 古寻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蜃楼上乱一点,未必是坏事。” 这话严格来说,是对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对船上的其他人就难说了。 月神闻言也没多纠缠这个话题。 星魂的问题,她早就和焱妃讨论过,让这小子钻了个空子也无妨。 古寻这时抬手摆了摆,“我走了,你随意吧。” “就看这么一点区域?”月神见状问了一句。 古寻随意的回道,“足够了,我又不用在船上久待,随便看看,关键的没漏下就好。” “倒是你们,估计还要在这艘船上折腾不少时间。” “国师这话,似乎另有深意?” 古寻挑眉一笑,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云中君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蜃楼出海寻仙需要跑几趟啊?” 月神目光一凝,立刻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古寻只笑了笑,没有回话,人也随之消失。(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章 已经暴露 眨眼之间,古寻人已经下了船,重新站到了码头的地砖上。 章邯见状立刻迎了上来。 之前古寻请月神为自己引路,章邯很识相的没有继续跟着。 在船上随便蹓跶了一会儿后,就下了船在港口上候着古寻下来。 “大人,今日这一趟很快啊?”章邯上前笑着问了一句。 上次古寻巡视蜃楼折腾了很久,这一次才半个时辰。 古寻抬手一摆,笑呵呵的回道,“意思意思得了,吃饱撑了我才会把这么大个船再走一遍。” “对了,你回头安排点人手,守在船上。” 章邯一边跟上古寻的脚步,一边皱眉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听子房说,墨家的人似乎在打蜃楼的注意。”古寻语气平静的回答道,“虽说阴阳家的人应该不至于那么废物,但还是多做一手准备为好。” “免得皇帝怪罪我人在桑海却没看好蜃楼。” “那末将亲自带人守在船上?”章邯闻言试探着问道。 古寻抬手晃了晃,“没必要……不过你要是闲着没事,也可以,自己斟酌着安排吧。” “让你安排人,主要也是起个及时示警的作用。” “末将明白。”章邯抱拳点头领命,跟着又问道,“阴阳家那边会不会有些……不满?” 蜃楼,一向被阴阳家视为自己的地盘,帝国这边的各个组织都很少会涉足其中。 章邯带着影密卫的人贸然驻守船上,说不好阴阳家会是什么态度。 古寻满不在乎的回道,“不必考虑他们的态度,就说是我的命令,谁敢拦你动手就是。” “不过你的人也得安排好,别做了不该做的事。” “末将省得。”章邯立刻回复道。 “尽快安排好。”古寻最后吩咐了一句。 ……………… 蜃楼之上,月神的寝殿之中。 焱妃幽蓝色的身影隐藏在布幔之后的角落中,而月神此时正从门外缓步走进来。 “你见过他了?”焱妃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月神不慌不忙的走到自己的榻前坐下,然后回答道,“见了,该说的也说了。” 说到这里月神才扭头看向焱妃所在的位置,“他答应了。” 焱妃的声音从布幔后传出,“他不会完全相信你,但也足够了。” “希望你没有骗我。”月神盯着焱妃,没有理会她的话,冷冷的警告了一句。 “你若不信,随时可以反悔。”焱妃平静的回应道。 月神没有继续就信任的问题多做纠缠,转而说道,“星魂他们差不多要发现那个女人了。” “古寻今天也见了她,但只是一眼,应该没有任何交流。” 焱妃沉默了片刻后回道,“看来我得去再见她一面。” 月神轻哼一声,听不出喜怒,对焱妃的话不置一词,旋即开始闭目静修。 焱妃的身影随之从殿中消失,只剩下月神一个人跪坐清修。 ……………… 离开港口后,章邯立马动身去安排蜃楼那边的事。 古寻一个人悠哉游哉的走回了将军府。 之前一直被重兵把守,重重包围的将军府此时冷清了许多,只剩下必要的值守军士,偌大一个院子空荡荡的。 古寻来了后,桑海的这边的官员倒是有心增加防卫力量,但被古寻拒绝了。 他并不喜欢热闹,冷清点挺好,反正他也不需要别人保护。 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古寻先是一屁股坐到床榻上,然后直接瘫倒下去。 躺了有一会儿后,才突然对着空气喊道: “白凤。” “大人。”白凤略显高冷的声音立时从房间外响起,他的人影也随之映照在窗户上。 古寻闭着眼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吩咐道,“你也去蜃楼盯着,确保别闹出大乱子。” 白凤的身影点了点头,“是。” 随后人影消失。 如果蜃楼上出了事,以白凤的实力当然是无力扭转乾坤的,不过只有他能以最快速度统治古寻这边。 只要古寻出手,再恶劣的局面他也能扭转。 当然了,他做这些安排只是为了保险,为了确保嬴政到来之前蜃楼别出幺蛾子。 嬴政来了以后,这些破事就不归他管了。 …………………… 一个时辰后,盗跖匆匆离开桑海,赶回了墨家据点。 “确认了,古寻已经离开蜃楼!” 高渐离仔细确认道,“百分百肯定?” 盗跖重重的一点头,“当然,我亲眼看着他离开的码头,后续又蹲了好久才彻底确认的。” 高渐离微微颔首,“好,等班大师那边准备好,我们立刻动身!” 他这边话音刚落,班大师就拍着手走进来了: “好了,机关朱雀老头子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动。” 高渐离闻言转头看向雪女和盖聂,“阿雪,盖先生,你们都没问题吧?” 两人一同朝他点头,示意随时可以行动。 就在他们要动身之时,张良匆匆赶来,瞧见屋里的情况后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诸位这一股厉兵秣马的气息,莫不是要开始行动?” 被打断的高渐离点了点头,也没急于这一时半刻,主动向张良问道: “子房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新情况?” 张良同样回以颔首,“不错。” “我刚收到情报,章邯率影密卫入驻了蜃楼。” 盗跖闻言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他们刚准备要行动,对方那边就增兵……有这么巧的事? “为了确保在皇帝驾临桑海之前,蜃楼不出意外。”张良笑呵呵的回道,“蜃楼出航在即,谁都不想担责任。” 盗跖一撇嘴,沉着脸又问道,“你觉得会影响到我们的行动吗?” “当然。”张良很确凿的回道,“影密卫可不像那些没什么警惕心的阴阳家弟子,即使是诸位这样的高手,也极容易惊动他们。” 班大师叹了一口气,很是忧愁的捋着胡子问道,“子房有什么建议吗?” 张良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后,沉声回答道,“如果可以,我的建议是放弃。” “但我知道诸位不会放弃,所以我只有一句话——当断则断,事若不成,即刻抽身!” 张良其实没把话说明白——影密卫带来的威胁不是他们本身,而是一旦惊动他们,很可能会直接招来古寻。 原本他想借墨家火中取栗,但和古寻见了一面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古寻现在只想确保蜃楼一切平稳,不想再生任何额外的事,张良也不好给他找麻烦。 蜃楼的秘密对张良来说横竖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所以他现在真的想劝墨家直接放弃。 墨家能少一事,古寻也能少一事。 可惜劝不得…… 他也就只能提个醒了,免得墨家这帮人硬蛮干,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听到张良这么说,高渐离等人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能让张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见他们即将面临的局面有多糟糕。 不过也正如张良说的,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放弃。 当然,如果确实事不可为,他们也会及时放弃。 他们是去救人,不是去寻死。 “有劳子房跑这一趟了。”高渐离收起思绪,眼神变得坚定,朝张良道了句谢,然后就准备出发了,“班大师,咱们走吧。” 剩下的张良等人目送着高渐离等人出发,心情各自不同。 ……………… 一个时辰后,下午时分。 桑海港口外,蜃楼上空,一抹阴影悄然掠过。 班大师驾驶着机关朱雀,迎着海风飞过蜃楼上空。 高渐离,雪女,盖聂,盗跖四人站在机关朱雀的边缘向下探视,确认着蜃楼的位置。 班大师扭头冲他们喊道,“我看位置差不多了,高度怎么样?要我降一点吗?” 盗跖扯着嗓子回道,“不用!可以了!” 高渐离此时沉声喝道,“走!” 说完,他第一个一跃而下。 雪女三人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班大师见状也只来得及尽力吼道,“要撤退了记得发信号!” 喊完,他叹了口气,然后开始驾驶朱雀在这一片区域盘旋打转。 机关朱雀终究不如白凤那只巨化异鸟来的方便,班大师为了确保能及时收到高渐离他们的撤退信号,必须一直在这一片区域打转。 好在他刻意拉高了高度,公输家的那些机关蝠翼飞不了这么高,不用担心被它们骚扰。 另一边,高渐离四人已经先后落入了蜃楼甲板上。 这种时候,蜃楼体积大的特点就彰显出来了。 但凡甲板面积小一点,他们四个一落地就会被人发现。 落地后,四人没有任何交流,立刻按照预案各自行动起来。 盗跖的任务最简单,直奔位于蜃楼最高处的蟾宫而去,然后等待信号即可。 高渐离和雪女则在辨认方向之后,朝着当初曾困住过天明他们的樱花庭院而去。 去那里,是为了进而找到云中君的云霄阁。 一方面,云中君作为蜃楼的船主,他的住处或许会有些收获。 另一方面,是因为天明和少羽特意请求他们找一下石兰的哥哥。 考虑到张良之前已经对这次行动不抱任何希望了,高渐离他们索性也就不对探究蜃楼秘密这个目的做任何期待了。 主要还是放在救人上。 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要救,石兰的哥哥若是有机会也不妨一并救了。 盖聂则一个人朝着紫贝水阁的大概方向而去。 关于樱狱的位置,天明实在无法提供太多信息,唯一一条就是从樱狱出来是紫贝水阁。 盖聂也只能去那里先碰碰运气。 一行四人,除了盗跖真正上过蜃楼,对船上的具体情况稍有了解以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虽然靠着天明口述的地图确认了大致方位,但这个‘大致’,可以说很模糊了。 另一边,在蜃楼的登船入口处,一名影密卫匆匆找到了章邯: “统领,有弟兄发现了点动静,好像有人摸上来了。” 章邯眉头一皱,对身旁的影密卫招手道,“地图拿来。” 受古寻的命令,章邯特意亲自来镇守蜃楼,并且占了这唯一的正常情况下的出入口,摆了张桌案作为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反正一天也就开放那么一会儿,不耽误事。 值守的影密卫立刻把地图拿到桌子上摊开,章邯又招呼报信的影密卫,“知道发现踪迹的位置吗?” 对方对着地图思考了一会儿,才指了个地方,“大概是这儿!” 章邯看了一眼,地点并没有特殊之处,大概率不是故意选择的。 现在蜃楼已经离岸,潜入者无法从正常渠道登船,要么是从水里游过来,要么就是从天上飞下来。 前者概率不大,从水下爬上蜃楼,没必要直接上甲板,暴露的风险高得多,不如直接翻进某个下层舱室里。 后者的话……大概率和墨家脱不了关系。 问题是……墨家的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冒险登上蜃楼? 古寻让他派人驻守蜃楼,也告诉了他墨家可能不老实,唯独没告诉他墨家不老实的原因。 当然,章邯心里大概有数,内情估计是自己不该知道,也不宜知道的事。 所以他并不会好奇心爆棚的非要探究。 不过情报不足,现在想追踪墨家那些人的去向就要有点麻烦了。 “有追踪到他们进一步的动向吗?”章邯问了一句。 报信的影密卫立刻摇头,“没有,只能确定人不止一个,更多痕迹就没有了。” 章邯的目光移回地图上,脑中开始思索。 他对蜃楼几乎一无所知,墨家的人照理说不会比他强。 他们能知道的信息,大概率和上次蜃楼遭到入侵有关,而和上次蜃楼骚乱有关的信息…… 相应的情报迅速从章邯脑海中闪过,他的目光随之锁定了一个目标——云霄阁。 哪怕他当时已经不在桑海,但是云霄阁几乎被整个摧毁的动静,还是闹得太大了。 留守桑海的影密卫获取到了相关情报,他后来也就知道了。 尽管不知道猜测对不对,但章邯目前也就只有姑且一试了。 “派一队人,去云霄阁那边盯着!”章邯对旁边值守的影密卫吩咐道,“还有,再加派一队人手去守着蟾宫。” 蟾宫,是古寻上午巡视蜃楼时去过的地方,章邯从一开始就额外派了人手保护。 现在为了确保安全,他决定再加点码。 当然,古寻上午去过的地方不止这一个,可惜更多的内容章邯查不到,古寻不跟他说。 无从得知,也就只能暂且忽视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一章 入门 章邯什么都不知道,但靠着猜测就已经盯上了高渐离和盗跖两路人。 惟一没被影密卫注意到的,只有奔着樱狱而去的盖聂。 而一路上巡逻的阴阳家弟子和值守的影密卫成员,对盖聂来说并不构成任何威胁。 一方面,是盖聂的实力足够强。 另一方面,还是蜃楼太大了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不仅大,而且地形复杂。 尽管章邯已经照着蜃楼结构地图尽可能的在关键点位布置岗哨,还是无法覆盖所有的死角和关口。 不过盖聂的顺利理论上并无意义。 他就算再顺利的抵达紫贝水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樱狱所在。 樱狱中的那个女人虽然能对外界施加影响,但也做不到直接把人拉入樱狱。 天明能进,是因为他从云霄阁那边走了一条不正常的道路,才会被幻化的三足金乌直接引入樱狱。 盖聂从紫贝水阁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哪怕那个女人察觉到了盖聂的到来,也送出一只幻化的三足金乌引路,盖聂也进不去——紫贝水阁的那条路可不是随便就能走的。 盖聂也许有能力,但一定没有足够的时间。 然而一切总有意外。 高渐离今天做的所有决断基本都没有意义,因为这场行动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而在这场无意义的行动中,他做出的唯一一点有价值的决定就是……立刻行动。 这个决定让他们以最合适的时机抵达了蜃楼。 盖聂到了紫贝水阁的时候,正好也是星魂和云中君终于摸索出了樱狱入口的时候。 “九宫八卦……好设计!” 星魂站在古寻进入樱狱的位置上,双掌间萦绕着深紫色的真气,一脸兴奋夹杂着狂傲,喃喃自语道: “公输仇的本事不差,以建筑结构搭建九宫八卦,上映天时星象,下映蜃楼格局,竟将这入口隐藏的如此完美……” 一旁的云中君闻言很配合拍马屁道,“星魂大人果然天纵奇才,如此难局都能轻易解开。” 作为阴阳家高层中偏科最严重的人,云中君其实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只察觉到了些许气息流转。 不过这不妨碍他给星魂吹捧一番,顺便给人打打气。 他嘴里说的轻易解开,实际上星魂已经在这里折腾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到现在才终于有了解开的苗头。 单纯作为一个看客的云中君总得做点什么以增加自己的参与度。 星魂没有理会云中君那不要钱的废话,满腔兴奋,全神贯注于解开樱狱入口的封禁。 他兴奋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遇到了有趣的挑战,而是单纯为终于要找到那个隐藏起来的特殊囚笼而兴奋。 老实说,这件事其实也折磨他不少时间了。 人没少往这边跑,收货却是半点也无。 星魂在蜃楼上行动虽然并无任何掣肘,也不会造成任何隐患,但依然很急。 他现在是在和月神在竞争,比的是谁更快,安稳对他毫无意义,因为指不定哪天他就稳不住了。 快才是他最需要追求的第一目标。 若不是因为着急,星魂今日也不必冒着可能触怒古寻的风险,明知道很可能被发现还是偷偷窥视对方。 好在,这个险他冒得很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盖聂到了。 足够小心谨慎的盖聂很好的隐藏住了自己的身形,躲在一旁悄摸摸的观察星魂和云中君。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在干什么,但哪怕不带脑子思考,盖聂都知道不该惊动他们,要静待局势发展。 而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打开樱狱入口的星魂自然没能察觉到盖聂在旁窥伺,云中君就更不必说了。 旁观了片刻后,盖聂也察觉到了隐藏在紫贝水阁水幕之后的‘通道’。 和偏科老男人云中君不同,盖聂,或者说盖聂卫庄师兄弟俩,都属于博览群书的全能型天才。 九宫八卦,他同样十分精通。 不过他能察觉到不对,可要是让他解的,效率就远不能与星魂相比了。 紫贝水阁和樱狱的构造不仅有九宫八卦之局,还融入了阴阳家独有的六道阴阳气机,盖聂对后者一窍不通,只以前者来解……倒也能解,但是时间上只怕要数倍于星魂。 星魂解局尚且花了个把时辰,盖聂来解估计至少得半天光景。 不管他潜入的有多完美,都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 如果高渐离没有选择今天行动,选择立刻行动,就会错过星魂这个机会。 错过了,盖聂基本上就没有进入樱狱的机会了。 好在机缘巧合下,他们还是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不过对盖聂来说,把握住机会只是个开端,他还需要摆平星魂和云中君这两个麻烦。 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对盖聂来说,只一个星魂,并不是他的对手——云中君对他来说约等于空气,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打赢星魂不难,杀死对方却几无可能。 无法干掉星魂,就代表他不可能直接在这里找那位疑似燕太子妃的人询问天明的身体问题,必须先把她救走。 然而在张良表态之后,盖聂就认定了墨家的营救行动必然失败。 这也是他特意参与这次行动的原因——人救不走,他就只能尝试趁着这个救人的机会,直接当场询问。 而且还能以救人为由头,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话。 现在他的难题就是这个——想要当场问,有星魂干扰,想把人救走再问,人却救不走。 如何解题,盖聂却是要仔细思量一番。 ……………… 另一边,高渐离和雪女的进度也一切顺利。 他们真正的麻烦在后面,路上倒没什么大麻烦,只是寻找方位费了一番手脚。 天明的地图太过含糊,又只能按照他们当初走过的路线重走一遍,必须确保找准方位。 进了樱花庭院后,两人迅速穿过这座迷阵,路上还不免感慨了一番天明他们当时实在不容易。 这种玩意对他们俩来说只是小把戏,对那三个还未蜕变的半大孩子就是一道几近无解的难题。 接着,二人小心的避开了阴阳视界的监察,穿过了药房,廊道,终于抵达了云中君的炼丹房。 路上有些岗哨他们根本无从躲避,只能强闯,把值守的人全部或杀或打晕藏了起来。 者能为他们拖延多少时间是个未知数,两人只能尽量加快自己的脚步。 因为云中君和星魂去了紫贝水阁,此时偌大的炼丹室中空无一人,只有那座并未燃烧的巨大药炉。 高渐离和雪女不做任何耽搁,立刻按照天明说的去寻找机关所在。 在有明确指引的情况,两人很快找到了机关所在,并且像天明他们之前那样进入了云霄阁内部。 老实说,高渐离他们有些意外。 本以为被天明他们闯进去过一次后,云中君会调整机关,没想到一切如旧。 不过这倒是个好消息。 不过等他们穿过了那条逼仄甬道后就傻眼了。 按照天明所说,穿过密道后,就会进入云霄阁丹房,中间摆着盛放丹药的柜子,最深处是幅壁画,从那儿再开机关就能进入后面的暗室。 但是现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是一间彷佛才刚盖好的空房子。 什么都没有,没有柜子,没有壁画,没有任何设施家具,除了墙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倒是大的很。 这让高渐离和雪女有些猝不及防。 其实少羽跟他们说过,因为九头勾玉的缘故,云霄阁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所以高渐离有想过来了后见到一片狼藉的可能,也想过一切已经收拾如常的可能,两种可能都可以接受,也都有可能有所收获。 唯独没料到竟然是……装修没装好的样子! 当然,云霄阁的装修问题他不关心,可这个样子的云霄阁不可能再藏有任何秘密,石兰的哥哥也不可能藏在这里…… 这怎么蜃楼还搞毛坯房呢! 云中君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叫屈。 之所以是这个样子,主要原因是时间不够。 在蜃楼上动工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公输仇第一时间安排了人给他重建云霄阁,但是烂摊子太大了。 还得处理原本的废墟,还得回收失控的九头勾玉,然后才能进行重建。 这些都需要时间。 还有一个原因是云中君本人的不配合。 重建云霄阁肯定需要他亲自指挥——云霄阁是他的地盘,当初造船的时候就征求了云中君的意见。 但是云中君的精力先是被炼制聚仙丹给牵绊住了,后来丹炼成后,因为郁闷也一直提不起精神管这些。 毕竟他最近是既无时间,也无心情炼丹,丹房重建根本无关紧要——药人也是同理。 云中君不上心,恰好公输仇也忙着自己的事,同样不上心,就耽搁下来了。 反正能在皇帝到桑海搞定就行。 不过就是坑了高渐离他们。 不死心的高渐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后墙近前,仔细的摸索一遍后彻底确认,确实没有机关,没有暗室。 他们白费功夫跑这一趟,浪费时间了不说,还惊动了船上的人。 高渐离和雪女对视一眼,都很无奈,但也都没多做纠结,立刻抽身撤退。 最最次要的目标失败了,而且很可能已经惊动敌人或是即将惊动敌人,那就不能再多耽误分毫,得立刻去联络汇合盗跖和盖聂,救人跑路。 ……………… 墨家的三路人中,目前最清闲,最自在,看起来也最稳的就只有盗跖了。 他猫在蟾宫外的角落缝隙里,一边隐藏自身,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周遭的局势。 蟾宫外,章邯加派来的影密卫基本都被他注意到了。 盗跖对此并不在意。 蟾宫本身似乎有些特殊,这些影密卫的探子只是在周遭警戒盯梢,并没有直接入驻蟾宫内部。 这就给了盗跖操作的空间。 搞秘密潜入这种事,他绝对是天底下数一数二专业的。 形势目前看起来一切大好,但盗跖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心里有些忐忑。 他想着可能是自己在担心高渐离和盖聂他们,只能将惴惴不安的心思暂且压下。 蟾宫之内,月神站在宽敞的廊道中,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天际。 巧合的是,盗跖的藏身点也在那个方位。 ……………… 紫贝水阁中。 经过一番折腾后,星魂终于即将打开通往樱狱的‘道路’。 盖聂躲在一旁,目光沉凝,也看的分明。 经过一番简单的思索后,他确定了一个现实——动手肯定不行。 只要开打,他的目的基本就告吹了。 除非他们真的成功把这位疑似燕太子妃的人给救走了。 他不想赌后者微小的概率,那就只能保持克制,不动手,只动嘴。 对于星魂这种性格自傲的少年天才,嘴炮其实是不怎么好用的,好在盖聂算是个专业人士,而且之前给过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要谈的话,还是有可能。 在星魂终于解开封禁,就要动身进入樱狱之际,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在他和云中君耳边响起。 两人脸色骤变,扭头一看,正见一手握剑,一袭灰白长衫的盖聂走了出来。 看见盖聂,两人脸色愈发错愕。 原以为是让阴阳家的其他人发现了,谁承想竟然是这一位……他怎么会在船上? 这个念头刚升起,星魂两手一抬,深紫色的气刃顺着手掌开始吞吐,却是下意识的准备动手了。 盖聂见状停下了脚步,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并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星魂也收起了下意识升起的动手的念头,没有散去聚气成刃,但也没有直接发动攻击,讥笑着说道: “真是稀奇,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堂堂剑圣。” “来赏鱼的?” 盖聂淡定的回道,“我要见一个人。” 这话一出,星魂脸色一沉,一旁的云中君也是阴晴不定,明显可以看出这俩人都有动手的心思。 盖聂进而又说道,“我不想和你们动手。” 云中君笑着回应道,“盖先生这话说的让人发笑了,你现在是帝国通缉重犯,我们既然撞见了……怕是不能放过你。” “不。”盖聂摇了摇头,回道,“我们的目的应该很接近,动手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只要让我和她先见上一面,你们想做什么大可自便,我绝不干扰!” 盖聂这句保证一说出口,星魂二人面色越发复杂。(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二章 同意交易 盖聂的意思很清楚,是要和他们做笔交易。 星魂二人让他先和那个被囚禁的女人见一面,他就不干扰星魂二人接下来的行动。 这笔交易在星魂乍一看来,完全是赔本买卖。 盖聂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蜃楼上,出现在紫贝水阁中,星魂不清楚。 但至少能确定一点——这家伙不是走的正常途径。 蜃楼是帝国的,是星魂他们的主场,盖聂却是个反贼,是个通缉犯。 双方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对等,星魂吃饱了撑的才会同意盖聂的交易。 但或许是最近总是诸事不顺,性格一贯狂傲自负的星魂难得的多考虑了一下动手的后果。 首先,尽管他不想承认,他和云中君联手打过盖聂的概率不大。 当然,他不认为自己会败,只觉得局面会陷入僵持。 然后他们交手的动静就会引来船上的阴阳家弟子,以及刚刚入驻的影密卫暗探。 阴阳家的弟子,星魂可以忽略不计,毕竟身为护法的他对普通弟子近乎有着生杀大权。 影密卫的探子,星魂也能不在意,蜃楼终归是阴阳家的地盘。 慑于古寻的压力,他们不得已允许了影密卫驻守蜃楼,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蜃楼上的任何事情,影密卫都没有过问的资格,换言之就是一群自动巡逻御敌的人形傀儡。 可若是他和盖聂的战斗引来了月神,那就不好收拾了。 若是再引来了已经离开蜃楼的古寻的注意,就更是大大的坏事了。 探寻隐藏在紫贝水阁之下的秘密囚笼这件事,星魂和月神保持了一定程度的默契——也就是双方都一定程度上无视,甚至稍稍配合对方的行动。 但这份默契是脆弱且空洞的,只要想,谁都可以随时翻脸。 星魂之所以急着动手,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把事办了,以免被月神知道后另生波折。 这座囚笼既然是刻意隐藏起来的,就代表东皇太一并不希望有人和被囚之人接触。 他的行为也就是犯忌讳的,是桩‘错误’。 在这件事上占据了东皇太一更多信任的月神也就可以合情合理合法的阻止他的一切行动,甚至进一步干扰他以后的行动。 远隔千里万里,星魂不必像在总部神都九宫时那般对东皇太一畏惧如虎,不敢忤逆半分。 但也不可能完全无视东皇太一这个掌教的名头。 他更不能让月神抓住一切的主动权,让自己落入被动,落入下风。 照此看来,和盖聂冒然动手就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了。 一旁的云中君想法就简单很多了——不是他没有往复杂,往仔细里思考的脑子,而是没有必要。 眼下这个局面他根本就没必要做任何考虑,一切交给星魂去处理就好。 盖聂通缉犯的身份,叛逆分子的身份在他这儿基本可以直接无视——他又不是帝国高官,更不是帝国皇室,何必操这个心? 他本就是个爱钻营,懂世故,不喜和人结仇结怨的人。 盖聂还没叛逃的时候,二人还有点可有可无的交情,此时自然没必要表态针对盖聂。 当然,他也不能表态支持盖聂,招惹星魂的不满。 星魂若是愿意谈,就让星魂去谈。 星魂若是想动手,就让星魂去打。 他嘛,在一旁作壁上观,待时而动即可。 谁赢他再帮谁。 星魂阴晴不定的看着盖聂,开口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易?” “这里是蜃楼,而盖先生你,只是个叛逆分子!” 盖聂没有理会星魂这个问题——为什么要交易星魂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要是心中没有顾忌,盖聂不信他能按捺住性子不直接动手。 纠结这种无谓的问题毫无意义,况且盖聂也确实回答不了。 星魂和云中君之前的表现说明他们绝不是在干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必须要遮遮掩掩。 盖聂正是把握到了这一点,才会决定和他们做笔交易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星魂为什么要如此鬼祟,心中到底有什么顾忌,盖聂就无从得知了。 作为鬼谷弟子,纵横传人,盖聂最为擅长分析局势,把握局势,利用局势,操纵局势……但他没有开天眼。 不过这并不重要。 一颗雷长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能炸就行。 “这只是一笔交易,你们可以拒绝。”稍作沉默后,盖聂沉声回了一句,一点也不客气。 以星魂的性格,盖聂不论是主动让步,还是做出保证,都没什么意义。 对星魂示弱,只会让他产生蹬鼻子上脸的想法。 就得态度强硬的回应他。 盖聂的回应让星魂脸色越发难看,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没有动手,可见盖聂的策略没错。 而星魂,则陷入了纠结之中。 和盖聂这种叛逆分子做交易,星魂毫无心理压力。 他才不在乎盖聂对帝国有多大的危害。 可他在乎盖聂是否会对阴阳家构成危害……更确切的说,是盖聂是否会对他构成危害。 不弄清楚这一点,他不放心。 “你想见谁?”星魂犹豫一番后,抛出了一个问题。 盖聂淡定的回应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星魂护法应该很清楚。” 目前还不能确定天明所说的女人就是曾经的燕太子妃,所以盖聂无法回答,只能如此糊弄过去。 好在星魂也没纠结这个问题——那女人的身份本来就不好明说,盖聂隐晦的回答实属正常。 他关心的重点是接下来的问题: “你找她……身为剑圣也对苍龙七宿感兴趣?” “我找她是为了私事,与你们阴阳家,与帝国都无关。”盖聂平淡的回了一句。 苍龙七宿这个话题,盖聂直接略过了。 他对这玩意不感兴趣,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星魂却没有直接相信盖聂的回答,目光阴冷的盯着对方,既不做回应,也不提其他问题。 盖聂看出了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给一个更明确的回答。 考虑一番后,盖聂继续说道,“我想找她询问六魂恐咒如何解。” 星魂闻言先是恍然,旋即脸色一黑,因为情绪不稳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大司命之前跟他汇报过,给那个叫天明的小子种下了六魂恐咒。 盖聂一说六魂恐咒,星魂立刻想起了这一茬,也随之想起了之前被天明打成重伤的黑历史——当然,他是不承认自己被天明打伤的,而是认为自己遭了别人的暗算。 某种意义上来说,星魂的观点不算错。 调整好情绪,星魂脸色稍微好看几分,冷哼一声回道,“六魂恐咒无解,盖先生可以省点事了。” “有解无解,盖某自会求证,只看星魂护法是否同意这笔交易了。”盖聂平静的回应道。 星魂又沉思一会儿后,终于还是选择了认下这笔交易。 其实以他多疑又自大的性格,并不愿意相信盖聂,哪怕盖聂的口碑在任何认识他的眼中都是极佳的,哪怕寻求解除六魂恐咒的方法这个理由很合理。 他依然疑心盖聂另有目的,暗藏祸心。 但世事大多要两权,无非是两利相权还是两害相权。 星魂不愿意放盖聂去见那个女人,也不愿在这里和盖聂开战。 但他必须选一个。 前者,有可能会损害帝国的利益,损害阴阳家的利益,甚至有一定的几率损害他自己的利益。 而后者……只会损害他自己的利益,且是必然损害他的利益。 星魂显然没有舍己为人,舍小为大的无私精神,所以果断卖了帝国和阴阳家。 两害相权取其轻,星魂不是算不清楚账的人。 ……………… 另一边,无功而返的高渐离和雪女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云霄阁,原路返回蜃楼甲板。 到了甲板,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发信号通知盗跖动手救人,然后和他们汇合,再一起去找盖聂。 不过这是个需要他们抢时间的活儿。 也许,蜃楼上那些帝国的人会先他们一步。 而高渐离的担心最终也确实发生了。 刚刚沿着原路冲出樱花庭院的他们,就听到了紧促刺耳的爆鸣声升腾而起,随即便是炸响。 这不是他们墨家的紧急信号,自然就是帝国那边的。 或许是阴阳家,或许是影密卫,总之……都不是好消息。 高渐离他们发信号,是他们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现在对方抢先发了信号,就代表他们俩要面对已经准备完全的敌人了。 随着信号炸响,蜃楼上的影密卫立刻全都开始行动起来。 而章邯则带着人,不紧不慢的围住了高渐离和雪女。 早在他们俩闯进云霄阁之时,章邯派去的影密卫就已经发现了端倪。 之所以现在才发信号,自然是因为现在章邯才调配好人手。 “高渐离……雪女……墨家的两位统领,章邯幸会了。”章邯分别看了看两人,拱手一礼寒暄道。 看向雪女的时候,章邯目光晃了一下,但神色毫无起伏,态度也并未因此改变。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章邯将军的大名,久闻了。”高渐离也没直接动手,神色平静的抬手还了一礼。 雪女则保持了沉默。 章邯的目光有意识的略掉雪女,专注于高渐离,抽出龙骧大剑抵在甲板上,猛然沉声喝问道,“两位是自己请了,还是要章某手下这些弟兄代劳?” “哼。”高渐离轻哼一声,语气生硬的回道,“墨家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话音落下,高渐离手腕一抖,纤细修长的水寒剑散发着层层寒气出现在他手掌间。 他一边冲向包围过来的影密卫,一边低喝提醒雪女,“以最快速度突围!” 他们来蜃楼不是为了杀敌,没必要在这里和影密卫纠缠,以最快速度跑路才是正途。 不过其实不需要高渐离的提醒,寒光闪过,青光剑在手的雪女速度比他还要快上三分。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一个方向突围过去。 那个方向对着蟾宫所在。 ……………… 另一边,蟾宫外。 一直在等待动手信号的盗跖终于等到了信号……虽说不是自家的信号。 不过不管是谁发出的信号,总之肯定是蜃楼上某个地方出事了。 现在这个时候,蜃楼上不管发生什么事,肯定和自己的队友有关系。 所以,他该动手了。 影密卫的紧急信号同样惊动了蟾宫这边值守的影密卫。 虽然没有全部撤走,但也走了大半,只留下了必要的警戒人手。 这给盗跖创造了更大的时间窗口。 他轻松的找准时机,身影一闪,整个人直接从窗户翻进了蟾宫。 蟾宫真正核心的只有位于中央的几间屋子,外围基本就是绕了一圈的廊道。 廊道上开的小窗,就成了被盗跖抓住的机会。 不得不说,盗王之王的水准就是不一样,成功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悄悄摸了进去,算是目前为止三路人中唯一没出幺蛾子的人。 不过他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进入蟾宫内部的盗跖惊讶的发现,这个貌似很重要的地方,内部防守力量薄弱到几近忽略不计的程度。 不大不小的一座宫室,内部好似没有任何一个人,空荡荡的任由盗跖随意往来走动。 懵了一下后,盗跖没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朝内部前进。 一直走到内室大门前,始终没有遇到任何人,没有遭到任何阻拦的盗跖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可能……大概……也许……就是没人防守。 这也可以理解。 蜃楼上的人大概率不会天天防着旁人入侵——除了少数胆大包天的人,哪怕是反秦势力也不敢随意进犯这里。 推开房门,最先映入盗跖眼中的,就是跪坐在桌案前的低着头的乖巧少女。 他心中不由一喜——这大概就是已故的前任巨子唯一的遗孤,高月殿下了。 时间紧迫,他懒得去和对方解释情况,打算直接动手先把人带走。 只一转眼的功夫,盗跖人就窜到了少女近前,伸手就要把人带走。 然而他的手一触及对方的身体,却什么都没碰到,直接抓了个空。 这女孩彷佛一道泡影,看着存在,但摸上去却一无所有。 盗跖先是下意识的抬起双手看了一眼,似乎在怀疑自己的手掌触觉是否出了问题。 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任何毛病后,又双手齐上朝女孩抓了过去,还是完全扑空。 少女始终低着头,对盗跖的出现,盗跖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彷佛一个死人。 种种迹象终于让盗跖确定,自己中了幻术!(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三章 逃 意识到这一点后,盗跖立刻在心中暗暗叫苦。 面对再强的敌人,靠着自己一双腿,盗跖总有些许逃生的信心。 但幻术……破不了招就没法逃。 更要命的是,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破除幻术——当然,这不是盗跖无能,江湖上基本就没几个人懂得如何破除幻术。 之前就说过,幻术属于旁门左道,而旁门左道都属于吃力不讨好的手段。 练到高深境界后都很强,但想做到这一步却很难。 有那个闲工夫,不如老老实实练武。 所以江湖上绝大多数玩幻术的都是半吊子水准,基本做不到把人整个拉进近似现实的幻象之中,大多当做障眼法,在战斗的时候起一些临时蒙骗之类的辅助作用。 应付这种层次的幻术,基本就是靠头脑和意志,没有任何技术或手法可言……也没这个必要。 盗跖这辈子就没和幻术高手交过手,自然也没有任何针对的手段。 不过盗跖也不至于因此就直接弃疗,还是按照正常的战斗思路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 中了幻术是肯定的,但幻象的范围是多大还不清楚。 是只有这个少女是虚假的?还是整间屋子都是幻象的范围? 该如何判断,盗跖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案,只能按照自己的惯用思路,以及他自己对幻术那点似是而非的判断。 脚下一点,盗跖整个人已经化作残影,径直穿过少女幻象,飞快的绕了屋子一整圈。 在这一圈里,盗跖没能观察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一切就如现实一般。 这让他陷入了迟疑。 难不成,只有那个女孩是幻象? 想到这里,盗跖也没多纠结。 是否如此,试一试再说! 盗跖一转身扑向他进来的大门,那门还开着。 他没受到任何阻碍,轻而易举的从屋内逃了出去,下一步只需要找个窗户就能立刻翻走逃遁。 然而盗跖出来前看着门外景象还和进来时一样,等他真窜出来后,却发现一切已经改变。 他来到了一条白茫茫的悠长走廊。 周遭的环境全是白茫茫的,两侧看不到边又彷佛有墙,头上看不见顶却彷佛盖着一层浓雾。 一眼望去,只有前路还算清晰。 他身后的门已经关闭,且无法打开,眼下也就只有前路了。 盗跖没得选择,一咬牙全速冲了出去,几乎一转眼的功夫就跨过了上百步的距离。 然后,他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扇门,一扇和刚才的房门一模一样的门。 他闷着头冲过门,然后愕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房间里。 白折腾一圈? 盗跖赶紧又去那个少女那儿试了一下,对方果然还是一道幻影,屋内的其他设施布置也还是和现实无异,让他察觉不到半点不对劲。 盗跖看了看四周,一咬牙一狠心,闭着眼睛朝着一面墙直挺挺怼了过去。 假的,都是假的! 他倒要看看,这幻术到底能把人的感知欺骗到什么地步! 以盗跖的身法,基本瞬间就足以结结实实的撞在墙上,可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彷佛在一片开阔地上肆意冲锋。 这让盗跖心中一喜,不由睁开眼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冲出了幻象。 结果一睁眼,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失重感,整个人好像从高处落下。 然后……他就真的摔在了地上。 还是那个房间,只是他趴在地上,彷佛刚才他从天花板上穿过来摔下来了。 盗跖这下彻底懵了。 这又是什么操作?为什么自己朝前跑,最后却变成了向下落? 难不成有什么特殊规律吗? 盗跖想了一下,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没再进行其他尝试。 目前来看,困住他的人幻术十分高明,他恐怕很难仅凭借自己挣脱。 还是得想办法,让幕后的人多点动作。 对方有动作,盗跖才有可趁之机。 “不知道是哪一位跟我开这个玩笑?”打定主意后,盗跖嬉皮笑脸的对着空气嘴炮道,“是不是仰慕我盗王之王的名头,才如此挽留我啊?” “不如出来见一面,我还能给你留个签名,如何?” 盗跖虽然喜欢跟敌人口花花,但这个时候他其实不想这么说话——容易激怒幕后之人。 以前他有自信跑掉,自然不在乎言语激怒敌人,甚至就是当作一种战术来使用的。 这一次他是被彻底困住了,贸然刺激幕后之人,万一人家一动怒开始下死手了,他的境况会迅速恶化。 但不这么做,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和人沟通,无非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吓之以威,激之以怒。 前四条盗跖都没法操作,他连困住自己的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尝试调动对方最简单,也最纯粹的情绪。 也就是怒火。 盗跖话说完,周遭依旧一切平静,毫无变化。 盗跖面色不变,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失望。 庆幸对方没有动怒,又失望对方没有反应。 不过这些情绪很快就焦躁给取代了。 对方只困着他,又不动手,又不让他走。 这固然让盗跖的生命安全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但高渐离那边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 盗跖可着急的很。 所以他只能继续出言挑衅: “你这么害羞,不肯出来见我,不会是个姑娘吧?” “嘿嘿,不瞒你说,你要是个姑娘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这个魅力太大,总是有很多姑娘追我。” “对了,你们阴阳家以前就有个姑娘追过我,性格还挺内向,不怎么喜欢说话。” “唉!不会就是你吧?又想找我了?” “我跟你说,追我是不能用这种办法的,你得……” “……” 得不到回应的盗跖只能不断的絮絮叨叨,尝试以嘴炮激怒对方,从而出现破绽。 终于,他的面前突兀的浮现出一个身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盗跖愣了一下。 他一直等着对方被自己激出来,但嘟囔了好一会儿都没起效果,还以为对方不吃这一套呢,都打算换个方案。 而等盗跖看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额头上不由冒出了几滴汗珠。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袭水蓝长裙,纱罩遮眼的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阴阳家护法的实力,盗跖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哪怕抛开对方那一手让人防不胜防的幻术不谈,单纯以战力而言,盗跖想从她手中顺利逃生都不容易。 这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人。 而悲剧的是,他刚才的口嗨显然已经招惹到对方了。 认出月神后的瞬间,盗跖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随时准备脱掉腿部的负重绑块,以最快速度逃遁。 月神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隐藏在纱罩后的目光不带有任何情绪,没有怒,也没有恼,只有一片平静。 月神的情绪控制能力大概是阴阳家高层中,仅次于沉默少女少司命,盗跖的一些胡言乱语完全影响不到她。 真正能让她情绪失控的,只有那少数的,特定的几个人。 盗跖见月神一直没动作,也不说话,只能自己先开口,说话风格尽量保持克制,又符合自己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 “原来留下我的是月神护法。” “没想到你这样的大人物,也会找上我这种贼骨头。” 盗跖话刚说完,月神突然抬起了手。 盗跖见状心头骤然一紧,随时准备发动电光神行步逃生……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脱离了幻象,能不能跑得掉。 不过月神没有大动作,只是抬起手随意的甩了一下。 盗跖看的一愣,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彷佛有人在后面揪着他的衣领子给扽了过去。 盗跖猝不及防之下没能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应对,等到回过神要抵抗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房间里了。 他出来了,人在刚进蟾宫大门的地方。 “盗跖兄,你没事吧?” 盖聂平和沉稳的声音响起,人也随之出现在盗跖视线中。 这让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圈的盗跖更懵了,又惊诧又不解的问了一句: “盖先生!?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找你。”盖聂平淡的解释道,“我的行动遭到了星魂阻挠,失败了,于是来找你汇合,一进来就发现盗跖兄你呆愣在这里。” 盖聂一说星魂,盗跖浑身一震,旋即立刻说起自己的情况: “我……我也遇到了月神,被她的幻术给控制了,然后她出现在我面前,甩了我一下,我就突然从幻象……。” 说到这里,盗跖又是一惊,瞪着眼睛看向盖聂,“对了,幻象……你是真的盖先生吗?” 盖聂对此很淡定,为自己证明道,“我的任务是找到囚禁燕太子妃殿下的地方并救走她,你的任务是在合适的时机救走高月公主。” “这些事,月神应该不知道,幻象也说不出来。” “啊!”盗跖当即恍然,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脱离幻象了。” “不好意思啊,盖先生。” “无妨。”盖聂摇了摇头,对此并不在意。 终于摆脱幻象阴影的盗跖立刻把注意力转到了自己的任务上: “盖先生,你来的正好,咱们俩一起,你缠住月神,我来救公主。” 盖聂的任务本就是最麻烦的,遭到了星魂这个阴阳家左护法的干扰后不得不放弃,盗跖可以理解,也没有纠结。 不过他们俩现在汇合了,从月神手下救出高月公主的几率可不低,值得一试。 盖聂却没有一口应下盗跖的请求,反而问了一句,“你确认里面的情况了吗?高月公主确定在里面?” 盗跖下意识的想肯定,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的幻象,也无法判断自己看见的是真是假。” 虽然眼前的走廊和他之前看见的一模一样,但后面的情况是否依然一致他就没把握了。 而最重要的高月公主的情况,他就更一无所知了。 他全程也就看了个幻影而已,人到底在不在蟾宫内他不能确定,甚至人长什么样他都不能完全肯定。 盖聂闻言沉声说道,“这里也得放弃了,走吧。” 盖聂直接放弃,盗跖却有些不愿意,“总得试一下吧,盖先生你和我互相配合,应该很快的。” “来不及了。”盖聂摇了摇头,“我们或许能在短时间内弄清楚里面的情况,但救人……不容易。” “月神应该是察觉到我来了,才会放了你,就是表达自己不想和我们纠缠。” “她守在殿内,若是高月公主在里面,两人必然在一起,我们投鼠忌器,不好动手。” “若是高月公主不在,就更没必要浪费时间。” “高统领那边的局势恐怕不容乐观,还是尽早赶去汇合为好。” 人在里面他们救不走,人不在里面他们摸不着,横竖都没辙,不如直接省点功夫,去帮高渐离他们。 盗跖听完也不得不承认,盖聂说的没错。 以盖聂的实力,缠住乃至压制月神绝对不难,但对方要是和他们的目标在一起,就不能随便动手了。 就算在这里继续纠缠一番,最终大概率也是一无所获,白费功夫。 但他也确实很不甘心。 “可恶!竟然只能白白错过这个机会吗……”盗跖忿忿不平的骂了一句。 盖聂此时却接话道,“今日……若不是我们太过倒霉的话,内里恐怕另有隐情。” “啊?”盗跖有些茫然的看向盖聂。 盖聂继续说道,“我到紫贝水阁的时候,星魂和云中君已经在那里了。” “你来蟾宫,月神更是直接坐镇其中。” “高统领那边,只怕也不怎么顺利。” 盗跖眉头一皱,“你是说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而且还知道我们的计划内容!?” 盖聂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走吧,尽快撤退,一切等回去再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盗跖自然不能继续坚持,只能和盖聂一同离开蟾宫。 他们俩走后,月神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内,看着盖聂二人并未关闭的蟾宫大门,抬臂一挥,隔空关上了门,随即转身从原地消失。 盖聂的判断没错,盗跖确实是月神主动放了他一马,不过原因和盖聂到来无关,只是她不想杀罢了。 月神本来就不怎么热衷于杀墨家的人,更没不想在蟾宫内杀人,确切的说是不想在蟾宫内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要是换了能杀星魂,月神就不会在意。(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四章 成功跑路 “风萧萧兮易水寒……高统领这一手易水寒着实不错。” 蜃楼的甲板上,章邯一抖手中龙骧剑,震碎周遭凝聚的冰块,同时评价了高渐离的水寒剑一句。 “可惜……一心为贼作乱!” 高渐离抬手,修长纤薄的水寒剑纵置胸前,散发着阵阵寒气,他目光冰冷的盯着章邯,冷声回道: “帝国倒行逆施,嬴政以暴制民,难不成还要让我们毫无底线的屈从峻法,为奴为婢?” 在高渐离的身边,是一地的散碎冰渣,以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影密卫。 其中有一部份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对于高渐离的反驳,章邯并未在意。 帝国暴政如何,不需要高渐离来告诉他,天下有无数的读书人在批判,在反对,章邯早就听过不知凡几类似的话语。 这些话有理也好,无理也罢,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影密卫统领该去考虑的。 “这些话,等高统领进了影密卫的大牢,章某再细细听过。” 话落,章邯一手龙骧,一手短剑朝他杀了过去。 周围的影密卫也配合着发动了攻击,纷纷抛出特制的锁人链刃,意图限制住高渐离的行动。 已经和影密卫交手一轮的高渐离对这一套自然熟悉,一踮脚腾空而起,躲过一根又一根缠绕过来的锁链。 然而影密卫的人并没有都在第一时间出手,见高渐离纵身躲开,立刻又有几人甩出链刃,朝半空中不好发力调整身位的高渐离缠了过去。 高渐离见状腰部发力,整个人凌空自转一圈,手中水寒剑画出道道寒光,泼洒了一整圈的森寒剑气出去。 所有扑向他的链刃都被冻成一坨,无力的朝地面砸了过去。 而就在高渐离招式用尽的刹那间,章邯抓住机会杀了上来,龙骧大剑锋刃直指高渐离心口要害。 高渐离只来得及反手将水寒剑置于身前,以其纤薄的剑刃恰到好处的挡在龙骧剑的剑尖之上。 随后整个人被章邯剑上传导过来的劲力击退,整个人正好顺势后撤,顺便躲开了影密卫的又一轮攻击。 他才刚落地站稳,新的攻势立马又来了。 看着围着自己周遭的二十几个人,高渐离脸色阴沉,却也只能继续出剑迎敌。 其实对付一群显著弱于自己的敌人是他比较擅长的。 易水寒一开,直接将周身一整片区域全部冻结,凭借这些影密卫的实力根本挣脱不开。 但……大招不是随便用的。 战场要是在海面上,接着地形之利,这一招消耗还算可控。 但现在是在船上,要一下子把这么多人全部冻住,他的负担太大。 如果他只需要想办法抽身跑路,消耗大小也都无妨,可盖聂和盗跖两人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是什么样子,他不敢太过冒进。 不止是他,雪女也是如此。 和被影密卫围攻的高渐离不同,雪女面对的敌人就要少得多了。 在高渐离这处战场旁边,雪女正在和两个曾经的对手纠缠着。 一红一绿两道优美的身姿,在蜃楼上,自然就是阴阳家火木两部的长老,大少司命了。 当初在楼兰的时候,她们没少和雪女交手。 若是雪女全力施为,即使大少司命也很难留下她。 不过此时她也是不敢打的太激进,只能一边缠斗拖延,一边等待机会。 突围,肯定是要突围的,一直和章邯这些人纠缠,他们担心盖聂盗跖那边会出意外。 只不过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让他们能以尽可能小的消耗脱身的机会。 他们俩还不知道,盗跖和盖聂的任务都已经失败,或者说战略性放弃了,正朝这边赶来,和他们汇合。 以双方的距离,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旁边一处隐蔽的高点上,白凤抱着胳膊淡定的看着影密卫,墨家,以及阴阳家的乱战,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古寻派他来是观察情况,及时汇报的,不是让他来给影密卫或阴阳家充当打手。 只要蜃楼这边没有陷入劣势,他就没必要插手。 现在的情况他也都第一时间上报给了古寻,目前并未收到回信。 他不知道是自家老大那边觉得目前没必要下达新指令,还是指令没送到。 总之,没信儿他就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应该做。 ……………… 桑海城内,将军府,古寻的房间内。 张良匆匆而来,推门入内,就见到古寻正在看一张小纸条。 “古兄这是收到什么新情报了?”张良笑呵呵的开口问了一句。 “啊,子房来了。”古寻抬起头,随手把字条点燃,抬手招呼了一下,“过来坐。” 张良走过来坐定,古寻才继续说道: “蜃楼那边的消息。” 张良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也正要和古兄你提契此事,墨家那边行动了。” 虽然墨家上下都对张良很信任,可惜张子房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转眼就把他们卖了。 对此张良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他从来不自认为君子,做事也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从手段上来来说,他其实不像儒家的人,更接近兵家,纵横家。 古寻点了点头,“嗯,船上现在估计挺热闹。” “会影响到古兄你吗?”张良问道。 古寻撇嘴一笑,“他们要是真有影响到我的本事就好了。” “有章邯在,阴阳家应该会及时反应过来,盖聂听了你的提示,估计会出工不出力,两相叠加之下,他们不可能成事。” “了不起就是死点人。” “影密卫要是有伤亡……古兄你?”张良含蓄的问了一句。 古寻意兴阑珊的一摆手回道,“与我无关。” “影密卫是帝国的,阴阳家也是帝国,皇帝都不在乎手底下人的死伤,我为什么要多操心?” “古兄对皇帝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张良敏锐的察觉到了古寻提起嬴政的时候情绪并不正常。 古寻轻叹一声,抬手一摆,“没什么微妙的,就是不久前和他吵了一架。” “谁也说不通谁,索性以后尽量不说话了。” 对于古寻和嬴政的私人关系,张良没有过多打听,立刻转移了话题: “岭南的战况,东巡车队应该也已经知情了吧?怎么好像毫无动静?” 古寻一耸肩,“收肯定是收到了,至于反应……还能有什么反应呢。” “嬴政固然震怒,可岭南战局他已经无力再加码了,只是改命任嚣为主将,赵佗为副将,继续维持现状。” “帝国满打满算就这两千万人,他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张良听了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神色有些古怪的又问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帝国似乎已经衰弱至极,流沙……还没有动作吗?” 古寻猛然看向张良,脸色严肃了许多,片刻后又变得柔和,轻声问道: “子房你,等不及了?” “只是觉得时机合适,迟迟不作为,未必是好事。”张良平静的回应道。 古寻转过头不去看他,只当这话是真的,淡定的回道: “但时机并不合适。” “对流沙来说,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获得蒙恬的支持,而现在,蒙恬几乎没有背叛帝国的可能。” “甚至扶苏都未必能接受。” 张良脸色如常的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古寻的回答,抱歉道,“是我操之过急了,古兄勿怪。” 古寻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张良心中有个结,古寻希望帮他解开,却又没能力帮他解开。 看来这个结,终究还是要他自己解开。 ……………… 桑海港口外,蜃楼甲板上。 看着不断聚集过来的影密卫成员,以及阴阳家弟子,高渐离心知不能继续耗下去了。 哪怕冒着营救行动彻底失败的风险,也得先脱身了。 高渐离挑了个机会,强行逼退章邯,争得一丝喘息之机,高声喊道: “阿雪!” 雪女闻言立刻会意,高渐离这是让自己想办法给他争取时间。 她看向一左一右始终缠着自己的大少司命,反手屈指在青光剑上凝劲一弹,清脆的乃至有些刺耳的剑鸣响起,剑身上隐约有青紫色的电光闪烁,音浪伴随着阴冷的剑气朝四方传开。 剑气直接驱散了大司命的阴阳合气手印,以及少司命的万叶飞花流,将两人强行逼退,而后继续朝着一旁的影密卫波动,成功打断了所有人目前的动作。 高渐离抓住机会,从影密卫的包围中抽身而出,重新和雪女汇合。 这是雪女给高渐离争取时间的第一步。 他们俩不汇合,她就是累死也没本事给高渐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不过这样一来,所有的压力也就都堆到了雪女的身上。 知道时间紧迫情况紧急的高渐离没有耽搁分毫,周身上下真气鼓动,水寒剑反手藏于身后,森白的寒气不断在他掌间和水寒剑身上萦绕流转。 他在积蓄剑势,准备发动易水寒,试图以此换来他和雪女的脱身机会。 她刚才争取的那点时间并不足够二人脱身,只是这一转眼的功夫,大少司命便重新攻了上来。 影密卫的人也立刻围了过来,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对雪女,出手,主要目标还是锁定在高渐离身上。 作为统领的章邯也是如此,一门心思盯着高渐离。 不过这也足够干扰雪女了,她不得不一边应付大少司命,一边关注后方的高渐离是否遭到袭击。 一时间颇有些左支右绌,手忙脚乱,不过靠着青光剑法的迅疾,雪女还是强行撑了下来。 实际上,若是没有高渐离,雪女自己脱身其实很简单,毕竟青光剑法讲究的就是以快制快,在场并没有人真能跟上她的速度。 眼看着高渐离就要出招的章邯等人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大少司命直接放弃了雪女这个目标,也将火力全部集中到高渐离的身上。 而失去控制的雪女则交由影密卫接手,他们近乎不要命的强行围堵住雪女,试图阻拦她回援高渐离。 面对这种情况的雪女也不再留手,一剑逼退最前面的影密卫争取片刻之机后,反手屈肘撤回青光剑,左手掌平稳且缓慢的从剑身之上拂过,巨量的真气随之流转融入青光剑内。 青蓝色的剑身上立刻开始跳跃青白色的电芒,噼啪闪烁着,如同雷击一般。 章邯见状立刻对影密卫大喊道,“快退!” 虽然执行任务时,再多死伤也不足吝惜,但也不能上赶着去撞人家的大招送死。 但是等他提醒就已经晚了。 下一刻,电光乍闪,青白色的雷光裹杂着剑气自雪女周身炸开,朝着四周蔓延席卷而去,宛如一团雷云。 青光剑法——电闪雷鸣! 离得最近的几个影密卫当场被炸飞,浑身散发着焦糊味甩了出去,生死不知。 紧接着,这团雷光朝着章邯以及大少司命卷了过去。 章邯选择了直接抽身撤退,放弃继续攻击高渐离。 大少司命头铁一些,一个操使骷髅血手印,以真气凝结出一颗硕大的血色骷髅朝雪女所化雷云撞了过去,一个连连掐动手印,凝聚出数条手臂粗的万叶飞花气流,朝雷光缠了过去。 然而两人的攻势并未能阻止雪女,血气骷髅直接被撞碎,草叶飞流也被电光炸碎溃散。 雪女顶着二人的攻击强行将她们逼退了。 等她剑招用尽,高渐离也终于积蓄足够的力量了。 “阿雪!” 又是一声低沉的呼喊。 雪女当即会意,立刻抽身撤至高渐离身后。 而高渐离也恰在此时,挥动了掌间水寒。 森冷的寒气如雨幕般顺着剑势泼洒而来,从天而降,铺天盖地。 章邯见状只能再对影密卫喝令道,“退!都退开!” 哪怕是大少司命这回都不头铁了,飘然后撤,躲开了这白茫茫一片的寒气。 而雪女的手上这时却悄然出现了她的玉笛,已经打横搭在嘴边,一段凄苦幽怨的笛声随之响起。 听到这曲音的人皆不由自主的恍惚了一下,大少司命这样实力强的只是短短一瞬,而普通的影密卫则愣了一个呼吸有余。 放在往常,这不算事,但在这个时候,就很要命了。 寒气袭来,转眼间这些影密卫全部都被凝结的冰柱冻住,只有章邯和大少司命,以及本就离得远的人才幸免于难。 不过他们没事也没什么用。 雪女和高渐离已经获得了需要的机会,从另一边逃走了。 路上仍有阻拦,但实力和拦截力度和章邯这些人相比差的太远了,并不能威胁到雪女和高渐离二人。(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五章 诸事不顺 就在高渐离和雪女即将抽身远遁之际,他们两侧凭空冒出了两段粗壮凝实的冰蔓,扭曲着朝二人裹来。 随着冰蔓出现的,还有一袭粉紫色长裙的阴阳家水部长老娥皇女英姐妹。 两人恰好拦在了高渐离雪女二人的退路之上。 去路被堵,高渐离和雪女脸色微变。 两人刚才都用了威力巨大的招数,此时正值气虚劲弱,单纯跑路倒是没问题,想快速突破娥皇女英的突破却是不太可能了。 当然,不至于打不过,但多耽搁片刻,后面的章邯以及大少司命又会追上来。 到时候五个围攻他们两个,那就真是大麻烦了。 不过,眼下也就只有见招拆招了。 高渐离和雪女一左一右,各自挥剑斩断了袭向他们的冰蔓。 娥皇身边的女英见状,双手轻抬结印,被剑气撕碎的冰蔓碎渣立刻化作无数细碎的水滴,然后汇聚成一个个稍大的水团。 娥皇同样双手连动变印,被女英控制的水滴立刻凝结成冰,化作一道道尖细锐利的冰刺,如同箭雨一般朝高渐离二人射了过去。 如此丝滑流畅的变化,让高渐离和雪女更加头疼,却也只能挥剑抵挡。 不过这些冰,或者说这些水根本就无法真正击溃,就算打碎了也不过转眼间换个形态再次缠上二人。 多年过去,曾经只能各自为战,最多勉强配合一下的娥皇女英姐妹,现在也已经几乎到了二位一体的地步了。 白露欺霜和上善若水之间的虚实变化配合已经被她们完全掌握,由冰至水,再由水至冰,毫无滞涩破绽,宛如一个人同时操使两种阴阳术一般。 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她们才算是真正的阴阳家的水部长老湘夫人。 这一代的阴阳家五部长老中,潜力最大的便是水木两部的长老。 其中木部长老少司命,是因为其个人原因。 而水部长老娥皇女英,则是沾了二人双胞胎的光,靠着心意相通成功做到贰心一体,同时结合白露欺霜和上善若水两门上乘阴阳术的精髓,几乎将其使成一门新的术法。 这方面,古寻还给她们提供了不少帮助——古寻不懂怎么做到二心一体,但为了水火相济,他倒学会了如何一心二用。 不过娥皇女英这手合击之术越是了得,高渐离和雪女也就越发窘迫。 娥皇女英的攻击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却能把他们牢牢的困在原地。 而后面的章邯和大少司命最多再有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追过来了。 这时候,一直淡定的驻足原地,只不断结印施展阴阳术的娥皇女英姐妹脸色骤然一变。 随即湛蓝水光一闪,二人从原地径直消失,再出现已是十几步外了。 紧接着,一道青白色剑气就斩在二女刚才站的位置。 盖聂的声音接着响起: “高统领,走!” 顾不上惊讶盖聂怎么会出现,高渐离和雪女第一时间抓住这好不容易的空隙,越过了娥皇女英姐妹的阻拦,和另一边的盖聂盗跖汇合,四人一同朝着蜃楼甲板前端疾驰而去。 同时,高渐离引爆了撤退信号,特制的焰火直升高空炸开。 对墨家来说,烟花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平日也很少研究这玩意。 不过班大师特意为这次行动亲手制作了一枚信号焰火,发射高度特别高,为的就是提醒身处高空的他赶紧过来接应撤离。 而他们行动前定好的撤离点就是蜃楼的甲板前端。 那片区域最为空旷,不像后端存在大量建筑,适合机关朱雀飞过来把人接走。 片刻之后,驾驶着机关朱雀的班大师就找到了已经成功跑到空旷地带的盖聂四人,趁着公输家的机关蝠翼才刚升起,赶紧带人跑路了。 章邯和阴阳家四位长老看着成功脱身远逃的机关朱雀,情绪都很平静。 盖聂神兵天降,及时接应高渐离和雪女逃出围困后,再想抓住他们的几率就很低了。 哪怕没有机关朱雀接应,单纯跳海他们也能安然无恙。 对于阴阳家的人来说,既然身为护法的月神和星魂都没露面,她们也就没必要卖死力气,意思意思别让敌人在蜃楼上大肆破坏就够了。 而对章邯来说,能抓住高渐离他们固然是好事,但只是逼退也勉强能接受。 古寻派他过来,给的任务可不是抓叛逆分子,蜃楼本身更重要。 ……………… 机关朱雀上,班大师眼见回来还是四个人,心知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 虽然失望,他也没有苛责什么,先问了一句: “怎么样,你们都没事吧?” 盗跖很是郁闷的甩了甩手,大喊着回道,“人都没事!” “那就好,其他的等回去再说吧。”听到人没事,班大师心里稍松,回了一句。 机关朱雀上说话要么离得够近,要么就得大声喊,并不是适合交流的环境。 两刻钟后,班大师驾驶着机关朱雀返回了墨家据点。 一行五人神色各不相同的从朱雀上下来,迎上了一直在等他们的天明少羽,以及大铁锤。 看着并未增员的队伍,哪怕是大铁锤也明白任务失败了,不由有些丧气。 天明和少羽的情绪反而平静一些。 后者更关心盖聂几人能否把石兰的哥哥顺便救回来,且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没有期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 天明倒是对燕丹的遗孀遗孤很上心,但他并不认为这次行动能有收获,也就同样不会失望——主要是张良对此事的态度影响了他的观点。 “你们都没事吧?”即使是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大铁锤,这时候也没有第一时间追问任务的失败缘故,而先问了一句众人的状况。 盗跖丧气的摆了摆手,没说话,闷头朝屋子那边走去。 高渐离也比了个手势,示意进屋说。 一行人进了屋子,盗跖最先找了个地儿坐下。 高渐离等人也各自地方,或坐或站,等大家都没了动作,大铁锤才急迫的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个情况?” “嘿!”盗跖闻言苦笑一声,回道,“总的来说四个字——诸事不顺!” 班大师捋着胡子,诧异道,“怎么,是运气不好?” “我不好说。”盗跖摇了摇头,“我按计划守在蟾宫外,察觉到动静后直接进去找人,然后就直接撞上了阴阳家的右护法月神,被她用幻术耍了一通。” “还是盖先生过来救了我。” 盖聂跟着说道,“我在紫贝水阁直接撞上了星魂,只能放弃。” 班大师等人听了两人的讲述,一个个眼睛瞪大,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起来,这还真是只能用时运不济,诸事不顺来形容。 高渐离也跟着说起了自己那边的情况,“我们去了云霄阁,路上不得不惊动影密卫,但……一无所获。” “云霄阁现在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好似刚刚重建了一半。” “啊?”负责提供云霄阁相关信息的少羽听到后一惊,挠着头不可置信道,“公输家族效率这么低的吗?” 蜃楼上的建筑基本都是木制的,公输家族作为和墨家并列的机关家族,重建起来应该很快啊。 班大师捋着胡子,笑容带着苦涩的说道,“公输仇本人都在蜃楼上,肯定不是效率的问题。” 盗跖这时候又苦笑了一声,“好嘛,果然是诸事不顺。” “咱们四个人分了三路,结果没一路情况正常的。” 若说是他们自己出了什么纰漏,导致了任务失败,盗跖这会儿也不会这么颓丧。 纯粹运气差,就让人很难受了。 盖聂沉吟一下,开口缓声说道,“也未必完全是时运不济。” “嗯?”班大师探目看来,诧异道,“难不成其中还有隐情?” 盖聂摇了摇头,“盖某也不说好,不过星魂和月神的行为都有些奇怪。” “盗跖兄在蟾宫只是被她困住,却并未下杀手,我到以后她也并未阻止我救人。” “只不过当时的蟾宫内部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考虑到高统领那边出了事,我就没有试着和盗跖兄联手救人。” “奇怪的感觉?”班大师皱着眉头追问道,“是感觉很危险吗?” “或许,我说不清楚。”盖聂如实回答道,“但在月神占据主动的情况下,很难把人救走,贸然尝试或许会使得局面越发恶化。” 盖聂比月神强,但想从她手上完好无损的抢过来一个人,却几乎不可能。 他要是能做到这种程度,之前就不用和星魂谈判做交易了。 班大师等人也没有在意盖聂直接放弃救人的行为。 不管怎么样自保都是最重要的,救人可以再做尝试。 “星魂可有古怪?”班大师跟着问道。 盖聂刚才同时说了星魂和月神两人,想来不会只有后者的行为奇怪。 高渐离这时插话说了一句,“他出现在紫贝水阁就很不正常。” 从张良那里他们已经知道了一些紫贝水阁的基本信息,星魂可不像有闲情雅致去那里的人。 盖聂点了点头,对高渐离的说法表示肯定,接着补充道: “他去紫贝水阁,正是为了见那位燕太子妃。” 这话宛如惊雷,班大师等人脸色俱是骤变。 “他想干什么!?”班大师语气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许多,近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盖聂没有在意班大师语气的变化,淡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他应该并不知道囚禁燕太子妃的樱狱所在,只是知道紫贝水阁那里有樱狱的入口,正好在那里寻找入口。” “我到的时候,他刚好找到了入口,破费了一番功夫后才成功打开入口,我找不到机会只能放弃救人。” “他不知道?”班大师一怔,捻着胡子沉吟一番后,“看来那樱狱的隐秘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连身为左护法的星魂都不知道具体所在。” 盗跖这时有些兴奋的插话道,“照盖先生的话,你岂不是已经确定入口的位置了。” “那咱们回头再试一次,只要别再这么倒霉,应该就能成了吧?” 听到盗跖的话,班大师等人的眼神都有些火热。 虽然行动失败了,但能确定樱狱位置,也算是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下一次或许就能顺利把人救出来。 望着众人殷切的目光,盖聂沉默了少顷,沉声缓缓回道,“让诸位失望了……恐怕此时没有那么容易。” “还有麻烦?”天明忍不住眉头挑高,忍不住问了一句。 “樱狱的入口通过特殊的手法隐藏了起来,结合了九宫八卦和一些阴阳家独有的奇特术数,恐怕每一次进入,都需要解开封禁才行。” “大叔你也解不开吗?”天明跟盖聂说话百无禁忌,直接问道。 “我或许可以解开,但绝对无法像星魂一样在短时间内解开……尽管星魂用的时间也不短了。”盖聂按照自己判断的情况解释道。 班大师等人的脸色顿时又萎靡了下去。 在场的人脑子基本都很好使,自然清楚在蜃楼上耽误太长时间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不过班大师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呢?” “至少一个时辰。”盖聂说了个最极限的数字。 实际上,按照他的估计恐怕两个时辰都未必能成。 不过也没必要过分纠结时间的问题,对他们而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其实差别不大。 班大师听到这个答案彻底死心了。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更多可说的了。 这次营救行动不能说一无所获,却也收获寥寥。 仅就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似乎再来一次也很难成事。 尤其是樱狱的入口,不解决这个问题,基本上就不用想着救人的事了。 可他们也没有太多时间花费在这件事上了。 嬴政即将驾临桑海,青龙计划迫在眉睫,农家那边也有了回信,一切已经拖沓不得。 班大师他们必须要尽快做出取舍。 ……………… 数日之后,桑海城,将军府。 章邯面带喜色,步履匆匆的沿着将军府中道路,一路朝古寻的居所走去。 到了地方,远远的看见古寻在室外的小亭子里坐着休息,快步走上前,躬身一礼道: “大人,捷报啊!北地捷报!” “蒙恬将军策反了狼族的一支军团,重创了狼族主力部队。” “现在冒顿极其部属已经尽数退出北地三郡的地盘,蒙恬将军正在乘胜追击,收复河南地!”(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六章 回来的机会 对于这道喜讯,古寻一脸平静,似乎早就听过了: “蒙恬到底是蒙恬,还是抓住了机会。” “不过收复河南地也就是极限了,帝国……已经无力远征草原。” 古寻平淡的反应让章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神应声道,“即使如此,也是不世之功了,比之当年的赵国军神李牧也不遑多让。” “是呀是呀。”古寻露出奇怪的笑容,不住的点头回道,“就是给我找了不小的麻烦。” “啊?”章邯一怔,不明白古寻怎么招了麻烦。 古寻见状反问了章邯一句,“你以为,他怎么策反的那支异族军团?” 捷报中所说的被策反的异族军团自然就是克里昂所部。 虽然有那个叫诺敏的月狼裔民从中串连,克里昂本人对冒顿也有诸多不满,但促成这次背叛还是很不容易。 毕竟冒顿对克里昂及其部下都有活命之恩。 这恩情可是实实在在的。 金银财宝,高官厚禄什么的都对克里昂这个流落异域的番邦之人毫无意义,唯一能打动他条件就是——回家! 蒙恬直接承诺会帮助克里昂及其部队返回他们的家乡。 因为诺敏的极力斡旋,以及冒顿多年来对帮他回家的不作为,克里昂最终选择了相信蒙恬一次。 但蒙恬不清楚克里昂口中那些有关他家乡的发音奇怪的词汇代表着什么,古寻可清楚的很。 这群人特么的来自于马其顿,要帮他们回家,翻译过来就是帮他们跨过亚洲大陆,抵达欧洲。 这特么怎么帮呢!? 翻脸不认的话,古寻自认是个体面人,干不来这种小人行径。 当然,可以甩给帝国朝廷,毕竟蒙恬对克里昂的许诺完全是以帝国上将军的身份给的,和他一个闲职国师没多大关系。 嬴政应该也不会选择直接翻脸不认,但考虑到他的剩余时间,有生之年肯定处理不了这事。 最终,这件事还是会落到古寻的便宜学生扶苏头上,也就还会和古寻扯上关系。 实际上,也不用绕这么一大圈,这件事古寻现在就已经很难甩开了。 因为严格来说,对克里昂做出许诺的不是蒙恬,而是他的便宜学生扶苏。 蒙恬行事谨慎,对这种情况完全不明的承诺他不会随意给出,大不了就是跟狼族硬碰硬打一仗而已。 是扶苏最终拍板,接受了克里昂的要求。 不过这些详情,章邯就基本一无所知了——因为有流沙在,影密卫在北地的情报网要薄弱的多。 他收到的捷报中只有这场战争的始末,内里的细节,哪怕是身为皇帝的嬴政都还了解不多。 面对古寻的反问,章邯能猜到大概是蒙恬为了说服那支异族军队倒戈投降而做出了某些许诺或给了什么好处,并且需要古寻来完成。 但具体内容,他是无法凭空猜出来的。 因此只能支支吾吾的苦笑一声,不做回答。 古寻也不在意,轻叹一声,“为师不易啊……如果没有成为扶苏的老师,或许我这辈子都可以躲在国师府中悠闲度日,不问世事。” 牵扯到扶苏的话题,章邯更加不敢搭话,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直接整个人钻进地里去。 “算了,不说这些没意义的话题了。”古寻摇了摇头,懒得说这没人敢搭腔的话题,转而问道,“除了北地捷报,还有其他事吗?” “呃……”章邯神情有些犹豫,斟酌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北地大捷,边患平息,蒙恬将军理当班师回朝,接受封赏吧?” 听到这话,古寻恍然,“原来是为了扶苏的事……看来朝野又要横生波折了。” 朝廷如何封赏蒙恬,章邯肯定不会去操心,他提起蒙恬需要回朝受赏,自然是冲着别人去的。 蒙恬之外,北地也就只有扶苏会被人惦记着,尤其是被章邯特意惦记着。 不管怎么说,影密卫现在都是隶属于长公子扶苏,如果可以,他肯定不希望扶苏一直被发配外地。 而这次蒙恬大败狼族,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让长公子扶苏重回朝廷中枢的机会。 老实说,古寻看不出这能算什么机会。 蒙恬打了胜仗,作为监军的扶苏自然也有一份功劳,若是把劝降克里昂的事也全算到他头上,这份功劳还不小。 但,如果有功就能让嬴政转换心意,将扶苏召回,那他当初就不会被放逐贬谪。 扶苏立了功,无非就是按制该怎么赏赐怎么赏赐罢了。 不过古寻能看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在乎扶苏被放逐这件事,算是旁观者清。 但朝野诸多长公子的支持者可未必能像他这么理性,也不像他那么了解嬴政。 只有要有可能,他们当然希望能迎回扶苏。 哪怕是执掌影密卫的章邯都忍不住找古寻探口风,何况其他人。 章邯听出了古寻话里对此事不看好的意味,忍不住追问道: “大人觉得,此事难成?” 古寻抿嘴笑了笑,反问章邯一句,“你在皇帝手底下做了那么多年的事,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性子吗?” “事关他的亲儿子,任何人都无法左右他的想法。” “所以,你觉得他会主动让扶苏回咸阳吗?” 章邯陷入了沉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但他也能做出和古寻类似的判断——即使他召回扶苏,也肯定不会因为功劳。 “可蒙恬将军……” 古寻直接打断了章邯的话,“蒙恬是蒙恬,扶苏是扶苏。” “况且他也没有下令让蒙恬回朝述职受赏。” “我都说了,立功嘛,该怎么赏赐怎么赏赐就完了,人没必要特意叫回来一趟。” “蒙恬就是打退了狼族,也还得监修长城呢,这可是个大活儿。” 扶苏外放,说法是监领北地边军抵御狼族,以及修建长城工事。 扶苏之所以被天下视作流放,就是因为这两项差事都属于一眼望不到头的。 修建长城,少说十几年,多了几十年,再多就没谱了。 毕竟没规定皇帝只能修这一段长城。 帝国疆域万里,只要皇帝想,长城可以修上一千年! 至于抵御狼族寇边就更不用说了,只要狼族没有灭亡,这个活儿理论上就永远不能结束。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者其实不是扶苏的差事,而是蒙恬的差事,扶苏只负责‘监领’。 这某种意义上等于把蒙恬和扶苏一同绑定外放了。 只不过蒙恬本就是外臣,又常年在外带兵,他远离中央朝廷也没人在意——只要皇帝器重,他人就是泡在海里也不妨事,和身为皇子的扶苏不同。 而且这两件事一直就是他的差事。 不过他自己负责是一码事,多了个扶苏监管就是另一回事了。 朝野的绝大多数人都忽视了其中形成的隐性绑定。 嬴政这么安排必然是有深意的,不过到底是什么想法,或者说到底有几重想法,即使是古寻也说不准。 为了给扶苏留一层保障? 亦或是为了给扶苏留一层桎梏? 也或者是其他想法? 揣摩人心,实在是桩难事。 古寻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章邯当即也就全都了然了。 他和古寻一样,也猜不透皇帝如此安排扶苏的具体用意,但他至少能明白,古寻最开始那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朝野又要不安分了。 既然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朝野骤起骚动的话,只怕不仅帮不了扶苏,还会添乱…… 最关键的是,恐怕有心人会推波助澜,借此生事。 古寻失笑摇了摇头,“蒙恬打了场胜仗,怎么感觉尽惹麻烦了呢?” 章邯立刻说道,“大人,是否要早做准备,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古寻揉了揉眉心,意味复杂的笑了几声,然后反问道,“准备什么呢?” “你是能改变蒙恬大败狼族的现实,还是能劝说那些扶苏的支持者放弃这个他们眼中的良机?” “你就不要多操心这些了,顾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古寻跟着嘱咐道。 “至于扶苏……都已经被贬谪外放的人了,总不会更差,随他们折腾吧。” “对了,蜃楼这两天没出事吧?” 末了,古寻又问了一下蜃楼的情况。 章邯摇了摇头,“这几天风平浪静,末将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不过那两位左右护法的行径,倒是越发古怪起来。” 月神和星魂……古寻稍一沉吟后说道,“阴阳家内部的问题你不要管,随他们折腾,出了问题自有东皇太一负责。” “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吧,等皇帝驾临桑海,那艘船的事就与我们再无瓜葛了。” “末将明白。”章邯揖手躬身一礼回道。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今日,墨家迎来了一位客人,一位此前和他们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客人。 “在下刘季,农家神农堂总管,见过墨家的诸位兄弟了。” 据点内的空地上,一身紫红衣衫的刘季挂着惯有的不羁的笑容,身上原本代表骨干成员的五星珠草已经换成了一堂总管才能佩戴的六星珠草。 青龙计划的事,被田言全部交给了神农堂处理,当然明面上是墨家联系的就是神农堂,她这个侠魁根本一无所知。 刘季就是朱家派来负责和墨家沟通准备青龙计划的人。 如无必要的话,朱家这个堂主肯定不能亲自跑来。 打完招呼后,见到一旁的盖聂,刘季很有礼貌的补了一句,“还有盖先生,有礼了。” 刘季不是个重视礼节的人,但对自己完全招惹不起的人他一般很有礼貌。 墨家众人还了一礼,也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其中高渐离和大铁锤,刘季之前在大泽山就有过接触,班大师盗跖雪女几人他是第一次见,不过名头倒是都称得上如雷贯耳。 初一见雪女,他还惊了一下——虽然早听说墨家的雪女统领隐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但真见了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美貌。 各自认识完,寒暄一番后,一行人进了屋子,开始切入正题: “刘季兄弟,不知道你此来前,朱家堂主可有什么交代?”班大师先问了一句,确定刘季对青龙计划是否有所了解。 刘季摇了摇头,爽快的笑哈哈回道,“没什么交代,来之前老大就说让我跟你们接触一下,了解一下需要我们做什么。” 班大师闻言了然,笑呵呵的回道,“其实很简单,我们需要农家的人手支持。” “哦。”刘季一听既意外也不意外,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 “那大概需要多少人呢?” 班大师和高渐离对视一眼后,苦笑着回道,“这个……暂时恐怕给不了确切数字,不过三五千人是必然的,实际需求只多不少。” “这么多!”乍一听这个数字,刘季忍不住瞪大眼惊叫一声。 虽然农家号称有十万弟子,但一次性集结数千名弟子做一件事的情况也很少出现。 上一次,还是和帝国正面开战。 不过他也没忽略班大师后面说的只多不少,紧接着追问道,“那要是多的话,得要多少人呐?” 高渐离接过话头,回道,“可能要上万。” “嘶!”刘季这次更惊了。 上次和帝国开战,神农堂动员的总人数也就一万三千人左右。 这是要再打一次战争吗?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这是打算攻打桑海城吗?”刘季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班大师露出苦笑,似乎有些不好回答刘季这个问题。 刘季一看他这反应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声音有些走调的惊叫道,“你们不会真打算攻打桑海城吧!?” “刘季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班大师赶紧抬手下压示意,安抚刘季的情绪,“我们当然不可能攻城。” “至于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之后我们肯定会给你,给朱家堂主一个确切的答复。” “现在,我们想先确定,神农堂是否能够提供足够的人手。” 考虑到之前农家危局,墨家也是出了不小的力气,刘季没有急着追问内情,先回答道: “一万人,神农堂当然有,最极限的话我们可以调动一万两千人左右。” 刘季这话算是按照最实诚来说的。 神农堂的实际成员超过一万八千人,但真正用的了的大概一万五,而上次战争折损了不少人手,一万两千人基本就是最极限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七章 还是刺杀 给出了具体数字后,刘季急忙补充道: “但这只是极限情况下的人数,至于真正能动用多少人,这我说了可不算。” 能动用一万两千人,不代表朱家真的愿意抽空整个神农堂来给墨家帮忙。 刘季这里话说的还算隐晦,没有明说朱家不会同意,只说要看实际情况。 班大师点点头,领会了刘季的意思,“这我们理解,自然还是要朱家堂主根据实际情况考量。” 刘季见状急忙问道,“那你们能不能说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多人吗?” 说实话,刘季心里已经断定,自家堂主不可能真给墨家调动上万的人手,他估计五千就是最极限。 如果墨家一定需要如此多的人手,估计还得六堂内部再做讨论……或者说明白点,还得他们那位新侠魁定夺。 这次行动明面上是神农堂和墨家的合作,在神农堂的人眼里也是如此,只有朱家和刘季这两个高层知道,其实是他们侠魁授意下的合作。 神农堂若是负担不了墨家的需求,肯定得六堂一同出力。 当然,他首先要做的是搞清楚一切的始末。 墨家到底要做什么,青龙计划又到底是什么。 班大师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还是由班大师这个老人来回答刘季: “既然要合作,一切也就不瞒着刘季兄弟你了,不过老头子我也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些内容你绝不能外泄给除朱家堂主外的任何人。” 刘季正色,略显严肃的回道,“这一点请墨家的诸位兄弟放心,我刘季虽然嘴碎,但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乱说。” 班大师抚须一笑,缓和气氛道,“小高他们和我提过之前在大泽山的事,刘季兄弟的忠义我们自然都是信得过的。” 接着班大师说起正题,“关于青龙计划,不知道刘季兄弟是否有所了解?” 刘季一摊手,嬉笑着回道,“看我这样儿,就知道肯定一无所知了。” 班大师闻言一笑,又问道,“那关于多年前的刺秦计划,刘季兄弟是否有所了解呢?” “刺秦计划?”刘季一愣,不明白怎么突然扯到那么多年的老黄历上,但还是回答道,“大致都知道,那位荆轲先生的英勇无畏令人感慨。” 刘季本人是不太接受搭上自己的兴趣搞刺杀这种行径的,但不妨碍他尊敬荆轲这种敢于牺牲自己的勇士。 提及荆轲这个话题,在场的许多人神色都很复杂。 班大师收起心中的欷歔感慨,接着说道,“当年那场刺杀行动,是燕太子丹殿下,也就是我们墨家的上一任巨子策划并负责实施的,称之为屠龙计划。” 刘季点了点头,这些他都知道——燕丹的身份他倒是最近才知道的。 “但那只是表象。”班大师说起了旁人不知,甚至墨家内部都鲜有人知的真相,“实际上,策划实施这场刺杀的,有三方势力。” “除了墨家,还有农家,以及当时的秦昌平君熊启。” “换言之,策划者就是,燕太子丹,农家侠魁田光,以及昌平君熊启三人。” “那件事农家有参与!?”刘季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那场刺杀,怎么看都和农家没关系啊? 他倒不是不想农家和刺秦计划扯上关系,就是单纯的不理解。 班大师见状解释道,“那场刺杀,农家并未直接参与到行动里,只是侠魁田光提供了一些辅助,我们墨家负责了执行,昌平君熊启帮忙疏通了朝廷内部的关系,促成了刺杀的机会。” “啊……”刘季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没想到当年那场刺杀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隐情。 定了定神,刘季转而问道,“这些和青龙计划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很大的关系。”班大师解释道,“那场刺杀,也就是屠龙计划,其实是青龙计划的前奏,或者说青龙计划是屠龙计划的后续。” “屠龙计划失败,青龙计划应运而生。” “和屠龙计划一样,青龙计划的策划者依旧是燕太子丹,侠魁田光,以及昌平君三人,目标依旧是嬴政的性命。” “同时,也和屠龙计划一样,青龙计划一样由墨家执行最后的绝杀,由昌平君负责打通秦国内部的关系,提供刺杀的机会。” “而农家,也依旧负责从旁辅助协调。” “不过和上一次只需要侠魁田光本人出手不同,这一次需要整个农家出手,提供充足的人手。” 刘季听完这一串内容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不解。 合着绕来绕去,还是刺杀? 距离当年的刺秦计划都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了,怎么就死揪着刺杀这件事不放了呢? 想推翻帝国,总归有其他的办法,不至于和嬴政的小命死磕到底吧? 刘季心中不理解墨家对刺杀嬴政的执着,但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出来,回过神后也没有对青龙计划做任何评价,只问正题道: “只是为了配合刺杀,需要上万人吗?这都够直接强攻嬴政的车队了吧?” 班大师闻言苦笑一声,“按照原来的计划,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人,但……” “刘季兄弟,你要知道,这个计划是三方协议定下的,每一方都很重要,而现在少了一方。” 刘季闻言恍然。 青龙计划的三方策划者中,农家历时多年,已经基本和此计划脱离,内部几乎找不出知道青龙计划内容的人。 但农家也只是逐渐脱离,只要领导层愿意还是能继续支持青龙计划。 而除农墨之外的另一方——昌平君,可就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班大师继续说道,“没有了昌平君的支持,我们就只能另辟蹊径,寻找乃至创造刺杀嬴政的机会,如此一来,难度大大上升,所需的人手也就成了个未知数。” 刘季听的忍不住呲了呲牙,质疑道,“那也不至于用那么多人吧?” “嬴政不是要来桑海吗?等他进了城,总不可能随时在身边围着几千名士兵保护自己,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吧?” 虽然班大师所说的‘创造’刺杀的机会是怎么个创造法刘季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不是什么好办法。 所以他还是倾向于寻找现有的机会。 正好,嬴政此次东巡,也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班大师听到这话,嘴角的笑容却更苦涩了: “实不相瞒,原本我们确实是打算把青龙计划的实施地点选在桑海城内,但现在已经放弃了,改为提前在嬴政的东巡车队抵达桑海时前动手。” “为什么?”刘季越发的不理解墨家这群人的精神状况。 放着好好的低难度模式不打,非要去挑战高难度的,这都是什么毛病! “因为那位帝国国师,眼下就在桑海。”班大师颇为惆怅的解释道,“我们不能等到他和嬴政汇合后再动手,否则必然失败。” “只能趁着嬴政车队未到桑海前,提前刺杀嬴政。” 顶着古寻的压力刺杀嬴政,班大师不用想也知道是作死。 “哦。”刘季点了点头,“那位国师啊,他的名头我也没少听说。” “不过……也不至于此吧?” 古寻的名头当然骇人,刘季也承认。 要知道,江湖上诸多势力中,在古寻手上吃亏吃的最大的,就是他们农家。 但也没必要为了避开他一个人,把整个刺杀行动的难度凭空拔高好几层吧? 横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他还能和嬴政绑在一起不成? 难道是当年荆轲刺杀失败的后遗症,给墨家留下心理阴影了? 刘季忍不住在心底腹诽着墨家的行为。 班大师却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苦笑回道,“这一点,我们可以很负责的说,至于,非常至于!” “关于这一点,刘季兄弟你如实告知朱家堂主,相信他会理解的。” 古寻的问题,班大师一贯不喜欢多说,或者说整个墨家也不喜欢多说古寻的事。 根本招惹不起的人,尽量的敬而远之就完了。 农家高层那边若是能理解自然最好,若是不理解……那就再想办法劝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季也不好再置喙什么。 老实说,他觉得墨家这个青龙计划问题很大,但真要说的话,又好像说不出什么毛病。 每一项墨家都有理有据,不是随意乱定的,可全结合起来,刘季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暂时只能归咎于计划的具体细节自己还不清楚,所以有些误解,等了解透彻了或许会理解。 或许会吧…… 就在刘季想要开口询问进一步的细节时,另一个人来了。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张良也是来墨家熟络惯了,从来不讲究礼节,都是推门便进。 进来后才发现,屋内还有个他都不认识的外人。 班大师见状笑呵呵的招呼道,“子房说的什么话,你来的正是时候。” “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儒家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张良张子房先生。” “这一位,是农家神农堂总管刘季兄弟,受朱家堂主之命,来和我们讨论青龙计划的事。” 张良和刘季两人一对视,眼神中流露出不同的情绪。 刘季主要是惊讶与好奇。 齐鲁三杰的名头,他也听过的,不过见还是第一次见。 其他的不说,张良这俊美的长相就让他不由暗暗感慨与羡慕。 而张良此时心中更多的就是玩味了。 刘季的名字,他听别人说过,此前倒是挺想见一见的,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过乍一看,他却是没看出刘季有什么过人之处。 除了身上那股洒脱的气质还算引人注意,其他的都很平庸。 实力一般,长相凑活,身份地位也就那样……或许是智力斐然,大智若愚? 当然了,这些想法并不妨碍张良先行一礼问好,“儒家张良,有礼了。” 刘季见状赶紧还了一礼,“客气了客气了,张三先生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啊。” “些许浮名,让刘季兄见笑了。”张良很谦虚的回了一句。 刘季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以前很少应对张良这样有板有眼的儒家君子。 班大师接过话茬,笑着说道,“子房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讨论青龙计划的事,你也帮着出出主意吧。” 张良闻言有些迟疑,“此事,我不好过问吧?” 他这算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毕竟身份特殊,还是得做做样子。 班大师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过来坐下聊,老头子我都不介意,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班大师也不是完全相信张良,只是今天没打算真的把青龙计划全盘托出。 他要和刘季聊的,主要还是一些含糊不清的大方向上的问题。 即使泄露出去,也不会导致青龙计划直接功亏一篑,反而能让他有机会确认在场的人中谁有问题。 张良见状不再推辞,笑盈盈的上前落座,看着在座的众人,“不知道这青龙计划,诸位议的怎么样了?” ……………… 一个多时辰后。 桑海城内,将军府。 “青龙计划,果然就是昔日刺秦计划的延伸。”张良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古寻轻声说道,“目的,还是为了取嬴政的性命。” 关于这一点,他其实早就有所猜测。 能让燕太子丹和昌平君心心念念的计划,大概也就只有事关嬴政的性命这一种可能。 古寻对此倒是颇为感慨,“呵……总是寄希望于零星的暴力来解决问题,这群江湖人……” “古兄觉得他们的计划不合理?”张良含笑问了一句。 古寻一耸肩,“仅以他们的目的而言,当然是有用的,不论是当年的荆轲刺秦,还是如今的青龙计划。” 荆轲刺秦,是为了给燕国拖延时间。 嬴政当时尚且年轻,子嗣也都相对年幼,一旦他突然亡故,势必会让秦国的朝局陷入混乱,也就给了其他国家喘息之机。 而青龙计划是为了推翻帝国,杀死嬴政就是推翻帝国最高效,也最有用的方法。 古寻对此嗤之以鼻是因为这种刺杀或许能解决问题,但往往也会引起更严重的问题。 当初荆轲刺秦如果成功了,或许能为燕国争取一些时间,但也大概率会给燕国带来更沉重的灾难。 这次的青龙计划也是一样,嬴政如果死了,帝国很可能迅速分崩离析,但由此产生的天下动荡,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灾难了。 策划这类事的人或许知道后果,也或许不知道,总之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表现的都是不知道。(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八章 青龙初现 “古兄打算不做处理?”。 听出了古寻话里对这种行为的不屑,张良笑盈盈的问了一句。 “当年那场刺杀,我一开始没打算插手。”古寻用手撑住下巴,语气颇为复杂的说道,“结果,荆轲真的要成功了。” “月神,尉缭,乃至盖聂都没能拦住他。” “这出乎了嬴政的预料,也出乎了我的预料,若不是我当时多做了一步,跑去了宫中找扶苏,当时就要变天了。” 虽然古寻不理解,也不支持这种行为,甚至瞧不上,但不得不承认,当年是他差点翻车了。 张良对此却并不像古寻那般感慨。 嬴政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秦国的实力也确实强大,但这并不代表嬴政就能事事顺心,无所不能。 人被杀,就会死,嬴政也不例外,荆轲险些成功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情况。 “所以古兄要亲自出手?”张良淡定的再次问道。 古寻看了看他,并未明确回答这个问题,“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 张良闻言眼神微微垂下,心中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后轻笑着回道,“那良……就不多过问了。” 两人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刺杀嬴政,对古寻来说是绝不容许成功的。 但对张良来说,墨家若是能成功刺杀嬴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良今天过来,虽然和古寻说了青龙计划的事,但也只说了计划的大体目标,更多细节他提都没提,反而一个劲追问古寻的打算。 张良的态度不言自明。 古寻察觉到了张良对青龙计划的微妙态度,无意劝说什么,大家各干各的便是,所以也只含胡的回应了张良。 ……………… 几日光景过去,北地大捷的消息开始传开,一时间又是纷纷扰扰。 有人为此喜,有人为此忧。 忧的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反秦势力。 帝国近些日子的种种颓势,让他们看见了推翻朝廷的希望,结果还没高兴几天,就迎来了北地大捷。 帝国多日来的颓唐顿时一扫而空,他们的心里也重新浮起了对帝国的畏惧。 喜的则主要是支持扶苏的那一派帝国官员。 原因就不细说了,之前提过。 当然,更多的还是并不在乎这种事的普通人。 和古寻预料的一样,北地大捷,蒙恬立功,公子扶苏作为监军至少也能在功劳簿上位列前三。 这让许多对推举扶苏成为太子储君还未死心的官员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还是四向奔走,打算联名上书,请求皇帝能够允许扶苏将功折罪,网开一面。 作为扶苏老师,长公子派系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古寻有能力制止这一情况发生,至少能压制一段时间。 不过他什么也没做。 一是因为没用,他能压制一时,不可能压住一世,这群人里可不乏两千石的大员。 况且还有有心人刻意挑弄蛊惑。 人心似水,堵是堵不住的。 二是因为他不在乎。 情况最糟糕也无非就是扶苏进一步被皇帝申斥,乃至责罚,最严重也不过就是彻底和储君之位无缘。 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古寻本来也不指望这储君之位能落到扶苏头上。 到了今时今日,嬴政依旧不立扶苏为储君,也不立其他任何皇子为储君,已经清晰的展现了他本人的想法。 不管他有多少层考量在里面,至少有一点是能确定的——嬴政不死心。 立了储,就代表他对长生不老彻底死心放弃,接受了自己终有一死的现实。 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也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打破这个现实。 古寻……已经懒得对此作出评价,反正大家各顾各的,各做各的。 结果如何,到时自见分晓。 至于那些官员是否会因此惹怒嬴政,又是否会因此丢官乃至坐牢……那就不是古寻该操心的事了。 虽然说先秦读书人的数量确实比较稀缺,但官员的数量也相当有限。 总的来说,还是僧多粥少,供不应求。 这一批没了,总还有下一批,扶苏日后并不需要担心自己无人可用。 ……………… 桑海城内,将军府。 章邯匆匆走进古寻入住的别院内,一进去就看见了在院中小亭悠闲品茶的他。 “大人。”章邯上前见礼问好。 坐在亭中,摆弄着茶碗,眼睛半闭不睁,彷佛睡着了一般的古寻听到声音,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直接问道,“有事?” 他最近过的很悠闲,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过的最轻松惬意的日子。 因为他放下了心中惦记的所有事——流沙的事,北地的事,朝廷内部的事,诸子百家的事,乃至于焱妃的事,全都暂且抛之脑后,什么都不去考虑,只顾眼下的悠哉生活。 如此一来,自然轻松自在。 至于那些被搁置的问题如何解决……他心中也已有决断。 以力破局,才是他最擅长的操作,这些事不管如何发展变化,他都不信能发展到完全脱离自己的地步。 到时候,最差也不过就是复刻楼兰旧事,强行以蛮力压服一切问题。 章邯不清楚古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规规矩矩的汇报事情: “蜃楼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古寻半闭的眼睛睁开大半,侧目看向章邯,“怎么一回事?” 章邯急忙解释,“末将此前值守时,感觉船上出现了不正常的动静,蟾宫那里也隐约有异光浮现。” “更关键的是,阴阳家右护法月神与左护法星魂突然不露面了。” “末将让人简单查了一下,完全找不到两人的踪迹,似乎刻意躲起来了。” “嗯……”古寻垂眸沉吟少顷后回道,“既然是阴阳家的人闹出来的动静,那就不用管。” “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注意点别被他们算计了就行。” “末将明白了。”章邯点头应道。 虽然他对蜃楼上的秘密多少有些好奇,不过作为谍报组织的首领,他最擅长的就是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古寻既然不让他多探究,那就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接着,章邯有些欲言又止,一副迟疑不定的模样。 古寻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有事就说吧。” 章邯先是拱手一礼,然后开口道,“大人,关中传来消息,新一届的天人论剑要举行了,已有门派收到了是否观礼的问询。” 古寻又斜眼瞥了他一下,笑呵呵的问道,“天人两宗论剑大比,似乎跟你这个影密卫统领无关吧?” 影密卫其实会监察江湖各个势力的动向,但像天人论剑这种纯粹是道家内部的事基本不会在意,更不值得他这个影密卫统领特意拿到古寻面前说。 章邯苦笑一声,回道,“末将只是想问问,大人是否要去观礼?” 古寻扬眉一笑,反问道,“你想去?” “大人说笑了,末将可抽不开身。” “那我就抽的开了?”古寻又问道。 章邯闻言只是苦笑垂首,不做回应。 如果真让他回答的话,那他会说当然了。 古寻这一天天又不干事,除了吃喝睡,就是满大街溜达,怎么看也不像抽不开身的样子。 可惜他不敢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古寻得不到回应也不在意,平静的接着说道: “我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人论剑是道家天人两宗的‘家务事’,只能她自己去面对,我总不能去帮那孩子把逍遥子打一顿吧?” “只是为了等个结果,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去太乙山。” “呃……”章邯稍作迟疑后,小心翼翼的开口回道,“可……晓梦或许会希望大人您能亲自去观礼。” 古寻听到这话神色一滞,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颇为感慨的说道: “以前觉得小时候的她太倔了,一点也不可爱,现在才发现,长大了还不如小时候呢。” “说起来,阿言大了后也不如小时候可爱了,甚至千泷都……” 越说到后面,古寻的语气就越是无奈。 章邯对此自是不敢有任何置喙,只是静静等古寻的情绪宣泄完。 沉寂片刻后,古寻才会章邯说道,“这些事,我自会斟酌处理,你只需要看好蜃楼。” “还有,也不要落下对桑海内外的监管,墨家会有动作。” “末将明白。”章邯拱手一礼,旋即告辞离去。 其实他还收到了一个消息——关于朝中的动荡。 不过这一点之前古寻就表过态了,他索性就不再多问一遍,横竖是阻止不了的事。 他能做的也只是密切,若是局势过度恶化再做呈报。 ……………… 东郡,大泽山,农家神农堂。 时隔几日,朱家已经收到了刘季发给他的有关青龙计划的内容。 和刘季预计的一样,朱家根本不考虑由神农堂一堂来完成这次合作。 墨家的胃口太大了,上万人可是一支大军的规模,朱家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以一堂之力供应他们的需求。 这不仅仅是神农堂本身人力不足的缘故,也是朱家担不起这份风险。 万一墨家计划不成,哪怕只是折进去三两千人朱家也有些遭不住。 既是农墨合作,自然得由六堂共同来承担风险,不能让神农堂全扛了。 不过这件事他也不能直接在六堂中挑明,必须和身为侠魁的田言私下商谈。 这件事田言一开始就跟他说明了,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只能算作神农堂的私人行为,以此规避风险——当然,实际上是为了在罗网那边有个说辞。 这等于把大部分风险转嫁给了神农堂。 考虑到墨家之前的出手相助,以及本身对青龙计划的好奇,朱家同意了田言的请求,接下了这次合作。 朱家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田言虽然没有明着说农家投靠帝国,或者说投靠罗网,但她也并未遮掩自己和罗网有所瓜葛的事实。 朱家虽然不像陈胜那般誓死和罗网不两立,但他确实不支持农家和帝国走得太近。 他同意和墨家合作执行青龙计划,也抱着让帝国彻底疏离敌视农家的想法。 神农堂毕竟是农家六堂之一,所谓的私人行为,横竖也私不到哪儿去。 收到刘季的密函后,朱家第一时间知会了田言那边,对方也回了信,说会第一时间过来商谈。 朱家现在就是在等田言,为此还特意屏退了所有神农堂弟子——这事要保密。 田言也并未让他多等,很快便穿着一身便装,遮掩住身形,避开所有耳目,独自来了神农堂。 看着装束迥异于平日的侠魁,朱家莫名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总觉得……最近的侠魁状态很奇怪呢,彷佛不是一个人似的。 尽管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朱家也没能往事实上联想,只是按下了心头的怪异感觉——现实多少有些不讲道理。 “劳烦侠魁亲自跑一趟了。”顶着大红的‘喜’面,朱家抱拳笑呵呵的寒暄了一句。 ‘田言’摘下蒙面的丝巾,回道,“朱堂主客气了,本是我分内之事。” 接着她直入正题问道,“关于青龙计划的事,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朱家只跟她说需要尽快见一面商谈此事,并未说明是什么情况。 朱家没有回答,只是上前把刘季的密函递了过去,足足好几页纸张。 ‘田言’接过来低头浏览起来,片刻后便大致看完。 将书信还回去后,‘田言’开口道,“没想到,青龙计划还是冲着嬴政去的……而且可能需要动用这么多的人手!” 墨家的人手需求,即使是她也不禁有些咋舌。 对江湖门派来说,三五千人就算是天大的数字了,上万更是幻梦一般。 朱家捻着面具的须子,嘿嘿笑道,“我也是为此心惊不已,才赶紧通知侠魁你的。” “依侠魁看,照现在的情况,这青龙计划我们农家是否还要继续参与下去?” ‘田言’没有犹豫,立刻回答道,“做事自当有始有终,既然知道了内容,再抽身就不合适了。” 见‘田言’不打算放弃,朱家心中暗松一口气,他可并不希望‘田言’从青龙计划中抽身。 否则的话,他的打算落空不说,也说明了‘田言’和帝国的联系很可能比他想象的更紧密。 “那这个人手的问题?”放心的朱家上来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田言抬手一摆,回道,“此事朱堂主不须担心,我自会从其他堂口抽调人手,不会让神农堂一力担之。”(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三十九章 农家内议 朱家嘿嘿一笑,也不避讳自己的顾虑,“实在是墨家的需求太大,神农堂一堂之力难以维系,多谢侠魁体谅了。” ‘田言’微微颔首回道,“朱堂主客气了,公事自然应当公办。” 人手谁出这个最主要的问题解决了,就该讨论一下其他问题了。 他们是和墨家合作,不是给墨家打下手,也不能人家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侠魁,这青龙计划如今少了关键的一环,我们是否要坚持到底呢?”朱家捏着须子,意味深长的问道。 他希望农家深度参与青龙计划,但不代表要不计代价的参与其中。 若是情形不对,该抽身还是得抽身,免得把农家搭进去。 只是其中分寸,还需要他们仔细把握。 老实说,墨家现在的青龙计划在朱家看来已经颇为冒险了,他得和‘田言’通个气。 ‘田言’没有着急表态,而是反问了一句,“朱堂主觉得此中有不妥?” 朱家嬉笑着回道,“侠魁当明白,这不是妥当不妥当的问题,而是执行的难度问题。” “若是墨家最后只需两三千人,咱们费点功夫倒也能给他送去桑海,可若是他他们需要五千,乃至近万人,纵然农家六堂出的起,这人又该如何去桑海呢?” 桑海是胶东郡,乃至整个齐鲁地区都数得上的繁华城池,即使如此,整个城池,连带着城外的乡镇农村等地的常驻人口,也不过就十几万不到二十万的水平。 农家一下子往桑海派去大几千甚至上万人,等于一下子增加了近乎十分之一的人流。 这个数字当然不至于影响到桑海的平稳正常,但一定会被人发现——城池外大把的撂地能藏人,但几千上万人的吃喝拉撒是藏不住的。 影密卫统领如今就在桑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他。 一旦惊动他,青龙计划藏不住了,执行起来的难度必然会直线攀升。 “朱堂主说的在理。”‘田言’并未反驳朱家的看法,但仍旧没有表态,而是反问道,“那朱堂主有什么想法?” “想法?”朱家嘿嘿一笑,“这是无解的问题,我也没什么想法。”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侠魁实在有意这青龙计划,不妨考虑再深入参与一些。” 朱家的意思很简单——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按照墨家现在的粗略计划,他们既要足够的人手寻找东巡车队的下落,又要有人强袭车队,给刺杀行动创造机会,还需要人在事后收拾首尾,所需的人手必然不是个小数目。 而人一多就藏不住也确实如朱家所说,是个无解的问题。 开源既然不行,就只能在节流上想想办法。 换言之,就是得想办法降低墨家需要的人手。 朱家对此并无办法,因为墨家所需的人手基本都是用在东巡车队上,而他并无任何相关的情报,不出意外也弄不到这类情报。 但侠魁‘田言’不同。 她和帝国,和罗网关系暧昧不清,难保不会有什么门路。 这话朱家不能明着说,只能隐晦的提出。 ‘田言’若是认可他的提议,那青龙计划的实施说不定就能顺利几分。 ‘田言’若是不接受这个提议,朱家也能借此观察一下她对的反应,进而判断她对青龙计划更深一层的态度看法,以及她和帝国的纠葛程度。 横竖都是不亏的。 ‘田言’闻言玩味的笑了笑,大概率品出了朱家话里的深意,思量一番过后回应道,“朱堂主的提议确有道理,不知可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这……自当由侠魁您亲自定夺,我可不能越权。”朱家并未接这个话茬,笑嘻嘻的把球踢了回去。 侠魁并无直接领导农家六堂的权力,但关乎农家全体的大事,却必须由侠魁本人决定,六堂堂主可以有质疑,可以提建议,却不能越俎代庖作决定。 朱家推脱的可谓是合情合理。 ‘田言’没有坚持让朱家表态,笑着回道,“此事也不光看我们一方的态度,也要询问一下墨家的想法。” “若是有合适的机会,农家多出一些力也无妨,毕竟青龙计划若能成功,对所有人都是莫大的好事。” 古谚语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这天下希望嬴政死的人太多了,他的早亡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千夫所指并不能在事实上对嬴政造成任何伤害,真正让他早亡恰恰是他过于勤政,但他的勤政某种程度上反而加剧了旁人对他的厌弃,这样算下来他的死似乎又和千夫所指有关。 天理循环,真是有趣。 ‘田言’定好了大方向的基调,朱家顶着‘喜’面笑呵呵依旧不做任何置喙,只在心中暗自算计着。 从‘田言’的回应来看,她似乎是真的支持青龙计划,如此一来对方和帝国的绑定就不深,大概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这对朱家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毕竟‘田言’成为新一任的侠魁已是定局,农家的绝大部分力量也都被她收归麾下,这是朱家无法反抗,也无法改变的。 不过朱家也不能排除‘田言’只是伪装的可能。 对方到底是什么立场,还得看她接下来的行为。 “既然侠魁已有定论,我等自当为之效劳。”暂且按下心中思绪,朱家笑呵呵的抱拳回了一句。 ‘田言’没有继续废话的意思,沉声吩咐道,“这件事,还要由朱堂主代为处理,和墨家多加沟通,有事及时知会与我。” “当然,我也会早做准备,以便墨家那边有需要时,能够及时提供助力。” ‘田言’这话等于进一步向朱家做出了保证,关于更深入参与青龙计划的保证。 朱家心下了然,笑呵呵的应道,“侠魁放心。” 随后‘田言’不再逗遛,直接离开了神农堂。 朱家对她的试探她一清二楚,但她并未在意。 朱家肯定是支持青龙计划,她也是支持青龙计划的,二人的目的既然没有矛盾,些许猜忌怀疑并不会影响大局。 ……………… 胶东郡,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收到了朱家回信的刘季再次和墨家的人会面。 “刘季兄弟,可是朱堂主那边有信儿了?”班大师上来先问了一句。 也不怪他着急,时间多少是有点紧张的——关键不是不够用,而是不知道够不够用,所以只能一切尽快。 刘季也是干脆,点了点头,先说重点: “大哥那边说了,人呢不是问题,多少都好说。” 听到这话班大师等人脸色明显一喜,“朱堂主高义,我等在此先谢过了。” 刘季摆了摆手,客套道,“诸位太客气了,农墨历来交好,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接着刘季话锋一转,重点说完,该说难点了,“大哥他也有些疑虑。” 班大师神色一正,沉声说道,“有何疑虑,刘季兄弟但说无妨。” 刘季哈哈一笑,回答道,“我们农家别的不敢说,人肯定够多,所以三千也好,五千也好,甚至上万也不是问题。” “可桑海不是农家的地盘,相反这里正处于帝国的高度戒备之下,这些人如何过来呢?” “大哥说了,他是真想不到安排这么多弟兄悄无声息进入桑海地界的办法,肯定会被帝国朝廷发现。” “我之前听你们那个影密卫的统领,叫什么章邯的现在不就在这儿嘛,要是他知道了,那位国师不就也知道了,你们躲着他的打算不也就落空了吗?” 听到刘季提起这个问题,班大师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后,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也想到了。” “想到了?那你们是有解决方案了吗?”刘季闻言不由反问了一句。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班大师苦笑着回道,“我们的办法就是不管不问。” “既然瞒不住,索性也就不瞒,只尽量掩盖住真实的人数和具体的踪迹。” “即使影密卫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也很难联想到青龙计划真正的目标是什么,更不可能想到我们打算在嬴政未到桑海之前伏击他。” “只要目的不被看穿,暴露……也就暴露了。” 班大师的方法通俗点说就是休克疗法,再换言之就是摆烂。 干这种事,照理说肯定是一点暴露的风险也不该冒的,但现实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 墨家也是实在没得选。 刘季听到这些话,嘴角抽了抽,对此不知该说些什么。 墨家摆烂不摆烂他不是特别关心,但这事牵扯的可是他们农家的弟兄。 他本人自然是不太愿意接受这种休克疗法,只是此时也不好明着反对墨家。 “如此方案,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些?” 班大师耸了耸肩,“我们,别无选择。” “老头子我知道,这会让农家的弟兄们承担许多风险,但执行青龙计划,这份风险是必须承担的。” 刺杀嬴政,指望一点风险没有,一点后果不承担,那是不可能的。 农家只是这些寻常弟子额外担些风险,墨家可是几乎要把所有高层都搭进去。 承担最大的风险,从来都是墨家,无论是昌平君的还在的时候,还是已经没了昌平君的现在。 “呃……”刘季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个……大哥跟我说,他确实无能为力,不过侠魁那边,似乎能够为墨家提供一些额外的助力,或许能起些效果。” “侠魁?”班大师神色一怔,“那位田言大小姐?” “这……朱堂主可有详细说明?” 田言既然素有农家女管仲之称,如今又靠着诸多算计当上了农家的实权侠魁,她要说自己有办法,班大师他们还真愿意信。 但时间不等人,有办法就得赶紧说,他们好赶紧办。 刘季却摇了摇头,“这大哥没说,只说还得等侠魁那边的准信。” 班大师心中暗叹了一声。 看来这位新任侠魁就算有办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方法,不知道他们来不来得及操作。 目前看来,还是得用他们的休克疗法。 索性本来就打定了注意,他也没太失望,说回了正题: “既然如此,那就先一步一步来吧。” “首先,还是请朱堂主那边开始派人过来,数量不用太多,以保密隐蔽为先,千万不要过早暴露行踪。” 他们虽然决定摆烂,但也不能一上来就自爆,就算要暴露,也得尽量憋到不得不暴露的时候再说。 “这些大哥他已经在安排了。”刘季点头回道,“诸位尽请放心,很快人就会到。” “还有就是嬴政东巡车队的情况,希望朱堂主那边能帮忙盯着点,尽量锁定住车队的实时位置。”班大师继续提出要求。 这也是上一次谈话就提过的,刘季稍有些为难的回道,“这个,大哥说会尽力,但实在无法保证什么。” 帝国虽然修建了四通八达的驰道与直道,但终究没修到村村通的地步。 在通有驰道的地方,东巡车队自然是行驶在驰道上。 但在没通行的地方,东巡车队的位置就灵活得多了。 绝大多数势力或许能知道大概的位置,但也只是大概,很笼统的那种。 齐鲁境内有帝国修建的驰道,但并未通到桑海这里,所以东巡车队在抵达桑海前,会有一段时间踪迹是不完全确定的。 墨家想要提前确定,要么就一直盯着车队,要么就到时候再去找。 两者难度都很高。 前者对盯梢的人实力要求很高,且容易引起车队和朝廷的警觉。 后者就更不用说了,在这个年代,城镇以外大片大片的荒地,东巡车队规模不小,比之天下却又渺小的多。 安排人一点点去搜,繁琐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相较之下,前者可操作性更强,也方便墨家早做安排。 所以肯定是先按第一个方案来,若是跟丢了,再考虑第二个方案。 对此,朱家也只能给个含糊不清的回应,然后尽力去做。 班大师也不介意这个答复,颔首抚须回道,“朱堂主勉励去做即可,个中难处我们都理解。” “多谢诸位的体谅了。”刘季先笑着道了个谢,接着请求道,“大哥还说了,希望能进一步了青龙计划的详细内容。” “之前的还是不够详细,他仍有许多不解与困惑。” “他还说了解更多内情,侠魁那边也会方便许多。”(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章 各有心思 班大师对此并无异议,点头回道,“这是自然,事情需要农家的兄弟来办,朱堂主当然有知情的权利。” 正当他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张良来了。 “诸位见谅,良来晚了。” 刘季到访,班大师特意通知了张良一声,只是他不知为什么来晚了。 班大师没有特意等他,就直接和刘季聊起来了。 “来,来坐,子房,正好要说重点。”班大师没有太在意张良的迟到,他又不是什么闲散人士,小圣贤庄也是有事要忙的,耽误一下很正常。 盗跖在一旁好奇的问了一句,“小圣贤庄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去见了个人。”张良一边走过来坐下,一边回答道。 班大师听到这个回答一愣,下意识追问道,“见谁啊?” “卫庄。”张良平静的回答道。 这个回答一出,班大师等人脸色都泛起了些许变化。 刘季一时间也有些愕然,“卫庄……鬼谷的那一位?他还真成墨家的盟友了?” 虽然他此前有听说过那位逆流沙杀手团的首领,鬼谷横剑卫庄和墨家达成了合作,在大泽山时也见识过鬼谷纵横联手,但在他,或者说绝大多数了解这些情况的人看来,这不过是鬼谷派的师兄弟俩暂时联手,纵横合璧而已。 至于墨家,最多是迫于无奈,捏着鼻子容忍,或者说故作无视了盖聂和卫庄的联手。 一来,墨家需要更多的力量,卫庄帮助盖聂相当于帮助了墨家。 二来,人家盖聂又没加入墨家,和自己师弟联手也由不得旁人指手划脚。 但要是墨家和卫庄还有更深层次的联系,或者是合作,那就有点让人看不懂了。 墨家总部机关城的陷落,上一任巨子燕太子丹的亡故,可都和卫庄脱不了干系。 张良没回答,反而是大铁锤很激动的抢先开口回了一句,“他才不是墨家的盟友!” 张良跟着解释了一句,“刘季兄弟别误会,只是我和卫庄有些私交,之前曾请他帮过忙……就是大泽山那次。” “哦,哦!”刘季一副恍然的模样连连点头,不过心里却愈发嘀咕起了。 张良和卫庄有私交,那他人靠不靠的住啊? 墨家可别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整蛊…… 正值青龙计划执行的关口,墨家当然不会对这些风险漏洞视而不见。 张良和卫庄都跟古寻有私交,班大师他们信得过张良,可信不过卫庄。 若是从他那儿走漏了什么消息,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班大师也不避讳,很干脆,也很坦诚的直言问道: “子房,你这个时候去找卫庄做什么?” 张良不急不徐,含笑回答道,“自然是去和他又谈了一笔买卖。” “逆流沙收钱办事,我既然能雇的了他一次,也就能再雇第二次。” “青龙计划发动在即,人宗的逍遥子先生被天人论剑绊住,想来人手有些不够吧?” 张良话说得很明白——青龙计划肯定需要人手,所以我就去请了个足够厉害的来帮忙。 说起来,他这是在帮墨家的忙。 卫庄这种级别的高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动的,张良甚至连开销都是自掏腰包。 但墨家现在可实在不愿领这个情。 盗跖一点不客气的说道,“人手不够也不能找他啊!” “暴露的风险太大了,不值得。” 张良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看向班大师。 班大师的态度和盗跖类似,只是话没说的那么直白: “卫庄自然是不容忽视的助力,可他毕竟和帝国瓜葛颇深,老头子我觉得还是当以稳妥为上的好。” 为了达成目的,为了集合尽可能多的力量,班大师可以接受和卫庄暂且联手 “在青龙计划上,他是可以相信的。”张良对此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但他空口白牙的一句话,并不能说服任何人。 盗跖抱着胳膊笑嘻嘻的回道,“子房,这种事可不是你说可信,我们就能信他的。” “他和那位国师关系太近了,我们不能冒险。” 张良笑了笑,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对于帝国,墨家是怎样的态度呢?” 大铁锤忍不住抢先回答道,“当然是要彻底推翻帝国,将天下百姓从嬴政的暴政中解救出来!” 张良没有回应大铁锤,目光从墨家众人一一扫过,然后才又问道,“诸位对帝国的态度也是如此?” 班大师他们都点了点头。 张良又问,“一直都是如此,未曾变过?” 有人露出了迟疑。 追溯墨家和帝国的恩怨,那可是一段漫长的历史,少说也有快二十年了。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对帝国朝廷,对嬴政的态度,自然是变化过的。 当然,像大铁锤这样的一直都很坚定. 张良见状笑着说道,“诸位皆为墨家之人,所践行的也是贵派祖师先贤墨翟的理念,即使如此,也并非从始至终都一个想法。” 班大师对此倒也不避讳,抚须回道,“君子和而不同,这不正是你们儒家祖师孔子所言吗?” “有什么问题吗?” 人心似水,若无滔滔水势裹挟,本就不可能流淌出一样的轨迹。 只要别闹成小人同而不和那般,班大师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张良自然也不是在批判墨家的人,他接着之前的话茬继续说道,“良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说的是,流沙和墨家一样,是一个整体,但身处于这个整体内的不同个体,诉求却未必尽然相同。” 话说到这份上,张良的意思众人总算都听明白了——大铁锤除外。 古寻想保嬴政,不代表流沙中的所有人都想保嬴政。 张良几乎挑明了流沙内部的和而不同,班大师他们心中倒是信了几分。 不过仍然没人松口。 可信,和足够可信之间是有区别的。 最关键的是,目前青龙计划还在准备阶段,墨家未来一定会缺人手,但现在却不必着急。 事缓则圆,他们大可以再看看。 “子房,卫庄的问题,目前我们肯定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沉吟少顷后,班大师开口缓缓说道,“且先等等看吧。” 张良并未反对,和煦一笑,“此事,我也只是提个建议,具体如何抉择自然还是由诸位决断,也不必急于一时。” 刘季跟个小透明似的,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默默旁观一切,心里倒是惦记着张良的话。 有关流沙内部的情报,这可是稀罕物,江湖上少有流传的。 早就听说小圣贤庄三当家,齐鲁三杰之一的张良张子房和流沙有瓜葛,没想到这关系比传言中的还要更深一些。 听对方那语气,恐怕和流沙首领古寻的关系都很不一般。 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 班大师晃了晃自己的机关兽,把话题引回了他最初要讲的事: “好了,咱们书归正题,还是说青龙计划的事。” “朱家堂主那边希望得知更多青龙计划的内容,子房你正好跟着听一听,提提建议。” 张良笑了笑,很谦虚的回道,“那我就冒昧了。” ……………… 在班大师他们详谈青龙计划的时候,盖聂并没有参与进去。 对于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盖聂的态度无疑是模糊,乃至是尴尬的。 上一次刺杀嬴政的行动,他还是站在帝国那边,阻止刺杀的人。 这一次他却站到了帝国的对立面,是协助刺杀的人。 即使是盖聂,对此也颇为感慨。 好在剑圣从不是一个喜欢内耗的人,对于自己的立场变换,他也就只是感慨一二而已。 真要动手,他是一点不会手软的。 刺杀嬴政在盖聂看来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手段,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嬴政一旦死了,许多问题就会迎来转机。 嬴政的身体状况盖聂有所了解,并不多,至少他完全想不到嬴政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这种情况下,盖聂同样不认为熬死嬴政是个好办法。 两害相权取其轻,杀或不杀,孰轻孰重盖聂也说不准,索性他就不想了。 墨家需要他做什么,他做什么便是,青龙计划的详情他也就懒得过问了——当然,若是给他安排了他实在不愿意做的事,也可以拒绝。 盖聂注意力的重点,现在全放在了天明的身上。 对于青龙计划,天明的态度和盖聂比较接近,不是很热衷,所以最近都没怎么凑热闹。 他这些天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练武,就是和少羽切磋。 此时他就正在练习鬼谷剑术。 鬼谷的武功从来都不是不传之秘,或者说鬼谷的一切都不是不传之秘。 所以盖聂能够随意的把鬼谷吐纳术和鬼谷剑术传授给天明。 这两门武功本身也不是什么精妙高深的武学。 鬼谷吐纳术就不说了,稍有特点的一门行气内功而已。 鬼谷剑术,或者说纵横剑术倒是不简单,但具体表现有点像辟邪剑法。 用对了威力极大,玩不转就只是把戏。 当然,纵横剑术不需要人自宫,只是需要修习者能真正把控一招一式之间的纵横博弈。 说来简单,但实际操作却没那么简单。 鬼谷派传承数百年,弟子传了一代又一代,其中武功能达到盖聂卫庄这一水平的寥寥无几——哪怕他们都精通纵横博弈,但能否将之灵活运用到剑招之中却是另一回事。 盖聂将剑术传给天明,却也说不准这孩子能否真的把握其中精髓——能否练好鬼谷剑术,跟武学天赋无关。 当然,盖聂关注的不是天明联系的剑术,而是之前他和樱狱中那个女人见面的内容。 他目前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因为他还在犹豫。 他和那个女人的交流很短暂。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人会为了天明的事而找上她……不过她对来的是盖聂这位剑圣还是有些惊讶的。 对于盖聂想知道的救天明的方法,她也交代的很干脆——方法很简单,让天明在蜃楼出航之前登上船,然后跟着一同离开大陆。 这话换言之就是让天明参与到这起由阴阳家策划发起的海外寻仙之旅中。 身为鬼谷传人,盖聂是语言艺术的大师,只是平时鲜少有人真的需要他开口,所以他总是沉默寡言——卫庄也差不多。 精通决断,善于判断,长于把控人心的盖聂并未从那个女人身上发现任何不对劲的迹象。 对方完全笃定了他想救天明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这话或许是真,或许是假,盖聂能完全确定的是哪怕对方骗了自己,他也无法揭穿,更无法得到更多信息。 这种情况下,盖聂只能暂且采信对方的说法。 但她给出的解决办法,却是盖聂无法接受的。 天明不能登蜃楼,这是古寻都特意提点过的事,盖聂自然不敢冒险。 况且这事本身听起来就足够危险了。 蜃楼背后隐藏了多少算计与阴谋,哪怕是盖聂也难窥一角,天明现在或许实力有了显著增强,但能否在蜃楼上闪转腾挪,无疑是个未知数。 而且,帝国,或者说阴阳家对天明格外感兴趣这一点盖聂也是清楚的,让天明主动送上门,很难说不会是羊入虎口,作茧自缚。 而最让盖聂为难的是,他这个语言大师此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否登上蜃楼,应该由,也只能由天明自己做决定。 盖聂可以帮他分析利弊吉凶,却不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作决定。 但盖聂根本不敢和天明挑明一切。 天明现在的头脑几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也远不像过去那般冲动易怒。 可如果让他知道这些事,盖聂百分百确定他肯定会不顾任何的劝阻,执意登船。 到时就覆水难收了。 盖聂不能贸然行事,让局势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要想真正妥当的解决这个问题,他必须得找其他人聊一聊了。 ……………… 一个多时辰后,经过好一番沟通交流,班大师总算把该告知农家的,能告知农家的,有关青龙计划的内容都告知了刘季。 接下来就要等朱家的回信了。 刘季匆匆离开后,班大师端着水杯猛喝了几口,才算舒缓了干涸的嗓子。 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后,班大师看向在座的众人。 刘季走了,但这一圈人基本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农家内部,朱家要和侠魁商议如何和墨家合作。 对墨家来说也一样,也需要讨论一下农家那边的事。(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新的合作者 “刘季说,他们那位新侠魁农家大小姐田言,似乎有办法解决人手调动的动静,子房你怎么看?”班大师上来就是征求张良的想法。 不管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他们这群人里最聪明的都是张良。 张良稍作沉吟后,回应道,“以目前预定的计划来看,我想不出隐藏住消息的方法,除非大幅拉长计划的准备时间。” 除非墨家能在先秦研制出单兵用或大规模的隐形装置,否则这事就是无解的。 盗跖挠着头疑声道,“难不成那刘季诓我们?” “农家此次合作,想来是有诚意的,故意诓骗不至于。”张良含笑摇了摇头,“那位农家大小姐也并非俗人,想来不会随意夸口。” “子房,你有话就直说吧。”盗跖很无奈的摆着手催促道,“这里不是小圣贤庄的辩经堂,别绕圈子了。” “农家弟子调动的动静肯定压不住,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减少动静。”张良依旧不急不徐的分析道,“如此说来,她的办法多半是降低桑海这边的人手需求。” “降低需求……这怎么降低?”盗跖更加不明白了。 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可就是因为降不下去才不得已为之。 墨家提出的计划,农家那边难不成还能给优化优化? “如今青龙计划最大的难点,便在于少了重要的一环——青龙计划的发起人之一,昌平君身死,墨家失去了最关键的信息提供者。” “所以,诸位才不得已将青龙计划调整成如今这个模样。” 班大师大概明白张良的意思,反问道,“子房的意思是,农家那边可能会提供消息?” 张良点了点头。 盗跖见状忍不住质疑道,“昌平君当初是秦国右相,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当然能够提供有关嬴政的几乎一切消息。” “可农家……有这个能耐吗?” 农家十万弟子,人是真的多,但需要用人的地方也多,情报网络反而平平,足够广却不够深。 事关嬴政都是帝国的重要情报,他们如何弄到手? 张良含笑提醒道,“诸位莫要忘了,那位新任的农家侠魁,可是和罗网关系暧昧呢。” “罗网?”盗跖被逗笑了,“这侠魁田言还能从罗网那儿搞消息,然后来支持我们刺杀嬴政不成?” 用罗网的情报来刺杀罗网真正主人,属于是用帝国最锋利的刀来捅帝国的心脏了。 张良笑呵呵的回道,“难道不行吗?” “啊?”张良这句反问把盗跖一下问懵了,呆愣愣的回了一句,“难道行吗?” 班大师这时苦笑着插话道,“子房,你这个揣测属实太过惊人了,若是有什么理由就直说吧。” 张良点点头,然后看着盗跖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盗跖兄的瞬飞轮,可会伤到自己?” “我的兵器,受我控制,怎么会伤到我自己?”盗跖理所当然的回道。 “若是不受控制了呢?”张良笑呵呵的追问道。 “不……不受控制?”这问题让盗跖一时愕然,下意识想反驳,但细想的话,倒也确实时常发生。 瞬飞轮被敌人击飞,打偏,亦或者干脆被对方空手接白刃拿住再反甩给他的情况都发生过,这些都可以归类为失控。 “失控……我也能躲开啊。”盗跖想了一下回道。 “一定能躲开吗?”张良又问道。 盗跖不说话了。 以现实而言,他印象里自己还没有被自己的瞬飞轮打中过,但他并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也不会被打中。 张良这话他也就无法给出任何答复。 张良并未在意,笑着补了一句,“应该是存在这种可能吧,盗跖兄?” 盗跖咂摸了几下嘴,然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罗网也是一样。”张良紧跟着继续说道。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他问这一连串的问题的意思。 罗网是帝国最锋利的刀,并不代表罗网就不会伤害帝国——事实上之前罗网的所作所为已经在损害帝国的利益。 只不过直接帮着别人谋画刺杀嬴政还是让人很难相信。 “罗网会做到如此地步?”班大师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张良含笑反问,“为什么不会呢?” “执行青龙计划的是墨家,是农家,都是货真价实的叛逆分子,没有它罗网的半点责任。” 这话乍一听很没道理,仔细想想……确实很没道理。 盗跖有些磕磕绊绊的反驳道,“可……可罗网是帝国的刀啊,他们有什么理由对自己的皇帝下手?” 罗网损害帝国的利益,他们可以理解,因为帝国的利益未必和罗网的利益一致。 但杀皇帝,怎么看都不像符合罗网利益的做法。 “对罗网来说,对赵高来说,有一个过于强势的主人未必是好事。”张良淡定的解释道,“而且现在对赵高来说,恰是个不错的机会。” 长公子扶苏贬谪在外,嬴政出巡远离中央朝廷,身边跟着只有最喜爱的幼子胡亥。 对赵高来说,这无疑是绝佳的机会。 “赵高想借墨家和农家除掉嬴政?”班大师听了张良的解释,仍然很难接受。 张良笑了笑,摇头又说道,“只是一种可能。” “罗网现在未必知晓青龙计划的详情,也未必能想到农家借他们的力是为了刺杀嬴政,在下只是提出一种可能而已。” “对赵高而言,抛开刺杀嬴政这一点,放纵青龙计划绝对是他乐见其成的。” “罗网想要搅浑天下,就需要有这些事来给他们机会。” 这让班大师等人莫名松了一口气。 虽然罗网有意杀死嬴政,帝国内部发生争斗对他们来说是件绝对的好事,但他们莫名就是不希望罗网得逞。 赵高和嬴政互相撕咬对他们有好处,但赵高若是太过疯狂,对他们就未必是好事了。 “我就说,罗网再怎么疯也不知道到这种地步。”盗跖摸着脑袋嬉笑道,“所以咱们得趁着他们并不完全知情之前,利用他们获取情报呗。” 张良轻笑一声,“盗跖兄,我提出的可能,几率还是比较大的,所以不必太过担心青龙计划是否泄露的问题。” 这话又让班大师等人脸色复杂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按照张良说法,青龙计划的成功率又上升的几分。 不过农家墨家,若真是联合罗网做成了这青龙计划,貌似……和当年的三方发起人很相似啊。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 东郡,农家总部大泽山,某处山林中。 “你想做什么?”戴着面具,一身甲胄的掩日握着掩日剑,言辞冰冷的向对面的人质问道。 站在他对面的,则是拎着属镂剑的田言。 “墨家青龙计划即将启动,你们应该知道了吧?”披着斗篷,脸色苍白的田言淡定的反问了一句。 “知道了,又如何?”掩日声音冰冷的回应道,“这似乎与你无关?” “朱家要搅进这团浑水里,事情就与我有关了。”田言咳嗽了两声,接着回答道。 掩日没有急着继续说正事,转而用质疑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气息如此虚浮?” “我自幼体弱多病,这样不是很正常吗?”田言淡淡的回了一句。 掩日沉默了片刻。 他觉得田言这个回答是在敷衍他,但这也确实是事实,他不好反驳。 想了一下,他决定略过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说回正题: “朱家的事,又与你何干?” “我是农家侠魁,我做什么又与你罗网何干?”田言不再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动用罗网的情报网,罗网自然要过问。” “我身为罗网天字杀手,调用罗网的情报,还必须打报告吗?”田言再次反问。 “一般的,自然不必,但你现在触及了最敏感的情报。”掩日淡淡的回道,“皇帝的事,只有赵高大人能知道,或者是得到他的允许。” “那你去问赵高大人的意思吧。”田言同样态度冷淡的回应道,“看他是否支持我。” “你以为,没有赵高大人的意思,我会来找你?”又轮到了掩日质问田言。 听到这个问题,田言嘴角挂着轻笑,神色莫名的沉默了片刻,然后回道,“我觉得,你没有,若是有,请拿出一观。” 掩日有没有得到赵高的命令,田言不知道,当然大概率是有的,罗网的人,哪怕是天字杀手,哪怕是几近赵高副手的掩日,也不敢冒用赵高的名头。 但田言不在乎。 赵高又不是皇帝,下命令还有专门的诏书。 事实上,罗网的命令都是口头的——也是因为规矩森严,没人敢冒用上级的名头。 田言现在就是跟掩日胡搅蛮缠,赌得就是掩日没法对她怎么样。 换一个寻常罗网杀手,哪怕是天字杀手,敢跟掩日对着干也可以等死了。 但田言身份毕竟特殊,赵高不发话,掩日也不好处理。 面对田言的胡搅蛮缠,掩日明显动怒了,声音带着颤抖的怒斥道,“你的意思是,我冒用赵高大人的名义!?” “我只是需要一个明确的回应。”田言回应道,“朱家以青龙计划要求我出手,我必须要给出回应。” “若是罗网不能相助,农家的行动很可能会彻底暴露在帝国眼中,或许赵高大人能劝说皇帝陛下对农家继续网开一面?” “你这是在挑衅罗网?”掩日的声音越发冰冷。 田言依旧淡定,回了一句,“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一切,还请赵高大人定夺,我绝无二话。” 田言是铁了心,要赵高本人来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了。 掩日的手按在剑柄之上,微微颤抖着,看起来随时可能动手。 田言是本人,一点武功没有,却半点不露怯——她是真不怕死。 最关键的是,她断定掩日不会动手。 掩日这种杀手,动手不会有任何迟疑。 现在既然犹豫了,就必然不会再出手了。 “你的问题,赵高大人会给你答复的!”掩日冷冷的撂下最后一句,其中‘答复’二字咬的格外重。 他确实不能直接对田言做出任何处置,只能口头威胁一番。 罗网没有规矩,但也规矩森严,掩日承担不起擅自对田言动手的后果,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按规矩办事。 见终于糊弄走了掩日,田言心中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赵高的真正回应。 按照田言的要求,赵高恐怕要亲自来给她下令她才会接受。 当然,实际上并非如此。 掩日此番找她,只为了阻止她借用罗网的力量协助执行青龙计划。 罗网之所以会阻止,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冒险,但有丝毫泄露,赵高也承担不起后果。 他出于稳妥,绝不会让田言贸然借助罗网的力量促成青龙计划实施。 若是田言被掩日轻易阻止,此事于罗网自然就是不存在了。 但现在田言坚持,赵高只要心里有丁点异心,就该有所表示了。 当然,若是他以谨慎为上,不肯冒险,那接下来就会强行阻止田言的任何行为。 接下来田言要如何做,还得看赵高的具体态度了。 ……………… 齐鲁区域,东巡车队中。 嬴政照旧在处理永远没有尽头的政务,这次在他下首的则是帝国相国李斯。 其实帝国已经没有相国一职,只有丞相,世人,乃至朝堂之上都多以相国直接称呼李斯。 而这二者职权可以说相近,也可以说天差地别。 说它们相近,是因为二者理论上的权力差不多,说它们差距大,是因为相国和丞相的实际权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当嬴政的臣子,尤其是重臣要臣,实际权力永远要看他愿意给你多少权力。 李斯从嬴政手中获得的权力是整个朝堂中最大的,所以所有人都诚心实意的称他一句‘相国’。 嬴政叫来李斯,却并未急着和他说话。 李斯也不发一言,跪坐在下面低垂着脑袋,静静等候皇帝说话。 半晌后,嬴政终于抬起头,“近日,多了不少咸阳的奏报,你一封都没处理,几乎全都呈递给了朕。” “臣下无能,请陛下恕罪。”李斯不慌不忙的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同时请罪。 嬴政并未理会所谓罪责,淡淡的问道,“这些奏报,相国有什么想法?” “此乃皇室宗族事务,非我等外臣可以妄议的。”李斯没接话茬,理由也很充分。 这种事,他就是不想管,才会把一切奏报都转呈皇帝。(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 车队反应 立储这件事,在任何封建王朝都是回报率最大的一种风投产品。 吕不韦的奇货可居,本质上也就是在赌储君,并且赌赢了,才能为自己赢来秦国相邦,秦王亚父,文信侯这些身份地位。 当然,他还有些其他方面的努力,就不赘言了。 若说李斯对参与立储这件事没有一点想法,那肯定是扯淡。 身处宦海,每一个人对权力都有着极度的渴望,都嫌自己手里的权力还不够大。 像李斯这样一心想当个仓中鼠的人,自然更是渴求。 没有臣子喜欢过于强势的皇帝,李斯也不例外。 但高回报,也就代表着高风险。 参与立储之事,成了自然如那奇货可居的吕不韦一样可以一步登天,但不成,那家破人亡也只是等闲。 李斯已经位极人臣,纵然对嬴政的专权有些许不满,他也不敢随意冒险。 目前,这立储的事在他看来还是迷雾重重,聊无头绪,根本不能随意掺和,至少不能让嬴政看出他有掺和的意思。 对于李斯如此回应,嬴政没有任何反应,冕旒之后的双眼平静的盯着他。 李斯也不敢有半点多余的动作,低垂着头,等待嬴政发话。 片刻后,嬴政终于再次开口,淡淡的说道,“相国公忠体国,朕深感欣慰。” “不过你是丞相,有曾任廷尉,朝廷法度律令最是熟悉,你告诉朕,这些奏报中的请求,可合乎律令发条?” “这……”李斯稍作沉吟,大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声音沉稳的给出了确切的答复,“自然是与朝廷法度不合。” “北地大捷,无论是身为主将的蒙恬将军,还是身为监军的扶苏公子,都自有封赏,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规矩。” “于理于法,都不合适。” “既然不合理法,身为枢相,你为何不做处置?”嬴政语气骤然加重,质问李斯道。 皇家私事,你外臣不好干预,没问题。 但既然是不合朝廷法度的奏报,你身为丞相就该直接处理,何故非得堆到朕的案头? “此乃臣之疏失,臣有罪。”李斯无可辩驳,或者说不敢辩驳,只能再次行礼请罪。 嬴政还是没计较罪不罪,只是平静的训戒道,“既已知错,相国知道该怎么改吧?” “臣明白。”李斯垂首应道。 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并不打算因为北地大捷就把扶苏给重新调回中央朝廷。 既然皇帝打定了主意,李斯自然是唯上命是从。 “下去吧。”嬴政不再多言,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的桌案上,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李斯没有出声,规矩的行了一礼后,悄悄退出了马车。 ……………… 在嬴政李斯君臣二人讨论因为北地大捷而横生的波澜之时,影密卫首领赵高也收到了掩日送来的加急密信。 上面记载着有关田言的所作所为,与态度。 赵高看见这些内容,脸色多少有些阴晴不定。 他这个人对手下霸道惯了,从来不能容忍下面的人对他有丝毫冒犯顶撞。 田言当上侠魁后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已经是在正面挑衅他,现在事关皇帝的大事都敢这么胡来,简直就是在他头上排泄。 换了个人,赵高早就对整个罗网下达绝杀命令了。 可田言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需要她,需要农家,尤其是现在,农家内部几乎被田言完全整合。 为了应付赵高,田言特意强行暂时搁置了各个堂口空缺的堂主之位,以此加强自身对农家的直接掌控力。 现在的农家六堂,只有三个实际的堂主——田虎,司徒万里,以及朱家。 田虎没脑子,而且是绝对站队田言的。 朱家无论如何不会和罗网合作。 只有那司徒万里,是个心思活泛,立场坚定之人,但他一个人却掀不起风浪,稍有动作只怕就会被田虎和朱家一起收拾了。 赵高已经无力在农家内部再次掀起动乱,只能对田言一再忍让。 现在,赵高更加不会对田言动手。 他现在还不清楚墨家的青龙计划又是一次对嬴政的刺杀,但正如张良预计的一般,这并不妨碍他想要借助青龙计划来打击帝国朝廷的力量。 正因为不知道,他反而决定下的比较干脆。 若是知道这计划直指嬴政的性命,他或许还会再斟酌一番。 损害帝国利益这件事,赵高很乐意做,但他肯定不能让嬴政知道他做了。 隐瞒皇帝是个技术活,要根据情况的不同选择不同的方案。 像上次大泽山之事,因为不是直接损害帝国的利益,所以赵高只需要让唯一的证人章邯所说的话不会被皇帝全盘采纳,那他就能躲掉责任。 而这一次,青龙计划肯定是直接针对帝国朝廷,所以含糊不清就不合适了,必须得完全撇清罗网,不沾半点锅在身才行。 如此一来,他就必须得有个足够合适,且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白手套——也就是农家,或者说田言。 这种江湖人,是没资格被嬴政真正放在眼里的,自然也不会有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不过在戴上这只白手套之前,赵高得仔细再计划一番,以确保查不到他身上。 顺便,他也得继续试探一下田言到底是什么心思,以免被对方阴了。 所以,短时间内他并不会亲自去见田言。 …………………… 朝廷里的事,没有影响古寻分毫。 那些事他说了不过问,章邯也就一个字都没再跟他多说。 不过北地的捷报倒是频频传来,章邯事无巨细全都告知了古寻。 而从流沙的情报网络,古寻得知不仅蒙恬的部队节节胜利,月氏国那边也开始走上正轨。 陈平终于开始发力,串联了不少月氏国贵族支持新王,压制住了国内的其他贵族,暂且统合了月氏国的力量,开始对狼族的反击。 也恰逢冒顿在蒙恬这边挨打,顾不上管西边,他们一时间战事也很顺利。 当然,对于蚕食了东胡部族的狼族来说,月氏国的进攻只能算疥癣之疾病,两边加起来左右不过三两万人的往来。 蒙恬这边才是他的主力,不算叛变的马其顿军团,也足有十万左右的兵力。 这要是让蒙恬给击溃了,不仅他自己的统治会被动摇,吞食东胡的步伐都得放缓很多年,两相加起来估计又得十年缓不过来劲。 蒙恬的目标也就是彻底击溃狼族主力,不过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 狼族军队的机动性太强,击败对方容易,全歼却不可能。 这一次,就算把河南地全抢回来,狼族最多也就受点不痛不痒的损失,歇个几年就能缓过来劲。 古寻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中原地区要不了多久就会起乱子,他不可能让狼族趁虚而入,所以等蒙恬把狼族军队赶出河南地后,他会亲自出手。 这一次,他不会再造太多杀孽——倒不是忌讳什么,只是觉得没什么用。 狼族,或者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生命力都太过顽强,杀的再多也还是能在几年后就将人口水平拉回来。 不能说完全没意义,但和付出和收益确实不怎么成正比。 他的目标只有狼族单于冒顿……大概还要加上他的子嗣后代。 上次只杀了头曼,却放跑了更难对付的冒顿这种乌龙事,他不想再出现一次了。 几颗人头的事,到时候跑一趟取走也就是了,他现在却是懒得多操心。 古寻近日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一件不久之前的事上,或者是跟那件事有关——峄山刺驾之事。 在那场刺杀里,田齐一族看似利用了两个埋在帝国内部的暗桩,实际上却是被罗网借此反过来给利用了。 古寻当时知道是罗网动的手脚,却不知道罗网具体怎么做到的,就让人去查了一下。 经过一段时间的追查,结合影密卫和流沙两方面的情报渠道,真相终于查明了。 嗯……牵扯的还挺多的,算是有些意外收获吧。 “所以,是一场套中套的戏码?”古寻笑呵呵的向章邯问道。 章邯点了点头,同样带着笑意的回道,“当年昌平君安插了多名暗桩进罗网,其中一个甚至成为了天字杀手,那个人大人应该知道。” 古寻点了点头,“知道,当然知道。” 当年齐王访秦被人刺杀,罗网派来的天字杀手临阵倒戈,这件事他记得还算清楚。 章邯于是继续说道,“罗网因此展开了内部清查,查出了不少有问题的人,不过赵高刻意保留了其中大部分,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加以利用。” “后来楚国灭亡,昌平君也身死了,他安插进罗网的暗桩随后落到了不同的势力手里,赵高又往那些势力内部安插了一些间谍探子。” “峄山之事中,他就是动用了自己在楚系势力内部的人手,干扰了他们对暗桩下的命令。” 也就是说当时动手的人有一层罗网人的身份,但不认为自己当时的行为是受罗网命令,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接受真正上线的命令。 田陈一族那因为隔了一层,并不知道那俩人收到的具体命令是什么,只知道对方会配合他们。 罗网这一招使得就很值。 首先,嬴政安排人细查的话,一定会查到罗网头上,赵高会被牵扯进去。 但同时也会查明,罗网只是失察,用错了人。 这固然是罪,但对赵高来说却是个不痛不痒的罪责。 罗网从杀手到情报人员,人手数以万计,赵高除非有一整套机房,否则都不可能把这成千上万人的来历底细查的一清二楚。 疏忽是难免的。 赵高会因此被申斥,但最多也就只是不痛不痒的捱两句骂。 而因为罗网已经犯了错,会被自然而然的暂且从中排查出去——要是他安排的戏码,总不能把自己也带进去。 赵高给儒家扣了个天大的黑锅,自己却只需要承担一点失察之罪。 被利用的田陈一族以及其他反秦势力哪怕察觉到不对劲,也说不出什么,因为那两名暗桩确实尽己所能的配合了他们,甚至看干掉了嬴政。 唯一能查出真相的,就是那个和田陈一族合作的楚系势力,确切的说是其中那几个罗网的暗探。 但这些人都已被灭口。 你不能指望一个反秦势力去跟皇帝嚷嚷‘自家出了叛徒,还被人灭口了,肯定是罗网的干的’这种话。 他们就是嚷嚷了,皇帝也未必信。 甚至古寻能查出全部真相,也是因为有流沙的情报网络,单靠影密卫查的话,最深一层的问题是完全查不到的。 当然,古寻承认这个真相还算有趣,也不得不承认赵高耍阴谋的手段确实是无孔不入。 但这些往事,这些隐情,本身对古寻并没什么价值。 他没打算借此找罗网的麻烦,找赵高的麻烦,能不能查出真相可以说无关紧要。 他想要的,是借此搞清楚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青龙计划的事,你觉得现在罗网知道多少?”古寻转移话题,向章邯问起其他事情。 章邯思考一下后回答道,“恐怕知道了七七八八,而且随之计划逐步推进,他们迟早会全部得知。” 根据影密卫目前的情报判断,罗网在墨家内部有一名身份很高的间谍。 青龙计划未实施前,处于严格的保密状态下,他们或许无法获知详情,但随之计划开启,所有内容迟早都会被内鬼传递给罗网。 而且大概率用不了多久。 古寻看向章邯,意味深长的又问道,“你觉得罗网会阻止青龙计划吗?” 章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苦笑着说道,“这恐怕要看青龙计划的具体内容了。” “内容很简单,就是刺杀皇帝。”古寻直接把从张良那得来的消息告诉了章邯。 章邯听了也是一懵。 又搞刺杀?没完了是吧? “大人是说,他们会借帝尊驾临桑海的机会,刺杀皇帝陛下?” 古寻给了个很含糊的回应,“或许吧。” 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确认后,章邯没管罗网,先试探着提议道,“此事,是否要早做准备,加强防护,同时提醒东巡车队那边?” 古寻翻眼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东巡车队的防护规格,还怎么加强?用人把车队埋起来吗?” 章邯一时语塞。 确实,在峄山刺杀发生后,东巡车队本就时刻处于最高戒备中。 再加强的话,就真的得直接让几万大军每时每刻包围着整个车队,然后足足几万人的队伍慢慢朝桑海这边‘蛄蛹’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敏感话题 古寻晃了晃手,将话题扯回正道上: “我跟你说这些的重点不在于墨家打算刺杀皇帝,而在于,罗网会怎样对待青龙计划。” 章邯眉头皱了皱,迟疑着回道,“既是刺驾大事,罗网想来不会乱来,当会暗中阻止。” “你认为罗网忠于皇帝?”古寻笑呵呵的反问了他一句。 章邯索性也把话说透了,“罗网纵然不忠,也断不敢让陛下犯险吧?” 刺王杀驾是大罪,不仅刺杀的人有罪,但凡出了些许纰漏,负责保护的人,皇帝身边的人,都是重罪。 皇帝要是被刺而死,只怕赵高都得殉葬以伏罪。 纵然皇帝无恙,若是闹得太过难看,那也是天大的干系。 赵高再疯狂,也不至于在这种事还敢推波助澜,添油加醋。 “法……是个好东西啊。”古寻不禁失笑摇头,“帝国以法家学说治理天下,一切皆以法理度之。” 章邯不明白古寻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只能附和着点点头。 这话属于政治正确,他自然不会反对,况且他觉得这说的也不错。 虽然天下人皆言秦法无度,炽盛暴烈,但暴烈也好,严苛也罢,总归确是以法度之。 古寻却突然话锋一转,质问道,“果真如此吗?” “这……”章邯拿不准古寻的想法,不敢贸然回答。 古寻又是一转话题,“你见识过公输家的机关兽吧?” “当然。”章邯点头回道。 “那你见过公输家保养维修那些机关兽吗?” “也见识过几次。” “铁石所做的机关,尚且需要时时保养维护,这人制定的法理,如何能够运转不休呢?”古寻叹声反问了一句。 章邯只能默然以对。 古寻接着说道,“若按朝廷法度,只怕那冯御史,连带他下属的整个御史系统都该被罢黜!” “若按朝廷法度,只怕齐鲁荆楚,十余个郡的治理官员都该被下狱问罪!” 章邯更不敢接话,低着脑袋,恨不得钻进地里消失。 古寻口中的冯御史,自然是御史大夫冯劫,也是右丞相冯去疾之弟。 论官职地位,他只在左右丞相之下,是帝国朝堂上实权的三号人物。 不管他管理下的御史系统有多少问题,也没人敢说什么,章邯也不敢。 至于齐鲁荆楚等地的地方官,章邯倒是敢说,可敢说没什么用,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 犹豫片刻后,章邯小心翼翼的开口回道,“可这刺驾大罪不比其他,谁又能,谁又敢胡来呢?” “皇帝能,皇帝也敢!”古寻沉声回答了章邯的质疑。 这个回答让章邯瞳孔骤然放大! 天无二日,人无二王。 帝国的天上只有一颗太阳,自然也只有唯一的皇帝陛下。 古寻的话让人乍一听还以为若是罗网胡来,皇帝陛下会刻意包庇赵高。 但章邯很清楚,嬴政固然对赵高多有几分容忍,却不可能在真正的大事上对他讲半点情面。 大泽山之事,若不是影密卫和罗网直接发生冲突,双方各有死伤,导致章邯手里的一切证据看起来都像是他攻讦罗网的借口,赵高不死也要脱层皮。 事关刺驾大罪,赵高但凡牵扯进去分毫,皇帝绝对会直接要了他的脑袋,不会有半点留情。 这种情况下,皇帝还会保罗网的可能,在章邯看来只有一种,那就是罗网的行为得到了皇帝的首肯,或者干脆就是皇帝让赵高这么做的。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场刺杀大案,是能用来大做文章的绝佳由头。 即使是嬴政,很多时候做事也是需要理由,需要师出有名的。 但这种可能性的几率在章邯看来却太低了。 青龙计划是墨家主导的,农家或许会给予支持,了不起再掺和进去一些其他叛逆势力,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些势力,皇帝要动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更不可能拿自己来抛砖引玉。 费这个劲,不如直接让罗网动手来的利落。 而排除掉这个可能后,章邯还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种最不应该的答案了。 皇帝,只是个身份,嬴政是皇帝,更是始皇帝,但谁都不认为他会是唯一的皇帝……或许他自己认为是。 如果始皇帝一定不会纵容罗网乱来,再联想一下青龙计划的目标,那古寻话里的意思很可能是说……新皇帝会纵容罗网。 这个新皇帝是谁章邯不好说,总之肯定不是长公子扶苏。 但古寻要真是这个意思,那岂不是说赵高已经有…… 对于尊崇皇权的章邯来说,这种想法,这种可能未免太过大逆不道,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他想到了,却完全不敢吱声。 看着额头上冷汗都开始朝外冒得章邯,古寻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满的呵斥了一句: “你怕什么!” “末将……末将……”章邯陪笑着,有些磕绊的回应道,“末将只是听不懂大人的意思,怕说错了话。” 古寻瞪他一眼,说道,“听懂听不懂我姑且不与你计较,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有人要你的命!” “这……”章邯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几颗汗珠,苦笑着回道,“末将也不是怕,末将只是……只是不理解,也不明白,怎么会……” “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古寻看着他,语气平静的帮他把后半句话补完了。 章邯头压到最低,没有接话茬。 古寻见状轻叹了一声,也不再计较章邯对皇权的态度,只是说道: “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家都不过是互相糊弄敷衍罢了。” “帝国也是如此,皇帝再至高无上,也只是这草台班子的一员罢了。” “农家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不会没听过。” 章邯有些愕然,却又觉得古寻的话莫名有些道理。 草台班子……这话听着荒诞,细想却是颇有意思。 不过章邯这么多年形成的观念,也不是古寻三两句话就能彻底动摇的。 他依旧不愿直接面对古寻提出的可能,索性直接略过这一部分话题,只说罗网和墨家,以及青龙计划的事: “大人现在担心罗网会暗中为青龙计划提供助力?” 古寻也没想跟他多讨论谁想皇帝死这个话题,顺着他的话回应道: “罗网会不会这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们做了,会怎么做?” “大人的意思是……赵高会再次利用那些被他安插在叛逆分子中的暗桩?” “要想确保自己的手不被染脏,自然要多带几层手套。”古寻不咸不淡的回应道,“你想办法盯着点吧。” “是,末将会尽力揪住罗网的尾巴。”章邯语气一震,说话总算有点精神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他这个小小的影密卫统领不敢妄议的敏感话题,也是够憋屈的。 现在明确要对付罗网,而且说不准真的有机会彻底解决这个逐渐开始成为沉疴痼疾的毒瘤,章邯自是兴奋异常。 古寻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似乎对章邯的话另有想法,开口意味深长的特意提醒道: “查到了任何罗网的动向,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即可,不要自作主张做任何应对。” 对这个叮嘱,章邯有些疑惑,不过看古寻并无解释的意思,他也只能点头应声,“末将知道了。”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墨家高层又一次聚了起来。 见人到齐,盗跖先开口问找他们过来的班大师道,“农家那边有信儿了?” 班大师点了点头,脸色带着明显的喜色,“有回信了,他们的效率有些出乎老头子我的意料了呢。” 高渐离沉声问道,“怎么说?” “农家明确提出了,他们那位新侠魁,或许能提供有关东巡车队,以及嬴政本身的重要情报。”班大师也不含糊,简明扼要的回答道,“和上次子房的分析可以说如出一辙。” 这话让在场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搞刺杀,环境最重要……或者说是适合刺杀的机会。 想要拥有这个机会,无外乎抓住已有的,或者创造全新的。 当年荆轲刺秦,嬴政高居于戒备森严的秦国宫室内,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 所以燕太子丹选择了自己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利用燕国的督亢地图,以及樊於期的人头。 墨家之前针对东巡车队的诸多安排,也是基于这个理念。 不过已经彻底成了叛逆分子,失去和帝国平等对话资格的墨家无法再像上一次那样利用手里的各种资源创造这个机会,只能单纯尝试用人堆出来一个——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用资源,人力资源。 毫无疑问,这种用人堆的办法是蠢办法,只是他们没得选。 寻找现成的机会,需要有足够的信息,可惜他们没有。 如果农家能补上昌平君空缺出来的信息位,那他们成功的几率估计就能再大一点。 不过高兴过后,升起的就是质疑了。 还是盗跖率先开口,“农家,真有这个本事?” 班大师耸了耸肩,捋着胡子回道,“朱家堂主明言说了,他们那位侠魁说有些眉目,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作为诚意,她先提供了有关车队目前位置的信息,我已经安排人去查证了。” 说到这里,从班大师的语气上就能明显听出来他是笃定农家那边提供的位置信息没错。 毕竟是诸子大派之一,还是以人多著称,怎么也不至于拿假消息糊弄人。 高渐离等人也基本相信这一点。 如果农家真能获取帝国那边的重要情报,那新的问题就来了。 盗跖摸着下巴,嘿嘿笑道,“这么说,那位农家新侠魁,大小姐田言,不会真的像子房说的那样,是从罗网那边……” 盗跖没把话说尽,只是比了个懂得都懂的手势。 班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谁能说得准。” “回头问问,看农家那边对情报来源是否愿意给个说法吧。” “此事干洗不小,必须有个定论。”高渐离沉着脸,明确提醒道。 班大师点了点头,“放心,这点事老头子我还是省得的。” 理论上,农家从哪弄来情报无所谓,只要情报准确就可以。 农家要是有本事,从老天爷那问来的都没问题。 但若是情报来源是罗网,墨家就得掂量掂量了。 他们的目标可是是刺杀嬴政,罗网的真正主人。 用人家的情报渠道,刺杀人家的大老板,这事墨家的人就是喝晕了也不敢想。 而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要是真的发生了,也由不得他们不谨慎对待。 万一让罗网算计了,最后一头扎进人家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墨家丢脸不说,只怕人也得赔上不少。 盗跖挠着头,提了个新的疑问,“那位农家的新侠魁,到底可靠不可靠呢?” “可靠。”高渐离回答了这个问题,并给出了解释,“这是盖聂先生亲口向我保证过的。” “农家大小姐田言,可信!” 盖聂的人品和信誉自然是没得说,既然有他亲自作保,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田言的立场。 所以这件事即使有问题,最多也就是罗网反过来利用田言暗算他们,不会让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局面。 同时,田言如果没问题,那她的情报也未必就有问题,这件事有戏的希望又大了不少。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是继续和农家那边沟通,同时确定东巡车队的位置后尽量一直锁定住他们,还有就是根据车队的行进速度,判断他们抵达的时间,选择合适的伏击地点……” “这些事都还算简单,只有车队那边……小跖,你亲自去一趟吧。”班大师一番安排后,对盗跖吩咐道。 盗跖也是任劳任怨,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没问题,我这就出发,只要农家那边消息没错,我保证跑不了他们。” “嗯,有什么新消息,我会派人尽快传给你。”班大师颔首回道。 在墨家高层继续按部就班推进青龙计划的同时,盖聂悄然离开了墨家据点,朝着桑海城内而去。 他要去见个老朋友,问一些事情,以确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事关天明,盖聂觉得自己应该能得到答,但也不能完全确定。 那人本身就性格怪异,做事随心无常,在天明的事情上态度还格外含糊暧昧。 只希望自己不会白跑一趟吧——费些时间倒还无妨,只怕接下来他该怎么处理天明的问题就成了麻烦。(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再聊天明 桑海城内,古寻正要动身离开将军府,出去蹓跶溜达,这屁股刚抬起来,脸色却是一变,露出了笑意,旋即又坐了回去。 “稀客啊,请进吧。” 古寻话音落下,一身米白长袍的盖聂就出现在了院子里,手里还拎着他的新佩剑。 古寻瞥了一眼那剑,笑呵呵的问道,“有新武器了?” 盖聂闻言顺势抬起了手中的佩剑,手掌从朴实的剑鞘上拂过,随后沉声回道,“徐夫子帮我重铸了断裂的渊虹。” “那换名字了吗?还叫渊虹?”古寻依旧不说正经事,继续问剑的事。 盖聂也不着急,摇了摇头回答道,“渊虹这个名字已经不用了……也没再起其他名字。” “剑,就是剑,只要握在手里时是为我所控的就好,没必要再起一个名字了。” “剑圣到底是剑圣啊,论剑道修行我不如你。”古寻失笑摇了摇头,随后抬手一邀,“盖兄请坐吧。” 盖聂走进小亭,坐在了古寻的对面,剑则顺手搭在了身旁,然后回应道: “国师谬赞了。” 古寻不慌不忙的一拂手,将亭中石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重新烧热,给盖聂倒了杯茶,然后继续说道: “若是鬼谷子前辈没有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心只修习剑术,只怕盖兄你的剑道境界能臻至亘古未有的第一人。” “卫庄,也不是你的对手。” 盖聂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摇头回道,“纵横家从来只出策士,断无培养一个纯粹剑客的道理。” 古寻抿嘴笑笑,给自己也倒好茶后说道,“即使如此,现在的盖兄你和卫庄若是进行纵横对决,他的胜率也要略低于你了。” 之前盖聂和卫庄这对师兄弟展开生死之战的结果,在古寻看来只有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着一种可能。 而现在,在古寻的眼里,胜利的天平稍稍向盖聂偏动了几分,谈不上多大的差距,却足以说明盖聂的实力真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对于他这样实力的人来说,可能人生往后几十年实力也不会再有增进,这些许的突破已是殊为不易。 盖聂对此只是回应道,“我无意与小庄争个高下。” “这我知道,便不说了。”古寻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略过这个话题。 盖聂卫庄二人但凡有一个真心想要分出这纵横之决的胜负,两人也不会僵持到今日。 这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古寻接着又说起了盖聂的新佩剑,“这把剑,先经重铸,又历再造,其实已经不适合当盖兄你的佩剑了。” 兵器这玩意,从来都不推崇重铸等二次操作,当初渊虹就是因为由残虹重铸改造而来,才会存在破绽,被鲨齿直接别断。 再由渊虹残片回炉重铸,依然难以做到浑圆一体,不留破绽。 对一般人而言,哪怕是高渐离那等顶尖高手也是一把毋庸置疑的神兵利器,可对盖聂来说,多少有些不够看。 盖聂看了眼自己的新佩剑,摇了摇头,对此并不在意,“有把剑即可,其他的都不妨事。” 古寻见状也不多劝,他本就只是顺便提一嘴,当个闲聊的话头。 “那,盖兄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呢?”古寻此时,终于开始和盖聂聊正题了。 “国师应该知道。”盖聂平静的回了一句。 古寻端着茶杯,不急不徐的站起身走到亭子边缘,迎着日光看向海边的蜃楼: “之前墨家的人闯蜃楼,盖兄也去了?” “去了。”盖聂直言不讳的回答道,“而且我还见了一个女人。” “这……虽然你来找我,大概率是和那人见过面了,不过我还是挺吃惊的。” “樱狱……不好进。” “只是运气好,适逢其会罢了。”盖聂淡然的简单解释了一句。 古寻点点头,大概也猜到了估计是星魂闹出来的纰漏,没有太过纠结,继续说道: “至于你想问的事……天明现在一切安好不是吗?” “可他不会一直好下去。”盖聂平静的回道。 古寻反问道,“你想怎么做?” 盖聂沉默了片刻,然后回道,“那人说,必须要把天明送上蜃楼……在蜃楼出航之前。” 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来找古寻的。 古寻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搭在腿边轻轻的点动着,沿着小亭一角来回踱步,沉吟片刻后方才回道: “应该说,那女人没骗你。” “可你曾警告过,不许天明再上蜃楼。”盖聂立刻回了一句。 古寻闻言纠正道,“指正一下,我说的是不许天明短时间内再次靠近蜃楼。” “阴阳家的人都很看重那小子,月神也好,星魂也罢,都各有心思。”古寻接着解释道。 “我能压制住他们的歪心思一时,却不能时时盯着他们,是故天明若是再贸然登船,未必能像第一次那般侥幸蒙混过关。” “那个女人跟你说要天明上船,同样心怀不轨。” 盖聂眉头皱了一下,稍作犹豫后还是开口问道,“那人,是燕太子妃?” 古寻点了点头,也不隐瞒什么。 盖聂见状,索性也一问到底,“她和阴阳家曾经的副掌门东君,是什么关系?” 古寻想了一下,也索性直接把当年的旧事全揭开了: “当年燕太子丹从咸阳出逃,返回了燕国,其中得到了阴阳家的鼎力支持。” “这一点你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盖聂点了点头,这事他了解不多,只是隐约知道一点。 古寻接着说道,“阴阳家出手,自然是因为燕丹身上有他们所图之利。” “为了达成目的,阴阳家不仅需要放燕丹回国,还要派一个人跟着他一起去燕国。” “这个人选本来是副掌门东君,但因为诸多变故影响,东君叛门而出,这计划自然不了了之。” “但阴阳家的目的总要还要达成,所以……他们换了一个人选,去接近燕丹。” “就是那个女人?”盖聂平静的接过话茬反问了一句。 古寻点点头,“论身份,她也勉强算是半个东君吧,替代品总也得有真品的几分火候。” “她和燕丹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有问题?”盖聂面色复杂,沉默了片刻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恐怕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人能说的清了。”古寻并未一口咬死那女人有问题,只说这是人家的家事。 盖聂默然不语,心下却是不欲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燕丹都死了,还纠结那位燕太子妃是否有异心也没意义。 她现在被阴阳家囚禁于蜃楼之上,总归是和阴阳家敌对的,对墨家不说是友,至少不完全是敌。 “她会伤害天明吗?”盖聂想了一下,又问道。 “嗯……”古寻却是陷入了迟疑,踱步几圈后,才回道,“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 “我不确定她是否会伤害天明,不出我所料的话,恐怕她自己都不完全清楚她会对天明做什么。” “一切的根源,还在于那四个字。” 古寻没说明是哪四个字,不过他和盖聂都是心知肚明。 苍龙七宿! 盖聂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想天明和苍龙七宿扯上关系,但似乎从当年那场刺杀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 “没有其他办法吗?”盖聂只能如此问道。 古寻仰着头,不急不徐的回答道,“无论是天明自幼所中的封眠咒印,还是后来所中的六魂恐咒,对他而言其实都不致命。” “若是咒法能要了他的命,他本就活不到今天。” 能被阴阳家这种门派列为禁忌咒法,这两种咒法的恐怖之处可见一斑。 但也正因如此,如果咒法一时干不掉中咒者,大概率一世也干不掉了。 只不过不要命不代表没有伤害,而且解咒很麻烦。 “所以你此前从未处理过天明的问题……”盖聂闻言恍然,算是明白古寻之前为什么一直无动于衷了。 古寻笑了笑,接着说道,“他最大的问题,也是唯一的,真正的问题,就是体内的异种力量。” “这力量保护了他不死于阴阳咒法之下,却也成了真正会要他命的致命祸根。” “那力量并非他天生所有,而是……在那一天,他父亲死的那一天过后,才进入他体内的。” “所以……只能让他登上蜃楼?”盖聂语气难得有些起伏,略显激动的问道。 古寻走回桌旁坐下,放下茶杯,带着笑意回道,“理论上,这是最稳妥的处理方法,因为如果他在蜃楼出航前没上船,我也说不准会是什么后果。” “但这也是最不稳妥的处理方法,因为我同样说不准他上了船会是什么后果。” “不上船,或许会被体内异力反噬,上了船,就很可能成为阴阳家的棋子。” “二者都不是什么好下场,所以我也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盖聂沉默了。 他来找古寻是为了做出确切的选择,哪怕是结果不怎么明确的选择。 谁承想听了古寻一番话,他更加做不出选择了。 “国师还是没有决断吗?”盖聂只能如此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我选择顺其自然,看天明自己的时运。” 休克疗法yyds! “我提醒你们,让他短时间内不要再登蜃楼,不仅是为了防备船上那些阴阳家的人,也是为了让他趁这段时间好好提升了一下实力。” “他现在武功进境一日千里,若是最后他还是登上了船,说不定能靠着实力摆脱棋子的身份。” “至于更稳妥的方案……我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盖聂又沉默了半晌后,站起身朝古寻拱手一礼,“国师的话,盖某都记住了。” “今日多谢国师解惑,我便不继续叨扰了。” “告辞!” 道别过后,盖聂干脆利落的离开了将军府。 古寻都明言没办法的事,他继续纠缠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回去能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吧。 古寻送走盖聂后,看着远处的蜃楼笑了笑,然后按照原定的行程,离开了将军府。 天明的问题,不完全是古寻没办法,也是他不愿意多管。 这孩子现在也是个货真价实的顶尖高手,放眼江湖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总得让他自己去决定自己的人生。 操心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对他这种注定的天命之子而言。 ……………… 返回了墨家据点的盖聂,独自思索片刻后便去找来了天明。 “呼!大叔,你找我有事?” 天明近些天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练武上,今天也不例外,被盖聂找上才停下,嘴上还有点喘。 盖聂也不废话,直入正题,“你还想登蜃楼?” 天明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回道,“那当然了!” “巨子老大的亲人在船上还没救下来,还有石兰的哥哥也情况不明,还有还有……” 说到最后,天明压低了点声音,笑嘻嘻的跟盖聂小声嘀咕道,“千泷也在船上,我想去找她。”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可蜃楼上对你来说很危险。” 天明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哪里不危险啊?当初在机关城看起来那么安全,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这些事,不管有多危险,总归是要去面对的。” “我现在有实力,也有信心去面对!” 说到最后,天明颇为坚决的握紧了拳头。 说完后,他神情一改,恢复平日的些许不着调,笑嘻嘻的问道,“大叔,是不是你们愿意让我上船了?” 盖聂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或许以后可以。” “天明,先努力的变强吧,拥有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的力量。” “这我当然明白!”天明拍着胸口满口答应。 ……………… 几日过后。 东郡,大泽山的某处山林。 披着厚厚的斗篷罩衣,田言再一次拖着脆若的身躯,带着属镂剑来见掩日了。 掩日显然心中对田言依然很是不满,见田言走近,也不愿和她多废话,直接甩出了手中的一封信函。 田言不会武功,自然接不住这封薄薄的信函。 好在田言确实练过‘察言观色’这门奇异瞳术,眼力远超常人。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信函不会伤到自己,也不会飞远。 噔的一声闷响,纯粹由纸墨构成的信函愣是插在了一棵树上——田言身旁的树。 田言小心翼翼却又不动声色,佯装平静的将信函从树上扯下。 这一手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却让田言颇为费劲——用力过猛会让掩日看出她完全不会武功,还可能会损伤信函,力度不够又会导致信拿不下来,同样会被暴露。(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互相试探 田言展开信函,上面写的全是赵高对她的回应,对她的安排。 简单来说,首先,赵高斥责了田言的越权行为。 有关皇帝的情报,即使是天字杀手也不得随意调用,这是罗网本就存在的规矩。 田言坏了规矩,哪怕身份特殊赵高不能直接处罚,却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此掀过。 至少得申斥一番。 其次,是赵高禁止田言继续窥探皇帝的情报,同时严词警告她若是她之前探查到的情报泄露出去半分,他将会严惩不贷。 最后,他提醒田言,若是有正事需要罗网的支持,获取皇帝的情报,就亲自去见他,阐明原由,再由他定夺是否应允。 这些内容,基本都是废话。 开头的申斥和责备就不说了,田言直接略过。 中间的明令禁止田言也没怎么在意,停手是不可能停手。 只有最后的提醒,稍微有些意义。 田言对青龙计划的态度到底如何,赵高不清楚,隔着几百里远他也很难搞清楚。 若是换了田虎那种货色,他有几百种方法能弄清楚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但面对田言这位农家女管仲,赵高不想冒险。 所以他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真正和田言见一面。 但他不能主动来见田言。 一方面,这段时间他不方便离开东巡车队。 虽然皇帝给了他特权,允许他暂时离开,但现在局势瞬息万变,东巡车队算是一切的中心,他不想,也不敢贸然抽身。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在这件事表现的太热衷。 既然有心当个幕后黑手,就不能太心急,得沉住气。 所以,他只能以言语暗示田言。 这既能让他不需要离开车队,又能试探田言的态度,同时让田言有理由一直掌握东巡车队的位置信息。 若是她真的有心促成青龙计划,肯定还会有所动作,未必会像赵高说的那样直接去东巡车队那边见他,但总要有所表现。 若是她直接放弃,说明她无意和青龙计划牵扯过多,只是以此试探赵高的态度。 那赵高就可以对接下来的安排再做调整了。 不管是放弃还是继续,总会有更妥善的安排。 田言基本看出了赵高的意思,手一攥紧,将信函揉成一团扣在掌心,然后对掩日说道: 掩日见她看完信函,沉声说了一句,“怎么样,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田言点点头,回道,“赵高大人的意思,我都已经明白。” “不过……”田言话锋一转,反问道,“我如何能确定这真的是赵高大人的意思呢?” “一封信函,只有内容,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 “他在信里说自己是赵高他就是了吗?万一是有人截住了信函,伪造仿冒了一封新的,假借赵高大人的名义行事该如何?” “我上次就说了,我需要的是切实的凭证,而非一些空话。” “人,或者信物,至少得有一样吧?” 掩日闻言当即怒声回应道,“罗网下令,从来如此!” “属镂,你莫要自恃身份,肆意妄为!” 罗网的命令模式一贯如此,也确实容易被人钻空子,否则上次却邪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桑海地区的罗网杀手全聚集起来。 但一般人是真不敢干这事,如果做了也肯定不会留下活口。 掩日自然不可能当着田言的面欺骗她。 所以她还是在胡搅蛮缠。 上一次,掩日勉强容忍了她,这一次他是不想继续忍了。 掩日这辈子就没被人如此戏弄过。 就在他刚把手放在掩日剑柄上的时候,田言又说话了,“掩日大人言重了,我可不敢。” “我会尽快亲自去面见赵高大人,求证这些命令的真实性,若是误会了掩日大人,日后自会赔礼道歉,还望见谅。” 这话一说,掩日即将爆发的怒火陡然一滞。 虽然田言的话依然有些不服管教,但多少也算服软了,掩日若是再不管不顾的对她出手,只怕不好交代。 但是火气已经涌上心头,剑都要抽出来了,再让他完全憋回去也怪难受的。 转念间,掩日做出了决定——还是动手! 反正田言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他出手不决生死也不分高下,只出口气就是,权当一场切磋。 念头打定,掩日当即出手,整个人骤射而出,掩日剑泛着血红剑光,直扑田言而去。 面对这凶险的一幕,不会武功的田言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一脸淡定的看着转瞬迫至的血红剑光,整个人晃都不晃一下。 嗡的一声剑鸣过后,掩日剑锋搭在田言的颈间,只需再有寸进即可取她性命。 可惜,掩日不敢杀田言,这也是田言敢完全不躲的缘故——当然,躲不开也是一个原因。 田言脑子很清醒,掩日一旦动手,她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但凡有任何反应都可能被对方察觉到自己不会武功。 而结果也与她预料的一样。 她不动,掩日就是再不高兴,也只能不动。 对于田言的不接招,掩日也没多想。 他想打一架是因为他对田言不满,但田言完全没有必要和他打这一架,故意不出手也正常。 最终,掩日也只能冷哼一声,收起掩日剑转身就走,最后撂下一句话: “希望,你能如你所说,尽快去面见赵高大人!” 掩日走后,田言摸了摸脖子,心头也是不由吐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怕死,但是眼看着一把剑砍向自己,挥剑的还是凶名赫赫的罗网天字杀手,任谁也会胆颤心惊。 事实上,能保持住完全的平静已经代表田言的心思素质极为过硬了。 心情平复后,田言也转身离开了。 赵高,是一定要见一面的,不真正见面,对方不可能真的放心放纵她全力支持青龙计划。 但肯定不是她去见,得另一位去——倒不是说赵高一定能看出她的问题,而是她不会武功,亲自去找东巡车队的话太耽误时间。 这件事得立刻去办,墨家那边一日催的比一日急了。 ……………… 桑海城,小圣贤庄,庄后竹林,荀子的清修之所。 儒家掌门伏念难得的亲自来了这竹林小屋,打扰他那位孤僻静修的师叔。 伏念按照规矩,让守门的小童进去通报,不过小童似乎已经被提前叮嘱过,直接让伏念进去了。 伏念犹豫一下后,迈步走上竹制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荀子正在屋内坐着煮茶。 伏念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伏念见过师叔。” 荀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语气平淡的回道,“行了,过来坐吧。” 伏念走近,一板一眼的坐好,随后接过荀子的活儿——摆弄桌上的茶具,开始准备泡茶。 片刻后,火炉上的小水壶开始呜呜作响,伏念伸手提起水壶,将热水倒入茶壶之中,然后再为荀子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 两人见面是为了谈事,而不是泡茶,所以他也只是简单的冲了壶茶。 荀子端起茶杯,随意的吹了吹,然后先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有兴致找我这个老头子了?” “望师叔见谅,是弟子有事相商,才不得已打扰您老人家。”伏念规规矩矩的恭声回答道。 荀子轻哼了一声,淡淡的吐了一个字,“说!” “首先是有一事汇报。”伏念依旧一板一眼的说道,“藏书楼藏书抄写副本之事,已经初步完成。” “这么快?”荀子有些意外。 藏书楼的藏书数量,他是最清楚的,就算有流沙那边无限量的提供白纸,以小圣贤庄的人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个大工程。 伏念轻声解释道,“流沙那边后来又提供了一种可以快速在纸张上直接拓印文字的技术,因此速度快了很多。” 所谓拓印文字的技术,就是雕版印刷术。 本来古寻想用活字印刷术,难度和雕版也没什么差别,用起来还更方便。 不过考虑到时间并不算特别紧张,且雕版有助于保存,说不定对于延续这些百家经典有好处。 毕竟嬴政要下令焚烧的是书,这些木板理论上可以随意保存。 “这件事上,国师有大恩于小圣贤庄,于诸子百家。”荀子听了大为欣慰。 他这把年纪了,哪怕身负高深武功,也是随时都可能咽气,也许哪天晚上睡一觉就直接起不来了。 所以天下的纷纷扰扰,他看的确实越发淡了。 这焚书之事,大概是近二十年来,除了韩非李斯兄弟阋墙外唯一让他真正动怒的事了。 也是唯一让他真正在意的事。 古寻能在此事上提供帮助,在荀子看来实在是有大恩于天下,所以他才会有意让伏念对古寻退让几分。 伏念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想法,闻言点了点头,“此事,伏念定会铭记于心。” “关于藏书之事,还有一点需请示师叔,是否要继续拓印增录副本?” “那当然了,这还用问!”荀子用看傻子的目光瞪了自己这个死板师侄一眼,“能拓印多少,就拓印多少!” 儒家,或者说诸子百家几乎都困囿于一个问题,那就是书不够多——准确的说,正常情况下这个问题会继续存在上千年。 如果不是抄录书籍需要占用书院弟子大量的时间,小圣贤庄巴不得每一卷书给它抄上个几百本副本。 更何况还有焚书令这个威胁,多一卷副本,也就多一分保留下这些书籍的可能,当然要甩开了膀子可劲印。 伏念对此自然也无异议,提了一嘴便过,继续说道: “这最后一件事,也是伏念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想请师叔解惑答疑。” “不久前,上将军蒙恬于北地大败狼族军队,消息传回之后,朝野不少人开始心思浮动。” “北地之战,蒙恬为主将,长公子扶苏为监军,按帝国规制,扶苏殿下亦有大功,因此不少人希望借此劝说皇帝收回成命,召扶苏殿下回朝。” “其中也有不少儒家的同门。” “不知师叔觉得我小圣贤庄,该如何处身?” 对于儒家而言,扶苏如果能继位,哪怕不能成为他们理想中的圣皇,也绝对比嬴政强得多。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也很积极。 伏念自知立储之事不该随意掺和,想借北地军功让扶苏重返朝中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他……还是有些意动。 因为他也由衷的希望是扶苏继承皇位,那样帝国的一切或许还能扭转,而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老实说,他甚至曾动过心思找古寻询问有关扶苏的事。 他不理解,为什么古寻好似对扶苏被贬谪一事完全无动于衷。 听到这个问题,荀子也暂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回道: “你既然特意来问我,想必是有心帮扶苏喽?” 伏念垂首一礼,“长公子才学过人,又淳厚仁善,且为众心所归,除他以外,伏念实不知还能有谁可为储君。” “你还知道为臣之本分吗?”荀子脸色一冷,沉声质问道。 立储,对国家而言是一件大事,更是一件要事,身为人臣自然有规劝皇帝立储的责任与义务,但他们不该妄图越过皇帝去决定储君的人选。 因为按照周礼,储君就没有第二个人选。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周礼也已废除,皇帝想立谁为储君都可以。 但他们当臣子的,学习孔孟之道的,仍然不该越权。 伏念低垂下脑袋,没有回答荀子的问题。 他知道不该这么做,但……君子有所不为,也有所必为。 孔孟圣人从来不鼓励儒家弟子一味屈从皇权。 其实荀子也是支持伏念的,问这句话也只是想看看伏念到底是什么想法,现在有了答案,他脸色松弛下来,轻声问道: “你想怎么做?” “伏念……尚无头绪。”伏念垂首沉声回道,“此番上书请陈之事,断无成功的可能,可若此次不成,以后扶苏殿下只怕更加……” “还有国师,他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透。” 荀子闻言瞥了他一眼,声音飘忽的回道,“看样子你还是有想法的……那就照你的想法去做。” “别忘了,你才是小圣贤庄的掌门,一切自当由你决断。” 沉默片刻后,伏念起身,朝荀子躬身行了一礼,“伏念明白了。” “明白了就走吧,别打扰我休息。”荀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撵人。 伏念再行一礼,旋即告辞离开。 “伏念告退。”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步步推进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站在一张大桌子旁边,低头看着桌面。 桌面上,摆着一幅巨大的地图,看上面的墨迹与图案,可以判断出这是桑海周边的详细地形图,而且应该是近来新绘制的。 雪女和高渐离这时推门走了进来。 班大师听到声响抬起头,“怎么,有什么消息了?” 高渐离点点头,“盗跖传讯,他已经锁定了东巡车队。” “哦,那看来农家那边的消息还挺靠谱。”班大师笑呵呵的捋着胡子说道。 雪女一边走到地图旁,一边提醒道,“农家的消息来源才是最关键的。” “这一点,就得等农家那边的回应喽。”班大师朝二人招招手,“先不提那些,老头子我选了几个感觉比较合适的地方,你们也给参谋参谋吧,看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两人看向地图,上面赫然放着几盏小旗子,标注着几个点位。 这些位置基本都在桑海城以西,距离适中,且地形适合搞伏击。 毫无疑问,班大师这是在选择伏击东巡车队的合适位置。 雪女率先对最靠东的几个位置做出了否决,“这几处地方相对太靠近桑海城,如无必要我觉得不做考虑为好。” 高渐离点点头,“阿雪说的没错。” 班大师也不反对,他同样不认为那几处足够合适,只是当个备选而已——那几处位置上不合适,但是却很适合伏击,且是东巡车队进入桑海的必经之路。 “既然如此,这几处也可以不做考虑了。”班大师跟着把西边的几处位置也给否决。 高渐离点头附和道,“这几处都不是进入桑海的必经路,太过分散,地形也不算特别合适,确实不太行。”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盯住了东巡车队,可以获取他们的实时位置,但对于打伏击来说,实时位置并不是惟一重要的,车队的行进路线同样很关键。 因为墨家需要提前布置,总不能等车队就位了他们再临时去调动人手。 班大师会把过于靠近桑海的几处位置标注起来,就是因为那都是必经之路,可以不用考虑车队会不会路过这个问题,只需要计算车队什么时候经过就好。 而一旦远离桑海,路线就会变复杂,可以走通的道路也就会随之变多。 西边的几处位置被否决就是因为它们每一条都是东巡车队可能走的,且每一条的概率都不算高。 只有中间这些位置,距离适中,虽然也大都不是必经之路,可车队经过的概率相对较高,位置也相对紧凑,方便布置人手。 班大师伸手在那一块合适的区域划了一圈,“现在看,还是这一片更为合适。” “老头子我比较看重的是这一处!” 班大师伸手点了其中一个地方,雪女和高渐离看着那个位置,都点了点头。 这个位置,他们俩也是一眼就看重了。 这一处不仅是极少数仍然处于进入桑海必经道路上的位置,而且还是一处小山谷,正适合伏击。 距离桑海城的位置也不算太近,既不会惊动城中,也不方便车队求援。 “既然如此,就先暂定此处,若情况有变,再另行商议。”班大师敲定,这件事就暂且如此了。 至于后面会不会出现变数……他们仨其实都偏向于相信会。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不管干什么似乎总会出现意外。 而且帝国朝廷也拥有随时创造意外的能力。 比如说他们这次选择了一条车队的必经之路,看起来万无一失,但有可能朝廷安排人临时开一条路出来。 普通马车对行驶道路的要求比较高,否则不禁车会因为恶劣的路面损坏,车里面坐着的人同样要遭大罪。 但东巡车队的马车都是公输家族特制的,抗压避震的能力都拉满了,虽说到不了越野的地步,可寻常土路怎么都是能走的。 一些原本不通的地方,比如被树林阻隔,开通起来并不困难,如此就能在短时间内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专供于东巡车队使用。 若真是如此,墨家就有的麻烦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 刺杀皇帝,本来就是天下最大的麻烦。 ……………… 在上次盖聂到访以后,将军府又一次迎来了一位罕见的稀客。 不过和偷摸翻墙进来的盖聂不同,这一位是光明正大,提前两日递了拜帖,然后才准点登门拜访的。 桑海城中,会主动找古寻,敢主动找古寻,又会这么有礼貌的找古寻的,只有儒家小圣贤庄之人。 这位拜访者正是齐鲁三杰之首,儒家掌门伏念。 人家正经递了拜帖,古寻也不好太怠慢,亲自去将军府门口迎接伏念,然后引到了自己居住的别院。 路上寒暄一番废话,然后进屋倒好茶,各自落座后,古寻懒得废话,直入正题,率先开口问道: “伏念先生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有一事相问。” 伏念见古寻这么干脆,索性也不遮掩,坦言说道,“想问问扶苏公子的事。” “哦……”古寻愣了一下,旋即想通了个中关窍,恍然的点了点头,“看来伏念先生也是为了这几日朝中的纷扰。” “不过以你的智慧,不难看出这其实没什么用吧?” 伏念点了点头,“以军功为由请求召回扶苏殿下,自是意义不大。” “但是扶苏殿下的事,也确实该想办法处理一下了。” “看来小圣贤庄很希望扶苏能继承皇位。”古寻闻言抿了口茶,笑着回道。 伏念也不遮掩,点头回道,“无论从任何方面考量,扶苏殿下都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他若是一直被贬谪在外,只怕朝廷内部会人心浮动,局势不稳。” 立储,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关系到朝野的安定。 原本皇帝虽然没立储君,但所有人都认为长公子扶苏是唯一人选,所以近似于有储君了。 但扶苏被贬谪,等于原本稳定的储君之位再次陷入了不确定之中,谁都有可能夺取。 伏念着急,一是因为朝廷确实需要一位储君,二是担心储君之位真的落到别人头上。 这位置,只要不确定,那扶苏回来就还近乎于是他的,但只要定下了,哪怕扶苏回来也很难再夺回来了。 古寻不急不徐的继续喝了两口茶后才缓声回道,“我理解伏念先生的担心,恐怕你之所以直接来找我,也是不解于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伏念点了点头,“心中确有几分疑惑。” “你疑惑,是因为你不了解皇帝。”古寻淡淡的回道,“他根本无意立储,扶苏在哪儿都一样。” “或者说,在咸阳还不如在北地,至少在北地有蒙恬,有流沙保护他。” 伏念陷入了沉默。 如果古寻说的是事实,皇帝根本无意立扶苏为储君,那扶苏在朝或许真的还不如在野。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故事,伏念也是知道的。 “可……储君之位迟迟不定,这朝局……”伏念有些费解,也有些不满的说了一句。 自古立储就是大事,嬴政如此作为,在伏念看来实在离谱。 皇位总是要传给自己儿子的,哪怕不喜欢扶苏,储君也可以立个别人啊! 一直憋着不管算什么事? “皇帝有个长生梦,梦不醒,他如何肯承认自己会死呢?”古寻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看来,是伏念莽撞了。”伏念叹息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在帝国,一切问题都有办法解决,唯独皇帝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既然是无解的问题,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伏念是没辙,就看作为扶苏老师的古寻能不能有所作为了。 “今日叨扰了,伏念告辞。”没有多做拖沓,伏念直接起身告辞。 ……………… 在古寻和伏念讨论扶苏问题的同时,东巡车队中的赵高也迎来了他的访客。 当然,他并不认为来的是客,只认为是自己的属下,甚至只是奴仆。 见‘田言’,赵高当然不会在车队里见,而是趁着队伍休整,带人跑到车队几里外的一处深林中。 他带着人摆好架势,‘田言’也适时的随之现身。 作为罗网首领,赵高在见罗网杀手的时候,排场肯定不能丢。 六剑奴像上次一样,特意搬了一把奢华大气的宽大靠椅过来。 赵高慵懒的瘫坐在椅子上,身后则是长相体态各异的六剑奴。 看着和上一次见面极为相似的场面,‘田言’嘴角带着笑,拎着属镂剑一步一步走近,然后抬手躬身一礼: “属镂,见过赵高大人。” “哼!”赵高阴柔冰冷的嗓音响起,发出一声闷哼,随后语气不阴不阳的说道,“原来你还是罗网的人啊,倒让我很意外呢。” 面对赵高的阴阳怪气,‘田言’平静的回道,“大人说笑了。” “说笑?”赵高哼笑着回道,“若不是说笑,按照罗网的规矩,违背命令该是什么下场?” 赵高命令禁止田言继续借用罗网的渠道打探皇帝的情报,结果她还是没停手,哪怕收到了他发去的令函也没收手。 按照罗网的规矩,这没别的处罚,就得死! ‘田言’依旧风轻云淡,“我只是想确保命令确实来自大人你,以免遭骗。” “哼!”赵高冷笑一声,抬手随意摆了一下,“这种空话你就不必对我说了。” “再有下次,罗网不会容忍!” “谢大人体谅。”‘田言’也不强辩,见赵高肯松口,也立马服软。 “还有,停止你现在的一切行动!”赵高接着命令道。 “此事,我已答应神农堂主朱家,实在无法中途拒绝。”这个问题,‘田言’就不能轻易松口了。 “那是你的事。”赵高不理会她的解释,充分展示罗网的做事准则——只求结果,不问过程。 “此事事关属下进一步掌控农家六堂,实在无法放弃,望大人给予支持。”‘田言’只能继续咬着不松口。 “我说了,那是你的事!”赵高加重语气,同样并未退让半分。 现在,他们两边都在抻着。 ‘田言’必须坚持,以隐晦的向赵高表明自己确实有心支持青龙计划实施。 赵高则必须命令‘田言’停手,在这件事上他不能表现出对农家的半点支持——这件事指的是‘田言’窥探皇帝情报,和青龙计划不直接相关。 至于青龙计划,他们俩根本就不能直接提起,只要提了赵高就必须出手阻止,否则日后就有可能惹上麻烦。 当然,双方一直抻着肯定不行,迟早会扯断线。 还是需要有人让步,而这个人只能是‘田言’——赵高的身份地位,以及心态,都不允许他向自己的属下让步。 ‘田言’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 两人接下来又来回辩驳了几回。 赵高咬死就一句话——我不管,你得停手。 ‘田言’则从各个角度解释自己不能放弃,以及为什么不能放弃。 最后,双方皆陷入了沉默。 气氛逐渐僵持,‘田言’才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我可以不借用罗网的力量继续调查情报,但农家不能停手!” “我必须要完成和朱家的交易。” “我只问罗网的事,农家……那是你的事。”‘田言’松口,赵高的回答也随之改变。 两人全程没有提青龙计划半个字,所以尽管都心知背后牵扯的是这个计划,但明面上的内容确实只有‘农家窥探皇帝情报’这一点。 赵高有责任,也有义务确保罗网不会泄露皇帝的绝密情报,但农家要查什么就不归他管了,也不由他负责。 哪怕青龙计划最后闹大,朝廷追查,赵高最多就落点失察疏忽之罪,根本无关痛痒。 说到这里,尽管青龙计划的事情还没有做任何实质处理,但赵高已经开始走人。 六剑奴直接抬着椅子,连人一起架走了。 临走前,赵高最后‘叮嘱’了一句,“记住,再有抗命之举,能来见我的就只有你的脑袋了!” ‘田言’对赵高的突然离去并不惊讶,平静的目送他离开了。 这场见面双方目的都是试探态度,至于接下来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那就不能明着说了——虽然看起来他们这见面也不怎么明。 赵高的态度的虽然更为含糊不清,但‘田言’判断,他大概率是愿意趟这趟浑水的,否则对自己的态度应该会更加强硬与不讲情面。 不出意外,赵高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蓄势待发 “大人,有消息了!” 将军府内,章邯匆匆而来,向古寻汇报了一个消息。 “哪方面的消息?”古寻让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愣,反问道。 “就是此前大人吩咐末将盯住的那些人,他们有动作了。”章邯赶紧解释。 古寻恍然,看来是罗网那边动起来了。 “他们在做什么?” “联络农家。”章邯回答了问题,进而补充道,“最近这几天,农家的动作也很大,一直在大肆搜罗情报,还积极联络各个消息灵通的势力。” “他们看起来是在响应农家,提供帮助。” 古寻不由笑了一声,章邯这个‘看起来’用的真是巧妙。 “农家搜集的是哪方面的情报?”古寻没有急着讨论那些和罗网有瓜葛的人,先问起了农家那边的事。 “各方面的都有,看起来没有针对性。”章邯垂首恭声回答道,又用了一次‘看起来’,基本上懂得都懂。 古寻坐在石桌旁,手指在光滑坚硬的桌面上随意点动着,轻声回道,“看来,赵高还是决定推一把了。” “你说,他现在知道青龙计划的真正内核了吗?” 章邯犹豫了好一会,也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管农家新侠魁对罗网到底是什么态度,只要没打算翻脸,赵高需要的情报她是必须提供的。 青龙计划的真正内容,自然就会暴露给赵高。 而赵高在做出决定前,必然会先弄清楚计划的绝大部分内容,否则他不会冒然行动。 换言之,他大概率是在知道墨家青龙计划是为了刺杀嬴政后,还是做出了推波助澜的决定。 这个胆子,说是可以包天一点不为过。 章邯没有明言回答古寻,倒不是因为不敢说,而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赵高的胆子之大,已经完全超出了章邯的想象,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的所作所为,索性简单的点个头给出自己的回答。 古寻见状笑呵呵的评价了一句,“罗网,确实是帝国最锋利的刀,你的影密卫远不如矣。” 章邯对此只能苦笑。 这一点,他现在反驳不了一点。 罗网确实是最锋利的,已经锋利到开始噬主了,谨守规矩的影密卫那是拍马也难赶万一。 “我们要阻止吗?”接着,章邯问了一个问题。 章邯依然认为他们应该阻止罗网促成青龙计划,虽然上一次古寻给他安排任务时表露出的态度其实很含糊。 然后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当然不。” 古寻平静的说着惊骇世俗的话语,“你要做的,是给罗网帮帮忙,帮赵高收拾他留下的任何线索或破绽。” “帮他们!?”虽然知道古寻的答案会让自己很意外,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离谱,不由失声惊叫道。 “我们不应该阻止他们吗?” “阻止?如何阻止?”古寻瞥了他一眼,淡定的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章邯话说一半,突然卡住了。 阻止罗网能做到吗? 当然能! 或许会很麻烦,但破坏罗网的暗中支持不算特别难。 因为这件事他们完全见不了光。 可阻止罗网容易,阻止农家,阻止墨家,阻止青龙计划就不容易了。 一场注定的麻烦,只排除掉其中最无关紧要的罗网,确实意义不大。 章邯改口回道,“可是也不能就此放纵罗网吧?” “《道德经》有云: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古寻平淡的回道,“让罗网更猖獗一些,对我们不是坏事。” “赵高既然想折腾,就让他折腾个够!” 古寻这话说的是事实,对流沙来说,罗网越疯狂越好,反正扶苏已经去了北地,赵高就是发癫也癫不到他们头上。 不过对帝国来说,就未必如此了。 古寻完全是站在流沙的立场说的这话。 而章邯的立场,就要微妙的多了,所以对这话他不敢苟同,却也不敢反对,只是干笑着不接话。 古寻没理会他的反应,接着说道,“照我说的办就是了,有何后果也是我担着。” 章邯犹豫一下后,垂首拱手回道,“末将遵命。” 不管怎么说,章邯现在都是长公子扶苏麾下的人,身为扶苏老师的古寻的话他不能不听,除非他将此事直接呈报皇帝。 但如果选择呈报皇帝,且不考虑皇帝信不信的问题,光是会得罪古寻,或者说整个长公子派系这一点就是章邯承担不起的后果。 他忠于帝国,却也没傻到愚忠的地步,否则之前就会在皇帝面前跟赵高直接撕破脸了。 站队这件事,很多时候是不得不做的,哪怕心里只想忠于帝国,忠于皇帝,也未必就能保持中立。 毕竟你想忠于皇帝,皇帝也未必信你足够忠诚。 否则的话,蒙恬也不必和长公子扶苏走的那么近了。 从影密卫被皇帝转交予长公子扶苏那一刻起,站队就是章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 东郡,大泽山,烈山堂堂口。 虽然田言已经不是烈山堂主了,但她平日还是喜欢待在这里,处理事情也大都在这儿。 尽管不合规矩,此时的农家却也没谁能管她的闲事了。 烈山堂内,田虎抱着胳膊,一脸不爽的来回走动,“我说侠魁,咱们突然费这么大力气搞这么大动静,有必要吗?” 田言坐在一旁,苍白的小脸非常平静,回道,“这是我与朱家的一笔交易,成了,农家六堂就会变得更团结。” 换言之,就是田言对农家的掌控力度会进一步上升。 这当然是好事,田虎也承认,但他信不过朱家。 “朱家那个老匹夫,一向诡计多端,他的话能信?”田虎大手一挥,咋咋呼呼的质疑道。 如果这真的是田言和朱家的交易,田虎的担心可以说不无道理,可惜这只是一个托词,他注定是瞎动脑筋。 ‘田言’去见过赵高后,另外又向罗网提出了数次提供援助的请求,得到的回应都是没有回应。 之前掩日还会过来警告一番,并明确拒绝,现在干脆就是不搭理你。 罗网也开始彻底拒绝为田言提供任何有关皇帝的情报。 种种迹象表明,虽然不知道赵高接下来具体打算怎么操作,但罗网本身肯定不会出面了。 不过赵高肯定还是会出手的,否则她得到回应就不该是无视——无视,看起来比拒绝更无情,实际上却更暧昧不清,更有操作的余地。 于是田言就开始广而告之的搜集情报,准备以此来接下赵高的后招。 这些事,田言不想跟田虎解释太多,只是回应道,“此事,我自有计较,照我说的办就是。” “……嗨!行行行。”因为田言过去的种种战绩,田虎没有继续质疑,只是无奈的答应下来。 这时候,一名烈山堂弟子匆匆走了进来: “侠魁,二当家,有新消息。” 田言立刻起身,“走,去看看吧。” 田虎见状翻了个白眼,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跟上。 ……………… 在帝国的东方风云际会之时,关中地区的一件小事也即将发生。 道家天人两宗数年一度的天人论剑即将开始了。 太乙山上,人宗大殿内,逍遥子盘坐着静心打坐。 一名人宗弟子快步走进大殿,轻声汇报道: “掌门师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天宗那边呢?”逍遥子并未起身,背对着弟子语气平静的问道。 “他们……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回应。” 对天宗来说,没回应,就是没意见,也就是将事情全权交托给人宗处理。 逍遥子背对着弟子点了点头,“嗯……观礼的宾客都统计好了吗?” “统计完了。”人宗弟子回答道,“这次天人论剑,参加观礼的人数比往届少了一些,来信明确表明会来观礼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往届天人论剑的观礼人数一般也就三十人左右,其中还会有几个提前没说,临时过来的。 算下来,这一次大概少了十人左右。 这一方面是因为齐鲁那边才是现在的风云汇聚之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如今天下的局势和过去不一样了。 帝国彻底君临天下,很多江湖势力陷入沉寂,几乎不再活动,而有些势力越发活跃,但活跃的方向比较特别。 天人两宗的论剑大比固然是个热闹,愿意凑的人也还是少了,毕竟就是两位高手打架,除了看个眼热外没别的用。 至于说看高手打架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基本属于话本小说里才存在的故事。 实力不足的人看不出门道,看得出门道的人实力都不差了,不可能凭空提升。 对于人少了这件事,逍遥子也不在意。 天人论剑之所以允许旁人观礼,主要是出于礼貌考虑,算是和外界联络较少的道家为数不多的交流渠道。 要是按照两宗弟子的想法,最好一个观礼的都没有。 而这次论剑,逍遥子更是希望一个外人都没有,以免局势发生什么意外,有外人在不好收拾。 可惜,有人主动来函询问天人论剑的事,逍遥子也不好突然就把人家拒之门外,只能照往常一样处理。 “做好接待这些客人的准备,莫要失了礼数。”逍遥子吩咐道,“还有,天宗那边该问还是问一句,免得生了误会。” “弟子明白。” ……………… 桑海郊外,墨家据点内。 班大师依旧守在地图旁,不过脸色很是苍白,眼球凸出,遍布血丝,似乎多日来一直休息不好。 之所以还看地图,是因为他总还想继续寻找更合适的伏击位置,同时也在考虑各种备用的位置。 这种事,不早做准备很可能会坏事。 至于他的脸色,就是单纯的累的。 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筹备青龙计划的事不说,还得加班加点和其他墨家弟子一起准备可能要用到的各类机关造物和机关兽。 两头忙碌之下,他这个岁数没有昏死过去已经殊为不错了。 这时候,高渐离和雪女走了进来,两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青龙计划的各项安排,与农家那边派来的弟子的交接……他们俩每天也是一堆事,不得片刻休息。 不过比之班大师还是稍好一些,而且他们俩年轻,武功又高,所以只是有些精神不振。 两人进来想说话,却看见班大师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俱是一惊。 雪女先开口道,“班大师,你脸色怎么差到了如此地步!?” 班大师摆了摆手,声音有气无力的回道,“没事,就是有些劳累,回头休息一下就好。” 高渐离立刻沉声说道,“不要等了,现在就去休息吧。” 班大师不接茬,只是甩了甩手,然后强行把话题扯回正事上: “你们俩来,是又收到了农家的消息吗?” “别说了,先休息去吧,班大师。”雪女也跟着苦口劝说道。 班大师却只是坐下,强撑着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你们先说事,说完我就去休息。” 实在拗不过班大师,两人对视一眼,也只好先说正事: “农家来了确切消息,可以弄到东巡车队的机密情报。” “什么途径?”班大师也是累的不行,不愿多说废话,只问关键。 高渐离和雪女再次对视一眼,后者神色有些奇怪的回道: “说是……一些残存下来的六国旧贵族,他们在朝廷内部有些自己人,能提供情报。” “六国旧贵族……”这个答案出乎了班大师的预料,让他有些迷糊,多日来休息不足导致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关键点。 高渐离见状,再次劝说道,“去休息吧,班大师,这些事我们会处理的。” 班大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确实有些遭不住了,最重要的是人虽然强撑着,脑子却有些停摆了,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没用还兀自坚持就没必要了,不如去歇着。 “那老头子我去歇一会儿,有事记得及时跟我说。” “放心吧。”雪女朝他点了点头。 班大师见状,起身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这里。 剩下高渐离和雪女互相对视一眼,都颇为担心的叹了口气。 班大师一惊一把年纪了,在这个时代算是高龄,实在经不起折腾,他们两个不免有些担心。 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高渐离只能按下心头的担心,对雪女说道: “我们先研究一下,农家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吧。”(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明晰问题 “农家最近闹出来的动静咱们都知道。”雪女先开口分析道,“真的有六国的残余势力和他们联系上,并非不可能。” 高渐离点了点头,也认可这一点,“农家既然说了情报是六国残余贵族提供的,至少这群人是一定存在的。” “但这并不代表情报真的是他们提供的。” “农家的行为,本身就充满了问题!” 像农家这种广而告之收集情报的方法,高渐离他们不说闻所未闻,至少也算是开了大眼。 最重要的是,为了保密农家采取的还是广撒网式的收集法,光说要情报,却不说要什么情报。 如此大海捞针,怎么就碰巧撞见了一群恰好在朝廷内部颇有能量的六国残余贵族? 天上掉馅饼,还是在自己正饿的时候,这种事连大铁锤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有问题。 雪女眉头蹙起,清冷的嗓音随之响起,“农家如此遮掩,但凡对内情稍有了解,就不可能瞒得住。” “他们的新侠魁到底想做什么?” 高渐离右手微微攥紧,沉声回道,“要么,她觉得如此敷衍就足以糊弄墨家,要么,她就没想瞒住墨家,只是以此糊弄一下完全不知情的其他江湖势力。” 雪女没问哪种可能性概率更高——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只是为了在其他势力面前遮掩一二,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雪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高渐离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 “农家的许多作为根本是不必要的,可她还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背后,一定另有深意,可惜……单靠这点信息,无法做出可靠的猜测。”高渐离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不过,背后或许有罗网的左右。” 雪女强调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农家的情报是否可信。” 高渐离沉声回道,“这就需要和农家那边进一步交涉了……若是时间来得及,最好还是安排一个人亲自去一趟大泽山。” “我现在出发!”雪女雷厉风行的就想立刻出发。 高渐离却伸手拦住了她,“不要着急,还是先试探一下农家的态度,否则你去了也没用,只怕还会加剧两派之间的矛盾。” “嗯……”雪女轻叹一声,却也知道急不得,只能改口道,“我去联系刘季。” “嗯……也通知一下子房,看看他的想法。”高渐离补充道。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做事也得激进一些了。 “对了,再请端木姑娘过来,给班大师看看身体,别累出了病。”高渐离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了。”雪女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独留高渐离一人,看着桌案上的大地图,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未及多时,接到消息的张良匆匆赶来。 雪女则带着端木蓉先去瞧了瞧班大师。 没啥大问题,就是这几日忙碌不休之下累的,端木蓉留了些温补的药物,让班大师这两天多加休息后就走了。 张良看着雪女和高渐离同样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不由提醒道: “两位也得注意一下,大事在即,可得保重身体。” “有劳子房关心了,我们只是有些疲倦罢了,抽空稍作休憩即可无碍。”高渐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雪女将话题转回正题,“还是先说正事吧。” 张良闻言也没有多劝。 和一把年纪的班大师不同,这俩年轻人再怎么熬也不至于累出个好歹,无非就是状态差点,问题不大。 “那就说说正事吧,两位匆匆找我来,是又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是这样的……”雪女简明扼要的向张良陈述了一遍农家那边的情况,以及她和高渐离分析出来的结论。 张良听完后,眼珠转动几圈后,含笑回道,“良,心中大概有数了。” 高渐离雪女闻言自是一喜,急忙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首先,二位的判断中有一点很重要。”张良伸出一根手指,笑呵呵的解答道,“那就是这一切背后和罗网脱不了干系。” “可罗网到底想做什么呢?”高渐离追问道。 “不急,既然抓住了罗网这个线头,咱们一点点将其捋开便是。”张良抬手虚按,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随即娓娓道来。 “农家的所作所为,目的姑且不论,从结果来看,答案是惟一的——那就是改变了情报的获取渠道。” “农家的情报获取渠道由罗网,变更为了反秦势力。” “这或许并不足以取信墨家,却足以将罗网从此事中撇清出去,让青龙计划变成一个纯粹的由反秦势力传串联策划并实施的谋逆大案。” “这些,高统领你们应该可以理解。” 高渐离和雪女听完已是恍然的点了点头,前者开口说道,“原来是罗网为了洗清干系——也是,刺杀嬴政这件事,就算是赵高恐怕也不敢沾染半点因果关系。” “但他还是决定插手了。”张良笑呵呵接过话茬说道,“否则农家也不必做这一层遮掩,更不会承诺如约提供情报。” “赵高的胆量,比我想象的要大不少。” “那是否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雪女一听,就想对罗网动手。 不论是从古寻那算,还是从墨家自己这边算,对付罗网都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张良这个古寻的好友却笑眯眯的提醒道,“如今,还是以青龙计划为重,节外生枝并非明智之举。” 想利用这个机会对付赵高,无论成功与否,势必都会影响到青龙计划的继续进行。 雪女虽然很想弄死赵高,却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叹声说道,“是我孟浪莽撞了。” 高渐离赶紧将话题引回青龙计划上,“如此,农家的奇怪举动我们是弄清楚缘由了,但他们提供的情报本质上应该还是罗网,如何能信呢?” 张良对此并不反驳,点了点头道,“这个问题,确实没有解决。” “罗网撇清自己,既可能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洗清自己的责任,但也可能是为了麻痹我们,引诱我们掉入他们设好的陷阱。” “当然,我必须说前者的概率要大一些。” 罗网这种撇清自己的操作很粗糙,在皇帝那边糊弄事够用,想以此麻痹墨家却很难——皇帝会偏袒赵高,可墨家不会,有点怀疑就足够了。 “子房也没有办法吗?”高渐离不死心的追问道。 张良含笑回道,“想要弄清楚罗网的真实想法,唯有从农家下手,或者说从农家那位新侠魁下手。” “只是人心难测,我也不可能相距千里去凭空揣测她的想法。” “这件事,只怕还是要高统领你们想办法解决了。” 高渐离微微叹了口气,“如此,只怕还要派人专门走一趟大泽山了。” 张良点了点头,“确实需要见上一面。” “嗯……我先去见刘季一面,看看他的态度。”高渐离稍作思虑后,便拿定了主意。 原本他想借助刘季这个传话筒,远程试探一下农家总部那边的态度,再考虑是否派人去的事。 现在却是放弃了这绕圈子的做法,决定直接试探一下刘季的态度,若是没什么大问题,就直接派人。 时间宝贵,还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张良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农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并未额外再做安排。 反正横竖墨家都会得到想要的答复。 ……………… “见侠魁?” 在墨家为刘季安排的居所中,听到登门拜访的高渐离提出的要求,刘季愣住了。 “怎么,有什么不便之处吗?”高渐离见他这个反应,心下一沉,还以为农家真有什么问题。 刘季回过神急忙摆手,“没……没有,不是不方便,是有些意外。” “嘿嘿!”说着话,他嬉笑着挠了挠头,“不瞒高先生你说,我刚收到大哥的来信,他说侠魁不日就会亲临桑海,与你们墨家商议青龙计划。” 这下轮到高渐离发楞了,怔了一下才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道,“田言侠魁要亲自过来?” “对。”刘季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大哥说侠魁已经决定动身,应该也就是数日的光景就到了。” “如此……甚好!”得到准信的高渐离自是大喜。 田言亲自来桑海和墨家会谈,无疑是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 毕竟,之前在名义上墨家始终是在和神农堂合作,而不是和农家,与这位农家侠魁的所有交流也都隔了一层朱家。 看起来,就像是农家并未真正入场,这位侠魁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现在田言亲赴桑海,就代表农家正式走到了青龙计划的台前。 如果她打算配合罗网暗算墨家,想来是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台前的。 得了这个结果,可比派人去大泽山要强上无数倍。 “既如此,我回去便让人收拾准备,扫榻以待田言侠魁亲临。”高渐离抬手抱拳一礼说道。 “高先生客气了,客气了。”刘季笑呵呵的还了一礼。 ……………… 桑海城中,将军府。 刚收到了一些新情报的章邯步履飞快的走向古寻的别院,进去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章邯陷入了沉默。 近几日都没听说自家大人有在街上闲逛,现在连居所里也不见人,难道……离开桑海了? 不应该啊,他走应该会跟自己说一声啊…… 想了一会儿后,章邯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恍然。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章邯也不再逗留,转身直接离开了将军府。 这些情报算不上多重要,只是例行找古寻汇报一下,既然人暂时不在,那就先搁置好了。 ……………… 关中地区,太乙山。 是日晌午。 一贯冷清素静的道家山门太乙山,今日难得的出现了一缕烟火气。 在天人两宗山门的分界中央,也是太乙山的山腰位置,有一大片空地,而在空地的中央,有一座略微高于地面的铺有太极阴阳鱼纹路的石台。 这便是世人皆知的太乙山观妙台,看起来倒是朴实无华,平平无奇。 不过想来也是,一座论道比武的擂台,本也就不可能多华丽。 它能闻名于世,靠的也是五年一届的天人两宗论剑比武。 历代道家高人,都会在这座石台上一展实力,并为自己,为自己的宗门争夺道家掌门信物,也是剑谱第六的名剑雪霁。 道家天人两宗分裂也有多年,不过两宗的冲突基本都限制在了这座朴实的观妙台之上。 不得不说,当年的天人两宗先辈定下这五年一届的妙台之约,倒也算是一步好棋,成功的让天人两宗的恩怨基本都消弭于这观妙台之上。 当然,万事都难十全十美。 妙台之约固然让天人两宗的争端扩散到道家山门之外,这论剑比武之间却也容易生出新的嫌隙与仇怨。 比如说……十年前的那场天人论剑。 天宗掌门赤松子重伤,而后不久便羽化逝世,至此天宗进入了十年的掌门离线制。 当然,了解实情的人都知道这罪责不在参战的另一方人宗掌门逍遥子身上。 他见赤松子不敌时是点到为止了的,但赤松子不肯放弃,非要争夺雪霁的持有权,逍遥子也只能无奈奉陪。 即使一再收手,可已经年迈体衰的赤松子还是因此重伤,随后不治身亡。 但道理是道理,即使是天宗弟子也不都是全然无情,只有理智的。 虽然他们大都没有因此而怨愤人宗,却多少存了些不满之意。 因此这一届的天人论剑,虽然受外界的关注度比较低,但两宗弟子却颇为关心。 早早的,观妙台所在的空地便站了一圈又一圈的两宗弟子。 其中还有一身蓝衣,和旁人有些格格不入的小灵。 那日被晓梦撵滚蛋后,他本想直接去桑海找天明他们,不过中途还是又折返了天宗。 天人论剑,他不怎么关心,但他大概是天宗内部最在意赤松子之死的人,所以这场晓梦和逍遥子的首战结果,他也格外在意。 说直白点就是他想过来看逍遥子输——当然,他不知道晓梦能不能赢逍遥子,虽然前者看着很自信。 除了这些天人两宗的弟子外,观妙台周围还站了不少衣着打扮和道家完全不合的人,约莫二十来人。 这些就是来观礼天人论剑的外人。(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论剑在即 道家不是儒家,没有太多礼数,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规矩。 天宗如此,人宗也差不多。 所以这些人尽管算是道家请来的,却也并未额外做接待,只是由人宗弟子亲自引来了这观妙台所在,等待论剑开始。 这些人也都清楚道家天人两宗的行事作风,其中不乏参加过多次天人论剑的人,所以也没谁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各自相熟的三五成团聚在一起闲聊。 一般来说,道家天人论剑,其他诸子大派都会派人来观礼。 但是墨家现在在全力筹备青龙计划,农家要从旁协助,这两家都顾不上这边。 法家基本不通江湖事,和道家也不对付,从来不掺和这些。 儒家和道家的关系也比较微妙,极少会过问天人论剑的事,加之现在小圣贤庄也是多事之秋,伏念也没管。 至于诸如兵、阴阳家、纵横家之类的其他诸子百家,就更不必说了。 不是人丁单薄(纵横),就是关系不好(阴阳),再者就干脆不成派系(兵家),哪怕来了人也是以个人的名义,而非诸子百家。 惟一一个例外,便是名家的公孙玲珑。 她是以名家当代当家人的身份来观礼的……虽说道家弟子其实都觉得她不如不来。 万一这丑鬼干扰到了论剑大比中的二位掌门怎么办? 情绪也是影响战力的重要环节,而公孙玲珑这个女人的外貌显然很搞人心态。 顺便一说,公孙玲珑不是独行,她身边还跟着楚南公。 这位老先生倒是不在乎公孙玲珑的长相……或者说他可能压根就看不见。 除此以外的人,基本都来自于关中地区或者中原地区(狭义上的)的地方门派,要么和道家的关系比较亲近,要么和道家山门的位置比较接近。 这一次天人论剑虽然被帝国内其他地区一波又一波的事件影响,声势不算多大,但来的人讨论的倒都很热闹。 因为论剑双方的差距看起来很悬殊。 天宗掌门晓梦今年不过刚满十八岁。 而人宗掌门逍遥子早在三十年前都已经是名满关中的豪侠义士了,现如今已是年近花甲的‘高龄老人’——在这个时代,五十多岁绝对不年轻,说一句高寿有些夸张,但绝对是个老人。 而时间,毫无疑问是武功修行最重要的一环。 二人差了起码三十年的修行时间,在任何人看来,都堪称天壤之别了。 不过晓梦偏偏是个特殊的——她是天才,几乎超出旁人想象能力的天才。 年仅八岁,就能击败天宗六大长老,让避世多年的北冥子大师破格录为关门弟子,而后更是一举闭关潜修十年,直至今日才出关不久。 十八岁打五十多岁,能打赢的话简直就是奇迹,而天才往往就是能创造奇迹的。 所以这一局天人论剑虽然在几乎所有人眼里都是逍遥子赢面更大,却也让所有人都有些期待奇迹出现。 换言之,悬念感拉满。 空地上,公孙玲珑晃动着她那支可以充当面具的扇子,声音一贯矫揉造作的向身旁的楚南公问道: “南公,这场论剑那个叫晓梦的丫头是不是输定了?” 公孙玲珑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和晓梦没仇,但也有仇……或者应该说她和天底下所有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有仇。 楚南公捋着自己花白浓密的长须,操着衰老虚弱的声音笑呵呵回道: “这也未必。” “未必?”公孙玲珑一怔,不解的反问道,“怎么会未必呢?” “这晓梦虽有天才之名,可那人宗逍遥子都已经成名多年,二人年岁悬殊,天赋也弥补不了其中差别吧?” “可天才是不讲道理的。”楚南公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所谓天才,便是能将自己的天赋潜力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发掘出来的人。 天才未必都能成强者——这不是说中途夭折的情况,而是每个人能达到的境界终归是有限的。 有些人穷其一生,可能就只能落个二三流水平。 有些人却能成为盖聂那样的绝世高手。 天才武功进境都很快,但快只意味着能花费更少的时间达到巅峰,而他们所能达到的巅峰高度却未必能如盖聂那般。 比如高渐离,比如雪女,又比如陈和,他们都是天下间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基本都在三十岁左右就到达了其他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顶尖高手层次。 但他们基本也就如此了,很可能往后几十年都无法再进一步提升,更无法达到盖聂那般的绝世之境。 其实盖聂也是如此。 天才往往代表的只是增长速度,至于最大值,就不好说了。 江湖上有盖聂这类武功进境速度,以及武功巅峰都很高的不世奇才,也有只是修炼的快,自身极限却极为有限的人。 年纪轻轻就达到一流这等对常人来说已是相当不错的层次,往后却再无寸进。 这类人大都不被认为是天才,或者说被视作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类型。 但严格意义上人家就是天才。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晓梦的极限在哪里没人知道,她的成长速度到底有多快也没人说得清。 而逍遥子的一切,无论巅峰实力,还是成长速度,基本上都可以说已经盖棺定论了。 一个有无限可能的人,对决一个一切已经定死的人,结果如何自然是未知数。 楚南公曾在小圣贤庄见识过晓梦出手,虽然并非真正的战斗,却也足以窥见其人的天资之高,实力之强。 所以他还真说不出逍遥子稳赢的话。 “就那个小丫头……她有这么厉害?”公孙玲珑对此颇为不忿,抱着胳膊哼唧了一声。 楚南公情绪很平稳,始终笑呵呵的回道,“晓梦不仅天赋强,福缘也很不错呢,所以这一战就更有看头了。” “福缘……您老还会看这个?”公孙玲珑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调侃道。 楚南公被人称之为楚地贤者,而贤者指的是智者,可不是神棍……虽说他其实挺神棍的。 楚南公被淹没在浓密白眉之下小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呵呵的回道,“老头子我可不会看相,只是……能跟帝国国师动手还安然无恙的人,福缘怎么会不好呢?” 但凡运气差一点的人,敢跟古寻动手,只怕连骨灰都难保住,更不要说像晓梦那样正面挑衅古寻了。 当然,晓梦能安然无恙是因为和古寻的关系,但……如果她没福缘,也不会和古寻认识。 提及古寻,就算是公孙玲珑神色也不禁一缩,不是很想继续说下去。 她仗着自己的身份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毕竟她说到底也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身为名家这一代的领袖,没几个人会因为一点口角问题就杀她。 公孙玲珑自己也是个聪明人,面对不能耍嘴皮子的大人物,她一向能保持克制。 古寻,恰好是她最不敢招惹的人之一……尤其是在真正见过古寻后,她更是发自心底的恐惧这位帝国国师。 这也是古寻刻意为之的结果。 他也懒得和一个耍嘴皮子的女人多计较,但公孙玲珑杀伤力确实不一般,所以他特意恫吓了一番,以免意外。 “所以南公你更看好晓梦那丫头?”公孙玲珑将话题扯回了天人论剑。 楚南公闻言摇了摇头,“老头子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场天人论剑的结局,是否会和如今的天下局势一般,与过去迥然不同。” “啧啧……”公孙玲珑挑着眉头咂摸了几下嘴,没再和楚南公说话。 世上能和公孙玲珑聊得来的人不多,楚南公算是其中一个。 当然,他能和公孙玲珑聊得来,主要是因为这老头心态够平和,从不与公孙玲珑争执,又见多识广,永远乐呵呵的。 而公孙玲珑最不喜欢楚南公的一点就是,他经常说话说一半。 这很折磨人,偏偏她拿楚南公没什么办法。 现在她学聪明了,见楚南公话不说尽,就直接中止话题,不再多聊,以免闹得自己心里更痒痒。 而在观妙台的另一边,也有一个小群体正在讨论这次论剑,或者说是讨论这次论剑的参与者之一。 “那个晓梦,到底长什么样?”一袭火红长裙,提着玉女剑的红莲扫视着周围的人,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有点好奇,又有点暗恼。 在她身旁,是穿着一袭鹅黄长裙,怀里抱着古琴的弄玉。 她温柔的笑着,用温和柔软的声音回道,“听说,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呢。” 在两人对面,同样一身火红长裙,不过比红莲穿的要火辣艳丽的多的焰灵姬一边在掌心间操弄小火苗,一边笑盈盈的接话道: “那当然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了,两位妹妹也不想想,咱们家那位大老爷是个什么脾性,不是美人能让他看中?” “哼!”红莲听了这话很不高兴的哼唧了一声,但也觉得焰灵姬说的没一点毛病。 倒是弄玉帮自己的好大哥说了句话,“古大哥只是恰好救下了晓梦大师而已,他那人心最善了。” 焰灵姬笑了,“我的傻妹妹,你这话要是对外说出去,只怕能笑死不少人。” 古寻心善……是个很难评价对错的论题。 有不少人会附和弄玉的看法,但有更多的人会对此嗤之以鼻。 红莲这个时候倒是愿意给自己的情哥哥说点好话了,“古寻当然是好人,那些人都是在污蔑他!” 说古寻花心她愿意帮腔,但说古寻坏她可就不乐意了。 焰灵姬哄小孩似的无奈回道,“是是是,你们的情郎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还聊不聊那个道家的晓梦了?”焰灵姬接着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那女人在桑海的时候又刻意找过咱们家大老爷的麻烦,肯定是他惹下了情债。” 一说到古寻的滥情问题,红莲立刻又转换了阵营,“哼!说的一点不错!他还一直瞒着我……还有你们!” 晓梦的事,古寻没有特意隐瞒过谁,但也极少向旁人提起,红莲她们此前确实了解不多。 弄玉这时柔声替好大哥说话道,“或许是个误会?” “算算时间,古大哥与她结缘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呢,后来就入了天宗闭关潜修。” “说那位晓梦大师闭关十年,又是天宗的高人,性情可能有些古怪,所以才会闹出一些乌龙。” 焰灵姬一握拳,熄灭掌心的火苗,用手指撩动额前的秀发,笑盈盈的说道,“现在想那么多干嘛,等回头见了人再说。” “真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呢?” 这话让弄玉和红莲都不禁点了点头。 她们对晓梦的态度或许稍有差别,但都充满了好奇。 说起来,三个出尘脱俗的美女聚在一起,吸引眼球的能力自然无与伦比。 她们仨一开始也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主要是外来观礼者,天人两宗的弟子修心功夫还不错。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红莲与焰灵姬,知道她们可都是和古寻关系密切的人。 剩下一个弄玉他们不了解,却也基本认定也和古寻脱不了干系。 和这么一个大煞星有关系,美女再养眼他们也不敢多看,反而都躲得远远的。 为数不多的天宗弟子不喜和外人接触,本就独自躲在一角。 而人宗弟子也得了掌门逍遥子的交代,知道这三位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也都尽量敬而远之。 所以三人才能肆无忌惮的聚在一块议论晓梦,顺便diss古寻。 而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天上,朦胧的云层之中,似乎隐约有个影子。 ……………… 胶东郡,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因为高渐离等人的强制要求,班大师这几日一直都在修养,总算大致恢复了元气。 而今天,他就不能再歇着了。 因为按照刘季那边给的消息,今天农家新任侠魁田言,就要到桑海了。 墨家的高层自然要尽可能全部出面来迎接这位侠魁,以示尊重。 若是以前农墨交好之时,反而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可惜现在两家是在重建关系,任何有诚意的一方都不愿意失了礼数,以免被人误会是怠慢。 当然,他们只需要各自留下空闲时间等人来再出面即可,倒不必特意聚在一起随时准备迎接。 那样就太谄媚了,并不是平等结交该有的作为。(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天人之约 "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今天总算能有个彻底盖棺定论的结果了。"班大师坐在桌子旁,一边喝茶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若是亲自和农家新侠魁面谈都无法確定农家是否和罗网勾结,图谋坑害墨家,那班大师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和农家的合作,乃至重新调整青龙计划。 他可以接受与虎谋皮,但不能单纯的带著墨家往別人挖的坑里跳。 青龙计划本就是一步险之又险的绝路死棋,墨家决意执行也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 所以他们可以接受自己实力不足,计划失败而死,却不能让別人把自己给坑死。 "我相信,这次会有一个好结果。"一旁受邀而来,一同和农家侠魁的张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他说这话自然是很有自信。 田言只会利用罗网,不可能偏帮罗网。 盖聂也跟著帮腔说道,"农家不会弃诸子百家同气连枝之情谊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诸子百家从未有同气连枝之说,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派別都是竞爭关係。 像儒墨法道四家,不说是死敌,但互相之间绝对称不上和气。 在江湖上反倒好一些,在庙堂上,那就真是针锋相对了。 但现在情况与过去不同了,诸子百家已经不再爭鸣,因为天下只有一个国家,只有一个主人了。 帝国以法家理念治天下,对其他各派学说多有排斥。 所以原本不齐心的诸子百家,反而隱约开始有联合的意思了。 合纵连横的把戏,各大诸侯国互相玩了上百年,诸子百家当然也都精通。 当然,让盖聂有信心替农家说话的原因並不是这个。 田言会不会坑墨家他说不准,但她无论想干什么,总之如果要坑人,首先针对的肯定是罗网。 他们俩的话让班大师等人露出了一抹轻鬆。 虽说农家的態度肯定不是张良和盖聂能控制的,但这两位可是他们中脑子最好的人了。 他们俩的判断,班大师等人都愿意相信。 班大师捋著鬍子哈哈一笑,"那就借二位吉言了。" "希望一切顺利……按照小跖传回来的消息,嬴政的车队多则一个半月,少则一个月就会抵达桑海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代表大概一个月后,他们就要启动青龙计划,再次展开针对那位帝国始皇帝的刺杀了。 而这一次的杀局,将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凶险——无论是对嬴政来说,还是对他们这些刺杀者来说。 一个月后……基本就要入秋了,正合这一片肃杀之景。 沉默片刻后,张良笑著开口打破了死寂,转移话题说道: "说起来,今日好像就是新一届的天人之约了。" 这个话题让班大师一愣,旋即苦笑著点了点头,"確实,忙的差点都要忘了日子了。" "可惜这一次咱们要事缠身,却不能去见证一番了。" 高渐离沉声说道,"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班大师看著高渐离好奇道,"我记得你们之前说,在大泽山逍遥先生和那位晓梦掌门交过手了?" "有过切磋,但我们並未在场旁观,具体情况並不了解。"高渐离点头回道,"后来,逍遥先生也並未多言,不过……想来那位晓梦大师很不好对付。" "嘶……"班大师抽了口冷气,难以置信的惊声道,"难不成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还有可能贏下这场论剑!?" 虽说天才多半不讲道理,可要真发生这种情况,这晓梦未免就有点太过不讲道理了。 "这怎么可能!"大铁锤挠著头无法接受这种可能,"他们俩差了好几十岁,几十年的功力那晓梦拿什么挡?" "这事谁也说不准。"张良耸了耸肩,笑眯眯的说道,"天才嘛,大家都懂的。" "晓梦当年可是八岁就打败了天宗六大长老。" 张良这话让眾人纷纷以怪异的目光看向他。 八岁败天宗长老这事,但凡脑子还有点理智就知道肯定是假的,张良拿这个当论据可有点说服力不足。 张良对此只是笑笑,並未再说什么。 他之所以会认为晓梦有可能胜出,一方面確实是对方的天才之名,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古寻这个论外因素。 晓梦和古寻到底什么关係,张良也不清楚,但他们俩確实有关係是可以肯定的。 难说古寻没有教晓梦什么逆大天的奇技淫巧。 古寻这个人有多护短张良可太了解了,他肯定不会让逍遥子贏。 相较明確表態的张良,盖聂一脸平静,並未有在这个话题上说话的意思。 不过他不表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认为晓梦还是有机会贏的。 至於原因嘛……因为他就是个天才。 当然,十八岁时的盖聂肯定打不过现在的逍遥子。 不过晓梦能不能那就是她的事了。 说不定人家就是个十年就足以修炼到绝世高手层次的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呢? 盖聂虽然不是这种天才,但他恰好见过一个——天明。 如果没有封眠咒印的拖累,天明大概率十年就足以接近他所在的层次,堪称举世无双。 再出一个晓梦……也算可以接受。 盖聂对於天底下出现多少天才,亦或者是比他更强的高手,都不在意。 班大师轻嘆一声,捋著鬍子感慨道,"让你们说的,老头子我还真好奇起来了。" "太乙山的消息要传过来,估计得三四天后了……希望是个好结果吧。" 高渐离微微摇了摇头,虽为说话,却也看得出似乎对此並不看好。 对墨家来说,並不一定要逍遥子贏下天人论剑才算是好结果。 说白了,一场论剑决定的也只是接下来几年內雪霽剑的归属而已。 天人两宗都曾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没有执掌雪霽,也没见哪一宗要亡了。 哪怕输了,也无非就是逍遥子换一把新兵器而已,人宗不至於找不出一把合適的剑。 高渐离他们所担心的坏结果,是天人两宗因为这一次论剑而彻底走向决裂,道家自此彻底三分。 从逍遥子此前跟他们说的情况,以及晓梦对逍遥子的態度来看,这不是没有可能。 ……………… 太乙山,观妙台。 隨著日上正中,空中传来一连串破风声,隨即几道穿著天人两宗长老道袍的人落在了观妙台周围。 天宗六大长老,人宗五大长老,一共十一人——人宗少一个长老是因为木虚子叛逃被杀了。 身为两宗长老,他们既是天人论剑的见证者,也负责保证现场的秩序与安全。 倒不是怕有人捣乱,而是担心两大掌门交手波及到周围观战的人。 歷代天人两宗的掌门,即使是实力偏弱的也能位列顶尖高手的前列,相当一部分乾脆就是绝世高手这一层次。 这样的高手倾力交手,对於观战的人来说风险是不小的。 要说会伤到观礼的人也不至於,来的大都不是庸手,像公孙玲瓏这种不懂武功的只是少数。 只是人家来观礼,你把人家弄得灰头土脸那也不合適。 同时,他们也要在两位掌门打出真火的情况下,及时终止这场论剑之比。 这种情况在天人两宗的歷史上很少出现,但也不是没有。 事实上,上一次天人论剑,天宗长老就有出手阻止的想法,只是最终慢了一步,致使赤松子输了逍遥子一剑,受了不轻的伤。 对比歷届天人之约,赤松子受的伤不算是最严重的,只是他的年龄確实太大了。 十一位长老就位后,周遭的两宗弟子以及观礼之人都知道论剑大比即将开始,全都进一步远离了观妙台,将空间彻底让出来。 隨后,十一位长老围著观妙台绕成一圈,全部盘坐在地,抬手开始结印。 他们十一人的手势完全一致,是在催动同一种术法。 隨著天人两宗长老结印的动作,耀眼的金光从他们身上逸散而出,逐渐凝结成丝,显化为符文流转於天地,最终互相勾连形成了一面光壁将整个观妙台都围了起来。 看著在半空中流转不定,散发著熠熠金光形成光壁的符文字串,大多数第一次见证天人论剑的人都露出了惊嘆之色。 将真气驱离体外,並凝结为盾壁,对於在场的高手来说並不是难事,不过此种做法极耗真气,不能持久,且形成的真气壁障大小也很有限。 一般这种手段都是战斗中应急的时候,或者是跟別人拼內力的时候用。 像天人两宗长老形成的如此巨大的真气光幕,那就殊为难得了。 以观妙台超过十丈的直径来看,哪怕平均分摊到他们十一个人身上,每个人撑起的面积也是相当惊人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就支起壁障,显然论剑全程都要维持著,这时间可不短——两大高手对决,少则需要一两刻钟,多则半个时辰乃至更久都有可能。 想要撑这么久,天人两宗的长老內功修为足够高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他们使用的那套合击术法。 将十一人的內息凝成一股,在十一人中不断循环往復,不仅减少了消耗,而且加快了自身的恢復速度。 內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道家这一手,算是內行外行都能见识一番。 "嚯!还没开始,就这么大的阵仗了。"公孙玲瓏躲在最远的角落,一边晃动自己的面具扇子,一边惊嘆的说道。 楚南公捋著长须,笑呵呵的说道,"道家天人两宗,到底还是诸子百家中实力最为首屈一指的门派,这阵仗换了旁的门派,確实不好搞。" 道家天人两宗加起来,顶尖高手超过五位,逼近顶尖的好手超过十人,世上惟一能在质量和数量同时和道家匹敌的,就是从道家分裂出去的阴阳家——罗网流沙这种比较特殊的组织不算。 两人说话间,今日这场论剑比斗的真正正主也终於现身了。 没有什么前戏,也没有对来宾致词的环节,道家的原则和风格就是一切从简。 人来了就行,其他的一概不论。 在观妙台的两端各自闪过一道青光与一道金光过后,晓梦和逍遥子现身了。 逍遥子手持形状怪异的道家至宝雪霽,反手背於身后,另一只手捏了个法印,朝晓梦道了一礼: "晓梦师妹,今日,还请赐教了。" 对面的晓梦一挥手中秋驪,柔顺的浮尘长鬃甩在她的臂膀上,对逍遥子的问好直接视若无睹,很不客气的说道: "少说废话吧。" "今日,道家将再无天人之分。" 观妙台外的一处角落,红莲眼神锐利的盯著晓梦,主要是盯著晓梦胸前两坨突出物,以及腰肢长腿等比较引人注意的位置。 一边盯著,一边恨恨的嘀咕道,"就知道!就知道!古寻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焰灵姬则站在弄玉身边,整个人都要贴在她身上了,探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嬉笑道,"怎么样,弄玉妹妹,我说的没错吧?" "咱们那位大老爷,眼光最是挑剔了。" 弄玉稍稍让开身位,露出一个尷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选择了沉默以对。 弄玉一向是坚决维护古寻这个好大哥的,所以对焰灵姬的话她依然不认可。 晓梦长得漂亮,那是晓梦自己天生丽质,关她的古大哥什么事? 他只是见义勇为,扶危济困而已。 另一边的观妙台上,看晓梦如此不留情面的態度,逍遥子暗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手腕一抖,雪霽挽了个剑花,而后垂指地面: "晓梦师妹,小心了。" 晓梦毫不示弱,手掌也搭在了秋驪剑的剑柄之上。 新一届的天人论剑,就要真正开始了。 ………………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经过一个上午的等待,班大师他们终於等来了最期待的贵客——农家新任侠魁田言。 当然,来的其实是"田言"。 这一点盖聂知道,张良知道,但班大师等人不知道。 经过一番简单的寒暄介绍后,班大师等人带著"田言"来到准备好的会客室各自落座。 墨家这边已经备好了酒宴,正好也到饭点了,合该边吃边聊。 等待墨家弟子准备饭食的时候,班大师等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试探与交流。 "此番青龙计划的实施,还要多谢田言侠魁,以及农家的倾力支持,否则但以墨家之力,只怕难以为继。"班大师上来先给农家,给"田言带了个高帽。" "田言"玉容带笑,轻声回道,"班大师客气了,这本就是我农家分內之事。"(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试探‘田言 听到‘田言’如此回答,班大师眼神中掠过一抹疑色。 他一上来就吹捧‘田言’,一方面确实是表示感谢,因为农家确实帮了大忙。 另一方面,就是想初步试探一下‘田言’对青龙计划后续的态度。 是打算加大力度支持,并进一步深入参与? 还是点到为止,单纯作为一个协助者,一切由墨家主导? 田言的态度激进与否,可以暴露出很多问题。 不过她如此不咸不淡的回应,似乎还想绕绕圈子,并不急于表态。 思绪一转,班大师哈哈一笑,继续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得感谢田言侠魁的支持啊。”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青龙计划……成型于十余年前,彼时燕太子丹殿下尚在,农家的田光侠魁也还未失踪,昌平君仍是秦国的右相。” “短短十年,已是物是人非,时移事异。” “昌平君身死族灭,再无半点势力留存,燕丹殿下也在机关城之战中亡故。” “农家不仅侠魁田光失踪,连他失踪前选定的青龙计划传承人田猛和陈胜也是一死一失踪。” “如此情况,田言侠魁还愿意继续支持青龙计划,自然是对我墨家有恩。” ‘田言’笑容不改,操着清冷的声音回道,“青龙计划是当年田光侠魁亲自参与制定的,而烈山堂主与魁隗堂主只是他迫不得已之下留的以防万一的后手。” “如今田言既是新任侠魁,自当贯彻执行前任侠魁做出的决策,所谓传承人已没有实质意义。” “况且……墨家的高统领与铁统领,以及鬼谷的盖先生,此前在大泽山对农家多有帮助,也清楚农家此前遭外人算计的事实。” “农家的两位青龙计划传承人在事实上都已出了问题,也当由我这个侠魁来拨乱反正,重整六堂,再续多年前之旧事。” “如今帝国兵威凶盛,又隐隐剑指诸子百家,于情于理于势,青龙计划我农家都当与墨家共进退。” 班大师陈述青龙计划的来龙去脉,是为了强调如今执行这个计划的不易,以此来隐晦的询问‘田言’为什么还愿意来趟这个浑水。 按照高渐离等人所说,‘田言’这个农家新侠魁,似乎有意带领农家走出一条全新的路。 既然如此,曾经的盟友似乎也就可有可无了。 而‘田言’这次也终于愿意说点实在话了。 她明言自己确实有意重整农家,但并非要全面推翻上一任侠魁田光的一切,也无意和农家过去的故交一刀两断。 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强调只是在青龙计划上和墨家共进退,其他事不做保证。 同时,她也无意倒向帝国,因为帝国对诸子百家来势汹汹且不含善意,但她也没明说要彻底和帝国对着干。 顺便还否定了田猛和陈胜这两个理论上的青龙计划传承人的身份合法性,算是让他俩和青龙计划彻底割裂。 班大师等人听完这番话,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笑意。 表态是不要钱的,也是没有实质意义的,毕竟表态的人是否真心实意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 但‘田言’愿意明言表态,说明这事还能继续往下聊,就还有戏,还有向好的一面发展的可能。 总比上来就得到一个最差的结果强。 接下来,该聊点更直接,更实质的了。 此时酒席宴食也都已经呈上来了。 班大师端起酒杯,向‘田言’隔空敬道: “田言侠魁明辨是非,道理清晰,倒是老头子我太过执着往事了。” “我先敬一杯。” ‘田言’立刻同样举杯,不过不是酒,而是早先上的茶。 “班大师是前辈,当是田言这个做晚辈的先敬一杯才是。” “不过我自幼体弱,不宜饮酒,只能以茶代酒,还望诸位见谅。” 这话一出,班大师愣了一下。 以茶代酒班大师他们都没意见,又不是什么酒鬼,非得逼着人家喝个烂醉。 问题是‘田言’说自己自幼体弱,不宜饮酒……你这气足神完,内息悠长的样子,怎么看也跟‘弱’不沾边啊! 你特么在大泽山可是挑战过鬼谷纵横的人呐! 不过班大师他们回过神后也只是笑了笑,把这当做是田言不想饮酒的接口,并未在意。 “请!”班大师等人共同举杯,和‘田言’对饮一杯后,话题重新回到正事上。 班大师摆着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说起来,魁隗堂主陈胜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没了音信?” “陈胜堂主并非单纯的失踪,而是遭人所害。”‘田言’选择性的陈述着事实,“目前下落不明,但应该性命无虞。” “遭人所害?”班大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急忙追问道,“是何人所为?我们墨家可有帮得上的地方?” ‘田言’摇了摇头,“还未查明,或许和帝国有关。” “至于帮忙……田言心领了,只是确实没必要,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那真是太遗憾了。”班大师捋着胡子摇头叹声道,“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田言侠魁尽管开口,我等必鼎力相助。” ‘田言’笑了笑,没再赘言。 陈胜出事,所有人最先怀疑的就是她这个农家新侠魁,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胜对她不满……或者说对她和罗网有勾连不满。 墨家问这个,也是为旁敲侧击她和罗网的关系。 所以她特意点明了陈胜这次出事就是有问题,而且问题就来在于帝国——基本上所有人都会算作是罗网下的手,当然也确实是罗网下的手。 为的,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别人以为这事跟她无关。 如果跟她有关,跟罗网有关,她没必要如此痛快的说出来。 当然,也许班大师他们会多想一层,想到‘田言’是在故意为之,不过可能性不大。 这种事套起娃来是没有穷尽的,一般人没人去当千层饼。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班大师他们也确实对此将信将疑——全然相信是不可能的,但也确实一定程度上洗掉了对‘田言’的怀疑。 班大师接着正式聊回他们最关心的主题: “咱们,接下来聊聊正事吧。” “不瞒田言侠魁,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们正巧打算派人走一趟大泽山。” “只是恰好刘季兄弟收到了朱家堂主的通知,才未成行。” “青龙计划执行在即,人手紧张,墨家还要抽调人手去大泽山……是为了询问情报的事吧?”‘田言’浅笑着,主动挑明了这个话题。 班大师苦笑一声,抚须颔首道,“田言侠魁不愧为农家女管仲,确实如此。” “青龙计划干系重大,牵连甚广,这外界来的情报若是不弄清楚具体来源,我们实在不是不敢犯险。” 这个问题是个很尴尬的话题,代表着墨家对农家的不信任。 但这个尴尬的话题班大师不得不提,不得不问,索性也就大方一点,坦言告知。 农家若是诚心合作,自当理解,若是不能……墨家也没办法,你爱咋咋地吧。 ‘田言’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沉声述说道: “关于情报的来源,之前诸位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是一群六国旧贵族提供的,他们据说在朝廷内部有人。” “诸位有疑虑的,应该也就是这群六国旧贵族。” “不错。”班大师点点头,抚须回道,“我们担心,这些人帝国,是罗网刻意抛出来的诱饵,或者是陷阱。” 墨家到底是不便明说怀疑农家,怀疑‘田言’,只能推到那群所谓的在帝国内部很有门路的六国旧贵族身上。 反正,只要确定那群人有没有问题就足够了。 “实不相瞒,这一点田言也深有怀疑。”‘田言’环视一圈后,轻声回道。 “农家此前特意广邀天下各大势力提供情报,为的是混淆视听,以便遮掩住农家打探帝国机密的动作。” “结果完全不限定侧重的情报邀约,却恰好就碰上了一伙能提供皇帝情报的人,这实在太过巧合。” “所以,我派人去查了一下。” 班大师眼中疑光一闪,笑呵呵的问道,“可有收获?” “时间有限,那伙人的具体底细我没有完全查清,但确实有些意外却有趣的发现。”‘田言’笑着回道。 “我查到那些人大概率出身楚国,也许和昌平君有些关系。” “啊!?” 这个回答,第一次完全超出了班大师他们的预料。 ‘田言’反客为主,主动撂出情报来源有问题这一操作,他们固然意外,但也不是完全想不到。 可他们真没想到那群据说是六国旧贵族的人,竟然会和青龙计划的第三方发起人昌平君扯上关系。 难不成他们还真的没问题,只是来代替昌平君完成十多年前的约定的? 看着震惊的墨家众人,‘田言’笑容不改,继续补充道: “同时,我也查到他们和不久前的一件事似乎有所关联。” “什么事?”高渐离迫不及待的率先追问道。 “峄山刺杀事件。” ‘田言’没有卖关子,立刻给出了答案,“为田陈一族提供消息,并且安插内应的,似乎就是这伙人。” 这个答案,再度让班大师等人一惊。 他们之前还试图追查这件事,不过因为事情太多就暂且搁置了。 当时只了解到这件事确实牵扯到了楚国残余势力,没想到……竟然还和昌平君扯上关系了! 可这样一来,还是不能断定这伙人是否有问题。 峄山刺杀也好,还是这次青龙计划也好,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可以做两面解释。 既可能是在帮助反秦势力,也可能是在坑害反秦势力。 真相,依旧扑朔迷离。 不过‘田言’能提供如此重要且隐秘的情报,她似乎就没什么嫌疑了。 也就是说……农家可靠? 班大师带着存疑的想法,皱着眉头追问道,“田言侠魁可还查出了其他情报?” ‘田言’摇了摇头,“需要时间……只怕来不及。” 时间不够,是个大问题,也是个无解的问题。 等青龙计划开始以后,就算查清一切也没用了。 高渐离插话问道,“那田言侠魁是什么想法呢?你觉得他们和罗网会不会……” “以目前的情报来看,以我个人的判断而言……”‘田言’一脸真诚的回道,“这些人或许有自己的打算,但……应该可信。” “至少在和帝国有关的事上还算靠得住,和罗网并无关联。” 至此,‘田言’此来所要讲的所有重点都说完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洗清自己,取信墨家。 她和罗网有勾结是不争的事实,属镂剑就在她手上呢。 无论她怎么做,最多也只能让墨家一定程度上信任她,而青龙计划是容不得‘可能’二字的。 她只有将墨家关注的重点从自己,从农家身上移开,才能让墨家降低戒心,从而采纳情报。 好在赵高的白手套身份很特别,正好能利用一番,转移墨家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事,就要看赵高的手段够不够高明,能不能糊弄住墨家了。 若是成功,青龙计划的事就算彻底定下了。 若是不成……‘田言’就要骂人了。 想来,罗网领袖不至于废物到这种地步。 班大师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心中也都做出了决定。 这场宴席,随之正式进入吃喝饮宴的环节,不再聊正事了。 ……………… 下午,酒宴过后。 班大师等人将‘田言’送至他们特意准备好的下榻之所休息后,立刻聚在了一起,讨论之前‘田言’抛出的信息。 “都说说吧,你们觉得她的话可信吗?”班大师率先开口,征求最重要的意见。 只有‘田言’可信,她的话才有讨论的意义。 “她说的话肯定都是真的,这毋庸置疑。”张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傻子也知道不可能‘田言’说什么,墨家就信什么。 对于这些信息,墨家必然要求证,而且要多方求证。 而‘田言’既然敢抛出来,就说明她不怕查,就说明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不过她确信墨家查不出是假的,对墨家而言就和真的一样。 “如此说来,一切确实就是个巧合?”雪女发问道。 恰好昌平君还有残存的势力留下来,恰好他们还知道青龙计划的事,然后选择了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张良摇了摇头,“那就未必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论剑开始 “世事并非非黑即白,立场也不止是非正则反。” 张良挂着和煦的温柔笑容,轻声说道,“昌平君留下的人,未必就和昌平君一条心。”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是昌平君留下的人,大概率只是曾经隶属于昌平君麾下,而又没被帝国剿灭的‘余孽’罢了。” “如此多的巧合,很难说没有问题。” “农家的真实立场,昌平君余部的真实立场,这双方的真正关系……都很难说。” 张良一番分析,让班大师等人稍显轻松的情绪又一次紧张起来了。 照这么分析,问题还是很大啊。 张良见状笑而不语。 他当然是要帮‘田言’的,但帮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墨家的人只是有些轴,大部份人脑子并没问题,这些话张良不说,他们回头自己商议也能品出点味来。 到时,该防备还是会防备。 而张良要做的是和‘田言’差不多,归根到底就是转移注意力。 只要让他们忽略掉真正不可让步的部分,只关注于可以让步,可以容忍的部分,他们自然会委曲求全。 而不可让步的,自然是农家,亦或是昌平君余部和罗网,和帝国有勾连。 这种风险,墨家不愿意,也不可能承担。 但农家或昌平君余部如果只是有各自的算计,哪怕可能会危害到墨家的利益与安全,在青龙计划面前,班大师他们都可以暂且容忍。 简而言之,不能彻底打消班大师等人的顾虑,就把他们的顾虑转移到无关紧要的方面。 张良的话也成功的把班大师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农家和那些昌平君余部自身的小心思上去了,至于这两方势力和罗网勾结的可能,则被基本忽略。 一番商议之后,班大师拍板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回头亲自和那些昌平君的余部交涉一番,如无太大问题,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不管他们打算从墨家身上攫取什么利益,只要在青龙计划的立场上,这些人能和墨家一样针对皇帝,针对帝国,班大师他们都认了。 一切以青龙计划优先。 ……………… 关中,太乙山,观妙台。 随着两宗掌门拔剑,天人论剑正式开始。 逍遥子自持年长是师兄,并未抢先出招,只是静候晓梦先出手。 晓梦当然不会客气,却并未动身,左手二指并拢,轻轻掠过秋骊。 浑厚中正的真气随之爆发,随后转至一抹冷冽肃杀之气,晓梦周身的空间开始失去色调,一切物体的移动也变得缓慢无比。 道家天宗秘技——天地失色! 灰白无色空间的蔓延速度迅速递增,眨眼间的功夫便已占据半个观妙台,将整座台子囊括进去大概也只需多一个呼吸的时间。 逍遥子见状自不能坐以待毙,双手十指变幻结印,雪霁凌空虚浮于他身前。 随着逍遥子真气的不断涌入,一股股金光从雪霁中闪耀波动而出,将逍遥子周身的空间都笼罩上一层虚幻淡薄的金芒。 道家人宗秘技——万物回春。 这些光芒如同晓梦的天地失色一样,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涌散开来,很快就和无色空间碰撞在一起。 黯然无色的失色空间,与熠熠生辉的金光互不相让,各自占据观妙台的半壁激烈碰撞着。 灰白无色中,数不清的细碎剑气融如同风浪不断流转席卷,而耀眼的金光中,亦是如此景致。 双方沿着观妙台的中界线,不断交错卷缠,碰撞消散。 两股磅礴浩渺的真气对撞,掀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巨大风浪,朝着观礼台四散吹拂。 观妙台外的人猝不及防之下,好些被吹了个踉跄。 天人两宗长老布下的保护壁障并不是万能的,这种无形无质的气浪,就不怎么起效果。 不过若是风中卷起了什么石子沙砾,都是可以阻挡住的。 二人一上来没有选择真刀实枪的交手,而是先比拼一番内功修为。 观妙台外,习惯了风浪稳住身形的观战各方眼见此景,不由都发出了惊叹。 他们一个个也都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但论起实力,比之天人两宗的掌门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光是这一手内功修行就是他们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追不上的。 因为怕被误伤而特意站到最偏远角落的公孙玲珑摇着自己的面具扇子,一脸的不高兴。 她虽然躲到了最远的角落,可这块山腰平台拢共也没多大,真气对撞产生的强风还是给她掀了了一个趔趄。 即使现在站稳住了,也还是被一阵一阵的气浪撞得晃晃悠悠的。 “这个晓梦,当时在桑海也没见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呀!”公孙玲珑捏着嗓子,不满的嘀咕着。 楚南公一把年纪,拄着根拐棍,反而是全场最稳的人,捋着长须笑呵呵接话道: “上次那是文比,这次可是武斗,不一样的。” “而且这还只是前奏呢……可怜我老人家一把年纪呢,可得站稳喽。” 事实也确如楚南公所说,这只是开端,只是前奏,真正的对决还未到来。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晓梦冷着脸,一手横抬秋骊,一手朝着剑格拍了一下,一道青蓝色的太极阴阳鱼凌空飞出,裹挟着无色空间中的茫茫剑气,旋转着飞向逍遥子。 逍遥子见状一捏手印,同样逼出一道金光太极阴阳鱼,卷起漫天的剑气迎了上去。 如同台上的灰白与金芒一样,两道阴阳鱼在观妙台中界撞到了一起,一面正旋,一面反旋,卷杂着无数细碎剑气,互相撕扯交错。 浑厚的真气碰撞,再次掀起更剧烈的风暴,吹荡开来,卷起漫天的沙石。 台下观战的人自然又是一番灰头土脸,好在他们现在都不在意这些了。 还是观战更重要。 两道阴阳鱼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裹挟卷积的剑气也越来越浓密,互相之间的碰撞纠缠也越来越激烈。 光华骤盛,在一声刺耳的爆鸣过后,在爆炸中一切归于虚无。 无论是晓梦的天地失色,还是逍遥子的万物回春,全都付之一炬,化作漫天的真气流光,逸散殆尽。 剧烈的真气冲撞甚至让天人两宗长老布下的防护壁障泛起了层层涟漪,让人看着有些担心。 不过两宗长老,包括两宗弟子都很淡定——不是他们确信壁障不会破,而是不在乎。 本来两宗长老加起来也打不过台上那两位爷,壁障撑不住也是合情合理的。 反正最多就是有些灰头土脸,又不要命,没啥大不了的。 观妙台上,逍遥子一抬手,换了个手印,朗声说道: “一段时日不见,晓梦师妹的修为又精进了。” “你废话太多了。”晓梦依旧半点不客气,冷淡的回了一句后,直接一把扔出了自己的秋骊剑,双手于胸前结印。 秋骊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逍遥子而去。 此为飞剑之术。 只有同时精通心若止水与万川秋水两门分别代表着一动一静的道家高深心法的人才能使用出来。 目前天下就只有两人精通此法——晓梦,以及她的老师北冥子。 人宗并不擅长此道,他们主修的还是寻常剑法。 逍遥子面对疾驰而来的秋骊,一荡手中雪霁,迎了上去。 飞剑看着炫酷,说着玄乎,但其实和握在手里的剑区别不大,无非就是发力角度和方向更自由一些,但也相应的牺牲掉了相当一部分力道。 而且以气御剑,很耗费真气。 不过旁人看着这一幕,尤其是第一次见的人,就免不了一阵大呼小叫了。 “南公,南公,这剑飞起来了嘿!”公孙玲珑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半空中潇洒灵动的秋骊,下意识的伸手扯了扯楚南公的衣袖说道。 见多识广的楚地贤者并不为之惊讶: “以那日晓梦在小圣贤庄展现的实力,对她来说这并不难。” “不过这飞剑之术终究只是小道,仍然不过是试探而已,她还未出全力。” 秦时世界终究是武侠的,而不是仙侠的。 道家飞剑之术看着唬人,实际上也就只是看着唬人。 话本小说里飞剑可以千里之外瞬息而至取人性命,但现实的飞剑能飞出去一里就算操纵者内功修为旷古烁金了。 至于什么瞬息而至就更是扯淡了。 不过飞剑之术也不是一无是处。 虽然实战价值一般般,只能算是一门独特的剑术,但视觉效果确实突出,对塑造道家强大神秘的逼格很有助益。 比如在场这些外来的旁观者,基本没有不惊叹晓梦这一手。 像公孙玲珑,哪怕身边有楚南公这样的人物告诉她飞剑只是小道,也依旧为之心神动摇。 真正在场上面对一切的逍遥子就淡定的多,挥洒自如的操使着人宗剑法与流光一般变幻不定,飘逸灵动的飞剑纠缠。 晓梦没出全力,他也不动真格的。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希望这次天人论剑能够和平落幕,哪怕他输掉这一局也无妨——当然不能故意输掉,否则他无法向人宗弟子们交代。 一时半刻之后,晓梦抬手,召回了自己的秋骊剑。 靠飞剑之术拿不下逍遥子,这一点她很清楚,但她还是施展一番。 因为这是天宗的独门技法。 她用这一招,就像最开始用天地失色一样,是要告诉所有人——打败人宗逍遥子的,是天宗掌门! 秋骊入手的下一刻,晓梦从原地消失,再出现就已在逍遥子近前,右手高高举起秋骊剑。 泛着青蓝剑光的秋骊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径直斩向逍遥子要害。 现在,该动真格的了。 天上,古寻抱着胳膊躲藏在云彩后,默默旁观着下方的交战。 他最终还是亲自来观看了这一次的天人论剑,不过是一个人悄悄过来的。 至于原因嘛…… 一是因为他确实关心晓梦,毕竟是自己亲自送来天宗的崽。 孩子打比赛了,总得看看。 二是因为有些好奇。 按照章邯收集到的相关情报,晓梦似乎有意彻底灭掉人宗,让道家不再有天人之分。 对于如何做到这一点,古寻思来想去,貌似也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杀。 晓梦只要在天人论剑上光明正大的打死逍遥子,再剪除掉人宗剩余的高手,就能强行抹除天人之隔。 天人两宗分裂已有上百年,自道家最后的先贤庄周亡故后,两宗之间的隔阂更是不断扩大加深。 两宗之间固然没像阴阳家那般直接成为死敌,维持着和平的关系,但在实际上已经彻底决裂。 晓梦不可能有弭平两宗裂痕的能力——她也没那个耐心。 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动手。 不过这个办法的难点在于,晓梦未必打得过逍遥子。 论内功修为,尤其是对真气的操控能力,晓梦绝对不逊于,甚至是完全超过了逍遥子。 但实力不全由内功修为决定,实战经验、剑法招式……这些都是很关键的影响因素。 就古寻看来,晓梦的实力或许可以勉强和逍遥子抗衡,但打赢都不容易,更不要说打死了。 所以这妮子想干嘛? ……………… 桑海城郊外,墨家据点。 闲的没事干,又精力充沛的天明正在和少羽对练。 如今的天明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根本不通剑招,只能不伦不类的用剑去使出解牛刀法。 削、挂、点、挑、剌、撩、劈……等各个基础剑招已经是信手拈来,极为熟练,而且已经能隐隐看出盖聂所使纵剑术的风采。 就是手里一把残剑显得别扭。 而跟他对练的少羽同样已经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手中一杆得自墨家禁地的破阵霸王枪使用的比以前更加得心应手,招式虎虎生风,连绵不绝,劲力彷佛无穷无尽一般。 不得不说,云中君这个老东西偏科确实偏的厉害,炼丹术的造诣已经独步天下。 一颗真人丹加几颗御鬼丹,直接把原本武功平平全靠神力的少羽送上了顶尖高手的层次。 可惜丹药之道终究是偏门旁道,并非大道。 他那些丹药,能随便吃的人吃了没什么用,而吃了有大好处的人,又不能随便吃。 也就少羽这种特殊体质能造一造了。 即使如此,这药也只是提前挖掘了少羽的天赋,而不是凭空增加了他的实力。 若是换一个潜力不足的人,哪怕服药后没事,实力的提升也微乎其微。(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论剑胶着 在天明和少羽交手的空地外,‘田言’负手身前,如同一个刚出门的大家闺秀一般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两个少年。 以她的眼力,不难看出天明和少羽的实力有多惊人,尤其是以他们的年纪而言。 不出意外的话,鬼谷纵横在他们这个岁数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田言’早就听说天明三人在蜃楼上了得了大好处,实力猛增,不过今日一见才发现……这增的也太猛了! 看的她都有点羡慕了。 她自幼先天体虚,内息不足,能安稳活着就算幸运,能够修炼武功,全靠老爹出手。 即使如此,她的练武之路也比常人艰辛的多……好在天赋上佳,进境极快,不然遭的罪更多。 但是也没天明少羽这么快。 实在离谱。 ‘田言’盯着这俩小鬼的同时,盖聂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附近。 倒不是防备‘田言’,盖聂只是想看看她对这俩人有什么说法。 ‘田言’没有急着和盖聂搭话,又观察了好一会儿后,才扭头朝盖聂点头示意: “惊扰到盖先生了,抱歉。” “侠魁严重,盖某本就一直在这儿。”盖聂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田言’目光转回到两个少年身上,貌似好奇的问道,“这两位,应该就是墨家现任的少年巨子,以及项氏一族的少主吧?” 天明虽然还没有达成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名震江湖的大侠,但他的名字目前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了——墨家的少年巨子。 谈不上什么好名声,但也不完全是在嘲讽他。 墨家在江湖上人缘不错,自身实力也够强,哪怕现在被帝国重点打击而隐入幕后,大多数江湖人还是愿意卖墨家的面子。 因此也没人大范围的嘲笑墨家选了个小孩当巨子。 大家主要的情绪还是迷惑以及怀疑。 既是对墨家的怀疑,也是对自己的怀疑——那个叫天明的小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怎么会被墨家选中呢? 抱着这个念头,不少人还真就觉得天明可能是个深藏不漏的人物,或者是他背后担着天大的干系——这也确实是事实。 当然,让天明没有完全成为江湖笑柄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些,而是……盖聂。 盖聂为了这个孩子背叛帝国的说词已经逐渐在江湖传开,江湖人可以不给天明面子,甚至不给墨家面子,却没几个敢不给盖聂面子。 毕竟墨家名声好,不实质招惹对方就不会出事,可盖聂……被帝国通缉的天下第一剑客,可谓是光脚中光脚,穿鞋的谁敢招惹? 像田虎那样的愣头青终究还是少数。 至于少羽就更不必说了。 项氏一族的少主,从来都是个有份量的名头。 作为农家侠魁的‘田言’认出他们俩也是合情合理的。 同时,她没有休息,而是跑来看这俩小鬼对练更是合情合理的——来了桑海,不得见见地头蛇,而桑海反秦势力的真正老大,严格意义来说就是这俩小子。 盖聂轻哼一声,点了点头,算是肯定回答。 ‘田言’挂着浅笑,夸赞道,“早听闻江湖传言,墨家新任的少年巨子不简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看着不过刚及舞象之年(十五岁到二十),竟已有如此实力,实在让人惊叹。” “还有项氏少主,天生神力,也是殊为不凡。” 盖聂态度依旧不咸不淡,轻飘飘的回道,“少年天才,从不鲜见,侠魁谬赞了。” 照理说‘田言’这是在夸墨家巨子和项氏少主,轮不到盖聂来代为谦虚。 不过谁让这俩崽子没成年,盖聂是其中之一的实质监护人呢。 ‘田言’抿嘴笑了笑,并未纠缠这个话题,故作惊讶的说道: “我看两人的气息似乎都有些小问题。” “使枪的项氏一族少主劲力浑厚,绵延不尽,然而气息却有些滞涩不连贯,隐有虚浮之感。” “而天明巨子……纵横之气、阴阳家真气,以及墨家真气交杂,看似健康的脸色下却隐藏着一抹灰败之象,他的情况似乎很复杂。” 盖聂目光一垂,声音低沉的回道,“他们的身体确实都有问题。” “少羽吃了大量云中君的丹药,因药力催化而实力骤增,所以不稳定。” “至于天明……他的问题很麻烦,也很棘手。” “墨家有名满天下的镜湖医仙坐镇,这应该不是问题吧?”‘田言’浅笑着反问了一句。 盖聂摇了摇头,再次强调道,“天明的问题……很棘手!” “这……”‘田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轻声回道,“若是镜湖医仙都不行,天下或许只有两人能帮到天明巨子了。” “有一位好像正在桑海吧?” 众所周知,镜湖医仙端木蓉是医家宗师念端的弟子,她治不了的人,大概就只能找念端大师。 同样众所周知的是,天下只有一人能和医家宗师念端的医术相提并论,那就是帝国国师古寻。 ‘田言’说的两人,自然也就是这两位,其中古寻正在桑海。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给了一个很危险的办法。” ‘田言’转过身,看着盖聂,很认真的回应道,“我觉得,盖先生最好采纳他的建议。” “他给的不是一个建议,而是一个选择。”盖聂闷声回道,“一个很难决定的选择。” “不管是什么,那都一定是最好的办法。”‘田言’淡定的回道,“况且盖先生出身纵横家,做选择应该是最擅长的事。” 盖聂抬眼看向天明,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嗯……前提是,那是我的选择。” 接着他又问道,“侠魁还有其他建议吗?” ‘田言’摇了摇头,坦言道,“关于天明巨子的事,没人能比他更了解,也没人能给出比他更好的建议。” 盖聂陷入了沉默,‘田言’感觉自己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叹。 “受教了。” 说完,盖聂转身离开了。 ‘田言’又看了天明两人一眼——两人此时已经停手开始休息——然后也走了。 她本意就是来看一眼,看一眼这个被她老爹特意照顾的少年。 以前她见过天明,但从蜃楼下来脱胎换骨的天明,她还没看过。 人都走了后,和少羽坐在地上休息的天明撞了撞自己好兄弟的肩膀,问道: “少羽,少羽,刚才那人谁啊?看着像是个大小姐呢。” “农家新侠魁啊!”少羽纳闷的看了一眼天明,“你不是知道她要来桑海的吗?” 他虽然第一次见‘田言’,但对对方的相貌体态早有了解——从刘季那了解的,他和这个神农堂的新总管处的很熟络。 “啊……”天明恍然的点了点头,挠着头嬉笑道,“知道是知道,不过没想到原来是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年轻大姐。” “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天明没想到这位农家大小姐,竟然看上去还真的像个大小姐,原以为会是个朴实妇人呢。 也不是他有什么偏见,主要是农家的风格……确实就挺朴实的。 在江湖上,农家给人的印象一是人多势众,二是种地的多,形象自然不够高端。 实际上说朴实都算很委婉了。 遍数农家高层,无论男女,长相基本上都不怎么样,要么凶神恶煞,要么奇形怪状。 男性中,刘季算是最帅的了。 女性中,基本也就田言一个出挑的。 嗯……田蜜倒是很漂亮,但是这种‘金莲’型的美女,也是让人着实无福消受。 感慨完‘田言’和农家的风格不匹配,天明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诶,我是墨家巨子啊!” “是不是应该我亲自和她见一面?” “呃……理论上是。”少羽想了想,选择了实话实说。 按照一般规矩,自然是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 农家侠魁到访,当然应该天明这个巨子亲自出面接见作陪。 不过班大师他们考虑良久后,还是放弃了这么做。 现在的天明确实和过去不能同日而语了,不止是实力,脑子也是如此。 但他终究年龄太小,少年意气过重,很多时候哪怕知道该说什么也未必就愿意那么说。 此前‘田言’态度未明,班大师他们还不清楚要和对方如何拉扯纠缠,自然不愿意冒险让天明出面,以免误了大事。 天明听到好兄弟的支持,一个打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灰,笑嘻嘻的说道,“那我得去找班老头他们说道说道去,正事怎么能撇开我这个巨子呢!” 少羽伸了伸手,想要阻止天明,话却没能说出口。 人家这也算正当需求,他这个做兄弟的要是不支持,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想了想,他索性也跟了上去。 农家的侠魁来了,他这个项氏少主也该出面见见,正好和天明一起吧。 最终的结果有些出乎了天明和少羽的预料。 班大师他们很好说话,天明一提这事,他们立刻就松口,表示确实该天明这个巨子出面,晌午是他们安排失当,之后天明可以全程参与。 班大师他们愿意松口自然是因为会见‘田言’的结果还算皆大欢喜,该试探的也试探完了,接下来也该天明这个巨子亲自出面。 也算是墨家的诚意。 天明一开始有些懵,但脑瓜子毕竟变聪明了,很快就醒悟过来,大概率是晌午会面的结果让人满意,所以后续可以放松一些。 他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对他是好事。 倒是少羽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在意。 作为项氏一族的少主,他从小就没少见大人物,待人接物什么的都很熟练,见个农家侠魁自问不至于失了礼数,还能顺便盯着点天明。 ……………… 关中,太乙山,观妙台。 在一整片由《庄子·秋水篇》内容构成的灿金真气铭文的攻击下,逍遥子被迫一再退守,接连出剑削弱这些真气文字数次后,才总算安然无恙的躲到了观妙台的另一端。 晓梦抬手散去周身充盈的真气,接住半空中悬浮着的秋骊剑。 当一切花里胡哨的都结束后,她和逍遥子之间才算开始真正的战斗。 而局势,却是一如既往的胶着。 正如古寻的判断一样,晓梦的硬实力并不比逍遥子强,这一局天人之约她并无必胜的理由,倒是输的概率比较大。 台下,观战的人都已经姿势各异的坐在了地上。 坐着观战多少有些不礼貌,好似是来看热闹一般……虽然他们确实是来看热闹的。 不过坐着比站着稳啊。 台上两大高手打的越发火热,台下的他们遭的罪就越多。 真气对撞形成气浪一阵高过一阵,如同风暴一般,卷的整个观妙台所在的山腰平台都是飞沙走石的。 而且和最开始比拼内功修为时相对稳定的一阵阵气浪不同,晓梦逍遥子真正交起手来时,任何时候都可能突然就掀起一股风暴。 观战的人总不能全程真气护体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他们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 而天人两宗长老布下的屏障可以阻挡观妙台内卷起的脏东西,却管不了屏障以外的地方。 因此在天人两宗的弟子盘坐在地后,他们这些外来者也乖乖的‘躺了’。 人家自己门派里的后辈都不讲究这些,他们也就不必太过客气了。 整个平台上最惬意,最安逸的就是弄玉三人,因为有弄玉出手阻挡扑过来的风沙。 除她们以外,则是看起来老迈不堪的楚南公。 他看似没有做任何防护,但是任何沙砾土块都恰好砸不到他,只是身上卷了点避不开的尘土,让他花白的胡须和眉毛染上了一抹土黄色——他也是在场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 公孙玲珑亲眼目睹了楚南公的好运,因此特意躲在了楚南公背后,尽量蜷缩着壮硕的身躯,试图拿老家伙当肉盾。 可惜她和楚南公这个小老头的体型差距过大,可谓躲了个顾头不顾腚。 而且楚南公‘运气好’,所有大点的沙石土块都避开了他,但也只是刚好避开,算是描着边从他身边掠过,所以不少都砸在了公孙玲珑掩藏不住的身躯上。 给她砸的一阵大呼小叫,最终捂着脸上青紫於痕躲到一旁去了。 楚南公看着这一幕笑得挺开心。 人老了,岁数一大把,随时都可能眼睛一闭不睁,对他来说人生剩下的意义就是找些乐子。 所以他也愿意身边跟着公孙玲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看乐子。(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晓梦的杀招 台上人的每一次交手,都会影响到台下人。 但台下人的任何变化,都不会对台上人有任何干扰。 晓梦握住秋骊,整个人身影一闪,立刻冲到了逍遥子面前,挥剑斩了过去。 逍遥子反手一甩雪霁,圆滑的剑身将秋骊偏转开,随后抽剑回身,灿金剑气随之掠向晓梦腰腹。 晓梦左手一捏手印,掌心冒出一道高速旋转的小型青蓝色阴阳鱼,然后朝着雪霁拍了过去。 二者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晓梦被剑上的力道逼退两步,逍遥子却岿然不动,紧接着欺身而上追击。 晓梦见机抬手一剑上挑,逍遥子抬剑招架,人却被掀飞,一个翻身落回了观妙台边缘。 随后两人各不相让,同时冲向对方,纠缠在一起,秋骊雪霁两把当世名剑交错不断,一时间剑光闪烁,剑鸣不绝。 观妙台上,青蓝光辉与灿金光芒不断争锋,时不时就爆发一阵剧烈的冲突,既亮起一道强光,又掀起一缕风暴。 无数剑气在台上肆虐,比斗的二人都没怎么受伤,观妙台的台基却被划的千疮百孔。 不过了解天人论剑的人都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每一次论剑结束,观妙台都要重新修缮,即使如此,这么多年下来,这座台子也早已饱经风霜。 好在修修补补之下,总还能用。 青冥之上,古寻抱着胳膊,心中的疑惑依旧没能解开。 现在台上的局势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甚至晓梦还隐隐占据上风,但这是因为逍遥子留手了。 出于各种考量与顾忌,逍遥子始终没有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且多数时间都在防守,进攻性并不强。 晓梦一招一式却已经毫不留手,混身的真气都被鼓动催使,裹挟于每一招上。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保留的话,那就只有……和光同尘了。 这门道家的至高心法,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其实……很难评价。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修炼和光同尘的效果,完全符合这句《道德经》中的名言。 然而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和光同尘的效果不过就是一门高深的轻功或遁法。 因为这门心法的外在表现就是神出鬼没,彷佛高深轻功一般。 对于寻常江湖人来说,这种能让人神出鬼没,难察踪迹的心法当然很厉害,但要说是‘道家至高心法’,那就有点不匹配了。 只在历代天宗掌门之间流传的至高心法,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实际上,这是一种偏见,或者说是错误的不全面的认知。 神出鬼没也好,飘忽不定也好,隐匿气息也好,都只是和光同尘的表象 古寻当年曾面对过北冥子的和光同尘,他当时也只觉得其隐匿气息的效果十分惊人,连他都不能一眼看破。 直到后来他通过作弊的方式学会了这门北冥子所说的只有会与不会之分的道家至高心法后,他才明白这门心法为何是天宗不传之秘。 和光同尘能展现出的效果,远比古寻,比任何不真正了解它的人想象的厉害得多。 在合适的情况下,它或许能一举扭转局势。 不过……对别人和光同尘一定好用,可对身为人宗掌门的逍遥子,还能有几分效果呢? 当年的天宗掌门赤松子也不是不会和光同尘,还不是输掉了论剑。 在古寻的种种猜测下,观妙台上的战斗越发白热化。 从开始到现在,晓梦和逍遥子已经交手超过半个时辰了。 以他们二人战斗的烈度来说,这个时间相当久了。 也就是道家长于内功修行,气息绵长悠久,且连绵不绝,否则此时两人都该到了气虚力竭的时候了。 即使如此,两人的消耗也已不小。 而逍遥子则开始转守为攻。 他不介意输掉这场天人论剑,但他也不会主动把雪霁让给晓梦。 战至此时,他已经基本摸清楚了晓梦的实力,比之他已然相去不远,但还不足以打败他。 既然如此,就由他来结束这场论剑之比吧。 逍遥子手中雪霁一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以巧劲将晓梦的秋骊偏向一边,自己趁机抽身后撤,拉开了距离。 而后不等晓梦追击,逍遥子将雪霁直接朝半空一抛,双手开始飞速结印,周身真气鼓动涌出,金光骤盛。 台下,楚南公难得的努力睁大自己白眉下的小眼——虽说睁大也没多大,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逍遥子要出全力了。” “这才出全力啊?”公孙玲珑躲在角落,用面具遮着脸,惊讶的接话道。 楚南公那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看向晓梦,没有回应公孙玲珑,自顾自的嘀咕道,“不知道,这小姑娘要如何应对……” 公孙玲珑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喜笑颜开的说道,“看来晓梦那丫头要输了,哼哼。” 她既开心于晓梦要吃瘪,也开心于这场战斗终于要结束了。 早知道旁观天人论剑这么折磨人,她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楚南公咧嘴笑了笑,对公孙玲珑的乐观不置一词。 场上,心知逍遥子要发力的晓梦自不会坐以待毙,立刻冲上前强攻。 逍遥子半是腾挪躲避,半是分神防御,硬生生的在晓梦凌厉凶狠的攻势下,强撑着完成了结印。 随着最后一个手印落下,逍遥子周身翻涌鼓动的磅礴真气于瞬息间尽数爆发,涌现出漫天的金光,将半边天都染做了黄金般的色泽。 无尽的光芒中,逍遥子的精纯真气迅速凝结为一个个扭曲盘结的文字: 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 ……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 ……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这是《庄子·大宗师篇》的全文。 虽然在庄周活着的时候,道家早已分裂为天人两宗,但庄周并非天人两宗任何一派。 庄周就是庄周,道家的宗师,无论天宗还是人宗,都必须承认这一点。 而他留下的《庄子》一书,也同时被天人两宗奉为道家经典,并倍加推崇。 不过两宗推崇的内容并不一致。 天宗更崇尚其中的《齐物论篇》,《养生主篇》。 而人宗更推崇《人间世篇》,以及《应帝王篇》。 值得一提的是,《逍遥游篇》和《大宗师篇》两宗都很推崇。 逍遥子此时以《大宗师篇》的内容来出招,既是因为他本人很推崇庄子在其中提出的‘天下一气’论,也是为了不伤天人两宗的和气。 接近四千字的《大宗师》全文,在空中排列成一句一句,如同金色的帷幔条带,扭曲卷折,游动飘逸,随后铺天盖地的全部涌向晓梦。 这是逍遥子的全力一击,攻势浩大强劲,且力劲悠长,连绵不绝,晓梦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而以她的实力接下这一招,纵使不直接落败,也会受伤,无力继续和逍遥子争锋。 天上的古寻眯起了双眼。 这场论剑之比的胜负手到了,晓梦若是能安然接下这一招,她还有可能赢,若是接不下,就会落败。 观妙台上,面对着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流光金带,晓梦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只是左手并指轻轻拂过秋骊的剑身。 低沉的剑鸣响起,随后晓梦便被漫天的金光彻底淹没。 天上的古寻眼眸突然瞪大。 这……这是和光同尘!? 不可能啊! 上一次见她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古寻脸色骤变的同时,观妙台上的逍遥子眼神中也闪过了一抹疑惑。 他发现台上晓梦的气息彻底消失了,完完全全的,不留半分痕迹的消失了。 可就算是晓梦被他当场打死了,也不可能瞬间就失去所有气息。 想达到这种效果,就逍遥子所知,只有一个办法——天宗至高心法和光同尘。 只有和光同尘能让人一个暂时完全敛去自己的气息,彷佛一个不存在之人。 但……也不对啊! 和光同尘只是抹除气息,不是真让人消失,他的攻击几乎铺满了整座观妙台,晓梦不可能躲开。 只要她处于攻击中,就不可能一直维持着和光同尘的状态,肯定会暴露的。 况且,和光同尘说是能完全消除气息,实际上的效果却很难说,当初赤松子施展此心法,逍遥子仍然能捕捉到对方的一缕痕迹,都不需要施展全屏范围攻击就能破了他的和光同尘。 晓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上,古寻脸色归于平静,只是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紧紧的盯着观妙台。 逍遥子不知道的是,晓梦的气息不止在他的感知里完全消失了,甚至古寻都完全感知不到哪怕一点点。 不过因为人就在台上,古寻的肉眼依旧可以透过漫天的流彩金光锁定住晓梦的身影。 但这已经足够让古寻震惊的了。 这意味着如果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晓梦就算悄悄摸到了古寻附近,他都无法发现。 而且经过古寻的仔细观察,他确信晓梦此时施展的和光同尘,与古寻所了解的完全不同。 世人所知的和光同尘,效果就是隐匿消除气息,以及移行换位。 而古寻自己会和光同尘,知道这门心法没那么简单。 隐匿气息也好,移行换位也好,都只是表象,和光同尘的本质更接近于一种状态,一种境界——道家所推崇的天人合一,身合天地的境界。 因为身合天地,所以气息会消失。 准确的说,不是消失,只是化作了自然天地的一部分,不再被人注意到——没人会去在意路边的草木土石。 也是因此,才可以做到移行换位的效果。 这种状态能做的事远不止是这两样,如果小看了和光同尘的真正效果,极可能会吃大亏。 所以古寻认为这门心法在合适的时候能够扭转战局。 但……和光同尘终究只是模仿传说中的天人合一的境界,而不是真的让人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玄妙境界。 它能达成的效果终归是有限的。 当年见北冥子时,对方的和光同尘也只是让古寻的感知出现了一定的偏差,而不能完全躲避掉。 更何况如今的古寻远比昔年更强大。 然而晓梦却做到了远超她师傅北冥子的效果…… 她的表现,在古寻看来几乎等于真正的天人合一,身合天地了。 逍遥子的攻击之所以不奏效,是因为晓梦完全避开了。 武侠世界的范围攻击,终究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做不到完全的无缝无缺。 晓梦此时却仿佛哪里都不在,又哪里都在,逍遥子的攻击即使命中她,也只是命中了不存在的虚影,而虚影破碎后就会立刻重新浮现出一个新的晓梦。 在古寻的眼中,这些存在又不存在的一个个晓梦,全都是真实的,却又全都是虚假的。 即使是他出手,也无法锁定哪个是真身,恐怕只能一次性将其全部抹除才能奏效。 这是什么神话效果? 古寻翻出自己多年不用的破烂系统,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确认和光同尘这门心法确实只有一层,没法突破。 这什么狗系统? 他和晓梦这算什么,买家秀和卖家秀吗? 疑惑之余,古寻突然回想起了北冥子曾经说过的话。 他曾明言和光同尘并无高下之分,只有会与不会。 但他也不经意的透露过,他的和光同尘和当时的天宗掌门赤松子之间存在不同。 难道……晓梦的和光同尘也和旁人不同,且是大为不同? 古寻疑惑之际,下方的观妙台逐渐归于平息。 逍遥子的真气全数耗尽,金光消退,重新露出台上的情况。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晓梦伫立原地,手中秋骊斜指地面,彷佛完全没有受到逍遥子的攻击。 楚南公的情绪难得出现了波动,捋着自己浓密修长的白须,连连摇头感慨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老头子我这次可是看走眼了。” 公孙玲珑有些傻眼的看着毫发无伤的晓梦,赶紧去扯还在感慨的楚南公衣襟: “南公,南公,这是什么情况?那小丫头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楚南公没有解释,因为解释起来还挺复杂,只是颇为感慨的回道: “继续看下去吧,还有好戏呢。” 不止是他们俩,其他的观战的人,包括弄玉他们,甚至包括天人两宗的长老和弟子,看着这一幕都懵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和光同尘,知白守黑 他们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晓梦可以安然无恙。 如果她和逍遥子的实力悬殊如此之大,这场比斗根本没必要拖沓到现在。 这已经半个多时辰,差两刻钟就到一个时辰整了。 逍遥子本人反而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还算淡定,手中雪霁挽了个剑花,朗声抚须赞叹道: “晓梦师妹果然是我道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境界高深,吾愧不如也。” 晓梦淡定的抬起秋骊,剑锋直指逍遥子,冷淡的说道,“我说过,今日之后,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逍遥子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无法退让,只能回道,“那就请晓梦师妹再赐教了。” 台下面,公孙玲珑咬牙切齿,多少带着个人恩怨的跟楚南公嘀咕道: “南公,刚才那么凶猛的攻击都没伤到晓梦那丫头,她是不是赢定了?” 楚南公捋着胡子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这还说不定,一切皆有可能,看下去吧。” 另一边,红莲轻轻的伸手戳了戳位于她侧前方的弄玉: “诶,刚才什么情况?那女人怎么会毫发无伤啊?” 弄玉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而且台上还给我一种很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焰灵姬好奇的凑到弄玉身后,贴着她的脖颈耳边柔声吐气问道,“怎么个似曾相识啊?” 弄玉有些不习惯的挪动了位置,然后才柔声回道,“就好像……好像我有时候弹琴的状态。” 焰灵姬和红莲听的一愣。 这怎么还能扯到弹琴上? 也没见台上那俩人谁有乐器啊? 不管台下的人有多疑惑,台上的战斗总还要继续。 逍遥子没有再度发动攻击,将雪霁剑朝地上一戳,双手交叠合掌拍在了剑柄之上,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剑身向地面流动。 金灿灿的真气于地面之上流动弯曲,最终形成一幅旋转着的不大不小的太极阴阳鱼,将逍遥子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紧接着金光褪去,金光阴阳鱼瞬间蜕变为最为纯正的黑白二色流转太极图,继续高速自转着。 晓梦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轻哼,随后迈着缓慢的步子朝逍遥子走来。 不过她一步踏出,人影直接一闪便跳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同时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接着又一步踏出,又是跨越四五步,人也变成了四个。 随着她逐渐逼近逍遥子,观妙台上的晓梦也越发的多,逐渐增长到几十个的地步。 台下的观战者都看傻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分辨,这些‘晓梦’都是真的,看不出任何一个假的。 这几十个晓梦,每一个的动作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每一个的表情也都是独立且不相同的。 观战的人一度认为自己是陷入了幻境——虽说没听说过天宗掌门擅长幻术这一茬事,但除了幻术,他们也实在想不到其他解释这一幕的答案了。 逍遥子倒是看的真切,看的分明,叹声说道,“和光同尘,身化天地,晓梦师妹境界高深,我远不如矣!” “哼!”其中一个晓梦冷哼一声,看着逍遥子轻笑道,“知白守黑……你守得住吗?” 《道德经》有言: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 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知白守黑,这是道家先贤老子推崇的做人做事准则之一,也是人宗的一门高深心法,和和光同尘一样只在掌门之间代代流传的心法。 与代表着天人合一,身合天地境界的和光同尘不同,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荣守辱更像是对‘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这句话的诠释,阐述的是事物的强弱变化规律。 这门心法的效果也差不多如此,可以让修炼者自如随心的控制力道收放,一静一动皆在黑白之中。 晓梦的和光同尘明显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整个人介于存乎与不存之间,哪怕是逍遥子也无从分辨。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 湛兮? 似或存? 无法分辨,逍遥子就只能全部当做真的应对。 而他的实力虽然比晓梦强上一筹,却无法同时应付几十个晓梦,只能借由知白守黑的动静转化,来化解和光同尘的天人合一。 逍遥子做好了准备,晓梦也发动了攻击。 漫天的剑光随着重重叠叠,分不清虚幻真实的秋骊划破空间,近乎同时攻向逍遥子。 而逍遥子自然无力反击,只能固守于阴阳太极图上,一味防守。 他的出剑速度很快,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多个晓梦的同时出手,不过他的一招一式全都收放自如,似乎完全不需要受力放力,雪霁与秋骊总是触之则分。 每一个晓梦攻击的力道都是不一样的,逍遥子迎击的力道却也做到了完全不一样。 不过知白守黑也只能让他有防守之力,却毫无还击之力。 就这还得感谢他周身空间有限,这么多晓梦不可能同时发动攻击,他同一时间最多只需要面对五六个人。 否则的话,守都守不住。 其实按照逍遥子之前的态度,打到这个地步,他其实可以,也愿意认输了。 为了人宗他不想输,但也不会为了争个输赢而打生打死,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可现在不是他愿不愿意收手的事,而是晓梦不肯放过他。 晓梦现在明显动了杀心,在场又没有人能阻止她,逍遥子只能和她火并到底了。 至于生死……走一步看一步吧。 伴随着两人的激烈交锋,观妙台周遭的防护屏障开始遭受剧烈冲击,漫天的金光铭文如雨滴湖面一般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维持屏障的天人两宗长老中不少都涨红了脸,显然运功到了极致。 即使如此,这屏障看起来还是越发的摇摇欲坠,看的人有些揪心。 “南公,南公,咱们不会有事吧?”感受着从屏障内传来的强烈压迫感,公孙玲珑也顾不上操心晓梦输赢的问题,瑟瑟发抖的躲在楚南公佝偻的身躯后面,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呃……”这个问题让楚南公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笑呵呵的回答道,“咱们是客人,天人两宗不会失了礼数的。” 这是老爷子为数不多光明正大说假话……或许也不算假话。 他们确实都是两宗请来的客人,两宗也确实会尽力保障他们的安全,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晓梦和逍遥子明显是打出了真火,双方都不再有半点留手。 以他们俩的实力发起疯来,在场的天人两宗长老根本抵挡不住,旁观者的安全自然也就得不到保障了。 当然,观战的人大都是高手,再不济跑路也是没问题的……除了公孙玲珑。 公孙玲珑不知道楚南公关键时刻坑自己,出于思维惯性,下意识相信了楚南公的说辞,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糊弄完公孙玲珑,楚南公的视线转回台上。 晓梦和逍遥子的交锋越发的凶险极限。 以和光同尘之心法身合天地,无处不在的晓梦硬实力已经超过了逍遥子,若非后者也将人宗的知白守黑修炼的炉火纯青,此刻早已支撑不住。 现在两人可以说都处于生死一线。 逍遥子但凡出一点纰漏,就会被晓梦当场重创乃至直接击杀。 而晓梦若是有所疏漏被逍遥子抓住机会,大概率也是重伤乃至濒死的下场。 两人都在强撑着,等着抓住唯一的机会,一举结束战斗。 观妙台外,天人两宗的长老们在互相递眼神。 他们当然也看出来如今场上局势的凶险。 以天人论剑的规矩来说,此刻他们应该叫停比武,以防局势出现不可逆的恶性发展。 但现实是,他们无力阻止比武,只能干瞪眼看着局势不断滑坡……顺便拼了老命的维系屏障。 这次论剑肯定是要出大事了,但最好还是将一切都局限在天人两宗内部,别把外面这些外人也给波及进来。 此时,观妙台上已经完全被剑气流光掩盖,旁人根本看不见具体情况,只有通过不停颤抖波动的防护屏障才能确定战斗还在继续。 片刻之后,天人两宗十一位长老霍然起身,沉声喝道,“退!全都退开!” 不用他们提醒,周围观战的人也大都感知到了观妙台内突然聚积起来即将爆发的磅礴气势,都在飞速远离观妙台。 天人两宗的长老们,反而全力运功以维系屏障。 别人可以退,他们不能退,必须死顶着。 就在一切即将爆发之际,一道嫣红如火的流光从天而降,砸进了观妙台。 轰的一声爆鸣响起,扬起漫天炽热的火光,直接烧化了天人两宗长老维系的屏障,将他们都尽数逼退出去。 同时火光也一把燎尽了台上的剑气流光,露出台上现在的情况。 一袭白衫的古寻沉着脸,站在观妙台中央。 逍遥子站在他的右手侧不远,晓梦站在他的左手侧不远,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是受了内伤。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心中皆是一跳,但没一个人敢吱声。 他们有的见过古寻,有的没见过古寻,可此时此刻却都认出了古寻——能强行在天人两宗掌门激战正酣之际插手其中,再无伤将二人强行分开的,天下只有一人。 他们不清楚古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古寻为什么要出手制止天人论剑,他们只知道这位爷自己惹不起,所以紧紧闭着嘴就对了。 不过其他人怕古寻,晓梦可一点不带怵他的,强忍着内息翻涌,抬剑一指古寻,冷声质问道: “你来做什么?” 古寻皱着眉头,扭头看向晓梦,语气难得加重,反问道: “我还想问问你,你在干什么!?” “找死吗!?” 刚才她和逍遥子最后一招对撞,几乎都是奔着同归于尽去了。 古寻若是不出手强行截停,他们俩至少要死一个,重伤濒死一个。 逍遥子死不死的古寻不在乎,但晓梦的死活他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我?”晓梦对此淡然自若的回道,“我在完成天人论剑。” “是吗?”古寻转了半圈,直面晓梦,冷笑着回道,“我怎么不知道天人之约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呢?” “天人之约该如何,恐怕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晓梦永远有话等着回古寻。 古寻不和她掰扯了,他怕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打对方一顿。 一转头,古寻少见的露出凛冽的目光,看向天人两宗的长老: “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继续论剑吗?” 天人两宗的长老可不是晓梦那样的铁头娃,他们固然不怕死,却也无意招惹古寻,更何况论剑确实也该停了。 没有过多商议,十一位两宗长老直接达成了默契,共同宣布了此次天人论剑到此为止。 至于胜负如何……因为意外变故,等两宗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如此潦草的结束并未招来任何质疑,旁观的外人听到论剑结束,当即抽身跑路,不敢多逗留片刻。 古寻明显心情不好,他们可不敢多留,以免触了人家霉头,因鼻孔出气而被杀。 楚南公也悄然带着公孙玲珑离开了,他是跑的最快也最早的人。 一转眼的功夫,观妙台周围就只剩下了四个非天人两宗的人——古寻、红莲、弄玉,以及焰灵姬。 晓梦见论剑被彻底搅黄,古寻还不愿意和自己继续交流,干脆利落的收剑走人了。 天宗弟子见状随着晓梦一同离开。 人宗这边倒还有礼貌一些,逍遥子亲自过来向古寻道谢——不管他对古寻什么看法,今天这事多亏了有对方,才没酿成最坏的结果。 不过古寻没心情和他闲聊废话,只是很不耐烦的敷衍了几句。 逍遥子见状也很识趣,没有继续纠缠,带着弟子离开了观妙台。 终于,这块平台上只剩下古寻他们四个。 一个跳脱,一个沉稳,一个娇媚。 旁人散尽,她们仨自然立刻围了上来。 红莲一上来就跳到了古寻怀里,伸手扯住他的脸,既开心又不满的娇声质问道: “古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制止 古寻不慌不忙的伸手抱住红莲,然后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着回道: “许你们来凑热闹,不许我来吗?” “哼!我们是来凑热闹,你可不是!”红莲松开手,娇蛮的用头顶了顶古寻胸膛,哼唧着回道,“你是冲着那个狐狸精来的!” “人家是天宗的掌门,道家高人,不是妖怪。”古寻捏了捏红莲的小俏脸,很无奈的苦笑着回道。 “你还维护她!还说不是狐狸精!”红莲继续用力拿头顶古寻。 古寻只能搂紧自己的小媳妇,好声好气的安慰一番,才算是给她安抚好了。 然后焰灵姬又凑过来了,站到古寻身侧,用光滑的肩头一撞古寻: “我的大老爷,你这次来貌似不怎么讨人喜欢呢?” 古寻翻了个白眼,“我的姑奶奶,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你们就别捣蛋了。” “一个头两个大?”焰灵姬哂笑一声,眼眸中满是戏谑,“我看是两个头一样大吧?” 古寻闻言瞪了她一眼,“你别给我好的不学学坏的!” “哼!”焰灵姬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摆弄着自己秀气干净的指甲,淡淡的回道,“有人不干好事,还指责人家学坏,真是好笑呢。” “呼……”古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挤出一个笑脸,“我来是有正事。” “正事?”焰灵姬漫不经心的反问道,“道家的天人之约,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天人之约跟我无关,可若是因为天人之约导致天人两宗彻底决裂火并,那我肯定得管上一管的。”古寻回应道,“毕竟天宗现在也算站到了扶苏这边。” 不管晓梦怎么想的,她应扶苏之邀出山,在世人眼里就代表她选择了长公子扶苏这一派系,天宗也随之有了立场。 从这个角度看,古寻多管这一茬闲事也是应该的。 “嘁!”焰灵姬冷笑一声,对古寻这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很是不屑。 还是弄玉贴心,上前岔开话题,帮古寻解围: “古大哥,就算你今天出手阻止了天人论剑继续,两宗的关系恐怕也无法弥合了吧?” 总算有人愿意聊点跟人际关系无关的话题了,古寻赶紧接话回道: “关系肯定是会恶化的,晓梦基本完全不掩盖自己要灭掉人宗的想法,人宗那边是不可能容忍的。” “不过只要还没死人,天人两宗至少不会走到彻底决裂的地步。” “在如今的变局之中,两宗渐行渐远是必然,别闹成阴阳家那种关系就行。” 焰灵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些事跟古寻都没有关系。 古寻也确实不在乎天人两宗谁灭了谁——当然,从人际关系的角度考虑,他更倾向于天宗灭掉人宗。 他扯两宗关系当理由,本质上就是在糊弄事。 至于为什么要糊弄焰灵姬几人……因为渣男心虚呗。 很难说弄玉是否相信了他的鬼话,总之人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古大哥的事不会失败就好。”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接下来当然是找那位晓梦掌门,谈天说地……聊心事喽。”焰灵姬抢过话茬,笑盈盈的接了一句。 古寻又瞪了她一眼,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因为他确实得去找晓梦聊聊。 “你们就先别给我捣乱了,实在闲的没事干,你们就……就放火烧山去吧。” 这年头也没打火机,咬火是没戏了,不过可以去放火。 反正太乙山是道家的,烧秃了也和古寻无关。 焰灵姬闻言却白了他一眼,“我们可没有老爷您那损人不利己的毛病。” 古寻都给气笑了,“这话弄玉说我不挑她的理,你好意思吗?” 论损人不利己,在场古寻排第一,焰灵姬至少排第二。 “哼!”焰灵姬抱着胳膊,朝古寻又翻了个白眼。 古寻无奈的叹了口气,“再不济……你们也可以去桑海。” “还去那儿干嘛?”红莲从古寻怀里跳出来,好奇的问道。 “接下来就那儿最热闹,不去那儿你们怎么凑热闹呢?”古寻一摊手回道。 “嗯……”红莲陷入了犹豫,隐约有些意动。 弄玉只是负手浅笑,不做任何表态。 焰灵姬摆弄着指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古寻见她们暂时太平了点,赶紧抽身,“你们慢慢琢磨想做什么,回头告诉我,我先去忙了。” 说完话,他不等任何人回应,一转身就没影了,气的红莲直跺脚。 ……………… 太乙山,天宗山门内,晓梦的居所外,迎来了一位客人。 负责值守的天宗女弟子推开门走进院中,轻声朝屋内喊道: “掌门师尊,有客求见。” “让他滚!”晓梦毫不留情的冰冷声音从屋内响起。 不过话说的难听,反而逗得这位女弟子笑了起来。 天宗弟子也不都是毫无情绪的,尤其是年轻的女性弟子,多半感性一些。 晓梦的性格,在旁人看来难以捉摸,难以接近,但在这些日常陪伴在她左右的年轻女弟子眼里,却很可爱。 尤其是看到什么都不在意的晓梦难得的情绪发生变化时,她们就会格外的开心。 “掌门师尊,弟子们可不敢这么跟这位客人说话呢。”女弟子柔声的回了一句。 “……不敢说就不说,你们不理会他就是。”晓梦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弟子笑盈盈的还想说话,古寻却已经不耐烦的闯进来了: “她们不理会我,那我就自己进来了!” 看着强行闯入的古寻,女弟子并不慌张,依旧笑盈盈的对屋内说道,“师尊,他进来了。” “……你们都退下吧。”沉默片刻后,晓梦到底没有让人把古寻撵出去。 可能是知道这些女弟子撵不走古寻,也可能是她就不想撵人。 女弟子应了一声,随即离开了院子,顺便关上了院门。 古寻等人走了以后,才不慌不忙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简陋的竹屋内,晓梦跪坐在蒲团上闭目运功。 之前和逍遥子交手她受了不轻的伤,现在正修养恢复。 古寻见状,抬手打了一道翠绿色的雨花真气给她,帮助她调养内息。 突然感受到一股温润的外来真气帮助自己滋养经脉,平复内息,晓梦终于睁开了眼。 晓梦的房间只有一块蒲团,一张床榻,以及一扇桌案,除此之外连个多余的坐具都没有。 古寻打量一圈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对晓梦抱怨道: “你这房间布置的也太简陋了,哪像个女孩子的居所!” 晓梦不咸不淡的回道,“我是出家人。” 出家人,也就是上山修道之人,是没有世俗的男女概念的。 古寻对此不以为然,“出家人又如何?你那几个女弟子我看着就挺有女儿气的,你的年龄只怕比她们还小些,当然也是女孩子。” “那你可以去找她们,去研究她们的房间像不像女孩子的居所。”晓梦对古寻永远都是有话说的,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她们?她们可比你听话的多,不需要我去管。”古寻同样针锋相对,没有让步。 晓梦侧目睥睨他一眼,冷笑着反问道,“你管?你管过什么?” “所以你跟我较劲,是怪我当年把你送来天宗?”古寻皱着眉头,很为难的问道。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晓梦淡然回应道。 “那你在不满什么呢?”古寻一摊手,不明所以的又问道。 “我没有不满。”晓梦看着古寻,语气认真的解释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当年你放任我自己做选择,今日就不该干预天人两宗的内部事务。”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过去不管,今日就也别管。 “那能一样吗?”古寻瞪着眼看着晓梦质问道。 晓梦瞥了他一眼,直接不说话了。 有什么不一样呢? 古寻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心平气和,然后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晓梦,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刚才那情况,是我该不该干预的问题吗?” “我不干预,难不成看着你和逍遥子同归于尽!?” “死的只有逍遥子,我只会赢。”晓梦干脆利落的用话堵了回去。 古寻被这话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阴沉着脸好一会儿后才压抑着气愤再次强调道: “晓梦,我说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我原以为你在天宗修行这么多年,最多只是性子养的有些乖僻,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此番天人之约我本也没有放在心上,是章邯几度在我面前提及,我才特意过来旁观。” “回头我倒是得谢谢他的警觉,不然这些话怕是得在你的坟前说了!” 晓梦沉默了片刻后,完全不理会古寻这一番说教,或者说是指责,反而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一直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我……”古寻让噎的恨不得给她脑壳敲烂。 忍住动手的欲望,他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我确实不该多管闲事,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古寻,晓梦露出了一抹笑容,突然转移了话题,没头没尾的说道: “天人两宗该消失了。” “啊?”古寻愣了一下,这怎么突然聊回正题了? 过往都是他古大国师说话没头没尾,思维跳跃,现在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回过神后,古寻立刻接上了她的话,“该也好,不该也好,都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你才十八岁,何必急于一时?” “你想让我再等五年?”晓梦灰白的冷眸瞥向古寻。 古寻耸了耸肩,表示肯定。 以晓梦和逍遥子的年龄差,别说五年,就是再等十年,甚至十五年也不算过分。 天人论剑总还是会一届一届办下去的,何必着急呢? 得到回应的晓梦轻哼一声,意味不明,旋即再问古寻道: “你觉得,逍遥子还有五年的时间?” 古寻顿了一下,随即嘴角带笑的回道,“就算你看逍遥子不顺眼,也不必这么咒人家吧?” “堂堂人宗掌门,实力足以排进天下前十之列的高手,让你说的没几年好活了。” 晓梦淡然回了一句,“不是只有阴阳家懂得观天象,明运势。” “所以你是看见人宗的结局了?”古寻好整以暇的笑呵呵问道。 “我只是看见了一场动乱。”谈及这些常人眼中天崩地裂般的大事,晓梦语气反而越发平静,“无聊的……纷争。” “逍遥子不晓大道,妄自将人宗卷入其中,结局自不会好。” “既然是无聊的纷争……”古寻没有着急讨论逍遥子的下场如何,针对前半句问道,“你又为何要入世?天宗不该高高挂起,不理世事纷扰吗?”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晓梦淡定的回道,“道,从不是一成不变的。” “所以你就要和他搏命?”古寻又问道。 “他走错了道,赢的只会是我。”晓梦对论剑的输赢问题依旧固执己见。 古寻不再和她争论到底谁会赢得问题,选择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就算是你赢,你也会重伤濒死。” “最多只是濒死而已。”晓梦对此不以为然。 古寻盯着晓梦,对方的表情很坦然,可见确实对此不怎么在意。 在她看来,濒死就是没死,没死就是没事。 那既然没事,有什么可纠结在意的呢? 古寻看明白了晓梦的想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感慨道: “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你不愧是天宗掌门,连自己的生死都能忘怀于心,还是该说你少年心性未消,至今仍然保持着那份韧劲了。” 晓梦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态度,可以说是太上忘情,也可以说是足够心狠。 前者代表着她在天宗的修行——天宗弟子鲜少有怕死的。 后者代表着她年少时的秉性——能藏在死人堆里苟活一命,心性自然够坚韧,也够狠。 面对古寻的……姑且算指责吧,晓梦额前的雪白秀发抖了抖,态度淡然的反问道: “你希望我是哪种情况?” “我希望哪种都不是。”古寻没好气的回道,“我希望你能在乎一下自己的小命。” “我还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和章邯,我们当年救你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晓梦不理会古寻的‘希望’,很果断的回应道。 “什么叫你该做的事?”古寻反问,“你自己都说逍遥子走错了路,人宗会被他带坑里去,你又为何非得亲自出手?还这么着急?”(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古寻退让 “人宗当然会消失,但不能亡于他人之手。”晓梦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道,“天人之约始于道,自然也只能终于道。” 古寻眉头紧锁,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反问道,“所以你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先行灭亡人宗,将一切重归于道?” “太极玄一,万川归流,自当如此。”晓梦平静的回应道,“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我懂……”古寻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禁问道,“但有必要吗?” 晓梦突然露出笑颜,那双充满冷感的灰白眸子也泛起了一抹水光,轻声回道,“有,因为我是天宗掌门。” “我还以为天宗的人,是不会有这种多余情绪的。”古寻叹息着回了一句。 晓梦依旧含笑回道,“太上忘情,并非无情,何况我辈皆是求道之人,而非得道之人。” “若是什么情绪都没有,又何来天人之约?” 古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 他来是想说教晓梦,但被怼了一通后,最终先无话可说的却是他。 当然,如果他一定要说教,其实还是有话可说的,毕竟以命相搏总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 但古寻知道,自己是劝不动晓梦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日的一切早在十年前他送晓梦入天宗山门之时就注定了。 “我破坏了你原本的计划,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考虑一番后,古寻换了个话题问道。 晓梦并未回答,轻声说道,“那就是我和逍遥子,天宗与人宗之间的事了,与旁人无关。” “与我也无关吗?”古寻追问。 晓梦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回道,“论关系,阴阳家都比你更有资格过问。” “你确定不跟我说?”古寻只能再问一遍。 晓梦直接不回话了,只是笑了笑。 “那你就不怕计划又被我破坏?”古寻只能换一种说辞试图动摇晓梦。 晓梦依旧不回话,笑容带上了几缕嘲讽。 天宗做事从来既不怨天,也不尤人,失败了就失败了。 古寻若是能再一次破坏她的计划,那是古寻的本事,也是天意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嗨……”古寻长叹一声,颇为感慨的说道,“你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少女了……我看来也劝不动你,既然如此便不纠缠不休了。” “总之……有需要帮助的话就联系我。” “还有……”古寻站起身,拍了拍衣衿,侧目看向晓梦,“注意安全,我可不想看见章邯哭丧着脸跟我说你出事了。” “国师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晓梦笑着回应了一句。 古寻甩了甩以作道别,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几个天宗女弟子还守在外面,看见古寻出来,凑上前笑嘻嘻的问道: “古先生和掌门师尊聊完了吗?要走了吗?” 她们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古寻摆明了她们年轻貌美的小掌门关系匪浅。 这种乐子,她们当然是愿意凑一凑的,说不定还能帮到自家掌门呢。 古寻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你们几个倒是爱看热闹,一点不像天宗的弟子。” “天宗的弟子怎么了?一定要表现的一个样子才行吗?”有人不满的回了一句。 “你们这性格若是能匀点给你们掌门,那就妙极了。”古寻被驳了一句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说道。 “掌门性格也很可爱啊。”有弟子为自家掌门师尊鸣不平。 现在的晓梦在古寻看来性格有很大问题——既有少年时的拧巴固执,又有天宗的太上忘情,这俩单个存在就很不好打交道了,交织在一起更是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在这些女弟子眼里,她们的掌门可是个可爱的宝贝疙瘩。 古寻被这群女弟子逗笑了,失笑着回道,“你们还挺惯着她。” “那当然了。”有胆大的女弟子一点不客气的回道,“我们可不像古先生你。” “我怎么了?”古寻抱着胳膊,颇为不忿的反问道。 这些女弟子不说话了,只是冲着古寻笑。 感觉跟这群偏心晓梦的天宗弟子聊不出头绪,古寻也不给自己添堵了,摆了摆手后离开了这里。 没了古寻,这群天宗女弟子也就没了乐子,但还有正事。 “掌门师尊。”一名弟子走进院中汇报道,“人宗那边派人来商议论剑结果的事,长老们请您出面。” 晓梦冷淡的声音透过窗棂传出,“告诉他们,这一次算逍遥子赢了,雪霁便再寄存于他手中一段时间,日后我会亲自取回!” 严格来说,这次天人论剑的结果并不好判定。 对于晓梦和逍遥子的最后一次交锋,哪怕是古寻都很难说到底谁会笑到最后,只能说两人谁都可能死,也谁都可能活。 如此一来,自然不能说谁胜过了谁。 晓梦让弟子如此回话,等于直接认输了,说起来不太合适,但……也挺合适。 因为在输赢这个问题之前,晓梦本身就已经违背了天人之约的规矩。 天人之约,是以剑论道,比武点到为止,不能下死手。 若是一时之间收不住手尚还可以容忍,但她显然就是奔着逍遥子的命去的。 仅这一点,就足以直接将晓梦判负。 晓梦直接认输,算是给了人宗一个台阶下,让天人两宗的矛盾不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加剧爆发。 若是她不让步,天人两宗掰扯起来,天宗也占不住理,而且很可能会激化两宗之间的矛盾,让天人两宗迅速决裂。 晓梦希望道家自此不分天人,但她并不想天人决裂,然后双方大打出手给别人看乐子。 所以这矛盾,她还是愿意稍作弥合的。 当然,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做,晓梦这一次的激进行为,都注定两宗的关系不复从前了。 好在,晓梦对此并不在乎。 而天宗的人对晓梦主动让步认输的行为也不在乎。 女弟子转达了晓梦的意思后,天宗长老们就直接原样回复人宗那边了。 人宗那边自然无话可说。 人家都直接认输了,他们也不好死揪着不放,非得把这场论剑从头至尾分析讨论一遍。 最终,这场堪称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来天人两宗最惨烈的天人论剑,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定下了最终的结局。 这件事起初并未在江湖上掀起太大的波澜。 天人论剑是盛事,但点到为止的规矩使得它的结果从来不引人瞩目,只有过程更让人感兴趣。 反正没死人,那就和过去差不多。 至于晓梦输给逍遥子,就更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新鲜事了。 两人差了几十岁,晓梦的赢面本来就不大。 但是随着当日旁观的外人将论剑的详情透露出去后,江湖上的议论声就逐渐大起来了。 天人两宗的掌门比武不是新鲜事,没打死人自然没讨论度。 但多掺和了个帝国国师进去,给两宗的天人论剑掺杂了一抹儿女情长之后,那愿意讨论的人就多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愿意八卦的人就多了。 古寻在江湖上凶名赫赫,愿意得罪他的人寥寥无几,但传他的八卦显然不算得罪他。 或者说大家都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 八卦这玩意传起来,相关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报复这么多人。 古寻总不能挨个把他们都打一顿吧? 所以不止是古寻,任何大人物的八卦传起来都快。 对于自己完全招惹不起的人物,绝大多数人都很乐意给他们的人生经历来上亿点点的‘添油加醋’。 至于那些八卦的真假与否……反正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想要乐子。 其实在当时的旁观者看来,古寻就只是出手制止了晓梦和逍遥子继续斗下去,并未表露出多少额外的情绪,也不存在可以八卦的细节。 这些旁观者勉强也算是当事人,别人的头儿古寻也许捋不顺,找他们就是一找一个准了。 所以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基本都是原样复述给别人。 可惜这话啊,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属于说话的人了,别人想怎么解读,怎么看待,乃至于怎么传播,就都是人家的自由了。 没有八卦的细节,他们可以自己创造,反正一个年轻漂亮的天宗新掌门,和相貌俊朗无比的帝国国师,想编点绯闻八卦可太容易了。 谣言的传播,就是从‘我买了条狗’到‘我日了只狗’的演变。 这个过程,谁也阻止不了。 当年吕不韦声名仍在的时候,关于他和秦庄襄王赢异人,以及赵太后三人之间的破烂事可以说传的天下皆知。 其中真真假假,有谁在乎? 或许当事人比较在乎,可惜这种事他们的意见没人在乎,他们也什么都阻止不了。 后来嬴政和吕不韦的真实关系究竟如何这个问题更是闹得天下风雨,让秦国王室都一度成了笑柄。 强如嬴政不也没辙吗? 他可以报复六国贵族,却不能报复传他八卦轶事的芸芸众生——尽管他们这些统治者对着百姓敲骨吸髓也算是另类的报复了。 总之,因为古寻的介入,因为古寻和天宗新掌门之间不得不说又不清不楚的秘密,这次天人论剑的具体情况很快传开了。 大多数人在意的只是帝国国师和天宗掌门之间的风流韵事,但还是有少数人注意到了这次天人论剑的问题,注意到了天人两宗之间关系的裂痕。 对此,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 “古大哥,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太乙山下,弄玉跟在古寻身边,温声软语的问道。 在她身边,还有焰灵姬和红莲。 古寻本来要直接返回桑海的,不过被焰灵姬和红莲缠着,又陪了她们一日,看尽太乙山周遭的风光,今日才要离开。 即使如此,红莲也还是不乐意,此刻正缠着古寻。 古寻一边扒拉死死缠住自己的红莲,一边回应弄玉道,“谈不上办好办不好,反正就这样了。” “那你接着留下来陪我玩嘛!”红莲撅着嘴,扯着古寻不让他动弹一下。 “我不是说了吗,想玩我带你去桑海玩,你非不愿意。”古寻没好气的应付着红莲。 “为什么非得再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红莲不满的嘟囔着回道。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得待在那。”古寻耐着性子再一次跟她解释道。 弄玉见状赶紧插话,帮着古寻糊弄人,“古大哥,那道家的事怎么办?” “怎么办?”古寻苦笑着耸肩回道,“走一步看一步喽。” “道家终究是天人两宗的道家,这事儿也终究需要晓梦和逍遥子去处理,我嘛……该做的已经做了。” 焰灵姬这个时候见缝插针拱火道,“哎呀,当真是从来只听新人笑,何曾在意旧人哭。” “老爷你对那位晓梦妹妹,还真是在意的紧,也上心的紧啊,连带着道家的事都要操心。” “我们就不一样了……”她摸着自己的脸,装模做样的感慨哀鸣道,“色衰爱弛,连些许陪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焰灵姬恰到好处的拱火,成功的把红莲给拱起来了。 古寻好不容易才稍稍安抚住她,瞬间又炸毛了,跟个受了惊的猫似的,四肢牢牢的扒住古寻,各种不愿意。 古寻只能一边温言软语的哄自己的小公主,一边‘恶狠狠’的瞪着焰灵姬。 对方却只是不慌不忙的摆弄指甲,对古寻的眼神威胁毫不在意。 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了,谁会在乎这点威胁? 古寻也确实无可奈何,总不能把焰灵姬打一顿——不用力打吧,只会像是在调情,用力打吧,自己狠不下心。 好在古寻费尽口舌后,还是靠着众多日后的许诺总算暂且安抚住了小公主,让她不再闹腾。 焰灵姬也没有继续拱火。 这种事点到为止即可,算是夫妻间的小情趣,闹得太多了就属于无事生非,没事找事了。 她只是爱逗古寻,论醋劲反而远不如红莲。 至于弄玉,她是最心疼哥哥的……只不过这些事她也不好偏帮谁,只能当个文静而礼貌的旁观者,含笑而立。 最终古寻又多陪了三人半日,然后才返回了桑海。 至于红莲三人是否会再来桑海,古寻并未得到确切的答复。 不过他也不在意。 接下来的桑海会再一次热闹起来,多她们三个不多,少她们三个也不少。 随她们去吧。(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回到桑海 关中,太乙山,人宗山门大殿内。 逍遥子跪坐在殿中,在他身后是人宗的五位长老。 其中一人,正在向逍遥子陈述天宗那边给与的回复,最后再自己总结了一下: “掌门,看天宗那边的态度,想来是不愿意把事情继续闹大。” 另一位长老脾性似乎更冲一些,语气不无恼怒的插话说道,“不愿闹大?哼,他们还想闹得多大?” 这次的天人论剑,无论怎么算,他们人宗都属于受害者的身份。 理论上来说,就算要息事宁人,也该是他们这边表态才行,天宗说了不算。 逍遥子闻言却抬手摆了摆,声音一如既往沉稳有力的说道: “如今这个时局,一切以稳为主。” “既然天宗无意将此事继续扩大化,我们也就不要额外生事了。” 要说逍遥子对晓梦没有不满,那当然是胡扯,但是眼下时局动荡,他不可能这个时候带着人宗和天宗公然决裂打擂。 算账的事以后再做计较,眼下还是能让则让,能忍则忍。 逍遥子在人宗内的威望很高,哪怕是做出这种稍显‘窝囊’的决策,几位长老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只是后一个说话的长老提了一嘴,“可那晓梦咄咄逼人,只怕我们想息事宁人,她却不会消停。” “她毕竟是北冥子师叔的关门弟子,或许在天人之分上有些自己的想法,但道家终究是道家。”逍遥子对此倒是不太担心,“既然天宗主动表态了,就不会随意违背,无须杞人忧天。” 这名长老也不说话了。 逍遥子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道,“叮嘱门下弟子,潜心修行,不要和天宗发生冲突。” “是。”五位长老齐声应道。 ……………… 几日后,桑海城郊。 随着夏季退去,秋季到来,桑海城外已经不复之前的郁郁葱葱,开始逐渐染上一抹枯黄之色。 倒是城里始终没什么大的变化,无非是商贩摆摊卖的农作物改变了。 而东边无边无际的大海就更没有变化了。 对于它来说,春夏秋冬都是一样,无非风浪有所不同,可不管风浪多大,海也依旧是海,吹不走也掀不翻。 季节的更替变换,对墨家据点内的所有人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随着东巡车队的日益逼近,班大师他们的所有精力都忙活在青龙计划上。 在道家举行天人论剑的同时,墨家也展开了对那伙疑似昌平君余部的人的调查与考证。 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伙人不似好人,必有异心,但情报大概率是可靠的,和罗网勾结的可能性极低。 这个调查结果固然让墨家大大提高了对这群人的戒备程度,但也让他们最终选择了接受对方的情报。 这两天,他们也对对方给出的几条有关东巡车队的最新情报进行了验证与核实,全都确凿无误,足见对方情报本身的可靠性。 情报的问题至此算是解决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从农家继续调用人手,并做出初步安排。 因为有了足够的情报支持,墨家不再试图依赖人海战术,对人手的需求也大大降低。 经过一番精密计算,然后再添了个大大的富余量后,墨家向农家提出了两千多人不到三千人的人手需求。 扣除掉农家之前已经派过来的人,他们就只需要再派一千多人过来就够数了。 对于江湖势力来说,四位数的人手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对农家来说还好。 不能说少,但也算不上特别多……尤其是和墨家一开始的要求比起来。 为了保持隐蔽,这些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慢慢进入桑海地区。 墨家也不着急,目前的人手足够基础的布置了,只要后续人手赶在嬴政之前几天能到就来得及。 经过几天的时间,墨家这边也已经获悉了道家那边天人论剑的情况。 “这次罗网难得没闹事,结果也还是出了岔子。” 堂屋内,盗跖松松垮垮的半躺在座椅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感觉诸子百家这段时间都诸事不顺啊!” 因为有了可靠的情报,外加也另外安排了合用的人手盯着车队,盗跖就撤回来了。 以他的能力,接下来说不定有大用,没必要一味和东巡死磕。 高渐离闻言接话道,“天宗掌门晓梦曾应长公子扶苏邀请出山,再加上古寻的出现……这背后会不会有流沙的影响?” “应该不会吧。”盗跖摸着下巴回应道,“照传言所说,要是他不出手,这次天人论剑的局势发展只怕会不可收拾。”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应该没什么恶意吧?” 雪女这时插话道,“他插手,应该只是为了晓梦,对人宗并无任何打算。” 雪女对古寻的判断,班大师他们一般都是相信的。 但他们也有疑惑。 盗跖继续搓着下巴,疑声道,“那晓梦和古寻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作为天宗掌门一闭关就是十年,按理说应该不会接触到外人吧?” “而且也没听说过帝国国师有经常往太乙山跑的习惯。” 看着盗跖探究的目光,雪女默然着摇了摇头。 古寻和晓梦的关系,她也没什么了解。 “他的事,我们就别琢磨太多了。”班大师摆了摆手,打算终止这个话题,“不管怎么说,天人两宗没有彻底闹翻就是好事。” “也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希望逍遥先生那里一切还好。” 盗跖闻言耸了耸肩,“我觉得不会太好。” “那个天宗的晓梦摆明了要挑事,天人论剑没成功,接下来肯定还有后招。” 班大师捋着胡子摇头叹声道,“看来这次青龙计划,人宗是彻底赶不上了。” 倒不是班大师有多缺逍遥子这份战力,只是单纯在为对方可惜。 作为一个反秦叛逆分子,刺杀皇帝这种大事不能参与其中,多少算是个遗憾。 “何事我人宗赶不上了?” 班大师话音刚落下,一道中老年男人特有的沉稳声音便在屋内响了起来。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带着斗笠的逍遥子阔步走了进来,绣有文字的月白道袍轻轻摆动,掌间的雪霁一如既往的吸引人目光。 ……………… 桑海城中,将军府。 墨家的人在讨论道家的天人论剑,城内的古寻和章邯也在谈论这件事。 “太乙山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刚赶回来的古寻也不知道是身累还是心累,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靠躺在座椅上,懒洋洋的跟一旁站着的章邯说道。 “末将……略有耳闻,但未知详情。”章邯措辞很保守的回应道。 太乙山的情报他当然已经得知,但那份情报里还掺杂了大量的和古寻有关的花边新闻。 章邯肯定不能一口说定自己全都知道。 古寻翻眼瞥了他一下,笑了笑,接着说道,“当年她选择天宗没有选错,她是个天才,不折不扣的绝世天才!” 听到古寻如此感慨的强调晓梦的天赋,章邯心知天人论剑时只怕确实还有不少情报并未流出。 当然,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能直接问在在,只能迂回着来,先回了一句: “这也是大人眼光好,当年帮着晓梦姑娘选了天宗。” “哼!”古寻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仅仅十年,晓梦就将天宗至高心法和光同尘修炼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当然,更出我意料的是,她竟然大胆到要和逍遥子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话说到后面,古寻的语气逐渐转冷。 章邯听懂这话,眉头也是不由的皱了起来。 没有亲临现场,到底不能完全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虽然后来传出的消息都说那场比斗很凶险,但出于对天人论剑的刻板印象,无论是章邯还是其他人都对所谓的凶险不以为然。 这也是古寻的八卦传的更凶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连古寻本尊都这么说了,章邯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看来当时确实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其实从他知道古寻出手时就该想到这一点,只不过古寻做事太过情绪化,章邯并不能判断出他是因为不得不出手才出手的,还是单纯就想捣乱。 “她这是……想做什么?”章邯迟疑着问了一句。 古寻没有回答,重新躺好,慢悠悠的说道,“当年让她入天宗,原以为道家的修身养性能化去她心中的阴翳与桎梏,能改变她的执拗与顽劣。”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原本的毛病没洗干净不说,还沾上了道家那些人的毛病,越发的难伺候。” 章邯对情况了解不多,不便过多评价,此时也只能接话道,“多亏了大人你亲自走了一趟太乙山,否则晓梦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古寻侧目一瞥他,“也是多亏了你,在我面前一再提及天人论剑,否则我还真不一定会跑这一趟。” “末将不敢居功。”章邯闻言立刻后退两步,垂首沉声回道。 古寻没有跟他掰扯功劳的问题,而是改口问道,“你觉得,晓梦为什么要拼着自己重伤乃至身死为代价,也要杀掉逍遥子,灭掉人宗?” “为了……道家不再有天人之分?”章邯哪知道晓梦的目的,只能根据结果推测。 古寻闭合着双眼,语气轻缓的回答道,“按照晓梦所说,这确实是她的目的。” “但我不信,或者说……我不认为这就是全部。” “她的目的是抹除天人之隔,并不意味着她的目的只有这一个,也不意味着这就是她的最终目标。” “大人的意思是,晓梦另有目的?” “我不知道。”古寻睁开眼,眼神中闪过莫名的神采,“我只是怀疑。” “末将这就安排人去查。”章邯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抱拳回应道。 他作为谍报机构的统领,古寻跟他说这些当然不是为了拉家常,而是要他去查清楚。 “你知道从哪里查起吗?”古寻抬手一按,示意他别着急。 章邯迟疑着摇了摇头。 要说从何查起,章邯的回答自然是从晓梦查起——她是事件核心,目标明确,不查她查谁? 但古寻这么说,就代表他认为章邯的目标选错了。 到底错没错章邯不知道,但上司说你错了,那你最好还是直接老实认错。 古寻突然抬头看向了东方,也就是蜃楼所在的方向: “查清楚,晓梦下山后,谁和她有过接触。” 章邯心头一跳,古寻这话说的,好似是有人故意在晓梦面前拱火挑事一般。 “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蒙骗了晓梦?” “未必是骗。”古寻重新躺好,语气重新变回懒洋洋的感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有很多办法可以让晓梦跟她们合作。” 章邯眉头一皱,又问道,“大人可有什么怀疑对象” 晓梦实力本就首屈一指的强,再加上和光同尘的效果,整个人行踪神出鬼没。 就算是影密卫也很难查出她过去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 如果古寻能提供一定的筛选条件,他查起来就好办多了。 古寻突然抬头看向东边,看向港口之外那艘海上巨物,“不妨……先从蜃楼查起。” “蜃楼?”章邯有些吃惊。 目前来说,在嬴政抵达桑海之前,蜃楼基本上可以和阴阳家画等号。 古寻这么说,等于指明这里面还有阴阳家的事。 对于章邯探究性的目光,古寻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摆了摆手,“照我说的去查就是了。” 至于是否和阴阳家有关,古寻一个字也没提。 章邯眉头微微挑起,无奈的苦笑了几声,感觉自己遭到了刁难,但也只有服从命令。 “桑海这几天有什么动静吗?”安排完这件事后,古寻不再聊天人论剑的事,转而问起桑海的事。 听到这话,章邯神色一正,屈身抱拳,立刻汇报道: “看起来一切平静,但末将的人察觉到,桑海似乎多了一些‘外来者’。” “他们形迹隐藏的很好,实力也都不俗,应该不是寻常百姓。” “找到源头了吗?”古寻保持淡定的追问道。 “已经安排人去查了,恐怕还需要些时间。”章邯垂首回答道,“那些人都藏得很好,不好查。” “有怀疑的目标吗?”古寻又问。 章邯立刻回答道,“可能,和大泽山那边有关。” 古寻了然的点了点头,“农家的人啊……”(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古寻的提醒 “有头绪的话,就追查一下吧。”古寻轻描淡写的吩咐道,“左右也和青龙计划脱不了干系。” 章邯听到青龙计划几个字后神色变了一下,犹豫片刻后问道,“大人,关于青龙计划,是不是知会东巡车队方面一声?” 对于青龙计划的详情,章邯仍未得知,但他已经从古寻口中知道了墨家是冲着皇帝去的。 事关王驾,他们在桑海追查根源,多加防范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肯定还是让车队那边提高警惕。 虽说千日防贼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当事人来防总好过他们这些外人来防。 影密卫的职责是拱卫皇族,皇帝自然是头号保护目标。 按照章邯过去的习惯,这种事早就上报上去了。 不过这一次,古寻明令告诉他只管桑海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要节外生枝。 再加上之前疑似出现了古寻和皇帝生出嫌隙龃龉的情况…… 章邯不敢不听古寻的话,也不敢阳奉阴违,背地里做小动作。 忠于帝国归忠于帝国,他并不想找死。 对于章邯这个违背自己命令的提议,古寻并未生气,依旧半躺着,眼都不眨的轻声回道: “你专心处理桑海的事就好了。” “至于东巡车队……那是皇帝和罗网该操心的事。” “……是,末将知道了。” “还有,替我盯住几个人。”古寻跟着又吩咐道。 章邯没有作声,低着脑袋等古寻说出名字。 古寻侧目看向窗外,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了几个章邯颇为熟悉的名字: “陈和、雪女、端木蓉、蜀山那个叫石兰的小姑娘、农家的新侠魁田言,以及……弄玉。” “盯住他们六个。” 章邯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 这几个名字他都不陌生,都是和古寻关系很近的人。 最重要的是,就章邯所知,这六个人中大多数似乎都执掌着一把很特别的剑。 对那些剑,章邯了解不多,只知道大概率和古寻有颇深的关连。 这份名单囊括了这么多‘剑主’,只是个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也是章邯了解的信息不够,如果他知道这六人正好全都是古寻选定的七剑剑主,他就不会只是猜测和怀疑了——肯定和剑主的身份脱不了干系。 可惜他知道的不够多,所以心中更多还是疑惑。 当然,他面对的首要问题还不是古寻的目的,而是…… “大人,这六人几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同时盯住他们六人,末将只怕……” 其他问题先不说,光是执行这个命令,就是在为难章邯! 这六个人最弱的就是端木蓉和石兰,实力没到顶尖高手的层次。 但端木蓉是医生,还是神医,和墨家关系密切,受到他们的周密保护。 石兰倒是独来独往,可她警惕性很高,行踪不定,且也受到人宗的庇护,同样不是一个好盯住的目标。 至于另外四人就更不必说了。 要么实力很强,要么实力和势力都很强。 尤其是还有弄玉和田言这两个身份很特殊的人。 同时盯住这六个人,这简直就是在要章邯的命。 古寻抬手一摆,“不需要你事无巨细的弄清楚他们都做了什么,只要能大概掌握住他们的实时行踪就够了。” 章邯脸色松缓了下来。 如果只是大致确定他们的位置,难度倒是低了不少……虽然还是很难,至少他能尝试一下。 “末将尽力而为。”章邯没有把话说太满。 在职场中,面对上司的命令时,一般不能说这种有所保留的话。 章邯出身普通,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深谙职场处事原则,自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他也深知,面对上司的无理要求时,也不能一味的屈从应承。 和风骨操守无关,主要是万一事没办成不好交代。 以古寻的性子,很多事哪怕办岔了,他也不会过多苛责,最多训斥两句。 这种事章邯自然可以直接无脑应下。 但有些事办岔了,后果是章邯承担不起的,他就不能一味表忠心强逞能,该承认自己不行就得认。 古寻这次给他安排的任务,章邯完全不明就里,自然也判断不出成或不成会导致什么后果。 判断不了的,一律按照最严重的处置,他自然要收着点说话。 “你看着办就好。”古寻对此也没多在意。 他安排这一手,只是一时兴起的突发奇想。 至于是否能产生什么效果,那就随缘了……反正干活的不是他,给别人安排任务还不是张口就来。 接下了差事,章邯就要告退离开,古寻却又开口道: “章邯……”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章邯停下脚步,垂首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我没有其他事需要你办了,只是……有个提醒。” “接下来这段时间,照我的命令做好本职工作,皇帝的事不要再过问一句,除非他找你。” “……末将明白。”章邯心中思绪万千,嘴上却只是如此简单的回应。 不管这其中牵扯了多少皇帝和国师之间的博弈斗争,他都是没资格介入的。 少说话才是唯一的正道。 这句话后,章邯如常离开。 古寻依旧慵懒的半躺在座位上,眼神却看着窗外的天空。 他提醒章邯,并不是因为章邯猜测的所谓的和皇帝之间的博弈。 他和皇帝之间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博弈或者斗争。 尽管双方的关系确实在渐行渐远,可无论是古寻,还是皇帝,对对方的态度都是保持克制。 两人都不愿,也不想和对方撕破脸……无论是出于情感考量,还是利益考量。 他提醒章邯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章邯以后不难做。 在皇帝与古寻面前,章邯的态度一直有些……骑墙的意思。 倒不是他想左右逢源捞好处,而是实在为难,不好站队。 皇帝是提拔章邯的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且是天子,他自当忠于帝国,忠于君上。 而古寻是长公子扶苏的老师,是长公子派系的头面人物,长公子又是帝国唯一合适的储君候选,章邯不能和未来的皇帝过不去。 他只能尽量骑墙,上不负君恩,下不负皇子。 可骑墙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左右逢源,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左右逢源。 而章邯这个人,恰好两样都不占。 他背后没有根深蒂固的家族势力支持,自身也不是位高权重的重臣,只是一个位卑权重的近臣。 这样一个人,对皇权的依赖很重,没了皇帝的支持就啥也不是了。 这种人显然没有资格骑墙。 至于能力上……章邯很有能力,但并不是左右逢源的能力,也就没啥好说的了。 当然,如果只是夹在古寻和皇帝之间,章邯还是能继续坚持下去。 因为无论皇帝还是古寻,都不会在站队这个问题上过分为难章邯这个能臣。 可……皇帝并非永恒的。 古寻和嬴政之间保持着默契的平衡,自然容得下章邯,可一旦平衡被打破,章邯就必须选边了。 按照古寻的计划,按照历史的发展,嬴政撑不了多久了。 他一旦倒下,帝国内部脆弱的平衡就会立刻被打破,天下也将重新进入洗牌的环节。 章邯若是不早做切割,日后必然会深陷平衡失控后的泥淖中,难以自拔。 对于长公子派系的人来说,章邯不是自己人,因为他从来没有彻底向扶苏效忠。 对于非长公子派系的人来说,章邯也不是自己人,因为他和长公子派系走得太近。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两头不讨好是骑墙派最常见的下场。 这么多年来,章邯对古寻,对扶苏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情于理古寻都不能坐视他走到那一步。 而想要改变这个结局,章邯就必须真正做出选择,找准自己的站位。 古寻没有强逼章邯倒向自己的意思,但嬴政没几年好活了,倒向皇帝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况且章邯也选不了这个选项——他要是倒向嬴政,嬴政肯定接受,可下一任的皇帝以及皇帝的近臣们就未必会接纳他了。 章邯唯一的选择就是倒向流沙,倒向长公子派系,和皇帝那边彻底切割。 古寻的提醒也就是让他断掉和皇帝的联系,单纯做一名长公子麾下的臣子——皇帝主动找章邯不算。 不过章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无法像古寻一样看的那么远,也就未必能领会古寻的深意。 古寻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该他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 若是章邯自己领会不到,古寻也爱莫能助。 ……………… “逍遥先生!” 逍遥子的突然现身,让墨家众人又惊又喜。 “快快,快请入座。”回过神的班大师赶紧招呼逍遥子入座。 逍遥子不慌不忙的摘下斗笠和斗篷,在门边放好,然后才走到座位上坐下。 双方互相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废话后,盗跖最先迫不及待的问道: “逍遥先生,你怎么这么快就来桑海了?” 逍遥子抚须含笑回道,“我估摸着青龙计划应该快要实施了,可能需要人手,便以最快的速度从太乙山赶了过来。” 班大师颇为感慨的朝逍遥子抱拳一礼,“逍遥先生大义,老头子我代墨家谢过了。” 高渐离这时插话问道,“听说此番天人论剑平生了不少波折,不知……” 逍遥子闻言苦笑一声,不禁摇着头叹声回道,“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瞒诸位,传言没错,这次的天人论剑,确实出了不少意外。” “好在,局势终究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盗跖急忙追问道,“逍遥先生,你人没事吧?” 逍遥子摇了摇头,“无妨,只是受了点轻伤。” 看逍遥子的脸色确实没什么不对,班大师他们也就没多问。 盗跖好奇心重一些,又追问了一句,“这次论剑,真是那一位出手才平息的吗?” 逍遥子犹豫了一下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晓梦师妹的想法,确实迥异于常人,我也没想到她会在天人论剑之时下死手。” “当时的局势可谓千钧一发,差点就要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若真是走到那一步,只怕天人两宗……”班大师捏着胡子,脸色很凝重的插了句话。 逍遥子对此颇为庆幸,“不管怎么样,两宗的关系还是维持住了。” “那接下来,天宗会不会?”班大师小心的比了个手势,没有把话说明。 晓梦既然会搞一次事,就有可能搞第二次。 逍遥子对此也心知肚明,不过他觉得暂时不用担心。 “短时间内,天宗应该不会再针对人宗了。” 见逍遥子一副有把握的样子,班大师没有再追问。 毕竟是道家的内部事务,还是天人两宗关系这种极其敏感的问题,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宜过问太多。 盗跖见状将话题扯到了两宗关系之外,“逍遥先生,那晓梦才十八岁,实力就那么强了吗?竟然能和你分庭抗礼?” “晓梦师妹……”谈及这个话题,逍遥子面色很是复杂,摇着头颇为唏嘘的回道,“确实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她或许天生就该加入天宗。” “这么夸张?”盗跖挠着头,完全不能理解这到底是怎样的天才,“难不成比盖先生还天才?” “这我不好比较。”逍遥子笑了笑,并没有将晓梦和盖聂做比较的意思。 就他个人揣度而言,十八岁的盖聂大概率不是十八岁的晓梦的对手。 但这种对比并无意义——晓梦现在确实是十八岁,盖聂却已经是知天命的中年人了。 十八岁的晓梦肯定不是四十岁的盖聂的对手……四十岁的晓梦大概率也不是四十岁的盖聂的对手。 “晓梦师妹最令人称奇,也最难对付的其实不是武功修为。”逍遥子跟着补充道,“而是她在和光同尘上的造诣。” “和光同尘?天宗的至高心法?”盗跖摸着下巴,疑惑的问道,“这心法很厉害?” 逍遥子思考了一下后回答道,“晓梦师妹的和光同尘,很厉害!” “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恐怕北冥子师叔在和光同尘上的造诣,都远不如晓梦师妹。”(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 海的那边 逍遥子的话让盗跖等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北冥子,道家天宗上一辈的高人,江湖人眼中为数不多的还活着的传奇。 从辈份上来说,北冥子在如今的江湖中,或者说在如今的诸子百家中,算是独一档的。 当然了,除了儒家以外,没有哪个门派会在乎辈份这种东西,真正值得人们看重的只有实力。 而北冥子,恰好就是他那一辈中,实力最出众的几个人之一……甚至可能没有之一。 在北冥子彻底归隐清修之前,他已经是当世最强的高手之一,甚至可能就是第一。 而如今,他已经从世人眼中消失了几十年,没人知道他现在有多强。 尽管以理性考虑的话,已经年迈衰朽的北冥子实力大概率不增反降,但传奇终究是传奇,他的名字天然就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让人无法单纯以理性看待。 逍遥子说晓梦可能已经超越了北冥子……哪怕只是在和光同尘这一门心法上的造诣,说出去也足以引起江湖上的轩然大波。 班大师他们相信逍遥子绝不是在夸大其辞亦或危言耸听,但他们也确实很难接受。 “有……有这么夸张吗?”盗跖小心的抹掉额头隐隐浮现的冷汗,干笑着说了一句。 逍遥子见状,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改口提醒道,“不管怎么说,诸位若是撞到了我那位师妹,还是能避则避吧,她的和光同尘……很棘手。” “逍遥先生你也没办法应付?”班大师好奇的追问道。 逍遥子摇了摇头,“没有。” 接着他再次强调道,“你们一定要小心!” 班大师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他们都不是爱逞能的人,逍遥子如此郑重以待,足以说明问题,自然不会不识趣。 听人劝,吃饱饭嘛。 “还是说说青龙计划吧,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逍遥子接着把话题转到了青龙计划上。 班大师等人也不隐瞒,互相配合着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有关青龙计划的一切始末向逍遥子通篇讲述了一遍。 逍遥子听完,眉头微皱,直言不讳道,“确定那伙疑似和昌平君有关的人可靠吗?” 青龙计划本身已经没什么问题可说了,无非就是执行时会不会顺利,能不能成功。 而这,是他们无法左右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但那群自诩昌平君余部的提供情报的人,就是整个计划唯一可能的破绽或疏漏了。 班大师捋着胡子苦笑回道,“说实话,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目前我们判断他们未必可靠,但可堪一用。” “可堪一用……”逍遥子心中大概有数了。 班大师给出的评价,可以说是很勉强了,说明那伙人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只是暂时的合作……这段合作其中藏着多少猫腻都不好说。 “看来还得多加小心啊。”逍遥子含笑说了一句。 班大师等人附和着点了点头,“当然。” “这几天,我们顺便还追查了一下他们的情报根源在哪儿。” “有发现?” “不出意外的话,是嬴政的一位近侍,非常受宠信的那种。”班大师简单回答了一下。 在知道东巡车队内部有问题的情况下,想找出有问题的地方不算难。 嬴政的具体位置,对东巡车队来说也是高度机密,整个车队能实时掌握这一信息的人,绝对超不过十个人,甚至不超过五个人。 而且这些知情者基本都是皇帝的近侍,外廷的重臣,哪怕是丞相李斯大概率也是不知道的。 这种事查起来就像对着弹孔画靶心,实在没什么难度。 “皇帝的近侍……这种人也能被策反?”逍遥子听了以后颇为诧异。 众所周知,嬴政最信任也最器重的内侍近臣就是中车府令赵高。 但赵高不是唯一受宠的内侍官。 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独占皇帝的宠信,而是实在做不到。 除非他能学会分身之术,同时存在多个自己,否则的话他肯定会顾不过来……哪怕他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完全不休息。 皇帝的身边总是要有人伺候着,赵高无法满足这个需求,自然会有其他人上位。 不过其他受宠的近侍基本都以赵高马首是瞻,并不敢过分逾越——这只是表象,他们心里具体怎么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管这些近侍心里对赵高到底是什么态度,照理说他们都应该完全忠于皇帝,毕竟自身的一切权力利益皆来自于皇帝的荫蔽,根本没有背叛的理由或动机。 班大师耸肩笑了笑,插话道,“照理说是不会,不过人心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况且如果这是昌平君生前就安排好的,说不定人根本就是他安插进嬴政身边的。” “从一开始就不是嬴政的人,也就谈不上被策反或者是背叛喽。” 逍遥子闻言一笑,“这说的也是。” 昌平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和别人策划一场刺杀行动,都能提前十几年准备的人。 这样一个人,如果有心在嬴政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也绝不会选择现成的去策反,肯定会自己花费时间精力培养一个……哪怕这会耗费数以年计的时间。 “农家那边怎么样?”逍遥子转而问起这次青龙计划的另一方合作者。 “农家……这次是有诚意的,而且盖先生对他们那位新侠魁也很信任,我们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班大师很干脆的回道。 这一次,他的态度和说起疑似昌平君余部的那伙人时截然不同,逍遥子自然立刻会意。 逍遥子对农家的态度其实并不算很信任,但此时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青龙计划,是墨家的青龙计划。 农家是青龙计划的共同合作方之一,人宗可不是。 逍遥子来帮忙,更多也是以个人身份提供帮助,而非人宗的名义。 所以不管自己有什么想法,逍遥子也只会点到为止。 “如此一来,剩下的便是实施了。”逍遥子捋起自己的胡须,看着众人问道,“主攻的人手足够吗?” 有农家的协助,负责吸引注意力,制造混乱的辅攻人手一定足够,但主攻还另需要人手——真正的高手。 按照班大师他们所说,农家应该不会再提供额外的助力,疑似昌平君余部的人只负责提供情报,所以主攻的人手只能是墨家来。 雪女、高渐离、大铁锤、盗跖、再加上盖聂以及逍遥子自己这两个外援。 刺杀嬴政的行动,墨家能出动的也就这几个人了。 这个阵容不能说不豪华,毕竟有人宗掌门和鬼谷纵剑。 但若只是他们几个去刺杀嬴政,只怕多少有点力有未逮。 和峄山刺杀不同,这一次他们可是要在被重重保护着的东巡车队里,强杀嬴政! 这个阵容肯定有些勉强。 班大师闻言却露出了非常自信的笑容,“人手的问题,逍遥先生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逍遥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人手不足这个问题,在逍遥子看来当然有办法解决,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继续找外援。 天下这么大,门派势力这么多,想要多凑点愿意刺杀嬴政外援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但是没听说墨家最近有联系其他门派势力啊…… 难道是秘密联络的? 班大师看出了逍遥子的疑惑,但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补了一句: “到时候,逍遥先生就知道了。” “老头子我现在只能跟你说,人手不是问题。” 逍遥子心头愈发疑惑。 听班大师话里的意思,似乎对墨家准备的人手非常有信心。 可是刺杀嬴政,难不成还有万无一失的阵容? 总不能把帝国国师给忽悠到他们这边吧? 逍遥子很想知道答案,可惜班大师确实无意多做解释,他也只能暂且按捺住好奇心。 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 桑海港口外,蜃楼船上。 月神拖着长长的裙摆,穿过走廊,走到甲板上,正要朝着另一处走去,纱罩下的绣眉突然皱了一下,旋即转了个方向,踱步走到了甲板的一处偏僻角落。 另一道身影早就待在这里了,靠着栏杆,远眺着东边的海天一线。 “国师登船,可是有所吩咐?”走到古寻身边,月神同样看向东边,不咸不淡的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古寻抬手一摆,笑着回道,“吩咐倒没有,不过是来看看,月神护法答应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月神冷哼一声,略带讥笑意味的反问道,“国师觉得,那女人很好对付是吗?” 古寻对她的态度并不在意,轻描淡写的回道,“月神护法不必激动,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难处……我当然理解,不过月神护法也得理解理解我的难处。” “天下无敌的国师大人,也会有难处?”月神语气依旧的回了一句。 古寻也同样云淡风轻的回道,“我若是没有难处,怎么会和你做交易?” “哼!”月神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沉默片刻后,给出了一些具体的回答,“她最近一直在试图和樱狱里那个女人联系沟通。”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可以弄清楚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不过此事急不来,你再怎么催促我也无能为力。” 古寻扭头深深的看了月神一眼,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淡淡的回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当然知道,只是希望月神护法别浪费时间,耽误了正事。” “这就不劳国师操心了。”月神一点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古寻对此只是笑笑,并未计较,转而问道,“樱狱里那人最近有开口说话吗?” “也许,我不能完全确定。”月神含糊不清的回答道,“她一直在躲着我,窥探她的行踪很麻烦,去见樱狱那个女人的时候更是隐藏的格外好。” 古寻又笑了几声,“你这些回答,让我越发难以相信你能斗赢你姐姐。” 月神懒得再反驳说焱妃不是她的姐姐,只是故作不屑的撇了下嘴角,然后回道,“那是我的事。” “若是觉得我无能……难不成国师有高见?” 古寻扭过头,笑盈盈的看着月神,突然问道,“语气这么冲,不太符合你的性格……你是不是试图以此刻意隐瞒什么?” 月神心头一跳,面色却一切如常,同样转过头和古寻隔着纱罩对视,平静的回道,“说别人之前,国师不妨先看看自己。” “国师今日,同样很反常……是想掩盖或者误导什么吗?” 古寻轻笑一声,重新转回头去看远东海景的海天一线,然后回道: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月神习惯性的追问了一句。 古寻没有在意,语气越发平淡的回道,“海的那边……是什么?” “这算什么问题?”月神眼神晃动了一下,转向朝东,貌似平静的回了一句。 “这怎么不算问题?”古寻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反问道。 “你们阴阳家那么热衷于忽悠皇帝帮你们造船出海,难道不知道东海之东到底有什么吗?” 月神平静的回道,“按照云中君的理论,海的那边,自然就是仙山。” “仙山?”这个回答让古寻不由笑出了声,“我很想知道,云中君自己信不信自己的鬼话?” “国师对此如此鄙夷,莫不是自己知道答案?”月神不接古寻的话茬,反过来倒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我当然不知道。”古寻抬手拍了一下栏杆,笑呵呵的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看来还要你们亲自出海去查证了。” “国师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月神试探着问了一句。 “辽阔无垠的大海深处蕴藏的秘密,谁不想知道呢?”古寻一摊手,并未遮掩自己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找到答案了。” “国师是希望我们找到,还是希望我们找不到?”月神又问道。 古寻侧目一瞥她,笑呵呵的反问道,“那你呢?想不想找到?” 月神不正面回答,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国师何必明知故问。” 阴阳家费这么大的劲,撺掇嬴政修了这么大一艘船,为的可不是去海上过过瘾。(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章 车队迫近 请等明早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一番互相试探之后,两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还是古寻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识——越是鲜艷漂亮的东西,往往就越危险,比如五彩斑斕的蘑菇。" 月神哂笑一声,问道,"国师这是在说某个人吗?" "别误会。"古寻抬手一摆,解释道,"我可不是在含沙射影,没有任何隱喻,只是阐述人们普遍具有这个认知。" "不过实际上,自然界中多的是多彩艷丽却又无害的东西,鲜艷即有害只是一种刻板印象罢了。" "国师说这些,就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讥讽寻常人的愚昧吗?"月神不明白古寻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什么意思,不耐烦的嘲讽道。 古寻笑了笑,抬手一晃,指正道,"这虽然是错误的刻板印象,但这並不代表人的愚昧,恰恰相反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经验总结罢了。" "在人与人之间,这话没什么问题,看著起来美好的事物往往隱藏著危险,只是扩散到天下万物之后才不合適。" "所以国师想说什么?"月神大概品出古寻的意思了,越发的不耐烦。 "所以我不太理解,这一眼看上去就剧毒无比的蘑菇,你们怎么就趋之若鶩的非要去尝呢?"古寻扭头看著月神,语气很费解的问道。 月神看著天边海景,不和古寻对视,淡淡的反问道,"国师怎么就知道它剧毒无比呢?" 古寻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扭回头突然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你觉得东皇太一是个什么样的人?" 月神迟疑了片刻后,说出了几个简单的词汇,"神秘、强大、令人恐惧……" 古寻抬手一摆打断她,"这些都不是关键的!" "东皇太一,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样一个疯子拋出来的饵料,你们竟然觉得其中没有问题——你说你们是眼盲了,还是心盲了?" 月神陡然看向古寻,纱罩下的眼眸露出少见的怒意,厉声反问道,"信他的,可不止是我们,还有你们的皇帝!" "嬴政也已经疯了,当然愿意信他。"古寻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月神不说话了,脸扭回去重新看著海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古寻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东皇太一是个真疯子,皇帝为了长生,将自己逼入了真疯与假疯之间,而你们……你们完全不疯,纯粹是在装疯。" "哼……真是一齣好戏。" "国师觉得自己是在看戏?"听到这里,月神冷声质问道。 古寻轻笑一声,"皇帝都是戏中人了,这天下又有谁能当个了无牵掛的戏外人呢?" "我也没兴趣看这种戏。" "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月神立刻追问。 古寻含笑回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身处戏中是看不清整场戏的全貌的,所以……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自作主张,老老实实的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 月神盯著古寻,语气越发阴冷不满,"国师觉得自己一定就是对的?" "我做的事不管是对是错,后果一概由我承担。"古寻淡定的回道。 "我的责任,我也会自行承担。"月神冷淡的同样如此回道。 "要是你承担不起呢?"古寻哼笑一声,反问道。 "这个问题,对国师你也同样成立吧?"月神不答反问,把皮球踢了回去。 "我什么后果都能承担得起。"古寻笑呵呵的回了个不讲道理的答案。 月神没有原样照抄古寻的答案——古寻可以这么说,哪怕事实未必如此,在真正发生前也没人能驳斥他,但月神不行,她没有这么说的实力与底气。 想了一下,月神给这句话加了点限定条件,"我不如国师艺高人胆大,但在这场戏中,自负也能承担的起一切后果!" 古寻直接否定了她的说词,"不,你不能。" 月神不说话了,只是冷冷的瞪著古寻,意思很明確——你凭什么说我不行? 古寻对此很淡定,轻飘飘的问道,"如果你的作为激怒了我,你该怎么承担后果?用命吗?" 月神眼神越发不善,但话还是说不出一句来。 古寻的质问,她无法反驳。 她现在做的几乎所有事都和古寻有关连,也確实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触怒古寻。 而古寻一旦被激怒,哪怕是月神,也很难说自己就一定能安然无恙。 看著说不出话的月神,古寻笑呵呵的接著说道,"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並不是想证明我比你强,或是我比你聪明,我是想说,你们有你们的目的,我也有我的。" "真疯也好,假疯也好,都与我无关,我只需要我的目的不被干扰。"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古寻说这些话,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劝阻月神,劝阻的话他已经说过太多了,所以这个目的只是捎带手。 更重要的是提醒,或者说警告月神,不要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不是古寻小人之心,擅自怀疑月神,而是非常合理的猜测。 在这件事上,月神的行为本就不正常。 "我自会信守承诺。"月神最后只能冷冷的如此回应道。 不过她只说会守诺,却並未说会守对谁的承诺。 对这一点,古寻並未计较。 警告的意义在於说出来,至於对方是否会真心听进去,那就是对方的事了。 古寻现在多少是有些一心想摆烂了。 ……………… 时隔多日后,桑海市民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紧张氛围。 隨著皇帝的车驾日益迫近,原本氛围鬆散自在的桑海城,再次开始了戒严。 当然,嬴政毕竟还未真正驾临桑海,车队离此也还有一段时日的路程,所以戒严的程度还很有限,和之前公子扶苏相国李斯等人亲临桑海时没法比。 只是本地官员调动驻兵开始严格检查城池出入口,然后城内安排了一天两班的巡逻。 说是严格,其实基本上就是糊弄事,算是对得起朝廷发的那点餉银了。 简而言之就是似紧实松。 不过在看似仍旧平和轻鬆的百姓日常之下,其实已经暗流涌动。 一番互相试探之后,两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还是古寻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识——越是鲜艷漂亮的东西,往往就越危险,比如五彩斑斕的蘑菇。" 月神哂笑一声,问道,"国师这是在说某个人吗?" "别误会。"古寻抬手一摆,解释道,"我可不是在含沙射影,没有任何隱喻,只是阐述人们普遍具有这个认知。" "不过实际上,自然界中多的是多彩艷丽却又无害的东西,鲜艷即有害只是一种刻板印象罢了。" "国师说这些,就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讥讽寻常人的愚昧吗?"月神不明白古寻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什么意思,不耐烦的嘲讽道。 古寻笑了笑,抬手一晃,指正道,"这虽然是错误的刻板印象,但这並不代表人的愚昧,恰恰相反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经验总结罢了。" "在人与人之间,这话没什么问题,看著起来美好的事物往往隱藏著危险,只是扩散到天下万物之后才不合適。" "所以国师想说什么?"月神大概品出古寻的意思了,越发的不耐烦。 "所以我不太理解,这一眼看上去就剧毒无比的蘑菇,你们怎么就趋之若鶩的非要去尝呢?"古寻扭头看著月神,语气很费解的问道。 月神看著天边海景,不和古寻对视,淡淡的反问道,"国师怎么就知道它剧毒无比呢?" 古寻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扭回头突然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你觉得东皇太一是个什么样的人?" 月神迟疑了片刻后,说出了几个简单的词汇,"神秘、强大、令人恐惧……" 古寻抬手一摆打断她,"这些都不是关键的!" "东皇太一,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样一个疯子拋出来的饵料,你们竟然觉得其中没有问题——你说你们是眼盲了,还是心盲了?" 月神陡然看向古寻,纱罩下的眼眸露出少见的怒意,厉声反问道,"信他的,可不止是我们,还有你们的皇帝!" "嬴政也已经疯了,当然愿意信他。"古寻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月神不说话了,脸扭回去重新看著海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古寻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东皇太一是个真疯子,皇帝为了长生,将自己逼入了真疯与假疯之间,而你们……你们完全不疯,纯粹是在装疯。" "哼……真是一齣好戏。" "国师觉得自己是在看戏?"听到这里,月神冷声质问道。 古寻轻笑一声,"皇帝都是戏中人了,这天下又有谁能当个了无牵掛的戏外人呢?" "我也没兴趣看这种戏。" "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月神立刻追问。 古寻含笑回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身处戏中是看不清整场戏的全貌的,所以……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自作主张,老老实实的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 月神盯著古寻,语气越发阴冷不满,"国师觉得自己一定就是对的?" "我做的事不管是对是错,后果一概由我承担。"古寻淡定的回道。 "我的责任,我也会自行承担。"月神冷淡的同样如此回道。 "要是你承担不起呢?"古寻哼笑一声,反问道。 "这个问题,对国师你也同样成立吧?"月神不答反问,把皮球踢了回去。 "我什么后果都能承担得起。"古寻笑呵呵的回了个不讲道理的答案。 月神没有原样照抄古寻的答案——古寻可以这么说,哪怕事实未必如此,在真正发生前也没人能驳斥他,但月神不行,她没有这么说的实力与底气。 想了一下,月神给这句话加了点限定条件,"我不如国师艺高人胆大,但在这场戏中,自负也能承担的起一切后果!" 古寻直接否定了她的说词,"不,你不能。" 月神不说话了,只是冷冷的瞪著古寻,意思很明確——你凭什么说我不行? 古寻对此很淡定,轻飘飘的问道,"如果你的作为激怒了我,你该怎么承担后果?用命吗?" 月神眼神越发不善,但话还是说不出一句来。 古寻的质问,她无法反驳。 她现在做的几乎所有事都和古寻有关联,也確实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触怒古寻。 而古寻一旦被激怒,哪怕是月神,也很难说自己就一定能安然无恙。 看著说不出话的月神,古寻笑呵呵的接著说道,"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並不是想证明我比你强,或是我比你聪明,我是想说,你们有你们的目的,我也有我的。" "真疯也好,假疯也好,都与我无关,我只需要我的目的不被干扰。"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古寻说这些话,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劝阻月神,劝阻的话他已经说过太多了,所以这个目的只是捎带手。 更重要的是提醒,或者说警告月神,不要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不是古寻小人之心,擅自怀疑月神,而是非常合理的猜测。 在这件事上,月神的行为本就不正常。 "我自会信守承诺。"月神最后只能冷冷的如此回应道。 不过她只说会守诺,却並未说会守对谁的承诺。 对这一点,古寻並未计较。 警告的意义在於说出来,至於对方是否会真心听进去,那就是对方的事了。 古寻现在多少是有些一心想摆烂了。 ……………… 时隔多日后,桑海市民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紧张氛围。 隨著皇帝的车驾日益迫近,原本氛围鬆散自在的桑海城,再次开始了戒严。 当然,嬴政毕竟还未真正驾临桑海,车队离此也还有一段时日的路程,所以戒严的程度还很有限,和之前公子扶苏相国李斯等人亲临桑海时没法比。 只是本地官员调动驻兵开始严格检查城池出入口,然后城内安排了一天两班的巡逻。 简而言之就是似紧实松。(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天明和少羽的打算 “桑海再次乱起来了啊。”听到盗跖的话,班大师颇为感慨的笑着说道,“不过乱了也好,局势越乱我们才越有机会。” 逍遥子抚须插话提议道,“如今众多反秦同道齐聚桑海,是否要联络几家可靠的,额外招募一些人手?” 眼下聚集到桑海区域的诸多势力并非全都是站在反秦立场的,也有不少暂时还保持着中立。 不过绝大部分还是和帝国过不去的,只是程度上有所差别。 其中像墨家这样的铁杆死硬反秦派算是少数中的少数,数量多一些的是和帝国之间关系已经很差,但还没撕破脸,摆明车马开干的势力。 而占比最大的则是看起来一切安好,实际上和帝国双方心里都憋着坏的势力。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办。 帝国想扫清江湖上这些不服王化的门派势力需要慢慢来,江湖势力想要反抗帝国也得按部就班不能急。 目前帝国的主要目标还是诸子百家这些最显眼的出头鸟,其他势力因此还能过两天太平日子 他们不会冒然打破和帝国之间的平静,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是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们也绝对不介意给帝国添点乱。 这些人,都是墨家可以招揽合作的对象。 以逍遥子之见,刺杀嬴政的任务仅以墨家的人手来执行肯定会有些捉襟见肘,还是多找点外援才更有把握。 班大师虽然不担心人手是否充足的问题,却也对逍遥子的提议认真考虑了一番。 不管怎么说,行动的时候人手充足一些,还是更加稳妥一些。 眼下的桑海也正适合他们寻找外援,何必浪费白来的机会呢? 想到这里,班大师点了点头,“逍遥先生说的在理,确实应该找些帮手。” 高渐离闻言沉声提醒道,“要仔细筛选,以免影响到青龙计划。” 刺杀行动,最重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可以让敌人知道你要刺杀,但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行刺。 如果临时找了个实际身份为帝国暗探的人来当外援,把青龙计划的情报泄露出去,整个计划会直接夭折,功败垂成。 他们当然得避免这种情况。 “这是自然。”班大师附和道,“必须要严加筛选,确定其人可靠才行。” “时间来得及吗?”盗跖抱着胳膊提出了异议,“这么多势力凑在一起,身份鱼龙混杂,想确定对方足够可靠恐怕不容易。” 如今聚集在桑海的诸多反秦势力,墨家大都不陌生,其中的好手班大师等人也普遍认识。 若是寻常的事,光凭过往的交情,足以让班大师直接相信他们,但是青龙计划事关重大,再加上前段时间刚欣赏过罗网对农家是何等的‘无孔不入’。 班大师他们实在是不敢冒险。 班大师捋着胡子回道,“肯定有些麻烦,不过找几个出身清白,本就可靠的,再仔细审查一番应该没问题。” 也参加了这次群体会议的盖聂插话道,“可以对他们隐瞒关键情报。” 既然有暴露的风险,那就干脆直接保密,只要不告诉找来的外援他们要做什么,就没有暴露的可能。 盗跖挠挠头,“瞒着倒也行……就怕那些人不乐意。” 得益于积极的反秦态度,以及诸子大派的实力,墨家在反秦势力中算是最有威望的一个。 但这也只是让他们相对更受尊重,并不代表墨家对其他反秦势力有领导地位。 班大师他们打算邀请的外援都是各个势力中最顶尖的高手,就算是墨家也不可能三两句话就给人忽悠过来给自己卖力。 没有一个足够完善且合理的理由,是不可能说动他们的——墨家担心他们靠不住,他们还担心墨家坑自己呢。 盖聂淡定的回道,“那就给他们一个完全虚假的计划,权当测试了。” 以墨家现在策划完成的青龙计划为模板,修改一下时间地点之类的细节就能形成一份新的完善的刺杀计划。 拿来忽悠人绝对绰绰有余,而且完全不用担心泄露情报的问题。 要真是泄露出去了,反而能证明有人有鬼。 班大师露出了笑容,“盖先生的办法好,就这么办。” 这么安排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些遭到蒙骗的反秦势力的高手可能会不开心。 不管有什么理由,因为信任问题而遭到欺骗都不是什么好体验。 不过班大师懒得考虑这些了。 这么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干脆不要反抗帝国,回家种地好了。 他们这段时间忙活青龙计划的事,头发都快掉光了,哪儿顾得上照顾别人的情绪问题。 在班大师他们商量诸多事务的同时,屋外,林边的空地上,天明和少羽也在聊天。 “天明,班大师他们这些天都在忙活什么呢?整天进进出出,不见人影的。”少羽一边用布仔细擦拭自己的破阵霸王枪,一边问道。 “青龙计划啊。”天明摆弄着残剑胜邪,随口回道,“你不是知道的吗?” 对这把特别的残剑,用习惯以后天明是既满意,也不满意——用着很顺手,可他还是更想念自己的非攻。 少羽有些无奈的回道,“我知道青龙计划,可我基本上也就只知道这四个字了。” “你知道点更深入的信息吗?” 天明头也不抬,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呵!你看我像知道的人吗?” “……”少羽沉默了一下,还是往兄弟心口插了一刀,“我看你像,怎么说也是巨子嘛。” 听到少羽这么说,天明脸色一垮,很绝望的说道,“我也这么想啊!可班老头他们总是习惯拿我当小孩子看……” “我迟早要彻底证明自己!” 对于好兄弟的宏愿,少羽反应平平,只是问道,“这次的青龙计划,会不会就是个机会?你我兄弟二人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我觉得……”天明一扫颓势,咧嘴笑道,“可以是!” “咱们兄弟俩联手,只怕雪女大姐或者小高都未必能稳赢,绝对可以一鸣惊人。” “前提是,咱们能参加这次行动。”少羽点明了最关键的一环。 “你觉得我们有机会吗?” “我觉得有。”天明很有把握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次的青龙计划显然是个大活儿,人手肯定很紧张。” 墨家如今的情况,智商已经重新占领高地的天明看的很清楚。 放眼江湖,墨家依然是首屈一指的大势力,高手众多,弟子如云。 但对于帝国这个究极庞然大物来说就完全不够看了,无论是普通弟子的数量,还是上层高手的数量,全都有绝对的差距。 班大师他们这次要做的明显是大事,而且是针对帝国的大事。 这样的大事,单凭墨家的人手肯定不够。 虽然农家那边提供了帮助,但从那个跟自己见了一面后就消失不见的农家侠魁的表现来看,农家提供的帮助恐怕也很有限。 尤其是最重要的高手,农家那边肯定没出人。 少羽斜眼一瞥他,“之前他们人手也很紧张,不也没动用你吗?” “这次不一样。”天明兴致勃勃的解释道,“最近我看大叔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我有信心说动他。” “只要他能开口给咱们作保,班老头他们很可能就会松口。” 少羽挠了一下下巴,嘀咕道,“听起来还挺复杂……这年头想出把力都这么难了吗?” 天明闻言翻了个白眼。 他比少羽更憋屈,至少少羽在项氏一族内部还能有所施展,范师傅和他的梁叔都愿意相信他,也愿意锻炼他。 可是班大师他们对天明的保护,就多少有些矫枉过正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行动,咱们说什么都得参加!”收拢思绪,天明握紧拳头,铿锵有力的喊了一声,算是给自己打气。 “就算班老头他们不让,咱们自己也得想办法挤进去!” 天明深知,如果不抓住机会真正展现出自己现在的实力,班大师他们永远也不会放心让他独当一面。 而机会,往往是要自己争取的,像是上次据点被围那种主动送上来的机会实属罕见……而且风险还格外的高。 稳妥起见,还是自己主动争取机会,乃至于创造机会更安全。 总而言之一句话,天明一定要展现自己的实力。 倒不是他多想显摆自己,而是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 以往的他没有能力,强逞能只是在害人害己,但现在他有帮助大家的能力了,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相较之责任心很重的天明,少羽看的就比较轻了,不是特别在意的回道,“看情况吧,能参加还是尽量参加,也好让咱们兄弟俩真正露一手。” 相比较心态上是为了帮助大家的天明,少羽更多是出于不愿锦衣夜行的个人情绪。 少年人的心性嘛,也没什么好说的。 接着少羽就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天明,最近你见石兰了吗?” “当然没有。”天明一摊手,“我最近都没怎么离开过据点,怎么和她见面?” “你呢?” “我也没有啊。”少羽轻叹一声,幽幽回道,“不过我知道她人最近一直在桑海城里。” “哦。”天明恍然的点了点头,“她应该是一直盯着蜃楼呢。” “唉……”说到这里,天明叹了口气,“咱们之前没能救下她哥哥,她估计一直担心着呢。” 少羽颇为惆怅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主要是我担心她一时冲动自己上船。” “是有这个可能……”天明摸了摸下巴,觉得少羽的担心不无可能。 他想了一下,然后抬头回道,“这样吧,咱们待会儿进城一趟,找到石兰安抚她一下。” “等青龙计划这茬事完了,咱们找个机会一起上船,想办法把人救出来……还能把巨子老大的妻儿也救出来。” “嗯,就照你说的办吧。”少羽点了点头,对此并无异议。 艺高人本就容易胆大,再加上他们俩还是少年意气,尽管之前收到过不许登船的警告,两人还是毅然决定背着长辈们,偷偷和石兰登船。 一直拖着也不是事,等嬴政到了桑海,蜃楼随时可能出航开走,届时想救也完全没办法了。 “走吧,现在就走。”天明也是雷厉风行,说要去城里立马就起身,顺便把胜邪在腰间藏好。 少羽见状也不含糊,拾起旁边一块黑布包住自己的破阵霸王枪,朗声回道,“走!” 兄弟俩立刻开动,朝着桑海城而去。 他们俩还不知道桑海已经开始戒严的消息。 不过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乎,毕竟两人都已经今非昔比,区区城门的检查岗哨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 与此同时,桑海城内,港口外。 如天明和少羽所料一样,石兰最近都在盯着蜃楼的情况。 也如他们俩所料,石兰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独自登船了。 不是她莽撞,而是因为时不我待。 随着嬴政的车队一天天逼近桑海,班大师他们自然又期待又激动,期盼着青龙计划的正式实施。 可石兰感受到的就只有煎熬了。 现在她最多只是不确定自己哥哥的生死,还能心怀希望,要是蜃楼拔锚启航了,她就真的可以彻底死心了。 石兰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不管希望有多渺茫,她也还是想再搏一搏。 当然,她也不是全无准备就打算冲上船自寻死路,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她最近发现了一个可能可以利用的漏洞。 蜃楼上面生活着几百号人,这些人吃喝拉撒都需要桑海这边提供补给,所以每日中午后都会搭上舷梯以让力夫往船上运输。 没有零号白虎,没有机关朱雀,也没有白凤的宝鸽鸽的石兰并没有太多登船的方法,从水里爬上船对她来说难度也偏高。 她能选择的最安全,最稳妥的方案就是这每日一次的物资运输。 最开始她只是想借着运输物资的机会混上船,但是现在她发现,这个机会或许不止是简单的用来上船。 因为需求量偏大,而舷梯只有一架,承载量有限,所以整个运输过程需要持续相当一段时间。 石兰可以趁这个机会扮作运送物资的力夫混上船,然后在一定的时间内打探船上的情况,最后及时赶回来再混入力夫中下船。(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 敲定救人计划 这个方案的优缺点都很明显。 优点是,只要做好准备,石兰就可以借此多次悄悄潜入船上打探情况,直到探明所有需要的情报后再真正行动。 而缺点则是拉长了整个行动的时间,中途暴露的风险的大大增加。 石兰在纠结该怎么做。 如果时间充裕,她其实更倾向于慢慢打探情况,做足准备再动手,这样成功率更高。 可现在时不我待,一味耽搁下去,就怕情报没探明,船要先跑了。 直接登船行动,快刀斩乱麻似乎也不是一个坏选择。 她在这边纠结的时候,城门口,天明和少羽已经进入了城内。 到了城门口,两人发现竟然有士兵值守检查——当然,平时也有守门士兵,不过一般不问事,就站个队。 少羽是明码标价的悬赏重犯,画像还贴在城内的各个告示板上呢。 虽然那画儿不算太像,也还是有一定暴露的风险。 再加上两人身高体型和成人迥异,算是比较好认的。 所以两人是翻城墙翻进来的。 桑海的城墙算是比较高的,但也就四丈多不到五丈,对普通人来说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对已经脱胎换骨的天明少羽而言最多算是个大坎。 两人找到城墙和山体相接的地方,很轻松就借力越过去了。 小心的混入街道人群后,两人压着声音交流。 “怎么城门突然开始戒严了?”天明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估计是因为嬴政快到了吧。”少羽一边观察着街上的情况,一边随口回道。 “嗯……”天明一想也是,不由吐槽了一句,“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到?” “应该没几天了吧。”少羽依旧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我看范师傅他们都挺紧张的。” “我感觉很多天前他就快到桑海了,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天明接着吐槽道。 看街上情况一切正常,少羽基本确定桑海现在还算平静,心中稍定,笑呵呵的回应天明道: “嬴政可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当然牵动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班大师他们为了青龙计划如此大动干戈,就是冲着他去的,当然要时刻关注。” 天明摇了摇头,对此不作更多评价。 他的观点和盖聂类似,并不太认可班大师他们死盯着嬴政的操作。 不过他同样没有劝阻班大师他们的想法。 “城里的局势恐怕会越来越紧张,以后来大概会更加麻烦。”天明环顾着周围热闹的人群,有些感慨的说道。 “再麻烦,也总有办法。”少羽并不纠结这个问题。 以前的他们都有办法进来,现在的他们更不会被阻拦住。 天明也只是随口感慨一句,并不真正担心,笑嘻嘻的回道,“走吧,去港口那边,运气好石兰说不定正在那边。” 提及石兰这个话题,少羽立刻兴奋起来,迫不及待的催促道,“走走走!” 天明也不墨迹,两人并行,穿过人群,朝着桑海港口而去。 ……………… 港口外,正在观察力夫运输物资的石兰眉头突然一皱,手掌掠过腰间,手里瞬间多出一把短刀,回身反手一扫。 天明利落的后撤一步,恰好躲开石兰的攻击,不过人还是吓了一跳: “我去!” “石兰,咱们才几天没见,你下手这么狠呢!” 看清来人是天明少羽,石兰略有些尴尬,赶紧收起自己的武器,脸颊上不由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天明,你没事吧?” “我没事。”天明随意的摆了摆手,“就是你这反应太大了。” “你们出现的太突然了。”石兰脸颊晕红退去,轻声为自己辩解道。 在有关石兰的事情上,少羽一向是不帮亲也不帮理,只帮石兰。 他立刻把责任全推到了天明头上,“还不是你小子非要神出鬼没刻意吓吓石兰,活该挨这一刀。” “哼!”天明瞥了自己的兄弟一眼,冷哼一声对他的说法不置一词。 对于少羽有异性没人性的操作,天明已经习惯了,他都懒得抨击对方。 “石兰,你最近都在盯着蜃楼吗?”天明直接转移话题,向石兰问道。 石兰点了点头,“没错。” 少羽跟着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石兰抬手比划了一下,示意天明两人看向港口: “你们来的正好,现在正是力夫向船上运送生活物资的时候。” 天明和少羽一左一右跟在石兰身旁,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的景象。 少羽立刻有了想法,“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跟着他们应该很轻松能混上去。” 石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我现在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天明不解的问道。 石兰向二人陈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利用这段时间打探蜃楼上的情况,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少羽听完,明显比较中意徐徐图之的选项。 主要是上次墨家的行动失败,已经说明了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冒然行动,只会导致失败。 嬴政即将驾临桑海,无论是从时间上考虑,还是从帝国的反应考虑,他们都只有一次行动的机会,肯定还是做足准备为好。 至于说收集情报的过程中暴露的风险……只能说行动的时候尽量小心。 世间安得双全法,永远不能指望一个计划可以做到十全十美。 天明没说话,但是少羽说话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显然也更支持徐徐图之。 石兰见状说道,“我担心时间来不及,嬴政要来了,蜃楼也快出航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花些时间收集情报,推迟真正营救行动的时间倒只是小问题,可是还有嬴政这个不稳定因素。 很难说他的到来会给蜃楼带来什么变化。 如果时间耽搁了,情报还没收集到,蜃楼上的情况又因为嬴政的到来而发生剧变,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这才是石兰真正顾虑的问题。 天明点了点头,理解了石兰的顾虑,不过他觉得大可不必如此杞人忧天: “我觉得没必要担心这么多,也不必着急行动。” “就一步一步来,先打探情报,不管收获如何,等嬴政来了以后找个机会咱们一起上船救人。” “可如果等到嬴政……”石兰显然还是放不下心里的疑虑。 少羽却直接打断了她,“放心好了,石兰。” “嬴政到桑海后的第一时间恐怕顾不上蜃楼,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时机。” 石兰闻言眉头一皱,很是不解,“为什么?” 天明得意一笑,接过话茬解释道,“嘿嘿,我们墨家接下来有大行动,不管成不成,帝国那边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住,正是合适的机会。” 天明一点不在乎墨家给石兰做嫁衣——青龙计划横竖都是要执行的,这个机会总会存在,不用白不用。 听到这个消息,石兰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她当然明白这个情报的分量。 如此一来,她之前的顾虑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性格保守谨慎的石兰没有追问墨家的大行动是怎么一回事, “天明,少羽,谢谢你们!”她语气难得有些激动的向二人道谢。 少羽哈哈笑着挠头回道,“石兰你太客气了,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天明也大咧咧的跟着说道,“就是就是,咱们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接着他又感慨道,“可惜人手不够,我和少羽得先顾着班老头他们的计划,否则的话同一时间行动,蜃楼上的人说不定都会被吸引走,咱们能如入无人之境呢。” “抽不开身,只能错开时间行动,估计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 石兰闻言眼神微微闪动,犹豫着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一个人上船,双方同时行动。” “不行!”少羽想也不想的否决了这个提议。 天明所说的也只是猜想。 实际上,蜃楼上的阴阳家高手未必会因为嬴政车队出事就出动。 哪怕出动,也不可能全员离开,船上依然很危险。 石兰一个人登船救人,太危险了。 天明紧跟着附和道,“确实不行,太冒险了,还是我们三个一起行动为好。” “可……”石兰还是想自己一个人行动。 这一方面是因为天明刚才的分析,另一方面也是她确实不想拖累天明少羽,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独自行动,完全不联系天明二人。 少羽万事都愿意顺着石兰,但事关石兰的安全,他却是寸步不肯退的,直接打断对方: “没什么好可是的,咱们三个不管什么时候,都该同进退!” 虽然少羽这么说,不过如果有得选,他其实更想和天明两个人去——他不想石兰涉险。 石兰独自去危险,跟着他们俩一起也有危险,最安全的方案还是不去。 天明也跟着说道,“你一个人肯定不行,万一你哥哥失去行动能力了,你一个人带着他怎么脱身?” “况且我和少羽也有自己的目的,我们也有人要救。” “不和你一起行动,我们也得找机会登船救人。” 天明的劝说显然更有说服力,石兰当即被说服,点了点头不再坚持,“我明白了……” 天明闻言咧嘴笑了笑,目光重新放到港口内来来往往的民夫力工上: “至于打探消息的事……咱们轮流来吧,同一个人每天出现容易引起注意。” 这些运送物资的力工人选并不是固定的,每天都是从服役的民夫中随意抽调一批,理论上同一个人不会总是被选中。 少羽摸着下巴,提议道,“是不是也一起行动?或许更保险一点。” “我觉得没必要,单纯打探情报,人多了目标太大,暴露的风险会上升。”天明想了一下,还是否定了少羽的提议。 如果一起行动,不论上船后三人是继续待在一起,还是分头行动,都会使暴露的风险暴增几倍。 当然,风险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们俩未必有时间。 “别忘了,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忙。” “石兰也许天天都能行动,咱们俩之后可能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无论接下来班大师他们是否允许天明和少羽参与到青龙计划中,他们俩都不会太清闲——班大师允许,他们会忙起来,班大师不允许,他们会更忙,忙着想办法硬挤进行动里去。 “这倒也是。”少羽咂摸了下嘴,不得不承认天明说的没错。 但他还是有顾虑,“可一个人行动,如果暴露恐怕不好脱身。” “所以,打探消息的行动要保持绝对的谨慎。”天明一摊手,很无奈的回道,“严格注意时间,不能错过撤离的合适时间,也不能深入不便脱身的危险地带,尽量在安全区域内活动。” “这还怎么收集情报?”少羽听完苦笑着问了一句。 天明无能为力的耸了耸肩,“不暴露和保证自身安全最重要,情报……还是量力而为吧。” “只要不暴露,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有机会。” 少羽想了想,天明说的确实在理,他没有继续反驳,而是看向石兰: “石兰,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都行。”石兰没有提出任何意见或建议。 对她来说,只有把天明少羽牵扯进来和不牵扯进来的区别。 既然天明和少羽注定要介入,那她确实是怎样都无所谓了。 “那就这样!”天明直接一锤定音,彻底把方案定下来。 少羽石兰都没有异议。 天明接着安排道,“事不宜迟,下午咱们好好筹划一下,准备好合适的身份,还有伪装的方法也得搞定,明天就正式开始。” “顶替用的假身份,我回去问问范师傅有没有靠谱的门路。”少羽主动接下了其中一项任务。 搬运物资的力工都是服役的民夫,如何调配都是桑海官府说了算。 他们仨想要悄无声息的混进去,还是需要找一些官方的门路。 齐鲁地区的朝廷官员基本没几个忠心于皇帝的,普遍和反秦势力有勾结。 桑海地区虽然因为蜃楼的缘故,被中央朝廷额外关注着,官员也还是不怎么老实。 项氏一族和他们就有些联系,能说的上话。 “嗯,那伪装的事……”天明点了点头,说起第二个关键任务,“我去找盗跖问问?他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神偷,应该很擅长这种事吧?” “这我不清楚。”少羽一摊手回道,“不过以前没听说过盗王之王擅长易容换装。”(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四章 大计划与小计划 “我来吧。”石兰开口揽了下这个活儿,“据我这些天的观察,搬运物资的力工不会遭到单独的检查,我们也不需要太过精细的伪装。” “不过……”石兰看向天明,“就是天明的个子有些麻烦。” 少羽身体发育的比较壮实,个头比之成年人有差距,但不大,伪装一下矮个子没问题。 石兰是女孩子,发育的本就早,她还属于发育的格外好的一类,身高比少羽一点不差,同样没问题。 惟独天明,他最近长得很快,可再快也不可能噌的一声就窜高,属于怎么伪装看着都不像成人……除非垫高。 天明倒是不怎么在意被人说矮,因为他只是年龄还没到,等过几年个子肯定不矮。 但这个问题对他而言确实很难办。 “这……怎么办?”他苦着脸看向两个小伙伴,无奈的问道。 少羽闻言咧嘴一乐,故意调侃他,“要不你踩节高跷?” 天明的身高至少要补上三寸左右才合适,这可不是靠单纯的垫能垫起来的。 “踩高跷?”天明脸一黑,没好气的呛回去,“那我还怎么行动!” 虽然摸上船后就可以暂时卸去高跷,但他们是要伪装成力工上船,是得搬东西的。 天明自衬以他现在的身手,踩着高跷强行搬运物资倒也能做到,但想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不对劲就几乎不可能了。 少羽也知道这个方案肯定不靠谱,可是……该怎么办呢? “不踩高跷,那就制作一个厚达三寸的鞋底子?”他提出了一种理论上最容易被人想到的方案。 天明忍不住龇了龇牙,挠着头嘀咕道,“硬垫高的话……勉强也行,我到时候小心一点应该能让人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鞋子太过显眼也不行啊!” 此时刚刚入秋不久,天气开始转凉,但还算不上多凉快。 那些力工干的又是力气活,因此穿的大都是短打的衣衫,四肢基本都是裸露着的。 天明他们需要伪装,倒不必也穿的那么清凉,可若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裹的密不透风显然也不行。 鞋底子太厚,容易让人一眼看出来。 少羽一想也是,怎么都不好遮掩,索性一摆手道,“那这事干脆就我和石兰来,你就别掺和了。” “正好,你多盯着点班大师他们,免得咱们被甩开了。” “嘁……”天明很不爽的磨了磨牙,却也确实没什么办法,只能看向石兰,“石兰,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石兰想了一下,以他们在易容伪装这件事上的能耐,确实没什么解决办法。 无论怎么给天明增高,都会在外观上产生显眼的破绽,进而让人察觉到不对劲。 不过这世上有那么多易容高手,传说中的墨玉麒麟更是可以千变万化,说明此道高手肯定有独门秘法变换身高。 他们要是能学会个中诀窍,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所以问题来了,他们有认识哪个易容高手吗? 石兰想了一下,友军阵营里貌似……一个都没有! 这怎么擅长易容的都是敌军呢!? 石兰算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办法也行不通,只能对天明说道: “或许……你可以向墨家的前辈求助。” 墨家虽然不擅长易容术,但墨家擅长机关术啊。 这二者虽说相似点不多,但都算是奇技淫巧,墨家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 天明一听翻了下白眼。 他倒是不觉得班大师他们一定没办法,毕竟墨家和公输家的机关术很多时候都能超越‘机关’这两个字能覆盖的范畴。 他的非攻都有个大轮子形态,说不定班大师能给他提供什么增高的办法。 问题是这事不能和班大师他们说啊! “班老头他们至今还是严禁我上蜃楼,这事得瞒着他们做。”他朝石兰解释了一句。 “那……”石兰闻言又想劝天明他们不要跟着自己冒险。 她一张嘴,少羽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插话打断了她: “你小子鬼点子那么多,想个办法别让班大师他们猜到你想干什么就是了。” 他们被禁止登上蜃楼的事,项梁那边也知道,少羽揽活儿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忌讳。 因为他不需要把自己想干什么全盘托出,只需要跟范师傅说自己想了解一下项氏一族在桑海城内的关系网,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他自己私下再去跟人家联络,就能略过项梁他们。 少羽已经在逐渐接手项氏一族方方面面的权力,范增等人并不会觉得奇怪。 相较之下,天明想瞒着班大师达成目的就要麻烦的多,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毕竟天明要的是无痕增高,而这件事并不能和潜入蜃楼直接扯上关系。 “嗯……”天明抿着嘴考虑了一下,觉得确实不能直接放弃这个方案,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我回去想想办法。” “你们俩先来,我尽快搞定。” 见到天明少羽一人一句商量好了,石兰也只能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改口道,“天明你尽力而为就好,实在不行就算了。” “放心,对付班老头我最有办法了。”天明心不在焉的摆手回道。 “走吧,该去做准备了,时间还挺紧张的。”少羽招招手,示意两人离开这里。 然后三人便分作三路,石兰去准备伪装用的东西,少羽回项氏一族的据点打探情报,天明则返回墨家据点想办法忽悠班大师。 也幸亏班大师现在已经过了最忙碌的阶段,否则的话,任天明怎么忽悠估计都顾不上理会。 ……………… 三人离开桑海港口的时候,港口旁的一处酒楼高层,古寻坐在窗边,目光正看向三人躲藏的隐蔽角落。 等三人彻底离开,古寻的注意力转回到桌上的美食。 他每天最开心的时间,就是吃饭和睡觉的时候。 因为这两个时间段是最放松也最轻松的时候。 等再过几年,他把纷纷扰扰的俗事尽数处理干净,就可一天到晚都轻松了。 可惜现在还轻松不得,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章邯坐在古寻一侧,对桌上的美食兴趣不大,他更关心那三个鬼鬼祟祟的毛头小子。 “大人,他们三个……” “派人看着点,但不要干预他们的任何行为。”古寻美滋滋的饮了口酒,然后轻飘飘的吩咐了一句。 “只是看着吗?”章邯闻言忍不住再三确认。 之前古寻还跟他说这段时间蜃楼绝不能再出问题,但这时候又说要放纵天明几人…… 这是在表达天明几人完全闹不出乱子的意思吗? 章邯猜不透,也不太想光凭猜测,索性直接追问了一句。 古寻并不在意章邯的‘多话’,边吃边回道,“没错,只是看着,什么都不要做,除非他们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那种情况,而不是单纯的遭遇危险。” 章邯犹豫了一下后,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差事。 天明三人的身份都很特殊,尤其是天明本人,更是皇帝陛下亲自明令要活捉的目标,且同时受到了流沙和阴阳家的重点关注。 再加上三人此前就登上过蜃楼,并深入潜伏了很多天。 这样一批危险分子,哪怕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坏事的样子,章邯也决不可能放任他们再接近蜃楼。 可是古寻既然发话了,他也只能服从,最多安排人加紧挖掘三人身上可能隐藏的秘密——不过这一项任务很难出成果。 天明三人的相关情报他早就查了个底儿掉,后续的调查也一直在进行。 章邯早就看出这孩子有问题,但要让他说出有什么问题,却始终是无话可说。 他并不认为现在就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在眼下这个关口,章邯虽然不敢对古寻的命令有任何异议,但还是可以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 “大人,我们不做处理的话,阴阳家那边如果闹出了动静,该如何应对?” “阴阳家不会闹出任何动静。”古寻毫不犹豫的给了一个让章邯错愕不已的回答。 按照这个说法,代表阴阳家对天明三人的行动会有两种反应——没有反应,以及不做反应。 其一,是完全发现不了三人的小动作。 没发现,那就等于不存在,不存在的事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其二,是阴阳家会发现异常,但不会做任何处理,或者说不会做任何明面上的处理。 不做处理,说明他们在默许,默许的事自然不需要做反应。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好吧,在章邯看来第一种可能基本不存在。 他承认在蜃楼了摸爬滚打了一遭的天明三人都有了质的变化,但毕竟时间太短,来不及彻底成长蜕变,做事还很稚嫩。 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怎么做,但他们不出问题的可能几乎为零。 而且就算他们的计划一切顺利,完全瞒过阴阳家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如果他们真能做到让阴阳家一无所知,章邯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古寻亲自出手替他们遮掩。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就代表古寻不仅在放纵天明等人的行动,而且还有意暗中推动一切。 这背后又蕴藏着多少秘密,章邯……看不透,也不太敢看。 而要是第二种可能——这也是章邯觉得概率更大的一种可能,就代表天明等人的行为是符合阴阳家的利益的。 至少符合此时蜃楼之上的阴阳家高层利益。 并且这一点,古寻和阴阳家之间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背后隐藏的秘密,也很值得玩味啊。 古寻看章邯这副胡思乱想的模样,还是开口提点了他几句: “以你的身份,以及所承担的责任,凡事确实都需要多想一些。” “但你也清楚,你这个职业是不该有太多好奇心的。” “至于好奇心与思虑周全之间的界限该如何把握,你当了这么多年影密卫的统领,应该也有自己的心得。” 听到这些话,章邯脸色一紧,急忙站起身,躬身行礼请罪: “是末将逾越了,请大人降罪!” 古寻抬手一按,皱着眉头沉声命令道,“吃饭的时候就该有个吃饭的样子,坐下!” 章邯不敢违逆,赶紧又乖乖坐下。 古寻接着又说道,“我最后再跟你强调一遍——蜃楼出航之前,什么都不要多想,也什么都不要多做,按照我的命令本本分分完成你的职责,就够了!” “那艘船上的事,不该你操心,也不需要你操心。” “我不会害你,皇帝也不会害你,只要你自己不害了你自己,你就不会有事。” “听懂了吗?” 章邯连连点头,额头上全是冷汗。 古寻这次把话说的再透彻不过了,章邯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一直走错了路。 因为过分在意古寻和皇帝之间可能存在的权力倾轧,他这段时间对各方的信息都太过好奇了。 他总在担心被某些事牵连,被卷进帝国高层的权力倾轧之中,因此什么都想弄个清楚。 可是对他这种人来说,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什么都打听更是犯了大忌讳。 弄清楚什么是自己该知道的,什么是自己不该知道的,是他最关键的生存准则之一。 现在,他已经严重违背了这一准则。 按照他以前的行为准则,蜃楼的事他根本不会多过问一句,巴不得自己躲得远远的。 古寻要做什么,皇帝要做什么,阴阳家要做什么,都不是他该过问的。 他只需要追查反秦势力在策划什么阴谋这一件事。 除此之外,他唯一能多问两句的,也就只有关于青龙计划是否要呈报给皇帝这件事了。 这是他职责所在,只要皇帝和古寻不想针对他,怎么做都不会有错。 操心其他事,就属于自己给自己往秤上加码,不仅会给他的敌人对付他的把柄,如果加码加的太多了,皇帝和古寻也会不得不对处置他。 好在古寻的提醒终于还是让他及时醒悟,没有真正让自己陷进无法脱身的泥淖之中。 古寻见他脑子终于正常了,也安下心来。 他和章邯认识这么多年了,当然不愿意看到章邯因为脑子突然瓦特而把自己坑死。 虽说真坑死的几率不大,但要是一直不开窍,多少也得吃个大亏。 多一事终究不如少一事,能太平一点总归是好事。(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 父女夜谈 是日夜。 古寻一个人坐在位于将军府内的居所院落内,天上飘着稀薄的云彩,月光被遮住大半,星星显得格外亮堂。 当然,无论是星星还是月亮,都不足以为人提供足够的照明。 院中摆放着几盏台座石灯,此时都已经点亮,几簇火光将院子染成了昏黄色。 古寻手里拿着一卷竹简,正在阅读。 对于常人而言,这种程度的灯光并不足以供给阅读需要,长时间在如此昏暗的环境读书只怕要把眼睛看瞎。 好在古寻并不存在这种顾虑,哪怕漆黑一片也不影响他的视线。 这时候,院子角落处的阴影突然出现了一缕波动。 古寻手捧着竹简,头也不抬的说道,“过来坐吧。” 一道人影从阴影中浮现,穿着一身素色布衣,披着厚厚的斗篷罩衣,看着彷佛一个病弱美人。 看衣饰,她是农家侠魁田言,但脸已经恢复成了阿言的本来面目。 此时应该用她的真名称呼——古言。 或者也可以用另一个称呼——老父亲不那么贴心的大棉袄。 大棉……不是,是阿言,缓步走到古寻身边,先欠身一礼问了句好: “父亲。” 古寻没说话,只是抬手随意的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坐下说话。 阿言规矩的落座,姿态优雅得体,不负国师府大小姐的大家闺秀身份。 不过她最近做的任何事就和大家闺秀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坐下后,阿言瞥了一眼自己老爹手里的竹简。 据她所知,她老爹从来不喜欢看竹简,都是看纸质书籍。 现在却拿着一卷竹简看,不知是否有特殊之处。 借助昏黄的火光,阿言看见了竹简背侧刻着的两个字——苍龙! 这两个字使得阿言心头掠过万千思绪,但面上毫无起伏变化。 古寻看着书,闲聊家常一般问道: “去见你母亲了吗?” “见过了。”阿言先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娘她已经离开桑海了。” “嗯?”古寻愣了一下。 惊鲵的行踪,章邯并不能随时监控到,古寻也没有一天到晚盯着自己媳妇的癖好。 阿言要是不跟他说,这事一时半会他估计还真不知道。 “她去哪儿了?”古寻随口问道,不指望一定会得到回答。 他最近‘众叛亲离’,惊鲵未必愿意把行踪泄露给自己。 阿言却痛快的给出了答案,“回咸阳去了。” 古寻眉头一皱,目光从竹简上移到阿言脸上: “你娘……是回去找紫女她们吧?” 阿言摇了摇头,“娘的目的我不清楚,恐怕要父亲您亲自去问她了。” 古寻翻了下眼,视线回到竹简上,嘴上说道,“你这是在嘲讽你老爹我啊!” 阿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嘴上却为自己辩解,“女儿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事吗?”古寻淡淡的回道,“你,你娘,你焱姨,还有你妹妹,你们这段时间一直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人。” 听着老父亲抱怨的话,阿言嘴角的笑意在不经意间逐渐扩大。 “父亲,请您相信娘她们绝不会对您不利的。” 古寻轻叹一声,“我当然知道她们不会对我不利,可谁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对她们自己,对你,对你妹妹不利呢?” “我倒宁愿她们纯粹冲着我来,至少我什么都扛得住。” 阿言只能再为自己的母亲开脱,“娘一定有她们的理由,不得不这么做。” “看来你知道点什么了。”听到阿言这么说,古寻立刻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阿言只能笑而不语,不否认,也不肯定。 “她们也许有这么做的理由,但我也有阻止她们的理由。”古寻没有追问,看着竹简平静的回应了阿言上一句话。 阿言微微垂下头,依旧没有接古寻的话。 确实,谁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她这个当女儿的夹在中间也只能两头不得罪。 她不会向古寻透露任何自己母亲的消息,也不会向自己母亲出卖自己老爹。 古寻也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夹在中间为难,没有真的和她计较的意思,摆了摆手: “不说我们的事了,反正和你们这些晚辈无关。” “说说你自己的事吧,农家到手了,打算怎么用?” 阿言乖巧的反问道,“父亲希望我怎么用?” “我希望你不用!”古寻没好气的回道,“按照我的意思,你应该待在国师府当你的大小姐。” 阿言轻笑着,对老爹的气愤并不担心,自顾自的解释道,“农家很重要,决不能让它落入罗网的掌控之中。” “没有你捣乱,农家也落不到罗网的手里。”古寻一心二用,看着书,也没忘了回应女儿。 “对诸子百家来说,农家只要不落入罗网手里就足够了,但对流沙来说,农家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阿言继续为自己辩驳。 古寻闻言不由笑出了声,玩味的回道: “你爹我现在也算正值壮年,这流沙首领的位置你就是再惦记,也得等上几年,现在还不是你操这么多闲心的时候。” 被老爹如此调侃,以阿言清冷的性子也不由有些羞赧,脸颊上飘起了红晕。 她倒没有解释说自己不是想篡位——老爹明显在开她玩笑,太认真就没意思了——只是继续为自己对农家的所作所为辩驳: “父亲,农家有十万弟子,是除帝国外最大的势力。” “如此庞大的群体,只要流沙能将其纳入掌控之中,就有了……” 古寻打断了阿言的话,“我明白你的想法,也清楚你的担心。” 阿言之所以一心掌控农家,为的就是他们的十万弟子——当然,任何盯上农家的人都是冲着这个去的。 除了人,农家很难说还有什么其他价值。 在阿言看来,皇帝不会一直容忍流沙的存在——最近自己老爹和皇帝的关系也确实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罗网可以存在,因为罗网是帝国的利刃……至少皇帝,乃至天下人都认为它是帝国的利刃,尽管罗网自己未必这么想。 但流沙是古寻的私兵,不归帝国调遣,也不受皇帝掌控。 这样一股强大却脱离控制的势力,任谁也不觉得皇帝能一直容忍。 而看似强大的流沙,面对帝国绝对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这是阿言的看法。 很多时候,人多并没有什么意义,想成事就得依靠少数人的能力与努力。 但有些时候,人少就是不行。 流沙显然不缺乏希少的精英,但缺乏足够多的普通人。 有了农家的十万弟子,流沙就能补足最严重的短板,真正成为一个帝国也很难随意动摇的庞然大物。 当然,这必然会引起皇帝更深的猜忌与防备,也必然会招致皇帝更为决绝狠辣的打击。 但这个过程也必然会被拉长。 阿言不指望靠着农家就能对抗帝国,她只是想借此拖延时间。 时间,足以解决横亘在流沙之上最大的问题——嬴政! 有一点,阿言是和自己老爹的想法高度一致的——皇帝的长生梦注定只是个梦,也只能是个梦。 虽然她并不清楚嬴政的身体状况,但她还是靠着流沙收集到的各方情报,以及自己老爹的只言片语,以及嬴政近年来的种种行为做出了判断。 这位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不仅不能长生不老,而且很可能大限将至了。 嬴政活着,十万农家弟子可以作为流沙的保命符拖延时间,等嬴政死了,这十万弟子可就不止能保命了。 在她把目标放到农家身上后,古寻就基本明白自己这个大闺女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了。 古寻没有指责她做错了的想法,也没有阻止她对农家下手。 阿言做出上述的判断,并由此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她不够了解流沙,也完全不知道古寻的计划。 这个责任是古寻的,是古寻没有告诉自己的女儿一切。 但他不责备阿言,却也没理由一味纵容她: “现在的流沙首领是我,我自然会对整个流沙组织,对其中的所有人负责,如何保全流沙,也是我的责任。” “阿言,有些事还不需要你们这些晚辈来承担。” 古寻在委婉的劝说阿言收手。 若是之前,古寻可能不会说这些话。 阿言想闹腾就闹去,古寻一般不会阻止亲人的合理行为——虽然阿言的所作所为未必足够合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希望捣乱的人尽量少一些。 尽管阿言的所作所为未必是在捣乱,也未必会导致对他不利的后果,可他还是希望一切能按照既定计划来。 一辈子都不讲究的古寻,难得的希望一切都能循规蹈矩的发展。 面对古寻的劝说,阿言沉默片刻后回道,“可我担心您感情用事,会害了自己。” “我怎么就感情用事了?”古寻笑着反问了一句。 阿言也笑着回道,“您一直这样,不然……当年您也不会救下我和娘。” 哪怕是做善事,古寻当年在雨中救下惊鲵并帮她产下阿言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之后的一切,就是额外的一时恻隐,感情用事了。 “啊……”听到这话,古寻盯着竹简的目光恍惚了一下,旋即恢复焦点,淡笑着回道,“那你就更不该瞎操心,我感情用事可是在救人。” “父亲!”阿言的语气突然加重,诚恳的对古寻说道,“我不想一直待在国师府,我想帮您。” 晓之以理看起来行不通了,阿言立刻该换动之以情。 后者对付古寻显然更有效,不过她更喜欢用前者来说服人。 这一招果然更有效,古寻听了当即神色一滞,陷入了犹豫。 从他的本心出发,他不想干预阿言的所作所为。 对于自己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古寻更心疼的一直是大女儿,因为大女儿从小体弱,即使他用尽办法让她过的像个正常人,也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现在孩子大了,也终于治愈了先天体虚的毛病,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实在不想,也不好阻止。 犹豫一番过后,古寻暂且按下书简,沉声说道,“在我原本的设想里,农家只是个一次性的工具。” “十万弟子,看起来很诱人,用起来却很麻烦,当作一个引子来达成目的就够了,至于彻底收编……太麻烦,也没有必要。” 阿言闻言并不意外,直言问道,“父亲您想达成的目的,是什么?” 古寻没回答,反问一句,“你又想用农家做什么?” 阿言没回答,但也得到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有着十万弟子的农家,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最大的用处只有一个——造反! 聚众十万,还天天高喊‘将相王侯,宁有种乎’的口号,农家简直就是为造反而生的。 哪怕人家没那个意思,也不妨碍别人往这个方向上想,并且把农家往这个方向上推。 即使是作为帝国利刃的罗网针对农家种种布局,同样也没憋什么好屁,更不要说别人了。 阿言是要用他们来反抗帝国,说直白点就是造反。 而她老爹的目的,也是让农家造反。 只不过阿言要的是率领农家造反,而她爹要的只是农家造反,揭开新格局的大幕。 这有些出乎阿言的意料,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老爹太过感情用事,对皇帝也太过退让隐忍。 没想到他早就策划着造反的事了。 沉默了很久,阿言露出有些无奈的神情,苦笑着说道,“看来,是我误会父亲您了。” “这一次,您没有过分感情用事。” 古寻拾起书简,抬手一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阿言愣了一下,“您……没意见?” “你要做的事,和我想做的也不冲突,我能有什么意见?”古寻抿嘴一笑,轻描淡写的回道。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也不差多一个阿言了。 古寻知道,阿言做这些一是为了帮他,二也是因为她自己。 阿言自幼聪慧,完全可以成为一名为流沙出谋划策的重要智囊角色。 但她并不满足于单纯作为一个智囊,反而有心自己闯出一番事业,成为一名领导者。 这是她的人生追求,也是她作为古寻的女儿,想要成为古寻继承人的必备条件——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古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言还想说些什么,古寻却抬手打断了她: “去吧,不必多想,按你自己的想法继续做就好。”(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天明在行动 阿言走了。 从结果而言,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在农家的事上,得到古寻的支持。 尽管在她当初出发前往大泽山,以‘田言’的身份介入农家乱局,并得到了章邯韩信等人的暗中协助后,已经相当于得到了古寻的支持。 但她还是需要一个真正的,更明确的回复。 毕竟当时的支持可能只是支持她阻挠罗网的阴谋,并不代表还支持她后续的行动。 不过目的虽然达成了,但阿言心里也涌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疑惑。 作为流沙理论上的少主,她似乎对这个组织还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 她得弄清楚一切。 当然,她原定的计划也得继续执行下去。 ……………… “班老头,班老头!” 墨家据点,天明大咧咧的呼喊着寻找班大师。 班大师从房间里走出来,没好气的回应,“你小子咋咋呼呼干什么!?也没点礼貌!” 一见班大师,天明立刻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这不显得咱们俩亲近吗?” 班大师抖了下肩膀,把贴上来的天明甩开,盯着对方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你小子这是又憋什么坏呢?” 对于‘班老头’这个称呼,班大师并不在意,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个顽童的性子,且格外偏爱天明跳脱的性格。 不过他足够了解天明,知道这小子嬉皮笑脸找自己准没好事。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天明不满的反问一句,紧接着为自己辩解,“我可是墨家巨子,保护你们才是我的追求。” “老头子我还是自求多福吧。”班大师扯着嘴角,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对于天明的心,班大师并无太多质疑,这孩子确实有着保护所有人的愿景。 但对于天明能把事儿办成什么样,班大师就深表怀疑了。 这不光是能力问题。 事实上天明在发生如今的蜕变之前,也打了不少力挽狂澜的关键局,救过很多人。 但这小子坏事的情况更多,只是一般都是没那么紧急且关键的状况。 所以需要逆风翻盘的时候班大师不介意指望一下天明,但在一切正常的时候,他还是希望天明能老实一点,以免把他们给坑成逆风局。 天明丝毫不在乎班大师的嫌弃,硬凑上去腆着脸问道,“班老头,你们最近忙活的事,怎么样了?” 班大师斜眼一瞅他,“你问这个干嘛?” “当然是为墨家出力啊!”天明反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我可是墨家巨子,任何行动我都义不容辞!” “你想参加?”班大师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反问道。 “废话!”天明一翻白眼,“我这个巨子一天天闲着没事干,你觉得合适吗?” “而且你们这次动静这么打大,肯定不是小事,我作为巨子能不管吗?” “还有人手,没我你们人够用吗?” 天明提出的质问很有条理性,非常全面的证明了自己的诉求合情合理。 无论是为了表现对天明这个巨子的尊重与认可,还是向外界宣告墨家对青龙计划的重视,亦或是出于对行动人手需求的考量,他们确实都不该绕过天明。 事实上,青龙计划从开始准备执行,班大师等人就都没想着瞒着天明。 否则天明和少羽根本不会知道计划的存在。 但班大师还是给出了一个婉拒的回答,“放心,肯定得用你……还得靠你留守据点呢。” 除非是像上次据点遇袭一般,天明没得躲只能顶上去的情况,否则班大师他们都不希望天明置身于危险之中。 墨家的巨子,不能再牺牲了。 天明一听两眼瞪大,顿时急了,“又是留守据点!?” “你们干脆拴根绳把我当看门狗用吧!” 留守据点,乍一看是很重要的任务,毕竟万一被人抓住空当把家偷了,无疑是重大损失。 但这个逻辑链成立的前提是,据点真的值得守。 对于墨家来说,一个据点本身的价值是无足轻重的,桑海周遭这么大片空无一人的荒地,想找个可以落脚的据点可太容易了。 真正有价值的只有据点里的人。 保护据点,其实就是保护据点内的墨家弟子。 可青龙计划一旦开始,这个据点里只怕就剩不了几个人了,大可以直接离开,各自找更安全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他留守据点有个锤子用! 保护这几间破木头房子别被帝国的人给拆了吗? 班大师这话说到底还是不让他参加行动。 眼看天明急眼了,班大师只能尝试好言安抚,“你这话说的就过份了,留守据点也很重要啊。” “你看,这个……首先,蓉姑娘那丫头是肯定不参与行动的,她得有人保护吧?” “其次,徐夫子也不参与行动,他也得要人保护吧?” “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普通弟子,他们也得有人照顾吧?” 天明压根不吃这一套,一甩手回道,“你这都是扯淡!” 首先,端木蓉需要个锤子的保护,她是医家宗师念端的亲传弟子,等同于亲闺女的存在,谁活腻味了才敢伤害她。 其次,徐夫子之前一直躲起来重铸渊虹,压根没人知道他的位置,现在只需要继续躲着就好,哪儿需要人保护。 最后,没了前两者,据点内根本就不需要再留有哪怕一个墨家弟子,全部遣散就完事了。 不过天明并没有逐条反驳班大师,而是直接干脆的回道,“本巨子不跟你争论他们需不需要保护,就算需要,那也可以让大铁锤负责。” “大铁锤不行。”班大师用很委婉的说辞反驳了天明的提议,“大铁锤他……容易上头,做出错误的判断,不适合留守。” “那就让小高,或者雪女大姐,总之我不守!”天明立刻回应。 “我是巨子,哪有你们上前线,我守后方的道理!” 总而言之,天明的话关键点就一个——我是巨子,我得出面。 班大师嘻嘻哈哈的试图糊弄事,“话不是这么说的,其实守后方的人比上前线的人要难得多,这种……” 眼瞅着要被来一套鸣人鸣言,天明赶紧给他打断,“你别跟说哪个更难,我只知道我是巨子,我得在第一线。” 眼看这小老弟是油盐不进,班大师只能换个说法,试图以大局观入手说服: “天明,作为巨子,你得以大局为重啊,不能胡闹。” “什么是大局?”一听到这两个字天明就脑壳疼,很不耐烦的反问了一句。 “你就是大局。”班大师直言不讳的回答道。 “嘿!我……”天明让噎的一下说不出话来,深呼吸几下,平复了情绪,他才尽量保持平和的回道,“既然我是大局,那就该我说了算!” “原则上是这样。”班大师开始跟他说废话,“作为巨子,你当然有这样的权力,但是你的这份权力具体该如何使用,就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 “面对当下的局势,我们必须拿出……” 班大师接着跟天明讲了一圈的套话废话,总结起来就一个字——一忄彳亍! 天明让气个半死。 以往都是他靠言语折磨别人,这还是第一次他被别人,还是被班老头给用话折磨了一遍。 不过班大师有耐心跟他掰扯废话,天明也同样有耐心跟班大师纠缠。 班大师跟他说套话,他就跟班大师一再强调自己是巨子。 两人一个说废话,一个当复读机,愣是较了小半个时辰的劲,然后一同跑去水井边喝水润嗓子去了。 水井边上,天明坐在地上依靠着水桶,声音有些沙哑破音的说道: “我说你这个老头怎么这么犟呢?” 班大师扶着水井沿儿,同样嗓子沙沙的回道,“你不是比老头子我更倔?” “我是在争取我的正当利益和权利!”天明不服不忿的回道,“凭什么啥都你们说了算,我只能服从命令?” “以前我没实力的时候,你们拦着我就不说了,现在我好不容易实力变强了,你们还是什么都不让我参与。” “那我不是白变强了吗?” 面对天明的又一次控诉,班大师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废话绕他。 一方面,是他面对天明的一再坚持态度有所松动。 另一方面,是他说废话说的也有些脑壳疼,实在不想继续废话了。 “天明,还是那句话,大局为重。” “墨家的巨子,不能再出事了。” “这算什么大局!”天明一甩手,情绪激动的回道,“墨家的巨子怎么就不能出事了!” “墨家的巨子,从来不惧牺牲!如果墨家有人要牺牲,也必然该由我这个巨子来!” “你们这个理由,我不能接受,巨子老大如果还在,他也不会接受!” 听着天明的回应,班大师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以及高渐离等人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合适,只不过很多时候人就是会坚持错误的行为。 面对着既愤懑不满,又期许渴望的天明,班大师沉默许久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这件事,我会和小高他们,还有盖先生再做商议,你……再等等吧。” 听到班大师真有松口的意思,天明不禁愣了一下。 虽然他一直死缠烂打胡搅蛮缠,但其实没抱多大的希望。 因为他深知言语的力量其实很苍白,还是直接行动来的靠谱。 之所以和班大师纠缠不休,主要是为了做做掩饰,以免被他们察觉到自己在背地里憋着搞小动作。 没想到还真靠着嘴炮说动班大师了……虽说没有完全说动,好歹也有了点可能,回头再去大叔那边探探口风,说不定就成了,不需要再额外折腾。 高兴的天明态度陡然一百八十度转弯,笑嘻嘻的好声好气追问一句: “你们商议的时候,我能不能在场?我觉得我应该在场的吧?” “这个……再说吧。”班大师没有给出明确回复。 他虽然有松口的意思,但也不是完全倒向天明。 这事,还是得他们一起仔细商量一番才有结果,他现在可不便给天明任何承诺。 没得到回应的天明也不在意,眼珠子一转,开始转移话题。 他来找班大师,可还有另一个目的呢。 他装作为了进一步和班大师拉进关系的样子凑上去,敲了敲对方的机关手臂,“班老头,你这只胳膊好用吗?” 说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班大师非常自信,一抬自己的木头胳膊,虚空抓了两下,“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天明一点也不怵,伸手就抓住了班大师的机关手。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突然其来的巨力从机关手上传来,彷佛能把他的手掌给直接捏碎。 天明赶紧运气鼓劲对抗。 靠着一身雄厚的真气,天明还算轻松的扛住了班大师的机械力量,不过他并未因此小瞧这支机械臂。 “好大的力气啊!” 班大师得意一笑,胳膊又是一抬,机关手迅速开始自转,然后手掌的位置从可以抓握物体的机械爪迅速切换成了一堆工具。 “额外提供的力量只是小意思,它可是我的万能工具。” 普通人的手只能做抓握这一种动作,而他的‘手’,几乎什么都能做。 当然,牺牲了一定的抓握能力,不过对于班大师而言已经够了,如果碰上需要精细操作的情况他还可以换另一只正常的手。 天明连连点头感慨,“有了这玩意,那些因为各种原因缺胳膊少腿的人岂不是都可以恢复正常了?” 班大师露出了些许尴尬,“这个嘛……还不行。” “虽说机关手的造价不高,但精密程度不低,制造不易,而限制最大的还是日常保养维护。” “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秦时世界的机关造物虽然各种逆大天,但是普遍有着一个共同的缺陷——需要日常维护。 当然,严格来说这不算缺陷,而是正常该有的特性。 只不过在墨家和公输家的各种逆天操作下,显得有些不正常,毕竟他们都实现永动机技术了。 总之,因为这个缺陷,无论是墨家还是公输家的机关造物,都需要专业人士的定时保养维护,以及配件更换。 所以想大规模利用机关技术,就必须得到两家的倾力支持。 而机关兽这类东西可以在要用的时候再临时做保养维护,可胳膊是时时刻刻都要用的,不仅损耗速度远高于其他类型的机关造物,不便程度也是最高的。 任谁也不可能时刻在身边配个技师维护手臂。 所以这种东西基本就只在墨家和公输家的人会用。(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 计划通 天明依旧没有显露出自己的目的,顺着班大师的回应往下说道: “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比如,把机关手做简单点,不要你这些繁琐复杂的各类工具,也不要额外的机械力量,只保留基本的抓我功能,纯粹当个胳膊的替代物。” “呃……目前来说,也不行。”班大师更为尴尬的解释道,“不管怎么减少功能,保养维护,以及配件更换的难度都不是常人可以随便完成的,还是得专门的机师来。” 只要离不开机师随时保养这一条,对墨家来说就是无解的难题。 “不能定期维护吗?”天明继续追问,“虽然多少有些不便,至少好过没有胳膊。” 在频繁使用的情况下,机关手出问题的几率很大,所以需要一个贴身的机师随时进行保养维护。 但这个缺陷也不是不能忍受,大不了维修的勤快点,总比缺胳膊少腿强。 “不能。”班大师立刻摇头回道,“墨家……并不能随时为外人提供这种服务,不是我们不愿,而是实在不能。” 墨家不是专门卖机关手的,不可能分出大量人手去为外人提供售后服务。 这事真要干,几乎能把墨家全部的机师都搭进去。 现在他们成了叛逆份子,只能在暗中活动,就更不必说了。 “那公输家族怎么不做?”天明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墨家既没能力,也不方便,可已经投靠帝国的公输家族相对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他们……”班大师嗤笑一声,很不屑的回道,“以公输家族和帝国的一贯理念,别说做,他们想都不会想这种事。” “他们想的只有战争。” 班大师这话也不是在污蔑公输家族和帝国,他们对机关术的认知确实只有暴力,虽然在民用领域公输家族也有建树,不过基本都是用来服务皇帝权贵的。 至于老百姓……都被统治阶级了,谁会去给他们提供服务? “那你这机关术未免也太……”天明斟酌一番后,用了一个自认为尽可能合适的形容词,“鸡肋了。” “能用上的人不需要,需要的人用不起,落到最后不是公输家族一样,只能在战场上见了吗?” 相比公输家族,墨家虽然有着诸多的民用机关发明,可自始至终也只能在墨家内部流传,提供给外界的少之又少。 像之前流沙请墨家帮忙铺路这种情况终究太少了。 一方面有类似需求的人太少,现在基本就只剩下帝国有可能,但他们和墨家的关系…… 另一方面墨家的收费也太昂贵了,不是谁都能用得起。 价钱的问题墨家也没办法,因为动用的人力资源摆在那儿,墨家不可能倾整个门派的力量给别人用爱发电。 小活儿墨家免费就能给你干了,大活儿却是一分钱都少不得。 所以墨家真正为世人所熟悉的,也只有代表着暴力的机关四灵兽。 听到天明的话,班大师叹了口气,圆乎乎的胖脸上露出少见的落寞神色,肩膀也有些无力的垮塌了些许: “你说的没错……” 接着班大师幽幽陈述道,“机关术诞生于上古时期,具体出现多久已不可考,总之在漫长的时光中,机关术似乎经历过一场剧变,就此衰颓失落。” “直到数百年前,我们墨家祖师墨翟重新将之发扬光大,创造了墨门机关术,并以之击败了公输家族先祖,阻止了楚宋之而一举成名。” “之后,便是墨家与公输家在机关术上长达几百年的纷争较量。” “两家的机关术都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演变进步,愈发完善强大,多变复杂。” “然而不管怎么进步,机关术似乎都和战争脱不了干系,搅进宣泄暴力的泥淖中,永远无法自拔。” 班大师越说人越颓,宛如郁郁不得志的诗人骚客。 班大师是一个由衷厌恶战争的人,也一贯排斥将机关术应用到战争中去,但是离开了战争的机关术,似乎就失去了意义。 用于民生……他一直有这个想法,但却无能为力。 机关术的门槛太高,无论是研究、制造、维修、保养,乃至是拆解,全都需要足够专业的技术能力。 而最要命的是,机关术的学习门槛也很高。 武功,基本上谁都可以学两手,哪怕不识字都能学个架势,练个似模似样。 但机关术,如果没有天分,如果不够聪明,连入门都入不了。 这么多年来,墨家对机关术的钻研重点之一,就是降低学习门槛,然而钻研了这么多年,不说成效斐然,也算得上是收效寥寥。 这个问题,甚至古寻都帮着研究过。 当初和墨家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他曾经尝试过帮忙。 他自衬自己是个现代社会培养出来的正经工科大学生,虽说学的专业在古代没一点卵用,但……至少理性的科学素养还不错。 然后他就被好好的上了一课。 墨家机关术确实可以归类为理工科,也包含了不少初高中的理数知识,但是……那只是一小部分。 只有最开始是这些简单的内容,后面的难度直线上升,连古寻短时间内都看不太懂。 类比一下,就像是从高中直升核物理学博士。 就很扯淡。 古寻一开始也无法接受,不过想了想墨家和公输家那人均永动机的机关兽,又觉得很合理。 而且机关术的学习不仅知识深奥难解,而且内容极度繁琐复杂,不仅考验本身的思维能力和理解能力,还考验人的耐性。 古寻研究了好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想在机关术有所建树都得花费相当长一段时间,帮墨家简化学习难度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对此颇为遗憾,但也可以接受。 墨家或者公输家的技术要是真能在先秦这个时间点普及开,惠及民生领域,多少有些逆大天。 推广不了也就推广不了吧,历史的进程总归是没那么容易被推动的。 但是班大师却一直惦记着这事,并为之神伤颓废。 天明一看班大师颓了,赶紧开始安慰,不过他也不懂班大师心里这些个心思,只当自己的话刺激到他了: “班老头,你也别太介怀,咱们墨家跟帝国和公输家又不一样,咱们都是为了阻止不正义的战争。” 班大师苦笑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战争的责任在谁并不是他在意的重点,天明并不真正理解他的想法。 不过他总不能因此而迁怒天明。 “说说吧,你突然问我机关手的事是为了什么啊?” 虽然天明还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但班大师也是和他交道打多了,早就猜到了他别有目的。 此时也是直接把话挑明了。 被看穿的天明并不在意,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被班大师看穿自己另有目的没关系,只要别让他猜到自己的目的是为了登上蜃楼就行。 天明很清楚,一般情况下,班大师对他的容忍度很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纵容的程度,尤其是在有关机关术的事情更是如此。 只要自己伪装成只是想找个新的机关造物玩具的样子,班大师就不会起疑,而且一定会尽己所能来试着引起他对机关术的兴趣。 “我就是想知道,既然你能造机关手机关腿这类东西来弥补残疾人士的缺陷,那能不能也制造一些东西来弥补其他方面的缺陷?” “还有什么方面?”班大师一愣,反问道,“胳膊腿儿能造,单独的手脚也行,甚至手指脚趾都能,还有什么需要?” “耳朵?鼻子?这些老头子我可没办法……能造,但没有对应的功能,只能装个样子。” “不是这些,我意思是弥补一些更加……重要但不紧急的方面。”天明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比如说弥补身高啊,调整身材啊……之类的。” 班大师闻言抱起了自己的胳膊,斜眼睥睨着天明。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呢…… “所以你想要的是?” “我觉得我需要补足一下自己的身高。”天明不再遮掩,很坦荡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并做出了解释,“我作为墨家巨子,老是矮别人一头多不像话,你说是吧。” 班大师轻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道,“以前怎么没见你小子对身高这么在意?” “以前我不是不需要抛头露面吗?”天明昂着头为自己解释道,“现在我作为墨家巨子,经常需要跟别的势力老大会面,比如说之前那个农家侠魁。” “我和人家会面的时候总是矮别人一头,这像话吗?” 班大师依旧对天明提出的说法不置可否,再次发问道,“可我看你上次和农家侠魁见面,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啊?” “废话,我还能表现出来不成?”天明一摊手,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那你见完农家侠魁之后怎么不问我这茬事,现在才找我?”班大师继续质疑。 天明如常回应,“当时没心情。” “要不是今天你突然愿意让我参与青龙计划,我依然不会提这茬事。” 班大师没有怀疑,这种操作很符合天明的性格。 在回应增高的话题前,他先纠正了天明话里的错误,“我可没有同意你参与青龙计划,只是说可以跟别人再商量商量。” “知道知道,咱们还是先说增高的事吧。”天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想跟班大师就青龙计划的话题聊太多。 班大师也不想跟他纠缠这个事,转而聊起天明想要的增高设备。 他没有说自己有没有办法,而是先问起具体要求。 没有要求,何谈能不能? “你想要怎么个增高法呢?总不是踩着高跷见别人吧?” 天明想了一下自己的需求,回答道,“你说的那样肯定不行,我需要足够隐蔽,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我用了道具增高,而且也不能让我裹的里三层外三层来遮挡,同时不能影响我的正常动作,如果可以最好还能让我可以战斗,当然这一条不强制需求。” 班大师瞪着眼睛,没好气的骂道,“你小子屁事还不少!” 天明一点不觉得自己要求多,理所当然的回道,“要是不麻烦,我何必特意找你,直接踩高跷不省事吗?” 这话班大师还真不好反驳。 他想了一下,回道,“按你的要求根本不可能。” “你这根本就是让我凭空把你拉长,没戏!” “当然,你要是需要拉长身体的器械我可以提供,保证好用,但是能不能增高我不负责啊。” 天明听的脸一黑。 他虽然没读过拔苗助长的寓言故事,但也不会信这种拔人增高的扯淡话。 “怎么会没办法呢?”急眼的天明亲自给班大师出了个创意,“你就像造这种机关手机关腿之类的,给我造个能正常使用的半截腿,我给装脚底下不就行了?” “呃……你这个方案理论上倒是可行。”班大师摸着下巴,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细细琢磨,“不过实际操作起来就麻烦了啊。” 给缺了腿的人安装一条可以自如控制的假腿对他来说很容易,但给一个有腿的人装上半截也可以操控的假腿就很麻烦了。 “你不行?”天明用质疑的目光看着班大师,故意刺激他。 班大师还就吃这一套,立刻吹胡子瞪眼的回道,“开玩笑!这种小玩意我会搞不定!?” “那你就帮我做一个啊。”天明收起自己质疑的目光,摊手回道。 “我现在没时间,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班大师没有拒绝,但也没一口答应。 这倒不是故意敷衍天明,而是确实没时间。 他现在虽然清闲了一些,但也不是说完全没事干。 以班大师的经验判断,想制造出天明想要的装置,过程肯定很繁琐,他不可能在这个关口花费太多精力在这种小事上。 天明肯定不愿意等。 等班大师忙完青龙计划的事,他们都要正式登船救人了,还要这玩意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真的那么在乎自己的身高。 “那不行,我等着用呢。” “你着什么急?”班大师狐疑的看着他,“你最近又不用见外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青龙计划我还得露面呢,不能在身高上弱了墨家的名头啊!”天明赶紧给自己辩解,转移班大师注意力。(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六十八章 计划继续进行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都说了只是商量,还没确定。”班大师赶紧再次强调。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甩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着手解决我的面子问题。” “嘿……”班大师掐着腰,倒抽一口气,想要跟天明掰扯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蠢,索性暂且按下青龙计划的事,退了半步回应道: “姑且……我是说姑且当你会参与青龙计划的行动,那也不需要增高啊?还不方便动手。” “行动前,你也不用再见其他势力的首领,最多在咱们墨家的弟兄面前亮亮相。” “那也得注意仪容仪表啊。”天明为自己争辩,“在墨家的弟兄面前,我更得保持威严的形象。” “我觉得那只会让他们认不出你。”班大师吐槽了一句。 自家巨子是个十几岁毛头小子的事基本是个墨家弟子都知道了,这要是人突然长高了,估计得被吓一跳。 “班老头,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想长高点。”歪理该讲的都讲完了,天明开始打感情牌。 “以前我不靠谱,实力不行,又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们都信不过我。” “可我现在已经足够可靠了,实力也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你们依然信不过我,我觉得我的身高是个硬伤。”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成人,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不被信任呢?” 天明卖惨的话立刻打动了班大师,让他刚升起的怀疑当即被打消了。 “你这……”班大师轻叹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保护你。” “都说了只是商量,还没确定。”班大师赶紧再次强调。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甩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着手解决我的面子问题。” “嘿……”班大师掐着腰,倒抽一口气,想要跟天明掰扯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蠢,索性暂且按下青龙计划的事,退了半步回应道: “姑且……我是说姑且当你会参与青龙计划的行动,那也不需要增高啊?还不方便动手。” “行动前,你也不用再见其他势力的首领,最多在咱们墨家的弟兄面前亮亮相。” “那也得注意仪容仪表啊。”天明为自己争辩,“在墨家的弟兄面前,我更得保持威严的形象。” “我觉得那只会让他们认不出你。”班大师吐槽了一句。 自家巨子是个十几岁毛头小子的事基本是个墨家弟子都知道了,这要是人突然长高了,估计得被吓一跳。 “班老头,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想长高点。”歪理该讲的都讲完了,天明开始打感情牌。 “以前我不靠谱,实力不行,又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们都信不过我。” “可我现在已经足够可靠了,实力也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你们依然信不过我,我觉得我的身高是个硬伤。”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成人,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不被信任呢?” 天明卖惨的话立刻打动了班大师,让他刚升起的怀疑当即被打消了。 “你这……”班大师轻叹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保护你。” “都说了只是商量,还没确定。”班大师赶紧再次强调。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甩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着手解决我的面子问题。” “嘿……”班大师掐着腰,倒抽一口气,想要跟天明掰扯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蠢,索性暂且按下青龙计划的事,退了半步回应道: “姑且……我是说姑且当你会参与青龙计划的行动,那也不需要增高啊?还不方便动手。” “行动前,你也不用再见其他势力的首领,最多在咱们墨家的弟兄面前亮亮相。” “那也得注意仪容仪表啊。”天明为自己争辩,“在墨家的弟兄面前,我更得保持威严的形象。” “我觉得那只会让他们认不出你。”班大师吐槽了一句。 自家巨子是个十几岁毛头小子的事基本是个墨家弟子都知道了,这要是人突然长高了,估计得被吓一跳。 “班老头,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想长高点。”歪理该讲的都讲完了,天明开始打感情牌。 “以前我不靠谱,实力不行,又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们都信不过我。” “可我现在已经足够可靠了,实力也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你们依然信不过我,我觉得我的身高是个硬伤。”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成人,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不被信任呢?” 天明卖惨的话立刻打动了班大师,让他刚升起的怀疑当即被打消了。 “你这……”班大师轻叹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保护你。” “都说了只是商量,还没确定。”班大师赶紧再次强调。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甩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着手解决我的面子问题。” “嘿……”班大师掐着腰,倒抽一口气,想要跟天明掰扯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蠢,索性暂且按下青龙计划的事,退了半步回应道: “姑且……我是说姑且当你会参与青龙计划的行动,那也不需要增高啊?还不方便动手。” “行动前,你也不用再见其他势力的首领,最多在咱们墨家的弟兄面前亮亮相。” “那也得注意仪容仪表啊。”天明为自己争辩,“在墨家的弟兄面前,我更得保持威严的形象。” “我觉得那只会让他们认不出你。”班大师吐槽了一句。 自家巨子是个十几岁毛头小子的事基本是个墨家弟子都知道了,这要是人突然长高了,估计得被吓一跳。 “班老头,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想长高点。”歪理该讲的都讲完了,天明开始打感情牌。 “以前我不靠谱,实力不行,又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们都信不过我。” “可我现在已经足够可靠了,实力也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你们依然信不过我,我觉得我的身高是个硬伤。”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成人,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不被信任呢?” 天明卖惨的话立刻打动了班大师,让他刚升起的怀疑当即被打消了。 “你这……”班大师轻叹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保护你。” “都说了只是商量,还没确定。”班大师赶紧再次强调。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甩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着手解决我的面子问题。” “嘿……”班大师掐着腰,倒抽一口气,想要跟天明掰扯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蠢,索性暂且按下青龙计划的事,退了半步回应道: “姑且……我是说姑且当你会参与青龙计划的行动,那也不需要增高啊?还不方便动手。” “行动前,你也不用再见其他势力的首领,最多在咱们墨家的弟兄面前亮亮相。” “那也得注意仪容仪表啊。”天明为自己争辩,“在墨家的弟兄面前,我更得保持威严的形象。” “我觉得那只会让他们认不出你。”班大师吐槽了一句。 自家巨子是个十几岁毛头小子的事基本是个墨家弟子都知道了,这要是人突然长高了,估计得被吓一跳。 “班老头,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想长高点。”歪理该讲的都讲完了,天明开始打感情牌。 “以前我不靠谱,实力不行,又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们都信不过我。” “可我现在已经足够可靠了,实力也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你们依然信不过我,我觉得我的身高是个硬伤。”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成人,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不被信任呢?” 天明卖惨的话立刻打动了班大师,让他刚升起的怀疑当即被打消了。 “你这……”班大师轻叹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保护你。” “都说了只是商量,还没确定。”班大师赶紧再次强调。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甩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着手解决我的面子问题。” “嘿……”班大师掐着腰,倒抽一口气,想要跟天明掰扯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蠢,索性暂且按下青龙计划的事,退了半步回应道: “姑且……我是说姑且当你会参与青龙计划的行动,那也不需要增高啊?还不方便动手。” “行动前,你也不用再见其他势力的首领,最多在咱们墨家的弟兄面前亮亮相。” “那也得注意仪容仪表啊。”天明为自己争辩,“在墨家的弟兄面前,我更得保持威严的形象。” “我觉得那只会让他们认不出你。”班大师吐槽了一句。 自家巨子是个十几岁毛头小子的事基本是个墨家弟子都知道了,这要是人突然长高了,估计得被吓一跳。 “班老头,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想长高点。”歪理该讲的都讲完了,天明开始打感情牌。 “以前我不靠谱,实力不行,又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们都信不过我。” “可我现在已经足够可靠了,实力也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你们依然信不过我,我觉得我的身高是个硬伤。”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成人,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不被信任呢?” 天明卖惨的话立刻打动了班大师,让他刚升起的怀疑当即被打消了。 “你这……”班大师轻叹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保护你。” “都说了只是商量,还没确定。”班大师赶紧再次强调。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甩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着手解决我的面子问题。” “嘿……”班大师掐着腰,倒抽一口气,想要跟天明掰扯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蠢,索性暂且按下青龙计划的事,退了半步回应道: “姑且……我是说姑且当你会参与青龙计划的行动,那也不需要增高啊?还不方便动手。” “行动前,你也不用再见其他势力的首领,最多在咱们墨家的弟兄面前亮亮相。” “那也得注意仪容仪表啊。”天明为自己争辩,“在墨家的弟兄面前,我更得保持威严的形象。” “我觉得那只会让他们认不出你。”班大师吐槽了一句。 自家巨子是个十几岁毛头小子的事基本是个墨家弟子都知道了,这要是人突然长高了,估计得被吓一跳。 “班老头,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想长高点。”歪理该讲的都讲完了,天明开始打感情牌。 “以前我不靠谱,实力不行,又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们都信不过我。” “可我现在已经足够可靠了,实力也有了飞跃般的进步,你们依然信不过我,我觉得我的身高是个硬伤。”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成人,是不是就不会继续不被信任呢?” 天明卖惨的话立刻打动了班大师,让他刚升起的怀疑当即被打消了。 “你这……”班大师轻叹一声,解释道,“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保护你。” “都说了只是商量,还没确定。”班大师赶紧再次强调。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甩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着手解决我的面子问题。” “嘿……”班大师掐着腰,倒抽一口气,想要跟天明掰扯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蠢,索性暂且按下青龙计划的事,退了半步回应道: “姑且……我是说姑且当你会参与青龙计划的行动,那也不需要增高啊?还不方便动手。” “行动前,你也不用再见其他势力的首领,最多在咱们墨家的弟兄面前亮亮相。” “那也得注意仪容仪表啊。”天明为自己争辩,“在墨家的弟兄面前,我更得保持威严的形象。” “我觉得那只会让他们认不出你。”班大师吐槽了一句。 自家巨子是个十几岁毛头小子的事基本是个墨家弟子都知道了,这要是人突然长高了,估计得被吓一跳。 “以前我不靠谱,实力不行,又是个小孩子,所以你们都信不过我。”(本章完) 道歉兼请假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八百六十九章 如愿 先别订阅! 先别订阅! 先别订阅! 请等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很显然,班大师的立场处于摇摆之中。 一方面,他无法完全忽视天明的感受。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弃置墨家的‘大局’不顾。 摇摆不定无疑不是智者所为,但高渐离他们也都理解班大师的逡巡不定。 他一向是最疼爱天明的。 和高渐离与雪女那种过份的保护欲不同,班大师是真的照顾天明方方面面的感受,也最愿意陪着天明胡闹。 一时间,众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盖聂冷眼旁观,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他对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让天明参与也好,不让也好,他都能接受。 因为在他看来,青龙计划对墨家来说有风险,但对天明却没太大的危险。 在盖聂看来,青龙计划成功的几率确实不大,但是墨家一败涂地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大的不确定性就在古寻身上,如果他亲自出手阻挠青龙计划,并且对墨家痛下狠手,那班大师他们确实危险了。 可天明反而是不会出事的——古寻对天明明显抱有善意,多半是会留手的。 沉默持续了片刻后,雪女低吟出声,打破了僵局: “不管是出于对巨子应有的尊重,还是墨家弟子的行为准则,我们……或许都该考虑一下班大师的提议。” 因为在楼兰之行中见识过天明和少羽两个少年人有多虎,也见识过两人有多命硬,所以她成了继班大师后第二个愿意松口的人。 兵魔神那么离谱的玩意这俩傻小子都敢上,参与刺杀皇帝……貌似也不是啥大事。 有了雪女的支持,班大师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似乎也逐渐有了偏向。 他环视一圈,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盖聂身上。 “盖先生,事关天明,我们也应该听听你的看法。” 盖聂无意主动发表意见,但班大师既然问到了他的头上,那他也不介意说两句。 这几天,天明没少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青龙计划的事。 这孩子的意思,盖聂当然清楚。 稍作沉吟后,盖聂开口沉声说道: “从我的角度,只考虑天明自身成长的因素来说,我觉得……他应该经历更多的考验和磨难了。” “对于如今的天明,他有能力,也有准备应对真正的世事艰难了。” “想成长为一个他所憧憬的,真正的侠,这是不可避免的。” 盖聂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态度表达的也很明确。 他支持天明参与青龙计划! 很显然,班大师的立场处于摇摆之中。 一方面,他无法完全忽视天明的感受。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弃置墨家的‘大局’不顾。 摇摆不定无疑不是智者所为,但高渐离他们也都理解班大师的逡巡不定。 他一向是最疼爱天明的。 和高渐离与雪女那种过分的保护欲不同,班大师是真的照顾天明方方面面的感受,也最愿意陪着天明胡闹。 一时间,众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盖聂冷眼旁观,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他对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让天明参与也好,不让也好,他都能接受。 因为在他看来,青龙计划对墨家来说有风险,但对天明却没太大的危险。 在盖聂看来,青龙计划成功的几率确实不大,但是墨家一败涂地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大的不确定性就在古寻身上,如果他亲自出手阻挠青龙计划,并且对墨家痛下狠手,那班大师他们确实危险了。 可天明反而是不会出事的——古寻对天明明显抱有善意,多半是会留手的。 沉默持续了片刻后,雪女低吟出声,打破了僵局: “不管是出于对巨子应有的尊重,还是墨家弟子的行为准则,我们……或许都该考虑一下班大师的提议。” 因为在楼兰之行中见识过天明和少羽两个少年人有多虎,也见识过两人有多命硬,所以她成了继班大师后第二个愿意松口的人。 兵魔神那么离谱的玩意这俩傻小子都敢上,参与刺杀皇帝……貌似也不是啥大事。 有了雪女的支持,班大师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似乎也逐渐有了偏向。 他环视一圈,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盖聂身上。 “盖先生,事关天明,我们也应该听听你的看法。” 盖聂无意主动发表意见,但班大师既然问到了他的头上,那他也不介意说两句。 这几天,天明没少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青龙计划的事。 这孩子的意思,盖聂当然清楚。 稍作沉吟后,盖聂开口沉声说道: “从我的角度,只考虑天明自身成长的因素来说,我觉得……他应该经历更多的考验和磨难了。” “对于如今的天明,他有能力,也有准备应对真正的世事艰难了。” “想成长为一个他所憧憬的,真正的侠,这是不可避免的。” 盖聂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态度表达的也很明确。 他支持天明参与青龙计划! 很显然,班大师的立场处于摇摆之中。 一方面,他无法完全忽视天明的感受。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弃置墨家的‘大局’不顾。 摇摆不定无疑不是智者所为,但高渐离他们也都理解班大师的逡巡不定。 他一向是最疼爱天明的。 和高渐离与雪女那种过分的保护欲不同,班大师是真的照顾天明方方面面的感受,也最愿意陪着天明胡闹。 一时间,众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盖聂冷眼旁观,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他对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让天明参与也好,不让也好,他都能接受。 因为在他看来,青龙计划对墨家来说有风险,但对天明却没太大的危险。 在盖聂看来,青龙计划成功的几率确实不大,但是墨家一败涂地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大的不确定性就在古寻身上,如果他亲自出手阻挠青龙计划,并且对墨家痛下狠手,那班大师他们确实危险了。 可天明反而是不会出事的——古寻对天明明显抱有善意,多半是会留手的。 沉默持续了片刻后,雪女低吟出声,打破了僵局: “不管是出于对巨子应有的尊重,还是墨家弟子的行为准则,我们……或许都该考虑一下班大师的提议。” 因为在楼兰之行中见识过天明和少羽两个少年人有多虎,也见识过两人有多命硬,所以她成了继班大师后第二个愿意松口的人。 兵魔神那么离谱的玩意这俩傻小子都敢上,参与刺杀皇帝……貌似也不是啥大事。 有了雪女的支持,班大师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似乎也逐渐有了偏向。 他环视一圈,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盖聂身上。 “盖先生,事关天明,我们也应该听听你的看法。” 盖聂无意主动发表意见,但班大师既然问到了他的头上,那他也不介意说两句。 这几天,天明没少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青龙计划的事。 这孩子的意思,盖聂当然清楚。 稍作沉吟后,盖聂开口沉声说道: “从我的角度,只考虑天明自身成长的因素来说,我觉得……他应该经历更多的考验和磨难了。” “对于如今的天明,他有能力,也有准备应对真正的世事艰难了。” “想成长为一个他所憧憬的,真正的侠,这是不可避免的。” 盖聂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态度表达的也很明确。 他支持天明参与青龙计划! 很显然,班大师的立场处于摇摆之中。 一方面,他无法完全忽视天明的感受。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弃置墨家的‘大局’不顾。 摇摆不定无疑不是智者所为,但高渐离他们也都理解班大师的逡巡不定。 他一向是最疼爱天明的。 和高渐离与雪女那种过分的保护欲不同,班大师是真的照顾天明方方面面的感受,也最愿意陪着天明胡闹。 一时间,众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盖聂冷眼旁观,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他对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让天明参与也好,不让也好,他都能接受。 因为在他看来,青龙计划对墨家来说有风险,但对天明却没太大的危险。 在盖聂看来,青龙计划成功的几率确实不大,但是墨家一败涂地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大的不确定性就在古寻身上,如果他亲自出手阻挠青龙计划,并且对墨家痛下狠手,那班大师他们确实危险了。 可天明反而是不会出事的——古寻对天明明显抱有善意,多半是会留手的。 沉默持续了片刻后,雪女低吟出声,打破了僵局: “不管是出于对巨子应有的尊重,还是墨家弟子的行为准则,我们……或许都该考虑一下班大师的提议。” 因为在楼兰之行中见识过天明和少羽两个少年人有多虎,也见识过两人有多命硬,所以她成了继班大师后第二个愿意松口的人。 兵魔神那么离谱的玩意这俩傻小子都敢上,参与刺杀皇帝……貌似也不是啥大事。 有了雪女的支持,班大师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似乎也逐渐有了偏向。 他环视一圈,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盖聂身上。 “盖先生,事关天明,我们也应该听听你的看法。” 盖聂无意主动发表意见,但班大师既然问到了他的头上,那他也不介意说两句。 这几天,天明没少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青龙计划的事。 这孩子的意思,盖聂当然清楚。 稍作沉吟后,盖聂开口沉声说道: “从我的角度,只考虑天明自身成长的因素来说,我觉得……他应该经历更多的考验和磨难了。” “对于如今的天明,他有能力,也有准备应对真正的世事艰难了。” “想成长为一个他所憧憬的,真正的侠,这是不可避免的。” 盖聂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态度表达的也很明确。 他支持天明参与青龙计划! 很显然,班大师的立场处于摇摆之中。 一方面,他无法完全忽视天明的感受。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弃置墨家的‘大局’不顾。 摇摆不定无疑不是智者所为,但高渐离他们也都理解班大师的逡巡不定。 他一向是最疼爱天明的。 和高渐离与雪女那种过分的保护欲不同,班大师是真的照顾天明方方面面的感受,也最愿意陪着天明胡闹。 一时间,众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盖聂冷眼旁观,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他对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让天明参与也好,不让也好,他都能接受。 因为在他看来,青龙计划对墨家来说有风险,但对天明却没太大的危险。 在盖聂看来,青龙计划成功的几率确实不大,但是墨家一败涂地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大的不确定性就在古寻身上,如果他亲自出手阻挠青龙计划,并且对墨家痛下狠手,那班大师他们确实危险了。 可天明反而是不会出事的——古寻对天明明显抱有善意,多半是会留手的。 沉默持续了片刻后,雪女低吟出声,打破了僵局: “不管是出于对巨子应有的尊重,还是墨家弟子的行为准则,我们……或许都该考虑一下班大师的提议。” 因为在楼兰之行中见识过天明和少羽两个少年人有多虎,也见识过两人有多命硬,所以她成了继班大师后第二个愿意松口的人。 兵魔神那么离谱的玩意这俩傻小子都敢上,参与刺杀皇帝……貌似也不是啥大事。 有了雪女的支持,班大师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似乎也逐渐有了偏向。 他环视一圈,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盖聂身上。 “盖先生,事关天明,我们也应该听听你的看法。” 盖聂无意主动发表意见,但班大师既然问到了他的头上,那他也不介意说两句。 这几天,天明没少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青龙计划的事。 这孩子的意思,盖聂当然清楚。 稍作沉吟后,盖聂开口沉声说道: “从我的角度,只考虑天明自身成长的因素来说,我觉得……他应该经历更多的考验和磨难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章 补充细节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张良笑呵呵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时至今日,青龙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可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份内容是什么。" 颜路反问道,"不就是刺杀嬴政吗?" "刺杀嬴政是目的,但……手段呢?"张良同样回以反问。 "至今,墨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完成最后的刺杀。" "他们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给最后的刺杀行动铺路,可是如何完成这最后一步,却始终是个谜。" "师兄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只要一窝蜂衝上去就能杀掉嬴政吗?" 颜路不说话,目光越发的飘忽。 阿言这时候接话说道,"张良叔叔说的正是我的疑惑……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疑惑。" "比如?"张良似乎不知道阿言要说什么,配合著捧了个哏。 "青龙计划,为什么要叫青龙计划?" "作为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它又为什么会被视作当年屠龙计划的延伸?" "还有,为什么这个计划的主导人依旧是墨家,而且……似乎只能是墨家?"阿言立刻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答案似乎很清楚,但又好像差了点细节。"张良听完后,掛著和煦的微笑说道。 "差的细节,我想到有两个人或许能补充一二,其一就是颜路叔叔你。"阿言跟著说道。 张良又捧哏似的补充道,"让我猜猜,另一位……是盖聂先生吧?" 阿言没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良笑呵呵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时至今日,青龙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可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内容是什么。" 颜路反问道,"不就是刺杀嬴政吗?" "刺杀嬴政是目的,但……手段呢?"张良同样回以反问。 "至今,墨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完成最后的刺杀。" "他们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给最后的刺杀行动铺路,可是如何完成这最后一步,却始终是个谜。" "师兄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只要一窝蜂衝上去就能杀掉嬴政吗?" 颜路不说话,目光越发的飘忽。 阿言这时候接话说道,"张良叔叔说的正是我的疑惑……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疑惑。" "比如?"张良似乎不知道阿言要说什么,配合著捧了个哏。 "青龙计划,为什么要叫青龙计划?" "作为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它又为什么会被视作当年屠龙计划的延伸?" "还有,为什么这个计划的主导人依旧是墨家,而且……似乎只能是墨家?"阿言立刻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答案似乎很清楚,但又好像差了点细节。"张良听完后,掛著和煦的微笑说道。 "差的细节,我想到有两个人或许能补充一二,其一就是颜路叔叔你。"阿言跟著说道。 张良又捧哏似的补充道,"让我猜猜,另一位……是盖聂先生吧?" 阿言没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良笑呵呵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时至今日,青龙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可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内容是什么。" 颜路反问道,"不就是刺杀嬴政吗?" "刺杀嬴政是目的,但……手段呢?"张良同样回以反问。 "至今,墨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完成最后的刺杀。" "他们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给最后的刺杀行动铺路,可是如何完成这最后一步,却始终是个谜。" "师兄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只要一窝蜂衝上去就能杀掉嬴政吗?" 颜路不说话,目光越发的飘忽。 阿言这时候接话说道,"张良叔叔说的正是我的疑惑……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疑惑。" "比如?"张良似乎不知道阿言要说什么,配合著捧了个哏。 "青龙计划,为什么要叫青龙计划?" "作为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它又为什么会被视作当年屠龙计划的延伸?" "还有,为什么这个计划的主导人依旧是墨家,而且……似乎只能是墨家?"阿言立刻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答案似乎很清楚,但又好像差了点细节。"张良听完后,掛著和煦的微笑说道。 "差的细节,我想到有两个人或许能补充一二,其一就是颜路叔叔你。"阿言跟著说道。 张良又捧哏似的补充道,"让我猜猜,另一位……是盖聂先生吧?" 阿言没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良笑呵呵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时至今日,青龙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可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内容是什么。" 颜路反问道,"不就是刺杀嬴政吗?" "刺杀嬴政是目的,但……手段呢?"张良同样回以反问。 "至今,墨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完成最后的刺杀。" "他们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给最后的刺杀行动铺路,可是如何完成这最后一步,却始终是个谜。" "师兄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只要一窝蜂衝上去就能杀掉嬴政吗?" 颜路不说话,目光越发的飘忽。 阿言这时候接话说道,"张良叔叔说的正是我的疑惑……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疑惑。" "比如?"张良似乎不知道阿言要说什么,配合著捧了个哏。 "青龙计划,为什么要叫青龙计划?" "作为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它又为什么会被视作当年屠龙计划的延伸?" "还有,为什么这个计划的主导人依旧是墨家,而且……似乎只能是墨家?"阿言立刻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答案似乎很清楚,但又好像差了点细节。"张良听完后,掛著和煦的微笑说道。 "差的细节,我想到有两个人或许能补充一二,其一就是颜路叔叔你。"阿言跟著说道。 张良又捧哏似的补充道,"让我猜猜,另一位……是盖聂先生吧?" 阿言没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良笑呵呵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时至今日,青龙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可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内容是什么。" 颜路反问道,"不就是刺杀嬴政吗?" "刺杀嬴政是目的,但……手段呢?"张良同样回以反问。 "至今,墨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完成最后的刺杀。" "他们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给最后的刺杀行动铺路,可是如何完成这最后一步,却始终是个谜。" "师兄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只要一窝蜂衝上去就能杀掉嬴政吗?" 颜路不说话,目光越发的飘忽。 阿言这时候接话说道,"张良叔叔说的正是我的疑惑……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疑惑。" "比如?"张良似乎不知道阿言要说什么,配合著捧了个哏。 "青龙计划,为什么要叫青龙计划?" "作为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它又为什么会被视作当年屠龙计划的延伸?" "还有,为什么这个计划的主导人依旧是墨家,而且……似乎只能是墨家?"阿言立刻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答案似乎很清楚,但又好像差了点细节。"张良听完后,掛著和煦的微笑说道。 "差的细节,我想到有两个人或许能补充一二,其一就是颜路叔叔你。"阿言跟著说道。 张良又捧哏似的补充道,"让我猜猜,另一位……是盖聂先生吧?" 阿言没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良笑呵呵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时至今日,青龙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可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内容是什么。" 颜路反问道,"不就是刺杀嬴政吗?" "刺杀嬴政是目的,但……手段呢?"张良同样回以反问。 "至今,墨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完成最后的刺杀。" "他们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给最后的刺杀行动铺路,可是如何完成这最后一步,却始终是个谜。" "师兄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只要一窝蜂衝上去就能杀掉嬴政吗?" 颜路不说话,目光越发的飘忽。 阿言这时候接话说道,"张良叔叔说的正是我的疑惑……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疑惑。" "比如?"张良似乎不知道阿言要说什么,配合著捧了个哏。 "青龙计划,为什么要叫青龙计划?" "作为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它又为什么会被视作当年屠龙计划的延伸?" "还有,为什么这个计划的主导人依旧是墨家,而且……似乎只能是墨家?"阿言立刻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答案似乎很清楚,但又好像差了点细节。"张良听完后,掛著和煦的微笑说道。 "差的细节,我想到有两个人或许能补充一二,其一就是颜路叔叔你。"阿言跟著说道。 张良又捧哏似的补充道,"让我猜猜,另一位……是盖聂先生吧?" 阿言没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良笑呵呵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时至今日,青龙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可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内容是什么。" 颜路反问道,"不就是刺杀嬴政吗?" "刺杀嬴政是目的,但……手段呢?"张良同样回以反问。 "至今,墨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完成最后的刺杀。" "他们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给最后的刺杀行动铺路,可是如何完成这最后一步,却始终是个谜。" "师兄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只要一窝蜂衝上去就能杀掉嬴政吗?" 颜路不说话,目光越发的飘忽。 阿言这时候接话说道,"张良叔叔说的正是我的疑惑……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疑惑。" "比如?"张良似乎不知道阿言要说什么,配合著捧了个哏。 "青龙计划,为什么要叫青龙计划?" "作为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它又为什么会被视作当年屠龙计划的延伸?" "还有,为什么这个计划的主导人依旧是墨家,而且……似乎只能是墨家?"阿言立刻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答案似乎很清楚,但又好像差了点细节。"张良听完后,掛著和煦的微笑说道。 "差的细节,我想到有两个人或许能补充一二,其一就是颜路叔叔你。"阿言跟著说道。 张良又捧哏似的补充道,"让我猜猜,另一位……是盖聂先生吧?" 阿言没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良笑呵呵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时至今日,青龙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可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内容是什么。" 颜路反问道,"不就是刺杀嬴政吗?" "刺杀嬴政是目的,但……手段呢?"张良同样回以反问。 "至今,墨家都没有跟任何人说,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完成最后的刺杀。" "他们所有的安排,所有的布置,都是在给最后的刺杀行动铺路,可是如何完成这最后一步,却始终是个谜。" "师兄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只要一窝蜂衝上去就能杀掉嬴政吗?" 颜路不说话,目光越发的飘忽。 阿言这时候接话说道,"张良叔叔说的正是我的疑惑……不过我还有一些其他疑惑。" "比如?"张良似乎不知道阿言要说什么,配合著捧了个哏。 "青龙计划,为什么要叫青龙计划?" "作为又一个刺杀嬴政的计划,它又为什么会被视作当年屠龙计划的延伸?" "还有,为什么这个计划的主导人依旧是墨家,而且……似乎只能是墨家?"阿言立刻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差的细节,我想到有两个人或许能补充一二,其一就是颜路叔叔你。"阿言跟著说道。(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一章 天明的第一次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但作为真正的当事人,盖聂很清楚,当时的荆轲根本不算是取巧,而是强行撕开了他和月神的联手防线。 盖聂毫不怀疑,哪怕没有秦舞阳拖住尉缭,他们三个联手只怕也拦不住当时那个状态奇怪的荆轲。 古寻出手击杀荆轲后,也明显点出了那把残虹不正常。 不过盖聂一直怀疑,不正常的不止是那把屠龙残剑,还有荆轲自身——今天阿言的问题,一定程度上也算证实了他的怀疑。 听完盖聂的话,阿言心中思绪百转,脑中很快想通了个中关键,低声喃喃道: “荆轲……残虹……天明!” 听到阿言提及天明,盖聂情绪起了些许起伏,看向阿言的目光稍有变化。 出于各方面的考量,盖聂愿意给阿言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天明是他绝无任何妥协的底线。 阿言敏锐的察觉到了盖聂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不动声色的又问道: “关于青龙计划,盖先生了解多少?” “不会比侠魁知道的更多。”盖聂淡然回道,“计划内容如何,与我无关,我也不关心。” 阿言闻言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天明巨子会参与这次青龙计划的行动吗?” “这个问题,侠魁当去问班大师他们,盖某不是墨家之人。”盖聂没有回答阿言,尽管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无关紧要。 “是田言冒昧了。”没得到回答的阿言也并不在意,微微点头致意后便告辞了,“多谢盖先生的解惑,今日便不多叨扰了。” 盖聂轻轻点头作为回应,没再说话。 阿言瞥了一眼院子角落放着的盖聂的新佩剑,身影随即消失。 盖聂转过身,拾起斧头,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劈柴。 尽管只是短短几句话,盖聂还是帮阿言补足了最后一点细节,阿言也让盖聂心中的许多猜测有了确切的答案。 不过对于盖聂来说,得到这些答案也不重要——至少现在并不重要。 青龙计划,墨家的杀手锏肯定不是天明,否则他也不会支持天明参与其中。 只要天明没事,对盖聂来说基本就是无事发生。 ……………… 另一边,桑海港口。 经过了简单伪装的天明已经成功混上了蜃楼。 不知是阴阳家和影密卫本身疏忽了,还是他们的防卫力度就是这么无力,总之混上来并不难。 尽管影密卫有对登船的力工逐个检查,但检查的力度只能说聊胜于无。 得到班大师技术支持的天明成功混过关,再次登上了这艘宛如海上城池的艨艟巨舰。 尽管距离他离开这艘船的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天明再次踩在蜃楼上的甲板时却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上次他和两个小伙伴在零号白虎的‘护送’下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送到了这艘可以视作阴阳家大本营的船上,弱小无助且可怜。 而这一次,他有着明确的目标,坚定的意志,强大的实力……虽然对船上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无头苍蝇。 当然,即使对自己该如何寻找千泷还毫无头绪,天明还是不紧不慢的按照既定计划,先找机会脱离了力工队伍,然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藏好了增高装置。 他的运气不差,没有遭遇墨菲定律,增高装置全程运转如常。 不过再好用他也不能全程穿着这玩意。 甩掉累赘,换掉衣物,天明没有纠结太多,直奔蜃楼最高处的蟾宫而去。 千泷在哪儿他不知道,但是蟾宫那个地方八成和千泷关系——因为他隐约记得曾经在蟾宫中见过一个宝塔,而那座塔跟他和千泷见面的那个奇怪地方有些许相似之处。 对于此时的天明而言,蟾宫的位置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难以企及。 他轻松惬意的避开蜃楼上的往来人员,飞快的悄悄摸到扶桑神木所在。 抬头看了一眼这棵真正的参天巨木,天明心中不免再次发出阵阵感慨,然后开始利落的翻身攀越,身影快速的在神木金灿灿的枝叶间不断闪动上升。 在他爬上神树的同时,蜃楼的高层甲板上,大少司命各自立足于某处阁楼之上,遥望着随风微微抖动的扶桑神木,以及那耀眼的金红色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同一时间,最近一直坐镇桑海港口,把守蜃楼的章邯也收到了自己手下的汇报,说疑似有人混上了船。 无论对于阴阳家,还是影密卫来说,天明三人的伪装潜入都太简陋粗暴了。 一次两次的话可能还没办法及时发现处理,但次数多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跟裸泳没什么区别了。 天明虽然是第一次潜入行动,但在两位好友的‘铺路’下,也是第一时间就暴露了。 不过正如古寻和章邯说的一样,阴阳家对他们仨的一切行动都保持了沉默。 已经得到古寻指示的章邯自然也只是强势围观,没有任何介入的意思。 而除了阴阳家和影密卫两方力量外,还有别人也在默默关注着天明。 这个人自然就是天明登船最重要的目的,也就是千泷……的母亲焱妃。 天明一登上蜃楼,焱妃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并投去了自己的关注。 面对这些隐于暗处的默默围观,正在专心爬树的天明心头不由浮现一丝凉意,有些奇怪的感觉,但却找不到感觉的来由,只能当做是自己的错觉。 在天明的专心赶路下,登船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跃升至扶桑神木之巅,登高遥望着位于最高处的蟾宫。 尽管还隔着挺远的距离,天明却已经发现了不少围绕着蟾宫布置的或明或暗的岗哨。 少羽和石兰都曾尝试进入蟾宫,不过因为两人的轻功不如如今的天明,再加上蟾宫本身的严密防护,始终无法及时潜入进去。 对于天明来说,因为速度够快,他的时间倒是很富裕,不过想要潜入进去也不容易。 蟾宫本就是个突兀的单独建筑,还位于最高处,监视起来太容易,视线死角又太少。 好在天明已非昔日的菜鸡,对于眼下的局面也不是束手无策。 要知道,盗跖也是他的指导老师之一,虽然盗跖教的主要项目不是偷鸡摸狗,但这个就是他最拿手的本事,多少还是会灌输给天明一些的。 但作为真正的当事人,盖聂很清楚,当时的荆轲根本不算是取巧,而是强行撕开了他和月神的联手防线。 盖聂毫不怀疑,哪怕没有秦舞阳拖住尉缭,他们三个联手只怕也拦不住当时那个状态奇怪的荆轲。 古寻出手击杀荆轲后,也明显点出了那把残虹不正常。 不过盖聂一直怀疑,不正常的不止是那把屠龙残剑,还有荆轲自身——今天阿言的问题,一定程度上也算证实了他的怀疑。 听完盖聂的话,阿言心中思绪百转,脑中很快想通了个中关键,低声喃喃道: “荆轲……残虹……天明!” 听到阿言提及天明,盖聂情绪起了些许起伏,看向阿言的目光稍有变化。 出于各方面的考量,盖聂愿意给阿言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天明是他绝无任何妥协的底线。 阿言敏锐的察觉到了盖聂情绪上的细微变化,不动声色的又问道: “关于青龙计划,盖先生了解多少?” “不会比侠魁知道的更多。”盖聂淡然回道,“计划内容如何,与我无关,我也不关心。” 阿言闻言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天明巨子会参与这次青龙计划的行动吗?” “这个问题,侠魁当去问班大师他们,盖某不是墨家之人。”盖聂没有回答阿言,尽管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无关紧要。 “是田言冒昧了。”没得到回答的阿言也并不在意,微微点头致意后便告辞了,“多谢盖先生的解惑,今日便不多叨扰了。” 盖聂轻轻点头作为回应,没再说话。 阿言瞥了一眼院子角落放着的盖聂的新佩剑,身影随即消失。 盖聂转过身,拾起斧头,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劈柴。 尽管只是短短几句话,盖聂还是帮阿言补足了最后一点细节,阿言也让盖聂心中的许多猜测有了确切的答案。 不过对于盖聂来说,得到这些答案也不重要——至少现在并不重要。 青龙计划,墨家的杀手锏肯定不是天明,否则他也不会支持天明参与其中。 只要天明没事,对盖聂来说基本就是无事发生。 ……………… 另一边,桑海港口。 经过了简单伪装的天明已经成功混上了蜃楼。 不知是阴阳家和影密卫本身疏忽了,还是他们的防卫力度就是这么无力,总之混上来并不难。 尽管影密卫有对登船的力工逐个检查,但检查的力度只能说聊胜于无。 得到班大师技术支持的天明成功混过关,再次登上了这艘宛如海上城池的艨艟巨舰。 尽管距离他离开这艘船的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天明再次踩在蜃楼上的甲板时却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上次他和两个小伙伴在零号白虎的‘护送’下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送到了这艘可以视作阴阳家大本营的船上,弱小无助且可怜。 而这一次,他有着明确的目标,坚定的意志,强大的实力……虽然对船上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无头苍蝇。 当然,即使对自己该如何寻找千泷还毫无头绪,天明还是不紧不慢的按照既定计划,先找机会脱离了力工队伍,然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藏好了增高装置。 他的运气不差,没有遭遇墨菲定律,增高装置全程运转如常。 不过再好用他也不能全程穿着这玩意。 甩掉累赘,换掉衣物,天明没有纠结太多,直奔蜃楼最高处的蟾宫而去。 千泷在哪儿他不知道,但是蟾宫那个地方八成和千泷关系——因为他隐约记得曾经在蟾宫中见过一个宝塔,而那座塔跟他和千泷见面的那个奇怪地方有些许相似之处。 对于此时的天明而言,蟾宫的位置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难以企及。 他轻松惬意的避开蜃楼上的往来人员,飞快的悄悄摸到扶桑神木所在。 抬头看了一眼这棵真正的参天巨木,天明心中不免再次发出阵阵感慨,然后开始利落的翻身攀越,身影快速的在神木金灿灿的枝叶间不断闪动上升。 在他爬上神树的同时,蜃楼的高层甲板上,大少司命各自立足于某处阁楼之上,遥望着随风微微抖动的扶桑神木,以及那耀眼的金红色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同一时间,最近一直坐镇桑海港口,把守蜃楼的章邯也收到了自己手下的汇报,说疑似有人混上了船。 无论对于阴阳家,还是影密卫来说,天明三人的伪装潜入都太简陋粗暴了。 一次两次的话可能还没办法及时发现处理,但次数多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跟裸泳没什么区别了。 天明虽然是第一次潜入行动,但在两位好友的‘铺路’下,也是第一时间就暴露了。 不过正如古寻和章邯说的一样,阴阳家对他们仨的一切行动都保持了沉默。 已经得到古寻指示的章邯自然也只是强势围观,没有任何介入的意思。 而除了阴阳家和影密卫两方力量外,还有别人也在默默关注着天明。 这个人自然就是天明登船最重要的目的,也就是千泷……的母亲焱妃。 天明一登上蜃楼,焱妃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并投去了自己的关注。 面对这些隐于暗处的默默围观,正在专心爬树的天明心头不由浮现一丝凉意,有些奇怪的感觉,但却找不到感觉的来由,只能当作是自己的错觉。 在天明的专心赶路下,登船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跃升至扶桑神木之巅,登高遥望着位于最高处的蟾宫。 尽管还隔着挺远的距离,天明却已经发现了不少围绕着蟾宫布置的或明或暗的岗哨。 对于天明来说,因为速度够快,他的时间倒是很富裕,不过想要潜入进去也不容易。 蟾宫本就是个突兀的单独建筑,还位于最高处,监视起来太容易,视线死角又太少。(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二章 青龙将现 “我有办法应付他,就这样吧。”石兰摇了摇头,回绝了少羽的微调。 她当然明白少羽是什么意思,但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让少羽去冒这个险。 最关键的是,少羽其实是他们三个中最不适合面对云中君的。 少羽最强大的是肉体力量,而云中君的拿手绝活却是幻术。 虽然他的幻术水平很一般,而且上次还败给少羽过,但那一次胜利石兰的助攻功不可没。 少羽要是单独再次对上云中君,很难说还能占到便宜。 相较之下,有冰魄寒气护身的石兰反而不怎么在乎云中君的巨灵幻象,她对云中君的其他手段也比较了解,面对云中君远比少羽安全。 天明在一旁听着,挠着头也不好支持任意一方。 要是他有空,他肯定亲自上。 云中君作为阴阳家长老,实力自然没得说,但天明现在一点也不虚他。 可他抽不出身。 他必须专注于潜入蟾宫的事,这件事更没人能替代。 少羽不肯放弃,还想再劝石兰,“我和云中君交过手,瞎着眼的情况下都能赢他,还是我来吧。” 石兰只是摇了摇头,显然不打算让步。 见石兰坚持,少羽咂摸了几下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同伴之间商量事,就看谁更坚持,少羽不可能强行和石兰对着干,那样只会徒增内耗。 天明见状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今天先撤吧。” “回去我就找盗跖研究研究潜入的技巧,还有紫贝水阁的事,我去探探大叔的口风。” “上次营救行动,他就是负责紫贝水阁的,好像有些发现。” “我回去也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有关蜃楼的情报吧。”少羽闻言点头附和道。 石兰就没什么话可说了,只是再次提醒道,“一定要小心。” 天明随性的摆了摆手,“这话该跟你说。” “嬴政的车队要到了,桑海的情况会越来越严峻,你一直在城里活动,万事一定小心。” “说的没错。”少羽连连点头附和,跟着还建议道,“要不你最近还是先撤到城外吧,跟我们在一起也安全一些。” “不用了。”石兰摇头拒绝,“我会小心的,你们不用担心。” 天明没有多劝,因为他就不是特别担心,大咧咧的甩手说道: “你多防备一些就好,实在遇到处理不了的危险,就直接把古大叔的名头搬出来用,应该啥都能摆平。” 天明对古寻是一点不客气,甚至都开始呼吁小伙伴也一起不客气了。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他让石兰这么做,是因为他看得出来石兰和古寻貌似有些瓜葛。 这话他就绝对不会对少羽说,因为他知道少羽不可能寻求古寻的帮助,也知道古寻大概率不会对少羽施以援手。 少羽此时听到他这话,眼神虽然变了变,却也没说否定的话。 虽然他自己不想,也不想自己的朋友和帝国国师有任何,却也不能真的强行阻止。 不管是出于自己立场考虑,还是对石兰的人身安全负责,他都不能阻止。 石兰也没有开口和古寻撇清关系的意思,当然也没有表态自己真的会用这种方案。 至于是否会这么做,估计要等到她真的面临绝境时再说了。 ……………… 墨家据点内,盖聂再一次迎来了访客。 和阿言一样,这位客人也是悄然到访,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头白发加上飘逸宽大的金边黑袍,表明了来人的身份——盖聂的师弟,鬼谷横剑卫庄。 面对自己的师弟,盖聂的反应比之前更冷淡,连斧子都没放下,依旧在砍柴。 “农家的新侠魁,找过你了吧?” 看着专心砍柴的盖聂,卫庄也不在意,自顾自走到一旁靠墙站着,抱着胳膊问道。 “她应该先找过小圣贤庄那边了。”盖聂没有回答,而是回了一句乍一看不相干的话。 卫庄当然能听懂盖聂话里的意思,直接顺着说下去: “我不久前见过张良。” “他们想干什么?”盖聂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很显然,想弄清楚青龙计划,到底是什么。”卫庄噙着带有淡淡讥讽意味的笑容,不知是冲着谁的。 “现在再去弄清楚这个,还有意义吗?”盖聂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了解的信息总是有价值的,或许以后用得上。”卫庄同样平淡的回道。 “他们……还想再来一次?”盖聂眉头皱了一下,反问道。 “为什么不?”卫庄冷笑着回道,“如果墨家失败了,总会有人继续下去。” 针对嬴政的刺杀,从来都没消停过,毕竟杀死皇帝对所有反秦势力来说都是回报率最高的行动。 只不过因为影密卫和罗网的多重防护,这类行动大都会在策划阶段就被扑灭,少数真正实施的,也只是开了个头就失败了。 尤其是过去嬴政一直待在关中咸阳,根本没有合适的机会。 即使如此,也有一批又一批头铁不怕死的夯货主动凑上来送死。 更何况如今嬴政离开了咸阳,离开了关中。 峄山那次刺杀,已经表明了各方势力的蠢蠢欲动。 虽然在古寻的横加干预下,刺杀行动一败涂地,但这件事终究不会完。 墨家的青龙计划无论成功与否,都会进一步刺激反秦势力,以后这类行动只会更多,不会就此消停。 盖聂沉默了片刻,劈开手头上的木柴,然后转移了话题: “你要参与这次的行动?” 刺杀嬴政这种事,盖聂实在懒得多评,还是问些和他有关的事为好。 卫庄点了点头,然后指正道,“准确的说,我只是受雇于他,拿钱办事。” “墨家同意了?”盖聂直接无视掉那句解释,继续问道。 “一开始很坚持,后来松口了。”卫庄笑着回道,“估计是不打算对我透露任何行动的细节,嗯……说不定还会安排一些不重要却很危险的任务给我。”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他们想要的答案也就更明确了。”盖聂没有为自己师弟叫屈的意思,平静的回了一句有些没头没尾的话。 “这是自然。”卫庄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墨家完全没有人手不够用的意思。” “张良……认为墨家有机会成功?”盖聂又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卫庄脸上的笑意稍减,沉声回道,“不好说。” “影密卫的反应,很奇怪。” “太安静了。”盖聂虽然知道的情报,但一听就想到了影密卫不对劲的地方。 卫庄点了点头,“以章邯的手段和心性,此时的桑海应该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因为大量反秦势力的汇聚,墨家的动作几乎全被隐藏起来,章邯想要短时间内在千头万绪中准确找出自己需要的信息很难。 面对这种情况,处理方法有很多,而以章邯的性格,以及时间上的紧张,他无疑会采用最快的方案。 也就是直接无差别对所有反秦势力动手。 搅混水的人太多导致自己看不清水底该怎么办? 当然是把搅混水的混蛋都给干掉! 章邯只要把所有混淆自己视线的无关人员全部干掉,自然就能让无法停止动作的墨家浮出水面。 对于背靠帝国的章邯来说,想要把所有干扰视线的势力全部做掉当然不现实,但是以雷霆之势吓退惊退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这些反秦势力齐聚桑海是奔着嬴政来的,不是来跟章邯和他的影密卫死磕的。 但章邯偏偏什么都没做……也不能说没做,他本人天天守着蜃楼,手下的影密卫也在紧锣密鼓的收集情报。 但是这些措施在短时间内根本起不到作用。 尤其是章邯守着蜃楼的操作,更是堪称迷惑。 蜃楼再重要,影密卫的首要职责也是拱卫皇族,尤其是皇帝本人的安全啊! 无论是出于职责考虑,还是章邯本身雷厉风行的性格,他都不该是这种表现。 能让他如此反常的,只有两个人。 一是此时就在桑海的扶苏老师,帝国国师古寻。 二是正坐着马车朝桑海赶来的帝国皇帝嬴政。 二者都有可能,但如果让盖聂选,他肯定选古寻。 换句话说,就是古寻刻意压制着章邯不去找墨家的麻烦。 再翻译一下,可以视作古寻在刻意放纵墨家筹画青龙计划。 这是张良也无法理解的地方,也是他和阿言要弄清楚青龙计划背后秘密的原因。 同时,这也是卫庄会说张良认为青龙计划成功几率很‘难说’的原因。 古寻的态度太过含糊。 他可能因为和嬴政之间多年的不和累积,矛盾爆发,而放弃了继续袒护嬴政。 如此一来,墨家就有了成功的可能。 但也可能是为了其他的目的,本质上仍然不愿意坐视皇帝出事。 那样的话,青龙计划肯定会失败。 “他的态度,流沙内部也没有共识吗?”盖聂忍不住问了一句。 古寻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在于他不可控,但照盖聂的了解,面对亲近之人古寻其实很可控。 可卫庄说了‘难说’,就代表他们也无法把控古寻的想法态度了。 卫庄很干脆的摇了摇,“他对帝国的态度,对嬴政的态度,自然是明确的。” “但具体到某一个时间,某一件事,则就未必然了。” “更何况,他和张良立场本就不一致。” 长远来看,古寻对帝国的看法和态度很简单——帝国吃枣药丸! 他要做的就是帮助自己的学生建立一个新的帝国。 所以某种意义上他的立场甚至和墨家这些反秦势力一致,但他不可能现在就明摆着造帝国的反,这就和墨家截然不同了。 对于嬴政,就更特殊了。 古寻只打算看着嬴政楼塌了,可众多反秦势力,也包括张良,他们要的不止是看着楼塌,更要亲自上阵去拆楼。 “张良打算怎么做?”盖聂不了解流沙内部的情况,但大概能领会卫庄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后换问题问道。 卫庄哼笑一声,回道,“我只是收钱办事,他做什么,与我无关,也不会跟我说。” 相比较张良和古寻各自立场不同,卫庄在嬴政这个问题上则是基本没有立场。 他不介意看见嬴政死,但嬴政死不了也无所谓。 所以这件事他没有过问太多,张良也没有特意告诉他的意思。 不过卫庄这个回答还是让盖聂得到了答复。 以卫庄的性格,如果张良什么都不打算做,就会直接说没有。 他说自己不知道,代表他察觉到了张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关心而已。 确定了这一点,盖聂彻底陷入沉默,手上动作不停,一块接着一块的劈柴。 原本,青龙计划对盖聂来说无关紧要。 一场刺杀而已,成功与否盖聂也不在乎——他现在对嬴政的态度和卫庄类似,死不死都行。 但照现在这种情况,青龙计划只怕会和苍龙七宿这个大麻烦扯上直接关系。 而苍龙七宿大概率和天明有很深的联系。 如此一来,盖聂却是不能太过放松了。 见盖聂不再作声,卫庄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打算离开。 离开前,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张良让我转告你,那个小子最近貌似不怎么老实。” 盖聂仍旧没有作声,默默的劈柴。 ……………… 等天明匆匆的赶回据点,盖聂总算劈完了柴火。 天明挠着头仔细斟酌一番说词后,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 盖聂淡定的看着天明表演。 “嘿嘿,大叔,你刚才在忙吗?” “刚劈完柴。”盖聂淡定的回道。 天明闻言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墙根下堆得高高的柴火,“啊……这些柴等我回来劈就好了嘛,何必大叔你亲自来。” “没事干,顺手就劈好了。”盖聂依旧平静的回道,然后反问道,“去城里见过朋友了?” “嗯。”天明点了点头,“见过了,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盖聂忽略掉后半句话,接着问道,“城内现在的情况如何?” “变化不大,就是戒严的程度加重了,街上的人少了一些。” 不论是城门的检查,还是城内的巡逻队,都会减少人流——前者减少流动人口,后者减少常住人口的流动性。 帝国军队这个玩意,无论是对帝国的敌人,还是对帝国的百姓而言,都是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桑海的风气要自在许多,但对军队的畏惧还是根植在很多人心底。(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三章 将近 盖聂对这些情况早有所料,平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 “你们在城里都做了什么?” “啊……这个啊……”天明挠了挠头,有些磕磕绊绊的回道,“没干啥,就是在街上蹓跶溜达,然后聊聊天,互相交换一下情报。” “顺便开解一下石兰,她一直很担心她哥哥。” 话说到这里,天明正好把话题导向他要打听的紫贝水阁的事: “对了,她一直想打探蜃楼的情报,我和少羽知道的都过时了。” “大叔,你上次上船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听班老头说,你去了紫贝水阁。” 盖聂看着天明,眼神意味莫名,看的天明心里发虚。 不过盖聂终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反而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天明的问题: “樱狱就隐藏在紫贝水阁之中,但是想要找到通路很麻烦。” “怎么个麻烦法?”天明一听还真有猛料,赶紧追问。 盖聂依旧不藏私,全盘托出,“需要一个阴阳家的高手帮忙,或者自身精通九宫八卦算术,以及某种阴阳家特有的数算之法。” “呃……”天明挠了挠脸,表情很复杂。 盖聂弄清楚了进入樱狱的方法当然是好消息,但是这两个方法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前一条基本可以不做考虑。 而后一条…… “大叔,那什么九宫八卦算术和阴阳家的数算之法你会吗?” 如果盖聂会,天明觉得自己可能要加一门需要急补的课程。 “我懂九宫八卦,但阴阳家的数算之法我不会。”盖聂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让天明很失望,尽管他本就不抱希望——盖聂要是会,就不会用阴阳家独有这种形容了。 “那不就等于进不去了吗?”天明很为难的。 盖聂没有回应这个话题。 理论上来说,他们这些非阴阳家成员的人确实没办法进入樱狱。 这个难题盖聂也没什么好的处理办法,天明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那……那除了这个,大叔你还知道其他的情报吗?”得不到回应的天明只能暂且按下这个解决不了的难题,追问蜃楼的情报。 盖聂摇了摇头,“我只去了紫贝水阁,其他的地方不了解。” “嗯……蟾宫的防护比其他地方严密很多,而且月神很可能长居其内。”想了一下,他还是又补充了一点。 天明愣愣的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盖聂已经说就知道这么多了,再问也没用。 “我在厨房里给你留了好吃的,大叔你记得吃,我……我歇会儿。” 得到了情报的天明找了个由头离开,走路的时候脑门都写满了心事。 盖聂完全无视了天明一切异常,目送他失神的离开,根本不追究天明打探蜃楼情报的真正目的。 ……………… 一转眼,时间在桑海的暗流涌动中悄然流逝。 夏日的暑气日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秋日的清爽。 而随着时间推移,皇帝的东巡车队也正式进入了胶东郡的地界,距离抵达桑海最多还有十日左右的光景。 现在,桑海的局势真正紧张了起来,桑海城正式进入高度戒严——地方官员依旧没有那份忠心与执行力,真正负责执行的主要是影密卫。 在古寻的命令下,章邯暂时进入了摆烂期,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车队抵达在即,皇帝甚至都派了人过来,章邯继续天天盯着蜃楼就有些不合适了,得干点正事了。 一方面,章邯开始加强桑海的防卫力量,一方面,他也开始着手肃清桑海周遭的叛逆分子。 当然了,无论前者还是后者的效果,都只能说聊胜于无。 这有章邯没有卖力气干活的缘故,也有其本身难度所限的缘故。 不管再怎么说帝国走下坡路,这些年来它最不缺乏的都是武德。 而皇帝对这些叛逆分子的容忍度不消多说,对他们的严厉打击从来没有消停过。 虽然因为官僚体系的……姑且算是不成熟吧,这份打击的执行很有问题,但是再有问题,帝国的拳头摆在那儿,能活下来的反秦势力其他方面的本事不说,苟命的本事绝对没有差的。 哪怕是章邯,也没有短时间内就把他们都给收拾掉的本事。 好在章邯并不在意自己的业绩问题。 在蜃楼真正出航之前,他只求无过,不求有功,别闯祸就够了。 将军府内,章邯再次来见古寻。 “大人,罗网来人了。” “谁?” 古寻问了一句。 他最近彻底放飞自我,彻底啥都不过问,啥都不知道了。 章邯垂首低声回道,“为首的是掩日,带了一批罗网的好手,说是为了提前为皇帝驾临做准备来的。” “又是掩日?”古寻挑眉一笑,又问道,“你觉得他和之前在大泽山时有什么区别吗?” “这……末将没察觉到不对劲。”章邯回道,“不过我和他只见了一面,他说了来桑海的目的后就走了,接触太少,判断并不准确。” “嗯……”古寻点点头,“他打算做什么?” “只说要做他们该做的事,多的没说。”章邯回答道。 “也挺好,有人分担责任了,对你不是坏事。”古寻依旧不在意,点着头随意的回应着,“随他们折腾去就是,当然也别完全不闻不问。” “末将明白。”得到如此回应,章邯心中松了口气。 就像古寻所说,对他来说罗网的人来桑海并不是坏事。 毕竟他都打定主意摸鱼了,根本不在意有人抢功,多一个能分锅的对象绝对是好事。 但加上古寻的态度就未必然了。 流沙和罗网不和,算是帝国内部公开的‘秘密’了。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双方这么多年勉强维持着相安无事,全是因为皇帝夹在中间压制着双方的矛盾。 章邯了解的更清楚,知道不是皇帝压制着双方,而是皇帝压制着古寻,才让赵高得以安然无恙。 现在古寻疑似和皇帝产生了矛盾,对赵高,对罗网可就未必像过去那样留手了。 现在桑海的局势还特别方便,聚集了一大群反秦势力,古寻大可以直接把罗网的人给灭掉,然后全推到那些反秦势力头上。 至于说会不会有破绽……他赵高能糊弄的了皇帝,古寻就不能了吗? 帝国可不是法治社会,证据这玩意只是一种工具,用不用取决于需求,而不取决于它存不存在。 所以章邯多少是有些担心对付罗网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虽说古寻应该不会把他往火坑里推,但这个当口他是真的不想沾染任何麻烦了。 卑微打工人只想混日子。 松了一口气的章邯急忙切换到下一个话题: “大人,最近那三个少年的行动越发频繁了。” “又闹出什么乱子吗?”古寻听到三小只的话题立刻来了兴致,笑呵呵的问道。 章邯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这大概是因为阴阳家那边刻意忽视了他们。” 影密卫能发现他们三个的小动作,没道理阴阳家那边发现不了,又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天天都来,很难不被注意到。 “哈!”古寻笑了一声,评价道,“果然,他们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谁也不好出手。” 天明登上蜃楼,对于阴阳家来说肯定有好处,而月神星魂肯定都想独占这份好处,问题是他们现在谁也压不倒对方抢下这份好处。 所以只能保持缄默,等候时机。 就像上次抢夺云中君的聚仙丹。 必须要等到丹成那一瞬间出手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完美的时机,晚了可能被对手摘桃子,提前动手更是纯属自找麻烦。 章邯听古寻的话听的心头一阵痒痒。 虽然他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但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只是能忍不住不去探究,心里面的想法还是抹消不去的。 古寻这话对他来说彷佛就是说话说半句,多少让人有些抓心挠肝。 不过古寻当然不会给他解释太多。 就像他之前说的,蜃楼的事和章邯没有任何关系,也没必要扯上任何关系。 章邯忍住好奇,接着问道,“大人,那几个少年最近的行动没什么进展,我们要帮帮他们吗?” 古寻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帮?” 影密卫对蜃楼的了解基本也就局限于一张结构图了,不论是船只潜藏的秘密,还是船上那些人蕴藏的秘密,章邯知道的都不多。 他怎么给天明等人提供帮助? 声援吗? 章邯听出了古寻话里的质疑,急忙解释,“那个叫天明的少年一直在尝试进入蟾宫,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是潜入的本事还是差了点。” “我们要不要撤掉一部分岗哨,给他创造机会?” “他完全没办法摸进去?”古寻没急着否定,反问了一句。 章邯迟疑一下后回答道,“也不尽然。” “那少年似乎只是不熟悉蟾宫周遭的环境,几乎每一次尝试都会比上一次有长进,如果一直成长下去,迟早能避开所有岗哨进入蟾宫。” “那就什么都不要做。”得到答复的古寻立刻回应,“阴阳家不动,你就不要动,阴阳家动了……你也不要动。”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耽误蜃楼出航就都是小事,如果出了大事就如实上报,让皇帝决断。” “是,末将明白了。”章邯毫无异议,全盘接受古寻的指导。 脑子已经清醒的章邯不管心里有多好奇,该怎么做事他还是有数的。 古寻抿嘴一笑,“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尽量在一片祥和中,迎接皇帝陛下的大驾光临吧。” ……………… 墨家据点内,班大师等人在开会。 这一次,算是青龙计划正式执行前的最后一次议会了。 再接下来就是纯粹的执行环节,不需要再做任何讨论商议了。 “最近影密卫的反应不对劲啊。”盗跖上来先摸着下巴说了一句。 章邯的反常可以说是一望而知了,盖聂能分析出来,盗跖这个一线人员就感受的更清楚了。 “章邯一直在隐忍,或许……是准备有什么大动作?”高渐离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也是正常人都会做出的猜测。 外人肯定猜不到他是为了躲避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而故意摆烂。 盗跖笑嘻嘻的说道,“冲着咱们来的?” 雪女垂着眼眸,低声接话,“恐怕……不会是别人。” 能让章邯和他的影密卫全力以赴对付的反秦势力不多,在如今的桑海,最显眼的莫过于墨家。 尽管他们为了青龙计划已经尽量在隐藏自己。 班大师捏着胡须,一脸的为难与凝重,“他要对付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打算针对哪方面?” 如果说章邯只是收缩力量,准备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墨家来个大的,那班大师他们不会太在意。 这种情况哪怕发展到最糟糕的境地,也不过就是些许伤亡的事。 不是说墨家不在乎弟子的伤亡,只是和青龙计划的成功与否相比,确实是不重要。 章邯要是冲着青龙计划来的,那他们会遭遇的阻力恐怕会比想象中的大得多。 “如果是冲着青龙计划来的,章邯肯定已经察觉乃至是发现了一部分关键情报。”高渐离沉声说道,“我们恐怕得想办法抹除这个不稳定因素。” “也有可能不是吧?”盗跖没有直接往最坏的方面想,“咱们已经极力封锁消息,真正重要的情报外传的几几率应该不大。” 班大师捋着胡子苦笑道,“当然都有可能,但我们不能,也不敢赌,必须尽可能求稳。” 雪女这时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也可能章邯没有暗中算计任何人,而是单纯的在保持克制……因为某些原因。” 班大师没有否决雪女的猜测,点了点头道,“不无这种可能,只是什么人,什么事才能让堂堂影密卫的统领一改往日风格,坐视桑海乱象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同一个名字——古寻。 整个桑海,能绊住影密卫脚步的事情基本上不存在,至少没什么事的紧迫程度能盖过皇帝被刺杀。 但能左右影密卫如何做事的人就恰好有一个了。 如果真是雪女提出的这种可能,很可能表示不是影密卫盯上他们了,而是那位帝国国师想要做些文章。 盗跖听完总结了一下,“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不管那种可能,咱们都得从源头,至少是一定程度上的源头来解决问题。” 再直白点的说,就是横竖得对付章邯。(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四章 准备发动 “你们怎么看?”班大师摸着下巴,征求众人的意见。 对付章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不仅是因为章邯作为影密卫的统领,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更因为他背后还站着帝国国师古寻。 而且古寻现在还正在桑海。 墨家现在本就抽不出太多合用的人手,对付章邯的成功率不高,即使得手了也很可能会触怒古寻,惹来更大的麻烦。 总得算下来,横竖得不偿失。 班大师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决定来个公投。 “不能动他。”雪女率先开口,直接否定这个方案,“影密卫现在是长公子扶苏的人,对章邯下手很可能会惊动古寻。” “青龙计划实施之前,我们绝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们为了避开古寻,甚至连执行计划的地点都是斟酌再三选出来的,现在只是为了抹去一些可能存在的风险就惊动他,纯粹是舍本逐末。 “我也这么认为。”盗跖点了点头,附和道,“咱们要的是降低风险,不能再额外添乱了。” 即使是态度比较激进的高渐离,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一动终究不如一静。” “章邯的问题,先做一番试探,试试看能不能确定他到底打算做什么。”高渐离接着提出了另一种安排。 这一操作就稳妥多了。 班大师等人纷纷点头附和,没人提出质疑。 “这件事我去办吧,看能不能尽快找出点头绪。”确定要这么做了,盗跖主动领下了任务。 他们剩下的时间也就三五天的功夫,但凡慢一点啥都来不及,必须盗跖亲自来。 班大师点点头,就此翻过章邯这个麻烦,进入下一话题: “现在,咱们得确定最终动手的地方了。” “目前定在西乡坳,你们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班大师一边说,一边走到地图边指了个位置。 这地方位于桑海城西边大几十里之外,紧挨着一处谷道。 西乡坳不是东巡车队的必经之路……确切的说它是车队的必不经之路,因为它算是个死路。 但紧挨着的西乡谷道却是车队大概率会经过的路线。 谷道本身适合埋伏,而西乡坳口则正适合藏人。 按照班大师他们预定的计划,埋伏的人手不能太多。 因为藏不住。 东巡车队是有专门的斥候的,时时刻刻检查着车队行进路线上的情况,确保不会遭遇埋伏。 当然,只要是人来做事,就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完美无缺。 东巡车队的斥候尽管是帝国最精锐的人手,但也做不到完全滴水不漏。 墨家挑选的西乡谷道环境足够复杂,可以藏住一定的人手,但藏不下太多。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刺杀肯定没戏,所以他们还需要西乡坳口这个地方来安置其他人手。 由先头部队发动伏击,阻截车队拖延时间,再由后续的援手来撕开车队的防线,创造机会。 所以他们放弃了最开始选定的伏击地点,改为了这个地方。 当然,刺杀行动最重要的还是刺杀目标。 如果车队没有经过他们选中的地方,布置的再周密也没意义。 而这条西乡谷道虽然不是东巡车队前往桑海的必经之路,但也是最重要,也最方便的路。 如果不走这条路,车队就得绕道了。 东巡车队当然不用赶时间,绕不绕道无所谓,不过车队没必要也不会随便增加路程。 所以班大师他们判断车队途经此路线的概率很大。 不过他们做决定当然不能赌概率。 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选这里的原因在于,哪怕车队走了其他路线也没关系。 车队的速度很慢,绕道的情况下就给了墨家足够的反应时间,临时再调整人手也来得及。 为此,他们也做好了后手预案,选好了车队走其他路线的埋伏地点。 这当然存在一定的问题和缺陷,但十全十美这种事只能偶遇,不可强求。 能尽量照顾到各种情况就不错了,他们也不能奢求更多。 对于这个决定,高渐离等人自然也都没有异议。 班大师看着点头不语的众人,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接下来几日便正式开始青龙计划!” “诸位!”班大师语气难得的严肃,环视着墨家众人,“此战,务求毕功于一役!” 高渐离等人依旧没有作声,只是神情同样严肃的点头应和。 ……………… 一日后,章邯再次收到了来自皇帝车队的指示。 他也依然没有自作主张任何行动,第一时间来向古寻汇报。 “大人,车队距离桑海还有一百七十余里的路程,预计三日后的正午抵达。” “车队那边传来的消息?”古寻不急不徐的问了一句。 章邯点点头,“没错。” 接着他问道,“是不是要通知本地官员,准备接驾事宜?” “这些你按正常流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就好。”古寻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回道。 “那末将是不是……”章邯接着试探问道。 古寻回答依旧,“你也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总之,在你负责的范围内不要出任何差池。” “是,末将明白了。”章邯颔首又问道,“桑海本地的官员不少和反秦势力有所勾结,是不是把他们先清理掉?” “否则的话,末将担心接驾之事会出现意外。” 古寻反问一句,“皇帝有给你下达清理桑海官场的指示吗?” 章邯立刻会意,略过这个话题不再提及。 影密卫也好,罗网也好,都是帝国内部很特殊的存在,权力和职权都很特殊。 但和后世的锦衣卫这类厂卫机构相比,影密卫还只能算是小虾米。 别说先斩后奏,严格计较下来,影密卫甚至连先奏后斩的权力都没有。 稽查官员根本不是影密卫,也不是罗网的职权范围,而是御史系统该管的事。 只有皇帝下令让他管,他才能管。 当然,实际操作起来倒不至于限制的这么死。 比如说现在,章邯就能以防备叛逆份子阴谋危害皇帝陛下的由头,对桑海官员展开一场从上到下的大清洗。 不过也得局限在一定范围内,以免给别人落下太多话柄。 而古寻的回复则是直接让章邯严格按照规矩办事,也就是没命令啥事都别管。 古寻的指示依旧严格遵循之前他给章邯的建议——也就是恪守本职,所以章邯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还是那句话,按照规矩办事,最多落个无能的申斥,算是无功无过,横竖不会导致太严重的后果。 “末将会抓紧加强桑海的戒严防务,以及清扫城池周遭的不稳定因素。”章邯转移话题说道,“等皇帝驾临时,大人觉得我们应该出城多远迎接?” “正常该多少?”古寻反问道。 章邯低垂着头回道,“一般来说,出城二十里相迎,但这并非规制,并不一定要遵守。” 皇帝亲自出巡,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朝廷自然也没有对应的规矩礼节。 出城二十里迎接,就是单纯的表示对皇帝陛下亲自驾临的最高敬意。 如果真要较真的话,其实在城门口迎接也行……当然,前提是皇帝没下令。 如果嬴政正经下旨说了要桑海官员怎么迎接车队,那他们就得按照旨意来。 古寻随意的招了下手,“就按照一般的规矩来,出城二十里迎接,你通知下去就行。” “记住,一切都要做到最平常,和光同尘……懂的吧?” 章邯连连点头,“末将明白。” “好,你忙你的去吧。”古寻抬手一甩开始逐客。 章邯正要告退离开,古寻突然又开口道,“对了,还有罗网那边。” “他们要做什么随他们便好了,你不用去管,哪怕闹出纰漏也不管,该上报上报就完了。” “是。”章邯点头领命。 古寻接着又说道,“还有,东巡车队的行进路线有发过来吗?” 章邯果断摇头,“没有,只说让桑海这边准备接驾。” 正常情况下,东巡车队的行进路线肯定会通报给章邯,毕竟他要负责皇帝的防务。 但章邯现在死守在桑海,并未前往东巡车队指挥防防务,且皇帝也没有特意调影密卫过来保护自己的意思,这些事关皇帝安危的重要情报自然不会再共享给他,以免造成防守漏洞。 “嗯……看来皇帝也乐见你当个边缘人物。”古寻再次甩手逐客,“行了,去吧。” 章邯再次行礼告辞,直接离开了古寻的院子。 打发走章邯,古寻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捡起上面摆着的一卷书简。 这卷书还是上次阿言来见他时他手里拿着的那卷《苍龙》。 古寻看着竹简上扭曲复杂的篆体字,嘴上轻声呢喃着: “青龙……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这星象倒是越发显眼了。” ……………… 是夜,墨家据点内,班大师和高渐离来了一场私下会面。 “你觉得有风险吗?”班大师看着据点内各处亮起的零星灯火,沉声向高渐离问道。 高渐离眉眼低垂,目光严肃复杂,声音低沉的回道,“风险总会存在,我们只能尽量避免。” “避免……只怕有不少人都猜到青龙计划是怎么一回事了吧?”班大师苦笑着接话回道。 “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和知道我们要怎么做,是两回事。”高渐离依旧平静的回道,“只要最关键的部份你我都严格保密了,应该不会出问题。” “嗯……”班大师意味深长的长出了一口气,目光越发的复杂,语气更是唏嘘不已的感慨着,“找不出人,就只能千日防贼了。” 他们很早以前就确认了一件事——墨家高层有内鬼。 但是他们始终无法确定到底谁是那个内鬼……尽管他们做了好几次试探行动。 每一次试探的结果,都不能排除所有人的嫌疑,也无法彻底锁定某一个人是内鬼。 内鬼揪不出来,就只能一直想办法防着。 其实也不是一直防着,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内鬼察觉到他们俩已经知道有内鬼这件事,所以不重要的事班大师和高渐离基本都是随意放手。 但是青龙计划的关键核心却决不能透露给内鬼。 所以从青龙计划开始筹备起,一直到目前为止,最关键的地方就只有他们俩知道——负责执行的普通弟子只干活,并不知道自己干的到底是什么活。 这话说起来简单,实操起来却是麻烦得很,给他们俩折腾的够呛。 不过也是实在没办法。 除他们俩以外,包括雪女在内的所有墨家高层,全都没有洗清嫌疑,他们全都不能贸然相信。 至于为啥他俩没问题……倒不是有多么有力的证据能证明他们没问题,而是如果他俩有问题的话,墨家就没得玩了。 不管是班大师还是高渐离,任何一个有问题,再抓住机会干掉另一个,墨家不说原地宣布解散,短时间内也会陷入彻底瘫痪。 既然他们谁都没对对方下手,自然就都没问题。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绝对可靠——身为堂堂巨子的天明。 天明有问题的概率比他们俩都低,是最可用的人选……可惜本人太小,他们没法用,至少查内鬼这种活儿找天明他们俩肯定不放心。 听到班大师颇有些悲凉的感慨,高渐离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两人的情绪都有些emo,但emo的原因不是抓不住内鬼,而是墨家竟然有内鬼这个事实。 作为一个反帝国,但更反战的组织,墨家内部的很多人都是因为自己的理想而加入其中,并坚持至今的。 对于墨家的高层而言更是如此。 他们本就是某一领域的佼佼者,或是武林高手,或是铸剑大师,或是机关大师,他们完全不需要借助反抗帝国这个由头达成某些利益上的目的。 他们都可以安安稳稳的荣华富贵一辈子。 然而本该纯粹由理想聚集起来的伙伴——或许还要带上一些仇恨——现在却有人当了叛徒,如何能不让班大师和高渐离伤感。 尤其是班大师这个老人,本就情感细腻充沛,十分感性。 沉默持续了片刻后,高渐离打破了寂静,“这一次行动,或许是又一个试探内鬼的机会。” “确实是个机会。”班大师点点头,并不否认高渐离的说法,“就是不知道怎么利用最合适了。” “要动手,就一次打死,如果没有把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影响到青龙计划。”(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五章 青龙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你们怎么看?”班大师摸着下巴,征求众人的意见。 对付章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不仅是因为章邯作为影密卫的统领,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更因为他背后还站着帝国国师古寻。 而且古寻现在还正在桑海。 墨家现在本就抽不出太多合用的人手,对付章邯的成功率不高,即使得手了也很可能会触怒古寻,惹来更大的麻烦。 总得算下来,横竖得不偿失。 班大师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决定来个公投。 “不能动他。”雪女率先开口,直接否定这个方案,“影密卫现在是长公子扶苏的人,对章邯下手很可能会惊动古寻。” “青龙计划实施之前,我们绝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们为了避开古寻,甚至连执行计划的地点都是斟酌再三选出来的,现在只是为了抹去一些可能存在的风险就惊动他,纯粹是舍本逐末。 “我也这么认为。”盗跖点了点头,附和道,“咱们要的是降低风险,不能再额外添乱了。” 即使是态度比较激进的高渐离,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一动终究不如一静。” “章邯的问题,先做一番试探,试试看能不能确定他到底打算做什么。”高渐离接着提出了另一种安排。 这一操作就稳妥多了。 班大师等人纷纷点头附和,没人提出质疑。 “这件事我去办吧,看能不能尽快找出点头绪。”确定要这么做了,盗跖主动领下了任务。 他们剩下的时间也就三五天的功夫,但凡慢一点啥都来不及,必须盗跖亲自来。 班大师点点头,就此翻过章邯这个麻烦,进入下一话题: “现在,咱们得确定最终动手的地方了。” “目前定在西乡坳,你们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班大师一边说,一边走到地图边指了个位置。 这地方位于桑海城西边大几十里之外,紧挨着一处谷道。 西乡坳不是东巡车队的必经之路……确切的说它是车队的必不经之路,因为它算是个死路。 但紧挨着的西乡谷道却是车队大概率会经过的路线。 谷道本身适合埋伏,而西乡坳口则正适合藏人。 按照班大师他们预定的计划,埋伏的人手不能太多。 因为藏不住。 东巡车队是有专门的斥候的,时时刻刻检查着车队行进路线上的情况,确保不会遭遇埋伏。 当然,只要是人来做事,就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完美无缺。 东巡车队的斥候尽管是帝国最精锐的人手,但也做不到完全滴水不漏。 墨家挑选的西乡谷道环境足够复杂,可以藏住一定的人手,但藏不下太多。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刺杀肯定没戏,所以他们还需要西乡坳口这个地方来安置其他人手。 由先头部队发动伏击,阻截车队拖延时间,再由后续的援手来撕开车队的防线,创造机会。 所以他们放弃了最开始选定的伏击地点,改为了这个地方。 当然,刺杀行动最重要的还是刺杀目标。 如果车队没有经过他们选中的地方,布置的再周密也没意义。 而这条西乡谷道虽然不是东巡车队前往桑海的必经之路,但也是最重要,也最方便的路。 如果不走这条路,车队就得绕道了。 东巡车队当然不用赶时间,绕不绕道无所谓,不过车队没必要也不会随便增加路程。 所以班大师他们判断车队途经此路线的概率很大。 不过他们做决定当然不能赌概率。 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选这里的原因在于,哪怕车队走了其他路线也没关系。 车队的速度很慢,绕道的情况下就给了墨家足够的反应时间,临时再调整人手也来得及。 为此,他们也做好了后手预案,选好了车队走其他路线的埋伏地点。 这当然存在一定的问题和缺陷,但十全十美这种事只能偶遇,不可强求。 能尽量照顾到各种情况就不错了,他们也不能奢求更多。 “你们怎么看?”班大师摸着下巴,征求众人的意见。 对付章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不仅是因为章邯作为影密卫的统领,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更因为他背后还站着帝国国师古寻。 而且古寻现在还正在桑海。 墨家现在本就抽不出太多合用的人手,对付章邯的成功率不高,即使得手了也很可能会触怒古寻,惹来更大的麻烦。 总得算下来,横竖得不偿失。 班大师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决定来个公投。 “不能动他。”雪女率先开口,直接否定这个方案,“影密卫现在是长公子扶苏的人,对章邯下手很可能会惊动古寻。” “青龙计划实施之前,我们绝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们为了避开古寻,甚至连执行计划的地点都是斟酌再三选出来的,现在只是为了抹去一些可能存在的风险就惊动他,纯粹是舍本逐末。 “我也这么认为。”盗跖点了点头,附和道,“咱们要的是降低风险,不能再额外添乱了。” 即使是态度比较激进的高渐离,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一动终究不如一静。” “章邯的问题,先做一番试探,试试看能不能确定他到底打算做什么。”高渐离接着提出了另一种安排。 这一操作就稳妥多了。 班大师等人纷纷点头附和,没人提出质疑。 “这件事我去办吧,看能不能尽快找出点头绪。”确定要这么做了,盗跖主动领下了任务。 他们剩下的时间也就三五天的功夫,但凡慢一点啥都来不及,必须盗跖亲自来。 班大师点点头,就此翻过章邯这个麻烦,进入下一话题: “现在,咱们得确定最终动手的地方了。” “目前定在西乡坳,你们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班大师一边说,一边走到地图边指了个位置。 这地方位于桑海城西边大几十里之外,紧挨着一处谷道。 西乡坳不是东巡车队的必经之路……确切的说它是车队的必不经之路,因为它算是个死路。 但紧挨着的西乡谷道却是车队大概率会经过的路线。 谷道本身适合埋伏,而西乡坳口则正适合藏人。 按照班大师他们预定的计划,埋伏的人手不能太多。 因为藏不住。 东巡车队是有专门的斥候的,时时刻刻检查着车队行进路线上的情况,确保不会遭遇埋伏。 当然,只要是人来做事,就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完美无缺。 东巡车队的斥候尽管是帝国最精锐的人手,但也做不到完全滴水不漏。 墨家挑选的西乡谷道环境足够复杂,可以藏住一定的人手,但藏不下太多。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刺杀肯定没戏,所以他们还需要西乡坳口这个地方来安置其他人手。 由先头部队发动伏击,阻截车队拖延时间,再由后续的援手来撕开车队的防线,创造机会。 所以他们放弃了最开始选定的伏击地点,改为了这个地方。 当然,刺杀行动最重要的还是刺杀目标。 如果车队没有经过他们选中的地方,布置的再周密也没意义。 而这条西乡谷道虽然不是东巡车队前往桑海的必经之路,但也是最重要,也最方便的路。 如果不走这条路,车队就得绕道了。 东巡车队当然不用赶时间,绕不绕道无所谓,不过车队没必要也不会随便增加路程。 所以班大师他们判断车队途经此路线的概率很大。 不过他们做决定当然不能赌概率。 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选这里的原因在于,哪怕车队走了其他路线也没关系。 车队的速度很慢,绕道的情况下就给了墨家足够的反应时间,临时再调整人手也来得及。 为此,他们也做好了后手预案,选好了车队走其他路线的埋伏地点。 这当然存在一定的问题和缺陷,但十全十美这种事只能偶遇,不可强求。 能尽量照顾到各种情况就不错了,他们也不能奢求更多。 “你们怎么看?”班大师摸着下巴,征求众人的意见。 对付章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不仅是因为章邯作为影密卫的统领,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更因为他背后还站着帝国国师古寻。 而且古寻现在还正在桑海。 墨家现在本就抽不出太多合用的人手,对付章邯的成功率不高,即使得手了也很可能会触怒古寻,惹来更大的麻烦。 总得算下来,横竖得不偿失。 班大师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决定来个公投。 “不能动他。”雪女率先开口,直接否定这个方案,“影密卫现在是长公子扶苏的人,对章邯下手很可能会惊动古寻。” “青龙计划实施之前,我们绝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们为了避开古寻,甚至连执行计划的地点都是斟酌再三选出来的,现在只是为了抹去一些可能存在的风险就惊动他,纯粹是舍本逐末。 “我也这么认为。”盗跖点了点头,附和道,“咱们要的是降低风险,不能再额外添乱了。” 即使是态度比较激进的高渐离,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一动终究不如一静。” “章邯的问题,先做一番试探,试试看能不能确定他到底打算做什么。”高渐离接着提出了另一种安排。 这一操作就稳妥多了。 班大师等人纷纷点头附和,没人提出质疑。 “这件事我去办吧,看能不能尽快找出点头绪。”确定要这么做了,盗跖主动领下了任务。 他们剩下的时间也就三五天的功夫,但凡慢一点啥都来不及,必须盗跖亲自来。 班大师点点头,就此翻过章邯这个麻烦,进入下一话题: “现在,咱们得确定最终动手的地方了。” “目前定在西乡坳,你们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班大师一边说,一边走到地图边指了个位置。 这地方位于桑海城西边大几十里之外,紧挨着一处谷道。 西乡坳不是东巡车队的必经之路……确切的说它是车队的必不经之路,因为它算是个死路。 但紧挨着的西乡谷道却是车队大概率会经过的路线。 谷道本身适合埋伏,而西乡坳口则正适合藏人。 按照班大师他们预定的计划,埋伏的人手不能太多。 因为藏不住。 东巡车队是有专门的斥候的,时时刻刻检查着车队行进路线上的情况,确保不会遭遇埋伏。 当然,只要是人来做事,就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完美无缺。 东巡车队的斥候尽管是帝国最精锐的人手,但也做不到完全滴水不漏。 墨家挑选的西乡谷道环境足够复杂,可以藏住一定的人手,但藏不下太多。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刺杀肯定没戏,所以他们还需要西乡坳口这个地方来安置其他人手。 由先头部队发动伏击,阻截车队拖延时间,再由后续的援手来撕开车队的防线,创造机会。 所以他们放弃了最开始选定的伏击地点,改为了这个地方。 当然,刺杀行动最重要的还是刺杀目标。 如果车队没有经过他们选中的地方,布置的再周密也没意义。 而这条西乡谷道虽然不是东巡车队前往桑海的必经之路,但也是最重要,也最方便的路。 如果不走这条路,车队就得绕道了。 东巡车队当然不用赶时间,绕不绕道无所谓,不过车队没必要也不会随便增加路程。 所以班大师他们判断车队途经此路线的概率很大。 不过他们做决定当然不能赌概率。 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选这里的原因在于,哪怕车队走了其他路线也没关系。 车队的速度很慢,绕道的情况下就给了墨家足够的反应时间,临时再调整人手也来得及。 为此,他们也做好了后手预案,选好了车队走其他路线的埋伏地点。 这当然存在一定的问题和缺陷,但十全十美这种事只能偶遇,不可强求。 能尽量照顾到各种情况就不错了,他们也不能奢求更多。 能尽量照顾到各种情况就不错了,他们也不能奢求更多。(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六章 蟾宫之行 在轻微但刺耳的吱呀声中,天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大门。 门内情况不明,他不敢开的太快,也不敢开的太大。 稍微推开一条足够他观察情况的缝隙,天明立刻贴上去透过门缝观察门内情况。 没想到入眼的景象和天明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符合。 没有一直等在屋内,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月神。 也没有看到千泷的身影。 不过也不能算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至少樱狱里那个女人所说的前代巨子的女儿在屋里。 如果那个穿着浅色衣裙的少女是的话。 确认没什么额外状况,天明稍稍放心,不再小心翼翼的,径直推开大门。 他大步走进房间,一边走一边直言不讳的问道: “你是高月公主吗?” 对于少女和幻音宝盒之间的奇妙景象,天明干脆直接无视了。 倒不是他不好奇,实在是时间不允许。 不管有多少问题,还是等安全脱身以后再问吧。 听到声音,少女无神的双眸转看向突然闯进来的天明。 天明也正看着她。 两人目光一对,视线相交,天明本就飞快的心跳再次骤然提速,然后混身真气暴走,整个人霎时间陷入恍惚之中。 天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明明睁着眼,也能看见光,却什么都看不清。 等到思绪恢复清明,双眼重新映入光彩后,天明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上次和千泷见面的那个奇怪地点。 漆黑的空间中,十二扇紧闭的窗户隐约可见。 天明正不知所措之际,昏暗的空间中突然亮起金光,一片灿金之中浮现出千泷娇小玲珑的身影。 “千泷!”见到日思夜想的女神,天明立刻抛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的疑惑,惊喜的喊了一声。 然后整个人扑上前一把抱住千泷。 “咯咯……天明你慢点。” 千泷娇笑着拍打天明的肩背,让他赶紧松手。 最初的惊喜过后,天明恢复理智,赶紧松开千泷,退后让开身位,挠着头讪笑: “嘿嘿……我太高兴了,千泷。” “终于又见到你了。” 后一句话天明的语气可以说又开心又酸涩,彷佛一个被爱人抛弃的怨妇。 千泷听得出小伙伴的幽怨,只能抬手摸了摸天明的脑袋以作安抚,然后转移话题问道: “天明,你怎么又跑到蜃楼上来了?” “我来找你啊。”谈起正事,天明也顾不上当怨妇,赶紧回道。 千泷闻言很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我都跟你说过我没有危险的,还来找我干什么?” “嘿嘿,我想见你嘛。”天明先是憨笑着撒了个娇,然后认真解释道,“还有就是我需要你的帮助啊。” “石兰的哥哥现在生死不知,下落不详,疑似巨子老大女儿和妻子的人也急需营救——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奇怪女人,班大师他们都说确实可能是巨子老大的妻子,只不过他们以前都认为她已经死了。” “现在班大师他们有别的事在忙,可蜃楼离出海却没多少时间了。” “我们都很着急。” “千泷,你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啊?” 千泷闻言却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不过她并不是要说没有,而是要说不行: “天明,放弃救人吧,你们不可能成功的。” “啊?为什么啊?”天明茫然不解的看着千泷。 也就是女神这么说,换个人天明直接就开喷了。 千泷为难的解释道,“天明,我没法解释,但我娘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蜃楼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那又怎样?阴阳家的人肯定不会让我们顺利把人救走,但是我可不怕他们。”天明对此不以为意。 他现在并不怵阴阳家那帮人,只是己方信息严重不足,外加有别的事牵绊人手,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 千泷摇了摇头,认真的提醒道,“天明,不允许蜃楼少人的不止是阴阳家,还有其他很多人。” “墨家或许可以对抗阴阳家,但不可能再额外抗衡其他人。” 天明眉头猛地一皱,嘴唇翕动几下,犹犹豫豫很为难的问道: “千泷……你说的‘其他人’,不会还有你爹吧?” 千泷看着他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不过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得到回应的天明不由呲起了牙。 这样一来,人不就铁定救不成了吗…… “千泷,古大叔他为什么……” 千泷直接打断天明,摇头抢答道,“我不知道。” “啊……”天明咧着嘴,一脸的难办,挠着头问道,“那该怎么救人呢?” 千泷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建议你等蜃楼返航后再考虑救人的事。” “啊?”天明茫然的挠着头,下意识的问道,“这艘船出海了真的还能回来?” “当然要回来了。”千泷嬉笑着回道,“我和娘也会一同出海的,怎么会回不来呢?” 一听这话,天明顿时顾不上管救人的事了,赶紧追问: “怎么你也要出海啊?” 千泷柔声柔气的回道,“娘是跟我这么说的,至于为什么她没说,不过这事应该很重要。” 很重要,所以不可能随便放弃。 天明听懂了千泷的意思,默默咽下劝说她别去的话,改口道,“会不会有危险啊?” 千泷浅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娘才不会让我陷入危险中呢。” “说的也是……嘿嘿。”天明略显尴尬的讪笑着回道。 接着他有些犹豫的想说些什么,一番欲言又止后最终没有说出口。 千泷却看穿了他的想法。 天明自然是想跟着千泷一同乘蜃楼出海。 只要能和千泷待在一起,他倒是不在乎船能不能回来,也不在乎自己待在蜃楼上会有多危险。 但是危险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责任他却不能忽视。 作为墨家的巨子,无论如何他也不能随便抛下墨家的人,以及大叔他们,跟着千泷一同出海。 不过千泷也没说啥。 她本来也没有把天明一起拖下水的想法,对方能不上头就最好。 天明这时候转移话题,问起现在的状况: “对了,一直说别人的事,咱们现在什么情况啊?” 天明环顾着周遭,然后随意选择了一扇窗户走过去,伸手推开,果不其然还是上次那幅荒凉景象。 千泷跟过来,站在天明身旁看着外面的漫天风沙,轻声说道: “这里就是幻音宝盒。” “……呵呵。”天明扯了下嘴角,“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突然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千泷闻言娇笑了几声,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天明,你不要总是往这方面想,不妨换一种看法。” “比如……你可以当成自己中了幻术,现在看见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而已。” 天明对这些奇奇怪怪,甚至称得上神神鬼鬼的玩意实在了解不多,也无法像千泷说的那样轻松扭转看法。 “幻术……两个人的幻术还能拼在一起吗?而且你也不在蟾宫啊。” “只是一种说法啦。”千泷笑着解释道,“也不是说就真的中了幻术,为让你别胡思乱想而已。”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幻音宝盒的事都是娘告诉我的,内容很有限。” “那为什么咱们俩老是出现在这里啊?还有其他人也这样吗?”天明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 千泷摇了摇头,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应该只有我和你进入过这里,至于为什么是我们……娘她没跟我说,或许是不知道。” “那咱们进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呢?”天明一摊手,很纳闷的又问道,“这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做不了啊。” 就如天明所说,整个室内空间没有任何能动的东西,天明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跳下去。 但就这件唯一可做的事,天明也不敢贸然乱来。 按照千泷之前跟他说的,他们身处的幻音宝盒应该是个五层的塔形建筑。 就这个高度,对现在的天明来说跟如履平地差别不大。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倚在窗边朝下看,却彷佛完全看不见底,明明下面是一片显眼又清晰的土黄色,可就是给他一种没有地面的感觉。 天明自然不敢贸然往下跳,不然直接落下万丈深渊怎么办? 这地方太诡异,他不敢乱来。 “娘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进来也没什么用。”面对天明的疑惑,千泷捂嘴轻笑着解释了一句。 “还要挑时间……”天明眉头抖了抖,很是无语,接着追问道,“那等是时候了,这地方又有什么用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千泷吐舌一笑,再次给出了优质回答。 “那……那咱们还是出去吧。”天明想了想,对千泷说道,“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们无法一直滞留在这里,等一会儿应该就会离开了。”千泷犹豫了一下,并未回应天明的后半句话。 天明见状有些失望,委屈兮兮的问道,“千泷,你不想见我吗?” “不是。”千泷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抚天明道,“只是不方便而已。” “这艘船太大了,我也说不好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儿,而且我不知道娘允不允许我把我们藏身的位置告诉别人。” 事关未来丈母娘的态度,天明立刻老实了,嘟囔着回道: “好吧……” 这时候,天明想起了之前看见那个疑似巨子老大女儿的少女时见到的奇怪景象,赶紧向千泷问道: “对了,之前我在蟾宫看见了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她大概就是巨子老大的女儿。” “我当时看见她似乎在操控你说的那个幻音宝盒,奏响了很奇怪的旋律,我听了以后整个人都感觉怪怪的。” 千泷对此并不意外,微微颔首回道,“你既然能进入这里,受到幻音宝盒的影响也很正常。” “至于那个女孩……我了解的不多,娘几乎什么都不告诉我,不过娘说过,那个女孩和我是世上仅有的能控制幻音宝盒的人。” “你也能操控那个奇怪的盒子啊?”天明有些惊讶。 千泷抿嘴浅笑,“当然了,不然我怎么能进来这里见你呢。” “呃……那她为什么没进来?”天明提出了朴素的疑惑。 千泷闻言面色有些变化,看着有些为难的样子,“这个……” 天明看千泷有些不方面解释的样子,立刻贴心的主动转移了话题: “对了千泷,既然咱们能在这里见面,那我离开蜃楼后能不能想办法再进来?” 千泷闻言默契的略过了上一个话题,摇头回道,“应该不能。” “我能够隔空引动幻音宝盒进入这里,但你不能,你想进来恐怕必须距离幻音宝盒足够近。” “况且即使是我也不能离幻音宝盒太远。” “好吧……”天明的头瞬间耷拉下来,丧气的应了一声。 千泷见状不由笑了几声,然后安慰小伙伴道,“好了天明,以后我们总会见面的。” “那得等多久以后啊……”天明哼哼唧唧的嘟囔着回应道。 千泷见状嘴角的笑意更甚,不过很快她就敛去了笑容,语气稍显严肃的警告道,“天明,你不要再冒险登上蜃楼了。” “你放心,我有把握,不会冒险的。”天明闻言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 “天明,你认真一些!”千泷见状只能再度强调,“蜃楼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一旦被人发现会出事的。” “好好好,我记住了。”天明不想和千泷一味较劲,连连点头敷衍。 千泷看得出天明的敷衍,却也只能叹口气,放弃进一步劝阻。 天明的性格她很清楚,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劝退他。 天明这时候突然重新问起了最开始的话题,“千泷,关于蟾宫里的女孩,樱狱里的女人,还有石兰的哥哥,你有没有其他消息?比较有用的那种。” “你还打这个主意?”千泷有些不理解。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谁面对她爹还敢头铁。 天明大咧咧的回道,“有情报肯定还是先拿到手里再说,用不用的上再说喽。” “况且就算古大叔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蜃楼吧,说不定能钻空子呢?” 对于天明这种明摆着要坑自己爹的行为,千泷一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与支持。 果然棉袄都是会漏风的。 当然,千泷愿意偏帮天明主要是因为她觉得天明只是瞎折腾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 帝尊将临 “不过我也没什么情报能给你,我之前都不怎么在意这些事。” “嗯……”千泷沉思片刻后,补充道,“蟾宫和樱狱里的人你肯定带不走,不过那位石兰姑娘的哥哥或许并不算是蜃楼上的人,还有些可能。” “我之后会想办法找找他,等你们来救人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千泷也是直接摆烂,接受天明肯定会继续冒险上船的现实了。 白捡的馒头就不嫌难吃了,天明也不嫌弃,笑嘻嘻的点头应道,“好啊好啊,能救走一个是一个。” 他正想说些别的事,整个人突然感觉到一股抽离感,双眼再次陷入一片虚幻迷离。 天明立刻知道明白,他要离开了。 他想再跟千泷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了话。 但在意识再度沉入浑沌之前,他听到了千泷的最后一句话: “千万小心樱狱中的那个女人,她很危险!” 等天明再回过神,他人已经出现在了刚进蟾宫的位置。 看着熟悉的环境,天明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就要迈步朝里走去。 他还是想试着能不能趁这次机会救人。 迈出去没几步后,他又停住了脚步。 虽然他仍然不清楚他进入那个奇怪空间到底是什么原理,但千泷前后两次的解释都说明了一个事实——他虽然进入了那个地方,但并非真身进入。 意识也好,灵魂也罢,又或者是思想情绪之类的抽象东西,总之肯定不是他的肉体。 既然如此,那他回来应该也还是在原地。 可现实是他被挪到了蟾宫的入口附近。 肯定是有人把他挪到了这里,可能是那个疑似前任巨子女儿高月公主的少女,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但不管是谁,都代表有人希望天明到此为止。 说实话,天明心头有很多疑惑。 如果是疑似高月公主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把他送出来的,天明尚可以理解她为什么没有惊动船上其他人。 但如果是船上的其他人……天明就很难理解了。 蟾宫如果还有其他人,大概率就是月神了。 天明实在想不到自己被月神发现后还能安然脱身的理由。 但不管有多想不通,他都该撤退了。 人家放了他一次,未必会再放他第二次。 救人的事,还是以后再找机会,今天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 还是见好就收吧。 ……………… 半炷香的功夫后,天明匆匆忙忙的赶上了最后一波下船的力工,总算是没被落下。 港口外,迟迟等不到天明回来的少羽和石兰见到天明终于下来,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他们都以为天明遭遇了意外,要陷在船上了,甚至都打算联手上船救人了。 天明收拾好自己身上的零碎玩意,赶紧和两个小伙伴汇合。 一见面,天明还没开口,少羽先气哼哼的锤了他一下,“你小子干什么了,怎么耽误到现在?” 他们俩每次上船都不敢踩着点下来,都会留足富余量,以免发生意外把自己坑了。 像天明这此近乎极限踩点的操作更是绝无仅有。 “意外,纯属意外。”天明理解小伙伴的担心,呲着牙揉了揉被锤的肩膀,解释道,“不过也是件好事,我见到千泷了。” “我去,你还真能找着啊!”少羽闻言颇为惊诧的叫道。 虽然天明一向都很邪门,但他真没想到天明真能凭借一厢情愿就把躲起来的千泷给找着——至少不会这么快。 惊讶过后,少羽立刻想到了关键,“她就在蟾宫里?” 天明摇了摇头,给了个出乎他意料的回答,“不,不在。” “千泷的真实位置我还不知道,这次只是和她见了一面,算是机缘巧合吧。” “见了面你不问她位置?”少羽瞪着眼睛质问道。 情报。” “呃……”天明深吸了口气,考虑到面子问题,强笑着生硬转移话题,“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千泷告诉了我一些 天明如此生硬的转折……或者说干脆就没有转折,就是硬换话题,自然引起了少羽的怀疑。 他斜眼睨视天明,一脸的质疑与轻蔑。 不过他还是没有强行拆台自己的好兄弟,顺着天明的话说下去: “说说看吧。” 天明于是连比带划的向少羽二人简述了一遍千泷跟他说的话。 少羽摸着下巴,一副很棘手的模样,“照这么说,咱们这戏没得唱了啊!” “天明,你觉得还有希望吗?”少羽接着反问天明道。 “呃……”天明挠挠头,有些为难的委婉回道,“我只能说,我愿意继续尝试,但能不能成就不好说了。” 天明不像少羽他们一样完全不敢招惹古寻,所以哪怕知道古寻会阻止他也敢继续,但他也很清楚古寻较真的事是不会对他放水的,而不放水的古寻谁也拿他没辙。 所以人还是能救,但恐怕只能救一点点。 少羽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作秀,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救不出来人卵用没有。 天明见状只能改口说起唯一的好消息,“先别着急嘛,至少石兰她哥还有希望,能救一个是一个。” “能确定吗?”少羽有些狐疑。 天明挠挠头,语气飘忽的回道,“应该没问题吧,千泷不会随便乱说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石兰这时插话道,“我会想办法求证……还有墨家要救的人的情况。” “你怎么确认?”天明下意识的质问道。 石兰没回答,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这种事只有一个求证渠道——直接去找古寻,或者是找和古寻关系很近的人,通过他们找古寻。 石兰对古寻不像天明那般信任,但她就是有和他直接接触的胆量。 当然,也只有接触的胆量而已,多的她就不敢了,整体胆量反而不如天明。 少羽抬了下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劝石兰别冒险。 但是转念一想,人家现在为了亲哥哥的性命安全急不可耐,他没有更好的办法空口白牙劝人家实在没有说服力。 况且石兰貌似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所以他还是闭嘴了。 天明干脆就不把这当一回事,并不担心,只是稍微提醒了一句,“那你注意点,总之别太着急,咱们还有时间,也有机会。” 石兰点了点头,“我明白,放心吧。” 三人接着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后,便各自散去了。 ……………… 桑海城外,回据点的路上,少羽一脸别扭的神色,一边走路一边拿胳膊肘肘了天明一下,问道: “天明,你怎么不阻止石兰啊?” 天明完全不明所以,茫然的反问道,“阻止什么?救人吗?” “这怎么阻止?她要救的可是亲哥哥,怎么劝阻?” “不是救人!”少羽没好气的呛声回道,“我是说她要去见古寻的事!你别跟我说你刚才没听出她的的意思!” “哦,这个啊!”天明抬起胳膊背在后颈上,对此完全不以为意。 “这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有什么好阻止的?” “你觉得她去接触那位国师没危险?”少羽瞪着眼睛反问道。 “有什么危险?”天明随意的回道,“石兰只要别故意惹怒古大叔,他肯定不会欺负石兰的。” “……你倒是心大,一点也不但各自的立场问题。”少羽有些无言以对,只能闷闷的如此回道。 天明依旧一脸的自在,不甚在意,“立场的问题,等到场上再说也不迟,石兰私下去找古大叔何必着急扯立场呢?” “石兰想知道的事古大叔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送客,他完全没有伤害石兰的理由啊。” 当然,天明也不是单纯到认为谁都能登门骚扰帝国国师。 真要是没头没尾随便来个人找古寻问东问西,运气好大门进不去就被乱棍打出去,运气不好当场暴毙。 但石兰显然不是‘随便一个人’,她明显是认识古寻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少羽听完苦笑一声,“你看的真开啊……” 天明咧嘴一笑,回道,“不是看得开在,是想得开。” “有些时候,就是不能完全让立场决定行为。” “古大叔现在和我们是敌人,可班老头跟我说以前他和墨家关系很好的。” “还有大叔,他以前还是帝国册封的剑圣,嬴政的贴身近卫呢。” “也许迟早会刀兵相向,不过……没必要着急把关系弄差吧?” 少羽闻言愣了一会。 他觉得天明说的话乍一听有道理,仔细一想……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疑虑,“天明,你想的很好,可问题是别人的想法未必能和你一样啊。” 天明不愿意因为所谓的立场问题,就和古寻直接撕破脸,依旧保持着正常的关系。 但对方未必也这么想。 万一自己抱着善意,却被对方坑了怎么办呢? 天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古大叔肯定不会这样的。” “你就那么信任他?”少羽多少有些吃醋意味的质问了一句。 天明给了一个并非他预想的回道,“我确实相信古大叔,不过不仅是因为我和他的关系,也因为他足够强,强到根本没必要利用别人的信任耍阴谋诡计。” “与其担心会不会枉费自己的信任,不如多想想真要是和他刀兵相对的时候,怎么才能死的体面一些。” 说到后面,天明不由笑出了声,自我调侃的很到位。 少羽彻底无话可说,摇着头失笑出声。 见识过古寻全力出手的他不得不承认天明的话一点没错。 ……………… 是日黄昏,将军府内。 一名侍从步履匆匆的朝着古寻的居所走去,穿过宽敞的步道广场,又七拐八绕转了好几个弯后,终于走到了古寻的小院门口。 他没敢推门进去,站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进来。” 没有让他等待,古寻的声音立刻响起. 侍从这才敢推门,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的慢慢挪进来,也没敢多走几步,就停在门口附近,鼓着嗓子向古寻汇报道: “国师大人,府外有个少女要求见您,却不肯报上姓名来历。” 一般情况下,这种没名没姓没来历的三无人员贸然登门不被乱棍打出去就算他们客气,但是这次来的人看着不一般——确切的说是很漂亮,又一上来就理直气壮地说要找古寻——直呼国师的大名。 这让将军府的门岗不敢随意打法,但也不能直接放行,只能来询问古寻本人。 其实这也不是个好选择,因为万一他们只是被唬住了,却为了一个小虾米而打扰到了堂堂国师,很难有个好下场。 不过没办法,这就是小人物的无奈,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嗯?”古寻闻言眉头挑了一下,心念一转浮现出可能的人选,嘴上立刻回道,“让她来见我。” “是,小人告退。”见古寻什么都没问就直接让人进来,侍从不由松了一口气,赶紧行礼告退,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不一会儿后,侍从嘴里的少女就踏入了古寻的院子。 来的人和古寻意料的一样,是石兰。 整个桑海地区,能被称为少女,又可能会从将军府正门登门拜访他的,也就只有石兰一个人了。 看着石兰纤瘦高挑的身影,古寻抬手一招: “来,坐吧。” 石兰默然不语,乖乖的走到桌旁坐下。 古寻继续占据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没有偷偷摸进来,反而光明正大的登门?” “这会给你带来麻烦?”石兰清冷的眼眸盯着古寻,冷淡的反问道。 古寻不慌不忙的给她倒了杯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回道,“我肯定没什么麻烦,就是你事后要甩掉跟踪的人估计会很麻烦。” “还有就是你的目的或许会被某些人猜出来。” 古寻并不在乎背上一条私通叛逆分子的罪名。 别说石兰,就是帝国通缉榜榜一大哥盖聂光明正大来访他也照见不误,乃至墨家那群铁杆造反分子也一样。 但是这么做却对石兰造成不少麻烦,不如不惊动所有人悄然摸进来省事。 以她现在的实力,想潜入进来略有难度,但也不是没机会。 石兰平静的回道,“你不会有麻烦就好,至于我……算是我的诚意吧。” 古寻稍稍向后仰了一点,失笑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体现诚意的方法?靠给自己找麻烦吗?”(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青龙(二) “那是我的事。”石兰语气有些生硬的回道。 古寻不由笑了一声,“好好,不聊这个。”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这个应该和我有关了。” 石兰犹豫了一下,最终低声说道,“我要救我哥哥。” 古寻十指交叠,撑在桌上,淡定的点头回道,“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 “怎么,想找我帮忙?” “你愿意帮我?”石兰闻言立刻反问。 “请我出手的价格可有点高啊。”古寻倒也不否认,只是笑呵呵的提醒道。 石兰脸色不变,反问道,“那请你不出手的价格呢?” “不出手?”古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恍然的点了下头,“哦,原来是担心我会阻止你上船救人,我说怎么这么难得,亲自登门拜访呢。” 古寻这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感慨让石兰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虽然自认和帝国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但石兰也必须承认从认识古寻这个帝国国师到现在,对方一直在为她提供帮助。 而自己却从来没有回报过什么。 脸皮并不厚的她多少有些赧然。 古寻没有理会小姑娘的不好意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只是救你哥的话,我反正没有插手的兴趣。” “不过……”古寻话锋一转,“我不建议你,亦或是你那俩小伙伴,现在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石兰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沉默几息后反问道,“为什么?” “不必担心,更不要多想。”古寻不慌不忙的先安抚石兰,“我说了不会介入,这真的只是个建议。” “至于为什么这么建议……有些时候,放弃也是一种选择,而且还可能是更好的那个选择。” “我一定要救我哥哥!”石兰毫不犹豫的呛声回道。 “我知道,我知道。”古寻抬手虚按,示意她别急眼,“我只是提个建议,采不采纳在你,又不是强迫你这么做。” 古寻的淡定衬托的石兰彷佛是在无理取闹,这让她脸上不由又飘过了一缕红晕。 然后她就想赶紧走人。 不过几度犹豫下终究没有迈开腿,而是继续小声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建议?你明明知道我一定要救哥哥的。” 古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她另一个和她息息相关的问题: “蜃楼快出海了,扶桑神木你们还能抢回来吗?” 石兰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扶桑神木,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抢回来……尽管她,以及其他幸存的族人全都坚定不移的执着于此。 到她哥哥失踪后,石兰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了救人上,而把扶桑神木的事暂且放下。 这一放下,就再也拾不起来了…… 也不怪石兰没恒心,实在是这事完全没有着手之处。 良久后,她才抬头回道,“至少……要把哥哥救回来!” 古寻语气不变,平静的彷佛带着一缕冷漠,点明道: “当初蜀山部族灭亡,你们侥幸存活下来,却又不辞辛苦,遥跨万里追来桑海,只因为执着于扶桑神木。” “然而结果如何?” “神木你们抢不回去,反而又把你哥哥搭进去了。” “还想把你自己也搭进去吗?” “那是两码事。”石兰并未被古寻的话绕进去,冷静的指出其中的不同。 他们追着扶桑神木来桑海或许是个不智且盲目的选择,但她救哥哥却并非如此。 神木确实没办法抢走,可人是有可能救走的,只是需要她做好万全的准备。 “扶桑神木我现在无法夺回去,但哥哥我能救走。” “我说的不是难易的问题。”古寻端起茶杯,悠哉的抿了一口后继续说道,“只是想提醒你,有些时候做事不可操之过急。” “你们当初但凡理智一些,情绪缓和一些,也不至于上来就闯进蜃楼那个泥潭。” “事缓则圆,别太着急。” “你说过,蜃楼要出海了。” “嗯。”古寻轻哼一声,又抿了口茶,扭头看向海边巍然庞大的蜃楼,“那又如何?” “出海的船只总会返程,离开的人也总会归来,你哥哥的情况已经不可能更糟糕了。” “早一点救出来,还是晚一点,也没什么差别。”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听到最后一句话,担心的石兰忍不住尖声质问道。 “和你之前跟他分别时差不多。”古寻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了她,“我都说了,他的情况不会更糟了。” “……我走了。”深吸一口气,石兰平复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的心情,不再和古寻争论,打算告辞。 古寻并不在意,抬手比了个不送的手势。 石兰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后又停住,扭过头面色复杂的看向古寻: “不管怎样……谢谢你。” “有机会,我会报答的。” 古寻依旧不在意,笑眯眯的朝她举了下杯,“先顾好自己吧,小姑娘。” ……………… 入夜后,桑海港口外,蜃楼的某间舱室内。 昏暗的房间内,穿着一身米黄绣裙的千泷倚靠在窗边,一手撑着脑袋,遥望着天上挂着的月亮。 今晚的天气一般,月亮有些朦胧,星星也比较黯淡。 好在千泷的注意力也没放在星象上,脑海中的思绪不停的翻涌着,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也回想着有关天明他们的事。 这时候,一道人影浮现在房间的阴影中——当然是千泷的母亲焱妃。 她一抬手挥过,房间内的烛火立刻全部燃起,明黄色的灯光立刻充满空间。 千泷也回过神,转看向自己的母亲,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 “娘,你回来了。” 焱妃淡淡的点了下头,然后坐到女儿的身边,关心道,“怎么不点灯?” “刚才在想事情,忘了,嘿嘿。”千泷嬉笑着向母亲解释道。 “在想什么?”焱妃语气温柔的接着问道。 千泷轻叹了一声,“是天明的事啦。” “他要帮朋友还有墨家,从船上救人,我有些担心他出事。” 回答完,千泷仰首看向母亲,“娘,你说他会出事吗?” 焱妃抚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柔声安慰道,“放心,他自有你父亲照看。” “可是蜃楼上的事,爹他能及时……” 千泷对自己老爹现在的状况不是很了解,但是大概知道他对蜃楼的关注比较的……闲散。 焱妃见女儿放不下心,索性直接爆个不疼不痒的猛料: “就算你爹不管,阴阳家的人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些天他和他的朋友频繁登船,要是会出事早就出事了。” “啊?”这个情况千泷并不了解,闻言很是诧异,“这么说,阴阳家的人在故意放天明上船?他们想做什么?” 焱妃沉默了几息,然后纠正道,“确切的说,不是阴阳家,是所有人都在放任天明的所作所为。” “啊?”千泷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小嘴微张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母亲,愣神好一会儿才呆呆的问道,“难道娘你也……” 焱妃并不避讳,点头回道,“我也是,我们都在利用那个孩子。” “那爹他?”千泷立刻又想到自己的老爹。 提及古寻,焱妃却改了口,“你爹不一样,他没想利用天明,只是……坐视了一切自然发展。” “他其实并不希望事态如此发展,只是他也不能阻止天明自发的行为,只能无言旁观。” “那娘你……”千泷怯怯的看着母亲,心中的不解再次涌上心头,忍不住就要问出来。 她想问自己母亲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和父亲闹得那么僵。 焱妃直接看出了她想问什么,干脆打断了她,“我有我的理由,千泷,相信娘,我是为了你爹好。” “放心,到了合适的时候,娘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嗯。”没有得到答案的千泷也只能点点头,暂且偃旗息鼓。 她还是相信自己老娘的,只是心里确实纳闷。 焱妃见状贴心的转移话题,“你今天见到天明了?” “嗯。”千泷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猛然点了点头,“天明闯进了蟾宫,然后又进入了幻音宝盒内,我去见了他一面。” 接着她好奇的问道,“娘,为什么只有天明也能进入那个地方?” 焱妃没有隐瞒,坦言解释道,“天明和你一样,也是特殊的。” “他不像你一样拥有操控幻音宝盒的能力,但他拥有承载力量的特殊体质。” “承载……力量?”千泷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问道,“什么力量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一次焱妃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轻声敷衍道。 接着,焱妃开口问道,“千泷,你今天进入那里,有发现什么变化吗?” “变化……”千泷眉头一皱,仔细思索了一遍后,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塔内的情况完全没变,不过外面的天色好像……好像暗淡了一点点。” 焱妃没有怀疑千泷的感觉是否准确,点了点头直接相信了。 “嗯……我知道了。” “早点休息吧,应该不需要太久了,千泷。” 千泷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天明的嘱托,赶紧问道,“对了,娘,你知道阴阳家那个叫云中君的长老最近在干什么吗?” “云中君?”焱妃怔了一下,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千泷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天明的一个朋友的哥哥被云中君抓去了,他们想救人,但现在还找不到人在哪儿。” “我想帮他查一下,省得他胡来。” 对于女儿偏帮鬼火少年的行为焱妃倒没什么意见,淡定的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回道: “这个……千泷你或许可以试着自己找。” “我?真的可以吗?”千泷反手指了下自己,有些茫然的问道。 “你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了。”焱妃毫不犹豫的点头回道。 “可是该怎么做呢?”千泷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只能看见蟾宫里的情况,别的地方似乎不行,难道要出去找吗?” 焱妃见状柔声提醒道,“不需要那么麻烦,千泷。” “蟾宫位于蜃楼的最高点,上面安装了浑天观星仪,你可以借助它和星象映射,监察整个蜃楼上的风吹草动,找到目标轻而易举。” “呃……”千泷有些苦恼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虽然娘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明白该怎么做啊!” “继续努力吧,去试着进一步感受,并控制幻音宝盒的力量吧,到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焱妃露出温润的笑容,摩挲着女儿秀发,轻声回道。 ………………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嬴政的东巡车队终于抵达了算是桑海的地界上,距离桑海城还有不足百里。 换成单独的马车,百里的距离跑快点最多也就一个来时辰的功夫,跑的慢的也就两三个时辰。 但这短短百里不足的距离,东巡车队却需要至少五六个时辰左右,平均一个时辰跑十五里左右,比一般人走的都慢。 这也是没办法的,东巡车队太庞大了,根本快不了一点。 就像是一群腿被两两绑起来的人,单独走都不慢,一起走就只能慢慢朝前咕蛹了。 按照车队现在的速度,他们将按照预定计划,在明日上午辰时到巳时间抵达桑海——没错,现在是深夜,初入子时。 他们接下来要经过的地方就是被墨家选做伏击地点的西乡谷道。 东巡车队如墨家预料的一样,走了这条路,没出任何意外。 这也很正常。 不走西乡谷道,就得绕路,至少要多走二十里。 常人赶路或许不在乎多这二十里,但对东巡车队而言就是至少多耽误一个多时辰。 如无必要,实在不宜浪费时间。 而在夜色下,墨家安排在西乡谷道的先头拖延部队也已经悄悄就位。 高渐离,大铁锤,以及盗跖三人负责率领这一批先头部队,拖延东巡车队,为隐藏在西乡坳里的增援大部队拖延时间。 山谷之上,高渐离和大铁锤小心的隐藏在夜幕之下,悄悄观察着谷道中的情况,一边观察,一边聊天。 盗跖不在,他去当斥候了。 为了及时获取车队的动向以免发生意外情况,他们必须安排斥候,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功亏一篑,这个任务最终落到了盗跖头上。 只有他能确保不被发现。(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青龙(三) “看来这次老天爷也站在咱们这边啊。” 夜幕之下,大铁锤一边摆弄自己的锤子,一边很兴奋的压着嗓子叫嚷道。 旁边的高渐离对此也很认同,点头应和道,“有夜色掩护,行动应该会顺利不少。” 打埋伏这种事,当然还是夜里干最好,被提前发现的几率更低。 不过东巡车队具体什么时候路过西乡谷道是墨家无法左右的。 他们无法随意更改地点,自然也不能自由把控时间。 不过车队正好夜里经过西乡谷道的几率倒也不低。 东巡车队虽然会定期扎营休息,但并不固定在夜里。 因为车队行进速度宛如龟爬,哪怕晚上视线不好的情况下行驶也没有任何危险,而且公输家族特制的马车在足够慢的情况下还格外的稳,并不影响车内的人休息。 所以很多时候车队会根据行程需求夜间赶路。 所以车队最终夜间经过这里的概率基本算是一半一半吧,墨家正好撞上了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不算是撞大运,却也是个不错的开门红。 大铁锤兴奋的挥舞着锤子,尽管刻意压制着嗓音,语气里的激动却难以掩饰: “没错!这一次咱们肯定能杀了嬴政那个暴君,还天下一个太平!” 面对已经忍不住提前开香槟的大铁锤,高渐离倒是保持住了冷静,提醒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务必小心。” “放心。”大铁锤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大肌,“尸山血海厮杀出来的,不会有事的!” 这话也不算大铁锤吹嘘自己。 论武功论战力,他当然不如高渐离,但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出身,亲身经历过万人厮杀的大场面,甚至被当成弃子差点死在敌人手里。 他能活到现在,应付大混战的能力在墨家所有人里绝对数一数二。 “嗯……”高渐离没有多说,点到为止。 都是久经厮杀的老手了,这种事没必要一再强调。 “接下来,就是等着目标入彀了。”高渐离的目光穿破夜色,投向漆黑的西乡谷道西侧尽头。 ……………… 与此同时,东巡车队正朝西乡谷道缓缓行进。 庞大的车队在夜色中,宛如一头缓缓游动的火龙,明黄色的火光从头一直贯穿到尾。 为了保证照明,所有外围负责值守护送的卫队士兵手上都握着火把,而车队中的每一辆马车也都围着车箱尽可能挂上一圈的油灯。 说车队周遭亮如白昼肯定是夸张,但是短距离的视线基本完全不受影响。 车队中心,皇帝的某一辆座驾中,嬴政仍然没有休息。 宽敞的车厢内,各处都点着烛火,保证他的视线完全不受影响。 虽然眼下已经是子时,但是劳模嬴政依然在工作。 若是往常,他一般也不会熬到这么晚,毕竟身体条件实在是不支持,要知道他起床的时间一般不会晚于卯时(五到七点)。 不过临近桑海,嬴政多少有些爆肝的意思,一直在加班加点处理政务。 如此拼命,为的自然是到了桑海后能够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最梦寐以求的事情上。 再次处理完一份奏疏后,嬴政暂且停下了工作,抬手揉了揉眉心,同时开口问道: “还有多久到桑海?” 下首处的赵高当即尖着嗓子回道,“预计,明日上午巳时抵达桑海城外,下面的人已经知会那边准备迎驾了。” “桑海地区的叛逆分子,处理的怎么样了?”嬴政淡淡的又问道。 “这……”赵高有些迟疑,然后直接朝嬴政一跪回道,“回禀陛下,是臣无能,派去桑海的人回报说,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嬴政冕旒下的目光骤然一冷,语气倒是依旧寡淡无情,“情况如何不好?” “那帮奴婢都是废物,几天时间也没查出什么头绪,只是发现桑海周遭的叛逆分子在章邯将军的清剿下虽然各自都有损伤,但大都隐藏起来,似乎并未伤及根本。”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否会伺机卷土重来。” 赵高一番话,基本算是对嬴政明牌直言桑海之行会出意外了,和他之前跟嬴政渲染的太平盛世显然截然不同。 之所以改口,自然是为了甩锅。 之前他跟嬴政吹嘘太平盛世是为了哄皇帝开心——别以为嬴政就不喜欢听好话。 但是赵高心知墨家行动在即,自己虚构的太平马上就要被戳破。 如果他不亲自戳破之前的谎言,等青龙计划发生之后,嬴政的怒火说不得也要烧到他的身上。 毕竟他是罗网的首领,嬴政可以接受在护驾这件事上他不够专业,但不能接受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所以他必须提前给嬴政打好预防针。 这固然还是会让他担上一些责任,但有了缓冲,最多就挨顿训斥,主要责任都被他用言语甩到了章邯身上。 他虽然在言词中屡次强调自己派去桑海的人就是废物,啥也干不成,但也隐晦的强调了桑海的事主要还是影密卫负责,他们罗网只是敲敲边鼓。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罗网在桑海就刚派去的小猫三两只,还都是废物,万一闹出什么乱子,背锅当然得人手充足,实力强悍的影密卫来。 对于赵高隐晦的甩锅行为,嬴政看的分明,但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未计较这一点。 因为甩锅是人之常情,而且在嬴政看来,桑海的事也确实该章邯负主要责任。 作为皇帝,背后隐藏着多少隐情,章邯有多少为难,都跟他无关,他只看结果。 要不要追究赵高的责任,就要看桑海究竟能给他整出什么惊喜了。 ……………… 远在数十里外的桑海城内。 和至今没睡的嬴政一样,章邯也没有休息。 不过嬴政最多只是熬夜,章邯今夜却是打定主意要通宵了。 他至今仍没弄清楚墨家青龙计划的详细内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肯定会在皇帝进入桑海城之前动手。 反正章邯是想象不出皇帝进城之后还有什么刺杀的方法。 派人来送死赌概率吗? 还是直接带人攻城? 总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因此最可能出事的时间段就是东巡车队即将赶到桑海城之前的这几个时辰。 章邯虽然打定主意摆烂,但也不能真的一点活儿不干,尤其是牵扯到刺王杀驾这种他核心工作范围的事。 他没能提前阻止刺杀行动的发生,可以。 但是刺杀发生后他若是不能及时赶到并做出应对,就还不行了。 而现在让章邯十分头疼的是,他撒出去的人几乎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影密卫查到了墨家有动作,而且是不小的动作,桑海周边的影密卫掌握的墨家据点基本全都人去楼空了。 不出意外的话,影密卫不清楚的据点应该也已经空了。 不管这些人是被调动去执行某个行动了,还是在墨家高层的指挥下提前抽身躲藏起来了,都预示着墨家要有大动作。 可影密卫偏偏就是查不出来墨家的动向。 他都派人沿着桑海周遭三十里范围内进行撒网式的排查了,还是无法抓住对方的小尾巴。 这也不怪章邯或者影密卫的人无能,他们哪能猜到墨家行动的真正地点远在几乎百里之外。 确定伏击地点后,为了避免惊动桑海这边,农家派来的全部人手,以及墨家的大部分人手全都直接分批隐蔽的摸到西乡谷道以西躲起来等待行动去了。 桑海这边墨家只留下了必要的人手,维持着墨家仍在这边正常活动的迹象,然后在今晚全部调往伏击地点。 这大晚上的,就算是影密卫的精锐也没那么容易一直跟住目标。 况且墨家这边留下的人手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根本就不参加今夜的刺杀行动,而是用来分散注意力,天南海北到处跑去了。 但是这就让章邯很难受了。 明知道有事要发生,偏偏一直找不准地方。 墨家万一闹出了什么大动静,他在皇帝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 迟迟得不到好消息的章邯一咬牙,干脆直奔将军府而去。 自己搞不定,就找找外援吧。 ……………… 步履匆匆的章邯很快就赶到了已经夜幕下陷入寂静的将军府……虽说这地方白天也没啥动静。 幸运的是,最近一直早睡早起的古寻今夜也还没睡,章邯顺利的见到了自己的老上司兼大靠山,并说明了自己现在面对的困境。 原本一个人在屋里吃夜宵的古寻听完章邯的求助后,目光有些怀疑的看着章邯: “你最近是不是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太多,一时糊涂了?” “这……”突然被古寻批了一通,章邯有些摸不着头脑,“末将有什么疏漏之处吗?” “没有啊。”古寻一摊手回道,“难道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吗?” “不过问题也就在你没有疏漏。” “墨家如果有什么大动作,不可能到现在还能瞒住你。” “可末将……”章邯心里隐隐有个猜想,但还没有彻底成形。 古寻见状喝了口酒,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你查不到,说明他们现在不在你查的范围里。” “可……”章邯心中隐约的猜测彻底落实,但他还是不太能接受,“怎么会……” 他虽然只派人清查了桑海周遭整整三十里,但考虑到墨家这次可能闹出的动静,三十里内查不出任何头绪,基本代表五十里范围内都是‘空的’。 墨家跑到那么远的范围之外做什么? 在章邯看来,墨家最理想的刺杀机会,是东巡车队和桑海这边的迎接队伍交接的时候。 理论上这是防护最严密的时候,但同时这也是皇帝这个目标位置最清晰的时候。 当然,还有更合适的机会,那就是蜃楼出航的时候,皇帝这个目标的位置会更加明确,而且防卫力量大概率会降低不少。 不过墨家明显今天就要行动,蜃楼出航那是之后的事了。 “执行青龙计划啊。”古寻一边继续吃宵夜,一边耸肩回应,“也没人跟你说过他们一定会在桑海附近行动吧?” “他们的目的是刺杀皇帝,皇帝在哪儿他们就可以在哪儿行动,本也就没理由必须拘束于桑海近处。” 考虑到大晚上的,古寻吃的比较素,就让人烤了几根羊排,煨了一锅牛肉,然后配了个花毛一体,以及一壶兰花酿。 此时一边应付章邯,一边也不耽误他挤毛豆。 “可是太远的话……” 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后,章邯发现自己似乎……没事了? 古寻知道他在想什么,点点头帮他确定道,“没错,这事和你的关系不太大了。” 影密卫的实力远不如罗网,而主要就差在两方面。 一是情报网络。 罗网有着天下最强大的情报网,哪怕是流沙也不如它,只是在某些偏门请报上可能沾些优势。 二就是人数。 哪怕不考虑整个罗网,仅统计能被赵高随意调动的罗网杀手,数量也比影密卫多出十倍不止。 多一个人,那就是多一份战力,差了十倍乃至几十倍的人手,影密卫拍马也不可能和罗网相提并论。 也因此,人手足够多的罗网可以把网织的全天下到处都是,但人手有限的影密卫很多时候都只能专注于某一处,多不过两三处。 以章邯此时能调动的人手来说,墨家所选择的伏击地点西乡谷道那边根本就不是他该管的范畴。 他只要在收到车队那边的求援信息后能以最快速度赶过去,就算对得起自己的职责了。 想到这里,章邯之前还略带一缕焦急的脸上立刻彻底平静下来。 当然了,作为一名皇帝的近臣,他深知这种掌握着绝对权力的生物普遍是唯结果论者——也就是不讲道理。 事后如果嬴政追究章邯的责任,他肯定跑不掉。 不过以章邯对嬴政的了解,如果只是迁怒,绝不会有太严重的惩罚。 轻一点就是申斥罚俸,重一点也不过降职反省……过段日子八成还会升回来。 对章邯来说,这种程度的处罚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用着急了。 但他也不打算就此摆烂,还是决定积极表现一下,以免出现意外,导致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一朝丧尽。 不过这就需要解决一个新的问题了——墨家的行动地点到底在哪儿?(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青龙(四) 章邯第一时间没有独自分析墨家可能动手的地点,而是选择继续求助,直接向古寻问道: “大人,那墨家的人现在……” “这就得你自己查了。”古寻没有如章邯所愿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笑呵呵的让他自己琢磨去。 不过这并不是古寻在刻意为难章邯,而是他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吃饱等睡,睡醒等吃,压根没有过多关注墨家的动向。 再加上墨家这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底层的普通弟子以及农家那边的援军在今夜正式行动之前都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了解计划大概内容的只有高层,而高层自然不会轻易泄露重要情报。 流沙当然有办法搞到情报,不过因为古寻不上心,最近一直潜水的流沙自然也不会多事。 古寻就是有心帮章邯也无能为力……何况关于这一茬他也不想帮章邯。 章邯不清楚这些,以为古寻就是不想告诉他,颇为失望却也没有多做纠缠。 不管怎么说,老上司至少让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至于剩下的,他自己尽力而为就是了。 运气好,能抢个无功无过,运气不好大不了就认点罚。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的一处海崖边上。 一袭黑袍完美融入夜色的卫庄静静的杵着鲨齿,眺望着海上明月,银白的头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如水的粼光。 在他身后的山林阴影中,两道人影缓步走向他。 来人一个是张良,另一个则是阿言。 今夜注定对很多人都是个不眠之夜,他们仨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身后的动静,卫庄立刻转过身来。 张良上前先问了个好,“卫庄兄。” 阿言跟着欠身一礼,语气温和的问好道,“见过卫庄叔叔。” 卫庄冷淡的回了一句,“你们俩今晚看来很闲。” “自然是不如卫庄兄忙碌。”张良笑呵呵的接话回道,语气不阴不阳,让人觉得好像被讽刺了,又好像没有。 卫庄轻哼一声,同样语气不阴不阳的回道,“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 他今晚上是闲不住,但他忙也是因为张良出血请他出手的,不白干活。 张良依旧笑咪咪的,似乎对身外之物完全不在意,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墨家今夜给卫庄兄安排了什么差使?” 虽然卫庄是张良雇佣,虽然墨家以往都不是很乐意直接和卫庄联络,但是这一次他们很反常的主动越过了张良这一环,直接给卫庄安排了任务。 听到这个问题,卫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过身去淡淡反问道,“这个时候我还留在桑海,你觉得他们给我安排了什么差使?” 张良垂眸稍作沉思后,恍然的抬起头道,“哦……看来是让卫庄兄负责阻击桑海的援军。” 卫庄纠正道,“准确的说,他们只让我想办法拦截章邯。” 虽然卫庄很强,但指望他一个人拦截住桑海这边所有的援兵肯定不现实。 上次盖聂尝试出手阻截蒙恬和他的黄金火骑兵还得依靠一定的地形优势,再加上蒙恬个人性命为要挟呢。 而这一次桑海要是有动作,就是奔着救驾去的。 这种事你别说拿主将的性命相威胁,你就是拿主将的祖宗十八代威胁他也不敢撤兵。 墨家虽然顾忌卫庄的立场问题而不敢在关键事情上用他,但也没有把人家派去送死的意思。 所以只是让他想办法阻拦影密卫统领章邯。 这个活儿对卫庄来说,属于可以近乎完美利用到他的实力,又完全不会干扰到西乡谷道那边主战场情况的有用但不重要的任务。 “对墨家来说,这确实最适合安排给卫庄叔叔你的任务了。”阿言闻言立刻明白了班大师他们的打算,不由笑着感慨了一句。 卫庄只是冷笑,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要不是提前收了钱,他都想撂挑子了。 张良见状笑呵呵的转移话题道,“说来,影密卫最近的动向倒是让人颇为意外,那位章邯统领似乎不太积极。” 卫庄冷笑一声,“不过是害怕罢了。” 卫庄不知道章邯具体的心路历程,也不知道古寻对他的再三警告,但他还是从章邯的行为倒推出了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害怕卷进帝国内部的权力倾轧。 张良当然看的清其中的政治意味,明白卫庄话里的意思,接着话茬说道,“章邯将军暂时的蛰伏,似乎让他赶不上今夜这场好戏了。” 章邯最近的保守导致他没能成功抓住墨家一切行动的尾巴,也就不知道墨家今夜的行动地点。 而西乡谷道距离桑海的过远,等车队遇袭的消息传过来,章邯再带人赶过去,只怕……已经结束咧! 阿言闻言补充道,“他今夜如果迟迟无法锁定墨家的动向,应该很快就会想明白其中的问题。” “提前做出反应的话,想来不至于赶不及。” 张良笑意不改,看向卫庄,“如此说来,我花的钱不会白白浪费了。” 卫庄斜眸瞥了他一眼,“你过来是因为心疼钱?” “钱,自然只是小事。”张良扬眉一笑,然后说出了一个情报,“我是想告诉卫庄兄一件事。” “不久前,章邯去了将军府一趟,只怕他很快就要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这个消息对卫庄确实很有价值,他眉头抖了一下,稍作思考后直接转身离开。 张良和阿言默默旁观,没人挽留,也没人再跟卫庄搭话。 等卫庄离开后,阿言才看向张良,“张良叔叔,就算卫庄叔叔能够阻止章邯,墨家的行动只怕也不会顺利多少。” 以墨家这次的行动规模来说,章邯和影密卫能否及时赶至,实在无足轻重。 不是说章邯毫无作用,而是他无法左右胜负手。 张良含笑回道,“我们毕竟也算是墨家的盟友,无论如何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阿言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就此多言。 反正出钱的是张良,干活的是卫庄,跟她不沾半厘钱,顺嘴提一嘴就行了。 “张良叔叔今晚要去看这出戏吗?”阿言转换话题又问道。 “当然要去。”张良背起双手,一边回答,一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墨家这一次说不得要闹出天大的动静,若是错过,恐怕会抱憾终生呢。” 阿言微微一笑,迈步跟上了张良。 正如张良所说,哪怕不考虑任何利益上的因素,单纯考虑见世面这一点,今晚这场戏也不容错过,必须亲自前往,一睹为快。 ……………… 在卫庄动身和张良分别后不久,章邯也如他们预料的一样,带着影密卫的精锐主力出城了。 虽然没能从古寻那里直接搞到标准答案,但是章邯还是很快做出了自己的解答。 乍一看此时的章邯毫无头绪,根本无从解起,实际上还是有不少线索可供他分析的。 首先,他根据墨家大规模的人员调动,以及很可能存在的农家支持,外加上他们选择直接在桑海之外动手的方案,判断出了墨家到底打算做什么。 以东巡车队防护的严密程度,墨家肯定没有搞潜入刺杀的机会,再加上大规模的人手调动…… 虽然章邯觉得墨家根本就是疯了,但他必须得承认,墨家大概率是打算强攻东巡车队。 当然,以墨家的实力,哪怕再得到农家一定的支持,也不可能真的打下东巡车队,但是制造出一定的混乱后,未必没有混水摸鱼的机会。 章邯觉得自己能想到这个方向上,估计和墨家疯的差不多了,不过这确实是他能想到的可能性最大的推论。 按照这个可能性继续推测墨家的行动地点就容易多了。 大规模的伏击战,不是什么地点都能打的,可供他们选择的地点并不多。 章邯根据车队的行进速度推断出现在的大概位置,再排除掉已经被影密卫搜查过的桑海近郊区域,成功圈出一个大概范围。 然后……他也没法直接锁定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能含糊的选出几处可能的地点。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章邯派出斥候先行一步去他选定的地点确认情况,然后自己带着大部队稍落于后,一边拉近距离,一边等待前方斥候的消息。 ……………… 所有人都动起来以后,将军府内的古寻也终于享用完了他的夜宵。 吃饱喝足的他收拾掉吃完的一片狼藉之后,也离开了将军府。 而在古寻离开将军府后,一道亮白色的身影乘着月色从天而降,落在古寻身边。 “大人。” 照旧满分落地的白凤朝古寻一抱拳,“已经查到墨家的动向了,在桑海以西近百里处的一个叫西乡谷道的地方。” 古寻不慌不忙的问道,“东巡车队还有多久进入墨家的伏击范围?” “大概……”白凤稍一沉吟,估算了一下,“子时末到丑时初之间。” 古寻点点头,“那时间还算富裕。” 他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问了时间,现在是子时正一刻,距离子时末还有两刻钟,大约半个小时。 对于其他人不够用,但对古寻来说绰绰有余了。 对于有宝鸽鸽当坐骑的白凤来说时间也还算充裕。 “那……” “我自己过去,你……今晚随意吧。”古寻打断白凤,随口吩咐了一句。 然后就先行一步,整个人倏然消失。 白凤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完全发现不了古寻的去向后,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对于自己的战斗力,白凤这些年已经看开,放眼天下算是高手,但也仅此而已。 他平日接触的、听说的各家各派的高手太多了,尤其是他们流沙自己人,以及死敌罗网那边,高手更是层出不穷。 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强了。 不过在轻功上,白凤始终保持着极大的自信。 他或许不是天下第一轻功高手,但如果他不是,那别人也不可能是——这并不是病句。 这么说是因为白凤墨鸦盗跖这几个人的轻功水平太接近,很难说谁比谁强。 所以他们要么都是轻功第一,要么都不是。 后来白凤知道他确实不是天下第一轻功高手,因为古寻的轻功比他,比墨鸦,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他都不是追不上古寻的程度,而是根本就看不见古寻。 这残酷的现实让性情高傲的白凤多少有些emo,这么多年也一直想要拉近和古寻之间的差距。 可惜不管他多努力,始终还是根本连古寻的身影都看不清…… 惯例在心中感慨一番后,白凤也没有多逗留,翻身一跃直冲云霄,然后被白凤凰接住,乘鸟而去,直奔西乡谷道。 他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既然古寻没有其他任务安排,今夜这场大戏他当然不能错过。 ……………… 随着各方行动,其余的诸多反秦势力,乃至并不明确反秦的组织,都开始蠢蠢欲动。 其中绝大多数势力并不清楚墨家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桑海平静氛围下的暗流涌动他们肯定能感受到。 这让他们为了或是自保,或是搞事,又或是浑水摸鱼,火中取栗……等等理由,有些按捺不住。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今夜的桑海,格外热闹。 在这一团混乱中,东巡车队以一无所知的姿态终于要走进墨家的埋伏圈了。 皇帝车架中,嬴政有些烦心的放下了手中的奏疏,深吸一口气后闭目沉气。 不知道怎么,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绪紊乱,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难不成是熬夜熬得太厉害了? 嬴政觉得和自己熬夜没有关系,但是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今晚就到此为止,早点休息为好。 就在嬴政要吩咐赵高伺候自己休息的时候,骚乱开始了。 西乡谷道名为谷道,但和几乎一线天的函谷道并不一样,整体来说还算宽敞,至少足够东巡车队保持原有阵型通过。 而且道路两侧的山壁不算高,很多地方坡度也很平缓,甚至还有一些岔路。 这种地方谈不上是什么打伏击的绝佳之地,却也足够用了。 只要挑选一段不存在岔路的道路,安排足够的人手堵住前后两端,被困在中间的人想要突围绝不容易。 而高渐离和大铁锤率领的先头部队,要的就是堵住车队,并不惜一切代价拖住车队两刻钟左右,并确保嬴政不会逃掉。(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青龙(五)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章邯第一时间没有独自分析墨家可能动手的地点,而是选择继续求助,直接向古寻问道: “大人,那墨家的人现在……” “这就得你自己查了。”古寻没有如章邯所愿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笑呵呵的让他自己琢磨去。 不过这并不是古寻在刻意为难章邯,而是他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吃饱等睡,睡醒等吃,压根没有过多关注墨家的动向。 再加上墨家这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底层的普通弟子以及农家那边的援军在今夜正式行动之前都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了解计划大概内容的只有高层,而高层自然不会轻易泄露重要情报。 流沙当然有办法搞到情报,不过因为古寻不上心,最近一直潜水的流沙自然也不会多事。 古寻就是有心帮章邯也无能为力……何况关于这一茬他也不想帮章邯。 章邯不清楚这些,以为古寻就是不想告诉他,颇为失望却也没有多做纠缠。 不管怎么说,老上司至少让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至于剩下的,他自己尽力而为就是了。 运气好,能抢个无功无过,运气不好大不了就认点罚。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的一处海崖边上。 一袭黑袍完美融入夜色的卫庄静静的杵着鲨齿,眺望着海上明月,银白的头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如水的粼光。 在他身后的山林阴影中,两道人影缓步走向他。 来人一个是张良,另一个则是阿言。 今夜注定对很多人都是个不眠之夜,他们仨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身后的动静,卫庄立刻转过身来。 张良上前先问了个好,“卫庄兄。” 阿言跟着欠身一礼,语气温和的问好道,“见过卫庄叔叔。” 卫庄冷淡的回了一句,“你们俩今晚看来很闲。” “自然是不如卫庄兄忙碌。”张良笑呵呵的接话回道,语气不阴不阳,让人觉得好像被讽刺了,又好像没有。 卫庄轻哼一声,同样语气不阴不阳的回道,“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 他今晚上是闲不住,但他忙也是因为张良出血请他出手的,不白干活。 张良依旧笑咪咪的,似乎对身外之物完全不在意,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墨家今夜给卫庄兄安排了什么差使?” 虽然卫庄是张良雇佣,虽然墨家以往都不是很乐意直接和卫庄联络,但是这一次他们很反常的主动越过了张良这一环,直接给卫庄安排了任务。 听到这个问题,卫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过身去淡淡反问道,“这个时候我还留在桑海,你觉得他们给我安排了什么差使?” 张良垂眸稍作沉思后,恍然的抬起头道,“哦……看来是让卫庄兄负责阻击桑海的援军。” 卫庄纠正道,“准确的说,他们只让我想办法拦截章邯。” 虽然卫庄很强,但指望他一个人拦截住桑海这边所有的援兵肯定不现实。 上次盖聂尝试出手阻截蒙恬和他的黄金火骑兵还得依靠一定的地形优势,再加上蒙恬个人性命为要挟呢。 而这一次桑海要是有动作,就是奔着救驾去的。 这种事你别说拿主将的性命相威胁,你就是拿主将的祖宗十八代威胁他也不敢撤兵。 墨家虽然顾忌卫庄的立场问题而不敢在关键事情上用他,但也没有把人家派去送死的意思。 所以只是让他想办法阻拦影密卫统领章邯。 这个活儿对卫庄来说,属于可以近乎完美利用到他的实力,又完全不会干扰到西乡谷道那边主战场情况的有用但不重要的任务。 “对墨家来说,这确实最适合安排给卫庄叔叔你的任务了。”阿言闻言立刻明白了班大师他们的打算,不由笑着感慨了一句。 卫庄只是冷笑,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要不是提前收了钱,他都想撂挑子了。 张良见状笑呵呵的转移话题道,“说来,影密卫最近的动向倒是让人颇为意外。” 章邯第一时间没有独自分析墨家可能动手的地点,而是选择继续求助,直接向古寻问道: “大人,那墨家的人现在……” “这就得你自己查了。”古寻没有如章邯所愿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笑呵呵的让他自己琢磨去。 不过这并不是古寻在刻意为难章邯,而是他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吃饱等睡,睡醒等吃,压根没有过多关注墨家的动向。 再加上墨家这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底层的普通弟子以及农家那边的援军在今夜正式行动之前都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了解计划大概内容的只有高层,而高层自然不会轻易泄露重要情报。 流沙当然有办法搞到情报,不过因为古寻不上心,最近一直潜水的流沙自然也不会多事。 古寻就是有心帮章邯也无能为力……何况关于这一茬他也不想帮章邯。 章邯不清楚这些,以为古寻就是不想告诉他,颇为失望却也没有多做纠缠。 不管怎么说,老上司至少让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至于剩下的,他自己尽力而为就是了。 运气好,能抢个无功无过,运气不好大不了就认点罚。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的一处海崖边上。 一袭黑袍完美融入夜色的卫庄静静的杵着鲨齿,眺望着海上明月,银白的头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如水的粼光。 在他身后的山林阴影中,两道人影缓步走向他。 来人一个是张良,另一个则是阿言。 今夜注定对很多人都是个不眠之夜,他们仨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身后的动静,卫庄立刻转过身来。 张良上前先问了个好,“卫庄兄。” 阿言跟着欠身一礼,语气温和的问好道,“见过卫庄叔叔。” 卫庄冷淡的回了一句,“你们俩今晚看来很闲。” “自然是不如卫庄兄忙碌。”张良笑呵呵的接话回道,语气不阴不阳,让人觉得好像被讽刺了,又好像没有。 卫庄轻哼一声,同样语气不阴不阳的回道,“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 他今晚上是闲不住,但他忙也是因为张良出血请他出手的,不白干活。 张良依旧笑咪咪的,似乎对身外之物完全不在意,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墨家今夜给卫庄兄安排了什么差使?” 虽然卫庄是张良雇佣,虽然墨家以往都不是很乐意直接和卫庄联络,但是这一次他们很反常的主动越过了张良这一环,直接给卫庄安排了任务。 听到这个问题,卫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过身去淡淡反问道,“这个时候我还留在桑海,你觉得他们给我安排了什么差使?” 张良垂眸稍作沉思后,恍然的抬起头道,“哦……看来是让卫庄兄负责阻击桑海的援军。” 卫庄纠正道,“准确的说,他们只让我想办法拦截章邯。” 虽然卫庄很强,但指望他一个人拦截住桑海这边所有的援兵肯定不现实。 上次盖聂尝试出手阻截蒙恬和他的黄金火骑兵还得依靠一定的地形优势,再加上蒙恬个人性命为要挟呢。 而这一次桑海要是有动作,就是奔着救驾去的。 这种事你别说拿主将的性命相威胁,你就是拿主将的祖宗十八代威胁他也不敢撤兵。 墨家虽然顾忌卫庄的立场问题而不敢在关键事情上用他,但也没有把人家派去送死的意思。 所以只是让他想办法阻拦影密卫统领章邯。 这个活儿对卫庄来说,属于可以近乎完美利用到他的实力,又完全不会干扰到西乡谷道那边主战场情况的有用但不重要的任务。 “对墨家来说,这确实最适合安排给卫庄叔叔你的任务了。”阿言闻言立刻明白了班大师他们的打算,不由笑着感慨了一句。 卫庄只是冷笑,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要不是提前收了钱,他都想撂挑子了。 张良见状笑呵呵的转移话题道,“说来,影密卫最近的动向倒是让人颇为意外。” 章邯第一时间没有独自分析墨家可能动手的地点,而是选择继续求助,直接向古寻问道: “大人,那墨家的人现在……” “这就得你自己查了。”古寻没有如章邯所愿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笑呵呵的让他自己琢磨去。 不过这并不是古寻在刻意为难章邯,而是他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吃饱等睡,睡醒等吃,压根没有过多关注墨家的动向。 再加上墨家这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底层的普通弟子以及农家那边的援军在今夜正式行动之前都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了解计划大概内容的只有高层,而高层自然不会轻易泄露重要情报。 流沙当然有办法搞到情报,不过因为古寻不上心,最近一直潜水的流沙自然也不会多事。 古寻就是有心帮章邯也无能为力……何况关于这一茬他也不想帮章邯。 章邯不清楚这些,以为古寻就是不想告诉他,颇为失望却也没有多做纠缠。 不管怎么说,老上司至少让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至于剩下的,他自己尽力而为就是了。 运气好,能抢个无功无过,运气不好大不了就认点罚。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的一处海崖边上。 一袭黑袍完美融入夜色的卫庄静静的杵着鲨齿,眺望着海上明月,银白的头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如水的粼光。 在他身后的山林阴影中,两道人影缓步走向他。 来人一个是张良,另一个则是阿言。 今夜注定对很多人都是个不眠之夜,他们仨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身后的动静,卫庄立刻转过身来。 张良上前先问了个好,“卫庄兄。” 阿言跟着欠身一礼,语气温和的问好道,“见过卫庄叔叔。” 卫庄冷淡的回了一句,“你们俩今晚看来很闲。” “自然是不如卫庄兄忙碌。”张良笑呵呵的接话回道,语气不阴不阳,让人觉得好像被讽刺了,又好像没有。 卫庄轻哼一声,同样语气不阴不阳的回道,“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 他今晚上是闲不住,但他忙也是因为张良出血请他出手的,不白干活。 张良依旧笑咪咪的,似乎对身外之物完全不在意,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墨家今夜给卫庄兄安排了什么差使?” 虽然卫庄是张良雇佣,虽然墨家以往都不是很乐意直接和卫庄联络,但是这一次他们很反常的主动越过了张良这一环,直接给卫庄安排了任务。 听到这个问题,卫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过身去淡淡反问道,“这个时候我还留在桑海,你觉得他们给我安排了什么差使?” 张良垂眸稍作沉思后,恍然的抬起头道,“哦……看来是让卫庄兄负责阻击桑海的援军。” 卫庄纠正道,“准确的说,他们只让我想办法拦截章邯。” 虽然卫庄很强,但指望他一个人拦截住桑海这边所有的援兵肯定不现实。 上次盖聂尝试出手阻截蒙恬和他的黄金火骑兵还得依靠一定的地形优势,再加上蒙恬个人性命为要挟呢。 而这一次桑海要是有动作,就是奔着救驾去的。 这种事你别说拿主将的性命相威胁,你就是拿主将的祖宗十八代威胁他也不敢撤兵。 墨家虽然顾忌卫庄的立场问题而不敢在关键事情上用他,但也没有把人家派去送死的意思。 所以只是让他想办法阻拦影密卫统领章邯。 这个活儿对卫庄来说,属于可以近乎完美利用到他的实力,又完全不会干扰到西乡谷道那边主战场情况的有用但不重要的任务。 “对墨家来说,这确实最适合安排给卫庄叔叔你的任务了。”阿言闻言立刻明白了班大师他们的打算,不由笑着感慨了一句。 卫庄只是冷笑,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要不是提前收了钱,他都想撂挑子了。 张良见状笑呵呵的转移话题道,“说来,影密卫最近的动向倒是让人颇为意外。”(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青龙(六)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此时,高渐离和大铁锤正同时率领一群墨家弟子,总计大概四五百人,从道路两端对东巡车队发动攻击。 他们一开始行动,保护车队的禁军卫队就察觉到了动静,并第一时间做出了示警。 车队的前后两端同时升起了示警的烟花信号。 这代表只有车队前后遭受了攻击,而车队内部并未潜入敌人。 这也是高渐离他们故意的。 分润一部分人手潜入车队内部捣乱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但是以他们现在的人手,这么做最多只是让车队更混乱,意义不大。 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牵制车队,过份的制造混乱可能会让嬴政的护卫做出过激的反应,带着皇帝单独强行突围。 以高渐离他们现在的人手,大概率是拦不住的。 而只保持现在的外围攻势,会让车队选择更为保守的防守方案。 也就是固守阵地,对外求援。 东巡车队队伍规模过大,需要严密保护的重要人物超过百人,就算车队随行足有数千人的禁军卫队,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重要人物快速撤离。 除非袭击的人实力过强,有威胁到整个车队的可能,否则固守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同时,求援的信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分别送往附近的所有城镇,以及地方驻军。 而这一带距离相对最近,又有足够援军的地方,就是桑海城。 随着墨家正式行动,或许真是老天爷也在配合他们的行动,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天气开始迅速恶化。 阴沉的乌云汇聚,将天上的星月光辉尽数遮蔽。 西乡谷道内,火光冲天,几乎照亮半边天。 车队核心,嬴政的座驾内。 至今还没有人过来通知嬴政发生了什么。 倒不是他们忘了还有个皇帝,而是按照规矩这个时候就不能主动寻找皇帝。 皇帝具体在哪驾马车里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万一他们被有心人盯住,很容暴露皇帝的下落。 虽然没人来告诉嬴政发生了什么,不过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答案了。 能让车队整个停滞下来,还发生骚动,要么就是遭遇了伏击,要么就是遭遇了天灾。 以现在这点动静来说,地震之类的天灾肯定不可能,那就只可能是有人攻击了东巡车队。 对此,嬴政并未动怒。 他的心情很复杂……有恼火,但更多的是迷惑,落寞,以及惶恐和迫切。 恼火自不必说,谁被刺杀都不会开心。 迷惑是因为他好奇这些袭击者是吃了龙胆吗? 在峄山上刺杀他也就算了,现在他位于东巡车队的最中心,在数千最精锐的禁军卫队的保护下,他们还敢来? 至于落寞……如此严密的保护下,还有人敢刺杀他,这种情况让嬴政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始皇帝的威名是不是真的开始衰落了。 嬴政最恐惧的事就是失去权力,失去权威,失去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失去这些东西了。 这自然让他心中不免有些戚然。 甚至他觉得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别人知道他会死,并且他真的快要死了。 所以他也惶恐,惶恐于自己有可能失去权力,更惶恐于自己会死。 最后那抹迫切,毫无疑问就是针对东皇太一给他的许诺的。 如此复杂的情绪冲击下,嬴政的表情多少有些失控,无比了解皇帝性格的赵高基本可以看穿七七八八。 不过此时的他却一眼都不敢多看,而是赶紧匍匐跪地,向皇帝请罪。 虽然这场袭击他早就知道,甚至本人还在其中推了一把,但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暴露半分。 为了尽可能降低时候被皇帝迁怒的可能,这个时候他必须赶紧主动背锅。 因此跪在地上,上半身整个扑在地板上的赵高并不能观察到嬴政的情绪起伏。 不过他倒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政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反而不太愤怒。 不过这种事就不是他现在该关注的重点了。 嬴政瞥了一眼地上跪好的赵高,也没有迁怒他的意思,语气冷淡的吩咐道: “去处理吧。” 此时,高渐离和大铁锤正同时率领一群墨家弟子,总计大概四五百人,从道路两端对东巡车队发动攻击。 他们一开始行动,保护车队的禁军卫队就察觉到了动静,并第一时间做出了示警。 车队的前后两端同时升起了示警的烟花信号。 这代表只有车队前后遭受了攻击,而车队内部并未潜入敌人。 这也是高渐离他们故意的。 分润一部分人手潜入车队内部捣乱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但是以他们现在的人手,这么做最多只是让车队更混乱,意义不大。 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牵制车队,过分的制造混乱可能会让嬴政的护卫做出过激的反应,带着皇帝单独强行突围。 以高渐离他们现在的人手,大概率是拦不住的。 而只保持现在的外围攻势,会让车队选择更为保守的防守方案。 也就是固守阵地,对外求援。 东巡车队队伍规模过大,需要严密保护的重要人物超过百人,就算车队随行足有数千人的禁军卫队,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重要人物快速撤离。 除非袭击的人实力过强,有威胁到整个车队的可能,否则固守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同时,求援的信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分别送往附近的所有城镇,以及地方驻军。 而这一带距离相对最近,又有足够援军的地方,就是桑海城。 随着墨家正式行动,或许真是老天爷也在配合他们的行动,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天气开始迅速恶化。 阴沉的乌云汇聚,将天上的星月光辉尽数遮蔽。 西乡谷道内,火光冲天,几乎照亮半边天。 车队核心,嬴政的座驾内。 至今还没有人过来通知嬴政发生了什么。 倒不是他们忘了还有个皇帝,而是按照规矩这个时候就不能主动寻找皇帝。 皇帝具体在哪驾马车里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万一他们被有心人盯住,很容暴露皇帝的下落。 虽然没人来告诉嬴政发生了什么,不过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答案了。 能让车队整个停滞下来,还发生骚动,要么就是遭遇了伏击,要么就是遭遇了天灾。 以现在这点动静来说,地震之类的天灾肯定不可能,那就只可能是有人攻击了东巡车队。 对此,嬴政并未动怒。 他的心情很复杂……有恼火,但更多的是迷惑,落寞,以及惶恐和迫切。 恼火自不必说,谁被刺杀都不会开心。 迷惑是因为他好奇这些袭击者是吃了龙胆吗? 在峄山上刺杀他也就算了,现在他位于东巡车队的最中心,在数千最精锐的禁军卫队的保护下,他们还敢来? 至于落寞……如此严密的保护下,还有人敢刺杀他,这种情况让嬴政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始皇帝的威名是不是真的开始衰落了。 嬴政最恐惧的事就是失去权力,失去权威,失去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失去这些东西了。 这自然让他心中不免有些戚然。 甚至他觉得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别人知道他会死,并且他真的快要死了。 所以他也惶恐,惶恐于自己有可能失去权力,更惶恐于自己会死。 最后那抹迫切,毫无疑问就是针对东皇太一给他的许诺的。 如此复杂的情绪冲击下,嬴政的表情多少有些失控,无比了解皇帝性格的赵高基本可以看穿七七八八。 不过此时的他却一眼都不敢多看,而是赶紧匍匐跪地,向皇帝请罪。 虽然这场袭击他早就知道,甚至本人还在其中推了一把,但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暴露半分。 为了尽可能降低时候被皇帝迁怒的可能,这个时候他必须赶紧主动背锅。 因此跪在地上,上半身整个扑在地板上的赵高并不能观察到嬴政的情绪起伏。 不过他倒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政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反而不太愤怒。 不过这种事就不是他现在该关注的重点了。 嬴政瞥了一眼地上跪好的赵高,也没有迁怒他的意思,语气冷淡的吩咐道: “去处理吧。” 此时,高渐离和大铁锤正同时率领一群墨家弟子,总计大概四五百人,从道路两端对东巡车队发动攻击。 他们一开始行动,保护车队的禁军卫队就察觉到了动静,并第一时间做出了示警。 车队的前后两端同时升起了示警的烟花信号。 这代表只有车队前后遭受了攻击,而车队内部并未潜入敌人。 这也是高渐离他们故意的。 分润一部分人手潜入车队内部捣乱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但是以他们现在的人手,这么做最多只是让车队更混乱,意义不大。 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牵制车队,过分的制造混乱可能会让嬴政的护卫做出过激的反应,带着皇帝单独强行突围。 以高渐离他们现在的人手,大概率是拦不住的。 而只保持现在的外围攻势,会让车队选择更为保守的防守方案。 也就是固守阵地,对外求援。 东巡车队队伍规模过大,需要严密保护的重要人物超过百人,就算车队随行足有数千人的禁军卫队,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重要人物快速撤离。 除非袭击的人实力过强,有威胁到整个车队的可能,否则固守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同时,求援的信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分别送往附近的所有城镇,以及地方驻军。 而这一带距离相对最近,又有足够援军的地方,就是桑海城。 随着墨家正式行动,或许真是老天爷也在配合他们的行动,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天气开始迅速恶化。 阴沉的乌云汇聚,将天上的星月光辉尽数遮蔽。 西乡谷道内,火光冲天,几乎照亮半边天。 车队核心,嬴政的座驾内。 至今还没有人过来通知嬴政发生了什么。 倒不是他们忘了还有个皇帝,而是按照规矩这个时候就不能主动寻找皇帝。 皇帝具体在哪驾马车里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万一他们被有心人盯住,很容暴露皇帝的下落。 虽然没人来告诉嬴政发生了什么,不过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答案了。 能让车队整个停滞下来,还发生骚动,要么就是遭遇了伏击,要么就是遭遇了天灾。 以现在这点动静来说,地震之类的天灾肯定不可能,那就只可能是有人攻击了东巡车队。 对此,嬴政并未动怒。 他的心情很复杂……有恼火,但更多的是迷惑,落寞,以及惶恐和迫切。 恼火自不必说,谁被刺杀都不会开心。 迷惑是因为他好奇这些袭击者是吃了龙胆吗? 在峄山上刺杀他也就算了,现在他位于东巡车队的最中心,在数千最精锐的禁军卫队的保护下,他们还敢来? 至于落寞……如此严密的保护下,还有人敢刺杀他,这种情况让嬴政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始皇帝的威名是不是真的开始衰落了。 嬴政最恐惧的事就是失去权力,失去权威,失去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失去这些东西了。 这自然让他心中不免有些戚然。 甚至他觉得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别人知道他会死,并且他真的快要死了。 所以他也惶恐,惶恐于自己有可能失去权力,更惶恐于自己会死。 最后那抹迫切,毫无疑问就是针对东皇太一给他的许诺的。 如此复杂的情绪冲击下,嬴政的表情多少有些失控,无比了解皇帝性格的赵高基本可以看穿七七八八。 不过此时的他却一眼都不敢多看,而是赶紧匍匐跪地,向皇帝请罪。 虽然这场袭击他早就知道,甚至本人还在其中推了一把,但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暴露半分。 为了尽可能降低时候被皇帝迁怒的可能,这个时候他必须赶紧主动背锅。 因此跪在地上,上半身整个扑在地板上的赵高并不能观察到嬴政的情绪起伏。 不过他倒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政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反而不太愤怒。 不过这种事就不是他现在该关注的重点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青龙(七)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章邯第一时间没有独自分析墨家可能动手的地点,而是选择继续求助,直接向古寻问道: “大人,那墨家的人现在……” “这就得你自己查了。”古寻没有如章邯所愿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笑呵呵的让他自己琢磨去。 不过这并不是古寻在刻意为难章邯,而是他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吃饱等睡,睡醒等吃,压根没有过多墨家的动向。 再加上墨家这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底层的普通弟子以及农家那边的援军在今夜正式行动之前都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了解计划大概内容的只有高层,而高层自然不会轻易泄露重要情报。 流沙当然有办法搞到情报,不过因为古寻不上心,最近一直潜水的流沙自然也不会多事。 古寻就是有心帮章邯也无能为力……何况关于这一茬他也不想帮章邯。 章邯不清楚这些,以为古寻就是不想告诉他,颇为失望却也没有多做纠缠。 不管怎么说,老上司至少让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至于剩下的,他自己尽力而为就是了。 运气好,能抢个无功无过,运气不好大不了就认点罚。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的一处海崖边上。 一袭黑袍完美融入夜色的卫庄静静的杵着鲨齿,眺望着海上明月,银白的头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如水的粼光。 在他身后的山林阴影中,两道人影缓步走向他。 来人一个是张良,另一个则是阿言。 今夜注定对很多人都是个不眠之夜,他们仨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身后的动静,卫庄立刻转过身来。 张良上前先问了个好,“卫庄兄。” 阿言跟着欠身一礼,语气温和的问好道,“见过卫庄叔叔。” 卫庄冷淡的回了一句,“你们俩今晚看来很闲。” “自然是不如卫庄兄忙碌。”张良笑呵呵的接话回道,语气不阴不阳,让人觉得好像被讽刺了,又好像没有。 卫庄轻哼一声,同样语气不阴不阳的回道,“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 他今晚上是闲不住,但他忙也是因为张良出血请他出手的,不白干活。 张良依旧笑咪咪的,似乎对身外之物完全不在意,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墨家今夜给卫庄兄安排了什么差使?” 虽然卫庄是张良雇佣,虽然墨家以往都不是很乐意直接和卫庄联络,但是这一次他们很反常的主动越过了张良这一环,直接给卫庄安排了任务。 听到这个问题,卫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过身去淡淡反问道,“这个时候我还留在桑海,你觉得他们给我安排了什么差使?” 张良垂眸稍作沉思后,恍然的抬起头道,“哦……看来是让卫庄兄负责阻击桑海的援军。” 卫庄纠正道,“准确的说,他们只让我想办法拦截章邯。” 虽然卫庄很强,但指望他一个人拦截住桑海这边所有的援兵肯定不现实。 上次盖聂尝试出手阻截蒙恬和他的黄金火骑兵还得依靠一定的地形优势,再加上蒙恬个人性命为要挟呢。 而这一次桑海要是有动作,就是奔着救驾去的。 这种事你别说拿主将的性命相威胁,你就是拿主将的祖宗十八代威胁他也不敢撤兵。 墨家虽然顾忌卫庄的立场问题而不敢在关键事情上用他,但也没有把人家派去送死的意思。 所以只是让他想办法阻拦影密卫统领章邯。 这个活儿对卫庄来说,属于可以近乎完美利用到他的实力,又完全不会干扰到西乡谷道那边主战场情况的有用但不重要的任务。 “对墨家来说,这确实最适合安排给卫庄叔叔你的任务了。”阿言闻言立刻明白了班大师他们的打算,不由笑着感慨了一句。 卫庄只是冷笑,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要不是提前收了钱,他都想撂挑子了。 张良见状笑呵呵的转移话题道,“说来,影密卫最近的动向倒是让人颇为意外。” 章邯第一时间没有独自分析墨家可能动手的地点,而是选择继续求助,直接向古寻问道: “大人,那墨家的人现在……” “这就得你自己查了。”古寻没有如章邯所愿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笑呵呵的让他自己琢磨去。 不过这并不是古寻在刻意为难章邯,而是他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吃饱等睡,睡醒等吃,压根没有过多墨家的动向。 再加上墨家这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底层的普通弟子以及农家那边的援军在今夜正式行动之前都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了解计划大概内容的只有高层,而高层自然不会轻易泄露重要情报。 流沙当然有办法搞到情报,不过因为古寻不上心,最近一直潜水的流沙自然也不会多事。 古寻就是有心帮章邯也无能为力……何况关于这一茬他也不想帮章邯。 章邯不清楚这些,以为古寻就是不想告诉他,颇为失望却也没有多做纠缠。 不管怎么说,老上司至少让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至于剩下的,他自己尽力而为就是了。 运气好,能抢个无功无过,运气不好大不了就认点罚。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的一处海崖边上。 一袭黑袍完美融入夜色的卫庄静静的杵着鲨齿,眺望着海上明月,银白的头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如水的粼光。 在他身后的山林阴影中,两道人影缓步走向他。 来人一个是张良,另一个则是阿言。 今夜注定对很多人都是个不眠之夜,他们仨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身后的动静,卫庄立刻转过身来。 张良上前先问了个好,“卫庄兄。” 阿言跟着欠身一礼,语气温和的问好道,“见过卫庄叔叔。” 卫庄冷淡的回了一句,“你们俩今晚看来很闲。” “自然是不如卫庄兄忙碌。”张良笑呵呵的接话回道,语气不阴不阳,让人觉得好像被讽刺了,又好像没有。 卫庄轻哼一声,同样语气不阴不阳的回道,“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 他今晚上是闲不住,但他忙也是因为张良出血请他出手的,不白干活。 张良依旧笑咪咪的,似乎对身外之物完全不在意,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墨家今夜给卫庄兄安排了什么差使?” 虽然卫庄是张良雇佣,虽然墨家以往都不是很乐意直接和卫庄联络,但是这一次他们很反常的主动越过了张良这一环,直接给卫庄安排了任务。 听到这个问题,卫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过身去淡淡反问道,“这个时候我还留在桑海,你觉得他们给我安排了什么差使?” 张良垂眸稍作沉思后,恍然的抬起头道,“哦……看来是让卫庄兄负责阻击桑海的援军。” 卫庄纠正道,“准确的说,他们只让我想办法拦截章邯。” 虽然卫庄很强,但指望他一个人拦截住桑海这边所有的援兵肯定不现实。 上次盖聂尝试出手阻截蒙恬和他的黄金火骑兵还得依靠一定的地形优势,再加上蒙恬个人性命为要挟呢。 而这一次桑海要是有动作,就是奔着救驾去的。 这种事你别说拿主将的性命相威胁,你就是拿主将的祖宗十八代威胁他也不敢撤兵。 墨家虽然顾忌卫庄的立场问题而不敢在关键事情上用他,但也没有把人家派去送死的意思。 所以只是让他想办法阻拦影密卫统领章邯。 这个活儿对卫庄来说,属于可以近乎完美利用到他的实力,又完全不会干扰到西乡谷道那边主战场情况的有用但不重要的任务。 “对墨家来说,这确实最适合安排给卫庄叔叔你的任务了。”阿言闻言立刻明白了班大师他们的打算,不由笑着感慨了一句。 卫庄只是冷笑,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要不是提前收了钱,他都想撂挑子了。 张良见状笑呵呵的转移话题道,“说来,影密卫最近的动向倒是让人颇为意外。” 章邯第一时间没有独自分析墨家可能动手的地点,而是选择继续求助,直接向古寻问道: “大人,那墨家的人现在……” “这就得你自己查了。”古寻没有如章邯所愿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笑呵呵的让他自己琢磨去。 不过这并不是古寻在刻意为难章邯,而是他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吃饱等睡,睡醒等吃,压根没有过多墨家的动向。 再加上墨家这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底层的普通弟子以及农家那边的援军在今夜正式行动之前都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了解计划大概内容的只有高层,而高层自然不会轻易泄露重要情报。 流沙当然有办法搞到情报,不过因为古寻不上心,最近一直潜水的流沙自然也不会多事。 古寻就是有心帮章邯也无能为力……何况关于这一茬他也不想帮章邯。 章邯不清楚这些,以为古寻就是不想告诉他,颇为失望却也没有多做纠缠。 不管怎么说,老上司至少让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至于剩下的,他自己尽力而为就是了。 运气好,能抢个无功无过,运气不好大不了就认点罚。 ……………… 与此同时,桑海城郊的一处海崖边上。 一袭黑袍完美融入夜色的卫庄静静的杵着鲨齿,眺望着海上明月,银白的头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如水的粼光。 在他身后的山林阴影中,两道人影缓步走向他。 来人一个是张良,另一个则是阿言。 今夜注定对很多人都是个不眠之夜,他们仨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身后的动静,卫庄立刻转过身来。 张良上前先问了个好,“卫庄兄。” 阿言跟着欠身一礼,语气温和的问好道,“见过卫庄叔叔。” 卫庄冷淡的回了一句,“你们俩今晚看来很闲。” “自然是不如卫庄兄忙碌。”张良笑呵呵的接话回道,语气不阴不阳,让人觉得好像被讽刺了,又好像没有。 卫庄轻哼一声,同样语气不阴不阳的回道,“拿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 他今晚上是闲不住,但他忙也是因为张良出血请他出手的,不白干活。 张良依旧笑咪咪的,似乎对身外之物完全不在意,转而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墨家今夜给卫庄兄安排了什么差使?” 虽然卫庄是张良雇佣,虽然墨家以往都不是很乐意直接和卫庄联络,但是这一次他们很反常的主动越过了张良这一环,直接给卫庄安排了任务。 听到这个问题,卫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转过身去淡淡反问道,“这个时候我还留在桑海,你觉得他们给我安排了什么差使?” 张良垂眸稍作沉思后,恍然的抬起头道,“哦……看来是让卫庄兄负责阻击桑海的援军。” 卫庄纠正道,“准确的说,他们只让我想办法拦截章邯。” 虽然卫庄很强,但指望他一个人拦截住桑海这边所有的援兵肯定不现实。 上次盖聂尝试出手阻截蒙恬和他的黄金火骑兵还得依靠一定的地形优势,再加上蒙恬个人性命为要挟呢。 而这一次桑海要是有动作,就是奔着救驾去的。 这种事你别说拿主将的性命相威胁,你就是拿主将的祖宗十八代威胁他也不敢撤兵。 墨家虽然顾忌卫庄的立场问题而不敢在关键事情上用他,但也没有把人家派去送死的意思。 所以只是让他想办法阻拦影密卫统领章邯。 这个活儿对卫庄来说,属于可以近乎完美利用到他的实力,又完全不会干扰到西乡谷道那边主战场情况的有用但不重要的任务。 “对墨家来说,这确实最适合安排给卫庄叔叔你的任务了。”阿言闻言立刻明白了班大师他们的打算,不由笑着感慨了一句。 卫庄只是冷笑,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要不是提前收了钱,他都想撂挑子了。 张良见状笑呵呵的转移话题道,“说来,影密卫最近的动向倒是让人颇为意外。”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青龙(八) 显然,在这个尊贵的皇帝陛下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刻,流沙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不过倒不是古寻把典庆调过来的,而是长公子扶苏。 他得知墨家在酝酿实施青龙计划后,虽然知道自己的老实应该不会让自己的亲爹出事,却还是特意让典庆将芈家姐妹安置好,赶到车队护卫在嬴政左右。 当然,说起来这事发生的很早,实际上典庆加入车队也就这两天的事。 要是路上多耽误耽误,今夜的事他估计都参与不上了。 而嬴政虽然放逐了自己的长子,但扶苏的孝心他倒没有拒绝,允许典庆临时充当自己的护卫。 今晚的乱象出现以后没多久,嬴政就在典庆的暗中保护下转移到了这里。 这里位于车队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也没有额外安排守卫力量。 除了负责贴身保护的典庆,就只有十个同样被公子扶苏秘密调拨过来的的影密卫隐藏在周围警戒——当然,还有禁军卫队对车队的常规性保护。 而且知情人也极为有限。 完全了解个中内情的只有嬴政这个当事人,以及典庆这个贴身护卫。 赵高知道嬴政被典庆转移,却不知道典庆把人转移到哪儿了——他当然是想知道的,可惜典庆可能卖车队里任何人面子,惟独不会给他这个罗网领袖面子。 外面的影密卫只知道自己在保护人,却不知道保护的其实是皇帝。 正常情况下,刺杀者绝对不可能知道嬴政藏在这里。 而车队虽然越发骚乱,但帝国一方真正受到伤害的人并不多。 禁军卫队只是阵势乱了,不是死了,依旧结成小股将所有车队随行人员保护了起来。 嬴政只需要再躲上一时半刻,骚乱自会平息。 对从理论上来说,现在的情势对嬴政绝对有利,不过车厢内的气氛并不算好,反而有些僵硬。 即使遭遇刺杀,即使车队陷入了混乱,嬴政依旧沉住了气,哪怕在这个时候依旧不忘处理政务。 也可能是没别的事可干,与其发呆浪费时间,不如继续忙正事。 典庆坐在下首,身体尽可能蜷缩着以减少空间占用,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这其实和他平日的风格并不相像。 典庆虽然少言寡语,看起来彷佛社恐自闭人士,实际上性格很温和,身上散发的也都是平和的气息……只要能忽视掉他极具压迫性的外观,就能感受到这个大块头的和气。 但此时的典庆摆明了生人勿近,恨不得让所有人绕着自己走。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不喜欢嬴政。 对于山东六国的人而言,嬴政或许可能不被讨厌,但一定不会被喜欢。 换句话说,基本没几个人看嬴政顺眼。 典庆对嬴政的态度更是堪称敌视。 如果不是扶苏亲自来信,以请求的低姿态让他出手,典庆八成不愿意来给嬴政当护卫。 如此一来,他对嬴政自然没什么和气,整个人看着甚至像个刺客。 嬴政能察觉到典庆对自己的排斥,也知道典庆为什么对他态度不善,不过他也懒得计较。 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儿子派来的人,也算是一片孝心,如无必要嬴政不会动他。 况且典庆是流沙的人,本就在不久前和古寻发生过争执的嬴政无意进一步激化双方的矛盾。 只要典庆保持沉默,别正面挑衅他这个皇帝的权威,嬴政都愿意网开一面。 就在嬴政和典庆都以为会就此平静度过这个混乱的夜晚时,意外发生了。 之前说过,正常情况下嬴政现在的位置不可能暴露。 但……今夜这场刺杀本就不怎么正常,期间再发生些不正常的状况也实属正常。 正所谓鱼越大,鱼就越小,所以越是不正常,就是越是正常也很合理。 在嬴政的沉默中,典庆倏然站了起来,同时抄起了一旁的镇天双刀——今晚情况特殊,否则任何人都不能携带兵刃靠近皇帝。 “来人了。”典庆闷声留下几个字,旋即转身离开了车厢。 作为贴身护卫,一般来说典庆不该轻易离开嬴政身边。 不过车厢这个环境比较特殊,过于狭小且密闭,简直就是个大号棺材盒子。 虽然典庆获取周遭信息的主要手段不是视力,也依然会受到影响,很可能无法及时妥当的应对来自外界的攻击。 这就不如他直接出去观察情况,酌情出手,反正只要他别离开马车太远,就有把握保护好嬴政。 ‘铜头铁臂,百战无伤’,论保护人,典庆绝对是天底下最专业的。 典庆从车厢中出来后,外面盯梢的影密卫已经全部躺下,生死不知。 至于防守此地的禁军卫队,就更是费拉不堪了。 靠着多达上百的人数,他们倒仍在坚持战斗,但是看减员速度,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了。 当然,也不怪他们无能,他们又不知道皇帝躲到了这边,不可能往这边分润太多人手。 而打穿了禁军防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墨家巨子天明少侠,以及项氏一族少主项羽。 随着少羽用破阵霸王枪扫飞最后几个帝国士兵,暂时不会有除典庆之外的人能来阻止他们俩了。 两人的目光也随之投向了典庆。 毫无疑问,典庆的体型非常吸睛,他一从马车出来就吸引了天明和少羽的大部分注意力,只不过之前还得清理杂兵,只能先按下不理。 现在,他们该研究一下这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大块头了。 “原本还以为三师公在哄我们,现在看这个大块头,怕是真的啊。”少羽把破阵霸王枪往地上一砸,肩膀一撞天明,小声嘀咕道。 天明微微点头,“确实,这家伙一看就不好对付,你认识吗?” “没有……”少羽迟疑着摇了摇头,跟着又补充道,“不过感觉有点印象,似乎最近就有听到过呢……”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印象……”天明附和的点了点头,眉头挤在一起努力思索着。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算了,不想了,都面对面了,直接点吧。” 天明一抬手中的墨眉——因为是墨家的大行动,天明换上了代表巨子身份的墨眉剑——指向典庆,朗声断喝道: “大块头!本巨子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吧!” 典庆蒙住的双眼看向天明二人,站在马车车架上瓮声瓮气的反问道,“巨子?你手里的是墨眉?” “不错!”天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一手执剑,一手掐腰,“我就是墨家现任巨子,少侠天明是也!” “哼哼,嬴政就藏在这儿吧?让他也出来!” 天明不仅报上了自己的大名,顺便也挑明了自己的目的——确实就是冲着嬴政来的。 而他们俩之所以会知道嬴政在这儿并且出现在这里,则是因为另一个人的提醒——张良的提醒。 原本他们俩被安排了另一件事,一件对青龙计划不重要,但对钓出墨家内鬼很重要的事。 当然他俩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高渐离当诱饵了,只觉得自己的任务很无聊,一直憋着坏想弄个大的出来。 然后还没行动,就先被张良找上来了。 张良告知了他们嬴政已经从高渐离等人预定攻击的地方撤离,转移到了另一个安全的地方。 因为高渐离等人已经开始行动,张良来不及通知他们,等通知到了一切也都晚了。 为了让今夜的行动不至功败垂成,必须得由天明少羽出手追击嬴政,完成今夜的绝杀。 这事当然很危险,但对天明两人来说危险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们只知道要由自己来完成刺杀皇帝这个举世瞩目的创举。 这种出风头的事对少年人来说是绝对无法拒绝的,更何况他们俩本就很敌视,乃至仇视嬴政。 因此两人就颠颠的按照张良的指示来了这里。。 就如刚才少羽说的话一样,之前他们俩都以为自己被张良忽悠了,因为一路上他们根本没遇到像样的阻拦。 按理说皇帝身边的防护不该是最严密的吗? 二人抱着怀疑的心思直到看见典庆才算稍微放下心。 对于天明半是自我介绍,半是恶意挑衅的话语,典庆反应平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握紧镇天刀,站在车架上一动不动。 他现在的职责是保护嬴政,如无必要,他不会离开马车周遭。 然而典庆没反应,马车里那位反倒有些动静,大概是听到了天明的。 在微弱的机括声中,马车厢的窗户升起,露出了里面的……帘幕。 而在夜风吹拂下连连抖动的窗帘下,一道锐利狭长,摄人心魄的凤眼若隐若现。 天明透过窗帘的波动和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眼,整个人不由陷入了恍惚。 不是被吓到了,而是他莫名觉得这个眼神……似乎有些熟悉? 车厢内的人只看了短短两眼,马车窗户很快就重新落下,少羽甚至什么都没能看清。 他急忙找天明问,“你看见马车里的情况了吗?嬴政是不是在那儿里面?” “……不知道啊!”回过神的天明甩了甩头回道,“我就看见一双眼睛。” “那……先动手吧。”少羽也不纠结,直接道,“时间不等人。” “上!” 话音落下,两人不等典庆报上自己的名字,就冲了上去。 少羽爆喝一声,大步踏出,整个人弹射而出,额头青筋跳动,鼓足气劲挺起破阵霸王枪朝着典庆捅了过去。 典庆见状当即架起镇天双刀,截住了少羽的破阵霸王枪。 然而少羽枪上传过来的力道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在迸起一片火花之后,镇天刀直接被强行逼开,枪尖锋刃直冲着典庆心口要害而去。 少羽确实是想速战速决,一上手就不留余力。 然而这已经得手的一枪却让少羽失望了。 在一声清脆无比的金铁鸣音中,少羽的破阵霸王枪成功把典庆顶了个趔趄,然而被刺中的心口却连层皮儿都没破,只是衣服被戳了个口子。 “怎么可能?”这一幕看的少羽眼珠子恨不得都瞪出来。 他的破阵霸王枪同样是墨家的精巧机关造物,锻造技艺极其精湛高深,枪尖刀刃几乎削铁如泥,丝毫不逊于剑谱名剑。 结果对这个大块头竟然不破防! 一旁正打算协同出手的天明都看傻了,但是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顿,反手一剑撩了过去,漫天的水墨剑气将典庆淹没。 然而在几十上百道细碎剑气的联合消磨下,马车受了不小的损伤,典庆依旧连个油皮儿都没破……衣服倒是更破烂了。 经过最初的错愕,这一幕天明两人反倒稍微能接受了。 同时他们俩也终于想起了这个大块头是谁。 典庆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为防两人直接拆了马车,他怒吼一声,蒲扇大的脚掌往前一踏,整个人一跃而起,举刀蓄力,朝着少羽劈了过去。 少羽见状立刻举枪格挡,然后整个人就被劈飞了出去。 他现在的力气已经大到超出了天生神力的范畴,但典庆的力气一点也不差。 天明见状没有担心好友的安危,而是想要趁机直接强攻马车。 不过典庆的反应速度很快,身法也很灵活,一个翻身挡在了天明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反手一甩刀,直接把天明也砸了出去。 那边少羽站稳之后,忍着翻涌的内息,挑明了典庆的身份: “‘铜头铁臂,百战无伤’,你是披甲门的典庆!” 典庆将马车护在身后,语气平静的回道,“披甲门,已经不存在了。” 天明这时也踉跄落地,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腰侧。 这里刚才被镇天刀的刀风扫了一下。 天明觉得就刚才那一下,差点就把自己抡散架喽。 此时他也忍着疼痛跟着说道,“我之前听班老头他们说,还一直好奇你的横练功夫到底有多强。” “今天可算见着了,真是一点没夸张啊!” 典庆并不理会天明带点夸赞意味的话,依旧平淡的警告道,“离开这里。” “走?”天明一横墨眉,手指缓缓搭在上面,潇洒一笑回道,“本巨子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达成目的才会离开。” 少羽也是一点不怵典庆的威名,手中霸王枪一振,笑呵呵的回道,“前辈的名号我很久以前就听过,不过今天就你一个,未必能拦得住我们两个后辈。” 典庆没有多劝,只是再次握紧镇天刀。(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青龙(九) 东巡车队外,西乡谷道的两侧的山崖上,一袭儒家青衫的张良负手而立,静静的眺望着谷道之内的动荡。 车队的火光映亮天空,也倒映在张良的眼眸中。 在朦胧的火光中,一道身影从背后缓缓接近他。 张良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卫庄兄来得很快啊。” 他话音落下,身后逼近的昏暗身影也在火光下逐渐清晰,正是之前还在拦截章邯的卫庄。 他拎着鲨齿走到张良身边,视线同样投向一片混乱的东巡车队,沉声回道,“我已经拖延足够的时间了,墨家如果还没能得手,今晚也就没有机会了。” “刺杀皇帝,终究不是小事,卫庄兄也要体谅一下墨家的弟兄们。”张良闻言含笑回道。 卫庄侧目瞥了他一眼,“看来,还真出意外了。” 张良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嬴政转移了。” 卫庄闻言眉头一皱,“这不像是那位皇帝的性格,也不像是赵高会做的事。” 其实趁乱转移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管这场刺杀由谁发起,持续时间都不会太久,保证赢政安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拖延时间,而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直接转移就是最能拖延时间的。 当然,这存在风险。 为了保证足够隐秘,无法动用太多人员随行保护,会让嬴政身边的防卫力量降至最低。 但这种事就是两害相权,无论如何隐蔽转移都是更合适的那个。 不过无论是张良的预估,还是墨家的判断,亦或者是盖聂的看法,他们都一致认为嬴政不会这么做,所以他们才会放心的策划这场刺杀。 “人心易变,帝国的皇帝不论性格如何强硬,面对危险时是否会退让也在一念之间。”张良耸了耸肩,浅笑回道,“他终究是怕死的。” “至于赵高……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事,但这件事的发生与他无关。” “是典庆带着嬴政转移的。” “典庆……”卫庄眉头微皱,稍作思索后就明白了到底是谁在插手,“扶苏把他派来了啊……” “那你还不走?”了解了状况的卫庄立刻反问张良道。 嬴政既然超出预计直接躲了起来,这场刺杀就可以直接宣告失败了。 墨家的人除了强行赌概率,根本没有任何短时间内重新锁定嬴政位置的可能。 至于赌概率成功的可能……可以忽略不计。 张良闻言不慌不忙的回道,“戏还没唱完,何必着急离场。” “你插手了?”听到张良如此回答,卫庄当即领会他的隐意。 “天明和少羽现在应该已经赶到嬴政现在的藏身处了。”张良没说自己做了什么,直接说了结果。 “你……”卫庄沉思少顷,大概想到张良做了什么,“你用了流沙的情报?” 既然嬴政是被典庆带走躲起来的,那从帝国那边就没有任何办法查到他们现在的位置,无论是朝廷内部,还是罗网内部。 但现实是张良以极快的速度就得知了嬴政的最新下落。 惟一能获取情报的渠道就是从典庆那边入手,也就是从流沙内部入手。 “虽然这大概率不是古兄的意思,但……流沙终究是介入了。”张良不以为意的解释道,“既然介入了,扶苏公子可以调用,我当然也可以。” 说到这里,张良不由笑了一声,“也是侥幸,我一直在关注流沙内部的动静,才得以早早得知典庆过来,提前作了安排。” “否则,今夜这场戏只怕就唱不好了。” “看来你很相信那两个小子的实力。”卫庄见状幽声回道。 “典庆的实力,卫庄兄你是了解的。”张良闻言眉头一挑,眉宇间带着显然的笑意回道,“他保护的目标,哪怕是盖聂那样的高手也很难得手。” “反倒是天明,或许能创造奇迹。” “是吗……”卫庄对此不置可否。 ……………… 东巡车队核心,皇帝车驾所在。 面对一地残碎的马车残骸却看不见半个人影的现实,高渐离等人马上就明白了一切。 嬴政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气愤懊恼,总之现实就是人没了,他们的行动可以到此为止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盖聂等人同时甩开了对手,当场跑路。 赵高看着他们逃遁的身影,脸色阴晴不定,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今夜这场刺杀的合作者,不过赵高显然不会对盖聂他们网开一面。 不追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追也没意义。 盖聂这类最顶尖的江湖高手最让人难受的地方就在于,哪怕是朝廷也很难真的杀掉他们。 当年陈胜化身黑剑士横行七国,几乎每一次入狱都是被和他一样的江湖高手给抓起来的,比如说秦国就是派出了盖聂。 他们或许没有千军辟易的实力,但从千军万马中跑路的本事却有,还大的很。 赵高这边虽然人数显著多出一截,真要派去追杀也很难有什么收获。 更何况在这个关头,赵高最首要的责任肯定是保护皇帝,而不是追杀刺客。 他把人都撒出去追杀刺客,万一藏起来的嬴政出了点什么差错,他麻烦就大了。 ……………… “呼……呼……” 天明翻身落地,同时手中墨眉一挥,水墨剑气激荡交织,搅散正迎面劈向他的刀气。 紧接着少羽也被典庆给一刀劈退,拄着破阵霸王枪滑了好长一段距离,在地上犁出一道沟壑后才被天明给正好拉住,停在他身边。 天明喘着粗气,呲牙咧嘴一脸蛋疼的看着浑身肌肉虬结的典庆,忍不住跟少羽吐槽: “这什么鬼东西!” “什么伤害都不吃,这打个锤子啊!” 少羽苦笑一声,自我调侃道,“他可比锤子更难办,至少锤子还能打的动。” 也不怪他们俩有些破防。 两人联手和典庆激战了好几十个回合,打了成吨的输出,结果典庆除了爆掉身上那件破败品质的白板装备以外毫发无伤。 典庆不破防,自然就该他们俩破防了。 而典庆对两人也比较留手,并未过多追击,此时还开口劝说道: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离开吧。” “笑话!”对天明来说,任何来自敌人的劝退都等于挑衅,他大手一挥,强逞能道,“本巨子才不会半途而废!” 少羽倒没被激将,不过也不愿意放弃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但他也深知典庆这个‘铜头铁臂’有多难对付,因此选择了开嘴炮: “典庆前辈,当年披甲门可是魏国军队最后的支柱,是昔日天下无敌的魏武卒最后的延续,你今日怎么会选择站到暴虐无道的秦国那一方?” “要知道披甲门覆灭的罪魁祸首也是秦国啊!” 对于少羽的挑拨离间,典庆反应平平。 他是个高度重本质而轻表象的人。 披甲门那个招牌灭不灭他不在乎,只要师弟师妹们人都没事他就很满足了。 至于魏国和秦国之间的恩怨,对于典庆来说就太宏大了。 他既不是魏国的国君,也不是军队的首脑,国仇于他并无意义。 眼见嘴炮没用,少羽只能尝试加大力度: “典庆前辈,现在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杀了嬴政,一切都可以挽回!” “你现在弃暗投明,为时不晚啊!” 少羽终究还是稚嫩,根本不懂嘴炮的精髓,对典庆的了解也不够多。 后面这两句在他看来诱惑力十足的话语,对典庆来说依旧毫无意义。 他对秦国没好感,但对魏国也没什么留恋——当年他一直在魏国朝廷和自家师弟师妹之间受夹板气,早就想摆烂了。 现在能当个不用操心,没心没肺的护卫挺好的,他根本没什么想挽回的。 眼见典庆始终沉默不语,连天明都为自己的好兄弟尴尬,赶紧插话把嘴炮这一茬事翻过去: “跟这种人讲不通道理的,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天明就提剑再次冲了上去。 少羽咧着嘴摇了摇头,也只能无奈的跟上。 已经到这一步了,横竖是不能退的,只能继续纠缠,看能不能抓住机会绕开典庆了。 ……………… 车队核心,一脸阴沉的赵高正要给手底下这些天字杀手下达最新的命令,指挥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时,章邯终于姗姗来迟。 他带着一队影密卫,连同他本人在内基本个个带伤,看起了很是狼狈。 看着一地狼藉,章邯的脸色变得比赵高还要黑,也顾不上和赵高维持表面的和谐,冷声质问道,“赵府令,皇帝陛下何在?” 赵高同样语气不善的回道,“这话章邯将军该问我吗?皇帝陛下可是被你们的人带走了!” “我们的人?”章邯一愣,“什么我们的人?” 他根本不知道典庆的事,面对赵高的话自然一头雾水。 见章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赵高心下了然,面上却是冷笑讥讽道,“看来章邯将军不知情啊。” “扶苏公子心系陛下安危,特意将典庆先生调了过来保护皇帝陛下。” “之前叛逆分子作乱,典庆先生担心我手下这些废物护卫不力,便带着陛下转移了。” “现在陛下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听完赵高的回答,章邯脸色越发难看。 典庆带走了皇帝这件事本身听起来不是坏消息。 只要确保知情人足够少,皇帝的下落足够隐蔽,那皇帝就会很安全。 但是长公子扶苏瞒着他偷偷派典庆过来这件事,让章邯很难不多想。 无论怎么想,章邯都想不出来扶苏瞒着自己的理由。 可现实是他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在官场上,一般可以视作章邯受到了派系内部的排挤,甚至可以进一步视作长公子扶苏这个派系领袖放弃了他。 无论哪个结果,对章邯来说都不是好事。 这也是赵高一副幸灾乐祸,阴阳怪气模样的原因。 章邯没兴趣理会赵高的讥讽揶揄,平复心情,冷淡的回应道,“皇帝陛下安危为重,既然如此,章某便不打扰赵府令了。” 说完就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赵高对此也不在意,本来就只是恶心一下对方,目的已经达成。 不过有了章邯垫一下,赵高的心情倒是变好了不少,脸色没之前那么黑了,开始给手底下的人安排任务。 其实也没啥任务,归根到底三个字——找皇帝。 这群天字杀手基本上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车队的事还得赵高本人去处理,轮不到他们来。 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找人了。 ……………… 与此同时,车队外围,分散逃遁的盖聂等人重新汇合在一处。 他们没有真的跑路。 原因自然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今夜的行动开端基本上一切顺利,才造就了如今绝佳的机会,让他们就此放弃,功败垂成,自然没几个人乐意。 不过他们面对的问题也确实棘手。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讨论如此锁定嬴政位置这个关键问题,一道声音就先打断了一切。 “看来,你们还不打算放弃。” 话音落下,一袭宽大黑袍的卫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见到卫庄,高渐离和雪女一惊,前者直接出声质问: “你怎么会……” 卫庄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后我做什么,与你们无关吧?” 这话成功的堵死了高渐离后续的质问。 卫庄的任务只是尽力拖延章邯的脚步,而不是让他一直拖延。 影密卫那么多人手,就算只把章邯一人作为目标,卫庄也不可能拖延太久。 还是盖聂了解自己的师弟,知道卫庄肯定有事要说,否则不会特意找过来。 而值得卫庄现在过来找他们的事并不多。 “你知道嬴政的去向?”盖聂直言不讳问道。 “我不知道。”卫庄横眉一笑,带着惯常的淡淡讽意给出了否定回答,让众人颇为失望后又一个大喘气补充道,“不过有人知道,他让我来转告你们一声。” “顺便一说,你们那个毛头巨子,还有他的那个朋友,已经过去了。” “什么!?” 这个回答让高渐离等人吓了一跳,雪女急忙确认,“天明去找嬴政了?和少羽一起?” 卫庄没回答,只是耸了下肩,表达出肯定的意思。 高渐离见状就要催促卫庄赶紧带他们过去,还是盖聂沉稳,即使涉及天明也依旧不慌不忙的先问道: “嬴政身边现在有谁保护他?” “不出意外的话,只有典庆。”卫庄干脆给出了回答。(本章完) 地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青龙(十) “典庆!” 这个回答让众人又是一惊。 典庆有多难缠的问题暂且不论,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渐离皱着眉头回忆道,“之前我们从大泽山离开的时候,他应该还跟着昌平君的两个女人……” 说到这里,高渐离想抱怨一下农家那边怎么没及时通知他们典庆的动向问题。 不过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又放弃了。 这事也不能怪到农家头上。 典庆又不是农家的人,农家本也就没有盯住人家的本事,况且农家也不可能提前预知到典庆竟然会掺和进今天的事里来,怎么也没必要特意为此通知墨家。 看着欲言又止的高渐离,卫庄看穿了他的想法,冷笑着提前解释道,“农家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不然现在除了典庆和嬴政本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张良敏锐的察觉到了流沙内部的微小动向,从而捕捉到了公子扶苏的介入,但让他能这么快锁定到典庆身上,最关键的其实是阿言提供给他的情报——典庆带着涟衣涟心姐妹消失了。 大泽山之战后,醉梦楼被毁,花影本人更是几乎死去。 虽然最终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人已经成了帝国的通缉要犯,不可能再公然现身重建醉梦楼,只能退回神农堂辅佐朱家。 涟衣也算是就此失去了落脚之所。 典庆有心带芈式姐妹离开,但是涟衣跟着花影习惯了,哪怕没了醉梦楼也依然想要留在农家,不肯离去。 涟心自然更想跟着姐姐,哪怕不跟着姐姐也是跟着英布,横竖轮不到典庆。 典庆没办法,请示过扶苏后只能暂且逗遛在大泽山,准备等农家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后再抽身离开。 然后就收到了关于保护嬴政的命令。 因为信不过农家内外的局势,典庆离开前还特意另想办法安置了芈式姐妹——人姐妹俩本不愿意,但是在典庆的再三请求下,再加上只是暂时的,还是说动了她们。 但典庆消失农家或许会注意不到,毕竟他的行踪平时就是神神秘秘飘忽不定,可芈式姐妹一消失农家立刻就发现了。 对此,朱家也许无法联想太多从而忽略掉,阿言却不会轻视。 她深知典庆在流沙内部也只听从公子扶苏和她爹两个人的命令。 而她爹似乎也有心让典庆成为扶苏真正可以倚靠的心腹,后来就基本不对典庆发号施令,偶尔有也只是些最寻常的任务,属于临时拉典庆凑个数。 典庆一动,就代表扶苏有动作。 因此她特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张良。 张良由此锁定到了典庆,进而查到了被扶苏派来协助典庆的其他人,从而最后及时得知了嬴政的最新动向。 这一连串的弯弯绕绕,高渐离等人肯定不可能通过卫庄简单两句话就猜到,不过他们大概能领会其中的逻辑关系。 盖聂当机立断,“既然只典庆一人,那我们尽快赶过去,抢在罗网的人之前就还有机会。” 逍遥子抚须点头赞同,“不错,要快。” 卫庄一言不发,直接动身离开,朝着车队一角而去。 高渐离等人赶紧跟上。 ……………… “先生,墨家的行动似乎已经功败垂成。” 谷道旁的一处制高点,古寻白凤两人并肩而立,和之前的张良一样旁观着今晚这场大戏。 虽然古寻跟白凤说他可以自由行动,但他赶过来后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古寻并与之汇合。 白凤也不傻,自家老大摆明了知道不少自己知道的隐情,跟着他肯定能更轻松的了解今晚这场大戏的始末。 白凤不介意动脑子,但能不思考的话他还是更乐意偷个懒的。 刚才就是他在跟古寻搭话——根据他最近的体会,遇到事他得主动跟古寻说,不然对方不会主动向他透露情报。 古寻闻言笑了笑,反问道,“有坐骑就是方便,你看到不少东西啊?” 白凤老老实实的汇报自己探得得情报,“皇帝已被转移,现在墨家那边和罗网那边都在寻找,不出意外的话……赵高的人会快一些。” 虽然强调过很多次东巡车队的规模特别大,但这个大终究是针对一个车队而言的。 它到底也只是个车队,不是个移动的城池,只是在道路上拉开之后比较长。 真要计算它的面积其实也没多大,至少对盖聂这类高手而言并不算是多大。 如果典庆和嬴政一直躲在马车里,那找起来会很麻烦。 对墨家的人来说如此,对不被典庆信任的赵高来说也是如此,这也是墨家得到了卫庄的指引后有把握抢在赵高之前的原因。 但是天明少羽和典庆的交手改变了这一点。 就他们仨交手的动静,只要路过就一定能察觉到。 而在这件事上,能够肆无忌惮在车队中巡逻搜索的罗网是比墨家更具优势的。 如无意外的话,哪怕墨家有带路党帮忙,最多也就和罗网那边差不多时间找过去,很难更早。 而墨家只要慢上半拍,刺杀嬴政基本就没戏了。 古寻听完白凤的话,笑呵呵的反问道,“青龙计划青龙计划,你看到现在为止,墨家计划倒是有,青龙在哪儿呢?” “青龙……”白凤不明所以,试探着回道,“应该和当年的刺秦计划被称作屠龙计划一样,代表某种意象吧?” “意象……倒也不能算错,只是不完全。”古寻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要更具体一些。” 接着他话头一转,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这场戏还只在前奏的阶段。” “前奏?”白凤更迷惑了。 这眼瞅着都要下台了,哪里像是前奏了? “墨家到现在为止的目的都不是取皇帝的性命。”古寻淡淡的解释道,“他们都很清楚,刺杀嬴政的难度有多高。” “耗费如此多的人手,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如果只是为了换那虚无缥缈的不足万一的概率,未免有些亏了。” “当然,对他们来说也许如此低的概率依然值得冒险,但肯定没必要特意弄个青龙计划的名头出来——之前峄山刺杀就没有任何名目。” “青龙……”听到古寻如此说,白凤呢喃了一遍这个词,心中终于开始朝某个方向怀疑。 在江湖上,提起‘青龙’两个字,被提起最多的自然是天之四灵这类星象学上的概念,除此以外,能被人想起的就只有墨家最出名的机关四灵兽中最古老,也最神秘的四灵之首机关青龙了。 古寻这个时候幽声继续说道,“墨家耗费这么多的人手,为的只是铺路。” “无论是最开始搅乱车队外围防线的普通弟子,还是之后隐蔽潜入的刺杀小队,都只是在做铺垫。” “铺垫?为什么做的铺垫?”白凤不明所致,索性直言询问道,“而且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今夜墨家这场行动中人手至少要损失四成以上,基本算是损伤过半,搭进去差不多两千人。 虽然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农家提供的,可墨家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还都是精锐。 况且对农家来说一两千人也不是小数目,一次行动损失这么多,墨家也不好交代。 结果这么大的损失,在古寻嘴里却只是为了做个铺垫。 “自然是为真正的戏目高潮做的铺垫。”古寻抱着胳膊,淡淡的回道,“墨家需要以这些人为代价,确保皇帝留在合适的位置。” 古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白凤心中终于浮现出了真相的大概轮廓。 “这……不用阻止他们吗?”白凤不无震惊的向古寻问道。 他不止是震惊于墨家接下来要做的事,也震惊于古寻似乎有放任一切发生的意思。 ……………… 事态的发展确如居高临下总揽全局的白凤所预计的一样,罗网先一步发现了正在激烈交战的天明少羽典庆三人。 再一次被典庆击退的天明固执的想要再次发动攻击,然而刚提剑气,他脸色就骤然一变,当即放弃典庆这个目标,回身一剑横挡,正好架住一把突然袭来的碧绿色宽刃大剑——越王八剑之一的真刚。 一旁的少羽这时惊声提醒道,“天明小心!” 天明童颜察觉到了头顶上传来的劲风,急忙一个滑步下腰。 墨眉架着真刚摩擦出一连串火花后,天明成功躲开了从天而降的乱神剑。 然后两根锁链在他眼中抖擞着破空而来,把彻底来不及反应的他齐腰捆住,挣脱不得。 随后真刚乱神立刻追击,分别从两侧攻向天明后腰。 屋漏偏逢连夜雨,后方遇袭的同时,天明正前方还蹦出来个满脸狰狞笑意的双剑魍魉,两把剑呈剪铰之势朝天明脖子而来。 前后夹击,动弹不得,天明只能反手一剑上挑将魍魉击退,对身后的真刚和乱神就真的没办法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少羽及时赶到,破阵霸王枪从旁强势突入,直接打偏了两人的攻击。 天明趁机空闲左手一抬,单手凭空结印,几乎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施展出了道家秘术梦蝶之遁,整个人倏然化蝶摆脱了锁链。 等他再现身,已经和少羽背靠背站在一起。 “你现在没有石兰帮忙都能用这一招了?”少羽很意外的跟天明小声嘀咕道。 “谁知道,大概吧,反正一急眼就能了。”天明自己也是迷迷糊糊,一头雾水的。 不过他很清楚,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先别管这些了,咱们现在麻烦可大了。” 少羽的目光从真刚等人身上扫过,语气不由沉重了几分,“六剑奴……罗网第一杀手团!” “找机会跑吧。” 少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撤退。 刺杀嬴政再重要也得建立在有可能成功的基础上,他们俩不抽身跑路,迟早死在这六个凶神手里,刺杀的事更是想都不要想。 单纯留下送命的赔本买卖谁会干? 然而这个时候,能不能抽身他们俩说的已经不算了。 六剑奴此时已经围住了他们。 赵高从另一侧缓缓踱步走出,靠近马车后,一手摸着另一手,面带阴冷笑容,在他身后还跟着掩日三人。 “没想到,还有两只老鼠也摸进来了。” 眼见天明二人陷入危险,典庆神色出现了些许波动,似乎有意出手,不过犹豫一番后还是默默驻足马车旁,没有插手。 这时候,车厢中传来嬴政低沉的嗓音,“留下他!” 只说了代词,没说人名,但谁都知道嬴政指的是天明——皇帝陛下要抓这孩子的事对在场的人来说并不是秘密。 嬴政特意提一句,一是提醒赵高小心他手底下那些杀才,别一个不注意直接干掉了天明,二是为了向赵高强调擒住天明的重要性,以免赵高一味顾及保护他,放任对方离开。 赵高当然明白嬴政的意思,闻言立刻对着车窗屈身一礼,“臣遵命。” 其实他内心不是很想活捉天明,或者说是不想在嬴政知情的情况下活捉天明。 但是现在事赶事,赶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可能当着嬴政的面放水了。 倒不是怕嬴政看出来——嬴政也确实看不出来赵高他们放不放水——而是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刺激嬴政的情绪。 虽然嬴政刚才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以赵高对他的了解,经过今夜这一场闹剧,他的心情必不会好。 自己本就有被迁怒的可能,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再搞出类似无能的行为,进一步刺激对方了。 赵高这边应声领命,六剑奴那边就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天明少羽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罗网第一杀手团体的本事,那叫一个配合默契,六位一体。 好在兄弟俩也不是盖的,配合同样无间,一个大开大合,气力无双,一个剑法多变,剑气无穷。 然后……两人就负伤了。 他们俩和盖聂卫庄那对组合相比实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根本没本事应对六剑奴的合击围攻。 刚才那第一波攻势是六剑奴匆匆而来,随手一击罢了,现在认真起来,他们俩不至于说毫无招架之力,但也是左支右绌,难以为继。 六个人,七把剑,他们俩实在防不过来。 短短十几个回合的功夫,两人俱已负伤。 虽然只是不碍事的皮外伤,但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况且他俩受的伤不致命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六剑奴不敢杀人。 皇帝要的是活口。(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青龙(十一) 与此同时,西乡谷道旁的一处山林中,一群墨家弟子正在忙碌,为首的则是今夜始终没露面的班大师。 “班大师,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一名墨家弟子走近班大师汇报道。 班大师一脸的疲色,正抬头望着天,闻言扭头看向侧方漆黑起伏的山林,悠然叹息一声,然后回道,“嗯……那就吩咐下去,等我命令,随时准备启动。” “是。”墨家弟子行礼领命,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迟疑着问道,“大师,真的……真的要直接动用……” 他话说的很含胡,班大师却明白他的意思,很无奈的抬手一摆,“箭在弦上,不要再纠结这些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是。”墨家弟子喟然一叹,点点头转身离开。 班大师目送着那名弟子离开,又是一叹,摇着头不断捋须。 刚才那名弟子并不是普通的墨家弟子,而是一名技术精湛的机关机师,属于重要人才。 也正是因此,他才敢贸然对计划提出质疑。 不过这个时候再提疑议也没什么意义。 青龙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极度冒险的计划,它的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风险。 这风险不仅源自于帝国的强大,也在于墨家内部。 班大师他们既然决心发动青龙计划,这些风险他们自然也做好了承担的准备。 只要最后能成功刺杀嬴政,一切牺牲和付出就都是值得的。 ……………… 车队内部,被围攻的天明和少羽情况越发危急。 终于,六剑奴逮到了一个机会,断水果断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一剑划过,少羽身上炸开一道血花。 依旧只是不轻不重的剑伤,但这一次少羽受到的影响就大的多了,因为这次他伤到的是手腕。 手腕一伤,少羽的左手顿时无法发力,勉强用右手抡了两下破阵霸王枪后只能以枪拄地,无奈停手。 虽然受伤的是非惯用手,但长枪这玩意单手实在玩不来。 如果受伤的是天明,那倒是影响不大。 天明见状急切的胡喊了一声,“少羽!” 少羽只能无奈苦笑,“这次麻烦大了。” 不过六剑奴倒是没有趁机补刀。 活捉嘛,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就行。 现在废了一个人的战力,让他成了累赘,等于两个人都跑不掉——正派人物嘛,还是热血少年,肯定不会放弃同伴独自逃走的。 赵高见到这一幕后淡淡的下令道,“全都抓起来吧。” 转魄灭魂姐妹就要甩出自己的链刺,天明却一把抓住少羽的腰带,再次单手结印。 几乎瞬间两人就化作一阵飞蝶从原地消失,逃出了六剑奴的包围。 赵高见状却冷笑一声,“哪里走!” 话音落下,赵高整个人化作一道暗红光芒窜出,瞬间跨越了几十步的距离,右手五指捏做爪状,虚空一抓。 打算借助遁术脱身的天明少羽二人立刻被赵高掀起的掌风扫了出来,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站稳。 赵高阴冷笑着,嗓音尖锐阴柔的说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都不过是一场虚妄。” “倒是你,年纪轻轻竟能如此轻易的发动道家秘技梦蝶之遁……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天明拧着脸瞪着赵高,将少羽牢牢护在身后,阴阳怪气的回道,“英雄不敢当,至少不会像你一样不阴不阳的。” “哼,牙尖嘴利!”赵高冷笑着,倒也没为此生气,只是稍微弹了两下手指,“拿下他们。” 少羽这时候一把拨开天明,咬牙喊道,“你先走!” 天明当然不愿意一个人跑路,赶紧反手抓住少羽重新把他扯到自己背后,“你少说胡话!” “要走,也是一起走。” “你们谁也走不了。”见到二人的互相拉扯,赵高幽声冷笑着说道,随后以眼神催促六剑奴动手。 赵高不知道天明少羽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所以他也无法确定之前撤退的那些人是否会再度杀回来。 未免意外,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六剑奴见状就要动手擒住天明,不料天明却主动冲上来一挑六。 六剑奴显然没什么武德可言,哪怕天明一个人已经完全不构成威胁,也还是六个人同时出手。 转魄灭魂牵制,真刚乱神主攻,魍魉断水从旁寻机。 仅仅几招,天明就被断水魍魉接连偷袭得手,同样负伤无力再战。 天明踉跄着步子后退好几步,无力的半跪在地,受伤的手臂颤抖着握紧墨眉,将其插在地上充当拐杖支撑着他不倒下去。 少羽见状苦笑一声,“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咱们俩只能做难兄难弟,一起等别人救了。” 天明扯着嘴角强笑一声,这个时候依旧不服软,“我还没倒下呢,你小子急着唱衰干什么?” “看你大哥怎么带你绝境翻盘!” 天明话音刚落下,真刚就闪到他面前又给他补了一剑。 这一次,天明彻底站不住了,整个人直接当场扑街倒地,趴在那儿生死不知……还活着,就是可能昏过去了。 这点力道掌控真刚还是有的。 “天明!” 少羽见状不由惊叫一声,咬着牙想要强行发力再战,可惜一只手使不上劲,实在耍不了枪,只能恨恨的骂了一句,“可恶!” 而真刚也不客气,同样要补一刀把少羽也打昏。 不过这个时候,天明两人的援军也赶到了。 真刚刚一抬手,天空中就突然响起一声炸雷,陈和在金光雷霆的包裹下倏然而至,奔雷剑携带轰隆之声将真刚一剑劈了出去。 其他几个人想要动手,但马上就又消停了。 因为其他人也到齐了。 随着陈和一马当先救人,盖聂等人纷纷赶至,一群人第一时间把天明少羽护在身后。 有这么一群人保护,只是六剑奴就不够看了,他们全都看向赵高,等待新的命令。 而墨家这边,陈和几人在前戒备防守,逍遥子则去查看天明二人的状况。 简单查看一番后,逍遥子一边从衣角撕下几个布条帮天明少羽把比较严重的伤口包扎起来,一边对其他人说道: “问题不大,天明只是昏过去了,少羽的伤势也不重,就是手暂时无法发力了。” 听到人没事,高渐离他们放下心来。 从他们和赵高分开开始算起,到找过来这边为止,拢共也就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结果一过来就看见他们的巨子已经躺平,项氏一族的少主眼瞅着也要惨遭辣手。 高渐离看见这一幕差点两眼一黑。 幸好还没有真的发生惨剧,只是他们这边多了两个伤员,对面则多了一个硬汉——相比较巨子出事,后者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打不过跑路呗。 赵高看着再次出现的盖聂等人,脸上浮现出皮笑肉不笑的阴狠,看似对此很不满,实则心里却暗暗高兴他们及时赶到把人救了。 当然,嘴上还是要放狠话的: “没想到你们还敢回来!” 高渐离冷哼一声,上前应声道,“嬴政还没死,我们怎么会走!” “真是可笑。”赵高修长的手指划过自己下巴,阴冷的笑容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的瘆人,“你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吗?” 田横一踢自己的大枪,两手抬枪,直指赵高,桀骜的回道,“那就要打过才知道了。” 后补进队伍里的卫庄直接先把自己的目标给圈定了。 他看着六剑奴,嘴角扯出泛着杀意的凛冽笑容,“上次打的不尽兴,看来可以再续上了。” 盖聂自然和卫庄同进退,就要再度纵横联手战六剑奴。 六剑奴自从成团后就一直顺风顺水,除了古寻这个特殊存在外,一向无往不利,想杀谁杀谁,直到遇见鬼谷纵横联手。 那几乎是他们第一次吃亏。 后来在大泽山再次交手,吃的亏就更大了。 所以此时六剑奴其实不太想和这两位爷交手,但这种事显然轮不到他们做决定。 盖聂卫庄的意志他们无力左右,也不可能把这两个最棘手的人转给其他人——除了他们也没人能应付这两位,换掩日几人只怕被打穿线的速度会更快。 而有盖聂卫庄两人稳稳牵制住六剑奴几人,高渐离他们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也不需要像之前一样仔细挑选自己的对手。 早就按捺不住的田横大枪一转,干脆的选了剩下几人中最棘手的一个,直奔赵高而去。 高渐离此时反而犹豫了一下该选谁做对手,然后就被却邪主动找了过来,被迫打断思索,开始捉对厮杀。 如此一来,双方剩下的人就正好是三对三。 一方是掩日属镂,以及典庆,一方是逍遥子雪女,以及陈和。 不过他们六人却保持了克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开战。 属镂掩日因为个人的想法,多少有些摆烂的意思——反正打也打不出个结果,何必着急动手? 这场战斗,罗网只需要能拖延时间就足够了,对面才需要抓紧时间。 典庆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没人靠近马车,他就只是个雕像而已。 而逍遥子三人则是在犹豫该怎么打。 如果直接三对三,基本没有意义。 他们都没有短时间内击杀,亦或是重伤对手的能力,打起来也只是单纯的纠缠战。 他们的目标是杀死嬴政,而不是跟帝国的人玩对对碰。 犹豫片刻后,逍遥子一抬雪霁,鎏金色的道家真气开始在周身浮现涌动,“罗网两位天字杀手的高招,就由老夫来领教领教吧。” 逍遥子做出了决定——他一个人扛住掩日属镂两位天字杀手。 这样一来,陈和雪女两个人对典庆一人,应该能腾出一个人来刺杀嬴政。 逍遥子的意图很明显,掩日显然不想被他缠住,不过逍遥子毕竟是在场实力仅次于盖聂卫庄的人,真正战力略高掩日二人一个层次,外加精通道家奇术,他一心拖住掩日二人,他们俩一时半会还真就甩不开。 雪女和陈和见状没再耽误,他们的时间有限,机会也有限,不能浪费。 面对来势汹汹的雪女陈和,典庆依旧平静。 比典庆战力更强的人,这世上有不少,至少十个人是有的。 但能正面击败典庆的人,最多也就三个。 陈和和雪女跟古寻都有渊源,这样的人典庆并不想与之交手。 好在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挨揍,不方便对他们俩动手,还能不方便挨打吗? 典庆没有主动迎击,依旧守在马车前,先是甩手一刀击偏正面进攻的陈和,紧接着纵身一跃而起,直接以肉体挡住了从上方袭击马车的雪女。 铛的一声巨响,雪女连人带剑直接被弹退,典庆依旧毫发无伤,顺便回身向下猛地甩出自己的一把镇天刀,再次阻拦住想要趁机袭击马车的陈和。 陈和被逼退,典庆也沉重落地,捡回自己的刀后又立刻马不停蹄的冲向侧方,继续拦截雪女。 在陈和和雪女的联手夹击下,典庆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但也确实守得密不透风。 饶是雪女陈和的身法速度极快,也始终不能突破。 这也不是他们俩无能,实在是典庆太离谱。 他整个人宛如一面巨型盾牌,浑身上下哪个地方都可以用来挡住陈和雪女的攻击,再加上那两把镇天刀,以及他本人矫健有力的身法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控,几乎任何攻击都逃不开他的阻拦。 就典庆这个表现,说他是世上最强护卫绝对不过分。 不过这也不是说典庆能以一己之力击败陈和雪女二人,实际上他的战力和陈和二人任意一个差不多,只是强横的外功给了他彷佛所向无敌的表象。 然而这种高强度的作战对体力消耗很巨大,在陈和雪女持续不断的进攻下,典庆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他不会很快落败,但如此严密的防守无法持久。 所以对付典庆最合适,且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他耗,耗到他油尽灯枯,再强的硬功,再强的防御也都没有意义了。 然而这个办法对雪女他们来说有个巨大缺陷——他们偏偏就是没时间耗。 车队的动乱已经开始平息,按照预定计划此时农墨两家的人手也差不多要开始撤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和雪女有心再次双剑合璧破局,但是他们心中也清楚,再想使这一招就不容易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 青龙(十二) 他们俩以前根本没练过双剑合璧,之前那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一点也不熟练。 好在两人武功练的很扎实,倒是没搞出合壁失败的乌龙,只是用起来很磨蹭。 之前因为赵高不知情,没有额外防备,外加当时两人围攻赵高导致他手忙脚乱很是狼狈,因此他们俩才能抓住时机双剑合璧。 现在再想这么做,哪怕典庆不知情,赵高也会告知他极力阻止。 陈和雪女面对赵高可以依靠接力纠缠的方式完成合璧前的准备,但面对典庆就没有这个把握了。 典庆的实际战力未必比赵高强,但是人家有霸体,可以直接无视他人的攻击,强行中断雪女或陈和的蓄力准备。 所以现在的局面就是他们俩不用合璧就破不了局,然而不破局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完成合璧。 两头堵死,完美循环。 更要命的是他们俩破不了局,其他人也破不了。 卫庄盖聂也许有这个能力,但他们忙着应付六剑奴,抽不开身——很难说他们俩是不是也存着几分摆烂的心思。 毕竟在场最不执着刺杀嬴政的就是他们俩。 当然,雪女他们并不知道这些。 在他们的视角里,盖聂卫庄的做法并无问题。 毕竟六剑奴实在是个大麻烦,无论如何至少都要绊住盖聂卫庄其中一个。 单独把其中一个人解放出来,估计也解决不了典庆这个大麻烦,所以说到底还是无解。 典庆……在场的很多人都听说过‘铜头铁臂,百战无伤’这个名号,也都知道典庆是个很难对付的硬骨头。 但只有真正交起手来,他们才体会到这家伙有多难对付,简直就像是在打铁,还是那种完全没煅烧软化过的硬铁。 除了能呲出一堆火花,外加把自己手震得发麻以外毫无用处。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雪女和陈和数次冒险想要直接以身犯险,以伤换机会,直接越过典庆攻击马车。 然而典庆依然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既不伤人,也不放行,严格履行自己身为护卫的职责。 终于,车队的动乱归于平息,禁军卫队开始包围这处最后的战场。 除了禁军卫队,还有从胶东各处调来的地方驻军,乌泱泱一大片人,将整个车队,甚至是整个西乡谷道都堵了个严丝合缝。 章邯这时候也带着自己的影密卫从众多士兵中走了出来。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这边的状况,基本上和墨家的人先后脚到的。 不过观察了一下状况,确认皇帝的安全没有问题后,他没有现身,而是转去稳定禁军卫队。 一方面,他本人看赵高不顺眼,不想和对方联手,再加上有典庆的存在,难保赵高不会趁机拱火。 章邯不怕赵高的一些垃圾话,但也不想听。 另一方面,则是确实没必要。 帝国一方并未落入下风,多他一个又无法彻底压倒墨家那边。 他上场是僵局,不上场也是僵局,横竖没用。 他今夜一路奔波赶过来,为的是在嬴政面前表现一番,而不是单纯露个面。 不发挥点实质作用,只会让嬴政更加认为他是个废物。 还有一部分原因就和赵高的想法差不多了——章邯也不想天明突然落入皇帝的手里。 他想要表现自己,但不想再次介入皇帝和国师之间的权力纷争。 古寻摆明了对天明态度不一般,而且明显表现出了并不打算让天明落入皇帝手里的意思……甚至阴阳家都有这类迹象。 个中详情章邯不清楚,所以他决定尽量避开。 所以章邯很干脆的转去聚拢陷入乱局的禁军卫队,最终带着大部队包围了这里——合情合理,有理有据的避开了天明的问题,有事也是罗网的麻烦。 眼见大军围困,盖聂等人终于确定自己一方大势已去,各自停手,不再鏖战。 赵高带着罗网的天字杀手团,挡在马车前方,盖聂等人与之相对对峙,而章邯则在盖聂等人背后。 见双方停手,章邯上前,朗声含笑说道,“今天来的,似乎都是熟人……很好!” “上次邀请鬼谷纵横的两位未果,这一次,诸位就都一起请了吧。” 反正只是随口放嘴炮,章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对着所有人开轰。 哪怕待会儿一个也抓不住,也不妨碍现在的他先放放狠话。 脾气比较冲的田横闻言把枪往地上一砸,阴阳怪气的回道,“好大的口气……你有那个本事吗?” 章邯不慌不忙继续说废话,“此时此刻,负责扰乱车队护卫的墨家弟子已经悉数撤离,只有你们九个人还在,其中一个受伤无力再战,一个干脆昏迷,等同两个累赘。” “与之相对的,你们要面对的是罗网的首领赵大人,以及他麾下的九位天字一等杀手,以及两千八百余名重整旗鼓的禁军卫队,和近四千人赶来支援的地方驻军。” “诸位觉得自己还能安然逃脱?” “为什么不能?”田横寸步不让,冷笑着讥讽道,“就这些废物,堆得再多又能如何?” 秦时世界的小兵鲜少有能发挥出作用的时候,田横瞧不上他们也正常。 “等闲士兵自然不是诸位的对手,但这不是还有赵府令和他的人吗?”章邯乐和和的替赵高主动揽活儿。 赵高闻言脸皮一抽,当然不可能任由章邯发挥,立刻上前操着阴柔的语气说道: “章邯将军好气魄,赵高自当鼎力相助。” “对了,先前章邯将军不在,还有件事得提醒一二。” 赵高阴笑着明为提醒,实则拉人下水道,“皇帝陛下发了话,务必留下那个昏倒的小子。” 赵高这些话甩锅的意思并不重,因为这锅他就不好甩,所以他要的就是拉章邯下水,一起抓天明。 如果最后没抓住,两人一起扛总比他一个人顶雷强,多少能帮他分走一些压力。 如果抓住了,赵高能落到一份功劳不说,章邯多半还得在古寻那儿吃挂落。 对赵高来说,哪怕不能血赚,至少不会多亏。 章邯见赵高想拉自己下水,赶紧把自己往外撇清,“影密卫势单力薄,章邯无能,一切还得仰赖赵府令出力。” 尽管当着嬴政的面,章邯还是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因为他确实无能为力。 就算盖聂几人带着俩拖油瓶,也不是他和手下这点影密卫能搞定的,在场只有赵高及其麾下极致豪奢的九人天团才有这个实力。 皇帝确实可以不讲理,但现实就是现实,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强行指望兔子蹬死狮子,死多少兔子都活该。 同样,嬴政不能,也不会干这种强求螳臂当车的蠢事。 赵高听的在心里暗骂,但也不可能强行提前把锅都给扣在章邯头上。 现在,他也只能先动手,至于最后如何分锅,可以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慢慢掰扯。 想到这儿,赵高不再废话,扭头朝六剑奴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出手,同时叮嘱道: “抓住目标!” 这句话说的就很保守。 盖聂一行人里能称之为‘目标’的,严格来说就只有被嬴政点名要的天明。 赵高如此强调,自然是因为他没指望能抓住其他人,能留下一个已经昏迷的天明就不错了。 面对围攻上来的六剑奴等人,盖聂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并未选择直接逃离,而是就地围成一圈,将天明少羽护在其中,继续和敌人纠缠。 对此,陈和和田横这两个中途插入的‘外人’多少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现在毕竟同进退,也就继续留了下来。 反正帝国军队已经围上来了,早一点走晚一点走难度差不多。 章邯看着‘负隅顽抗’的盖聂一行人,心中浮现出了诸多疑虑,只是一时间也无法凭空猜出答案,只能暂且按下,先带着影密卫把嬴政藏身的马车给保护起来,然后在外面透过窗户隔空对嬴政行礼告罪: “末将救驾来迟,让叛逆贼子惊扰皇帝圣驾,罪该万死!” “先做你该做的事。” 马车内传来嬴政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并未一上来就清算章邯的罪责,但也没有直接放他一马。 和对赵高的处置方法一样,嬴政再次选择了推后再议。 章邯对此并不意外,恭恭敬敬的低头应声,“末将遵命。” 然后退到了一旁站着,还冲典庆用眼神示意打了个招呼。 虽然对典庆的突然出现章邯心中有着诸多忧虑,但是表面上还是得维持和谐——职场嘛,关系再差看起来也得一团和气,更何况现在一切还都不明朗,本也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典庆同样回以点头致意,也没说话,只是隔着纱布略显忧心的看着混战的战场。 他也对盖聂等人反常的举动有所怀疑,只是也毫无头绪。 ……………… 另一边,西乡谷道外。 又有一名墨家弟子来找班大师,一脸的慌张着急,且是匆匆跑过来的。 “班……班统领……”这名弟子因慌张而有些语无伦次,着急忙慌的汇报道,“青龙……青龙出现了异状!” “什么!?”看见这名弟子慌慌张张的来找自己,班大师心中已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猛然一惊,脑门上倏然冒起冷汗。 青龙启动在即,这个时候要是出了幺蛾子,不仅他们这些在场的人可能遭重,最关键的刺秦计划也会功败垂成。 没有废话,班大师直接转身朝着身后的阴森昏暗山林中快步走去。 他没有试图从报信的弟子口中问出青龙出了什么问题,因为青龙会出什么问题谁也说不准,哪怕是他这个当世墨家第一机关大师也不例外。 一切都要他亲眼去看看才行。 ……………… 不久前,远在几十里外的桑海城港口外,蜃楼之上。 在月神离开一段时间后,焱妃进入蟾宫内部,取而代之坐在了月神平时常坐的位置上。 在她的面前就是月神平时常常面对的铜镜。 焱妃没有浪费时间,一坐下就开始抬手结印,鎏金色的真气自掌心涌现,一点点融入铜镜中。 随着真气涌入,铜镜镜面上浮现出一团迷雾似的光晕,随即光晕缓缓散去,显露出蟾宫核心房间内的那个女孩。 焱妃双手十指连连变动,在半空中划出道道残影,随着她手印结成,镜面中的场景骤然一变,不再有那个女孩,而是变成了女孩面前的桌案上的景象。 看起来似乎是切换到了那个女孩的视角上了。 另一边的房间中,女孩也已经抬起双手开始结印,看起来动作似乎和焱妃一模一样。 同时,焱妃母女藏身的房间内,盘坐在床榻上的千泷也开始重复一模一样的动作。 随着三人同时开始结印,她们的身上开始浮现出越发刺眼夺目的灿烂辉光,同时蟾宫之上的观星仪器也开始自发运转。 与这些动作相对应的,则是天上的漫天星辰——它们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在懂行的人看来,星象却发生了突如其来的剧变,代表天之四灵之一的青龙的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的星光全都骤然大盛。 这完全不正常。 桑海城内,楚南公大半夜不睡觉,正满街溜达,此时忍不住抬头用那双被眉毛遮了个严严实实的眼睛看向天空。 片刻之后,楚南公低下头,忍不住连连摇头感慨,“今夜可真是热闹啊……桑海对我这样一个老头子来说,实在太不宜居了。” 蜃楼船上,紫贝水阁内的星魂略显疑惑的四处打量了一番,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但是想到樱狱中的那个女人,他赶紧甩开这些杂念,匆匆朝水阁深处而去。 暗处,月神透过轻纱目送星魂深入紫贝水阁后,不声不响的飘然离开,出去以后也忍不住先看了一眼星空,随即向蟾宫一路急行而去。 视线回到蟾宫内,随着焱妃不断结印,灿金色的光辉逐渐填满整个房间,而镜面中,女孩身前桌上的幻音宝盒早已经开始旋转奏乐。 这些场景,看起来其实和平时差别不大。 唯一一处与往日情景完全不相符的就是桌上的另一个东西——那个一直摆在幻音宝盒旁边的方正镶边铜盒。 过往无论少女,还是千泷,亦或是焱妃月神做了什么,得到回应受到操控的都只有幻音宝盒,铜盒彷佛什么都不沾染,连总是耀眼无比的金光都避开这个盒子,使得它平时很不显眼,个别时候却无比吸睛。(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青龙(十三) 随着蟾宫顶部的观星仪器运转,蟾宫的屋顶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圆形的口子。 透过层层叠叠的乌云,凄惨清冷的月华与星光通过圆口天窗投进蟾宫内不,洒在跪坐着的女孩身上,也洒在桌案上的幻音宝盒和铜盒上。 另一个房间中,焱妃再度变幻手印,周身真气瞬间凝做道道龙游之气,而相对应的,蟾宫少女和千泷所在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龙游之气萦绕于幻音宝盒和铜盒之上,似乎隐隐发出了声声龙吟般的低鸣。 在不断飘逸游动的龙游之气作用下,铜盒开始微微颤抖,而随着铜盒的颤抖,女孩周遭的空间似乎也在颤动,泛起一丝丝的涟漪。 同时,在女孩头顶上的圆口天窗上,开始隐约浮现出道道灿金色的纹路,并逐渐变得清晰。 此时,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痛苦之色,似乎承受着什么伤害。 另一个房间中的焱妃面无表情,只是透过铜镜看着桌案上颤抖不已,但并未打开哪怕一个缝隙的铜盒,毅然决然的再次变幻手印,混身真气鼓动,萦绕周身的龙游之气越发炽盛繁多。 她这边提升功力,那边的女孩脸上的痛苦之色就越明显,连另一处的千泷脸上都开始出现不适。 不过这么做的效果也很显著,铜盒的颤抖频率随之提高,看起来随时都会打开。 同时,蟾宫天窗处的纹路也越发清晰,显露出其真容——一面星图。 更准确的形容,是一面描述东方七宿,也就是代表天之四灵中的青龙的角、亢、氐、房、心、尾、箕等七宿的星象图。 换言之,也就是很多人口中的苍龙七宿。 此时已是初秋,东方七宿应当是‘上九,亢龙有悔’之象,也就是‘青龙’已经升入极高点,开始掉头向西沉降。 不过这面星图中的苍龙七宿,分明就是‘九五,飞龙在天’之象。 随着星图彻底成型,铜盒中隐约传出的低沉龙吟戛然而止,只是反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虚幻不清的金芒,在满屋的耀眼金光下并不引人注意。 虽然看不清,焱妃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铜盒的变化,心中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 另一边,西乡谷道外的山林中,班大师等人的情况越发紧急。 机关青龙,墨家机关四灵兽之首,甚至可以说是天下第一机关兽,是哪怕公输家都完全无法超越的,真正代表机关术最高成就的结晶。 也是墨家立足江湖的最大底牌。 但是这个底牌一直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墨家自己也用不好它。 自从祖师墨翟将之创造出来后,青龙就成了墨家最大的倚仗,但也在墨翟逝世后,成了墨家最大的危险。 因为除了祖师墨翟,墨家就再无人能完全掌控这架机关术的最高结晶了。 墨家机关城也是因此才会以机关青龙为基础建造起来——它既是机关城陷入绝境后最后翻盘的手段,也是必须用机关城来镇压的危险根源。 对于机关青龙,班大师和墨家的历代机关大师一样,简而言之就是七窍通了六窍。 之所以如此,不仅因为机关青龙本身就特殊,蕴藏着诸多秘密,也因为包括班大师在内的历代墨家机关术大师,都不能实地研究这架机关四灵兽之首。 不能实际研究,只能依靠一些自墨翟时代流传下来的机关青龙设计图纸来间接研究,自然研究不出什么头绪。 作为当世最杰出的机关术大师之一,班大师面对青龙时就彷佛一个刚考过驾照的新手司机。 你问他怎么把车开动,他知道怎么做,你问他车的组成结构,他大概能说出一二,但你要是让他修理出问题的发动机,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在对青龙进行一番常规的功能性检查后,班大师确认了两点。 其一,青龙大抵确乎是出问题了,随时可能失控自启。 其二,他没办法阻止。 此时,班大师他们立足的地面都在轻微的颤抖,彷佛要发生地震。 这是青龙即将有所动作的前奏。 也就是西乡谷道内现在也是一团乱麻,否则东巡车队八成能察觉到这里的异动。 一番努力后却完全不起作用的班大师深深的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其他墨家弟子按照原定计划撤离此地。 既然无法阻止,也无法挽救,那就只能破罐子破摔,放任一切继续发展下去了。 反正农墨两家的弟子都已经撤退,此时西乡谷道内只有东巡车队,只要青龙别偏离预定行动轨迹太远,遭重的肯定还是帝国的人。 只不过失去控制的青龙,就未必能杀死嬴政了。 ……………… 西乡谷道两侧的山壁上,古寻抬头看着阴沉无光的天空,突然说道: “青龙要问世了。” 心中早有猜测的白凤闻言还是忍不住惊诧确认道,“先生是说……机关青龙?” “是……”古寻点了点头,却又话锋一转,“但不止是机关青龙。” 这话让原本震惊于又要看见青龙出动的白凤突然愣住了。 什么叫‘不止是’? 除了机关青龙,天底下还有别的青龙吗? 古寻没有给白凤解惑,而是又没头没尾的突然感慨了一句,“只怕桑海此时也不平静啊。” 桑海? 白凤听的更懵逼了。 桑海这会儿还能有什么事?能搞事的人今晚基本都跑这边了……难不成是阴阳家的人? 古寻依旧没有理会白凤心中的疑问,跟着叮嘱了他一句,“你待会儿自己小心点,以免被波及到。” “……是。”一头雾水的白凤只能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满脸的别扭。 ……………… 东巡车队内,刺杀嬴政天团和罗网杀手天团之间的战斗还在继续。 由于盖聂等人过分的拖沓,章邯甚至重新布置了外面的包围圈,安排了最合适的人手以尽可能增加留下他们的几率。 当然,所谓合适的人手,其实就是弓弩手。 近战步兵对这些江湖高手来说和木桩子的差别不大,只有弓弩这些飞行道具才能干扰他们。 车队随行的禁军卫队中的弓弩手不算多也不算少,大概有五百人,但是因为时间匆忙,外加上之前伤亡也不少,此时他只来得及调动过来将将三百人。 很难说真的能起多大作用。 如果时间足够,禁军卫队的人手全部调过来,再加上来援的地方驻军中的弓弩手,章邯至少能凑够八百人,那样人手就充足多了。 可惜时间完全不够。 如此繁琐的人手调动,至少需要两柱香,乃至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而盖聂他们虽然还在纠缠,但从他们现身到现在拢共也就折腾了一刻钟,接下来最多再磨一刻钟的功夫,肯定就得跑了。 在外面鏖战的时候,马车内的嬴政终于停下了处理奏疏的双手。 并不是因为外面的战斗,而是他本人突然开始心绪不宁。 作为一个意志坚定,脾性刚硬的皇帝,嬴政每天要操心的事很多,但很少为此而心烦气躁,情绪一直保持的很稳定。 像今晚这样没来由心烦意乱的情况,就更是鲜有发生。 对于这类自己情绪突然变化的异状,嬴政有印象的就一次……不过是印象非常深刻的一次。 也就是当初荆轲刺杀他那一次。 当荆轲握住残虹后,嬴政就开始发自内心的没来由的恐惧,完全不受他控制,彷佛遇见了天敌的小动物。 彼时的情绪,就像是他此时的情绪一样,完全没来由,又深入心底最深处,让他难以抑制。 尘封的久远记忆因此苏醒,即使以嬴政的心性此时也不免有些担心。 他透过窗帘瞥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虽然对赵高和章邯的磨蹭很不满,但也知道是己方占据有利局势,完全没有被对方翻盘的迹象。 不过翻涌不停的心绪提醒着嬴政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反过来加剧了他心中的躁动。 这催促着他做些什么,但嬴政还是凭借着自身的毅力压制住这种冲动,继续保持平静。 他现在完全不明情况,贸然行动无论如何都不是明智之举,况且那些叛逆分子的行为明显反常,难保背后没有阴谋。 自己一动,或许反而会踩进陷阱。 如此,就不如继续静观其变。 当然,也存在对方反其道而行之,嬴政不动才危险,动了反而没事的可能。 不过嬴政没有往这种套娃循环式的想。 因为如果开始套娃,那就可以无限循环往复,猜起来没完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身处最严密的保护之下,如果动起来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 几十里外的热闹并不影响桑海港口外停泊的蜃楼的沉寂。 从外面看起来,这艘船和往日的夜晚毫无区别。 该亮着灯的地方亮着等,该一片漆黑的地方一片漆黑,看起来一切正常。 不过如果眼力足够好,就能察觉到某个舱室散发出的光芒明显不对劲,完全不像是灯火烛光,反而像是阳光下的黄金色泽。 同时也会发现,位于蜃楼最高点的蟾宫顶上的观星仪器开始自己运转了。 蟾宫中心房间内,经过焱妃一番努力,蕴藏着苍龙七宿秘密的铜盒,终于在一幅代表东方七宿的星图笼罩下,打开了。 一如多年之前她打开铜盒一样,这一次也极为麻烦,几位费力,且铜盒也只打开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或许比当年那次张开的角度大一些,也或许没什么差别,总之都不怎么大。 随着铜盒打开,一股奇异的气息骤然爆发,女孩彷佛受到冲击,手上的动作完全停滞,整个人脸上的痛苦之色也随之消失,呈现出一片平静。 另一个房间里,焱妃面前铜镜中的画面开始模糊,变得若隐若现。 焱妃只得再次结印施术,总算勉强维持住了画面,但是似乎完全无法再操控那个少女。 另一边,焱妃母女藏身的房间内,千泷的表情也归于平静,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柔和金光。 此时的她紧闭着双眼,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清晰无比的船舱景象,彷佛多了一只可以自由行动的无形之眼。 千泷尝试着移动视线,发现还真能自如操控,让脑海中浮现随之对应的场景。 如此一来,她就真的可以做到她娘之前跟她说的那样,待在房间里监察整艘船上的一切情况。 就在千泷开始惊喜的探索蜃楼时,焱妃所在的房间内,多出了一个人。 月神赶回来了。 看着占了自己位置的焱妃,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对位置被占的不爽,有对焱妃能做到这一步的羡慕,也有着一缕不知因何而来的犹豫与迟疑。 接着她收敛情绪,沉声提醒道,“苍龙七宿已经被你撬动,继续强撑下去并无意义,该收手了。” “那个女人也不会一直老实的拖住星魂。” 焱妃听到这话,眼神中闪过一缕不甘,却也只能收手。 就如月神所言,在铜盒被她打开的那一刻起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继续坚持下去有害无益。 焱妃一罢手,铜镜镜面立刻恢复正常,映出焱妃自己那张精致的俏脸。 同时,蟾宫中央房间内的少女恢复清醒,幻音宝盒停止转动,一层层收纳折叠,自动闭合成小盒的状态。 至于铜盒,更是早就悄然闭合。 焱妃母女藏身的舱室内,正快乐探索蜃楼的千泷突然一晃神,再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睁开眼,回到了现实。 她赶紧闭眼运功,想要再进入之前那种状态,却发现完全做不到。 这让她很是颓丧。 不甘心的又尝试了几次后,坏消息是她还是不能进入那种状态,好消息是把握到了一种隐约的感觉,多尝试尝试或许能成功。 这让千泷在怅然之余,多少有些慰藉。 ……………… 与此同时,紫贝水阁中。 星魂阴着一张脸朝紫贝水阁出口走去,心中琢磨着之前和樱狱中女人见面的情况。 这一次见面,他有不少收获,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心中也随之浮起了不少疑惑。 有关苍龙七宿的姑且不论,他现在比较纠结的是,那个女人为什么突然愿意松口了? 之前对方虽然一直说愿意合作,但是态度向来不够积极,有些敷衍的意思。 这一次,倒是一反常态的主动了起来。(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青龙(十四) 疑惑一直持续到他走出紫贝水阁,目光扫过位于蜃楼最高处的蟾宫后,才算解开。 他看见了正在缓缓收起的观星仪器。 那个仪器的存在他知道,但他没用过。 尽管他的阴阳术境界已经达到了第四层占星律的水平,但他并不擅长观星术。 当然,倒不至于说一窍不通,相比较寻常江湖人来说他仍然能称上一句观星大师,只是跟月神这种真正的专业人士比就相形见绌了。 再加上他本人对观星也不感兴趣,所以观星仪器在他看来就是月神专用的玩具。 不过自从上船后,他倒是经常关注那个仪器,以此来间接观察月神的行动。 然后月神就一直没用那玩意,他后来也渐渐不关心了。 到今天为止,不算今晚这一次,星魂印象里那破仪器就动过两次——一次是自己被那个叫天明的小孩偷袭打伤那天,另一次则是云中君的聚仙丹被抢走后不久。 星魂不清楚那两次异动到底是何原因,但肯定都和蟾宫中的那个女孩有关,也肯定和月神脱不了干系。 而这一次,观星仪器的变化明显比上次要大的多——之前也就转了两下,这一次貌似是完全开始运转了。 想到这里,星魂不敢耽搁,整个人一闪就从原地消失,朝蟾宫疾驰而去。 至于星象的变化,因为今晚天气不好,再加上星魂个人习惯所故,他压根没察觉到。 ……………… 就在苍龙铜盒被开启,星象骤变,机关青龙蠢蠢欲动之际,东巡车队中,也悄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被盖聂等人环绕保护着的昏迷中的天明,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天明身边的少羽没有昏迷,但他的注意力全在外围战斗的盖聂等人身上,心中疑惑着为什么还不撤退,并没有注意到天明的小动作。 混战的战场之外,静观其变的赵高和典庆却是脸色一变。 他们倒也没注意到远远躺着的天明手指头动了一下,但是他们察觉到了危险。 下一刻,原本在地上躺的板正的天明突然雄起,抄起墨眉,混身裹挟着浓密到几乎看不清人的水墨剑气,瞬间突破了九位天字杀手形成的包围圈,直奔马车而去。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幕,不论是帝国的人,还是墨家的人,此时都是一副错愕不已的表情。 而马车中对外界情况基本一无所知的嬴政则猛然站了起来。 时隔多年,他再次感受到了当初遭遇荆轲刺杀时,那股如芒在背的极致危机感,那股发自心底的由衷恐惧感。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当时面对荆轲他还能尝试后退躲避,或者拔剑挣扎,但是现在在马车里,他退无可退,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连常伴左右的天问剑此时都不在身边。 至于说离开马车……考虑到上次荆轲刺杀自己时的情况,嬴政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富裕的时间。 心念电转之下,嬴政瞬间做出了决断,强忍着恐惧,只是侧目看向车厢窗户。 透过被夜风吹拂起窗帘,嬴政瞥见了外面的情况: 被浓郁水墨剑气包裹着的天明直冲马车而来,九大天字杀手全都反应不及,赶不及阻止,拦在他面前的只有赵高和典庆。 这俩人也很惊诧,但是他们的位置刚好拦在天明的必经之路上,倒是来得及出手。 赵高第一时间出手,人影一晃,闪出一串残影后,十指捏做爪状,闪烁着莹莹血光。 在赵高身后,浓厚的血色真气凝做两只巨大的真气手臂,保持着和赵高本人一样的姿态,朝天明恶狠狠的抓了过去。 按照赵高的预计,自己这一招哪怕无法击退明显不对劲的天明,至少也能够止住对方的冲势,暂借皇帝的危机。 然而真正交上手后,赵高才发现自己彷佛在做梦。 自己的真气一撞上对方的剑气,就如同路边的杂草一样被撕了个粉碎,完全无力抵挡。 这小子此时的剑气竟比身为剑圣的盖聂还要犀利!? 在错愕中,赵高直接被天明撞飞,双手甚至还被剑气所伤,染上了一层鲜血。 赵高一触即溃,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之前那些天字杀手基本都认为天明能突破他们的包围只是出其不意,让他们没能来得及阻止。 现在看来,只怕及时出手也大概率拦不住他。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天明和皇帝之间只剩下了典庆这一道防线了。 典庆的身影显然能给任何人带来安全感,但是此时此刻,谁也说不准这位‘铜头铁臂’能否抵挡住天明。 或许典庆自己也没把握。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时间琢磨这个问题了。 典庆低吼一声,镇天刀交叠身前,直接朝着天明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闷响过后,二者撞在一起。 大概是靠着一身蛮力,典庆成功挡住了天明,但从他浑身虬结鼓起的肌肉不难看出,他也只是勉强挡住了天明。 天明散发出的水墨剑气这时开始围绕着他高速旋转,彷佛浓缩成一团的风暴,不断席卷典庆的双刀。 这一变化效果很显著,本就抵挡的很勉强的典庆立刻被强逼着朝后缓缓滑退。 典庆又是一声怒吼,浑身肌肉爆炸般鼓动,蒙上一层隐约的琉璃色光泽,接着双腿交替抬起,狠狠的砸进地里,大有把自己整个扎进地里扎根以阻止天明的意思。 二人的对抗再次陷入僵持。 赵高见状赶紧再次上前攻击天明。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皇帝的性命似乎真有些命悬一线的意思,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赵高越要表现出悍不畏死,舍生救驾的姿态——当然,不能真的舍生,意思一下就好。 然后他就直接被天明周身的高速旋转剑气给甩了出去,手上的伤势也更重了,好几根手指的指甲都断了。 其他天字杀手也想要回身救援,但是盖聂他们也不是傻的,一转攻势死命的缠住了他们。 这时候,笼罩在层层叠叠,千回百转的剑气之中的天明也动了。 隔着剑气风暴,只能看见他隐约的持剑前刺的身影,变招为一记上撩。 随着天明的动作,如同风暴般高速旋转的剑气走向陡然一变,瞬间分作两团,一左一右由下至上卷向典庆挡在身前的镇天双刀。 突然变化的剑气走向改变了典庆承受的力道走向,镇天刀从正面承受冲击变为承受自下而上的冲击,受力方向与典庆的发力方向完全不同。 这让典庆瞬间失衡,镇天双刀被直接掀开,典庆甚至都没能握住刀柄,只能放任其脱手飞出。 失去了镇天刀的典庆只能直面天明的剑气冲击,密密麻麻的水墨剑气如同雨滴一般,尽数倾泻在典庆身上,发出密集的叮当碰撞声。 然而即使如此,典庆还是支起双手,强行顶住了天明的剑气风暴,彷佛天堑峭壁一般守在马车之前。 此时由于剑气尽数倾泻而出攻击典庆,天明的身影也终于直接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中。 只见他一脸的茫然,双眼睁开却毫无神光,彷佛在走神,但是浑身真气涌动,爆发出的气势远超正常状态。 面对始终牢不可破的典庆,天明突然抽剑后撤半步,旋即抬手并指掠过墨眉漆黑如尺的剑身,反手再次朝前一刺。 无尽的水墨剑气随之爆发涌现,再次全数扑向典庆,似乎又要像之前一样被挡住。 然而这次的剑气却染上了一抹奇异的色泽,似乎是金光,又似乎是血色。 而这点变化所产生的效果很是显著,未过两息的时间,典庆古铜一般钢铁皮肤上终于出现了第一道伤口。 很细小,很轻微,甚至都没有流出血来,只是隐约可见缝隙中的肌肉红色,但是这已经代表典庆受伤了。 换一种说法就是,典庆的硬功破了。 想破横练硬功,主要就是两种办法。 其一是攻击罩门,不过这一种方法对已经硬功大圆满的典庆不起效果。 其二就是以蛮力强破之,也就是典庆此时硬功被破的缘由。 这种方法没什么门槛,或者也可以说门槛很高,因为哪怕是盖聂都很难破掉典庆的硬功,只能跟他干耗。 硬功被破,典庆立刻难以为继,浑身上下迅速被剑气所伤,尽是伤口。 此时,典庆也无法继续硬扛剑气风暴,一转回身背对过天明,借着剑气的冲击先行扑向马车,直接以蛮力撞碎马车,将嬴政一把捂进怀里,然后立刻朝一旁闪躲。 下一刻,天明的剑气就把已经被典庆撞了个大窟窿的马车厢彻底撕成碎末。 典庆的及时跑路,让嬴政躲过了这第一波袭击,然而他也已是强弩之末,无力继续,勉强把嬴政放好后当场扑街倒地。 赵高,以及拼着伤强行摆脱盖聂等人的六剑奴急忙上前,试图阻拦天明。 然而只是一剑,七个人尽数被剑气风暴击退,同时受创,血洒当场。 如此看来,下一招嬴政就得死。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奇异诡谲的低沉吼叫突然在众人耳中响起。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兽吼震得耳鸣眼花,一时失神,天明更是当场两腿一软,倒地昏迷,之前肆虐披靡的水墨剑气也在一瞬间尽数消散。 嬴政的危机解除了,但也没有完全解除。 这声兽吼对在场的很多人来是陌生的,因为这不是他们所知的任何一种动物的叫声。 但对一部分人来说,这声音却又是熟悉的。 不过不管听没听没过这种吼叫声,所有人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都是同一个词——龙吟! 同一时间,漆黑无光的天幕之上,升起了一道庞大的阴影,隐约可见其似乎生有双翅,体态悠长,只是距离过远,不好判断具体大小。 因为乌云遮月,天空黯淡无光,这阴影到底是什么谁也看不清,但是那奇特的吼叫声随之再次响起,让人明白大概率就是天上那玩意就是声音的来源。 高渐离和雪女看着那庞大的阴影,脸色不是很好看。 别人不认识,他们俩不可能也不认识。 天上那阴影分明就是机关青龙。 按照原定计划,班大师也差不多该启动青龙了。 但是看这情形,似乎不像是班大师在操控青龙啊…… 两人对视一眼,也顾不上管青龙是否有问题了——青龙本就很容易出问题。 高渐离赶紧从怀里掏出信号烟花将之点燃,接着就是嗖的一声拖长音,然后烟花炸开,指明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撤!” 确认信号发出,高渐离终于不再纠缠,高呼撤退。 其他人听到这话不管明不明白,全都立刻抽身撤退,其中逍遥子和陈和分别出手带走了少羽和天明。 这枚烟花信号的实际作用并不是为了指明嬴政现在的位置,而是为了告诉理论上应该在操控机关青龙的班大师,嬴政还在车队里这个信息。 锁定位置没什么意义,因为嬴政转移起来很快,更何况青龙发动攻击,波及范围方圆数十丈起,也没必要非得知道嬴政的具体位置。 按照计划,高渐离他们能达成的最理想的效果是惊走嬴政,让他在小股精锐人手的保护下从车队单独撤离。 想达成这一目的,就必须以最快速度给嬴政制造足够大的生存压力,让帝国这边认为他们无法在援军赶到前确保嬴政的安全,迫不得已带着皇帝先行撤离。 算是把嬴政藏起来更进一步的处理方案吧。 如此一来,机关青龙就会直接在西乡谷道出口处发动攻击,确认目标更轻松一些。 如果不能直接惊走嬴政,那就一直缠住嬴政,确认他的大概位置,同时也是在确保他没有脱离车队。 然后机关青龙直接攻击车队——这一方案的成功率未必比前者低,但是发动攻击时嬴政周遭的干扰项太多,不好当场确认是否成功。 不过高渐离看青龙的状况,感觉情况大概是走向了第三方案——青龙失控,直接随缘。 嗯……反正也就这样了,班大师都奈何不了机关青龙,高渐离就更没办法了。 他只能一切随缘了。 其实他和班大师之前探讨过,前任巨子燕太子丹或许有操控青龙的办法,所以他才会仍然有意继续推进青龙计划。 而且当初机关城毁灭之时,青龙被启动后就很正常。 但是……不管他有没有办法,总之没传下来,他们也只能当没有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 青龙(十五) 因为皇帝险些死在天明剑下的原因,帝国这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 天明的突然昏迷倒地,以及高渐离等人的突然撤退,全都在帝国这边的预料之外,再加上天上那道庞大阴影和疑似龙吟的奇特吼叫吸引注意力,帝国一方的人全都没能反应过来。 一转眼的功夫,人家就都溜走了。 当然,有些人也许是没反应过来,有些人就未必如此了。 章邯最先做出反应,命令禁军卫队进行阻击,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章邯本人,以及赵高和罗网的诸多天字杀手全都没去追,而是赶紧围到嬴政的身边。 皇帝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追缉叛逆份子……回头再说吧。 嬴政的脸色出乎意料的并不难看。 他现在的心绪依旧烦乱躁动,但是没有之前那股恐惧感了。 对嬴政来说,前者他勉强可以接受,后者才真的让他发自内心的难受。 没了那股恐惧感的威胁,他连刚才的狼狈都能暂且容忍了。 但是没人因为皇帝脸色平静就敢把心放下,赵高率先朝地上一跪请罪: “臣等无能,罪该万死!” 没有多余的废话,赵高言简意赅,直呼自己该死。 他现在心里恨不得把天明逮过来活活掐死。 对于赵高来说,墨家的刺杀可以功败垂成,也可以大功告成,唯独不能既不成功,又把皇帝搞得灰头土脸。 嬴政是个注重实际的人,但这不代表他不讲究颜面。 身为皇帝的他,脸面在大多数时候甚至就是超越实质的更重要的东西。 天明刚才差点干掉他不重要,当年天明的老子也差点干掉他,但是天明逼得典庆不得不像是护鸡崽子一样把嬴政护在怀里才勉强求生这一点很要命。 这让赵高心虚的很,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他们这些在场的人都得遭重——他们都有保护皇帝的责任,结果就保护成了这个德行,砍了他们的脑袋都不亏。 皇帝面前并没有这些凶名赫赫的天字杀手们说话的份,他们只能跟着赵高一同半跪在地。 章邯这时候反而比赵高轻松,因为主责不在他,被牵怒也是赵高首当其冲,他最多跟着吃挂落。 这并不一定保证他受的惩罚一定很轻,但只要能比赵高轻的多,那至少不亏。 当然,虽然没赵高那么紧张,章邯也还是一同跪地请罪。 皇帝险些被刺,作为影密卫统领,他难辞其咎。 嬴政没有理会他们的请罪,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典庆,又抬头看向天空中那道轮廓模糊的巨大阴影。 嬴政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但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现在情绪的不正常,和它脱不了干系。 接着不等嬴政处理赵高他们,疑似龙吟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高等人惯例又是一阵眩目,嬴政脸色却难看了一瞬间——每次响起龙吟,他的情绪失控就会加重。 同时,天上那道庞大的阴影在所有人眼中也变得更大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代表那鬼东西离他们更近了。 章邯见状冒险在嬴政没发话前就站了起来,焦急的说道,“陛下,眼下危机未除,叛逆分子仍有后手,必须尽快撤离此地!” 嬴政闻言却不着急,侧目看着他,淡淡问道,“你认识那东西?” “……”章邯咬了咬牙,回答道,“启禀陛下,天上那东西……大概是墨家的机关青龙。” 他没认出来那是机关青龙,因为他以前也没见过这传说中的机关四灵兽之首,但他能猜出来。 “机关青龙……”嬴政看向漆黑的天空,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章邯见状不由催促道,“陛下!兹事体大,还请先行避难吧!” 他话刚说完,嬴政还未回应,‘龙吟’再次响起。 这一次,伴随着越发清晰震耳的吼叫声,机关青龙的大致轮廓也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因为天色阴沉漆黑,他们看不清青龙外观的具体细节,但是靠着车队的火光映照,大致的轮廓结构已经足以看清。 这架以‘龙’为名的机关兽,其实外形和神话传说中普遍的龙形并不一样。 同样,也和代表天之四灵之青龙的东方七宿并不一样。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如果按照传统的龙形塑造,机关青龙就不可能飞得起来——传统的神龙形象可是没有翅膀的。 翅膀也是机关青龙和神话传说中的龙——也就是东方七宿勾连所形成的‘青龙’——在形象上唯一的不同之处。 这或许是因为墨家为了让机关青龙拥有飞行能力而不得不做出的改动,也或许是因为想要让机关青龙的形象更贴近有‘祖龙’之称的应龙——应龙生有双翅,兼具龙凤之象。 随着机关青龙不断逼近,嬴政依旧平静,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章邯很着急,但是皇帝不肯动,他终究不可能越俎代庖。 赵高就更不会有任何动作了。 只要皇帝不发话,他就一直老老实实的跪着。 皇帝要是死在机关青龙的袭击下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没死……也是皇帝不让他动的。 至于自己是否会被青龙给干掉,赵高倒是很有自信。 机关兽嘛,威胁也就那样,青龙再强也不至于让他跑都跑不了。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去,龙吟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嬴政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满脸紧绷的样子,心中躁怒激动的情绪开始有彻底控制不住的迹象。 而赵高等人的反应也与之前不同,不再是简单的短时间头晕目眩,而是被震得浑身真气震荡,内息不紊,六剑奴甚至直接呕出血来——除开典庆不算,他们六个是在场伤势最重,甚至可以说是唯一有伤的人,被盖聂卫庄联手打的。 嬴政此时强压着情绪的波动,终于语气冰冷的回应了之前章邯的撤离请求,“走?朕还走得了吗?” 从机关青龙出现,高渐离等刺客撤退跑路算起,到现在为止,一共也就过去了几十个呼吸,也就是几句对话的功夫。 这点时间又够嬴政跑出去多远呢? 坐马车只怕马的速度都还没提上来。 由高手直接带着撤离,也不过就是百丈左右的距离。 机关青龙的具体大小依旧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但是嬴政估摸着其体长至少在五十丈左右,实际只会更长不会更短。 而其飞行速度也绝对远比马车快。 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三息过后,第五次‘龙吟’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响起,机关青龙也彻底降临在东巡车队的青冥上空。 嬴政在龙吟的刺激下,脸上浮现出极少有的暴怒之色,偏头痛似乎也因此被触动,失控的情绪交织着剧烈的头痛让嬴政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忍不住捂住了脑袋。 而赵高等人更是齐齐在龙吟之中暴吐鲜血,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被重创,连躺在地上的典庆都晃了一下,大概也受到了波及,伤势更重了。 至于车队里的普通人,基本都躺平了——他们反而并未手上,只是陷入了极致的惶恐与混乱之中,什么都不敢做,也什么都没法做。 几乎整个东巡车队,都在一瞬间就被机关青龙给瘫痪了。 青龙的每一次振翅,都会在地面上掀起一场风暴,卷起漫天的风沙拍在所有人脸上,弄得他们灰头土脸。 车队的灯火基本在第一轮风暴后就尽数熄灭。 在熄灭之前,地上的人还是靠着映亮天空的昏黄光芒得以一瞥机关青龙的真容。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一切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那样,不存于世上的虚幻之象。 机关青龙的外观并不算出奇,毕竟它也只是人造之物,形象建立在人的幻想之上。 说到底,也只是个机关兽。 但是当传说中的龙的形象,携带着长逾百丈的身躯降临在凡人面前之时,没人会因为它那明显人工雕琢的外观,似金似木的躯体材质就真的将它当作一架单纯的机关兽。 火光熄灭,一闪而逝的机关青龙真身再次淹没在漆黑的夜幕之下。 接着在所有人的绝望中,龙吟再次响起。 这一次没人再受影响,只是天空中阴沉凝结的乌云瞬间更加浓厚漆黑了。 接着天空中骤然闪过一道霹雳,贯彻天地的雷光将一切都笼罩进去,刺眼的白芒中青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 下一刻,雷鸣炸响,青龙随之扑向大地。 ……………… 车队外不远处,高渐离等人正在夺命狂奔。 青龙发动攻击的时间比预计要晚了不少,这进一步证明了根本不是班大师在操控青龙。 这让高渐离和雪女一路不断地催促同行的人加速逃离此地。 受班大师操控的青龙发动攻击是大范围aoe,不受操控的青龙发动攻击同样是大范围aoe。 但二者有着天壤之别。 前者仍可归类为攻击,只是往往一击就足以毁灭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一切,而后者更接近天灾。 严格来说失控的青龙没有攻击一说,它只是在活动,而它的任何活动都近似于一场小范围的地震——这里的小是针对真正的地震,实际范围动辄以千丈计较,对个人来说绝不算小。 青龙过处,地动山摇,天地翻覆,能不能活命全看运气。 就算是他们这样的高手,陡然遇到山崩地裂,能否活下来也得仰仗几分运气。 盖聂这些非墨家之人对机关青龙了解不足,但是高渐离和雪女一脸的着急他们看的分明,自然不敢怠慢,全都用尽全力跑路,没了平日的高手风范。 即使如此,他们在逃离过程中也数次被龙吟声影响,横生不少波折。 最后在雷声轰鸣中,地面的剧烈晃动和两次山壁滚落的碎石让他们暂且停下了脚步,各自寻找空旷的地方躲避。 片刻之后,地动平息,一切归于安静。 高渐离等人汇合一处,寻了个高点想要观察车队,可惜看过去只有零星的光点,除此便只有一片漆黑。 但是黑暗中,几人倒是能大概看见天空中飞走的机关青龙。 “失控的青龙离开了……”看见这一幕的高渐离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田横扛着枪,闻言吓了一跳,“失控……这玩意不受你们控制!?” 高渐离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太多——要是受他们控制,他和雪女能吓得亡命狂奔吗? 不过墨家和田氏三兄弟关系平平,高渐离并无详说个中内情的意思。 田横没得到解释,眉头皱成一团,显然对此很是好奇,不过倒也识趣没有追根究底,转而问道: “嬴政应该完蛋了吧?” “咱们跑出来少说也有三百丈以上,结果还是地面崩裂,山体滑塌,嬴政那个位置应该整个儿都被掀过来了。” “大概率……死了。”高渐离犹豫了一下后,如此回道。 按理说,让失控的青龙祸祸一通肯定完蛋了,但是这种事也得看运气。 有些人就算位于真正的地震中心也能侥幸活下来,何况这还不是真的地震。 嬴政身边那么多人保护,活命的几率还会再增加一点。 “成与不成,今夜也止步于此了。”逍遥子抚须淡然道,“后续的情况,就交给天意吧。” “逍遥先生说的是,不该纠结这些的。”高渐离点点头附和道。 “走吧。”盖聂沉声插话道,“今夜,还很漫长,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青龙计划,自然已经到此为止,但今夜的风波,此时才只是开始。 嬴政遇刺已是大事,嬴政险些遇刺而死,就是天大的事。 像今夜这种天大的乱局,谁也不知道帝国接下来会产生多大的反应。 如果嬴政死了,接下来就是一场天翻地覆。 如果嬴政没死……震怒的皇帝会做什么,谁也预料不到。 但不管如何,策划了今夜一切动荡的墨家一定会首当其冲。 高渐离他们必须尽快返回主持大局,安排墨家全部成员全面隐入暗中,等待时机。 而逍遥子这些非墨家的人,也得早做准备。 墨家首当其冲,不代表其他势力就能安然无恙,更何况他们也是今夜的参与者。 谁都知道,皇帝一向喜欢无差别打击。(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二章 青龙(十六) 桑海港口外,蜃楼之上,蟾宫内。 遮住双眼的月神抬头看了一眼,似乎能够看穿屋顶,望见天空。 “星象恢复了,看来墨家的行动已经结束。” “帝星飘飖,星光黯淡,但……终究没有就此陨落,墨家失败了。”月神平淡的说道。 焱妃站起身,语气同样平淡的回道,“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如此星象,帝星却黯淡无光,你真的认为墨家失败了?” “皇帝没死。”月神稍作沉默,如此回了一句。 按照《易经》所言,飞龙在天之是大吉之兆,一般代表春秋鼎盛,帝王在位——当然,这是应用在卜卦一道上时。 如果是单纯的星象,就又是另一码事了,但多少还是相通的。 今夜星象骤变,从原来的‘上九,亢龙有悔’突然变为‘九五,飞龙在天’之象,按照正常方法解读的话,肯定会被认为是吉象,而且是针对皇帝的吉象。 上九代表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这对皇帝来说显然不是好词儿,更不要说和飞龙在天之象的涵义相比了。 现在九五之象出现,帝星却飘摇黯淡,这背后的含义非常值得玩味。 直白点解读这一奇象的话,基本代表嬴政这个皇帝做到头儿了,而且是很快就要到头儿的那种。 墨家的青龙计划失败了,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成功了,毕竟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嬴政死,现在只不过是会拖延一点时间完成目标。 作为占星大师,月神无法从星象上反驳焱妃的说法,只能揪着嬴政没死这一点嘴硬。 焱妃瞥了月神一眼,懒得和他争执,撂下最后一句话后就消失了: “星魂要来了。” 焱妃这边消失不见,那边星魂就一脸阴沉的冲进了蟾宫。 他毫不犹豫的直接闯进了月神所在的房间,目光扫过整个屋子后,定格在月神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不过看了会儿鱼,月神大人闹得好大的动静啊!” 月神不慌不忙的走到坐榻上屈膝跪坐下来,然后淡定的回道,“今夜星象很有趣,心血来潮便观星一番,怎么,星魂大人也有性质?” 听到这话,星魂下意识向上瞥了一眼,然后立马想起来今晚的星象根本没法用肉眼观察,脸上的假笑不由越发狰狞难看: “乌云盖顶,星月俱隐,这种天象月神大人竟然觉得适合观星?” “那又如何?”月神满不在乎的淡然回道,“天象不好,可星象有趣,当然值得一观。” “也正是因为天象不合适,我才会启动观星仪。” “这些事,星魂大人多少也了解一点吧?” 最后的反问分明就是月神对星魂的嘲讽。 星魂懂观星,但水平和月神相比天差地别,后者这是在拿自己的专业素养嘲讽星魂。 而星魂囿于水平不足,显然没办法反驳——反驳的有道理也好没道理也好,月神都能以一句‘你能有我懂’给喷回去。 观星一道的话语权掌握在月神这个老艺术家手里,星魂只能被动挨喷。 所以星魂不和月神争执这个问题了,冷笑着继续问道,“那月神大人可观出什么来了?” 月神淡定的摇了摇头,“没有。” “本以为抓住了什么玄机,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这毫不掩饰的敷衍让好面子的星魂脸色更加难看,压着嗓子冷声质问道,“月神大人的占星之术冠绝天下,特意动用观星仪器后却一无所获,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星魂大人谬赞,我愧不敢当。”月神先是很谦虚的自贬了一句,然后态度依旧随意的辩解道,“至于收获……观星一道,从来也没有什么必有收获的说法,纵然再是精通此道,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在做徒劳无功之举。” “只能说今夜我的运气不好吧。” “运气不好……”星魂直接气笑了,整个人都抖了好几下,“好!你的好的很呐!” “我倒要看你究竟想搞什么鬼!” “耽误了东皇大人的正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若是误了正事,我自当受罚,无须星魂大人担心。”月神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星魂冷哼一声,就要拂袖离去。 蟾宫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又无法从月神口中问出来,继续在这儿和对方僵持也没意义,纯粹丢自己的脸。 这个时候,他终究不可能和月神撕破脸,只能暂且容忍。 小短腿刚迈出去两步,星魂眼眸中弧光一闪,又停下了脚步,扭头向月神问道: “那女孩儿怎么样了?” “星魂大人想知道,自己去看看就是了。”月神对此毫不在意,轻飘飘的回道,“不过可别惊扰了那孩子,以免真的误了东皇大人的正事。” 对于月神夹枪带棒的暗讽,星魂充耳不闻,只是冷笑着回了一句,“这就不劳月神大人担心了。” 说完,星魂拂袖离去。 月神也确实没去管他之后干什么。 以星魂的本事,很难看出那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且即使他看出来了,在这个关口也不敢对那个女孩做任何事。 皇帝就要到了,而且还是一个很可能处于暴怒之中的皇帝,星魂虽然狂傲自负,但他还是有脑子的,并且也是怕死的。 东皇太一的计划需要很多人,月神是其中之一,星魂也是其中之一,但有的人是必须的,有的人则不是。 星魂不巧就是后者。 ……………… 同一时间,东巡车队。 此处的境况和高渐离他们预估的差不多,彷佛经历过一场真正的天灾。 大地开裂,山体崩塌,灰土漫天,满地疮痍。 在青龙离去之后,天空中再次闪过几道雷电,随即在轰隆不尽的雷鸣中下起了暴雨。 暴雨冲去了扬起的漫天尘烟,也冲散了满地的碎石土渣。 而和高渐离等人预料不同的是,伤亡情况远没有看起来这么恐怖。 大部分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多多少少受到波及,受了程度不同的伤,看起来都很狼狈。 而身处青龙攻击最核心位置的嬴政,不仅没死,而且毫发无伤。 一袭白衣的古寻站在嬴政身旁,而他周身三丈之内的区域彷佛和三丈之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这一小块地方没有受到任何破坏,连此时下的大暴雨都被完全阻隔在外,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的倒扣雨幕。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古寻保护的并不只是这一小片地方,因为他们都没出事。 虽然灰头土脸,又被暴雨浇头,但也只是狼狈,性命无忧。 “陛下无碍吧?”古寻笑呵呵的朝嬴政一拱手道。 嬴政的脸色有些苍白——既是因为之前直面生死时的畏惧,也是因为偏头痛发作带来的痛苦。 “那就是……机关青龙?”嬴政没有回应古寻的关心,而是问起了青龙的事。 古寻也不在意,抬手隐晦的渡了一道真气给嬴政,缓解了他身体的不适,然后点头回答道: “不错。” “墨家机关四灵兽之首,墨家先祖墨翟创造的最强机关兽——机关青龙。” 古寻一边回答,一边抬手以真气隔空治疗旁边躺着的典庆。 嬴政沉默了片刻,脸色隐约几度变化,然后开口问道,“国师早就知道今夜的事?” 古寻没有隐瞒的意思,老老实实的点头承认了。 “知道。” 嬴政看着直接承认的古寻,又是一阵沉默,终于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 “为何没有提前阻止?” 嬴政看起来神色平静,但是内心中确实对这次遇袭感到出离的愤怒,否则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古寻救过他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哪一次救的特别积极,嬴政早已习惯,所以也从不曾去质疑古寻为什么不提前抹杀危险。 这一次却是例外了。 古寻依旧平静,一边治疗典庆,一边淡淡的解释道: “今夜的一切都是失控的。” “墨家的计划完全超出了章邯的预计,所以车队遭遇了这场失控的袭击。” “那个少年,以及机关青龙也都失控了,否则陛下不至于两度生死一线。” “我知道会出现这些失控的情况,但我不能阻止。” “因为一切失控的源头,都在于桑海,在于……蜃楼,贸然的阻止,后果我说不准。” 嬴政没话说了。 他或许会对古寻的作为不满,但他还是愿意相信古寻的,所以他此时也相信古寻不是为了免责而欺骗他。 也就是说今夜的一切源头在于蜃楼。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蜃楼事关他的长生梦,而古寻并不支持这件事,所以蜃楼的事他一向不喜欢古寻插手太多。 古寻也按照他的意思,虽然经常耍阴阳家玩,但从来不会动真格的,对蜃楼也仅限于观察。 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蜃楼,他不插手,嬴政无话可说。 当然,如果嬴政真的想追究古寻的责任,那也还是有麻烦可找。 事关蜃楼,古寻不方便出手提前阻止,那也可以知会车队这边一声,不至于让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种揪住不放的操作不是嬴政的风格。 墨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帝国这边竟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罗网和影密卫的责任才是首要的,无论如何也不该去找国师的麻烦。 见嬴政不说话了,古寻把目光移向了赵高和章邯。 两人之前都被龙吟所伤,不过倒不算特别严重,只是当时间内息紊乱,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这会儿都已经缓过来了。 两人在一旁站的笔直,被暴雨浇的如同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却也不敢用真气阻隔雨水。 这个时候,他们越狼狈越好。 “你们……还傻站着?”古寻看着两人卖惨的样子,嘴角笑意更甚,拱火似的问了一句。 赵高和章邯闻言赶紧看了一眼嬴政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后,赶紧各自忙活起来。 赵高喝令六剑奴去重新准备嬴政落脚的马车,收拾此处的狼藉。 章邯则指挥恢复过来的禁军卫队,清点人手,查数伤亡情况,重整车队。 车队现在基本整个瘫痪了,想要收拾好估计需要不少时间。 章邯和赵高各自忙碌起来后,古寻的视线转移到掩日却邪属镂三人身上——他们仨没事干。 “你们……各自散了吧。”古寻莫名叹了口气,一甩手越俎代庖下了命令。 然后他们仨就麻溜的全跑了,甚至都没先跟赵高请示。 这当然不合罗网的规矩,不过这个时候罗网的人是不敢半点忤逆这位帝国国师的意思。 连他们的首领都因为人家一句话颠颠的忙起来,他们区区杀手就更没资格多废话哪怕一句了,反正事后赵高就算追究最多也就是罚酒三杯,他们承受得起。 更何况这仨人里还有俩是有问题的。 他们仨走后,六剑奴也驾着一辆还完整无缺的马车靠了过来——车队的人或许受到了古寻的庇护大都没事,但马车或多或少都毁坏了,马也是跑的跑,死的死,残废的残废。 六剑奴也是仔细挑选一番后才拼了一辆‘全新’的马车出来——这辆马车的马和车厢并不是原装匹配的。 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讲究这种细节了。 看见六剑奴准备好了马车,古寻一伸手邀请嬴政,“不介意的话,我来亲自护送陛下,先行前往桑海吧。” 嬴政考虑了一下后,迈步上了马车。 他接受了古寻的提议。 虽然这个提议很不合礼法,但是都这种局面了,也没必要讲究这些面子问题了。 车队瘫痪恢复需要很多时间,西乡谷道几乎被机关青龙摧毁,疏通道路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一直被困在这里,同样没什么脸面可言。 见嬴政进了车厢,古寻一抬手以真气架着典庆摆放到马车车架上,然后自己再坐上车架——也幸亏车队的马车都不是普通马车,否则车架上还真坐不下古寻和典庆两个人。 准备好后,古寻一扯缰绳,驾驶着马车缓缓离开,带着皇帝先走了。 至于滑塌的山体和开裂的大地,对古寻来说都不是问题。 不论多大的石块他都能随手拨开,不管多宽的裂隙他都能驾驶着马车凭空跨过,很快就连人带车消失在了车队其余人的视线之中,顺便给车队简单疏通了一下道路。 虽然不能直接当道路使用,但也可以节省他们很多功夫了。(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三章 青龙(十七) 夜幕下,暴雨中,古寻驾驶着马车,劈开雨幕缓缓行驶着。 说是缓行,其实比东巡车队行进的速度还要快几分,不出意外的话的天亮后差不多就到桑海了。 古寻身边,重伤的典庆混身都是血污,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剑痕。 这些伤痕都是天明的剑气造成的。 对于常人来说,基本算是要命的重伤,不过对典庆来说倒还好,只是皮外伤。 现在止住了血,回头敷上伤药等待愈合即可,最多半个月就能恢复的差不多。 真正严重的是硬功被破后的反噬,至少能让典庆十日内躺着不能动,完全恢复也需要一个月以上。 不过有古寻亲自以雨花真气滋养内腑经脉,这个时间倒是能大大缩短。 古寻一边给典庆疗伤,一边悠哉的驾驭马车。 在暴雨的轰鸣中,嬴政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隔了一层马车,外加雨声的干扰,嬴政的声音已经很模糊,好在古寻听力足够优秀。 “机关青龙,和楼兰的兵魔神比如何?” 古寻闻言笑了笑。 看来墨家今晚的刺杀是真的给嬴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从古寻认识嬴政以来,他真正在意的就只有两件事——权力,以及长生。 除此以外的事,嬴政很少会过问。 像遇刺这种事,嬴政也一贯是过去了就完全翻篇,不会再提一句。 今晚还能再找他问机关青龙的事,说明这件事是真的被嬴政记在心里了。 当然,古寻并不会因此调侃嬴政,笑过之后淡然的回答道: “这二者不能比,有天壤之别。” “机关青龙,终究还是机关,兵魔神称一句魔神却并不为过。” 过了片刻后,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如此,国师毁了兵魔神,为何留下了机关青龙?” 听得出来嬴政其实很希望古寻直接摧毁机关青龙。 皇帝,肯定不喜欢有能威胁自己性命的东西,却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古寻平淡的解释道,“不是我要留,只是不便现在就毁掉它。” “兵魔神是早已失落的久远时代的造物,大名鼎鼎的轩辕蚩尤等人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称呼,兵魔神自然该随着那个时代一同消逝。” “机关青龙,或许还没到时间——它与陛下所求的事物或许还有关联,这一点阴阳家应该知道的更清楚。”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嬴政再次开口: “看来国师知道很多朕不知道的秘密。” 古寻淡定的回道,“我知道的未必比陛下多,大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只是我所求与陛下不同,很多事哪怕模糊不清也无所谓。” “而陛下不弄清楚事态全貌,只怕没什么意义。” 嬴政彻底不说话了。 古寻的话有道理,但不多,事实就是他知道的远比嬴政更多。 尽管嬴政手下握着远比古寻更雄厚的情报力量,但是有些消息,根本不是情报探子能搞到的。 况且嬴政获取情报的渠道虽然多,却也不尽是好事,需要筛选甄别的假情报也会多上好几倍,占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 马车又前行了一段时间后,昏迷的典庆发出了一声呻吟,很快苏醒了过来。 如果不是古寻的治疗,他少说也得昏迷两三天。 苏醒的典庆喘了两口粗气,被麻布蒙住的双眼环顾一圈,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总之是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典庆向古寻道了声谢。 古寻随意的抬手一摆,“举手之劳罢了,你今天倒是吃了个闷亏,” “是我大意了。”典庆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 他这么说倒不是给自己挽尊,确实是他大意了。 以他的实力,哪怕天明能破他的硬功也不至于只撑住那么短的时间,直接被当场重创。 如果选择周旋纠缠的话,不仅能多拖延一点时间,还不至于伤成这个德行。 “对你多少有点好处,也不算白受伤。”古寻笑呵呵的安慰了一句。 典庆修行的披甲门硬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最高境界,金身无漏,铜头铁臂,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余地。 想要再有精进,按部就班的修行已经完全不起效果,只能依靠破而后立的方式一点一点磨练。 这是个笨办法,但也是唯一的办法。 硬功的上限就到此为止,等于路走到头儿了,想继续前进就只能自己一点一点朝前铺路了。 典庆默然点了点头,对此并不在意。 他这么多年早就不指望还能更进一步了,这种破而后立的磨练效果也很微弱,实在不值一提。 沉默了一会儿后,典庆试探着问道,“皇帝……” “没事了。”古寻直接回道,“现在我们就是往桑海城去。” “那……那个少年……” “他们都跑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回头你自己再打听吧,总之……还挺精彩的。”古寻平淡的回答道。 典庆不再说话,开始默默的修养伤势。 ……………… 在皇帝朝着桑海不断行进的同时,桑海也热闹了起来。 尽管正处深夜凌晨,桑海城内却火光大作,居高临下远远眺望,彷佛有几道火龙在城中舞动。 那是城中巡逻的士兵。 皇帝遇袭的消息传过来后,桑海本地的官员立刻集结了本地驻军前往救援,同时也第一时间对桑海城施行了最严格的宵禁与戒严。 为了迎接皇帝的驾临,桑海早就开始了宵禁,但力度只能说是面子工程。 章邯不上心,指望桑海本地官员严格整顿桑海治安并不现实,况且即使他们卖力也很难说能产生多大的效果。 若是一切安好,他们的所作所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但现在皇帝遇袭了,哪怕遇袭的地方距离桑海城还很远,本地的官员也还是害怕了。 他们担心皇帝出事,更担心自己因此出事,偏偏他们既没本事解决皇帝遇袭这件事,也没把握从遇袭的皇帝手下全身而退。 为了自保,他们只能努力用行动向皇帝证明自己有在干活,所以就加大了桑海城内的戒严程度,安排了大量人手片刻不停的全城巡逻。 当然,也是为了保证桑海城接下来不会闹出幺蛾子。 东巡车队解决袭击事件后,肯定会以最快速度护送皇帝赶来桑海,他们必须确保皇帝来了以后别再被刺杀。 否则的话,他们的官帽和脑袋只怕就要一同和身体分开了。 突如其来的大动静,让不少百姓从睡梦中惊醒,不过桑海的百姓也算有经验了,依旧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家里,静静等待天亮。 小圣贤庄之上,一处崖边观景台上,掌门伏念一脸沉凝的眺望着山下城中的火光。 在伏念身后,颜路挂着浅浅的微笑安静伫立。 良久之后,夜风吹拂下衣衫猎猎摆动的伏念沉声向颜路询问道: “子房呢?他在休息?” “他今夜不在庄内。”颜路如实回答,没有隐瞒。 张良不在这事一问便知,他这会儿瞒着伏念也没意义。 伏念侧目瞥了颜路一眼,脸色越发沉重,继续问道,“他不在庄内,去哪儿了?” “说是去见一个老朋友。”颜路仔细斟酌着话语,小心应付伏念。 “老朋友?”伏念沉声问道,“什么朋友,会在半夜见面?” “或许是对方有些不方便吧。”颜路回道,“大师兄应该知道,子房的朋友有不少身份都比较敏感。” “他这个朋友,你不认识?”伏念反问一句。 “不了解,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颜路一边糊弄伏念,一边也尽量撇清自己。 “那他见这个朋友是要做什么?”伏念换了个问题。 如果可以,颜路还想继续随意敷衍过去,但是他也知道不给伏念足够的交代,他不可能轻轻放下。 稍作考虑后,颜路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和一笔生意有关。” “大师兄知道,子房最近似乎开销很大。” “生意……”伏念轻声嘀咕了一句,旋即确认道,“只是谈一笔生意?” “肯定还会叙叙旧,不过应该也就是这些了。”颜路故作轻松的耸肩回道,“子房做事一向最为稳重,我想不用太担心。”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 颜路正想回答,张良那蕴含着隐隐笑意的温和声音就响起了: “两位师兄还未休息?” 张良一边说话,一边走上露台,站到伏念的另一边。 颜路貌似很惊讶的问道,“子房你见完朋友回来了?生意聊的怎么样?” 张良闻言立刻会意,点了点头答道,“一切还算顺利。” “之前为了帮个朋友的忙,耗费了不少黄白之物,恰好等到这么一个机会,算是找补回来几分。” 颜路闻言抢在伏念之前,笑哈哈的说道,“只补了几分,看来还是不太够啊。” 张良故作叹息,轻飘飘的解释道,“毕竟是有交情的朋友,谈买卖只是顺手而为,不能强求太多,能弥补一点也不错了。” 伏念没有理会这师兄弟俩互相说的屁话,扭头看着张良,认真问道,“只是去见了朋友?” 张良毫不心虚,立即点头回道,“就是见了个朋友,认识也算很多年了,只是过去交流比较少。” 伏念对张良的回答不置可否,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隐约看出些什么来,接着就叮嘱道: “如今桑海正值多事之秋,若无必须之事,接下来两日你们少离山庄,正好藏书楼整改调整,你们帮忙出点力吧。” 张良今夜做了什么,伏念不知道,纵使知道了他也已无力改变现实。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是,确保接下来一段时间张良别背着他搞小动作。 皇帝马上就要到了,小圣贤庄还是安稳一些为好。 对于伏念的安排,颜路和张良自然都无异议,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颜路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没打算做,去藏书楼帮忙清点书籍也无妨。 张良则是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 看着满脸乖巧的两位师弟,伏念古板朴素的脸上毫无情绪起伏,只是心中暗叹,最后在夜风中留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 次日上午,桑海城外十里,一大群桑海本地官员早早的就候在了这里。 昨夜收到皇帝遇袭的求援消息后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收到了从将军府传递过来的另一个指示——出城迎接皇帝的事提前了,并且没有身为影密卫统领的章邯来带着他们了。 这对桑海的地方官员来说肯定不是好事。 有章邯这个皇帝近臣亲自出面迎接皇帝入城,多少能作为他们的缓冲,减少和皇帝的接触。 他们和皇帝越少交流,也就越不容易暴露自己的问题。 而且即使抛开利弊得失的问题,只从心情考虑,他们也不愿意接触据说脾气喜怒无常,行事霸道果决的皇帝。 但是不管这件事对他们有多糟糕,他们都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的准备好一切,过来迎接皇帝。 而且对这些官员来说也不是绝无好处,至少能让他们第一时间确认皇帝的状况。 从东巡车队的动乱开始停息到天亮,短短半个夜晚过去,有关皇帝遇袭的事就已经开始大范围传播了。 当然,传的都是所谓的‘小道消息’,‘绝密情报’,包含着大量毫无理由的臆测,以及各种危险耸听的阴谋论言辞。 而传播的最厉害的,最为人所关心的,莫过于皇帝本人的安危。 东巡车队那边并未第一时间将最新情况通报给桑海城这边,所以哪怕是这些本地官员也都很好奇嬴政到底如何了。 人或许没死,但伤没伤到?如果伤了,伤的重不重? 这都属于宝贵的重要情报。 在桑海官员内心情绪各不相同的等待下,古寻驾着马车从道路另一端缓缓驶入他们的眼中。 昨夜西乡谷道下了一场急促且不算特别长久的大暴雨,部分路面被冲成了淤泥坑,古寻驾驭马车一路驶来,此时车身上也遍布着泥点。 不过桑海这边却一直没下雨,昨夜只是乌云遮月,星月无光,地面则完全干燥,一点不影响马车行进。 单独一辆马车出现,让桑海本地官员有些呆愣。 这明显于礼不合啊! 车里真的坐着皇帝陛下吗?还是说只是过来先行联络的人? 很快,这些质疑和猜测就都消失了,因为随着车子靠近,他们看清了驾车的人。(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 青龙(十八) 见过古寻的人都知道他的脸很具有辨识度。 在场的帝国官员有的和古寻直接接触过,有的没有接触过但是也见过古寻的真容,毕竟最近几个月古寻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桑海城里,而且还经常到处蹓跶。 所以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认出了驾车的人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国师古寻。 而能让国师亲自为其驾车的人,自然也没有第二个——当然,这只是这些桑海官员的看法,实际上能让古寻为之驾车的人还真不少。 桑海官员赶紧迎上前,齐齐躬身行礼: “臣等,恭迎皇帝陛下驾临。”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在马车里轻哼一声以作回应。 这群帝国官员不明白皇帝什么意思,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态,脸上全都冒出了汗渍——不是累的,而是吓的。 皇帝没让他们平身,态度上似乎对他们很不满啊…… 古寻倒是了解嬴政,知道他不是在迁怒这些桑海官员,就是这会儿不想搭理人。 这一晚上嬴政完全没有休息,几度险些遇刺身亡,偏头痛还发作了,整个人被折磨的不清。 古寻固然可以帮他缓解身体的不适,却无法完全抹除嬴政的疲惫……更何况其中还有心累的因素。 现在的嬴政只想赶紧进城,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实在没兴趣搭理这些各怀鬼胎的本地官僚。 当然,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处理这些桑海官员了。 等他缓过来劲,今夜这场动乱牵扯到的所有人,无论是朝廷内部的自己人,还是敌对朝廷的叛逆分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都要处置! “皇帝昨夜遇袭的事情诸位都知道,现在一切还未平息,情况特殊,就都从简吧。” “花里胡哨的场面都省省,立刻引路进城。” “是是是!” 桑海的官员听到古寻发话,忙不迭的连连应声,赶紧安排带来的士兵列队引路,同时将马车保护起来。 古寻对此毫不在意,任由这群官僚安排,自己自顾自的驾驶马车继续悠悠前行。 跑的这么慢也不是他偷懒,主要还是为嬴政考虑。 这会儿嬴政已经够难受了,马车跑快起来就会颠簸,会让他更加不适。 而颠簸这个问题古寻也没有解决方案,除非他全程以真气在地面上铺出一条完全平坦的‘道路’。 但这个消耗就太大了。 古寻做得到,却觉得没必要。 至此,原本孤零零一辆的马车再次变成了一个队伍。 虽然规模远不如东巡车队,至少看起来不像是谁家老百姓赶路了。 因为实在放不下皇帝这边的态度,桑海最重要的几个官员都没坐马车,各自骑着马紧挨着马车走,以便随时把握情况。 古寻一边懒洋洋的驾车,一边轻飘飘的问道,“桑海城情况如何?” “回国师的话,昨夜我等第一时间戒严警备,严防死守,至今一切如常。”为首的官员赶紧回答。 “确定没问题?”古寻闻言挑眉一笑。 “这……” 古寻的态度让对方不敢把话说满,否则万一出了纰漏责任都是他的。 最关键的是,他们对桑海是否足够安全一点自信都没有。 他们没有说假话,也没有说大话,确实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布置桑海的防务——这个时候面对皇帝,他们谁也不敢玩虚的。 问题是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很有逼数,知道就算自己尽最大努力,也没本事真的完全肃清城内心怀鬼胎的叛逆分子。 对于人家来说,桑海戒严也不过是从自家后花园变成邻居的后花园,虽然要费点手脚,可还是能来去自如。 古寻见他们都不敢应声,露出了不道德的坏笑: “如果没把握,那就在心里多祈祷一下吧。” “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再,皇帝来了这齐鲁之地后,已经先后遭遇两次策划严密的刺杀,若是再来一次,而且和第二次还间隔那么多,你们只怕不好交代。” “啊这……” 古寻的话让桑海官员全都慌了起来,一脸的苦相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没法保证不发生刺杀,也没办法为自己推脱,因为无能也是罪过,而因为自己无能导致皇帝遭遇刺杀更是天大的罪过。 看着这群掌管着桑海地区十几万人生杀大权的官员额头直冒汗的窘迫样子,古寻施施然的笑了一声,并未再说话。 这群人该办事的时候不办事,甚至还一直暗中勾结那些反秦势力,现在麻烦临头,想弥补也来不及了。 一言以蔽之——活该! ……………… 桑海郊外,墨家的另一处隐蔽据点内。 此时据点内已经空空荡荡,只有躲过来暂时落脚的盖聂逍遥子雪女少羽天明五人。 陈和和田横已经和他们分道扬镳,自行躲避接下来的风浪去了。 卫庄同样已经离去,收钱办事的他也算是仁至义尽,该帮的能帮的都帮了。 高渐离则去找班大师盗跖他们汇合去了,一方面询问机关青龙的情况,另一方面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指挥桑海地区残留的墨家弟子完全撤离这里。 要不是天明现在的状况不明,雪女也会一并离去。 房间内,逍遥子一手搭在天明手腕处,一手规律的捋动自己的胡须,好一会儿后才收回把脉的手。 “天明怎么样了?”左手已经重新处理过的少羽赶紧询问。 天明之前受的伤并不重要,横竖也只能算是轻伤,但是后来他那莫名其妙的爆种就让人很担心了。 那神挡杀神的威势,只怕鬼谷纵横联手都挡他不住,实在离谱。 这种莫名其妙的爆种,很难让人不担心他的身体会不会受到波及。 “天明小友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之前受的一些轻伤也都恢复了。”逍遥子沉声回答道。 “那他怎么迟迟不醒?”雪女蹙眉问道。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过据我猜测,似乎是一种保护。”逍遥子缓缓说道,“他体内的墨家真气和纵横真气此时都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连阴阳家的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气息也显现出来了。”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状况。”少羽听的直呲牙道。 真气活跃点没啥,但是阴阳家的禁忌咒术也活跃起来就不像是好事了。 “也不尽然。”逍遥子含笑回道,“天明小友的真气与阴阳家的咒术达成了平衡,一盛俱盛,一衰俱衰,我能察觉到真气已经开始衰落。” “想来再等一段时间,就会重新沉寂下去了。” “那他还得昏迷多久?”少羽挠着头下意识问道。 逍遥子稍一沉吟,然后给了个预估的答案,“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两日吧。” “那就好。”少羽松了一口气。 昏迷个一天半天,甚至十天半月都没事,别整个短则三五年,长则不可计就行。 盖聂开口道,“既然天明无碍,我们就动身离开吧。” 雪女点点头,“接下来天明就劳烦盖先生照看了,我要先行一步去和班大师他们汇合。” “请便。”盖聂微微颔首示意,淡然回道。 雪女朝盖聂几人抱拳一礼后,先一步离开了。 逍遥子跟着也说道,“我也要去安排一下人宗的弟子,暂且别过了。” 说完,他也抬手一礼告辞离开。 盖聂看向最后剩下的少羽,“你是继续跟着我,还是回去和项梁将军他们汇合?” 少羽想了一下,决定留下: “我先跟着您吧,也好帮忙背着天明,免得您还得占只手。” 盖聂没有拒绝。 实力他比少羽强得多,但力气少羽就比他大得多了,哪怕一只手受伤背着天明也很轻松。 “走吧。”盖聂淡淡说道,然后朝屋外走去。 少羽见状带上各自的东西,背好天明跟了上去。 按照计划,盖聂要带着天明返回海边那个据点,然后直接躲进机关玄武里。 青龙计划后一段时间里,墨家只会在桑海地区保留最基本的人手。 其中普通弟子潜伏在最偏僻的地方以自保为主,而首脑高层则躲进机关玄武体内,见机行事。 ……………… 桑海城内。 太阳照常升起,明黄的光辉照常洒在桑海宽阔的街头。 不过往日早早就会热闹起来大街上,今天却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偶尔经过的全副武装的士兵。 为了确保安全,桑海官员直接执行了最为彻底的禁行,所有桑海百姓都被强行约束在自己家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也都撵去了偏僻的角落,确保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再看不见任何人。 当然,这依旧不能保证安全,因为这些士兵里难保不会有潜伏进去的叛逆分子。 而且周遭的各个隐蔽角落里也有可能藏着人。 他们可以安排人来回巡视,但不可能时时刻刻盯住。 对此,桑海官员很绝望,却也只能如此。 在一片死寂之中,古寻驾驶着马车驶进了这个迥异往常的桑海城。 看着本地官员坚壁清野式的操作,古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们这种操作根本防不住任何有心人,除了扰民毫无意义。 古寻一边驾驶马车朝将军府而去,一边对前面引路的官员问道: “今日的桑海未免太过冷清了。” 对方赶紧赔笑回道,“下官这也是为了尽量保证皇帝陛下的安全,最多不过半日一天的功夫,让百姓们忍忍便是了。” “呵!”古寻哂笑一声,摇头评价道,“你们倒是能折腾。” “下官无能,让国师见笑了。”面对古寻隐隐的指责,对方也只能低头赔笑,示弱求饶。 古寻懒得和他计较,反正嬴政回头自会治他们。 他淡淡的吩咐道,“接下来你们就不用随行了,周围这些人也都撤掉吧。” “下官知道了。” 桑海官员的想法有些矛盾,他们既不想一直和皇帝国师待在一起,但又担心离开这两位会让自己失去先机。 不过他们想法如何不重要,反正横竖也没有说不的权力,只能乖乖退去。 古寻最后又补了一句,“记的派人去西乡谷道那边,接应车队的人。” 嬴政被他直接带来了桑海,但是车队那儿还落下一大票人呢,其中可不乏帝国重臣,王公贵胄。 这种常规任务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本地的官员早就安排好人了。 接着古寻就驾驶着马车,很快赶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口。 将军府的防务一直是由影密卫接管,章邯昨夜调走了绝大多数人手,只留下了少数几个人维持明面的岗哨。 看见古寻驾着马车回来,门口值守的影密卫成员很懵逼,不过能进影密卫的人脑子普遍都不错,很快就隐约猜到了可能的答案。 毕竟,在外人看来能让古寻亲自驾车的人实在太少了。 他们犹豫了一番后,没有迎上前说废话,而是直接打开了将军府的大门,迎接马车进入。 古寻对此很满意,心道影密卫的人就是脑子灵光。 马车驶入将军府后,很快就安置好了嬴政。 换旁人来这是个麻烦事,要顾及各方面的问题,以免怠慢了皇帝陛下,不过古寻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嬴政落脚的居所就是之前扶苏在桑海时住的地方,那也是将军府最好的地方。 伺候嬴政的人也都是之前伺候扶苏的人——这些奴仆下人是不是最好的古寻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 赵高不会在外面磨蹭太久,最多下午他就会带着最合适的仆役团队赶过来,接手照顾嬴政的事。 古寻安排的人就是临时凑活一下,而且嬴政此时疲惫不堪,一心修养,也没什么好伺候的。 嬴政休息前,让古寻代他先行接手车队后续的处理。 古寻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正干活儿的肯定是章邯,他又不用出多少力,没必要拒绝。 而随着嬴政入城修养,昨夜那场刺杀开始以爆炸般的速度开始朝着全天下所有角落传递开来。 有太多人关注昨夜的动荡,也有太多人看到了昨夜的动荡,更重要的是有太多希望这场动荡传播到全天下……甚至墨家也在主动推动消息传开。 无论是嬴政险些遇刺而亡,还是机关青龙的震撼出场,都是最吸引眼球的爆炸性新闻。 对于反秦势力而言,这场动荡不仅精彩绝伦,扣人心弦,极度吸睛,还有更深远,更重大的意义。 其实这场动乱最核心的问题——也就是嬴政的状况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隐秘,哪怕是墨家这个亲自执行计划的势力都不清楚。(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余震 不过搞出了这么大的局面,嬴政生死与否就不重要了,或者说对于那些没付出什么代价的反秦势力而言,成功与否无所谓。 无论如何,青龙计划还算顺利的执行了,并且给嬴政造成了大麻烦。 如果皇帝直接因此而死,帝国会立刻陷入混乱,再加上储君未定这个问题,说不定直接走到崩溃的前奏这一步。 哪怕嬴政没死,甚至嬴政毫发无伤,这场刺杀仍然能沉重的打击帝国的威望。 曾经的嬴政是无可匹敌的暴君,曾经的帝国是无坚不摧的战争机器,但是现在,帝国的军队接连大败,帝国的皇帝也险些死在一群江湖人手上。 所有的事情都在清晰的说明一件事——帝国陷入了衰颓,皇帝也迎来了日暮。 当人心还在被帝国给他们带来的恐惧死死压迫住的时候,帝国的统治毋庸置疑的无可撼动。 但是当人心开始浮动,帝国的凶威不再牢不可破之后,它的崩溃也将是前所未有的迅速。 ……………… 是日下午,被嬴政委以重任的古寻并没有紧锣密鼓的忙活正事,反而跑到海边悠哉的赏海景去了。 与悠闲惬意的古寻相对的,章邯一身狼狈的找了过来: “怎么,烂摊子收拾完了?”听到章邯过来的动静,古寻头也不回的先开口问了一句。 往日干净利索的轻甲染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污垢,章邯看着没了那股冷静沉着的气质,反而沾染了几分萧索。 他语气颇为沉重的回答道,“车队内的重要人物都已接应到了城中,不过西乡谷道的清理疏通还未完成,很多东西暂时运不出来。” “人都安置好了?”古寻没理会东西的问题,先问车队里那些人的情况。 那些人基本就是帝国朝堂的半壁江山,甚至还是大半壁,重要性肯定比那些马车之类的玩意高。 “都已在将军府妥善安置。”章邯垂首回道。 “伤亡情况呢?” “……”提及这个问题,章邯不禁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语气沉重的回道,“死了六个,几乎全部带伤,其中严重的有十一个,都已安排治疗,并无生命危险。” 死六个,重伤十一,听起来不是什么大数字,光禁军卫队昨夜至少伤亡近千人。 但禁军卫队的大头兵显然不能和这些朝廷大臣相提并论,这些人哪怕死一个都算是大事,一口气死六个就更不用说了。 从理论上来说,这六个死者有可能囊括左丞相李斯在内的帝国最高领导班子,这足以让朝局直接失控。 当然,理论归理论,实际上肯定没死丞相这种级别的官员,否则章邯现在就不是脸色沉重的跟古寻汇报情况了,而是和赵高一起跪到嬴政门前请罪去了。 “里面有什么重要人物吗?” “太仆死了,卫尉重伤。”章邯立刻报了两个人。 这俩人都位列九卿,哪怕在东巡车队里,身份地位也是比较靠前的,仅以官职高低论处的话,车队里面比他们俩官大的不超过五个人。 古寻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俩九卿的死活,听了之后直接笑出了声: “哈!有意思啊。” “你的上官重伤,赵高的上官死了,你说这算是你们俩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呢?” 章邯归属军职,负责拱卫皇族安全,之前直属于皇帝领导,之后则听命于长公子扶苏,但理论上他的上官是九卿中负责守卫宫禁的卫尉。 如果他升官,大概率也是往这个方向升。 赵高这个中车府令的职责是掌管皇帝车马,实际官名是车府令,因其皇帝近臣的身份而地位特殊,有随意进出宫闱的特权,故加了个‘中’字。 但‘车府令’这个官职是毋庸置疑的太仆属官。 古寻昨夜虽然出手主动承受了机关青龙攻击造成的绝大多数冲击,但也不可能把整个车队都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下,所以他早就知道肯定会有伤亡,而且不会太少。 章邯刚才报给他的数字,其实已经比他预估的少了。 不过他真的没想到伤亡者里正好把赵高和章邯的上官都给囊括进去了。 面对古寻的调侃,章邯也只能以苦笑应之。 确实太巧了。 至于说有人刻意针对他们俩的可能……几乎不存在。 古寻所说的运气好坏纯粹只是调侃。 理论上作为章邯和赵高上官的卫尉太仆出事了,他们俩升官的机会会增加,时间会提前,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把旧萝卜拔了新的永远种不到坑里去。 但现实没有这么简单。 其他各种条件姑且不论,光是昨夜的事就够他们俩喝一壶了。 这种时候别说借着上司出事的机会升官,能保住现有的地位就不错了。 “大人,接下来末将该怎么做?”章邯主动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古寻轻描淡写的反问道,“这种事你问我?” 皇帝遇刺后影密卫该做什么,这对章邯来说不该是一个问题。 “末将明白,只是……”章邯对此有些为难。 该做什么他当然知道,但是他现在心里是真的没底,不免胡思乱想,杞人忧天。 这种时候,他只能希冀古寻给他一些明确的,安全的指示。 古寻听他那犹犹豫豫的语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 “在皇帝下达明确的指令前,桑海不会太平下来。” 这次的事闹得太大,嬴政的态度又很含胡,所以在他明确下令指明该如何处置前,章邯也好,赵高也好,都不好做出过激的行为,最多就是加大对墨家的通缉绞杀力度。 这就难保其他反秦势力不会借这个机会也做点什么。 如果他们有行动,八成还是围绕着皇帝展开的。 “你接下来要做的是就是完全接管将军府的防务,务必保证车队人员不会再有任何损伤,同时,也要保证皇帝不会再看见任何一个刺客。”古寻继续说道。 “这件事赵高应该很乐意协助你,但是注意将军府的防务不能让罗网染指。” “这些你都能做到吧?”古寻最后确认了一句。 章邯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末将定竭尽全力!” 古寻说的,本就是他原本打算做的,特意来问古寻只是求个心安,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至于能否做到的问题……能不能他此时也只能表达肯定的态度。 这种时候,无论是他还是赵高都没有说不的权力,再难办的要求也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况且对于古寻提出的要求,章邯自衬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还有昨夜的事也要搞清楚,皇帝问起你最好有话可说。”古寻接着补充道。 “末将明白。”章邯点点头回道。 墨家青龙计划的详情他至今仍不知道,但是昨夜发生的事他大概弄清楚了,至少有哪些势力直接参与,哪些势力间接帮助,哪些势力浑水摸鱼趁火打劫之类的信息他都已经掌握了。 皇帝如果问起,绝对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人手足够有余力的话,蜃楼那边最好还是也继续照看一二。”古寻又提醒道。 章邯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末将尽力。” “嗯……”古寻轻哼一声,微微颔首,视线依旧集中在面前的无尽碧波上,轻声说道,“还是那句话,按部就班的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昨夜的事对皇帝影响很大,但这里是桑海,这里有……比任何事都更让皇帝在意的事物。” 古寻说着话,视线也转移到了旁边巨大如山的蜃楼上,语气幽幽的继续说道: “墨家也好,机关青龙也好,不管他们让皇帝有多接近死亡,只要皇帝还没死,他最在意的就只会是这个……其他的,都不重要。” “……末将知道了,多谢大人指点。”章邯同样看着蜃楼,沉默了片刻后点头谢道。 古寻不再作声,章邯也识趣的告退离开。 ……………… 两日之后。 在足够的人力投入下,西乡谷道以最快的速度被重新疏通,东巡车队也随之脱困,终于完整的抵达了桑海。 这两天也确如古寻他们预料的一样,并不平静。 从嬴政抵达桑海当天开始,高度戒严的桑海城就始终……动荡不安。 不管如何加强巡逻,增强防守,总是有其他势力的人试图潜入城中搞事。 有的直接失败了,连城都没进来,或者是进来了然后很快就暴露。 有的则成功了,成功的潜入到了他们目标地点——将军府。 但也仅此而已。 试图潜入将军府的人基本都被影密卫所阻止,极少数成功突破外围防线的人,也都被章邯在中途阻截,没一个人成功接近他们的最终目标——也就是嬴政。 这些人的目的基本都一样,就是弄清楚嬴政现在的状况。 嬴政进城之后一直没有露面,包括墨家在内的所有反秦势力都不清楚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而这一点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 他们也就只能不计代价的不断派人潜入打探。 在桑海动荡不断的同时,桑海之外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墨家刺杀嬴政疑似成功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散播开来,短短两天的时间,哪怕光是在民间都已经传播超过六个郡的地界,至于在江湖上传的就更广了,几乎等同于天下皆知。 虽然只是疑似嬴政被刺身亡,甚至传播的流言中都特意强调几率很低微,但这个消息对帝国苦苦维持的秩序的破坏力依旧惊人。 帝国中央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度开始迅速恶化,中央和地方的脱节随之越发严重。 ……………… 在整个帝国都因为青龙计划而动荡不安之际,东海之下,一道近圆形的巨大阴影从海底悠然飘过。 接着阴影快速上升,掀起一阵波浪后破开水面浮了出来,露出乌龟一样的身影。 这阴影不是别的,正是墨家机关四灵兽中的玄武。 玄武浮上水面,迅速靠近岸边,接着从龟背下方伸出一根方正锁链,朝着天上卷去。 恰好此时有一道人影从岸边跃向大海,被锁链正好锁住。 随后锁链立刻缩回了龟背之下,同时将那个人也带了进去。 玄武内部舱室,高渐离快步走了进来。 刚才进入玄武的就是他。 墨家这两天前所未有的沉寂,尤其是在桑海地区。 在桑海以外的地方,墨家弟子倒是在积极的传播青龙计划的事,但桑海本地,基本上找不到一个活跃的墨家成员。 高渐离则是为数不多还在外面活动的人。 见到高渐离回来,大铁锤摸着脑袋,最先急切开口问道,“班大师那边怎么样了?” 高渐离脸色严肃,沉声回道,“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雪女闻言蹙眉担心道,“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高渐离犹豫了一下后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只是要费些功夫。” 班大师此时并不在机关玄武这里,而是在外行动。 这个时间点,其实不该让他这个机关大师在外行动,但有件事只有他能办,也必须他去办。 那就是收回机关青龙。 机关青龙无论失控与否,在发动攻击后都会迅速脱离当时的位置,飞到其他地方落下。 而这个位置基本是随机的,不受墨家控制……或许有规律,但墨家并未掌握。 墨家显然不能放任青龙流落在外,因此只要启动青龙,就要进行一次回收,将其移动到墨家选定的合适的存放地点。 为了确保回收顺利,自然还是得班大师这位机关大师亲自带队完成回收。 不过操控青龙就没有必定成功一说,哪怕回收的麻烦程度远不如操控青龙发动攻击。 因此如果回收过程中青龙再次失控,那就得再进行一次回收。 总而言之,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不过相较于青龙的威力,所有使用它的麻烦都不算是缺陷,真正的缺陷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随意使用——墨家祖训,青龙启动的次数越多,就会越危险。 “希望一切顺利吧。”大铁锤叹气说道。 哪怕是他,都知道机关青龙的重要性。 只有成功回收了机关青龙,青龙计划才算是真正的顺利落幕……虽然其他环节也不是特别顺利。 “农家的人呢?”雪女接着问起了另一茬事。 “都已经顺利撤走了。”高渐离表情稍微舒缓,轻声回答道,“现在差不多已经回到大泽山了。” “这次的伤亡情况并未超出预计,农家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蜃楼出航 己方和友军的情况问完,雪女跟着问起了最关键的一件事,也是青龙计划涉及到的最后一方: “嬴政的情况,打探到了吗?” 高渐离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具体情况还是不明。” “桑海一直保持最高程度的戒严,将军府更是被影密卫围成了铁桶,毫无漏洞。” 让影密卫把桑海城守的密不透风是痴心妄想。 哪怕不考虑东边的海岸和西边的连山,光是东西两侧的城墙长度就超过五里。 章邯得调多少人过来才能日夜不休的守住所有角落? 但是单独守卫将军府就容易的多。 章邯直接在将军府内外画了一大一小两个防守圈,安排人直接连成圈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站岗值守,根本不存在巡逻交错导致空窗的问题,只有定点换岗。 换言之就是除非凌空飞进去,否则就是盗跖来也必然会惊动岗哨。 而只要惊动了影密卫,再想硬闯进去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了。 高渐离继续说道,“以目前流传的各种消息来看,嬴政恐怕安然无恙。” 大铁锤听到这话不由恨恨的锤了一下墙壁,骂道,“这都弄不死那个暴君!” “张三先生也不清楚内情?”雪女保持镇静,继续问道。 高渐离摇头,“我没联系上他。” “他回了小圣贤庄后,就再没露面了。” “他遇到麻烦了?”大铁锤冷静下来,挠着头好奇道。 “不好说。”高渐离并未肯定大铁锤的想法,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是儒家掌门伏念做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张良作为小圣贤庄三当家,伏念的师弟,还是必然会受制于身为掌门的伏念。 桑海正值最动乱,最危险的时刻,伏念本人行事风格又一向偏保守,此时大概率会约束小圣贤庄门下弟子。 张良,肯定是他重点‘关照’的对象,抽不出身很正常。 坐在角落休息的盖聂这时候插了句话: “嬴政没事。” 大铁锤看向盖聂,呆愣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一直待在玄武里,为什么你还能获取外界情报? 盖聂解释道,“嬴政如果死了,不会这么平静的。” “也不好说吧?”大铁锤质疑道,“嬴政死了,如果长公子扶苏的人想要推举扶苏登上皇位,暂时秘不发丧也合理吧?” 不得不说这两天大铁锤也是没少琢磨嬴政的事,以他的脑子竟然能分析到这一步。 不过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秘不发丧,暗中接回公子扶苏继承帝位当然是合情合理的猜测。 但是这种大不韪之举,并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盖聂平静的进一步解释道,“赵高和章邯都在桑海,无论哪一方想隐瞒嬴政的死讯都不可能。” “罗网有在正常活动吗?” 说着,他向高渐离确认了一下。 高渐离点点头,“罗网的人正在大肆搜掠清扫桑海地区,赵高也偶尔露面。” “既然如此,嬴政肯定没事。”盖聂闻言也彻底确定自己的猜测。 盖聂不清楚嬴政一旦出事,古寻会是什么反应,但是长公子派系一定会立刻跟罗网展开最残酷的厮杀。 可能是罗网挑起战争,也可能是长公子一派主动,但一定会打起来。 如果扶苏此时仍在咸阳,没有被贬谪出京,哪怕他没有被立为储君,皇位也必然落在他头上。 赵高也很难再挣扎。 但现实并非如此。 扶苏被贬在外,这就给了所有皇子机会,而赵高绝对不会甘心放弃这个机会。 听到盖聂语气如此铿锵,所有人都明白他不是在无的放矢。 出于盖聂一贯可靠的表现,他们立刻就相信了这个现实。 彻底确认嬴政没死的消息,大铁锤颓然的靠墙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么一来,咱们岂不是白折腾了?” 高渐离语气加重应声道,“当然不会白费功夫!” “无论如何,青龙计划的顺利执行,都会动摇帝国的统治——这已经成为现实,我们的努力怎么能说是无用功?” 大铁锤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点头改口,“是是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了。” “不过……还是让人很丧气啊,机关青龙都出动了,还是没能杀了那狗皇帝!” 高渐离保持冷静,淡然说道,“成功的可能性本就藐小,至少我们没有因此遭受太大的损伤。” “哼……”大铁锤还是很不甘心的叹了口气,然后问道,“那接下来做什么?” “等待。”高渐离淡淡回答道,“等蜃楼的消息。” 青龙计划引起的风暴,只是桑海即将发生的一切动乱的开始。 接下来还有的热闹。 ……………… 桑海城内,将军府,嬴政居所内。 经过两日的修养,嬴政早就已经恢复如常,不复遇刺当天的狼狈与疲惫。 古寻坐在他对面,两人身前摆着一盘棋。 围棋古寻会下,但是水平很次。 这种费脑子的棋类游戏并不在他的兴趣范围内。 嬴政知道古寻的水平,倒也没有太认真的下,落子非长随意。 “现在外面如何了?”嬴政一边下棋,一边态度随意的问道。 这两日嬴政都在休息,完全没有过问外界的情况,除了伺候他日常生活作息的仆役以外,古寻是他见的第一个外人。 “挺热闹的,在陛下真正露面之前应该不会消停下来。”古寻看着棋盘,心思并不在棋上,随意的回答道。 “国师觉得朕应该露面吗?”嬴政落子,同时问道。 “这要看陛下自己的取舍了,早点露面有早的好处,晚点有晚的好处。” 嬴政不出现,对外界来说他的生死就是薛定谔的状态。 哪怕种种迹象都表明嬴政其实没事,外界的人也可以大肆宣扬他(大概率)已经死了。 反正只要嬴政不辟谣,他们就可以随意造谣。 而皇帝的‘死讯’大肆传播开,就会进一步动摇帝国朝廷对地方的统治力度。 嬴政及时现身露面,平息他已经身亡的谣言,就能尽早掐灭这股风暴,稳定帝国的朝局。 这是早露面的好处。 如果反过来,嬴政迟迟不现身,帝国的混乱态势会迅速扩散增大,但同时也会让很多原本潜伏着静候时机的有心人浮出水面。 朝廷可以借机除掉很多根深蒂固的‘顽疾’。 这是晚露面的好处。 两利相权取其重,不过这两项好处很难说哪一个更重,还是要看嬴政更想要哪种结果。 嬴政却又问道,“国师觉得朕该选哪一个?” “陛下不是已经选了吗?”古寻彷佛神游天外一样,随意的落子,语气虚浮的随口反问道。 无论选早还是选晚,都要果断。 如果要早露面,嬴政当天就该现身稳定局面。 他既然拖延了两日,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国师觉得朕不该这么做?”嬴政似乎从古寻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满,便又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古寻轻笑一声,语气越发的不在意,“皇帝陛下如何治理国家,与我可无关。” 早与晚两个选择代表着不同的路线——求稳与犯险。 二者并无高低之分,却有适合与否的区别。 在古寻看来,现在的帝国其实更适合求稳,但嬴政一贯都喜欢犯险。 不过他也确实并无不满一说。 帝国是嬴政的,自然由他做决定——当然,导致的后果也该由嬴政承担。 对于古寻这个回答,嬴政不置一词,转移了话题: “蜃楼上情况如何?” “一切平静。”捏起一颗棋子摆弄,嘴上淡然回道,“当然,其内部的具体情况我没过问,陛下想知道的话需要去问阴阳家的人。” “该问谁?”嬴政跟着问了一个挺没道理的问题。 “呃……”古寻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回道,“这要看陛下想问哪方面的问题了。” “如果是蜃楼本身相关的问题,自然找身为船主的云中君,若是问些超出船本身的问题,就得找月神星魂了。” “后者能否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我也不能保证。” 蜃楼相关的信息,嬴政应该早在从咸阳出发之前就应该都了解清楚了,根本不需要眼下临时去问。 但现实是他要问,而且听起来还打算私下问。 这代表嬴政在防备东皇太一——他之前所知的信息基本全部或直接或间接的来自于东皇太一。 其中即使有问题,嬴政也很难求证。 但是现在到了远在咸阳数千里之外的桑海,到了东皇太一的无法掌控的地方,他就可以尝试越过东皇太一,从阴阳家的其他成员口中获取可能存在的更真实的信息。 古寻一上来都没反应过来嬴政想做什么,想明白后……觉得貌似也没啥大不了的。 嬴政防备东皇太一很正常,想要获取更多的情报也很正常。 不过能否有所收获,古寻就深表怀疑了。 阴阳家的人,心思简单的基本什么都不知道,但凡知道的多一点的都有各自的小心思,而且他们的目的大概率和嬴政没什么关系。 这种情况下,指望他们愿意向嬴政透露情报的可能性实在不高。 不管作为皇帝的嬴政权力有多大,在蜃楼出航这件事上他都是处于完全被动的地位。 默默下了几手棋后,嬴政突然提了个要求,“国师方便代朕处理一些蜃楼的事吗?” “我和阴阳家不和,陛下也知道,这事我恐怕不方便。”古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嬴政见状也不强求,注意力重回棋盘。 ……………… 半个时辰后,古寻离开了嬴政的居所。 一出院子,章邯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有些焦急,也有些迟疑的问道: “陛下他……” 话没说完,古寻直接打断了他,“皇帝之前遇刺受惊,还需要修养,你们一切照旧,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皇帝。” “……是。”章邯的话尽数被逼了回去,只剩下一个字。 章邯其实就是想问皇帝什么时候能露面。 虽然他把将军府整个打造成了铁桶,但是维持这一现状需要的人手并不少,几乎把手头上所有的影密卫人手全部占住了。 当然,耗费人手多不是问题,问题是人手仍然比较紧张,以至于每一个影密卫成员都处于高压工作状态中——有休息时间,但不多。 这种零零七连轴转高强度工作的状态显然是不可持续的。 与之相对的,想要入侵将军府的人却是一波接着一波,完全不休息,也不用休息。 这谁能跟他们一直耗下去? 但是再为难,章邯也没法抱怨。 既然古寻说了皇帝还要修养,那他就得继续撑着。 不过章邯多少有些憋屈——不是因为他面临的困境,而是因为在他困守将军府进退维谷的同时,赵高倒是在外面杀的很痛快。 保护皇帝的任务全都压在了影密卫的头上,罗网只提供了相当有限的人手协助。 赵高反而趁着皇帝不露面引起的各地动荡,带着罗网的主力人手四处搜捕,该杀杀该抓抓,抢下不少功劳。 章邯并不在意功劳的问题,因为不管怎么算保护皇帝的功劳都是最大的,远比抓人杀人更重要。 就是赵高能大开杀戒,他却只能困守小小的将军府这件事本身太过憋屈。 尤其是赵高能大杀特杀的条件还是他给创造的…… 当然,世人的不快乐常常源于不满足。 章邯为自己只能困守将军府而感到憋屈的时候,赵高或许也在为自己完全无法插手保护皇帝这个大功劳而暗自咬牙切齿。 古寻见他这样,想了一下后又吩咐道: “把将军府外围的防线移交给罗网,只保留核心区域的防务,腾出一部分给蜃楼那边。” “……是。”章邯再次情绪复杂的把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 之前古寻就跟他说过有余力就照看一下蜃楼那边,可惜他确实是没余力了,临时调动人手也来不及,只能放弃。 没想到古寻会再次强调蜃楼的事。 章邯并不介意派人值守蜃楼,但是都已经撑了两天,将军府的防务也已经磨练完善了,却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把保护皇帝的功劳陡然分出去一部分给赵高…… 感觉更憋屈了。 但他还是不能说半个不字儿。 况且章邯也知道古寻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大概率对自己好处更大。(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七章 出航(二) 对于章邯的不快的为难,古寻看出来了,但是没理会,吩咐完后就离开了将军府。 嬴政继续隐藏幕后,既是他的选择,也可以说是某种必然。 遇刺那晚过后,章邯一直在抓的事就两件。 其一是布置将军府的防务,确保皇帝不会再次遇袭。 其二,便是追查那晚遇刺的真相。 反秦势力的人搞刺杀这事没什么希罕的,哪怕差点成功,也依然如此。 不热衷刺杀皇帝那还叫什么反秦势力? 当晚出现的机关青龙和特殊状态的天明也没必要查,都属于极低概率事件,知道墨家有这么个大杀器就够了。 章邯,或者说皇帝最在意的是,为什么当晚刺杀者能够精准的直接找到皇帝车驾所在。 根据对当晚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复盘,帝国已经确定,那些刺客早就知道皇帝当时本该身处哪驾马车上。 而这个情报,是东巡车队内保密程度最高的绝密! 车队内部,掌握这一信息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而在车队以外有可能知道的,就只有两个人——古寻和章邯。 古寻,出于各种原因嬴政并不怀疑,但除古寻以外的所有人,嬴政都信不过。 这个问题不弄清楚以前,嬴政当然不肯露面。 他最厌恶背叛,也最害怕背叛。 当然,其实在刺杀之后当天,章邯就已经找到了情报泄露的源头——嬴政的一名近侍。 赵高是嬴政最宠信的近侍,但不是唯一一个受宠信的。 而知道嬴政具体在哪辆马车的基本就是这些受宠的内侍官。 流出渠道太少,自然一查一个准。 嬴政知道这个结果,但却不接受这个结果——他不是不相信那名近侍敢背叛他,而是不相信那名近侍在背后没有其他人的情况敢背叛他。 所以章邯还要顺着那人继续深挖。 不止是章邯,赵高现在相当一部分精力也是放在这件事上。 他们俩必须要在这件事上给嬴政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的话,这事就没完。 不过嬴政在这件事对章邯和赵高两人的处置方法却是不同的。 之前章邯在外办事,赵高在内护驾,所以现在两人就得调过来,章邯在内护驾,赵高得出去干活。 这也代表了嬴政对二人的怀疑程度并不相同——他更怀疑赵高。 对于章邯,嬴政是通过自己的观察来确认他没问题,而对于赵高,嬴政要的就是赵高自证自己没问题。 皇帝的这些心思,章邯哪怕了解的信息不够全,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会儿估计是忙的头昏脑胀,暂时没转过来弯。 好在不论想没想明白,章邯至少知道自己得老实一点,并不会升起额外的小心思。 ……………… 在桑海全城戒严,所有人都被紧张的气氛裹挟着的时候,小圣贤庄内一片安宁祥和。 不管山下城中有多少动荡,小圣贤庄每日早晨的朗朗读书声都未有丝毫变化。 城中来回巡逻检查的士兵也从不会叨扰山上的小圣贤庄。 要说变化的话,就是以往还会下山在城里闲逛游览的小圣贤庄学子不见了。 双方算是保持着一定程度的默契。 帝国不找小圣贤庄,小圣贤庄也绝不在这个时候有任何动作。 山庄露台上,张良负手而立,遥望着山下城池。 即使隔着数里之遥,张良依然能感受到这座往日繁华热闹的城池散发出的肃杀紧绷的气氛。 “来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桑海城如此模样。”张良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在张良身边,温文尔雅的颜路一手负后,一手握着一卷书,面带浅笑应道,“一时的动荡而已,等水面的涟漪散去,自然会复归往日的平和与热闹。” “师兄心性淡泊,世事看破。”张良淡淡的回道,“就是不知道城中的百姓等这涟漪散尽需要多少时间了。” 颜路闻言不由摇了摇头,“你也体谅一下大师兄吧,身为儒家掌门,有些事他必须得做。” 这两天伏念严厉约束小圣贤庄门下,不许任何弟子走出山庄大门,张良更是他监管的重点。 “师兄误会了,我可不敢埋怨大师兄。”张良赶紧为自己辩解,笑呵呵的回道,“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桑海接下来,恐怕还有的乱。” 张良这话说完,两个人的目光就同时投向了海上矗立的那艘艨艟巨舰。 不出意外的话,蜃楼应该就是下一个漩涡中心。 不过蜃楼的事,儒家并不参与——这不仅是伏念的态度,甚至也是荀子的态度。 这是这对师叔侄俩少有的观念一致的事情。 “该上课了,走吧。”颜路收回视线,目光中尽是淡然,彷佛什么都不在意,转身就要离去。 张良闻言轻笑一声,朝着和颜路并不相同的方向走去,“荀师叔找我下棋,就不和师兄同行了。” “你倒是会躲懒。”颜路笑骂了一句,然后便和张良分道扬镳,拿着书朝学堂而去。 张良则自顾自的朝后山竹林而去,迈步间眉眼稍有抖动,大概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 东郡,农家总部大泽山,炎帝六贤冢外。 朱家挺着自己的小肚子,迈着小短腿独自一人悠哉的走进了位于这座总部核心的山谷。 进来之后,他立刻看见了站在大神农先祖像下的‘田言’。 “嘿嘿,看见侠魁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朱家顶着鲜艳的大红‘喜’面,笑呵呵的朝‘田言’一拱手道,“听说这次墨家可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啊!” “多谢朱堂主关心。”‘田言’负手身前,一副大家闺秀的文静模样,轻声回道,“我只是在一旁观战,凑个热闹,打的再激烈也无碍。” 朱家嘿嘿笑着,继续问道,“不知道结果如何啊?” “失败了。”‘田言’非常干脆的宣布了结果,比墨家的当事人都更果断,更确信,“墨家确实已经尽力,两度将嬴政逼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可惜还是棋差一招,功亏一篑。” “帝国那位国师,终究还是没有彻底放弃嬴政。” “啊……那可真是可惜啊!”朱家捻着面具的长须,切到‘哀’面,颇为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咱们这次可是也搭进去不少人呢。” 这次行动,农家折损人手上千,对农家来说这并不是能随意忽略的小数目。 “至少不是一无所获,青龙计划终究还是成功创伤了帝国。”‘田言’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淡然回道,“各地的乱象应该都在骤增。” 朱家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东郡好多地方也不安稳了,甚至不少人主动联络咱们谋求后路。” 农家现在和反秦势力基本差不多,能找他们谋求后路的,自然是帝国朝廷的人。 “地处中原的东郡都是如此,辽东蓟北荆楚等地的情况只会更糟糕。”‘田言’依旧情绪淡然的说道。 朱家切回‘喜’面,笑呵呵的追问道,“侠魁有什么打算吗?” “朱堂主愿意配合?”‘田言’反问一句。 朱家哈哈一笑,“侠魁玩笑了,农家六堂当然要以侠魁马首是瞻,此番配合墨家的青龙计划不就是如此吗?” ‘田言’含笑看着朱家,自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 朱家这人在立场问题上不会像陈胜那样不知变通,锱铢必较,却也不是个会轻易伏低做小的人——他始终有着做侠魁的野心。 ‘田言’的作为若是符合他的利益,他当然会配合,但要是不符合了,他也会立马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 “农家已经够显眼了,接下来我们该低调一些。”‘田言’权当自己信了朱家,开口吩咐道,“将大泽山的弟子都撤离,不要让人手太集中。” 朱家捏着长须,对此有些迟疑,“总部人手太少的话,六堂抵御风险的能力会降低许多啊。” ‘田言’解释道,“农家只要不再显眼,短时间内没人会对付我们,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弟子当然还要召回来。” “可没了人手,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啊。”朱家再次提出质疑。 “农家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该做,静静等待时机即可。”‘田言’如此回答道。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两个字——蛰伏。 朱家面具下的脸色谁也看不见,也不知道对‘田言’的决定是何看法,沉默好一会儿后才点头回应: “既然是侠魁的意思,朱某自然照办。” 接着他就要告辞离开,“若是侠魁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行离开了。” ‘田言’没有挽留,微微点头示意,“朱堂主随意。” 朱家旋即转身离开。 ‘田言’看着朱家离去,默然无语。 虽然朱家的面具上看不出真正的情绪,但是‘田言’知道,朱家不会乖乖按照自己的吩咐蛰伏下来。 对于‘田言’来说,农家蛰伏起来静候时机就是最好的选择,但对朱家来说不是。 蛰伏对他没坏处,但也没好处,而没有好处对于朱家来说近似于坏处——只有神农堂一堂之力的他面对‘田言’已经落入绝对的下风,他必须要尽快壮大自己的势力,否则此消彼长,他很快就会被彻底吞下。 不过‘田言’对此并不在意。 朱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但也是个好对付人。 前者说的是朱家的手腕能力,后者则指朱家这个人。 真想搞定朱家,‘田言’有的是盘外招直接把人直接搞死。 农家六堂已有五堂在她的掌控中,朱家只要一死,群龙无首的神农堂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了她的手段。 不过目前来说,还没到需要杀了朱家的时候,说不定对方会有些特别的用处。 ……………… 又是两日过去,嬴政依旧没有露面,桑海的动荡也仍然没有平息。 不过桑海的全城戒严封锁已经在古寻的干预下解除了,只保留了巡逻士兵的规模,百姓已经可以随意行动了——进出城还是得经过严密的检查。 不过即使禁令解除,出门的百姓也很少,摆摊的更是没有,基本都是有必须要出来的理由,比如采购必需品之类的才会出门。 毕竟巡逻的士兵可一队都没撤,主干道上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士兵走过。 桑海百姓倒不至于畏兵如虎,却也并不喜欢和他们接触。 总的来说,城内冷清依旧。 推动解除禁令的古寻对此并不在意。 他干预桑海官员撤销禁令为的是避免百姓缺少生活必需品而出事,至于街道萧条……只是小问题,迟早会恢复。 随着时间推移,不仅反秦势力的人越发活跃激进,连带着车队随行的帝国官员也开始蠢蠢欲动。 机关青龙袭击之后知道嬴政确切情况的知情人不少,毕竟当时周围有着近千人的士兵。 可这些知情人里,车队随行成员的占比却几近于零。 他们被章邯护送转移进将军府后,基本失去了获取外界信息的能力,自然也无法从知情人口中得知嬴政的情况。 嬴政在将军府内又谁都不见。 时间一长,难免有些身份地位稍次的人动歪脑筋。 倒不至于说现在就敢做明显的手脚,不过许多人都不老实起来是真的。 章邯只能一边仔细应付外界接连不断的袭击,一边小心镇压内部的动荡。 这些车队随行成员就没一个是小人物,不考虑实权的话把章邯算进去他基本就是地位倒数第一的人。 这类人,章邯不怕得罪,也敢于得罪,但如果可以,他觉得还是最好不要一下子得罪几十个这样的人物。 而随着桑海城内越发‘热闹’,原本应该成为下一个万众瞩目的焦点的蜃楼,倒是暂时没人注意了——貌似没有。 对蜃楼感兴趣的势力很多,但相比嬴政,蜃楼的优先级还是要低一级。 不过对于少部分人而言,蜃楼就比遥不可及的皇帝重要多了。 ……………… 桑海郊外,两道比成人矮小的身影并肩走在小路上。 个头稍高的手里拧着一把长度很别扭的短枪,个头稍矮的腰间则别着一把只有一半的残剑。 使用如此别致的武器,这俩人自然就是天明少羽二人。 两人一边朝着桑海的方向走,一边闲聊。 “总算出来了,这都拖了三四天了。”天明颇为感慨的说道。 “雪女姑娘他们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现在的桑海恐怕不是个好去处。”少羽接话说道。(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八章 出航(三) 天明一翻白眼,甩了甩手,反问道,“你就说你要去不去城里吧?” 少羽耸了耸肩没回答。 他当然要去。 不仅要去,他其实比天明更着急,毕竟牵扯的是他钟意的女神,不过是场面话说习惯了才为雪女他们辩解了一句。 少羽接着把话题转移到了桑海的局面上: “也不知道城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照小高的说法,老百姓应该没啥事,就是咱们这样的人进去会很麻烦。”天明随意的接着话。 他对桑海的情况不怎么关心。 不管如何,他们都得去帮石兰,都得进城,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过份担心。 不过是混进城中,他们俩又没打算去将军府给嬴政补刀,怎么也不至于在城里待不住。 少羽把缩短状态的破阵霸王枪往肩上一扛,颇为感慨的说道,“虽然早就知道那晚过后会掀起滔天巨浪,但是我还是没料到局势会紧张至此……这里面也有你小子的功劳呢。” “你说你当晚要是争点气,多坚持哪怕两三个呼吸都能把嬴政给干掉了,咱们现在能省多少事!”少羽一撞天明胳膊,笑嘻嘻的调侃道。 天明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就算你们再三跟我说这茬事,我也完全没有一点相关记忆啊。” “我就记得被人打昏,醒过来已经是昨天了。” 见天明对这事颇为介怀,少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别想太多了,横竖不是坏事,每次危机都能力挽狂澜呢。” 天明翻了个白眼,反问他道,“你真觉得是好事?” 少羽咧嘴笑笑,不做回答。 如果天明这种奇怪的状态并无任何隐患和后果,那当然是好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爆种呢? 但问题是他们无法确定这种情况到底有没有代价。 爆种固然爽,可要是事后突然因此暴毙,那就爽不起来了。 少羽当然也担心天明这种奇怪的情况,不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没法解决。 那晚他们返回据点,躲进机关玄武后,天明又昏迷了整整一天,盖聂等人也研究了天明一整天,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管怎么检查,盖聂他们的结论都和逍遥子无异。 看不出头绪,自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搁置。 盖聂等人又讨论了半天,讨论出唯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找古寻。 这个方案执行性显然不高,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尤其的低,所以也只能搁置。 总而言之,这一情况的最终定性就是福祸难料。 天明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少羽他们都避开讨论这个话题,天明也就表现的彷佛不在意一样。 反正他心大,对这种倒霉事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当下没有问题就行,以后会出事那就那以后再说。 少羽这个时候赶紧转移了话题,“不知道石兰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城里?” “应该在吧。”天明从善如流,顺着少羽的话分析道,“越是这种时候,石兰应该越不会远离港口那片区域,以免情况出现变化却不能及时做出应对。” “可是城里现在不好待啊。”少羽颇为担心的说道。 “她这些天都在城里混,肯定有自己的门道,你也别太小瞧她啊。”天明相对而言就淡定多了。 “难免担心啊……”少羽还是放不下心,戚戚然的说道。 他不止是担心石兰的安全,也是在担心石兰按捺不住自己提前行动。 天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有这个闲心,你不如多担心担心蜃楼现在什么情况。” 天明他们即将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既不是桑海城的戒严,也不是石兰可能遇到的麻烦,而是蜃楼上的情况是否因桑海的变化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因为桑海戒严,再加上嬴政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墨家对蜃楼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 高渐离他们倒是没有跑偏目标,在青龙计划之后果断的把目光从嬴政身上挪走,只对他保留必要的关注,重点转移到了蜃楼上。 但是现在墨家的人根本不能露面,他们调整了目标,一时间却还无法真正行动起来,自然也无从获取情报。 至于石兰独自提前行动这种可能,天明其实也考虑到了,不过他觉得石兰不会这么冒失——这不仅对石兰很危险,而且很可能还会坑到天明和少羽。 石兰不至于对朋友如此不负责。 “蜃楼……”听到这个话题,少羽的思维不由随之发散开,“应该也和桑海一样高度戒严了吧?” “谁知道呢?”天明摇头晃脑的回道,“我希望蜃楼最好一如往常。” “我觉得你的希望成为现实的几率不大。”少羽瞥向天明,随口吐槽道。 天明轻哼一声,不和少羽争论。 因为他自己也只是那么一说,并不认为蜃楼还能一如往常。 在两人一人一句的闲聊中,很快到达了桑海附近。 这几天的桑海城门口特别热闹。 因为全城戒严的缘故,百姓前两天不能出门,这两天不愿出门,出入城池的人同样锐减到了几乎为零。 但每日进出桑海城的人丁车马都不少。 对于桑海这样一座大城池来说,每日需要消耗的各类生活物资是极为巨大的,而城池内部并无多少生产的能力,必须要从外部输入。 桑海再怎么戒严,里面的人也得吃喝拉撒,该用的东西一样都不能缺,所以每日都有商贾运货进城。 不过为了安全,只能在固定的时间集中进城,同时也要接受最严格的检查。 天明两人来的很巧,正好赶上了送货进城的时间,因此城门口排满了货运马车。 两人躲在暗中观察这一幕,天明对少羽说道: “怎么说?要不要把握这个机会?” 少羽一翻眼回道,“你认真的?” 帝国这一手操作类似于示弱引虚或者围三阙一,故意摆了条看起来最好走的路给敌人,但实际上就是为了引人入局。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运货马车会遭受多么严格的检查。 虽说这种运送大量货物的马车藏人很方便,但也顶不住帝国士兵一寸一寸的细致检查。 看似是个机会,实则是个死路。 事实上,一开始确实有不少反秦势力的人妄图借此潜入城中,不过全都失败了,后面的人也就学聪明,基本不走这条路了。 帝国对此也不在意,集中送货是为了方便管理,哪怕不能顺便抓叛逆分子了也不亏。 少羽熟读兵法,对眼前的局面判断很准确。 天明嘿嘿一笑,也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他同样看出了其中的风险。 以他们俩的实力哪怕被发现了也无碍,但是白折腾一番显然没意义。 “走吧,趁他们忙活这边,绕个远路摸进城吧。”天明提出了另一个真正具备可行性的方案。 摸进桑海城里是个很简单的事——桑海西面是山,东面是水,但凡腿脚利索,肯花功夫,都有可能做到,会武功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是章邯没有信心守住整个桑海的原因。 ……………… 在天明少羽寻找机会摸进城里的同时,港口外的一间房子里,一个人影正透过只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小心的观察着蜃楼的情况。 一身黑蓝相间的贴身紧衣,柔顺的长发简单的用发带束在脑后,曼妙的身材清晰可见,姣好却不乏几分稚气的脸庞代表着她年龄不大。 此人自然是一直躲藏在桑海城中的石兰。 戒严的桑海确实不好待,但是只要别妄自行动,也别盯上将军府那边,想藏住还是不无可能的。 石兰得到了人宗的帮助,在港口附近有好几处落脚处,既可用于藏身,也不耽误监视蜃楼的情况。 而蜃楼这几日的情况,可以说是……相当的出人意料。 和天明少羽预计的不一样,在这个桑海高度戒严,帝国和叛逆分子人脑子快打出狗脑子的时间点,蜃楼这个本该吸引大量关注度的地方竟然出奇的平静与祥和。 甚至完全没有增派人手驻防,一切看起来都和青龙计划实施之前一样,就是每日力工送货的时候,港口这边会加派士兵看管。 但也只管港口这边,蜃楼那边完全不过问。 从结果来说,这对石兰是个好消息,他们接下来针对蜃楼的行动不会增加额外的风险。 但从这个情况本身来考虑,却难免让人担心。 这种明显反常的情况,很难让人不怀疑背后是否隐藏着额外的危险。 隐藏的危险,和摆在明面上的阻碍,很难说哪一种带来的风险更大。 反正如果让石兰选,她还是更愿意面对明面的阻碍。 主要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她想有所行动也很不便,很难查出帝国是否在暗中另有安排。 随着时间推移,石兰的心情越发焦躁难安,却又不敢冒然行动。 ……………… 另一边,天明和少羽已经摸进了城中。 行动还算顺利,没有耽搁太长时间,不过进了城以后两人才真切的感受到戒严的桑海和过去有何不同。 空荡无人的街道上但凡飘过一团垃圾都会显眼无比,更不要说是活生生的人走过了。 城中已经临时建起了多座瞭望高塔,非长简陋,但是瞭望盯梢的功能足以完美完成。 这种情况下,想避开瞭望塔的岗哨监察以及街道上频繁往来的巡逻士兵,在城中自由移动的难度可想而知。 即使是如今天明和少羽,行动起来也很艰难。 两人只能尽可能小心的观察周遭情况,一点一点的朝着港口的方位挪过去。 连上拐弯抹角拢共二三里路的距离,两人硬是慢慢蹭了小半个时辰才磨蹭到地方。 摸到港口附近后,二人找了个足够隐蔽的角落暂时躲藏,不过也不能一直藏着,因为随时可能来人检查这些角落。 “这城里跟闹了鬼似的,真是离谱!”天明压着嗓子忍不住吐槽道。 少羽连连点头赞同,“我爷爷以前带兵打仗,军营里都没这儿管控的严!” 天明颇为头疼的挠了挠脸,为难道,“关键是现在咱们俩都没法随便行动了,找起人来很麻烦呐!” 他们俩知道石兰在港口附近有好几个安全屋可以藏身,现在八成就躲在某个房子里。 但是他们俩不知道人具体在哪栋屋子,得挨个找过一遍才行。 “慢慢来呗,能怎么办呢?”少羽一摊手,很无奈的回道。 他们俩好歹还是能行动的,慢一点就慢一点吧,大环境如此,得学会适应。 对这类麻烦,常年躲藏帝国通缉的少羽接受起来很快。 天明听的直呲牙,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现实,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回话: “行吧,那就抓紧吧!” 恰好这个时候有巡逻的士兵到他们俩藏身的这一带检查,两人赶紧挪地儿。 ……………… 屋子里,石兰仍然在观察蜃楼,却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隐约的声响。 她不敢怠慢忽视,小心的抄起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放轻脚步就要悄悄去楼下检查一番。 不过她步子还没迈出两步,天明和少羽就已经窜到了楼上。 看清是两个小伙伴来了,石兰松了一口气,赶紧收起武器,迎上去道: “你们来了。” 少羽点头示意,随后张口就为自己辩解道,“天明之前受了点伤,等他养伤耽误了点时间。” 严格来说拖住他们俩的是高渐离等人,天明的昏迷满打满算也就持续了两天而已,不过这种小事就没必要推到大人身上了,直接让天明背锅更方便。 石兰闻言立刻看向天明,“怎么受的伤?恢复好了吗?” 天明颇为郁闷的摆了摆手,“这个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细说,不过不用担心,不是大问题,已经恢复过来了。” 见天明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石兰没再多问,转而关心少羽道: “天明受了伤,少羽你呢?” 少羽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天明直接给他卖了: “他也受伤了,不过是外伤,就在手腕上,倒是不严重,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石兰微微颔首,继而问道,“都是那晚受的伤?” 天明照旧大剌剌的回答道,“那当然了,那晚过后我们就躲起来了,这几天基本啥也没干。” 石兰进一步问道,“那晚都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啊……现在说吗?”天明颇为感慨的反问了一句。 石兰点了点头。(本章完) 第一千八百九十九章 出航(四) 少羽闻言稍作迟疑,然后提议道,“要不还是先研究研究蜃楼的状况?” 对于自己最关心的蜃楼,石兰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示意天明先说青龙计划的情况。 两人有些迷糊,但没急着追根究底,而是先说起刺杀嬴政那晚的情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他们所知道的有关当晚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不过有关两人受伤的部份只是三言两语含糊带过去了,没有细说。 对于二人叙述的盖聂等人刺杀嬴政的过程,石兰兴致不高,毕竟没有成功的事,事后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价值了。 不过她倒是对机关青龙颇感兴趣。 “机关青龙……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石兰好奇的问道。 提到这个话题,天明丧气的垂下了脑袋,“这就跟我无关了。” “当时只有我昏过去了,正好错过了机关青龙现身……好歹我也是墨家巨子,结果就我没看见!” 说到后面,天明脸上的怨念越发明显。 错过了这一次机会,或许以后一直到他死,都不会再有机会亲眼目睹机关青龙大发神威了。 少羽咧嘴坏笑了几声,发出了毫不客气的嘲笑。 天明听了之后斜眼一瞥他,“笑的那么开心,搞得跟你看的又多清楚似的!” 少羽耸了耸肩,并不在乎天明不爽的反击,“好歹看了一眼,比你幸运多了。” 机关青龙一出现,高渐离他们就抽身撤退了,所以其实也没怎么看清机关青龙的样子。 少羽说的‘一眼’,指的是机关青龙发动攻击前,天空闪过一道霹雳正好照亮整个机关青龙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机关青龙的形象无比清晰的呈现在所有人视线中。 不过车队的人因为距离过近,又受到青龙的影响,大都被闪瞎了眼,基本没看清,倒是跑远了的高渐离一行人能看个大概。 天明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少羽,转去跟石兰说话: “石兰,你对机关青龙很感兴趣吗?” 石兰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后进一步解释道,“我感觉它或许和蜃楼有关。” “蜃楼?”天明一脸问号,“青龙怎么会跟蜃楼扯上关系?” “机关青龙是我们墨家老祖宗打造的,都存在几百年了,蜃楼才造出来几年?” “不是那种关系。”石兰摇了摇头,面色很复杂,说的话却很是含糊,“是某种更隐蔽的联系。” “机关青龙,蜃楼,还有我们蜀山的神木……这些东西之间,应该存在某种隐性的联系……” “呃……”天明张了张嘴,脸上的疑惑并未稍减,“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理解……倒不如说我更不理解了。” 少羽也是似懂非懂的样子,摸着下巴嘀咕道,“我大约理解一些……但是我想不通机关青龙怎么会跟蜃楼扯上关系呢?” “它只是墨家的机关兽而已……虽然是最特殊的一只。” 石兰摇了摇头,脸色黯淡的说道,“具体我也说不清楚……” 蜀山的灭亡太快了,而蜀山大长老以及石兰的母亲并没有死前将蜀山的所有秘密都告诉石兰这些幸存者。 这导致石兰哪怕作为蜀山公主,也有太多不知道的秘密。 缺失了太多的关键信息,她很多时候也只能依靠感觉和猜测。 天明干脆甩了甩手,“别想这些了,先研究救人的事。” “蜃楼现在情况怎么样?没有变得太糟糕吧?” 说回蜃楼的话题,石兰的表情稍显奇怪,看着两个小伙伴语气复杂的说道: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蜃楼……毫无变化。” “啊?”x2 天明二人齐齐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声。 接着二人各自发出了纳闷的疑惑: “还真能没变化?” “我还真猜中了?” 前者是少羽,后者是天明。 石兰听了也稀奇起来,“怎么,天明你提前猜到了?” “呃……”天明讪笑一声,没做回应。 少羽抱着胳膊嬉笑着帮他回答了,“他那哪是猜到了,纯粹是瞎放炮,做梦呢!” 天明听了这话反而不服气,针锋相对反问道,“别管做梦不做梦,事实就是我说中了!” 少羽闻言嘿嘿一笑,调侃道,“既然如此,天明少侠不如继续分析分析,为什么会这样呢?” 天明不搭理他了,转看向石兰: “蜃楼现在具体怎么个情况?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石兰摇了摇头,“没有。” “从我这几天观察的情况来看,蜃楼上没有增派任何人手,甚至影密卫的人可能还被抽调走了一部分。” 少羽跟着问道,“有发现其他人盯上蜃楼吗?” 石兰再次摇头,“我没有发现。” 少羽不由感慨,“看来还是皇帝的吸引力大……不过对我们却是个好消息。” 天明皱着眉头一摆手,“其他势力的人也不管,蜃楼这反常的情况不可不防啊。” “阴阳家的人别埋了坑给我们。” “怎么办?先试探试探?”少羽看着两个小伙伴,试探着提议道。 “就怕没时间给我们试探呐。”天明并不介意稳妥行事,但是蜃楼出航时间不定,他们未必有足够的时间。 虽然现在嬴政迟迟不露面,蜃楼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海,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也没听说过蜃楼出航还需要什么特殊条件,说不定今天看起来还一切平静,明天就在嬴政的一声令下拔锚启航了。 少羽对此也没头绪,只能挠着头看向石兰。 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救石兰的哥哥,自然还是要看石兰的态度。 石兰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她是真的担心蜃楼开走,但也不敢随意拿自己连带两个好友的性命当儿戏。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其实早就该动手了。 天明预定的是头天晚上执行青龙计划,转天白天就趁着局势最混乱动身直接上蜃楼,全程无缝衔接。 结果他人昏迷了一整天,之后又因为昏迷的缘故被高渐离等人盯得很紧,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桑海城也度过了最开始的混乱,进入了……有秩序的混乱状态。 虽然还是乱,但是乱的方式跟天明预想的不一样。 石兰犹豫半晌后,还是拿不定主意,只能用略显无助的目光看向两个好友。 天明少羽见状,互相对视一眼,也很为难。 时间有限,前路未卜,进退两难……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而是一堆看起来并不麻烦,但纠缠在一起却让人无处着手的小麻烦。 最后还是天明摸着下巴迟疑着提议道,“要不……先上去看看?” 少羽立马接话,“跟之前一样?” “嗯……”天明考量一番后摇了摇头,“时间没谱,还想之前那样一点一点试探根本没意义了。” “咱们三个直接一起上,就今天,就只试探一次!” “这一次咱们尽量保证隐蔽,不必再顾及退路的问题,反正实在不行还能直接跳海跑路。” “确认没问题的话,明天再登船救人。” “如果有问题,就再做商议。” “怎么样?” 天明的提议显然是在试图寻找一个激进与保守的平衡点,也可美其名曰中庸。 很难说这是个比一味激进或一味保守更好的方案,因为两头都想顾全很可能导致两头都顾不住。 索求越多,风险也就越大。 不过贪心是人之常情,少羽和石兰对视一眼后,都没有否决这个提议。 他们本就拿不定主意,不论天明提出什么意见,基本都不会否决。 “那就开始准备吧,也快到送货的时间了。”少羽拍了拍手,旋即雷厉风行的行动起来。 ……………… 桑海城中,古寻居所。 东巡车队的人入住将军府前,古寻就搬出来了。 他喜欢清净一点,现在的将军府多少有些过分热闹了。 在这个桑海城全面戒严的紧张时期,他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小院里独自安好。 不过他的平静显然无法长久。 很快,就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打破了他的与世无争。 “大人。”章邯一进门,赶紧先抬手行礼,既是示意,也是致歉。 他很清楚古寻这个时候其实挺不希望有人打扰自己的。 不过没办法,有些事他必须得请示古寻后才好做出应对,哪怕是看起来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古寻并未和他计较的意思,躺在自己制作的一把简易躺椅上晒着太阳,一副似睡似醒的模样,不过说话的声音表明他其实是醒着的。 “怎么了?” 章邯没有废话,简明扼要的汇报道,“蜃楼那边有动静,好像还是那几个少年人。” “这还要再来问我们吗?像之前一样,不干预,不接触,不阻挠。” “阴阳家什么反应,你们就什么反应。” 章邯迟疑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疑虑,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末将明白了。” “还有,典庆先生伤势未愈,却要独自离开,末将是否要派人随行保护?” 古寻平淡的回答道,“典庆是扶苏的亲卫,一切行为只向扶苏负责,你我都不必干预,也无权干预。” 翻译过来就是,别多管闲事。 章邯心头浮过诸多思绪,嘴上恭敬的回道,“是,末将孟浪了。” 照古寻的说法,典庆的身份定位就很有趣了。 作为影密卫统领的自己无权指挥人家是理所当然,但身为长公子扶苏老师的古寻本人也不,而且还是古寻自己说的自己不行…… 这不是在特殊化典庆的身份,更像是在特殊化扶苏身份地位。 而最关键的是,典庆是否会听从皇帝的命令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章邯显然不知道,不过同时他也认为永远不会出现这种局面——如果皇帝对典庆身份定位也有所了解的话。 “还有别的事吗?”古寻这时主动追问了一句。 章邯赶紧回应,“没了。” “末将这就告辞,叨扰大人了。” 没错,章邯特意从将军府跑过来,为的就是说这两句话,而古寻的回复也就两句话。 虽然看起来有些脱裤子放屁的嫌疑,但这些事古寻不发话,章邯确实不好擅作主张——主要是现在的时局不太好,章邯不敢有丝毫越权的举动。 古寻在他走前最后叮嘱了一句,“蜃楼那边,还是不要放松,那几个少年想做什么都随他们去,但不要让其他任何人钻了空子。” “在这件事上,阴阳家应该很乐意配合你。” 章邯点头应是,旋即离开了这里。 不过古寻最后的话算是印证了他心里的某些猜测。 他刚才其实想问蜃楼上万一闹出了大动静该怎么办? 这个时间点,蜃楼但凡出任何一点差错,哪怕只是无伤大雅的乱子,也难说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而他没有问出口的原因则是他想到了,阴阳家大概率有和他一样的顾虑。 他害怕刺激到皇帝,阴阳家的人同样会害怕,所以无论是他还是阴阳家,都不会让蜃楼在这个时候闹出太大的乱子。 哪怕出了问题,也一定会尽数压制在内部解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怎么内部解决……只要影密卫和阴阳家达成默契,这件事很好办。 古寻最后的话基本算是挑明了阴阳家在这个时候也会尽量一切求稳。 既然如此,一切就好办了。 不得不说,因为种种因素的干扰,章邯开始以极为迅猛的速度堕落了。 以前他办事一向认真负责,追究到底,现在不仅学会了糊弄事,而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终究是成了老油条…… ……………… 另一边,桑海港口上又迎来了每日一次的热闹时刻。 相比过往,这几天码头上人更多,不仅有搬运物资的民夫力工,还有为数不少的站岗士兵。 不过这些士兵似乎只是来看守民夫别闹事的,并没有额外增加对民夫的检查力度,天明三人一如之前的办法,成功的混进了队伍之中,很快顺着人流登上了蜃楼。 等上船后,三人没有一同脱离队伍,而是天明先找机会脱离,在周围检查了一圈确认没问题后,在暗处朝少羽石兰打了个信号。 二人收到信号后,才寻机也分别脱离运送物资的队伍。 “看起来确实毫无变化,影密卫的人还少了一些。” 天明寻了个角落供他们暂时藏身,然后小声和伙伴说道。(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章 出航(五) 少羽始终保持紧张,观察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也不由点头附和: “确实,初步看没有问题。” “继续深入吧。”石兰冷静的应道,“如果有陷井,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显露出来。” 天明和少羽也这么认为,点了点头,然后辨认一下位置后,选了个方向开始小心的挪动。 按照他们的计划,这次试探不必求快,只需求稳,哪怕在船上耗一天也没关系,就是必须保证不暴露。 收集信息,检查蜃楼如今的状况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如果一切顺利,也不排除直接救人的可能。 当然,还是求稳为主,寻机为辅。 ……………… 在天明三人以为自己完美潜入的时候,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蜃楼上层甲板边缘,隔着上百丈的距离远望着下层甲板上偷偷摸摸蠕动的三个身影。 他们仨的判断至少有一点是正确的——此时的蜃楼确实不可能一切如常。 事实上,现在的蜃楼处于外松内紧的状态。 虽然没有加派更多的人手防守,但是却把留存的大部分人手都用在加强监察力度上面,除非走些邪道路线,否则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上船。 天明三人刚混进运送物资的队伍,就已经被阴阳家的人发现了不对劲。 而阴阳家的反应和之前一样,基本无视了三小只的小动作,只是安排了大少司命过来盯着……也只是盯着。 只要他们仨不公然拆船,就没人会理会他们的任何行为。 而除了明面上安排的大少司命外,月神和星魂也各自找了个隐蔽的地点,悄然观察着一切。 这几天的桑海前所未有的乱,而蜃楼却是前所未有的静。 不仅没有外人过来捣乱,甚至船上的人也难得的不再闹腾了。 不管月神和星魂平时说话时表现的好似很不在意嬴政,但现实是他们没一个不怕嬴政的。 对于蜃楼出航这件事,或者说干脆点,对于皇帝的长生梦,他们都不是必需品。 不是必需的,那就可以死。 皇帝现在心情不好,章邯赵高不敢闹出任何乱子触怒皇帝,他们同样不敢,甚至连一直隐于暗处的争斗都暂时停下了,什么小动作都不敢做。 理论上他们这些小动作外人很难得知,但是……谁说得准呢? 别人且不说,首先古寻那里就没人有信心瞒住。 本来阴阳家就和古寻关系不和,双方能保持相安无事主要靠皇帝从中调停,但要让人家抓住机会参你一本,皇帝不拉偏架了,他们铁定落不着好。 月神对古寻还不必特别顾忌,毕竟有层关系在,星魂就真是憋屈的一点动作不敢做了——唯一不怕嬴政的就是焱妃,但焱妃要做的事情基本都已完成,剩下的就得等蜃楼出航了。 不过什么都不敢做,不代表他们就什么都不过问了。 不能做,还不能看看吗? 很多事,他们不是一定要早早的介入其中,只需要看着它切实发生就足够了。 天明,恰恰就是月神星魂都极为关注的目标。 ……………… 与此同时,机关玄武内的高渐离等人已经因为天明少羽的突然失踪而乱成一团。 “天明和少羽什么时候不见的!?”最初的混乱过后,高渐离开始尝试弄清楚整件事情。 大铁锤一脸茫然的摇着头。 机关玄武很大,但是也没大到机关青龙那种程度,内部空间相当有限,除开占据大部分空间的中控室,就只剩下几个很小的分隔舱室,勉强够他们落脚休息。 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存在休闲消遣,大铁锤这种闲不住的人就只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撸铁——他带了个大石锁上来,占地不算大,用来发泄他多余的精力刚刚好。 高渐离又看向雪女,对方也摇了摇头。 无聊的日子里,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消磨时间,而这个方法普遍自闭——比如雪女就一直在静修。 至于其他待在总控室操纵机关玄武的墨家弟子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高渐离将目光移向还没有表态的最后一人——盖聂。 盖聂一直待在总控室的角落,用步擦拭着自己的新佩剑。 这把剑和渊虹有几分相似,不过剑身纤薄许多,整体重量减轻不少。 毕竟是用渊虹残剑重铸打造而成,这些特点都是理所当然的。 “盖先生知道天明他们去了哪儿吗?”高渐离直言问道。 盖聂低头看着佩剑,沉默片刻后,还是给出了答案,“他们去桑海了。” “他们去城里干什么?”雪女插话追问道。 理论上来说,桑海地区现在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似乎墨家的人就算外出活动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其他反秦势力都快和帝国公然开战了,几乎每天双方都在死人。 但高渐离他们很清楚,墨家还没到能现身的时候。 帝国的人和其他反秦势力确实打的难解难分,但墨家只要敢露头,帝国那边绝对会第一时间集火墨家的人。 现在一切纷乱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不管帝国其他地方乱成什么样子,至少在嬴政这个皇帝的身边,帝国依旧可以随时集结无人可以撼动的力量。 所以高渐离他们一点不敢头铁,躲得老老实实的。 而在这个时候,天明少羽这两个帝国重点关注对象跑去桑海城,但凡出一点差错,两人都可能会直接陷进去。 “他们要上蜃楼。”盖聂依旧如实回答。 天明和少羽的行为他一直都看在眼里,甚至还有意帮他们遮掩了一下,否则也不会跑的这么顺利,而且到现在才被发现。 “蜃楼!?” 高渐离和雪女瞬间激动起来。 如果只是跑去桑海溜一圈说不定不会出事,毕竟这俩小子现在的实力已经完全跟年龄不匹配。 但牵扯上蜃楼,那危险性就直线上升了。 “他们……”高渐离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俩熊孩子,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不由把矛头转向了盖聂,“盖先生,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盖聂停下擦剑的动作,归剑入鞘后才沉声反问道,“为什么要阻拦呢?” 这话给高渐离噎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这还用问吗? 这能不阻拦的吗? 还是雪女开口提醒道,“盖先生,张良警告过,他们不能再登上蜃楼的。” 盖聂反过来指正道,“是短时间内不能再登上蜃楼。” 缓过来的高渐离皱着眉头问道,“盖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已经不算短时间内了?” 盖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吧。” 他是真的不确定。 上次见古寻,对方也从没说过天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靠近蜃楼。 但是……天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盖聂决定尊重他的选择。 事关天明的安危,也该由天明自己去决定,去把握。 雪女大概反应过来盖聂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试探着问道: “是……古寻让盖先生放任天明登船的?” 盖聂回忆了一下当日双方交流的内容后,摇了摇头,“不算是,他只是告诉了我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听到事关古寻,高渐离迫不及待的追问。 天明是墨家的巨子,这些事也不好瞒着高渐离他们,盖聂如实回答道: “彻底解决天明身体隐患的可能。” “他告诉我去蜃楼是唯一的办法……未必能成功,但仅此一条路。” “这……可信吗?”高渐离犹豫着问道。 “我们似乎没有更多的选择。”盖聂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天明的问题总要想办法解决,而古寻的办法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这个选择并不会一直等着他们,必须要赶在蜃楼出航前做出决定。 雪女则提出了另一方面的质疑,“那也没必要如此匆忙的就让天明登船,我们可以再做商议。 盖聂淡然回道,“机会稍纵即逝,若是蜃楼出航了,一切便晚了。” 这件事墨家可以知情,也应当知情,但是也只需要知道就够了。 高渐离等人有些时候做事太过保守,一味求稳,在天明的事上尤为如此。 若是耽搁之下,真的误了时间那就坏事了,即使没有坏事,也会额外浪费时间。 盖聂不觉得墨家提前知道,提前做出准备就能弄清楚其中的内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晚一步不如早一步。 所以事后盖聂很坦诚的如实相告,之前却没对他们吐露半个字。 眼见盖聂这个态度,高渐离和雪女对视一眼后,没有揪着这个话题追根究底。 盖聂和他们的立场不完全一致很正常,有所分歧也很正常,太过在意的话并不利于双方相处。 只要确保大家都不会伤害天明这个前提,一切都好说,都可以商量。 现在首要讨论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做? “现在去桑海截住他们两个吗?”雪女向高渐离问道。 高渐离瞥了一眼盖聂,发现他毫无反应后才摇头回道,“恐怕来不及了。” 若是平时,只要天明他们动作慢一点,或许还有机会提前一步拦下二人。 但是桑海如今全面戒严,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能在城中随意行动,找人需要花费的时间会成倍增加,根本来不及。 盗跖在还有几分希望,可他偏偏还没赶回来。 “只能找机会再次登船了。”高渐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正好……我们本来就需要再次探索蜃楼。” 其实关于蜃楼这个问题,墨家已经陷入了两难之中。 从情理上考量,他们肯定是要组织针对蜃楼的新行动的。 疑似燕太子妃,以及燕丹女儿高月公主的人还没有救走,蜃楼本身的秘密他们也还没有探究出头绪,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不管蜃楼了。 可如果要行动的话,他们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了。 青龙计划导致的后续发展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嬴政如果没死,帝国会有很大的反应在他们预料之内,但他们没料到嬴政竟然会迟迟不现身。 他不露面,这场风暴最多就只是起个头,距离结束还遥遥无期。 而这场风暴不结束,墨家什么行动都做不了。 可蜃楼出航在即,谁也说不准它什么时候就会离港出海,届时想做什么都没用了。 简而言之,墨家面临的是和天明他们三个差不多的困境。 也就是行动时间与行动难度之间互相冲突矛盾的困境。 虽然救人很重要,但是平白送死肯定不可取。 所以高渐离他们一直在考虑是否要继续关注蜃楼。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疑似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的人在船上,他们就直接放弃了。 这种时间紧任务重的糟心事,不值得他们太过操心。 毕竟蜃楼再重要也是对嬴政而言,对墨家的造反大业就很难说有没有价值了。 不过现在好了,不需要纠结了。 筹码多了少羽天明,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想办法折腾一下。 雪女听懂了高渐离的意思,也清楚其中为难之处,思考一下后问道,“要通知班大师他们吗?” 高渐离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通知吧,也看看他们的意见,尽快做个决定出来。” “那我亲自走一趟。”雪女闻言主动把活儿揽到了身上。 时局动荡,派普通弟子去不稳妥,需要的时间也更长,不如她亲自出马。 高渐离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也给自己安排了工作,“我去一趟桑海,看看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有机会也会试着找一下天明他们。” 雪女没有阻止高渐离,只是提醒道,“一切小心,不要冒进。” 时间有限,兵分两路各干各的显然是最优选择。 一直插不上话的大铁锤这会儿终于弱弱的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留在玄武上就好。”高渐离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大铁锤这个人,不能说没用,但确实比较挑使用场合,适用范围比较窄。 针对蜃楼的行动未必一定用不上他,但在前期准备阶段他肯定派不上用场。 大铁锤对此并不意外,神色颇为复杂的耸了耸肩,没有在说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适用范围窄,能帮忙的地方有限,所以很多事他都主动不掺和,问一句也只是保险起见。 盖聂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他并不打算掺和有关蜃楼的事。(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一章 出航(六)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天明一翻白眼,甩了甩手,反问道,“你就说你要去不去城里吧?” 少羽耸了耸肩没回答。 他当然要去。 不仅要去,他其实比天明更着急,毕竟牵扯的是他钟意的女神,不过是场面话说习惯了才为雪女他们辩解了一句。 少羽接着把话题转移到了桑海的局面上: “也不知道城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照小高的说法,老百姓应该没啥事,就是咱们这样的人进去会很麻烦。”天明随意的接着话。 他对桑海的情况不怎么关心。 不管如何,他们都得去帮石兰,都得进城,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过份担心。 不过是混进城中,他们俩又没打算去将军府给嬴政补刀,怎么也不至于在城里待不住。 少羽把缩短状态的破阵霸王枪往肩上一扛,颇为感慨的说道,“虽然早就知道那晚过后会掀起滔天巨浪,但是我还是没料到局势会紧张至此……这里面也有你小子的功劳呢。” “你说你当晚要是争点气,多坚持哪怕两三个呼吸都能把嬴政给干掉了,咱们现在能省多少事!”少羽一撞天明胳膊,笑嘻嘻的调侃道。 天明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就算你们再三跟我说这茬事,我也完全没有一点相关记忆啊。” “我就记得被人打昏,醒过来已经是昨天了。” 见天明对这事颇为介怀,少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别想太多了,横竖不是坏事,每次危机都能力挽狂澜呢。” 天明翻了个白眼,反问他道,“你真觉得是好事?” 少羽咧嘴笑笑,不做回答。 如果天明这种奇怪的状态并无任何隐患和后果,那当然是好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爆种呢? 但问题是他们无法确定这种情况到底有没有代价。 爆种固然爽,可要是事后突然因此暴毙,那就爽不起来了。 少羽当然也担心天明这种奇怪的情况,不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没法解决。 那晚他们返回据点,躲进机关玄武后,天明又昏迷了整整一天,盖聂等人也研究了天明一整天,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管怎么检查,盖聂他们的结论都和逍遥子无异。 看不出头绪,自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搁置。 盖聂等人又讨论了半天,讨论出唯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找古寻。 这个方案执行性显然不高,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尤其的低,所以也只能搁置。 总而言之,这一情况的最终定性就是福祸难料。 天明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少羽他们都避开讨论这个话题,天明也就表现的彷佛不在意一样。 反正他心大,对这种倒霉事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当下没有问题就行,以后会出事那就那以后再说。 少羽这个时候赶紧转移了话题,“不知道石兰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城里?” “应该在吧。”天明从善如流,顺着少羽的话分析道,“越是这种时候,石兰应该越不会远离港口那片区域,以免情况出现变化却不能及时做出应对。” “可是城里现在不好待啊。”少羽颇为担心的说道。 天明一翻白眼,甩了甩手,反问道,“你就说你要去不去城里吧?” 少羽耸了耸肩没回答。 他当然要去。 不仅要去,他其实比天明更着急,毕竟牵扯的是他钟意的女神,不过是场面话说习惯了才为雪女他们辩解了一句。 少羽接着把话题转移到了桑海的局面上: “也不知道城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照小高的说法,老百姓应该没啥事,就是咱们这样的人进去会很麻烦。”天明随意的接着话。 他对桑海的情况不怎么关心。 不管如何,他们都得去帮石兰,都得进城,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过分担心。 不过是混进城中,他们俩又没打算去将军府给嬴政补刀,怎么也不至于在城里待不住。 少羽把缩短状态的破阵霸王枪往肩上一扛,颇为感慨的说道,“虽然早就知道那晚过后会掀起滔天巨浪,但是我还是没料到局势会紧张至此……这里面也有你小子的功劳呢。” “你说你当晚要是争点气,多坚持哪怕两三个呼吸都能把嬴政给干掉了,咱们现在能省多少事!”少羽一撞天明胳膊,笑嘻嘻的调侃道。 天明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就算你们再三跟我说这茬事,我也完全没有一点相关记忆啊。” “我就记得被人打昏,醒过来已经是昨天了。” 见天明对这事颇为介怀,少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别想太多了,横竖不是坏事,每次危机都能力挽狂澜呢。” 天明翻了个白眼,反问他道,“你真觉得是好事?” 少羽咧嘴笑笑,不做回答。 如果天明这种奇怪的状态并无任何隐患和后果,那当然是好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爆种呢? 但问题是他们无法确定这种情况到底有没有代价。 爆种固然爽,可要是事后突然因此暴毙,那就爽不起来了。 少羽当然也担心天明这种奇怪的情况,不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没法解决。 那晚他们返回据点,躲进机关玄武后,天明又昏迷了整整一天,盖聂等人也研究了天明一整天,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管怎么检查,盖聂他们的结论都和逍遥子无异。 看不出头绪,自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搁置。 盖聂等人又讨论了半天,讨论出唯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找古寻。 这个方案执行性显然不高,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尤其的低,所以也只能搁置。 总而言之,这一情况的最终定性就是福祸难料。 天明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少羽他们都避开讨论这个话题,天明也就表现的彷佛不在意一样。 反正他心大,对这种倒霉事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当下没有问题就行,以后会出事那就那以后再说。 少羽这个时候赶紧转移了话题,“不知道石兰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城里?” “应该在吧。”天明从善如流,顺着少羽的话分析道,“越是这种时候,石兰应该越不会远离港口那片区域,以免情况出现变化却不能及时做出应对。” “可是城里现在不好待啊。”少羽颇为担心的说道。 天明一翻白眼,甩了甩手,反问道,“你就说你要去不去城里吧?” 少羽耸了耸肩没回答。 他当然要去。 不仅要去,他其实比天明更着急,毕竟牵扯的是他钟意的女神,不过是场面话说习惯了才为雪女他们辩解了一句。 少羽接着把话题转移到了桑海的局面上: “也不知道城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照小高的说法,老百姓应该没啥事,就是咱们这样的人进去会很麻烦。”天明随意的接着话。 他对桑海的情况不怎么关心。 不管如何,他们都得去帮石兰,都得进城,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过分担心。 不过是混进城中,他们俩又没打算去将军府给嬴政补刀,怎么也不至于在城里待不住。 少羽把缩短状态的破阵霸王枪往肩上一扛,颇为感慨的说道,“虽然早就知道那晚过后会掀起滔天巨浪,但是我还是没料到局势会紧张至此……这里面也有你小子的功劳呢。” “你说你当晚要是争点气,多坚持哪怕两三个呼吸都能把嬴政给干掉了,咱们现在能省多少事!”少羽一撞天明胳膊,笑嘻嘻的调侃道。 天明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就算你们再三跟我说这茬事,我也完全没有一点相关记忆啊。” “我就记得被人打昏,醒过来已经是昨天了。” 见天明对这事颇为介怀,少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别想太多了,横竖不是坏事,每次危机都能力挽狂澜呢。” 天明翻了个白眼,反问他道,“你真觉得是好事?” 少羽咧嘴笑笑,不做回答。 如果天明这种奇怪的状态并无任何隐患和后果,那当然是好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爆种呢? 但问题是他们无法确定这种情况到底有没有代价。 爆种固然爽,可要是事后突然因此暴毙,那就爽不起来了。 少羽当然也担心天明这种奇怪的情况,不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没法解决。 那晚他们返回据点,躲进机关玄武后,天明又昏迷了整整一天,盖聂等人也研究了天明一整天,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管怎么检查,盖聂他们的结论都和逍遥子无异。 看不出头绪,自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搁置。 盖聂等人又讨论了半天,讨论出唯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找古寻。 这个方案执行性显然不高,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尤其的低,所以也只能搁置。 总而言之,这一情况的最终定性就是福祸难料。 天明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少羽他们都避开讨论这个话题,天明也就表现的彷佛不在意一样。 反正他心大,对这种倒霉事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当下没有问题就行,以后会出事那就那以后再说。 少羽这个时候赶紧转移了话题,“不知道石兰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城里?” “应该在吧。”天明从善如流,顺着少羽的话分析道,“越是这种时候,石兰应该越不会远离港口那片区域,以免情况出现变化却不能及时做出应对。” “可是城里现在不好待啊。”少羽颇为担心的说道。 天明一翻白眼,甩了甩手,反问道,“你就说你要去不去城里吧?” 少羽耸了耸肩没回答。 他当然要去。 不仅要去,他其实比天明更着急,毕竟牵扯的是他钟意的女神,不过是场面话说习惯了才为雪女他们辩解了一句。 少羽接着把话题转移到了桑海的局面上: “也不知道城里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照小高的说法,老百姓应该没啥事,就是咱们这样的人进去会很麻烦。”天明随意的接着话。 他对桑海的情况不怎么关心。 不管如何,他们都得去帮石兰,都得进城,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过分担心。 不过是混进城中,他们俩又没打算去将军府给嬴政补刀,怎么也不至于在城里待不住。 少羽把缩短状态的破阵霸王枪往肩上一扛,颇为感慨的说道,“虽然早就知道那晚过后会掀起滔天巨浪,但是我还是没料到局势会紧张至此……这里面也有你小子的功劳呢。” “你说你当晚要是争点气,多坚持哪怕两三个呼吸都能把嬴政给干掉了,咱们现在能省多少事!”少羽一撞天明胳膊,笑嘻嘻的调侃道。 天明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就算你们再三跟我说这茬事,我也完全没有一点相关记忆啊。” “我就记得被人打昏,醒过来已经是昨天了。” 见天明对这事颇为介怀,少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别想太多了,横竖不是坏事,每次危机都能力挽狂澜呢。” 天明翻了个白眼,反问他道,“你真觉得是好事?” 少羽咧嘴笑笑,不做回答。 如果天明这种奇怪的状态并无任何隐患和后果,那当然是好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爆种呢? 但问题是他们无法确定这种情况到底有没有代价。 爆种固然爽,可要是事后突然因此暴毙,那就爽不起来了。 少羽当然也担心天明这种奇怪的情况,不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没法解决。 那晚他们返回据点,躲进机关玄武后,天明又昏迷了整整一天,盖聂等人也研究了天明一整天,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管怎么检查,盖聂他们的结论都和逍遥子无异。 看不出头绪,自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搁置。 盖聂等人又讨论了半天,讨论出唯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找古寻。 这个方案执行性显然不高,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尤其的低,所以也只能搁置。 总而言之,这一情况的最终定性就是福祸难料。 第一千九百零二章 出航(七) 石兰哥哥虞子期的状态很特殊,作为云中君的药人试验品,他哪怕没有丧失全部的意志,基本也不存在抵抗能力。 云中君只需要随便派个阴阳家弟子,再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牢牢的看死虞子期。 甚至都不需要额外派个人看管,虞子期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如此小的目标,藏在蜃楼上有千泷帮忙还有找到的可能,若是藏到了桑海城里,乃至是桑海城郊,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除非一寸一寸地皮仔细扣一遍,否则就只能撞大运。 前者天明,乃至是墨家都做不到,后者压根不靠谱。 不过千泷不想早早的给天明泼冷水。 让他试试也无妨,说不定真能撞大运呢。 如果实在找不到,之后也还有机会。 “好了天明,你该出去了。”千泷开始跟天明道别,“你已经进来很久了,少羽也许会等着急。” “啊!”天明一听这话也顾不上琢磨找人的事,顿时露出了一脸的失望,“又要跟你分别……咱们不能先见面吗?” “现在应该还不到时候。”千泷笑盈盈的回道,“不过迟早会见面的,我想不会太久。” “嗯……好吧,千泷你等我!”天明颇为颓丧的点头应声,很快又重新给自己打上鸡血,恢复活力满满的样子,“再会!” “再会。”千泷温柔的笑着点头回了一句。 旋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天明陷入失神,再醒来后入眼的就是扶桑神木的枝叶了。 紧接着少羽和石兰的脸映入他眼中。 “你小子终于醒了!”见到天明醒过来,少羽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很紧张的问道,“你人没事吧?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吧?” 天明利落的翻身站起,然后一脸平常的回道,“我没事啊!” 石兰在一旁轻声问道,“天明,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天明赶紧解释,“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特殊地方吗,就是和千泷见面的地方?” 少羽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又进那地方了?” “嗯。”天明点点头,进一步解释道,“刚才暗中窥视咱们的就是千泷,她现在好像掌握了一些很奇妙的能力,可以隔着很远的地方看到咱们。” 天明讲的很含胡,少羽很难立解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千里眼? 千泷这是要成仙? 天明没有急着聊这些闲话,立刻把话题引回正事上: “因为千泷这个特殊能力,她已经帮咱们检查过船上的情况,找过石兰你哥哥的下落了。” “不过情况不太妙,她没能找到人,而且跟我说………………” “………………所以咱们可能得想办法在城里招人了。” 天明尽量迅速简洁的重复了一遍千泷之前跟他说的话。 少羽石兰听完后和天明的反应差不多,一时间全都没有头绪。 少羽摸着下巴,只觉得人生多艰: “桑海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支持咱们放开了搜查。” “这上哪儿找人去?大海捞针吗?” 天明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样子,“我反正暂时没什么头绪。” 石兰直接沉默不语,只是脸色难看的厉害。 少羽只能换个话题,“咱们先研究一下其他两种可能,毕竟按照千泷所说,这二者只是低,不是完全不可能。” 另外两种可能,也就是虞子期被不断的转移位置,以及被藏在特殊地点这二者。 这两种可能他们也必须纳入考虑,不能直接当作不存在。 天明挠挠头,“千泷接下来还会继续寻找,如果云中君那老头在不断的转移石兰的哥哥,应该迟早会暴露。” “他毕竟不知道千泷能监视蜃楼上的风吹草动,主要还是在防我们,总会露出破绽的。” 云中君不可能每一次转移虞子期都不显山不露水,只要有一次露出蛛丝马迹,千泷就有可能抓住他的尾巴。 这种可能正适合,也只有千泷能处理,天明他们反而做不了太多。 他们在船上行动受限,很难盯住云中君,更不要说一直监视他找人了。 听到天明这么说,少羽和石兰微微点头示意,默契的就此略过了这个可能。 少羽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如果人是被藏到了一些比较特殊的地方,那就得咱们一个一个排除了。” “问题是,哪些地方是所谓的‘特殊地点’?”天明一摊手,提出其中最首要的问题。 而对这个问题,天明三人也都有着自己的答案。 他们第一次闯荡 “这……或许还得问千泷了。”少羽眨巴了下眼睛,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既然千泷不能探查这些‘特殊地点’,那她至少知道大概位置在哪里。 这不能说不是个合理且稳妥的解决方案。 天明挠了挠头,迟疑着回应道,“理论上千泷肯定知道……但是她会不会告诉我们就不好说了。” 从伙伴情谊的角度考虑,天明相信千泷绝对愿意不遗余力的帮助他和少羽。 但这不代表千泷为了帮他们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 她娘带着她一直待在蜃楼上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如果自己等人要做的事干扰到了千泷母亲要做的事,千泷夹在中间就很难办了。 蜃楼上藏着这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十之八九都和这些‘特殊地点’脱不了干系,同时也很难说千泷母亲的目的与之无关。 更何况还有一个同样不知道想做什么,又会做什么的古大叔。 天明对此实在没谱,也不想让千泷为难,只能把话说在前头。 少羽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理解天明的顾虑,也无意让千泷为难,因此颔首回道,“等你下次见她问一下,能说多少是多少。” “行吧。”天明没有拒绝。 千泷也是个聪慧的姑娘,他只要不勉强,到时候能说就说,能说多少就多少,谁也不为难。 “那现在需要商议的,就还是人如果在城里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了。”天明接着说道。 石兰这个时候插话道,“不管如何,今天我们已经没必要继续留在船上了,不如及早离去,也能省事。” 现在撤退,他们还能蹭上运输物资的队伍,直接走舷梯下船,要是耽误了时间就只能跳海了。 虽然以他们仨现在的实力跳个海基本不会受伤,但如果可以的话,显然没人喜欢游回桑海港口。 天明和少羽对视一眼,对此很赞同。 “确实,继续逗留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先撤吧。” 拿定主意,三人迅速撤离了蜃楼。 和之前许多次登船探查一样,这一次撤离也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他们安然无恙的顺着运送物资的队伍离开了蜃楼,悄然返回了石兰的一间安全屋里。 天明少羽暂时不打算出城返回玄武。 一是因为出来容易回去难。 玄武是在一片海域里不断游荡着的,位置并不完全固定,没有人主动接应的情况下他们俩在海里泡浮囊也很难找到。 二是因为回去了再想出来也很难。 他们俩是偷跑出来的,天知道回去之后高渐离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如无必要,他俩不打算回去。 进入安全屋后,天明猛然松了口气。 现在的桑海实在不是个良善之地,饶是以他们的实力,也只能全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累身又累心。 他观察了房子里的情况后,直奔厨房去烧水。 “我去烧口水。” 少羽和石兰没有管他,各自找个地方,也放松下来。 天明把水烧上,也回到客厅里,看着两个小伙伴说道: “现在的桑海也太难搞了,感觉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少羽两只胳膊往脑后一背,一副仰躺的姿势,语气懒洋洋的应道,“是啊……想想就觉得麻烦,不过最关键的是,咱们该从何查起?” 天明一摊手,撇着嘴道,“我觉得还是得回去找小高他们帮忙。” 虽然他和少羽都不是很想太早回去面对高渐离等人,但他们貌似也没别的选择了。 “只怕高先生他们也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啊……”少羽不无担心的回应道。 墨家现在什么状况少羽不是不了解,指望他们能派出人手在桑海大肆搜索根本不现实。 确切的说,除了帝国本身以外,任何组织现在都不可能在桑海展开如此大规模的行动。 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很有限,想一点一点摸排都不行。 “那也只能找他们啊。”天明一摊手,很无奈的回道,“再怎么也比咱们仨干找强吧?” 石兰轻声插话道,“我还可以找些人帮忙。” 她说的帮手既包括她的蜀山同族,也有道家人宗。 少羽闻言也说道,“我回头找梁叔问一下,应该也能分出一部分人手。” “不过……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人数多寡是一码事,这些人能发挥出多少作用又是另一码事了。 墨家现在被帝国看的最死,不方便动手,只靠他和石兰找来的帮手,人数肯定很勉强,实力就更不用说了。 就桑海现在这个情况,十个人只怕还没有以前一个人好使。 石兰脸色黯淡阴沉,摇了摇头道,“大海捞针……实在不靠谱,我觉得不能硬来。” “说的在理。”天明咧嘴一笑,缓和低落的氛围,同时接话道,“不过如何操作就比较麻烦了。” “不出意外的话,无论如何石兰的哥哥都在云中君的掌控之下,他是罪魁祸首,也是解决问题最快捷的方法。” “你想直接对云中君出手?”少羽一瞥天明,嘴角勾起笑意。 天明耸了耸肩,因松松垮垮的坐姿而略弓的腰背更显弯曲,“咱们仨联手,找准时机偷袭一波,最多五十个回合一定拿下他!” 少羽石兰不说,光是天明自己就有把握和云中君拼个势均力敌。 多两个帮手,再加上偷袭抢占先机,短时间内拿下这位阴阳家最菜的五部长老绝不是难事。 “只能要能拿下他,救人就不成问题了。”天明笑嘻嘻的回道,“不仅救人的事,说不定还能多换点东西,比如说我的非攻。” 少羽抱着胳膊,抵着下巴,点了点头,显然赞同天明的看法,但也提出了质疑: “擒住云中君,咱们的困境确实迎刃而解,但是就要面对新的问题了。” “绑票这事儿,开头容易收尾难呐。” 云中君不下蜃楼,他们也只能在船上动手,这个过程中很容易被人发现。 退一步说,即使动手的时候挑好地方,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他们也得出面跟阴阳家的人交涉,最后还是会暴露。 就桑海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一暴露,只怕就会被堵个水泄不通。 届时就算人救回来了,脱身也是个大麻烦。 对少羽的担心,天明并不否认,“是很难,但想救人,困难是免不了的,总比大海捞针强,好歹有个明确的目标呢。” 石兰听完,对这个方案明显有些意动,但也没有急着下定主意: “强行威胁帝国,只怕最后很难收场,如无必要还是不能如此冒险。 天明这时又去厨房里看了一眼,水已经烧开,他熄了灶火,拎着水壶走回客厅,给每个人各倒一杯茶后,才重新坐下,接着上面的话说道: “如果觉得对云中君动手风险太高,我还有个备选方案。” 现在确实是天明的脑袋最好用,一开始和两个小伙一样毫无头绪,这会儿都想到两个方案了。 天明继续侃侃说道,“云中君留着石兰的哥哥九成还是为了他那害人的御鬼丹,不至于特意为了对付我们。” “既然如此,他藏人也只会藏一时,迟早会带回船上。” 少羽疑惑道,“这又如何?咱们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把人弄回去?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没法精准的盯梢,熬到蜃楼出航只怕都没头绪。” 天明摇了摇头,“地点也许不能确定,但时间我想还是能猜个大概的。” “云中君既然肯特意把人藏起来,说明短时间内他不打算重启御鬼丹的试验。” “那问题来了,你们觉得他会什么时候重启试验?” 少羽眉头一皱,大概理解天明的意思了,“你是说,他会等到蜃楼出航?” 天明得意一笑,点头回道,“不出意外,人应该会在蜃楼即将出航前才会被秘密送回蜃楼上——如果石兰的哥哥确实被藏在蜃楼以外。”(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三章 出航(八) “只要安排人在那段时间内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盯紧港口,应该就不会错过。” 天明侃侃而谈,“蜃楼正经的出入口横竖只有那架舷梯一个,云中君运送石兰的哥哥大概率也是走这条路。” “如果不是的话,我想就只能靠船了,只要确保时刻有人盯着,应该也挺显眼的。” “再不济,提前跟千泷说一声,让她帮忙在那段时间盯着点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少羽摸着下巴沉吟良久后说道,“如果在人被送回船上以前截住,那倒还好说,若是人被送回船上了,咱们……还方便上船救人吗?” 等到蜃楼即将出航,谁知道船上的情况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哪怕不考虑因此提高的救人难度,万一不小心耽搁了时间,船开走了怎么办? 天明也知道少羽的顾虑,对此他的回答是: “不行就游回来呗。” “再怎么麻烦,救个人也不至于耽误太久,大不了跳船游水游回来,况且咱们还能用机关朱雀呢。” 对此少羽也认可,虽然办法蠢了点,累了点,好歹是个可行的办法。 但……还有一个风险。 “天明,你忽略了失败这个可能啊。”少羽提醒道。 “一旦开船,人救回来自不必说,哪怕到了海里也怎么都有办法回来。” “可要是救人失败,被迫撤退,咱们可就再上不去了!” “呃……”天明咧了咧嘴,最后一摊手道,“这我也没辙。” 这个问题他之前有考虑到,但实在没有解决办法。 那船开远了谁也没辙,机关朱雀也不能深入海域——海上天气变化太剧烈,稍微来个风雨天机关朱雀就得寄。 还是石兰这时候插话中止了这个话题,“这些问题,等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一切都是猜测,具体情况如何尚无定论,没必要揪着某种可能不放。 现在计划再多,到时候情况不对也是白折腾。 说一千到一万,还是免不了见机行事四个字的。 如石兰所愿,天明暂且按下这些可能的后续安排,开始敲定第一步: “总而言之,咱们各方面都开始准备起来吧。” “你们俩联系人手,能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我等机会上船找千泷问一下云中君的情况,看有没有适合动手的时机。” “如果可以,还是对云中君出手比较稳妥,实在不行在考虑等蜃楼出航。” 说完,天明美美的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少羽和石兰对这个安排都无异议,不过前者还是问了一句: “再上蜃楼得明天了,我们俩去找人,你这段时间干什么?” 天明笑嘻嘻的瘫坐着没个正形,“我先歇着啊,养精蓄锐嘛,我可是主力!” 少羽朝他翻了个白眼,嘘了一声,然后额外给天明安排了一个任务: “那你休息的时候顺便做饭吧,你不是跟庖丁学过吗?” “这儿有食材吧?”说着少羽还问了石兰一句。 石兰点了点头,“应该有,不过不会太多。” 天明赶紧插话纠正少羽的话,“我跟庖丁学的是刀法,不是做饭!” “差不多,我听你菜名报的不是很熟练吗?” 少羽浑不在意的摆了下手,然后不等天明再回应,就跟石兰一起离开了。 天明呲了呲牙,还是起身去厨房看了一眼。 虽然他确实没跟庖丁学厨艺,但简单做个饭他还是没问题的。 看了一下,确认确实有足够的食材后,天明并未动手做饭,而是也离开了这栋房子。 很显然,他并不打算像之前说的那样真的躺下休息,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只是不想告知少羽石兰二人。 在太阳的阴影下,天明小心谨慎的穿行在空荡荡的桑海城里,朝着古寻的居所一路逼近。 虽然他来桑海后还从没主动找过古寻,但是古寻住哪儿他早就打听清楚了。 而这一次,他打算去见见自己的古大叔了。 当然,也可能见不到人,毕竟大白天的古寻未必待在住的地方。 天明也只是试试,若是见不到……那就再找机会。 沿着各个隐蔽的角落小心移动,天明花了一炷香多的时间总算摸到地方了。 看着眼前不怎么起眼的独栋小院,天明觉得这地儿不太适合古大叔国师的身份,但同时又觉得挺适合古大叔气质的。 很多时候古寻给他的感觉都像是个迟暮的老头,这样的人独自居住在一所偏僻不起眼的小院里……简直太合适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天明确认四下无人,利索的一个翻身越过墙头,翻进了院内。 一进院子,他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没什么朝气的懒散声音: “这地方的风水指定有什么问题,门好好的就是没什么人走。” 天明落地转身一瞧,果然是古寻,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当然,只是看着像,睡着了就不会有先前那句调侃了。 天明尴尬的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灰后朝古寻那儿凑了凑,小声喊了句: “古大叔,古大叔!” 古寻眼皮都不眨一下,懒洋洋的回道,“有事就说吧。” “你可是我这儿的稀客,想来没事不会登门。” “嘿嘿……”天明让这话说的老脸一红,有事才登门的操作确实让人怪汗颜的。 不过天明也是没办法,立场问题卡着,他不可能没事上门问好,也就只有现在不得不上门求教了才勉强来一趟。 就这还没跟少羽他们说。 “古大叔,我有点事想问你。”天明保持小声说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古寻轻哼一声,淡淡的回道,“石兰的哥哥?” “嘿嘿,你果然知道。”天明嬉笑着点头应道,“我们想救人,但是时间好像来不及了。”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古寻先问起了天明。 天明也不隐瞒,坦言回道,“我初步打算直接逮住云中君,拿他的命换石兰哥哥。” “倒是个直至本质的解法。”古寻对他的思路很认可,但话锋一转,否定道,“但是实际可行性为零。” “你觉得我们做不到吗?”被否定的天明并不着急,老老实实的求教。 古寻平淡的解释道,“云中君好对付,五大长老里就属他实力最次,但他是蜃楼的船主,是皇帝最在意的人之一。” “帝国里里外外所有人都不允许他在这个关口出事。” “也包括……古大叔你?”天明脸色一沉,语气颇为滞涩的问了这一句。 古寻如实回答,“也包括我。” 接着他更是直接挑明了一切,“但哪怕你不跟我说这件事,我不插手,你们也成不了。” “你们现在能肆无忌惮的出入蜃楼,本就是所有人都刻意放纵的结果,阴阳家也好,影密卫也好,不是不知道。” “如果你们的行为越线了,他们自然会出手阻止。” “你们三个小辈能打得赢云中君,还能打的过星魂月神以及阴阳家的诸位长老吗?” 这话直接给天明干破防了。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双手无意识的凌乱比画着,“不可能啊!不可能……”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寻此时终于睁开眼,平静的目光让天明的情绪也随之镇定下来。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放纵你们,或者说……放纵你?” 天明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很快抓住了最直接的一缕: “他们……需要我登上蜃楼?”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古寻点了点头,“他们纵容你,自然是需要你。” “对于阴阳家来说,对于皇帝来说,你很重要。” “对于蜃楼出航这件事来说,你也很重要。” 天明脸色闪过一番复杂的变化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一向充满生气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由衷的颓丧: “古大叔,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会……会对这么多人来说很重要呢?” “他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为什么……这个说来就复杂了。”古寻同样轻叹一声,回答道,“若说根本原因,是因为某个皇帝可笑而悲哀的幻想,以及某个疯子无聊且无谓的偏执。” “要说直接原因的话……因为你的父母。” “我爹娘……”天明一愣,旋即整个人激动起来,“我爹娘!” 天明的情绪瞬间从颓丧转变为激进暴躁,“和我爹娘有关……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全都知道他们的事,可就是我不知道!” “你们也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 “到底有什么,是你们能知道而我不能知道的!” 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天明,古寻并未着急说话,一直等到天明自己平复了心情后才保持平静的回道: “你父母的事,你会知道的。” “不过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是你现在所面对的事。” “我必须先说明,这世上没什么宿命一说,也不存在注定的命运。” “但是天明,我也必须提醒你,如果你不拉开和蜃楼的‘距离’,不出意外的话,你肯定会和蜃楼一同前往海外。” 天明的心情显然没有完全恢复,语气有些生硬的反问道,“那又如何?大不了就跟着出海逛一圈,我反正不信云中君那老头真能寻得仙山。” “有没有仙山我说不准,你会遇到什么我也说不准。”古寻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我说这个,不是想强调你一定会因此遇到危险或付出代价,而是想告诉你随船出海是一趟完全未知的旅途。” “你可能会平安无事,也可能就此葬身海外。” “所以,你得想好。” 天明脸色陷入死寂,沉默片刻后问道,“少羽和石兰呢?还有千泷,她也在船上?” “他们……少羽石兰和你不一样。” “对他们来说,随蜃楼出海就危险多了。” “你只是前途未卜的旅行,他们确实九死一生,乃至十死无生的绝路。” “至于千泷……她母亲心中应该有数,你就不用多做担心了。” 听完这番话,天明脸色又是一阵阴晴不定,接着问道: “那石兰的哥哥呢?” “他?”古寻漫不经心的回道,“如果不是为了钓你,他根本无关紧要。” “想救他的话,等他被重新送回蜃楼上那个机会吧。” “不过我先提醒你一下,那个机会恐怕很凶险。” “我知道了。”天明点了点头,对古寻所说的危险并不在意。 没有人会觉得从阴阳家手里救人,从蜃楼上救人是一件简单的事,危险这个问题从他决定帮石兰救人起就已经充分考虑过了。 现在,没必要再担心。 “对了,还有巨子老大他……” 天明的话被古寻抬手直接打断,“她们就不要想了,她们比云中君更重要,墨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她们从蜃楼上带走的。” “你回去可以跟墨家的人直言相告,劝他们放弃,不要折腾了。” 天明也不头铁,老老实实的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该问的问完,天明想要告辞离开,犹豫了一下后没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 “古大叔,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你什么都肯告诉我?” 古寻以前跟他说话总是说一半,虽然该提醒都会提醒到,但只是让他知其然,很少让他知其所以然。 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的跟他说的这么详细。 古寻的手指敲击着躺椅的扶手,沉默片刻后悠悠说道: “此次一别,短时间内你应该不会再见到我了,所以我想也该把一些事情告诉你了。” “也包括,你父母的事。” 天明的脸色骤然一僵,旋即目光紧盯住古寻,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却没敢说话。 古寻无视他的目光,自顾自的说道,“你父亲的身份,其实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你爹。” “他是谁?”天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墨家曾经的统领,昔日刺杀秦王政的英雄——荆轲。” 这个答案宛如一道霹雳,劈的天明整个人完全僵住,目光中的期待瞬间变成了不敢相信。 荆轲,这个名字他早就不止一次听说过。 每每身边的人谈及十年前的刺秦计划都会提及他,所有人都说他是个英勇的英雄,少羽也视其为偶像。 天明也很敬重他,不过情感上并不如高渐离他们。 对于高渐离他们来说,荆轲是曾经活生生的生死兄弟,对天明而言就他只是个反秦义士,值得敬重,也仅此而已。(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四章 出航(九) 当然,让他表情僵滞,无法接受的并不是荆轲英雄这一身份,而是另一件每次提及刺秦计划时都会提到的事情——荆轲,刺秦英雄,死于帝国国师古寻之手。 每次见面都会被他由衷的喊一句叔叔的人,其实是他的杀父仇人! 对于重感情的天明来说,这当然难以接受。 古寻依旧没有理会天明的情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而你的母亲,是你父亲荆轲的师妹,昔日卫国大将军公孙羽的徒弟及孙女——公孙丽。” 说到这里,天明终于回过神,声音颤抖着质问道: “我爹……是你杀的?” “不错。”古寻平静的承认了。 “为什么?”天明没有忿怒,脸上写满了茫然。 “什么为什么?”古寻平静反问。 “为什么要帮我啊?”天明脸上的茫然不减,同时也升起了些许愤怒,不知是因为杀父之仇,还是因为古寻的态度。 “明明已……明明已经杀了我爹,为什么还要帮我?” 古寻沉默片刻,从躺椅上站起身,直面天明,沉声回答道: “从关系上来说,我和你父亲是朋友。” “朋友?”天明感觉这个世界彷佛在跟自己开玩笑,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你杀了他,你说是他的朋友?” “那是因为立场的问题。”古寻解释道,“我,以及盖聂,都是你父亲的朋友。” “大叔……”天明听到盖聂的名字,想起了他同样也是在刺秦计划中阻止过荆轲的人。 古寻抬手打断天明,“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激动,也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不过还是先听完我的话,如何?” 天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住彷佛要从心头喷涌而出的复杂情绪,咬着牙吐了一个字,“好!” 古寻于是接着说道,“我和盖聂都是你爹的朋友,但很可惜的是我和盖聂最终都和你爹站在了对立面上。” “我们都知道各自的立场冲突,我们也都在尽量避免发生真正的冲突。” “所以不仅是你爹,我当时和整个墨家的关系都不错。” “不过一切都被刺秦计划所改变,而这个计划会诞生,则是因为有太多人想要嬴政死。” “燕丹想,熊启想,以及其他,很多很多人都想。” “不过你爹并不在这些人之中,他并不是很热衷于刺杀这种行为。” “那他……”天明下意识的想要说话,不过马上又闭上了嘴。 古寻继续娓娓道来,“他之所以会参与,并亲自执行这个刺杀计划,是因为你母亲。” 天明眼神晃了一下,没有作声。 相比较荆轲这个父亲,古寻所说的‘公孙丽’这个母亲,对他来说就很陌生了。 “因为阴阳家的阴谋,因为嬴政的长生梦,你母亲成了帝国的目标,并且最终被抓到了咸阳,并被嬴政纳入后宫,称之为丽妃。” “彼时,她已经怀上了你。” “你的父亲,就是为了救回你母亲和你,同时向嬴政报复,而接下了这个刺秦的任务。” “最终,他站在了章台宫的大殿上,站到了我的对立面上,并死在了我的手上。” 古寻一股脑说完了荆轲之死的始末,随后狭长的双眸平静的看着天明,等着他的反应。 天明一只手扶着额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两眼发黑,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几乎就要瘫在地上。 他挣扎着站稳,努力压抑着汹涌的怒火,控制着自己别流泪,声音不由自主的嘶哑着问道: “那我娘呢?她……也死了吗?” “你娘在你爹死后不久,便自戕而亡,死前托人将你带出了秦王宫。” “对于秦宫中的事,你或许还有些隐约的模糊印象。” 天明脸上交织着茫然与愤怒,语气空洞,彷佛自己都不知所谓的喃喃自语道,“然后……我就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看着一脸苦相,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过往现实的天明,古寻毫不留情的继续述说道: “事实上,想要你的人很多,你能被送出秦王宫也是因为一个阴谋。” “你母亲被抓,根本原因也是你——帝国需要你,皇帝需要你,阴阳家也需要你。” “但是阴阳家不能让你一直被嬴政掌控,因此借助那个机会把你送走了。” 大概是一下子涌入了太多的信息量,天明甚至都没有多少情绪起伏了,只是低垂着脑袋,将一切藏进阴影之中,低声呢喃道,“所以……一切都是因为我?” “一切都是因为我……” 看着天明如此反应,古寻淡淡的提点道,“我告诉你一切的真相,不是为了让你钻牛角尖。” 天明终究还是瘫坐在地,脑袋低垂着埋进胸膛,整个人试图缩成一团,散发出颓丧的暮气。 沉闷喑哑的嗓音从那‘一团球’中传出,“可他们确实是因我而死,不是吗?” “没有你他们依然会死。”古寻平静的回道,“他们的死,是因为嬴政的长生梦,因为东皇太一的鬼祟阴谋,唯独不是因为你这个儿子。” “况且,天下从没有从受害者身上找原因的道理。” 天明瘫坐在地上蜷成一团,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再次开口: “那你呢?” “你帮我是因为什么?” “善良?可怜?慈悲?施舍?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的……” “因为承诺。”古寻平静的打断天明回答道,“我曾承诺过,你母亲和你在秦王宫中绝不会出事!” “可我娘死了!” “那是我的失误。”古寻语气一软,叹声回道,“彼时,我因为一些事情暂离咸阳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后,就从盖聂那儿得到了你母亲自戕身亡,你下落不明的消息。” “已经发生的现实我无力改变,只能对你额外补偿。” “呵!”天明发出了一声轻笑,带着满满悲恸与凄凉的笑声。 “你说你是我爹的朋友,然后我爹死在了你的手上。” “你承诺保护我娘,然后我娘就自杀了。” “现在说要补偿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古寻并未因为天明的态度很愤怒,表情依旧温和平淡,“我什么都不想,只是尽量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那你为什么杀了我爹!?”天明猛然起身,脸上已经尽是泪水,双眼通红,嘶吼着质问道。 天明知道对于荆轲之死,责任最大的未必是古寻,但此时此地,他只能找到古寻这一个宣泄口。 阴阳家他够不着,皇帝他更摸不到,自己是受害者。 他也就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尽数朝着古寻发泄。 而且,他的愤怒也不仅仅是因为古寻杀了荆轲,还有就是他觉得古寻本可以不杀。 “你明明不用杀他,就像上次一样!” “你明明可以不杀!” 天明说的上次,指的是峄山刺杀。 那场刺杀最后也是古寻出手救下了嬴政,但他并没有杀掉所有参与刺杀的人。 古寻当然能够解释,但是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回道,“这个问题,你去问别人吧。” “我可以回答你,但我来回答或许不合适。” “我只能说——我确实是你的杀父仇人!” “你我之间确实存在不可调和的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你想复仇,尽管来找我。” “不过不建议现在就动手,你的实力还太弱,等你更强以后,比盖聂都要强之后再来吧。” “还有……你我的仇怨,便止于你我之间,不要为此迁怒旁人。” “铭记仇恨,但不要被仇恨所左右,只记得仇恨。” 古寻的话并未让天明冷静下来,反而刺激他直接动手了。 没有动用兵器,天明怒吼着抬手一拳朝古寻砸了过去。 虽然没用剑,但裹挟着浓郁到包裹住整个手臂的水墨真气,这一拳的威力丝毫不差。 古寻却只是摇了摇头,“不知所谓。” 说罢,抬手凌空一甩,赤红色的真气宛如炮弹正中天明,让他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上。 好在古寻控制了力道,院墙上只是留了个印子,并未被砸坏。 “冷静冷静吧,否则你连这个院子都走不出去。” 如今的桑海可不是善地,天明若是不能控制住情绪,只怕出去就会被发现,而被发现后再想走出桑海就难了。 留下这句话后,古寻人就从院子里消失了。 他不走,就会继续刺激天明,还是让他独自冷静一会儿为好。 终究只是个半大小子,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看见古寻消失不见,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还想继续动手的天明瞬间又瘫倒了下去。 仰面朝天怒吼一声后,他浑身的力气彷佛就此散尽,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不断的闪过各种情绪,表情扭曲成一团,好像什么情绪都能从中看出。 躺在地上,看着天上,天明缓缓闭上了眼,泪水却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流淌。 ……………… 黄昏时分,石兰和少羽先后返回了那栋安全屋。 天明早已回来,正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最后回来的少羽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看了一眼天明人不在客厅,于是问道: “天明呢?” 石兰朝厨房的方向点了下头,“他在做饭?” 少羽发现石兰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由问道,“他做饭……有什么不对吗?石兰你看着怪怪的呢?” “是天明。”石兰摇摇头,轻声回道,“我回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没事,然后就一个人做饭去了。” “他怎么不对劲了?”少羽听的摸不着头脑,只能细问。 石兰犹豫着回道,“我说不好,当时我看他的样子就……就好像遭受了很重大的打击。” 石兰本想说天明当时的样子就好像是突然就家破人亡,只能沦落天涯的自己,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打击?”少羽更懵了。 天明好好的待在屋子里,能遭受什么打击? 眼见石兰提供不了更多信息,少羽摆摆手,“我去看看。” 论关系,还是他和天明更亲密,有些事也只能他们兄弟俩能说。 走进厨房,一看天明的背影,少羽立刻领会石兰所说的‘重大打击’是怎么个意思了。 虽然看着人还是那个人,但那股苦劲儿哪怕看不见脸都能明显感觉到。 少羽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心中暗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面上则调整好表情,嬉笑着凑了上去: “小子,你还真做起饭了啊!” “不做吃什么啊?”天明语气平静,但有些太过平静的回应道,“现在街上可没什么能吃饭的地方。” 石兰一个人待在安全屋的时候,也得自己做饭吃。 倒不是说城里真的没有吃饭的地方,只是对他们来说很不方便,不可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去吃。 甚至屋里面的食材都是给石兰安排安全屋的人宗的人提供的——买菜对石兰来说风险和出去吃饭差不多。 “吃饭当然是必须的,不过没想到你小子愿意做饭。”少羽笑呵呵的调侃道,“我印象里你可没有这么勤快过。” 天明故作姿态的叹了口气,同样回以调侃,“石兰忙活一下午,我不做饭总不能让她做吧?” “还是说你来?可是我记得你好像不会做饭呢?” 天明的阴阳怪气和平时听起来并无区别,似乎少羽刚才的感觉只是一时错觉。 但少羽还是觉得不对劲。 天明的语气很正常,但不够真实,完全是刻意表演出来的。 他心里憋着事呢。 但天明摆明了不打算说的态度,让少羽很为难。 不管个中隐情到底是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事,过分强迫天明说出来肯定不合适。 但一直让他憋着不说也不行。 少羽只能试着旁敲侧击——他跟天明说话很少拐弯抹角,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你一下午一直在准备做饭?” “怎么可能。”天明一边忙活一边淡定的回道,“就这点东西哪用的了那么长时间。” “石兰回来后我才开始动手的,之前一直歇着呢。” “你真的一直在休息?”少羽嬉笑着质疑,尽量淡化其中的情绪倾向。 “那不然呢?”天明一翻白眼回道,“就桑海这个情况,我不躺着睡大觉又能做什么?” “可你睡个觉怎么睡的……”少羽视线迅速从天明身上扫过,找出一个破绽,“衣服还能睡脏?”(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五章 出航(十) 其实少羽这属于没活儿硬整。 他们这些江湖人,怎么可能每天都衣净如新,脏点才算正常。 天明的衣服此时看起来也不是特别脏,和少羽离开前一不一样他也不记得了。 不过少羽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本就不擅长跟人绕圈子,面对一向无话不说的天明更是如此。 而此时的天明哪怕神思不属,也听出来少羽话语的古怪,停下手上的动作,轻叹一声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知道你下午做了什么。”少羽干脆不演了,直言问道。 天明又叹了口气,犹豫很久后说出了‘真相’: “蜃楼的事牵扯太多,我还是担心出事,所以找了个足够可靠的人询问了一下救人的事。” “足够可靠的人……”少羽眉头一皱,很快反应过来,惊讶的抬手指着天明,“你去找了……” 天明抬手一把按下少羽的指头,点头道,“没错,就是去找他了。” 少羽咧了咧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理论上来说,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对着敌对阵营的人和盘托出无疑是最蠢的蠢事。 但古寻的立场实在是……很难评,简单把他算作敌对阵营显然不合适。 最后少羽只能无视掉天明这么做的风险,直接问关键的问题: “结果怎么样?” 天明摇了摇头,“不是很好。” “无论是直接对云中君动手,还是等期限守人,都是可行的,但是都有很大的风险。” “有风险……也算不得什么吧?”少羽狐疑的看着天明。 干这事要是没风险才有鬼呢,根本没必要多做计较。 “可风险格外的大,成功率还不高啊。”天明颇为感慨的回道。 听到这话,少羽咂摸了下嘴,“这倒是得仔细考虑一下了……” 风险再大他们都可以无视,但要是成功率太低的话,那就必须得斟酌一番了。 “那个人……他,有说其他办法吗?” “没有。”天明当即摇了摇头,“要是有的话我就不愁了。” “现在咱们面临的就是能选的路不好走,好走的路不能选的局面。” 少羽耸了耸肩,“那也没办法,人总得救。” 天明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止是石兰哥哥的问题,还有巨子老大的妻女——这个更难办,人家直言救不了,只能放弃。” “你说这怎么放弃?” 少羽摸着下巴,一脸的难办,却也只能劝道,“如果他说了不行,那最好还是直接放弃吧。” “再重要的人,也得能救才有意义,白白送死不可取。” 他对燕丹的妻女并没有多少情感滤镜,自然理智优先,要是换做天明需要救,他就未必愿意放弃了。 天明同样如此,他只是在演。 天明长吁短叹的回道,“道理我都懂,只是……” “本以为走这一趟能让咱们省些事,结果得到的只有糟心。” “我觉得还好,不就是困难,咱们遭遇的还少吗?”少羽拍了拍天明肩膀,试图让他看开点。 “具体情况我等下再跟你们详细说说吧,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天明抬手一摆,颇有些无力的回了一句。 “行吧。”少羽自以为大致明白了情况,稍稍放心,招呼了一声后离开厨房,去告知石兰发生了什么。 少羽离开厨房的瞬间,天明脸上的所有表情全部消去,留下的只有麻木。 父母的事,天明不想跟朋友说。 能解决的问题,当然应该告诉朋友,大家集众所长一起来解决,但是…… 古寻的一番话,让他多了三个杀父害母的仇人——古寻本人,帝国,以及阴阳家。 后两者本就和他们是死敌,没什么可说的,能办到肯定要把他们都弄死。 而古寻……却是个完全无解的死结。 他打不过,这辈子都打不过,哪怕再加上他的朋友,也一样打不过。 更何况石兰她还和古寻有些关系。 说出来,除了给别人添麻烦真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既然如此,不如让一切都闷在自己心里。 一个人难受,总好过一群人难受。 当然,这事不可能永远瞒住少羽他们,毕竟知情人远不止古寻一个人,墨家内部大把的人都知道。 天明也没有永远瞒着朋友的意思,只是他本人短时间内确实不想再提及任何有关他父母的事了。 有些时候,沉默其实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沉默中,天明简单对付了一顿饭,然后装做忧心忡忡的样子和少羽石兰吃完这顿饭。 同时,在吃饭的过程中,天明和两个小伙伴重新计划了一下救人的事。 虽然古寻跟他说了不要想着打云中君的主意,但天明并没有全盘告知两个同伴,只说云中君现在受到严密的保护,不好下手。 不好下手,不是不能下手。 换言之,天明依然打算对云中君下手。 一方面是因为云中君确实是解决石兰哥哥这个问题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天明的私心。 今天以前,对他来说阴阳家是让自己吃过好几次亏的敌人,但今天以后,阴阳家的人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血仇了。 虽然古寻并未将他父母之色的始末细节全部讲明,但也足够天明判断出,阴阳家和帝国迫害他爹娘的原因和蜃楼出海寻仙之事脱不了干系。 而在有关蜃楼的事里,云中君显然担任着很重要的角色。 所以,天明想要拿云中君当作自己复仇的开端。 当然,他不会为了自己复仇而把朋友拖进危险之中。 “云中君我一个人对付,你们到时候在船上制造骚乱,吸引注意力。”天明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少羽眉头一皱,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了: “咱们实力不足,分兵肯定不行,只会两头都顾不住。” 无论是天明单独去面对云中君,还是他们俩制造骚乱吸引注意,都是危险度很高的行为。 到时候很可能天明没能拿下云中君,他们俩还惹上一屁股麻烦。 天明抱着胳膊,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我敢这么说,自然就有把握。” “我会找千泷先问清楚情报。” “到时候挑一个人比较多的,合适的位置,你们出手制造骚乱,不求达到多完美的效果,务必保证安全。” “那还能有效果吗?”少羽质疑道。 天明提出让他们吸引注意力,为的是削弱云中君周边可能为他提供保护的人手。 他们要是一击脱离,未必能吸引来足够的人手,到时候除了暴露自己的存在以外屁用没有就亏大了。 “有没有效果我来判断。”天明侃侃回应,看起来已经完全正常,“我会盯住云中君,没有把握的话我不会出手。” “你们只需要不断的尝试引起骚动——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以两刻钟为限,到时间后直接撤退。” “这段时间里,我如果觉得机会合适就动手,不合适就放弃。” 天明的解决方案说白了就是实时判断,灵活抉择,不强求出手。 这当然是一种还算稳妥的方案……如果严格执行的话。 天明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却只是以此支开少羽石兰,到时候他才不管云中君有没有人保护。 只要星魂月神两大护法没有降格过来保护云中君区区一个长老,他就不在乎。 仇恨和愤怒不仅给了天明心灵上的折磨,似乎也提升了他的实力。 天明感觉自己能够调用的力量,更强了。 如果单对单对战云中君这个最菜的阴阳长老,天明有把握最多三十回合就拿下他——是死是活不保证,但一定能让他失去行为能力。 退一步说,即使事不成,他想逃跑也绝对不是问题。 当然,真正让天明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是阴阳家的放纵——既然想利用他,那就让他先收取一些报酬吧。 少羽摸着下巴,仔细琢磨一番后回道,“这么安排倒是没问题,虽然很可能会白折腾一场,不过能保证安全就好。” 天明这时抢答道,“我猜你要说‘但是’。” “但是……”少羽的话语来的刚刚好,他没好气的瞥了天明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我有点信不过你。” “你要是一上头,不管不顾直接动手怎么办?” 天明一翻白眼,回怼道,“你说我,我还想说你呢。” “你们俩万一上头了,光想着怎么吸引注意力,没把控好尺度把自己陷进去了怎么办?” 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没对付外敌先自己人内斗起来了。 石兰见状居中调停道,“这个问题大家好好商议一下就是,没必要自己人互相猜疑。” 天明少羽并没有真的为此争执的意思,石兰一说话,两人各自收回目光。 天明先开口道,“很显然,咱们得先达成共识。” “没错。”少羽点点头,接着把话说完,“针对云中君的行动,必须以保护自身为第一要务,不能执着于对他动手。” “这一点上,我和石兰肯定没问题,我们有俩人,哪怕一个上头了还有另一个人劝退。” “我同样不会上头。”天明也为自己辩解道,“对云中君动手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甚至都不是最合适的办法,我何必非要为此冒险?” “说实话,要不是考虑到如果能抓住云中君,说不定能拷问一些有关蜃楼的机密情报,我都想直接放弃从他入手的。” “与其承担这份风险,不如把精力专注在如何阻截石兰哥哥被送回蜃楼呢。” 天明的解释合情合理,少羽石兰对视一眼后,按下了自己的怀疑。 其实如果不是之前天明的奇怪表现,少羽也不会先开口质疑天明。 天明确实经常冒险,但少羽很清楚,天明……或者说他们冒险,大都是因为不冒险不行。 他们冒险不是为了救自己,就是为了救别人,不冒险人可能就直接死了。 如果有的选,他们俩其实都挺愿意苟一点的。 “行吧,就这么办……你小子确定能对付的了云中君?”少羽答应前还是忍不住又确认道。 天明摆摆手,满脸自信,“放心吧,我有把握。” “如果短时间内拿不下他,我也不会恋战,该撤会直接撤的。” “好吧。”少羽最终还是点头了,“照你说的办吧。” “什么时候动手?” 天明沉声回答道,“明天我先独自上一趟蜃楼。” 如果机会合适,天明不排除自己直接当时就动手的可能。 当然,这就没必要让少羽石兰知道了。 “如果千泷能提供情报,并且机会合适,咱们当天就动手。” 少羽听完立刻提出疑问,“咱们每天可只有一次机会登船,这不够用啊?” “我早上就去,直接游过去。”天明轻描淡写的回应道。 少羽听的却是眼珠子一瞪,“你确定?” 从海里游过去,然后直接爬上蜃楼,是登上蜃楼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不过操作难度略高,且暴露风险较大,一般没人会这么干。 天明自是不在意这些问题。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游过去爬上船的难度并不算高,会不会被发现他更是压根不在乎。 如果不是考虑到会影响到自己,他甚至想光明正大的现身给蜃楼祸祸一顿,以此作为报复。 “放心吧,我有数。”天明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回道,“你还怕我游一半没劲儿不成?” “你觉得行就行。”少羽也不纠结。 走水路虽然不是什么好路线,但对天明来说无非也就是可能暴露。 不过他们都打算对云中君动手了,也不必过于担心被人发现。 ……………… 桑海城中,古寻的居所内。 古寻出去随意的闲逛了一圈后就乘着夕阳返回了自己的小院。 天明已经离开,院子里并未留下多少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古寻并未太挂碍天明的事。 这都是已经过去很多年的老黄历了,又不是什么突发事件。 对方报仇也好,不报仇也好,敌视自己也好,理解自己也好,能正视仇恨也好,还是被仇恨桎梏也好……古寻都不在意。 这都是天明该考虑,该抉择的事,古寻……无非就是兵来将挡。 天明出招,他接招就是。 当年他敢杀荆轲,敢保公孙丽,敢庇护天明,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古寻刚回院子,白凤飘逸的身影随之现身。 “先生,那个少年已经安然回去了。”(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六章 出航(十一) 古寻早早就离开了小院,让天明独自冷静。 但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白凤一直藏在暗中观察。 天明现在实力很强,感知能力尤为出色,但以他当时的情绪状态,除非白凤站到他眼前,否则都是空谈。 之后天明离开,白凤也一直在空中监察,确定他安然返回藏身处没有中途被发现后才回来跟古寻汇报。 不过他这一连串的行为都不是古寻指使的,纯粹是他自己好奇心重,想凑热闹。 在此之前,他并不了解这些往事——荆轲的事他基本都知道,但他不知道天明是荆轲的儿子。 没有天明,荆轲对白凤来说只是个死在自家老板手底下的愚蠢刺客而已。 但有了天明……荆轲的身份没怎么改变,天明却是实打实的悲剧人生了。 当然,也许有些人会羡慕天明的人生,毕竟父母双全的庸碌凡人天下比比皆是,父母双亡的天命之子就不多了。 对于白凤的汇报,古寻并不在意,不急不徐的坐下后才说道: “你把手头上的事能尽快处理的处理一下,该交接的交接掉,然后就可以回北地了。” “想来韩非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突兀的命令让白凤愣了一下,不过好奇心很重的他这次倒没敢多问,乖乖领命道: “属下知道了。” 古寻幽声说了一句像是解释的话: “蜃楼即将远航,接下来一段时间,流沙没必要在北地以外布置任何力量。” “去吧。” “是。”白凤躬身一礼,不是特别明白古寻的话,但也不敢多问,转身倏然离开。 古寻没有理会白凤的茫然,只是悠然的坐着。 时至今日,古寻难得的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管结果如何吧,至少以后都不用纠结了。 箭已在弦,一切自会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古寻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收手。 管他结果如何,生前身后名又如何,古寻都懒得考虑了。 ……………… 是夜,机关玄武内。 高渐离忙活了一天返回了这里。 雪女外出去联络班大师,至少得一两日功夫才能回来。 所以见高渐离回来,只有大铁锤迎了上来。 “怎么样?” 大铁锤不做废话,干脆问道。 高渐离摇了摇头,脸色凝重但也不算太差。 “人没找到。”高渐离先说了自己找人的结果。 对此大铁锤反应平平——即使以他的脑子也知道,在现在的桑海城内找人,还是竭力隐藏自身的人,能找到才有鬼呢。 高渐离接着又说了个好消息,“不过人宗和项氏一族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少羽和那个叫石兰的蜀山少女跟他们有联系。” “人现在确实就藏在桑海城中。” 大铁锤急忙追问,“那具体位置呢?” “人宗提供了几个可能,但不建议我们太过激进的行动。”高渐离淡淡回答道。 如果天明少羽铁了心不回来,他们找过去意义不大,总不能把人硬绑回来——不考虑那俩小子现在的实力,光是桑海的情况也不允许这种操作。 而且还可能会影响到跟高渐离他们关系不大的石兰。 这也是人宗会给出提醒的原因。 考虑双方关系和天明少羽的特殊身份,他们肯定不能瞒着墨家这个盟友,但也不能让墨家冒然行事干扰到自己人——也就是石兰。 大铁锤不是很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他对真心认可的盟友还是比较尊重的,态度还算缓和: “他们藏在城里打算干什么?” “按照人宗和项氏一族提供的消息,他们的目标无疑就是蜃楼——更准确地说,是要盯着以各个方式出入蜃楼的人。” 后者可以视作前者的延伸,但后者绝不等于前者,甚至可以说单列出来后二者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前者表明这俩小子可能打算登上蜃楼做些什么,后者则表明这俩小子可能盯上了某个会进出蜃楼的人。 对高渐离来说,后者的危险性显著低于前者,所以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也没有急着把人揪回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大铁锤还算有自知之明老老实实的询问高渐离的意思。 “明天我去找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吧。”高渐离语气低沉的回道。 “明天?”大铁锤提出了自己的一点看法,“现在局势这么紧张,是不是尽快为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夜间行动不便,还是不冒险了。”高渐离摇摇头,否决了大铁锤的建议。 夜里行动隐蔽,但他是要进城找人,反而不方便。 如果只是麻烦一些倒还好说,就怕他大半夜找上门把人惊到,混乱之下闹出动静,惊动了朝廷的人,那乐子就大了。 再加上人宗那边说了他们会先行尝试联系石兰,有结果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墨家。 所以高渐离才会推到明天。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局势是逐渐趋于平缓的,一晚上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生剧变。 大铁锤耸了下肩,没有再说什么。 他能考虑到的事情确实不多,既然高渐离觉得不妥,那就不妥吧。 ……………… 次日,桑海的局面依旧没有好转,但也没有继续恶化。 当然,这些都和天明三人无关。 他们仨现在关注的重点是暂时无人问津的蜃楼,城里的风云诡谲只会干扰他们的行动,却不影响他们的目的。 天明如昨天定好的计划一般,早早的便独自行动,走水路直奔蜃楼,留下少羽和石兰暂留安全屋,静候消息。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从人宗那边得到了更进一步情报的高渐离找了过来。 “谁!” 察觉到有人靠近的少羽和石兰反应很迅速,第一时间抄起了兵器,同时低喝试探来人的确切方位。 刚翻进来的高渐离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是我,别紧张。” 看清来人是高渐离,少羽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石兰和高渐离不熟,但也认出了这是墨家的人,不在摆出攻击态势。 “小高先生……你怎么来了?”最初的紧张过后,少羽随即陷入了尴尬和疑惑之中。 尴尬是因为他和天明的不辞而别,疑惑则是因为高渐离竟然知道他们的位置。 高渐离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简单的回道,“你们一句话不说就消失不见,我当然要来找。” “天明呢?” “天明……呃……”少羽刚想着怎么避免话题说到天明,高渐离却已经主动问起了。 这让他吭吃瘪肚的回答不上来。 高渐离眉头紧皱,忍不住加重语气再问,“他人呢?” 石兰见状主动接过话头回答道,“天明去蜃楼了。”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想搪塞一二都没办法,要么强行不回答,要么就配合一点。 少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石兰索性帮他做了个选择。 听到石兰直接说出了实话,少羽心头下意识的觉得要坏事。 高渐离属于性格比较强硬,比较严肃的一类人,这类人肯定不太喜欢天明少羽这种总是捅娄子的冒失性格。 因此少羽和天明都不太喜欢接触高渐离。 也因此,少羽才不愿意坦诚告知高渐离天明的下落。 潜意识告诉他这很可能会让高渐离生气,然后他和天明就要倒霉了。 然而出乎少羽预料的是,高渐离没有动怒,虽然看起来情绪有明显起伏,至少还是保持住了平静。 “他上蜃楼想做什么?” “这……” 这个问题让高渐离再次陷入迟疑,石兰也没敢开口。 天明的去向不重要,回答不回答都可以。 但是天明此去的目的事关他们的根本目标,高渐离态度不明,万一对方不认可,反过来阻止他们怎么办? 高渐离见两人都不愿意配合,也没有着急,态度缓和的动之以理: “不管你们要做什么,目标肯定和蜃楼脱不了干系。” “但仅凭你们三个,真的能达成目的吗?” “我不是来阻止你们的,只是不希望你们陷入无谓的冒险之中。” 高渐离话说得很诚恳,态度没有任何问题,少羽有所松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暂且敷衍道: “这个……还是等天明回来,让他跟你说吧,小高先生。” “他去蜃楼上获取情报了。” 少羽透露了一点信息,但并未完全松口。 毕竟计划是他们仨一起确定的,是否透露给高渐离自然也该三个人一起决定。 高渐离沉默了片刻,没有过分逼问,转而问道,“他需要多久回来?需要接应吗?” “应该不会太久。”这类问题少羽全都配合的回答,“不需要接应,他会走水路直接游回来。” “好,等他回来。”高渐离点点头,认可了少羽之前的回答。 少羽见状松了口气。 虽然实力强大了,但是他和天明面对这些长辈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把自己当作一个孩子,不至于唯唯诺诺,却也多少有些怯场。 高渐离如果态度强硬的干预他们的计划,少羽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 ……………… 另一边,天明已经登上了蜃楼。 虽然相比往常那种混进来的方式,游水过来的他有些狼狈,浑身湿透,衣服全都紧紧扒在皮上,看着跟拨了皮的羊似的。 天明对此倒是基本不在意,只觉得有些影响行动。 他一边鼓动真气烘烤衣服,一边按照惯常路线直奔蟾宫。 千泷的位置他至今不清楚,不过每次都是进入或靠近蟾宫才会被拉进那个特殊空间,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蟾宫去就对了。 从古寻口中得知了自己现在拥有‘特权’的天明,在蜃楼上的行动多少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 以前他独自登船也好,和其他小伙伴一起也好,都会时刻注意隐蔽,观察环境,确保不被发现。 现在他几乎就完全不在意隐蔽的问题了。 遇到船上的人他会主动避开,但不会再做任何额外的隐蔽行为,也不担心暴露。 得益于蜃楼上人均占地面积极广,天明一路上见不到几个人,他的行动速度比过去快了一倍以上,很快就抵达了熟悉的扶桑神木最高树冠的位置。 到了以后他没有急着潜入蟾宫。 因为他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似乎因为天明的实力提升了,他对这股没来由的奇异感觉感受程度更清晰了。 天明考虑一番后,没有急着进入蟾宫,开始尝试原地深入感知这股特殊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沉心静气,仔细感知周遭的一切。 合眼感受良久之后,天明终于感受到了变化,一缕若隐若现的旋律浮现在他脑中。 紧接着天明陷入了熟悉的恍惚之中,再回过神,人果然就又到了那个熟悉的特殊空间。 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千泷没有第一时间用自己脆生生的娇俏少女音喊他的名字。 天明这一次是独自进入的这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一点,千泷的身影倏然出现。 她一进来就立刻俏生生的惊喜声音说道,“天明,你竟然能主动进入幻音宝盒了!” 看见熟悉的少女身影,天明露出由衷的笑意,但是古寻昨天的话随之浮上心头,让他的笑意瞬间变得勉强了需多。 虽然情绪受到了影响,但天明并没有迁怒千泷的意思,还是强笑着主动迎上前: “千泷!” “天明……”看清天明的神色后,正想仔细问问天明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千泷语气一滞,旋即改口小心翼翼的问道,“天明,你……怎么了?” “没事啊。”天明尽量控制表情正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耸肩回道,“我看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不对。”千泷脸上的笑容散去,认真的摇了摇头,“你的状态不对,你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不能告诉我吗?” 见千泷一副笃定如此的样子,天明心知瞒不过去,叹了口气,含糊的解释道: “我最近……知道了一些事情,比较糟糕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太好。” 千泷没有被糊弄过去,摇着头质疑道,“不对,你的性格那么乐观,什么事能让你情绪低落到这种地步?而且还要瞒着我……” 说到后面,千泷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陡然露出了然之色。 天明捕捉到了千泷的神色变化,下意识的问道,“千泷你知道?”(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七章 出航(十二) 看着天明探究的目光,千泷迟疑一下后点头回道,“没错,我知道……如果你说的是你的身世。” “你怎么会知道?”天明有些难以接受,不由反问道。 “我爹跟我说过一些你父母的事,我认识你后我娘也跟我说了一些。” “那……那你为什么……”天明更混乱了,整个人都快语无伦次了。 明知道双方之间存在不共戴天的血仇,为什么还要接近自己?为什么还要跟自己成为朋友? 为什么爹是这样,女儿也是这样? 看着激动不已的天明,千泷只能赶紧尝试安抚: “天明,你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吗?” 情绪激动的天明愣了一下,并未给出否定的回答。 朋友相交是以心换心,他能确定千泷对自己绝无恶意,所以此时他无法接受的是千泷明知双方有仇却还和自己交朋友的行为,而不是认为千泷另有图谋。 见天明稍有冷静,千泷赶紧趁热打铁,继续问道: “愿意跟我聊一聊吗?” 天明陷入了沉默,脸上满是苦涩和低落。 聊一聊? 聊什么呢? 杀父之仇,无可调和的矛盾,天明改变不了这一点,又还能聊什么呢? 千泷见天明没那么激动了,干脆一伸手拉住他,拽着他走到窗边,推开了楼阁窗户。 外面的漫天风沙顿时映入二人眼中。 千泷倚靠着着窗框,看着荒凉的景色,语气平缓的诉说道: “天明,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和你成为朋友,明明我们之间……” “如果要说原因的话,我能说出很多,因为对你的好奇,因为对你身世的可怜……但如果说真正的,根本的原因,我会说我们就应该成为朋友。” “我爹跟我说,人与人之间能否成为交心朋友取决于很多因素,但最重要的或许是最不可捉摸的缘分。” “我们……还有少羽,能成为朋友就是因为缘分。” “我相信你们和那个叫石兰的姑娘能成为朋友也是如此。” “我很珍惜这段缘分,我相信你也如此。” “当然,天明,我不想瞒你,我能毫无顾忌的接纳这段缘分的根本原因在于……我相信你伤害不了我爹。” “这对你并不公平,甚至是一种残忍,但正因此,我才能丝毫不顾及你我之间的……你我之间的渊源。” “我必须承认这是一种错误的想法,所以……我也可以接受你对此做出的任何决定。” 天明陷入了沉默,目光呆滞的看着这一片昏黄的世界,沉默了很久终于回应道: “我……你……你的想法没错,我大概永远也不可能为我爹报仇。” 对于报仇这件事,天明的看法很复杂。 毫无疑问,对于帝国,对于嬴政,对于阴阳家,他的报复之心很坚决,甘愿为此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但对古寻……在能否做到这个问题之前,他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下定了向古寻复仇的决心。 天明有些怀念过去那个冒冒失失,愣头愣脑,没多少理智的自己。 如果是那时的自己,或许就不会纠结这个问题,可惜现在的他不行。 当然,他也必须得承认,哪怕自己下定决心向古寻复仇,这件事应该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是为数不多真正亲眼目睹,亲身体会过古寻和兵魔神交手的人。 他甚至还沾了小黎的光,和兵魔神有过近距离的接触。 这更让他清楚的理解古寻那寻常人一样的躯体中隐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这也是他过去鲜少因为立场而去避讳古寻的原因。 人家都能一巴掌把你们所有人拍死了,根本就没必要将其视作假想敌。 “千泷,你觉得我该怎么做?”脑中转过万千思绪,天明突然叹了口气问道。 千泷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摸了摸天明的脑袋。 少女总是比少男更成熟,千泷也很愿意体谅天明的难处。 不过这件事,千泷不能给出任何建议。 既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这件事只能由天明自己做出决断。 沉默持续了很久,千泷终于还是给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一些无关紧要的建议: “我爹曾和我说过,一时间做不了决定的话,就退缩吧。” “有时候暂且放弃也是一种选择。” 显然,千泷给不出建议,只能让天明先别管这一茬事。 报仇也好,不报仇也好,都不是当下必须做出决定。 说好听点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说难听点就是摆烂,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 天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勉强冲千泷挤出一个笑脸,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千泷,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一下,你能锁定云中君的位置吗?” “可以。”千泷先回答了问题,然后反问道,“你打算对他动手?” 天明点点头,“他是始作俑者,找他是最直接,最方便的解决方法。” “但这很危险。”千泷柔声提醒道。 “总要冒险的。”天明又朝她露出一个笑脸,然后说道,“而且我现在已经变强了,很强很强哦。” 千泷闻言露出了让人心安的灿烂笑颜,轻声回道,“我相信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今天中午,越快越好。”天明斩钉截铁的回道。 “这么着急么……也好。”千泷对此并无异议,“少羽他们和你一起行动?” “他们会在其他地方帮我吸引注意力,云中君我一个人对付。”天明摇头回道。 这让千泷再次浮起了担心,“云中君毕竟是阴阳家五部长老之一,即使是实力最差的一个,放眼江湖也是最顶尖的一批人,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天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隐瞒千泷,坦言解释道,“千泷,其实古……你爹之前曾让我放弃对云中君下手。” “爹他这么说吗……”千泷先是一惊,旋即想通了什么,“他会这么说也正常,云中君的身份很特殊,地位比其他长老都要高,对他动手会承担很大的隐形风险。” 天明点了点头表示附和,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为了救石兰的哥哥,我其实已经放弃从云中君入手,专注于出航前的拦截。” “这次出手,救人只是附带的,我是为了复仇,向阴阳家复仇!” “所以我不想让少羽他们牵扯太深。” 听完天明的解释,千泷神色犹豫,想要劝说一二。 照天明所说,这件事确实是天明的私事,无关旁人。 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本就是‘多管闲事’,救石兰哥哥这件事说来也跟天明少羽无关,他们依然跟着忙前忙后。 天明此时实在不该把界限划分的那么清晰。 不过天明的情况也确实特殊。 石兰是为了救人,达成目的最重要,自然要团结一切可用的力量。 而天明是为了复仇,复仇追求的多是一个心安,旁人未必适合掺和太多。 天明看出了千泷的想法,但没有挑破,选择直接略过这个问题。 关于复仇的事,他确实不愿意旁人插手,任何人都不行。 原因很复杂。 他本人不希望别人介入自己的纯粹的‘私事’之中。 同时,他觉得复仇不是什么好事,也不该把别人牵扯进来。 还有一些情绪上的主观想法。 千泷见天明态度坚决,彻底放弃劝说的想法,只能尽量提供助力: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和少羽他们会在中午再次登船,到时候希望你能提供云中君的位置,同时挑选一处适合制造骚乱,短时间内又不会引起太大危险的地方。” “然后我和他们分头行动。” “这都不成问题。”千泷颔首回道,“你们上船后就来扶桑神木树冠等待,我会尽快提供情报。” “嗯。”天明点了点头,然后又请求道,“还有……千泷,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尽量关照少羽他们,以免他们出现意外。” 千泷有些为难,“我当然可以提供更多的帮助,但是我觉得你那边更需要啊……” 这不是千泷偏心,而是事实如此。 吸引注意力这种事只要谨慎一些,就蜃楼这个环境脱身总是不难的,需要和云中君正面对决的天明才是真正身处危险的人。 “不用担心我。”天明笑着拍了拍胸口,“我说了,我现在很强!” “哪怕月神星魂出手,我也能够安全逃生。” “虽然是复仇,但我可没打算把小命都搭进去。” “……好吧。”见天明坚持,千泷只能点头同意。 当然,她也相信天明不会胡来,毕竟云中君……即使排除掉自己老爹,在天明的仇人里也实在排不上号,不值得搭上小命去杀。 “那……我先走了。”该说的事说完,天明当即告辞离开。 若是以前,他肯定还要跟千泷闲聊一会儿,不过今天嘛…… 一方面,时间有限,不能浪费。 另一方面,他现在实在没这个心情。 千泷也知道这些,没有多说什么,和天明道别后将其送离了这里。 ……………… “少羽,石兰,我都……都……嗯???” 走水路离开蜃楼返回港口,天明调整好心情后立刻赶回了安全屋,刚想说下午的行动,就看见了屋子里静坐的高渐离。 “小高?你怎么会在这儿?” “高先生来找我们的。”少羽先开口解释了一句。 高渐离也已经起身,跟着说道,“你觉得我应该放任你们私自行动吗?” “呃……”天明有些理亏,兀自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们这是处理私事,当然要私自行动了。” “你忘了自己是墨家的巨子了吗?”高渐离一句话堵死了天明的诡辩,“就算是处理私事,你也必须对我们作出交待。” “啊……”天明张了张嘴,反驳不能。 “那……那我道歉?”天明试探着问道。 高渐离表情严肃,沉声回道,“你首先该做的,是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天明显然也不想把计划透露给高渐离,立刻推脱,“我的私事,没必要告诉你们吧?” 身为巨子,他即使处理私事也必须先通知高渐离他们。 但也只是通知,不需要把所有内容都全盘托出。 “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自然不用告知我们。”高渐离依然有话回应,“但如果是可能涉及到巨子生命安全的事,墨家的统领就要过问了。” “我们不可能使自己陷入可能无声无息失去巨子的局面。” “我们没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天明睁着眼说瞎话,强行辩解。 高渐离肯定不会被糊弄住,淡定回道,“有关蜃楼,都是高危事件。” “如果你觉得不危险,至少请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会做出合理判断。” “这……如果危险的话,你会怎么做?”天明对高渐离依然很排斥,试探着问了一句。 高渐离心中叹了一声,不再废话,直言回道,“我不是来阻止你的,而是来帮你的。” 话被挑明,天明顿了一下,旋即立刻回应道: “墨家现在还能提供什么帮助?” 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是一句质问。 墨家现在的尴尬处境天明很清楚。 现在的墨家根本不能有任何动作,怎么给他们提供帮助? 而且有人宗和项氏一族的支持也就够了,他们的计划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我帮不了你们吗?”高渐离淡定回道。 墨家现在确实不能有动作,但是高渐离个人有所行动还是没问题的——就是踪迹一旦暴露,面临的风险比较大。 天明还是想拒绝。 高渐离的实力当然能帮到他们,但他不想再牵扯更多人进来了。 既是不想,也是没必要。 在少羽他们看来,自己等人的行动还处于严格保密之中,阴阳家完全没察觉到。 但天明很清楚这只是假象,实际上人家哪怕不清楚他们具体打算做什么,也多少知道他们的动向。 这种情况下,再引入其他帮手,天明根本无法确定阴阳家会产生什么反应。 而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如往常,也只有一如往常。 不过天明也知道越是拒绝,高渐离就越不会放心,也越不愿放弃。 他想了一下,然后故作叹息,一脸无奈的样子回道,“好吧好吧,告诉你,都告诉你。” “我们其实就是想救石兰的哥哥——你们本来就知道嘛。”(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八章 出航(十三) 高渐离一脸平静的细问道,“只有救人这一件事?” “就这一件事。”天明点点头,“原本还想能不能趁机救巨子老大的妻女,不过……” 天明顺势把古寻的警告也说了出来,“有人明确告诉我,不要想这茬事了,不可能救出来,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还让我提醒你们也别做傻事。” 高渐离敏锐的察觉到了天明的情绪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些起伏,但是他更关注天明所说的提醒,没有在意天明的情绪变化。 天明话里没说那个‘人’是谁,但能让天明如此笃信,说的又是有关蜃楼的情报,只可能是一个人。 先是张良,后有天明,古寻连着通过两个人的嘴告诉他们放弃营救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的想法。 高渐离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们确实得彻底放弃这件事了。 心中叹息一声,高渐离面色毫无变化,沉声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救人?” “很简单,等待时机。”天明立刻回答。 “我们已经确定,人被云中君暗中转移到了桑海城内。” “不过现在城里局势紧张,不便搜寻,但是在蜃楼出航前人肯定会被转移回去。” “我们打算趁机把人截住。” 这个方案听起来很安全,甚至很可能都不会牵扯到蜃楼,在船下就把一切解决了。 但只是听起来如此而已。 高渐离没那么好糊弄,立刻问道,“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被送回蜃楼?” “不知道。”天明一摊手回道,“所以需要人日夜盯着蜃楼,一旦发现有动静立刻通知。” “蜃楼的常规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那架舷梯,目标很显眼,盯梢很方便。” “阴阳家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出入蜃楼。”高渐离淡淡的提醒道。 “我知道。”天明连连点头,“所以也不能只盯着那架舷梯,整个港口都要尽可能纳入监视范围。”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找了额外的助力,监视船上的情况,一旦石兰的哥哥被送回船上就会立刻被发现。” “你们在蜃楼上能找到什么助力?”高渐离眉头一皱,赶紧追问。 “这个……是我的私人关系,不方便透露。”天明回答的很干脆,“总之我可以保证她足够可靠。” 高渐离眉头挤成一团,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这让他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立场的差别,很多时候会干扰人的正常判断。 他现在就拿不准天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但高渐离也是愿意相信天明的,迟疑一番后,最终没有追问太深。 “所以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等啊。”天明利落的回答道,“等人出现。” “就现在这个局面,我们还能做什么?” 天明话说的很诚恳,似乎没有任何隐瞒。 旁边的石兰和少羽也是一脸认真,看起来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高渐离觉得天明说的内容没问题,但又觉得事情进展太顺利。 怎么想天明也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配合他的人…… 想不出头绪的高渐离只能暂且按下这个问题,不动声色的回道,“好,那我留下来,陪着你们一起等。” “啊?”高渐离的回应让天明愣了一下,但不见任何慌乱,只是很纳闷的问道,“你留下……墨家的事谁处理?全让雪女大姐去忙活吗?”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表明天明并不是特别在意高渐离要留下这件事,只是有些纳闷。 高渐离没看出任何问题,心中暂时又安下一分,面上淡淡回道,“最近没什么事要处理。” 天明一翻白眼,哂笑回道,“你那不叫没事,是有事也没法处理。” “但是你不可能一直没事,不守在机关玄武能行吗?” “那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吧。”高渐离回道,“既然只需等待,没必要非得守在港口外。” 天明反手一指石兰,义正词严的回道,“石兰要救自己的亲哥哥,肯定得一直亲自盯着,我和少羽是来帮忙的,哪有撇下她离开的道理?” “况且也只有我们仨知道石兰哥哥具体的长相,我们盯着最不容易漏掉。” 天明的一切说辞都合情合理,高渐离挑不出毛病,但也不肯顺着天明的意思走,于是淡淡的说道: “那我就留下跟你们一起等。” “那……也随你。”天明依旧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 少羽和石兰在一旁绷着脸,尽量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默默旁观天明继续发挥。 “对了,现在咱们真的一点人手都动不了吗?”天明换了个话题又起头问道,“你说提供帮助,不会真就你一个人吧?” 高渐离沉默了小片刻,然后认真的回答道,“人自然有的用,但风险很大。” “嗯……人宗和项氏一族会好一些?”天明脸色一苦,接着问道。 “会好一些,但也不多。”高渐离淡淡的回道,“逍遥先生那晚也出手了,还有少羽……帝国同样会针对他们,不过力度还是会有所差别的。” 墨家不能动,不是墨家的人实力不如其他反秦势力,而在于一旦察觉到了墨家弟子的蛛丝马迹,罗网和影密卫都会疯了一样的追查到底。 在桑海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哪个势力能顶得住罗网和影密卫不遗余力的针对。 不过反过来说,罗网和影密卫也只能选择性的针对部份势力,并没有把所有势力全打死的实力。 对其他势力,帝国的人属于搂草打兔子,凑巧撞上了就收割一份功劳,若是不凑巧也不会过分追查。 但对墨家,那是咬死了不撒嘴的。 至于原因……抓墨家的人功劳大啊! 不仅大,而且还直指帝国一方的人目前所面临的一切问题的核心——也就是如何让皇帝满意。 赵高要是现在能把墨家的几个统领一网打尽,他就不用愁在嬴政面前怎么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洗清了。 在这个关头如果墨家还蹦跶,未必会被打死,但一定会遭受不小的损失,折进去不少人手。 如无必要,墨家肯定不想承担这份额外的损伤。 而道家人宗,项氏一族,以及田氏三兄弟的价值虽然没有墨家高,但比其他和青龙计划完全无关的反秦势力多少还是强一些的,所以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针对。 天明听完高渐离的回答,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这次就让他们两家多帮帮忙吧。” “你能安排几个人跟他们联络一下吗?”天明紧接着提出了又一个要求,“虽然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这边,不过最好还是多留几个消息渠道,顺便也能保证留守玄武的人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对这个要求,高渐离没有拒绝的理由。 首先,这件事墨家不可能真的一点力不出。 说是帮石兰救她的哥哥,但在旁人看来主导此事的还是身为墨家巨子的天明。 天明在前扛事,墨家就必须有所行动。 其次,这也是降低风险和意外的必要措施。 “这没问题,我会安排。” “嗯。”天明点点头,不说话,却定定的看着他。 高渐离看懂了天明眼神里的意思——既然可以,那就赶紧去啊! 跟他们仨小孩坐在屋里可没法调动墨家的人手。 高渐离潜意识觉得自己不该离开,但是事赶到头上了,他不走不行,无非也就是现在去,还是晚点去的区别。 而且他也必须回一趟玄武,知会留守玄武的人天明这边的情况。 他一声不吭就直接跟天明一直在这儿耗着肯定不行,玄武里的人以为他失踪了呢。 “我去去就回。”高渐离只能强调一下自己很快回来。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摆手,“知道知道……需要做你的午饭吗?” 看着一脸随意的天明,高渐离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不过不管天明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事儿还是得办。 他快去快回,最多一两个时辰的事儿,闹不出什么乱子。 “……不用。” 留下最后两个字,高渐离当即离开。 确认高渐离离开后,天明脸色骤然一变,朝少羽石兰猛招手: “快快快!快行动吧。” “你倒是先说怎么行动啊?”少羽苦笑着回了一句。 “收拾要带的东西,等运送物质的时间到了,直接登船动手。”天明飞快的回答道。 “那这时间也没到啊,还有好一会儿呢……” “等小高回来咱们还行动个锤子,你觉得他会允许咱们对云中君动手?”天明哼唧唧的解释道,“先离开这里,找个隐蔽的地方躲着等。” 一个多时辰后,高渐离急匆匆的赶回来,迎接他的只有一场人去楼空的戏码。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高渐离脸色骤然难看。 天明三人没有跟他说实话,这在高渐离的预料之内,他可以接受。 但是他们仨行动的如此着急,就让他不得不在意了。 这种情况会发生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自己的出现刺激到了他们,间接推动了他们提前行动。 匆忙行动很容易忙中出错,进而导致严重的后果,高渐离不可能不担心。 更何况这错误还是因为他才会发生。 其二,就是他们本就计划在这个时候行动,自己只是未能阻止他们,并没有推波助澜。 高渐离的责任减轻了不少,最多只是一时疏忽没能及时发现他们的小九九。 但责任轻重对高渐离毫无意义,他只在乎天明三人打算做什么——如此突兀的行动,还必须瞒着自己,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深呼一口气,高渐离瞬间压下情绪,立刻转身离开。 失误已成,他只能尽量尝试弥补了。 ……………… 另一边,蜃楼上,天明三人早已就位。 这条路线他们已经非常熟悉,全程轻车熟路,毫无阻碍。 三人待在扶桑树冠上,找了个足够隐蔽的位置围坐一圈。 “千泷有说什么时候搞定吗?”少羽随意的问了一句。 他不是着急,就是找个话题聊天。 天明一手托着脑袋,眼神发散,神思不属的回道,“没有,这要看对方给不给面子了。” “只要发现了合适的机会,她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通知你……话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啊?”少羽挠着头很纳闷的问道,“意识交流吗?襄王会神女那种?” “襄王?神女?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天明皱了下眉头,没好气的回道。 作为一个丈育,《神女赋》天明肯定没读过,听都没听过,自然也不知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典故——要是知道的话估计还得捶少羽两拳,埋怨他诅咒自己。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就是进入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大概是以意识或者灵魂之类的形态进入的。” 少羽摊了摊手,很无奈的回道,“你是说过,但我们很难理解啊……” “你所说的疑似幻音宝盒内部的奇特空间,让人完全理解不能。” “说起来,我之前有查过幻音宝盒相关信息。” “有收获吗?”这个话题天明明显很感兴趣,立刻追问。 他也试过从墨家内部查询有关幻音宝盒的情报,但是一无所获。 这让他多少有些疑心。 墨家没有详细记载他可以理解,但是有关幻音宝盒这四个字的记录一个都没有,就很难让人接受了。 少羽闻言如实回道,“其实没查到什么,只知道这玩意似乎很玄乎,和阴阳家关系密切,疑似是他们制造的重要宝物——‘宝’在哪儿就不知道了。” “阴阳家制造的?”天明摸着下巴提出了质疑,“不应该吧……” “有什么问题?”少羽反问。 “那玩意我见过,是个极度精巧的机关造物,怎么会是阴阳家造的?”天明对于机关术也算登堂入室了,或许动手造物还不行,但是识物辨物的本事没问题。 “它应该和墨家关系密切,但是……我完全查不到任何相关的信息。” 少羽沉吟一下,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或许……是公输家族造的?” 作为墨家巨子,天明会下意识的以墨家的立场考虑问题很正常,但这件事还真就不完全是立场的问题。 “公输家……他们也许有能力,但他们很少浪费精力制造和武器无关的东西。”天明回应道,“而且幻音宝盒存在的年头很可能不短了。” “以前的公输家,更不会在非武器的东西上花心思。”(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零九章 出航(十四) 现在的公输家还会为服务帝国高层的需求而制造上至蜃楼,下至马车这些和战争武器无关的东西。 以前的公输家就真的是一心沉溺暴力,只想掀翻墨家了。 少羽耸了下肩,闭口不言了。 机关术他不懂,木石机关术和青铜机关术的区别他了解也不多。 “那你没问问千泷?”少羽换了个方向问道。 “问过啊,不过答案……”天明话说一半,面露为难的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全部说出来。 “不方便说?”少羽对此倒不在意,随口回道,“不方便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千泷说那盒子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天明叹了口气,还是如实告知了少羽。 毕竟千泷当时也没跟他说要保密,告诉少羽肯定没问题,让他别到处传就好了。 “啊?”这个答案让少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奇妙的发展……她的童年玩具,现在却成了疑似阴阳家重宝的墨家精妙机关造物?” “而且还是个能把人吸进去的神鬼之物……” 一边旁听的石兰也觉得现实真是跌宕起伏。 天明摊了摊手,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说,那玩意就让人很迷惑啊……”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很重要。” “那你怎么不试着抢到手里?”少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不一定都要抢到手,但阴阳家的好东西抢了肯定没错。 “没机会啊。”天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蟾宫,我都不知道该说它欢迎我,还是该说它跟我有仇。” “虽然很多事都是去了那儿才解决的,但是我一进去就会失去了正常行动的能力……以各种方式。” “尤其是第一次,我都……” 天明抱怨诉苦的话没说完,人突然就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少羽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看了千泷那边有信儿了。” 不过刚说完,他和石兰就同时紧张起来,抄起了各自的兵器。 千泷来信了,他们也就该行动了。 未及多时,天明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猛的挺身站起,却看见两个伙伴已经做好准备。 “我们该怎么做?”少羽直接问道。 天明醒了醒神,然后辨认了一下方位后,抬手朝着甲板上某处一指,“你们去那边制造骚乱。” 少羽眉头一挑,不解的反问道,“这也太笼统了……没具体位置吗?” “有。”天明立刻回答,“不过千泷说你们靠近后,她会亲自指出来。” “她……也来了?” 天明摇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给你们指引,不过她说你们照做就行。” “……行吧。”少羽挠了挠头,出于对千泷的信任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反问道,“那你呢?” 天明沉声回道,“你们先行动,一刻钟后我会出发去找云中君,我行动后过两刻钟,你们撤离——如果收效显著的话,也可以提前,但不要拖延。” 简言之,少羽他们总共的行动时间就是三刻钟(四十五分钟)。 当然,天明他们都没有计时工具,只能在心中估摸个大概,不会很准。 三刻钟的时间不算长也不太短,足够少羽他们展开行动。 时间不等人,少羽石兰不敢拖沓,立刻就要行动,走之前少羽不太放心的问了一句,“你确定一个人去?” “放心吧!”天明摆摆手,一脸轻松的模样,笑嘻嘻的回道。 少羽显然放不下心,但是也不能继续废话,只能带着一肚子忧愁和石兰离开。 两人一走,天明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平静的盘坐下来,静静等待了约莫小半炷香(四五分钟)的时间后,整个人立刻起身,翻身一跃跳下扶桑神木。 他说自己一刻钟后,也就是少羽他们开始闹出动静以后才会行动,但实际上并不打算等这么久。 所谓制造骚乱本就是他支开少羽石兰的借口,他根本不在意这个计策奏效与否。 要不是担心直接撞见还没走远的少羽石兰,天明连这几分钟都不等。 迅速跳下扶桑神木,天明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直奔炼丹房而去。 大概是因为嬴政的到来,云中君这几日大多数时间都在炼丹房里加班加点的炼丹,位置很固定,而且鲜少有人打扰。 算是天明运气不错。 一路上,天明尽可能的拉高速度,并不在意暴露与否的问题。 他不求隐蔽,只求足够的时间差。 既然他们一开始就暴露在阴阳家的目光,那他想要在短时间彻底甩脱他们的监视就很难办了。 但是天明可以肯定,阴阳家不可能实时监控自己的位置。 自己行动的越快,他们追踪起来也就越麻烦,争取到的时间差也就越多。 所以天明自己行动的方针就是快,尽可能的快。 前往炼丹房的路天明也算熟悉,一路急行毫不避讳,若是撞上了阴阳家弟子或者阴阳傀儡他就直接料理掉,若是遇见路过的童男童女就打晕。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成功的穿过樱花庭院,抵达了炼丹房外。 天明没有着急进去,在门外仔细感知一番,估摸着里面大概有四五个人,气息大都很微弱,只有一个气息绵长粗重。 那个特殊的是云中君,其他的应该就是协助云中君炼丹的童男童女了。 没有其他阴阳家高手在场,正适合动手。 念头及此,天明不再犹豫,直接一脚踹开大门,残剑胜邪已然被握在掌中。 目光迅速扫过炼丹房,将内中景象尽皆收入眼底,天明垫步一跃,整个人高高跳起,直冲高台丹炉旁的云中君而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几个端药送药的全都傻眼了,甚至云中君第一时间都是在愣神。 最菜长老的名头,云中君确实担得起。 不过再菜的长老也是长老,云中君还是很快做出了应对,抬手一掌凌空拍出,霎时间升起一只灿金色的真气大手,朝着天明抓了过去。 天明凭空变招,横剑一扫,水墨剑气涤荡而出,当场搅碎了云中君的真气手印,本人则凌空翻身落在捧着高台的石像头顶。 此时,那些童男童女也都醒过神来,各自尖叫着四散奔逃。 天明乐见他们避开,就是觉得噪音刺耳。 而云中君则死死盯住天明,冷笑着说道,“竟然是你这个臭小子……你那两个伙伴呢,一并出来吧!” “老夫正好报此前毁了我云霄阁的仇!” 云中君有些时候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比如面对人宗掌门逍遥子的时候,那是一句狠话都不敢说,要多从心有多从心。 然而有些时候就很没逼数,比如说面对天明这几个‘小辈’的时候。 对于上次在少羽和石兰手上吃大亏这件事,云中君承认自己犯了很多错误,比如大意,比如轻敌,比如冒失……他愿意承认很多事,但就是不认为自己实力不行。 他可以因为任何事情失败,惟独不能是实力不如几个小鬼头。 所以哪怕刚上来差点被天明一剑捅死,云中君也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还叫嚣着要一打三。 当然,也不能全怪云中君自我认知不清晰,也怪月神星魂缺德。 他们俩吃了大亏,却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除了他们俩没人知道天明有多坑。 天明让这老小子逗乐了,含笑讥讽道,“合着你个老东西记吃不记打是吧?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吗?” “还想着少羽他们……告诉你吧,就我一个。” “一个就足够了!” 精准戳中云中君的痛处,他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狂妄的臭小子!” “上次是老夫大意,你以为你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天明都懒得搭理这个普信老头了,左手一抬,黑白混杂的水墨真气凝聚掌心,随后手掌掠过胜邪,残刃之上剑气陡生,倏然壮大,迅速自旋扭曲成圆柱状的小型剑气风暴。 握在天明手中,彷佛一根短粗的棍子。 下一刻,天明挥舞着手中的剑气‘棍子’冲向了云中君。 天明这一手给云中君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让他明白了自己对天明的实力判断有误差。 不过要强又倚老卖老的性子让他不肯服输,冷哼一声,开始抬手结印。 一起手,便是他最得意的巨灵幻象——虽然这不是他最强的招式,却是他最喜欢的招式。 看着陡然而生的巨大法相幻身,天明不为所动,淡定非常。 云中君这一招是少羽跟他重点讲述过的,天明对此早就有数了。 最关键的是,这招对天明根本构不成威胁。 幻术不够高深的情况下本就很鸡肋,巨灵幻象这种另辟蹊径的鬼点子虽然颇有趣味性,但实用性依旧……一言难尽。 而它最鸡肋的地方和寻常幻术一样,那就是在双方实力差距不大,甚至敌人比自己还强的时候根本就没用。 用它来欺负弱小效果显著,对付一些意志薄弱的人尤为奏效。 可此时的天明实力比云中君只强不弱,哪怕完全挣脱不开幻术,云中君也没本事伤到他。 更何况此时的他,也不是拿幻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中君不清楚事实,上来就先得意大笑: “哈哈哈……臭小子,臣服在老夫的伟大之下吧!” 多少沾点中二……只能说不愧是徐福。 天明都替他尴尬,忍不住吐槽道,“你自己不嫌羞耻吗?” “哼!” 回应天明的只有云中君层层叠叠的冷哼声——这叠音效果还是幻术做出来的。 接着云中君就直接大手一挥,朝天明抓了过去。 如果可以,云中君也想用自己的天照。 他现在对天明多少是有些忌惮的,但问题是兵器不在身边。 云中君自认不是一个武夫,很少会随身携带兵器,更是极少把剑带进炼丹房。 所以此时天照被放在重建起来的云霄阁里,不在他眼前。 若是从心的云中君,这会儿早就果断跑路去拿剑顺便招呼人帮忙了。 可惜现在的云中君是硬撑前辈架子的版本,他选择先a上去再说。 天明面对这比自己都大上好大一圈的手掌完全不惧,纵身一跃,凝聚真气抬手一拳就砸了上去。 彷佛蚂蚁举鼎一般,双方的体型差距十分夸张。 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 云中君的法相幻身一个趔趄,向后踉跄跌退了好几步。 天明却潇洒的翻身落地,姿态十分稳固。 云中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巨灵幻象的本质是幻术,是依靠恐惧压制敌人的心神,削弱对方的实力。 正常情况下,他的力量一定强过中术的人,就像之前对付少羽,哪怕对方天生神力也不行。 不止肉体力量,连真气输出都会被压制,无法发挥全力。 这个小子是怎么…… 天明晃了晃手腕,一脸不屑的样子,“我不理解你把自己变得这么大个有什么意义?” “为了看起来很伟大吗?” “可是等我的拳头砸在你脸上后,再‘伟大’也只剩下可笑了。” “不可能!”云中君略显慌张的一挥手吼叫道,“你不可能不受巨灵幻象的影响!” “你的把戏需要我认为你比我强才能奏效,但……我为什么要认为一个比我弱的人会突然变得比我强?”天明一摊手反问道,“就因为你变大了?” 没错,这就是巨灵幻象最鸡肋的地方。 对于本就比云中君强,并且明确知道自己比云中君强的人来说,这幻象根本没用……除非他们会相信云中君真的变大且变强了。 普通人也许会被巨灵幻象吓住而产生这种脑残想法,但实力比肩甚至超越云中君的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是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 想让他们相信,那就有点难了。 幻术可以扭曲认知,但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认知……倒也可以,不过很难。 阴阳家的话,至少也得把阴阳术练到第四层占星律的水平。 云中君这个二阶段的菜鸡就不用想了。 被天明一顿冷嘲热讽的云中君多少有些破防,气急败坏的双手合十握拳,用尽全力朝着天明砸了下去。 天明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双手握住胜邪,水墨剑气裹挟着剑身骤盛三分,剑气风暴又扩大了一圈。 然后天明闭眼朝着从天而降的巨大拳锤猛然甩出一道同样的巨大的剑气。(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一十章 出航(十五) 黑白混杂的水墨剑气彷佛一把剪刀,瞬间将云中君构建的幻象世界整个撕裂剪开。 云中君的巨大法相幻身也被一并切开,如同纸糊的老虎一般。 在一声惨叫声中,天明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映入视线之中的就是被剑气掀飞的云中君,以及云中君在半空中喷洒出的鲜血。 这场战斗的结果如天明预料的一样,还算干脆利落的结束了。 不过实际过程比他预想的要轻松了许多,在和云中君说了不少垃圾话的情况下,耗费时间也没超过一刻钟。 原因自然是天明的实力比他粗估的要强上许多,比没有天照,连自己真正的最强绝招昭云未央斩都施展不出来的云中君更是强上好几层。 云中君仰躺在地上,内腑受创让他口鼻不住的溢血,胸前一道长长的撕裂剑痕也在不断深雪。 一剑之下,云中君直接内外俱伤,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惟一能做的,也是正在做的事就是哀嚎,顺便夹杂着‘不可能’之类的呼喊。 抛开云中君自己的主观嘴硬不谈,上一次少羽和石兰联手能打赢他确实算是取巧。 而且他们俩也没有真的打赢,少羽补刀不及时,云中君缓过来了,继续打下去结果仍未可知——是九头勾玉乱入直接结束了战局。 至于天明……他们仨聚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没打过云中君的药人部队。 然而短短不足月的时间过去,他就已经可以以绝对的优势击溃云中君——这对云中君来说就是纯纯的天方夜谭。 天才他见过,而且也是少年天才——也就是星魂。 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和剑圣盖聂过真招的绝对天才……虽说用了点特殊的招数。 但就算是星魂,他成长到今天这种地步也是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天明这个就离谱太多了…… 哪怕云中君一心沉醉炼丹术,对武功根本不在意,此时也被打击的有些道心破碎。 顾不上感慨自己现在有多强,也懒得理会祥林嫂附体的云中君,天明就要去带上云中君撤离。 按照他的计划,最理想的结果是把云中君直接从蜃楼上绑走。 只要把人带离船上,他们就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不仅能救石兰的哥哥,不仅能让他的复仇之路开个头,还能有许多……许多的其他好处。 当然,想到这一步也是最难的。 天明自己跑很轻松,带着一百来斤的累赘就不一样了——要是神力负身的少羽在会好很多。 可惜天明现在去找他们汇合未必来得及,而且会把他们也拉进最危险的漩涡。 然而就是这第一步,天明都没能成功。 他的手刚要拎起云中君的脖领子,一道如火般的深紫色真气陡然在他和云中君之间升起。 天明急忙抽手候后撤,差点就沾染上了那道真气之火。 “哼哼,老鼠就该有老鼠的样子,安安分分躲在阴暗角落不好吗?” 在低沉阴冷的笑声中,星魂负手踱步走进了炼丹房内,嘴上说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 天明眯着眼睛看了眼他身后,见月神没有一同出现,心头稍松一口气。 只是星魂一个人,他还能再盘算盘算。 “个儿比我还矮,还说我是老鼠?”星魂嘴不好,天明说话也一点不让,直戳肺管子嘲讽道,“长得像个小孩,说话却不阴不阳的像个老东西,你几岁啊?” 面对星魂,天明选择不整花活,用最朴素的话语扎他心……就差没直接骂脏字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鬼……”星魂脸色一沉,显然已经动怒。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星魂这小鬼头气性大又心眼小,生气红温都是寻常。 天明直接抢话打断了他,“一把高的个儿还说我是小鬼,你要点脸吧!” 星魂额头青筋跳了一下,不再和天明呛嘴皮子。 其实他以前嘴皮子很利索,远比天明利索,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也玩不来了。 更何况有些时候,嘴皮子再利索也讲不过被人。 比如被猴打了的玉皇大帝。 也比如个头不高的星魂。 双手一抬,深紫焰形真气升腾而起,瞬间凝聚为剑刃形状。 星魂确实是动怒了,起手就是双重聚气成刃。 天明也不怵他,手持胜邪,聚起水墨剑气,直接迎了上去。 星魂脸上带着狞笑,看着冲向自己的天明,甩手就是一道剑气劈了过去。 天明反手一剑斜撩,胜邪轻松的拨散这道剑气,去势不减继续扑向星魂。 看见这一幕,星魂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惊讶。 天明的实力增长速度,就算是他也不禁暗暗咋舌。 此时的天明实力还不如他,但双方已经算是同一层次,可以真正过手的对手了 当然,惊讶之余还夹杂着一缕嫉妒与愤恨。 星魂的心性是扭曲的,他本身并不傲慢,也不善妒,更不易怒,但他表现得却完全符合这些特点。 他高傲的瞧不起所有人,甚至包括武力上超越他的剑圣盖聂,以及地位上碾压他的皇帝嬴政。 他知道自己不如人家,但他就是要瞧不起对方。 他嫉妒所有在他看来轻松拥有了强大战力的人,包括天明,也包括盖聂月神这些人。 他知道这些人虽然有天赋,但也都为此付出了努力,付出了代价,并不是平白变强的,但他就是要嫉妒。 至于愤怒……满足以上两条的情况下,不易怒才有鬼。 至于他心性扭曲的原因…… 最直接的原因,是他获取这一身实力的代价。 这代价很惨重,对于星魂来说几近于无法承受的痛苦,至今还会折磨他。 这代价扭曲了他的心性,促使他傲慢、嫉妒、愤怒。 同时,因为自己付出了惨痛恐怖的代价才获得这一身实力,导致星魂格外的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实力,别人的态度。 这些又会进一步加强他身上那些负面情绪。 他就是要傲慢,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若是不能高人一等他岂不是亏大了? 他就是要嫉妒,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结果人家却轻轻松松就能和他比肩,甚至超越,怎么能不让他嫉妒? 至于愤怒……对他来说,一切都会催生愤怒,一切都在催生愤怒。 情绪一上来,星魂就有些上头。 对于天明,他和月神姑且算是达成了一定的共识——至少绝对不能让这小子死了。 当然,他们都想把人握在自己手里,不过互相制衡之下办不到。 而在不能死这个前提下,他们俩也同样达成了尽量不伤他这个共识。 人没死肯定就还能用,但要是受了重伤,很难说会不会耽误事。 月神和星魂知道的都不全面,为了确保稳定,他们不想冒险。 所以星魂哪怕从一开始就对天明抱着极大的恶意,也还是选择了保持克制。 他这次出手的基础目的只是保下云中君,对天明他是打算意思意思就放走——如果可以他当然想活捉,不过看云中君被一剑打成那个逼样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松留下天明。 不过上头的星魂,就未必还能收住手了——这也是他付出的代价。 没有丝毫犹豫,星魂嘴角咧起,双手合十,深紫色气刃暴涨一倍。 双重聚气成刃,六成功力! 对于星魂来说,他在稳定状态下最强也就只能发挥出八成功力的双重聚气成刃,而且还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六成功力的双重聚气成刃,已经接近他的全力输出了。 气刃一成,星魂脚腕一扭,整个人瞬间冲向天明。 眨眼之后,深紫色的气刃和水墨色的螺旋剑气互相接触,彷佛水火交融,发出不连续的刺啦声响。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的气浪风暴,吹向四面八方。 僵持两三个呼吸后,骤然炸响一声爆鸣,天明的水墨螺旋剑气率先支持不住溃散,他人也随之被击飞。 星魂纹丝不动,立刻甩手补了好几道剑气,纵横交错着朝天明飞去。 半空中的天明艰难翻身调整姿态,同样甩出几道剑气迎上去,撞出的砰砰声响后各自消散,他本人则一个后翻平稳落地。 刚站稳,星魂又带着狞笑杀了上来,双重气刃毫不留手,直奔天明面门要害。 天明也不退让,右脚前踏,以更快的速度迎了上去,残刃胜邪上再次萦绕起螺旋水墨剑气。 他们两个的交锋很激烈,很危险,也很简单。 就是剑气的极致碰撞,谁的‘气’更强,谁也就占上风。 毫无疑问,天明被星魂全面压制。 六成功力的双重聚气成刃还不是现在的天明能够抗衡。 不过短短几十个呼吸的功夫,二人过招已有二十个回合,每一次都是天明被打退。 看起来天明只是吃瘪,并没有受伤,但实际上每一次剑气对撞都会对交锋双方的体内经脉产生巨大的冲击。 天明一直处于下风,真气对撞产生的冲击也大都由他承受。 如此烈度的真气碰撞,正常来说不仅足够重创承受者的经脉,甚至连内腑都会被波及到,内息更是完全溃散,无法调用真气。 简言之,应该和地上躺着的云中君差不多,甚至更糟。 不过天明格外的耐操,只是有些内息震荡,还没到受伤的程度,甚至在一次次碰撞逐渐熟练,退的一次比一次近。 然而他的皮实并没有让星魂过热的脑子冷却下来。 天明越是能扛,星魂就越是狂躁扭曲,出手也越来越重。 见天明渐渐在六成功力的聚气成刃下坚持住,星魂表情越发狰狞,情绪越发癫狂,手上也越来越收不住,逐渐增强至七成功力。 这是他常态下能够长时间维持的最强战力,而在数据上,提升一成功力代表气刃的威力增强了一倍。 一倍的增幅十分显著,只接了一招,天明就如同被马车撞了一样,整个人被砸在了捧着平台的巨大石像上,宛如挂了上去,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咳咳!”天明挣扎着落到地上,咳出嘴中的淤血,然后忍不住呲了呲牙,心中暗骂离谱。 虽然他对聚气成刃早就有所了解,但是真的面对这种动不动就威力翻倍的玩意也只觉得恶心。 更重要的是,他确定自己完全无法正面抗衡星魂,必须得撤了。 但是…… 天明的眼角余光不由的扫过一旁地上直喘粗气的云中君——带肯定是带不走了,只能试着利用一下了。 他的完美目标是带走云中君,但如果带不走,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就地挟持并威胁勒索了。 星魂此时虽然情绪癫狂,感知却过分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天明下意识的小动作,不由冷笑着讥讽道,“现在就别想其他事了,还是多顾一下你自己吧。” 话音落下,几道硕大的深紫剑气呼啸而出,横七竖八的朝着天明切了过去。 天明这次是不敢继续硬碰硬了。 真气对撞这种操作,能扛住的话挨一下两下和十下八下,乃至几十下都差不多,但要是扛不住,那真是三两招就能要人半条命。 刚才那一招就让他内息剧烈震荡,真气瞬间散掉,缓了几口气才恢复过来。 这要是多接几招,只怕免不了经脉受损,内腑受伤。 单手迅速结印,一眨眼的功夫天明就化作一片飞舞的蝴蝶,被星魂的剑气掠过后尽数散为鎏金光芒。 天明本人则瞬间出现在云中君身边,残刃胜邪当即抵住他的咽喉。 星魂还想动手,但眼见这一幕也只能暂且按住心头的杀意。 他现在只是上头,还没完全失了智。 虽然他觉得天明不敢贸然杀掉云中君,但是……没必要刺激对方。 “哼!你们这些人不都自诩正义之士吗?竟然也干得出这威胁人的事?”星魂冷笑着讥讽道。 “你脑子让真气烧坏了吧?还是脑子跟个子一样都不发育?”天明一点不客气的直接喷,“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这些货色讲道义?” 天明有道德,但并不接受道德绑架,更何况在他看来阴阳家的人根本没资格享受‘人’应有的待遇。 自己杀他们的时候给个痛快就算是很仁慈了。 他们这些畜生连怀有身孕的女人,连刚出生的孩子都能算计,都能迫害,活刮了他们都该。 不过天明倒没兴趣跟星魂争论这些道理上的对错——跟畜生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想骂。(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一十一章 出航(十六)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高渐离一脸平静的细问道,“只有救人这一件事?” “就这一件事。”天明点点头,“原本还想能不能趁机救巨子老大的妻女,不过……” 天明顺势把古寻的警告也说了出来,“有人明确告诉我,不要想这茬事了,不可能救出来,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还让我提醒你们也别做傻事。” 高渐离敏锐的察觉到了天明的情绪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些起伏,但是他更关注天明所说的提醒,没有在意天明的情绪变化。 天明话里没说那个‘人’是谁,但能让天明如此笃信,说的又是有关蜃楼的情报,只可能是一个人。 先是张良,后有天明,古寻连着通过两个人的嘴告诉他们放弃营救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的想法。 高渐离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们确实得彻底放弃这件事了。 心中叹息一声,高渐离面色毫无变化,沉声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救人?” “很简单,等待时机。”天明立刻回答。 “我们已经确定,人被云中君暗中转移到了桑海城内。” “不过现在城里局势紧张,不便搜寻,但是在蜃楼出航前人肯定会被转移回去。” “我们打算趁机把人截住。” 这个方案听起来很安全,甚至很可能都不会牵扯到蜃楼,在船下就把一切解决了。 但只是听起来如此而已。 高渐离没那么好糊弄,立刻问道,“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被送回蜃楼?” “不知道。”天明一摊手回道,“所以需要人日夜盯着蜃楼,一旦发现有动静立刻通知。” “蜃楼的常规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那架舷梯,目标很显眼,盯梢很方便。” “阴阳家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出入蜃楼。”高渐离淡淡的提醒道。 “我知道。”天明连连点头,“所以也不能只盯着那架舷梯,整个港口都要尽可能纳入监视范围。”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找了额外的助力,监视船上的情况,一旦石兰的哥哥被送回船上就会立刻被发现。” “你们在蜃楼上能找到什么助力?”高渐离眉头一皱,赶紧追问。 “这个……是我的私人关系,不方便透露。”天明回答的很干脆,“总之我可以保证她足够可靠。” 高渐离眉头挤成一团,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这让他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立场的差别,很多时候会干扰人的正常判断。 他现在就拿不准天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但高渐离也是愿意相信天明的,迟疑一番后,最终没有追问太深。 “所以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等啊。”天明利落的回答道,“等人出现。” “就现在这个局面,我们还能做什么?” 天明话说的很诚恳,似乎没有任何隐瞒。 旁边的石兰和少羽也是一脸认真,看起来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高渐离觉得天明说的内容没问题,但又觉得事情进展太顺利。 怎么想天明也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配合他的人…… 高渐离一脸平静的细问道,“只有救人这一件事?” “就这一件事。”天明点点头,“原本还想能不能趁机救巨子老大的妻女,不过……” 天明顺势把古寻的警告也说了出来,“有人明确告诉我,不要想这茬事了,不可能救出来,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还让我提醒你们也别做傻事。” 高渐离敏锐的察觉到了天明的情绪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些起伏,但是他更关注天明所说的提醒,没有在意天明的情绪变化。 天明话里没说那个‘人’是谁,但能让天明如此笃信,说的又是有关蜃楼的情报,只可能是一个人。 先是张良,后有天明,古寻连着通过两个人的嘴告诉他们放弃营救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的想法。 高渐离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们确实得彻底放弃这件事了。 心中叹息一声,高渐离面色毫无变化,沉声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救人?” “很简单,等待时机。”天明立刻回答。 “我们已经确定,人被云中君暗中转移到了桑海城内。” “不过现在城里局势紧张,不便搜寻,但是在蜃楼出航前人肯定会被转移回去。” “我们打算趁机把人截住。” 这个方案听起来很安全,甚至很可能都不会牵扯到蜃楼,在船下就把一切解决了。 但只是听起来如此而已。 高渐离没那么好糊弄,立刻问道,“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被送回蜃楼?” “不知道。”天明一摊手回道,“所以需要人日夜盯着蜃楼,一旦发现有动静立刻通知。” “蜃楼的常规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那架舷梯,目标很显眼,盯梢很方便。” “阴阳家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出入蜃楼。”高渐离淡淡的提醒道。 “我知道。”天明连连点头,“所以也不能只盯着那架舷梯,整个港口都要尽可能纳入监视范围。”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找了额外的助力,监视船上的情况,一旦石兰的哥哥被送回船上就会立刻被发现。” “你们在蜃楼上能找到什么助力?”高渐离眉头一皱,赶紧追问。 “这个……是我的私人关系,不方便透露。”天明回答的很干脆,“总之我可以保证她足够可靠。” 高渐离眉头挤成一团,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这让他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立场的差别,很多时候会干扰人的正常判断。 他现在就拿不准天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但高渐离也是愿意相信天明的,迟疑一番后,最终没有追问太深。 “所以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等啊。”天明利落的回答道,“等人出现。” “就现在这个局面,我们还能做什么?” 天明话说的很诚恳,似乎没有任何隐瞒。 旁边的石兰和少羽也是一脸认真,看起来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高渐离觉得天明说的内容没问题,但又觉得事情进展太顺利。 怎么想天明也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配合他的人…… 高渐离一脸平静的细问道,“只有救人这一件事?” “就这一件事。”天明点点头,“原本还想能不能趁机救巨子老大的妻女,不过……” 天明顺势把古寻的警告也说了出来,“有人明确告诉我,不要想这茬事了,不可能救出来,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还让我提醒你们也别做傻事。” 高渐离敏锐的察觉到了天明的情绪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些起伏,但是他更关注天明所说的提醒,没有在意天明的情绪变化。 天明话里没说那个‘人’是谁,但能让天明如此笃信,说的又是有关蜃楼的情报,只可能是一个人。 先是张良,后有天明,古寻连着通过两个人的嘴告诉他们放弃营救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的想法。 高渐离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们确实得彻底放弃这件事了。 心中叹息一声,高渐离面色毫无变化,沉声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救人?” “很简单,等待时机。”天明立刻回答。 “我们已经确定,人被云中君暗中转移到了桑海城内。” “不过现在城里局势紧张,不便搜寻,但是在蜃楼出航前人肯定会被转移回去。” “我们打算趁机把人截住。” 这个方案听起来很安全,甚至很可能都不会牵扯到蜃楼,在船下就把一切解决了。 但只是听起来如此而已。 高渐离没那么好糊弄,立刻问道,“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被送回蜃楼?” “不知道。”天明一摊手回道,“所以需要人日夜盯着蜃楼,一旦发现有动静立刻通知。” “蜃楼的常规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那架舷梯,目标很显眼,盯梢很方便。” “阴阳家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出入蜃楼。”高渐离淡淡的提醒道。 “我知道。”天明连连点头,“所以也不能只盯着那架舷梯,整个港口都要尽可能纳入监视范围。”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找了额外的助力,监视船上的情况,一旦石兰的哥哥被送回船上就会立刻被发现。” “你们在蜃楼上能找到什么助力?”高渐离眉头一皱,赶紧追问。 “这个……是我的私人关系,不方便透露。”天明回答的很干脆,“总之我可以保证她足够可靠。” 高渐离眉头挤成一团,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这让他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立场的差别,很多时候会干扰人的正常判断。 他现在就拿不准天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但高渐离也是愿意相信天明的,迟疑一番后,最终没有追问太深。 “所以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等啊。”天明利落的回答道,“等人出现。” “就现在这个局面,我们还能做什么?” 天明话说的很诚恳,似乎没有任何隐瞒。 旁边的石兰和少羽也是一脸认真,看起来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高渐离觉得天明说的内容没问题,但又觉得事情进展太顺利。 怎么想天明也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配合他的人…… 高渐离一脸平静的细问道,“只有救人这一件事?” “就这一件事。”天明点点头,“原本还想能不能趁机救巨子老大的妻女,不过……” 天明顺势把古寻的警告也说了出来,“有人明确告诉我,不要想这茬事了,不可能救出来,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还让我提醒你们也别做傻事。” 高渐离敏锐的察觉到了天明的情绪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些起伏,但是他更关注天明所说的提醒,没有在意天明的情绪变化。 天明话里没说那个‘人’是谁,但能让天明如此笃信,说的又是有关蜃楼的情报,只可能是一个人。 先是张良,后有天明,古寻连着通过两个人的嘴告诉他们放弃营救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的想法。 高渐离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们确实得彻底放弃这件事了。 心中叹息一声,高渐离面色毫无变化,沉声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救人?” “很简单,等待时机。”天明立刻回答。 “我们已经确定,人被云中君暗中转移到了桑海城内。” “不过现在城里局势紧张,不便搜寻,但是在蜃楼出航前人肯定会被转移回去。” “我们打算趁机把人截住。” 这个方案听起来很安全,甚至很可能都不会牵扯到蜃楼,在船下就把一切解决了。 但只是听起来如此而已。 高渐离没那么好糊弄,立刻问道,“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被送回蜃楼?” “不知道。”天明一摊手回道,“所以需要人日夜盯着蜃楼,一旦发现有动静立刻通知。” “蜃楼的常规出入口只有一个,就是那架舷梯,目标很显眼,盯梢很方便。” “阴阳家肯定还有别的方法出入蜃楼。”高渐离淡淡的提醒道。 “我知道。”天明连连点头,“所以也不能只盯着那架舷梯,整个港口都要尽可能纳入监视范围。”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找了额外的助力,监视船上的情况,一旦石兰的哥哥被送回船上就会立刻被发现。” “你们在蜃楼上能找到什么助力?”高渐离眉头一皱,赶紧追问。 “这个……是我的私人关系,不方便透露。”天明回答的很干脆,“总之我可以保证她足够可靠。” 高渐离眉头挤成一团,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这让他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立场的差别,很多时候会干扰人的正常判断。 他现在就拿不准天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但高渐离也是愿意相信天明的,迟疑一番后,最终没有追问太深。 “所以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等啊。”天明利落的回答道,“等人出现。” “就现在这个局面,我们还能做什么?” 天明话说的很诚恳,似乎没有任何隐瞒。 旁边的石兰和少羽也是一脸认真,看起来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高渐离觉得天明说的内容没问题,但又觉得事情进展太顺利。 怎么想天明也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配合他的人……(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一十二章 出航(十七)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现在的公输家还会为服务帝国高层的需求而制造上至蜃楼,下至马车这些和战争武器无关的东西。 以前的公输家就真的是一心沉溺暴力,只想掀翻墨家了。 少羽耸了下肩,闭口不言了。 机关术他不懂,木石机关术和青铜机关术的区别他了解也不多。 “那你没问问千泷?”少羽换了个方向问道。 “问过啊,不过答案……”天明话说一半,面露为难的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全部说出来。 “不方便说?”少羽对此倒不在意,随口回道,“不方便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千泷说那盒子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天明叹了口气,还是如实告知了少羽。 毕竟千泷当时也没跟他说要保密,告诉少羽肯定没问题,让他别到处传就好了。 “啊?”这个答案让少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奇妙的发展……她的童年玩具,现在却成了疑似阴阳家重宝的墨家精妙机关造物?” “而且还是个能把人吸进去的神鬼之物……” 一边旁听的石兰也觉得现实真是跌宕起伏。 天明摊了摊手,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说,那玩意就让人很迷惑啊……”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很重要。” “那你怎么不试着抢到手里?”少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不一定都要抢到手,但阴阳家的好东西抢了肯定没错。 “没机会啊。”天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蟾宫,我都不知道该说它欢迎我,还是该说它跟我有仇。” “虽然很多事都是去了那儿才解决的,但是我一进去就会失去了正常行动的能力……以各种方式。” “尤其是第一次,我都……” 天明抱怨诉苦的话没说完,人突然就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少羽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看了千泷那边有信儿了。” 不过刚说完,他和石兰就同时紧张起来,抄起了各自的兵器。 千泷来信了,他们也就该行动了。 未及多时,天明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猛的挺身站起,却看见两个伙伴已经做好准备。 “我们该怎么座?”少羽直接问道。 天明醒了醒神,然后抬手朝着甲板上一指,“你们去那边制造骚乱。” 少羽眉头一挑,不解的反问道,“这也太笼统了……没具体位置吗?” “有。”天明立刻回答,“不过千泷说你们靠近后,她会亲自指出来。” 现在的公输家还会为服务帝国高层的需求而制造上至蜃楼,下至马车这些和战争武器无关的东西。 以前的公输家就真的是一心沉溺暴力,只想掀翻墨家了。 少羽耸了下肩,闭口不言了。 机关术他不懂,木石机关术和青铜机关术的区别他了解也不多。 “那你没问问千泷?”少羽换了个方向问道。 “问过啊,不过答案……”天明话说一半,面露为难的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全部说出来。 “不方便说?”少羽对此倒不在意,随口回道,“不方便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千泷说那盒子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天明叹了口气,还是如实告知了少羽。 毕竟千泷当时也没跟他说要保密,告诉少羽肯定没问题,让他别到处传就好了。 “啊?”这个答案让少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奇妙的发展……她的童年玩具,现在却成了疑似阴阳家重宝的墨家精妙机关造物?” “而且还是个能把人吸进去的神鬼之物……” 一边旁听的石兰也觉得现实真是跌宕起伏。 天明摊了摊手,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说,那玩意就让人很迷惑啊……”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很重要。” “那你怎么不试着抢到手里?”少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不一定都要抢到手,但阴阳家的好东西抢了肯定没错。 “没机会啊。”天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蟾宫,我都不知道该说它欢迎我,还是该说它跟我有仇。” “虽然很多事都是去了那儿才解决的,但是我一进去就会失去了正常行动的能力……以各种方式。” “尤其是第一次,我都……” 天明抱怨诉苦的话没说完,人突然就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少羽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看了千泷那边有信儿了。” 不过刚说完,他和石兰就同时紧张起来,抄起了各自的兵器。 千泷来信了,他们也就该行动了。 未及多时,天明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猛的挺身站起,却看见两个伙伴已经做好准备。 “我们该怎么座?”少羽直接问道。 天明醒了醒神,然后抬手朝着甲板上一指,“你们去那边制造骚乱。” 少羽眉头一挑,不解的反问道,“这也太笼统了……没具体位置吗?” “有。”天明立刻回答,“不过千泷说你们靠近后,她会亲自指出来。” 现在的公输家还会为服务帝国高层的需求而制造上至蜃楼,下至马车这些和战争武器无关的东西。 以前的公输家就真的是一心沉溺暴力,只想掀翻墨家了。 少羽耸了下肩,闭口不言了。 机关术他不懂,木石机关术和青铜机关术的区别他了解也不多。 “那你没问问千泷?”少羽换了个方向问道。 “问过啊,不过答案……”天明话说一半,面露为难的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全部说出来。 “不方便说?”少羽对此倒不在意,随口回道,“不方便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千泷说那盒子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天明叹了口气,还是如实告知了少羽。 毕竟千泷当时也没跟他说要保密,告诉少羽肯定没问题,让他别到处传就好了。 “啊?”这个答案让少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奇妙的发展……她的童年玩具,现在却成了疑似阴阳家重宝的墨家精妙机关造物?” “而且还是个能把人吸进去的神鬼之物……” 一边旁听的石兰也觉得现实真是跌宕起伏。 天明摊了摊手,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说,那玩意就让人很迷惑啊……”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很重要。” “那你怎么不试着抢到手里?”少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不一定都要抢到手,但阴阳家的好东西抢了肯定没错。 “没机会啊。”天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蟾宫,我都不知道该说它欢迎我,还是该说它跟我有仇。” “虽然很多事都是去了那儿才解决的,但是我一进去就会失去了正常行动的能力……以各种方式。” “尤其是第一次,我都……” 天明抱怨诉苦的话没说完,人突然就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少羽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看了千泷那边有信儿了。” 不过刚说完,他和石兰就同时紧张起来,抄起了各自的兵器。 千泷来信了,他们也就该行动了。 未及多时,天明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猛的挺身站起,却看见两个伙伴已经做好准备。 “我们该怎么座?”少羽直接问道。 天明醒了醒神,然后抬手朝着甲板上一指,“你们去那边制造骚乱。” 少羽眉头一挑,不解的反问道,“这也太笼统了……没具体位置吗?” “有。”天明立刻回答,“不过千泷说你们靠近后,她会亲自指出来。” 现在的公输家还会为服务帝国高层的需求而制造上至蜃楼,下至马车这些和战争武器无关的东西。 以前的公输家就真的是一心沉溺暴力,只想掀翻墨家了。 少羽耸了下肩,闭口不言了。 机关术他不懂,木石机关术和青铜机关术的区别他了解也不多。 “那你没问问千泷?”少羽换了个方向问道。 “问过啊,不过答案……”天明话说一半,面露为难的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全部说出来。 “不方便说?”少羽对此倒不在意,随口回道,“不方便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千泷说那盒子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天明叹了口气,还是如实告知了少羽。 毕竟千泷当时也没跟他说要保密,告诉少羽肯定没问题,让他别到处传就好了。 “啊?”这个答案让少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奇妙的发展……她的童年玩具,现在却成了疑似阴阳家重宝的墨家精妙机关造物?” “而且还是个能把人吸进去的神鬼之物……” 一边旁听的石兰也觉得现实真是跌宕起伏。 天明摊了摊手,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说,那玩意就让人很迷惑啊……”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很重要。” “那你怎么不试着抢到手里?”少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不一定都要抢到手,但阴阳家的好东西抢了肯定没错。 “没机会啊。”天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蟾宫,我都不知道该说它欢迎我,还是该说它跟我有仇。” “虽然很多事都是去了那儿才解决的,但是我一进去就会失去了正常行动的能力……以各种方式。” “尤其是第一次,我都……” 天明抱怨诉苦的话没说完,人突然就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少羽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看了千泷那边有信儿了。” 不过刚说完,他和石兰就同时紧张起来,抄起了各自的兵器。 千泷来信了,他们也就该行动了。 未及多时,天明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猛的挺身站起,却看见两个伙伴已经做好准备。 “我们该怎么座?”少羽直接问道。 天明醒了醒神,然后抬手朝着甲板上一指,“你们去那边制造骚乱。” 少羽眉头一挑,不解的反问道,“这也太笼统了……没具体位置吗?” “有。”天明立刻回答,“不过千泷说你们靠近后,她会亲自指出来。” 现在的公输家还会为服务帝国高层的需求而制造上至蜃楼,下至马车这些和战争武器无关的东西。 以前的公输家就真的是一心沉溺暴力,只想掀翻墨家了。 少羽耸了下肩,闭口不言了。 机关术他不懂,木石机关术和青铜机关术的区别他了解也不多。 “那你没问问千泷?”少羽换了个方向问道。 “问过啊,不过答案……”天明话说一半,面露为难的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全部说出来。 “不方便说?”少羽对此倒不在意,随口回道,“不方便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千泷说那盒子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天明叹了口气,还是如实告知了少羽。 毕竟千泷当时也没跟他说要保密,告诉少羽肯定没问题,让他别到处传就好了。 “啊?”这个答案让少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奇妙的发展……她的童年玩具,现在却成了疑似阴阳家重宝的墨家精妙机关造物?” “而且还是个能把人吸进去的神鬼之物……” 一边旁听的石兰也觉得现实真是跌宕起伏。 天明摊了摊手,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说,那玩意就让人很迷惑啊……”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很重要。” “那你怎么不试着抢到手里?”少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不一定都要抢到手,但阴阳家的好东西抢了肯定没错。 “没机会啊。”天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蟾宫,我都不知道该说它欢迎我,还是该说它跟我有仇。” “虽然很多事都是去了那儿才解决的,但是我一进去就会失去了正常行动的能力……以各种方式。” “尤其是第一次,我都……” 天明抱怨诉苦的话没说完,人突然就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少羽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看了千泷那边有信儿了。” 不过刚说完,他和石兰就同时紧张起来,抄起了各自的兵器。 千泷来信了,他们也就该行动了。(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一十三章 出航(十八)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现在的公输家还会为服务帝国高层的需求而制造上至蜃楼,下至马车这些和战争武器无关的东西。 以前的公输家就真的是一心沉溺暴力,只想掀翻墨家了。 少羽耸了下肩,闭口不言了。 机关术他不懂,木石机关术和青铜机关术的区别他了解也不多。 “那你没问问千泷?”少羽换了个方向问道。 “问过啊,不过答案……”天明话说一半,面露为难的停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全部说出来。 “不方便说?”少羽对此倒不在意,随口回道,“不方便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千泷说那盒子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天明叹了口气,还是如实告知了少羽。 毕竟千泷当时也没跟他说要保密,告诉少羽肯定没问题,让他别到处传就好了。 “啊?”这个答案让少羽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奇妙的发展……她的童年玩具,现在却成了疑似阴阳家重宝的墨家精妙机关造物?” “而且还是个能把人吸进去的神鬼之物……” 一边旁听的石兰也觉得现实真是跌宕起伏。 天明摊了摊手,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说,那玩意就让人很迷惑啊……”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很重要。” “那你怎么不试着抢到手里?”少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不一定都要抢到手,但阴阳家的好东西抢了肯定没错。 “没机会啊。”天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蟾宫,我都不知道该说它欢迎我,还是该说它跟我有仇。” “虽然很多事都是去了那儿才解决的,但是我一进去就会失去了正常行动的能力……以各种方式。” “尤其是第一次,我都……” 天明抱怨诉苦的话没说完,人突然就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少羽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看了千泷那边有信儿了。” 不过刚说完,他和石兰就同时紧张起来,抄起了各自的兵器。 千泷来信了,他们也就该行动了。 未及多时,天明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猛的挺身站起,却看见两个伙伴已经做好准备。 “我们该怎么做?”少羽直接问道。 天明醒了醒神,然后辨认了一下方位后,抬手朝着甲板上某处一指,“你们去那边制造骚乱。” 少羽眉头一挑,不解的反问道,“这也太笼统了……没具体位置吗?” “有。”天明立刻回答,“不过千泷说你们靠近后,她会亲自指出来。” “她……也来了?” 天明摇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给你们指引,不过她说你们照做就行。” “……行吧。”少羽挠了挠头,出于对千泷的信任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反问道,“那你呢?” 天明沉声回道,“你们先行动,一刻钟后我会出发去找云中君,我行动后过两刻钟,你们撤离——如果收效显著的话,也可以提前,但不要拖延。” 简言之,少羽他们总共的行动时间就是三刻钟(四十五分钟)。 当然,天明他们都没有计时工具,只能在心中估摸个大概,不会很准。 三刻钟的时间不算长也不太短,足够少羽他们展开行动。 时间不等人,少羽石兰不敢拖沓,立刻就要行动,走之前少羽不太放心的问了一句,“你确定一个人去?” “放心吧!”天明摆摆手,一脸轻松的模样,笑嘻嘻的回道。 少羽显然放不下心,但是也不能继续废话,只能带着一肚子忧愁和石兰离开。 两人一走,天明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平静的盘坐下来,静静等待了约莫小半炷香(四五分钟)的时间后,整个人立刻起身,翻身一跃跳下扶桑神木。 他说自己一刻钟后,也就是少羽他们开始闹出动静以后才会行动,但实际上并不打算等这么久。 所谓制造骚乱本就是他支开少羽石兰的借口,他根本不在意这个计策奏效与否。 要不是担心直接撞见还没走远的少羽石兰,天明连这几分钟都不等。 迅速跳下扶桑神木,天明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直奔炼丹房而去。 大概是因为嬴政的到来,云中君这几日大多数时间都在炼丹房里加班加点的炼丹,位置很固定,而且鲜少有人打扰。 算是天明运气不错。 一路上,天明尽可能的拉高速度,并不在意暴露与否的问题。 他不求隐蔽,只求足够的时间差。 既然他们一开始就暴露在阴阳家的目光,那他想要在短时间彻底甩脱他们的监视就很难办了。 但是天明可以肯定,阴阳家不可能实时监控自己的位置。 自己行动的越快,他们追踪起来也就越麻烦,争取到的时间差也就越多。 所以天明自己行动的方针就是快,尽可能的快。 前往炼丹房的路天明也算熟悉,一路急行毫不避讳,若是撞上了阴阳家弟子或者阴阳傀儡他就直接料理掉,若是遇见路过的童男童女就打晕。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成功的穿过樱花庭院,抵达了炼丹房外。 天明没有着急进去,在门外仔细感知一番,估摸着里面大概有四五个人,气息大都很微弱,只有一个气息绵长粗重。 那个特殊的是云中君,其他的应该就是协助云中君炼丹的童男童女了。 没有其他阴阳家高手在场,正适合动手。 念头及此,天明不再犹豫,直接一脚踹开大门,残剑胜邪已然被握在掌中。 目光迅速扫过炼丹房,将内中景象尽皆收入眼底,天明垫步一跃,整个人高高跳起,直冲高台丹炉旁的云中君而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几个端药送药的全都傻眼了,甚至云中君第一时间都是在愣神。 最菜长老的名头,云中君确实担得起。 不过再菜的长老也是长老,云中君还是很快做出了应对,抬手一掌凌空拍出,霎时间升起一只灿金色的真气大手,朝着天明抓了过去。 天明凭空变招,横剑一扫,水墨剑气涤荡而出,当场搅碎了云中君的真气手印,本人则凌空翻身落在捧着高台的石像头顶。 此时,那些童男童女也都醒过神来,各自尖叫着四散奔逃。 天明乐见他们避开,就是觉得噪音刺耳。 而云中君则死死盯住天明,冷笑着说道,“竟然是你这个臭小子……你那两个伙伴呢,一并出来吧!” “老夫正好报此前毁了我云霄阁的仇!” 云中君有些时候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比如面对人宗掌门逍遥子的时候,那是一句狠话都不敢说,要多从心有多从心。 然而有些时候就很没逼数,比如说面对天明这几个‘小辈’的时候。 对于上次在少羽和石兰手上吃大亏这件事,云中君承认自己犯了很多错误,比如大意,比如轻敌,比如冒失……他愿意承认很多事,但就是不认为自己实力不行。 他可以因为任何事情失败,惟独不能是实力不如几个小鬼头。 所以哪怕刚上来差点被天明一剑捅死,云中君也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还叫嚣着要一打三。 当然,也不能全怪云中君自我认知不清晰,也怪月神星魂缺德。 他们俩吃了大亏,却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除了他们俩没人知道天明有多坑。 天明让这老小子逗乐了,含笑讥讽道,“合着你个老东西记吃不记打是吧?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吗?” “还想着少羽他们……告诉你吧,就我一个。” “一个就足够了!” 精准戳中云中君的痛处,他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狂妄的臭小子!” “上次是老夫大意,你以为你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天明都懒得搭理这个普信老头了,左手一抬,黑白混杂的水墨真气凝聚掌心,随后手掌掠过胜邪,残刃之上剑气陡生,倏然壮大,迅速自旋扭曲成圆柱状的小型剑气风暴。 握在天明手中,彷佛一根短粗的棍子。 下一刻,天明挥舞着手中的剑气‘棍子’冲向了云中君。 一边旁听的石兰也觉得现实真是跌宕起伏。 天明摊了摊手,颇为感慨的说道,“所以说,那玩意就让人很迷惑啊……”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东西很重要。” “那你怎么不试着抢到手里?”少羽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不一定都要抢到手,但阴阳家的好东西抢了肯定没错。 “没机会啊。”天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蟾宫,我都不知道该说它欢迎我,还是该说它跟我有仇。” “虽然很多事都是去了那儿才解决的,但是我一进去就会失去了正常行动的能力……以各种方式。” “尤其是第一次,我都……” 天明抱怨诉苦的话没说完,人突然就脑袋一歪,瘫倒在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少羽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看了千泷那边有信儿了。” 不过刚说完,他和石兰就同时紧张起来,抄起了各自的兵器。 千泷来信了,他们也就该行动了。 未及多时,天明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猛的挺身站起,却看见两个伙伴已经做好准备。 “我们该怎么做?”少羽直接问道。 天明醒了醒神,然后辨认了一下方位后,抬手朝着甲板上某处一指,“你们去那边制造骚乱。” 少羽眉头一挑,不解的反问道,“这也太笼统了……没具体位置吗?” “有。”天明立刻回答,“不过千泷说你们靠近后,她会亲自指出来。” “她……也来了?” 天明摇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给你们指引,不过她说你们照做就行。” “……行吧。”少羽挠了挠头,出于对千泷的信任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反问道,“那你呢?” 天明沉声回道,“你们先行动,一刻钟后我会出发去找云中君,我行动后过两刻钟,你们撤离——如果收效显著的话,也可以提前,但不要拖延。” 简言之,少羽他们总共的行动时间就是三刻钟(四十五分钟)。 当然,天明他们都没有计时工具,只能在心中估摸个大概,不会很准。 三刻钟的时间不算长也不太短,足够少羽他们展开行动。 时间不等人,少羽石兰不敢拖沓,立刻就要行动,走之前少羽不太放心的问了一句,“你确定一个人去?” “放心吧!”天明摆摆手,一脸轻松的模样,笑嘻嘻的回道。 少羽显然放不下心,但是也不能继续废话,只能带着一肚子忧愁和石兰离开。 两人一走,天明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平静的盘坐下来,静静等待了约莫小半炷香(四五分钟)的时间后,整个人立刻起身,翻身一跃跳下扶桑神木。 他说自己一刻钟后,也就是少羽他们开始闹出动静以后才会行动,但实际上并不打算等这么久。 所谓制造骚乱本就是他支开少羽石兰的借口,他根本不在意这个计策奏效与否。 要不是担心直接撞见还没走远的少羽石兰,天明连这几分钟都不等。 迅速跳下扶桑神木,天明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直奔炼丹房而去。 大概是因为嬴政的到来,云中君这几日大多数时间都在炼丹房里加班加点的炼丹,位置很固定,而且鲜少有人打扰。 算是天明运气不错。 一路上,天明尽可能的拉高速度,并不在意暴露与否的问题。 了云中君的真气手印,本人则凌空翻身落在捧着高台的石像头顶。 幻术可以扭曲认知,但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认知……倒也可以,不过很难。 阴阳家的话,至少也得把阴阳术练到第四层占星律的水平。 云中君这个二阶段的菜鸡就不用想了。 被天明一顿冷嘲热讽的云中君多少有些破防,气急败坏的双手合十握拳,用尽全力朝着天明砸了下去。 天明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双手握住胜邪,水墨剑气裹挟着剑身骤盛三分,剑气风暴又扩大了一圈。 然后天明闭眼朝着从天而降的巨大拳锤猛然甩出一道同样的巨大的剑气。(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一十四章 出航(十九)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黑白混杂的水墨剑气彷佛一把剪刀,瞬间将云中君构建的幻象世界整个撕裂剪开。 云中君的巨大法相幻身也被一并切开,如同纸糊的老虎一般。 在一声惨叫声中,天明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映入视线之中的就是被剑气掀飞的云中君,以及云中君在半空中喷洒出的鲜血。 这场战斗的结果如天明预料的一样,还算干脆利落的结束了。 不过实际过程比他预想的要轻松了许多,在和云中君说了不少垃圾话的情况下,耗费时间也没超过一刻钟。 原因自然是天明的实力比他粗估的要强上许多,比没有天照,连自己真正的最强绝招昭云未央斩都施展不出来的云中君更是强上好几层。 云中君仰躺在地上,内腑受创让他口鼻不住的溢血,胸前一道长长的撕裂剑痕也在不断深雪。 一剑之下,云中君直接内外俱伤,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惟一能做的,也是正在做的事就是哀嚎,顺便夹杂着‘不可能’之类的呼喊。 抛开云中君自己的主观嘴硬不谈,上一次少羽和石兰联手能打赢他确实算是取巧。 而且他们俩也没有真的打赢,少羽补刀不及时,云中君缓过来了,继续打下去结果仍未可知——是九头勾玉乱入直接结束了战局。 至于天明……他们仨聚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没打过云中君的药人部队。 然而短短不足月的时间过去,他就已经可以以绝对的优势击溃云中君——这对云中君来说就是纯纯的天方夜谭。 天才他见过,而且也是少年天才——也就是星魂。 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和剑圣盖聂过真招的绝对天才……虽说用了点特殊的招数。 但就算是星魂,他成长到今天这种地步也是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天明这个就离谱太多了…… 哪怕云中君一心沉醉炼丹术,对武功根本不在意,此时也被打击的有些道心破碎。 顾不上感慨自己现在有多强,也懒得理会祥林嫂附体的云中君,天明就要去带上云中君撤离。 按照他的计划,最理想的结果是把云中君直接从蜃楼上绑走。 只要把人带离船上,他们就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不仅能救石兰的哥哥,不仅能让他的复仇之路开个头,还能有许多……许多的其他好处。 当然,想到这一步也是最难的。 天明自己跑很轻松,带着一百来斤的累赘就不一样了——要是神力负身的少羽在会好很多。 可惜天明现在去找他们汇合未必来得及,而且会把他们也拉进最危险的漩涡。 然而就是这第一步,天明都没能成功。 他的手刚要拎起云中君的脖领子,一道如火般的深紫色真气陡然在他和云中君之间升起。 天明急忙抽手候后撤,差点就沾染上了那道真气之火。 “哼哼,老鼠就该有老鼠的样子,安安分分躲在阴暗角落不好吗?” 在低沉阴冷的笑声中,星魂负手踱步走进了炼丹房内,嘴上说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 天明眯着眼睛看了眼他身后,见月神没有一同出现,心头稍松一口气。 只是星魂一个人,他还能再盘算盘算。 “个儿比我还矮,还说我是老鼠?”星魂嘴不好,天明说话也一点不让,直戳肺管子嘲讽道,“长得像个小孩,说话却不阴不阳的像个老东西,你几岁啊?” 面对星魂,天明选择不整花活,用最朴素的话语扎他心……就差没直接骂脏字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鬼……”星魂脸色一沉,显然已经动怒。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星魂这小鬼头气性大又心眼小,生气红温都是寻常。 天明直接抢话打断了他,“一把高的个儿还说我是小鬼,你要点脸吧!” 星魂额头青筋跳了一下,不再和天明呛嘴皮子。 其实他以前嘴皮子很利索,远比天明利索,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也玩不来了。 更何况有些时候,嘴皮子再利索也讲不过被人。 比如被猴打了的玉皇大帝。 也比如个头不高的星魂。 双手一抬,深紫焰形真气升腾而起,瞬间凝聚为剑刃形状。 星魂确实是动怒了,起手就是双重聚气成刃。 天明也不怵他,手持胜邪,聚起水墨剑气,直接迎了上去。 星魂脸上带着狞笑,看着冲向自己的天明,甩手就是一道剑气劈了过去。 天明反手一剑斜撩,胜邪轻松的拨散这道剑气,去势不减继续扑向星魂。 看见这一幕,星魂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惊讶。 天明的实力增长速度,就算是他也不禁暗暗咋舌。 此时的天明实力还不如他,但双方已经算是同一层次,可以真正过手的对手了 当然,惊讶之余还夹杂着一缕嫉妒与愤恨。 星魂的心性是扭曲的,他本身并不傲慢,也不善妒,更不易怒,但他表现得却完全符合这些特点。 他高傲的瞧不起所有人,甚至包括武力上超越他的剑圣盖聂,以及地位上碾压他的皇帝嬴政。 他知道自己不如人家,但他就是要瞧不起对方。 他嫉妒所有在他看来轻松拥有了强大战力的人,包括天明,也包括盖聂月神这些人。 他知道这些人虽然有天赋,但也都为此付出了努力,付出了代价,并不是平白变强的,但他就是要嫉妒。 至于愤怒……满足以上两条的情况下,不易怒才有鬼。 至于他心性扭曲的原因…… 最直接的原因,是他获取这一身实力的代价。 这代价很惨重,对于星魂来说几近于无法承受的痛苦,至今还会折磨他。 这代价扭曲了他的心性,促使他傲慢、嫉妒、愤怒。 同时,因为自己付出了惨痛恐怖的代价才获得这一身实力,导致星魂格外的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实力,别人的态度。 这些又会进一步加强他身上那些负面情绪。 他就是要傲慢,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若是不能高人一等他岂不是亏大了? 他就是要嫉妒,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结果人家却轻轻松松就能和他比肩,甚至超越,怎么能不让他嫉妒? 至于愤怒……对他来说,一切都会催生愤怒,一切都在催生愤怒。 黑白混杂的水墨剑气彷佛一把剪刀,瞬间将云中君构建的幻象世界整个撕裂剪开。 云中君的巨大法相幻身也被一并切开,如同纸糊的老虎一般。 在一声惨叫声中,天明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映入视线之中的就是被剑气掀飞的云中君,以及云中君在半空中喷洒出的鲜血。 这场战斗的结果如天明预料的一样,还算干脆利落的结束了。 不过实际过程比他预想的要轻松了许多,在和云中君说了不少垃圾话的情况下,耗费时间也没超过一刻钟。 原因自然是天明的实力比他粗估的要强上许多,比没有天照,连自己真正的最强绝招昭云未央斩都施展不出来的云中君更是强上好几层。 云中君仰躺在地上,内腑受创让他口鼻不住的溢血,胸前一道长长的撕裂剑痕也在不断深雪。 一剑之下,云中君直接内外俱伤,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唯一能做的,也是正在做的事就是哀嚎,顺便夹杂着‘不可能’之类的呼喊。 抛开云中君自己的主观嘴硬不谈,上一次少羽和石兰联手能打赢他确实算是取巧。 而且他们俩也没有真的打赢,少羽补刀不及时,云中君缓过来了,继续打下去结果仍未可知——是九头勾玉乱入直接结束了战局。 至于天明……他们仨聚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没打过云中君的药人部队。 然而短短不足月的时间过去,他就已经可以以绝对的优势击溃云中君——这对云中君来说就是纯纯的天方夜谭。 天才他见过,而且也是少年天才——也就是星魂。 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和剑圣盖聂过真招的绝对天才……虽说用了点特殊的招数。 但就算是星魂,他成长到今天这种地步也是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天明这个就离谱太多了…… 哪怕云中君一心沉醉炼丹术,对武功根本不在意,此时也被打击的有些道心破碎。 顾不上感慨自己现在有多强,也懒得理会祥林嫂附体的云中君,天明就要去带上云中君撤离。 按照他的计划,最理想的结果是把云中君直接从蜃楼上绑走。 只要把人带离船上,他们就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不仅能救石兰的哥哥,不仅能让他的复仇之路开个头,还能有许多……许多的其他好处。 当然,想到这一步也是最难的。 天明自己跑很轻松,带着一百来斤的累赘就不一样了——要是神力负身的少羽在会好很多。 可惜天明现在去找他们汇合未必来得及,而且会把他们也拉进最危险的漩涡。 然而就是这第一步,天明都没能成功。 他的手刚要拎起云中君的脖领子,一道如火般的深紫色真气陡然在他和云中君之间升起。 天明急忙抽手候后撤,差点就沾染上了那道真气之火。 “哼哼,老鼠就该有老鼠的样子,安安分分躲在阴暗角落不好吗?” 在低沉阴冷的笑声中,星魂负手踱步走进了炼丹房内,嘴上说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 天明眯着眼睛看了眼他身后,见月神没有一同出现,心头稍松一口气。 只是星魂一个人,他还能再盘算盘算。 “个儿比我还矮,还说我是老鼠?”星魂嘴不好,天明说话也一点不让,直戳肺管子嘲讽道,“长得像个小孩,说话却不阴不阳的像个老东西,你几岁啊?” 面对星魂,天明选择不整花活,用最朴素的话语扎他心……就差没直接骂脏字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鬼……”星魂脸色一沉,显然已经动怒。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星魂这小鬼头气性大又心眼小,生气红温都是寻常。 天明直接抢话打断了他,“一把高的个儿还说我是小鬼,你要点脸吧!” 星魂额头青筋跳了一下,不再和天明呛嘴皮子。 其实他以前嘴皮子很利索,远比天明利索,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也玩不来了。 更何况有些时候,嘴皮子再利索也讲不过被人。 比如被猴打了的玉皇大帝。 也比如个头不高的星魂。 双手一抬,深紫焰形真气升腾而起,瞬间凝聚为剑刃形状。 星魂确实是动怒了,起手就是双重聚气成刃。 天明也不怵他,手持胜邪,聚起水墨剑气,直接迎了上去。 星魂脸上带着狞笑,看着冲向自己的天明,甩手就是一道剑气劈了过去。 天明反手一剑斜撩,胜邪轻松的拨散这道剑气,去势不减继续扑向星魂。 看见这一幕,星魂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惊讶。 天明的实力增长速度,就算是他也不禁暗暗咋舌。 此时的天明实力还不如他,但双方已经算是同一层次,可以真正过手的对手了 当然,惊讶之余还夹杂着一缕嫉妒与愤恨。 星魂的心性是扭曲的,他本身并不傲慢,也不善妒,更不易怒,但他表现得却完全符合这些特点。 他高傲的瞧不起所有人,甚至包括武力上超越他的剑圣盖聂,以及地位上碾压他的皇帝嬴政。 他知道自己不如人家,但他就是要瞧不起对方。 他嫉妒所有在他看来轻松拥有了强大战力的人,包括天明,也包括盖聂月神这些人。 他知道这些人虽然有天赋,但也都为此付出了努力,付出了代价,并不是平白变强的,但他就是要嫉妒。 至于愤怒……满足以上两条的情况下,不易怒才有鬼。 至于他心性扭曲的原因…… 最直接的原因,是他获取这一身实力的代价。 这代价很惨重,对于星魂来说几近于无法承受的痛苦,至今还会折磨他。 这代价扭曲了他的心性,促使他傲慢、嫉妒、愤怒。 同时,因为自己付出了惨痛恐怖的代价才获得这一身实力,导致星魂格外的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实力,别人的态度。 这些又会进一步加强他身上那些负面情绪。(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出航(二十)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黑白混杂的水墨剑气彷佛一把剪刀,瞬间将云中君构建的幻象世界整个撕裂剪开。 云中君的巨大法相幻身也被一并切开,如同纸糊的老虎一般。 在一声惨叫声中,天明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映入视线之中的就是被剑气掀飞的云中君,以及云中君在半空中喷洒出的鲜血。 这场战斗的结果如天明预料的一样,还算干脆利落的结束了。 不过实际过程比他预想的要轻松了许多,在和云中君说了不少垃圾话的情况下,耗费时间也没超过一刻钟。 原因自然是天明的实力比他粗估的要强上许多,比没有天照,连自己真正的最强绝招昭云未央斩都施展不出来的云中君更是强上好几层。 云中君仰躺在地上,内腑受创让他口鼻不住的溢血,胸前一道长长的撕裂剑痕也在不断深雪。 一剑之下,云中君直接内外俱伤,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惟一能做的,也是正在做的事就是哀嚎,顺便夹杂着‘不可能’之类的呼喊。 抛开云中君自己的主观嘴硬不谈,上一次少羽和石兰联手能打赢他确实算是取巧。 而且他们俩也没有真的打赢,少羽补刀不及时,云中君缓过来了,继续打下去结果仍未可知——是九头勾玉乱入直接结束了战局。 至于天明……他们仨聚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没打过云中君的药人部队。 然而短短不足月的时间过去,他就已经可以以绝对的优势击溃云中君——这对云中君来说就是纯纯的天方夜谭。 天才他见过,而且也是少年天才——也就是星魂。 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和剑圣盖聂过真招的绝对天才……虽说用了点特殊的招数。 但就算是星魂,他成长到今天这种地步也是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天明这个就离谱太多了…… 哪怕云中君一心沉醉炼丹术,对武功根本不在意,此时也被打击的有些道心破碎。 顾不上感慨自己现在有多强,也懒得理会祥林嫂附体的云中君,天明就要去带上云中君撤离。 按照他的计划,最理想的结果是把云中君直接从蜃楼上绑走。 只要把人带离船上,他们就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不仅能救石兰的哥哥,不仅能让他的复仇之路开个头,还能有许多……许多的其他好处。 当然,想到这一步也是最难的。 天明自己跑很轻松,带着一百来斤的累赘就不一样了——要是神力负身的少羽在会好很多。 可惜天明现在去找他们汇合未必来得及,而且会把他们也拉进最危险的漩涡。 然而就是这第一步,天明都没能成功。 他的手刚要拎起云中君的脖领子,一道如火般的深紫色真气陡然在他和云中君之间升起。 天明急忙抽手候后撤,差点就沾染上了那道真气之火。 “哼哼,老鼠就该有老鼠的样子,安安分分躲在阴暗角落不好吗?” 在低沉阴冷的笑声中,星魂负手踱步走进了炼丹房内,嘴上说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 天明眯着眼睛看了眼他身后,见月神没有一同出现,心头稍松一口气。 只是星魂一个人,他还能再盘算盘算。 “个儿比我还矮,还说我是老鼠?”星魂嘴不好,天明说话也一点不让,直戳肺管子嘲讽道,“长得像个小孩,说话却不阴不阳的像个老东西,你几岁啊?” 面对星魂,天明选择不整花活,用最朴素的话语扎他心……就差没直接骂脏字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鬼……”星魂脸色一沉,显然已经动怒。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星魂这小鬼头气性大又心眼小,生气红温都是寻常。 天明直接抢话打断了他,“一把高的个儿还说我是小鬼,你要点脸吧!” 星魂额头青筋跳了一下,不再和天明呛嘴皮子。 其实他以前嘴皮子很利索,远比天明利索,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也玩不来了。 更何况有些时候,嘴皮子再利索也讲不过被人。 比如被猴打了的玉皇大帝。 也比如个头不高的星魂。 双手一抬,深紫焰形真气升腾而起,瞬间凝聚为剑刃形状。 星魂确实是动怒了,起手就是双重聚气成刃。 天明也不怵他,手持胜邪,聚起水墨剑气,直接迎了上去。 星魂脸上带着狞笑,看着冲向自己的天明,甩手就是一道剑气劈了过去。 天明反手一剑斜撩,胜邪轻松的拨散这道剑气,去势不减继续扑向星魂。 看见这一幕,星魂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惊讶。 天明的实力增长速度,就算是他也不禁暗暗咋舌。 此时的天明实力还不如他,但双方已经算是同一层次,可以真正过手的对手了 当然,惊讶之余还夹杂着一缕嫉妒与愤恨。 星魂的心性是扭曲的,他本身并不傲慢,也不善妒,更不易怒,但他表现得却完全符合这些特点。 他高傲的瞧不起所有人,甚至包括武力上超越他的剑圣盖聂,以及地位上碾压他的皇帝嬴政。 他知道自己不如人家,但他就是要瞧不起对方。 他嫉妒所有在他看来轻松拥有了强大战力的人,包括天明,也包括盖聂月神这些人。 他知道这些人虽然有天赋,但也都为此付出了努力,付出了代价,并不是平白变强的,但他就是要嫉妒。 至于愤怒……满足以上两条的情况下,不易怒才有鬼。 至于他心性扭曲的原因…… 最直接的原因,是他获取这一身实力的代价。 这代价很惨重,对于星魂来说几近于无法承受的痛苦,至今还会折磨他。 这代价扭曲了他的心性,促使他傲慢、嫉妒、愤怒。 同时,因为自己付出了惨痛恐怖的代价才获得这一身实力,导致星魂格外的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实力,别人的态度。 这些又会进一步加强他身上那些负面情绪。 他就是要傲慢,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若是不能高人一等他岂不是亏大了? 他就是要嫉妒,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结果人家却轻轻松松就能和他比肩,甚至超越,怎么能不让他嫉妒? 至于愤怒……对他来说,一切都会催生愤怒,一切都在催生愤怒。 情绪一上来,星魂就有些上头。 对于天明,他和月神姑且算是达成了一定的共识——至少绝对不能让这小子死了。 当然,他们都想把人握在自己手里,不过互相制衡之下办不到。 而在不能死这个前提下,他们俩也同样达成了尽量不伤他这个共识。 人没死肯定就还能用,但要是受了重伤,很难说会不会耽误事。 月神和星魂知道的都不全面,为了确保稳定,他们不想冒险。 所以星魂哪怕从一开始就对天明抱着极大的恶意,也还是选择了保持克制。 他这次出手的基础目的只是保下云中君,对天明他是打算意思意思就放走——如果可以他当然想活捉,不过看云中君被一剑打成那个逼样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松留下天明。 不过上头的星魂,就未必还能收住手了——这也是他付出的代价。 没有丝毫犹豫,星魂嘴角咧起,双手合十,深紫色气刃暴涨一倍。 双重聚气成刃,六成功力! 对于星魂来说,他在稳定状态下最强也就只能发挥出八成功力的双重聚气成刃,而且还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六成功力的双重聚气成刃,已经接近他的全力输出了。 气刃一成,星魂脚腕一扭,整个人瞬间冲向天明。 眨眼之后,深紫色的气刃和水墨色的螺旋剑气互相接触,彷佛水火交融,发出不连续的刺啦声响。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的气浪风暴,吹向四面八方。 僵持两三个呼吸后,骤然炸响一声爆鸣,天明的水墨螺旋剑气率先支持不住溃散,他人也随之被击飞。 黑白混杂的水墨剑气彷佛一把剪刀,瞬间将云中君构建的幻象世界整个撕裂剪开。 云中君的巨大法相幻身也被一并切开,如同纸糊的老虎一般。 在一声惨叫声中,天明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映入视线之中的就是被剑气掀飞的云中君,以及云中君在半空中喷洒出的鲜血。 这场战斗的结果如天明预料的一样,还算干脆利落的结束了。 不过实际过程比他预想的要轻松了许多,在和云中君说了不少垃圾话的情况下,耗费时间也没超过一刻钟。 原因自然是天明的实力比他粗估的要强上许多,比没有天照,连自己真正的最强绝招昭云未央斩都施展不出来的云中君更是强上好几层。 云中君仰躺在地上,内腑受创让他口鼻不住的溢血,胸前一道长长的撕裂剑痕也在不断深雪。 一剑之下,云中君直接内外俱伤,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唯一能做的,也是正在做的事就是哀嚎,顺便夹杂着‘不可能’之类的呼喊。 抛开云中君自己的主观嘴硬不谈,上一次少羽和石兰联手能打赢他确实算是取巧。 而且他们俩也没有真的打赢,少羽补刀不及时,云中君缓过来了,继续打下去结果仍未可知——是九头勾玉乱入直接结束了战局。 至于天明……他们仨聚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没打过云中君的药人部队。 然而短短不足月的时间过去,他就已经可以以绝对的优势击溃云中君——这对云中君来说就是纯纯的天方夜谭。 天才他见过,而且也是少年天才——也就是星魂。 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和剑圣盖聂过真招的绝对天才……虽说用了点特殊的招数。 但就算是星魂,他成长到今天这种地步也是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天明这个就离谱太多了…… 哪怕云中君一心沉醉炼丹术,对武功根本不在意,此时也被打击的有些道心破碎。 顾不上感慨自己现在有多强,也懒得理会祥林嫂附体的云中君,天明就要去带上云中君撤离。 按照他的计划,最理想的结果是把云中君直接从蜃楼上绑走。 只要把人带离船上,他们就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不仅能救石兰的哥哥,不仅能让他的复仇之路开个头,还能有许多……许多的其他好处。 当然,想到这一步也是最难的。 天明自己跑很轻松,带着一百来斤的累赘就不一样了——要是神力负身的少羽在会好很多。 可惜天明现在去找他们汇合未必来得及,而且会把他们也拉进最危险的漩涡。 他的手刚要拎起云中君的脖领子,一道如火般的深紫色真气陡然在他和云中君之间升起。 天明急忙抽手候后撤,差点就沾染上了那道真气之火。 “哼哼,老鼠就该有老鼠的样子,安安分分躲在阴暗角落不好吗?” 在低沉阴冷的笑声中,星魂负手踱步走进了炼丹房内,嘴上说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 天明眯着眼睛看了眼他身后,见月神没有一同出现,心头稍松一口气。 不过上头的星魂,就未必还能收住手了——这也是他付出的代价。 天明一直处于下风,真气对撞产生的冲击也大都由他承受。 如此烈度的真气碰撞,正常来说不仅足够重创承受者的经脉,甚至连内腑都会被波及到,内息更是完全溃散,无法调用真气。 简言之,应该和地上躺着的云中君差不多,甚至更糟。 不过天明格外的耐操,只是有些内息震荡,还没到受伤的程度,甚至在一次次碰撞逐渐熟练,退的一次比一次近。 然而他的皮实并没有让星魂过热的脑子冷却下来。 天明越是能扛,星魂就越是狂躁扭曲,出手也越来越重。 见天明渐渐在六成功力的聚气成刃下坚持住,星魂表情越发狰狞,情绪越发癫狂,手上也越来越收不住,逐渐增强至七成功力。 这是他常态下能够长时间维持的最强战力,而在数据上,提升一成功力代表气刃的威力增强了一倍。 一倍的增幅十分显著,只接了一招,天明就如同被马车撞了一样,整个人被砸在了捧着平台的巨大石像上,宛如挂了上去,嘴角也溢出了鲜血。(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一十六章 出航(二十一)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星魂的嘴皮子其实也很利索,不过一方面他的情绪干扰了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另一方面他哪怕嘴皮子最利索的时候也是跟人讲道理,而不是攻击别人的生理缺陷。 面对天明的攻讦,星魂只能阴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过去的身份和现在的身份都不允许他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对骂。 “你敢杀他?”沉默片刻后,星魂冷笑着问了一句。 “阴阳家和墨家是百年夙敌,我为什么不敢杀他?”天明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 要不是顾虑石兰的哥哥,天明现在就下杀手然后跑路。 至于古寻所说的云中君死了会产生的后果,他才不管呢。 管他什么后果,也是阴阳家的人扛在最前面。 星魂笑的越发猖狂,越发肆意,“那你本来的目的呢?那个……蜀山的余孽,你也不管了?” 很显然,星魂很清楚天明几人一次次冒险登上蜃楼的目的——不过他大概还不知道天明已经知道了昔年往事,不仅有救人这个目的,还有复仇的需求。 天明有威胁星魂的把柄,星魂当然也能反过来用天明的诉求胁迫他。 听到星魂的话,天明眼睛一亮,踢了云中君一脚,“你知道人在哪儿?” “要是知道那正好,一人换一人。” “你觉得自己还能逃走?”星魂反问。 天明一摊手,“为什么不能?我有人质!” “你说的,一人换一人,也只能换一人。”星魂冷冷的回道,“人换了,你还走得掉?” 天明咧嘴一笑,“那我肯定不能在这儿换,我得换个安全的地方交换人质。” “你的要求太多了。”星魂背着双手,冷声回道。 “那又如何?”天明满不在乎,一脚踩在云中君肚子上,把老家伙踩得彷佛要断气了一样,“人和人的价值是不一样的。” “这老家伙对你们的重要性,远比我要的人对我的重要性要高得多。” 天明救人失败,大不了再找机会。 哪怕彻底失败,石兰的哥哥被阴阳家一气之下直接撕票了,对天明,对石兰来说也只是多了一桩仇怨需要了结。 归根到底人是阴阳家害死的,天明可不会把锅背到自己身上。 但云中君要是死了……天明不知道具体后果是什么,但从古寻都会特意提醒他这一点来看,这艘船上的人都少不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如果谈判破裂,双方都要付出代价,而天明这边主要是精神上的创伤,星魂那边却大概率是要命的事……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所以天明一副完全吃定星魂的样子,完全不在意谈判的节奏,一味的强硬。 星魂眼神凛冽,彷佛刀子一样,恨不得活刮了天明,声音也冷的如同冬日寒风,“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你讨厌就最好。”天明一听嘴叉子恨不得笑的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谁特么管你这个敌人讨厌不讨厌! 倒不如说星魂越不开心,天明就越开心。 要是不能恶心到星魂,天明反而等于亏了一笔。 星魂牙要的吱吱作响,气刃在掌间吞吐不定,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天明见状将胜邪往云中君咽喉处递了递,一脸开心的样子,“来,要动手就快点!” 他是做好准备的,星魂敢动手他就敢杀人。 而星魂……还真就不敢赌。 天明的判断一点没错,云中君出事的后果,星魂承担不起,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的起。 星魂对云中君的态度一直很暧昧,一方面确实用得到云中君,云中君对他也很忠诚——指态度上,另一方面他又发自心底的厌恶云中君,所以心里经常憋着坏。 厌恶云中君的原因和双方的身份地位有关。 按照阴阳家的规矩,官大一级压死人,身为护法的星魂理论上地位绝对高于身为长老云中君,就像其他几个五部长老一样。 但天底下最大的规矩不是阴阳家的规矩,而是帝国的规矩,或者说是皇帝的规矩。 当然,皇帝的规矩也未必就是最大的规矩,毕竟嬴政并非无所不能,也做不到言出法随。 不过阴阳家的规矩肯定得屈居在皇帝的规矩之下。 对于嬴政而言,蜃楼上有很多他看中的事物,也有很多他看重的人。 云中君恰是其中之一,而星魂……显然不在其列。 对于皇帝而言,死一万个星魂都可以,但云中君决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星魂只是个挂了个帝国护法的虚衔,说起来比云中君身份高。 无论星魂愿不愿承认,现实都是如此——如果云中君出事了,刚经历生死瞬间的嬴政肯定不会让星魂有好下场。 星魂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回道,“人我不知道在哪儿,交换不了!” 这是实话。 话说到这份上,星魂是不想丢这个脸也不行了,如果他知道人在哪儿绝对不介意做一笔交易,以尽快结束这摊烂事。 但他只知道天明的目的是云中君抓住的那个蜀山余孽,云中君把人藏哪儿他就不知道了。 或许能查出大概范围,但想把人找出来估计还得花不少时间。 “那我得把他带走,等我问清楚人在哪儿再放了他。”天明也不怀疑,立刻更改目的。 星魂想也不想的回道,“这不可能!不然你就动手!” 语气很冲,听起来毫无妥协余地。 天明看了看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云中君。 这老登看着很危险,似乎只剩一口气吊着,实际上没那么严重。 好歹也是个顶尖高手,哪怕是同济中最水的一个,也比常人抗造的多。 这会儿只是昏迷过去,伤口也都不在流血,等醒过来就没事了——当然,要是一直不管他,肯定还是会死的。 “人救不走,我不会放人的。”天明抬起头,对星魂回应道。 星魂冷淡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刚才说的依然是实话。 用石兰哥哥交换云中君对他来说没任何问题,除了丢脸,但让云中君被天明带走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哪怕冒着云中君被当场干掉,嬴政盛怒的风险,也不能让天明把人带走。 见星魂毫无谈判的意思,天明知道这事确实没得商量。 他也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不觉得自己能带走云中君。 云中君死了,第一个承担后果的是星魂,是船上的阴阳家成员,但人要是被他带走,首先承担后果大概率就换成他了。 天明现在不想招惹更多麻烦。 想了想,他没有跟星魂掰扯,弯下腰去啪啪给了云中君几个大比兜。 一边打一边还跟星魂解释,“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让步,那就只能先把他弄醒了。” 星魂看的眼皮直跳,心头的杀意不断上涨,却又只能压抑。 然而天明哐哐给了十几个嘴巴子,云中君一张老脸都给拍出婴儿般的潮红了,人就是不醒。 或者说醒了,但没完全醒,只能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呻吟,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 天明咂摸了下嘴,感觉有些麻烦。 云中君这伤势显然不是靠大醒神术就能恢复过来的,必须得进行正规的治疗。 星魂的嘴皮子其实也很利索,不过一方面他的情绪干扰了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另一方面他哪怕嘴皮子最利索的时候也是跟人讲道理,而不是攻击别人的生理缺陷。 面对天明的攻讦,星魂只能阴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过去的身份和现在的身份都不允许他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对骂。 “你敢杀他?”沉默片刻后,星魂冷笑着问了一句。 “阴阳家和墨家是百年宿敌,我为什么不敢杀他?”天明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 要不是顾虑石兰的哥哥,天明现在就下杀手然后跑路。 至于古寻所说的云中君死了会产生的后果,他才不管呢。 管他什么后果,也是阴阳家的人扛在最前面。 星魂笑的越发猖狂,越发肆意,“那你本来的目的呢?那个……蜀山的余孽,你也不管了?” 很显然,星魂很清楚天明几人一次次冒险登上蜃楼的目的——不过他大概还不知道天明已经知道了昔年往事,不仅有救人这个目的,还有复仇的需求。 天明有威胁星魂的把柄,星魂当然也能反过来用天明的诉求胁迫他。 听到星魂的话,天明眼睛一亮,踢了云中君一脚,“你知道人在哪儿?” “要是知道那正好,一人换一人。” “你觉得自己还能逃走?”星魂反问。 天明一摊手,“为什么不能?我有人质!” “你说的,一人换一人,也只能换一人。”星魂冷冷的回道,“人换了,你还走得掉?” 天明咧嘴一笑,“那我肯定不能在这儿换,我得换个安全的地方交换人质。” “你的要求太多了。”星魂背着双手,冷声回道。 “那又如何?”天明满不在乎,一脚踩在云中君肚子上,把老家伙踩得彷佛要断气了一样,“人和人的价值是不一样的。” “这老家伙对你们的重要性,远比我要的人对我的重要性要高得多。” 天明救人失败,大不了再找机会。 哪怕彻底失败,石兰的哥哥被阴阳家一气之下直接撕票了,对天明,对石兰来说也只是多了一桩仇怨需要了结。 归根到底人是阴阳家害死的,天明可不会把锅背到自己身上。 但云中君要是死了……天明不知道具体后果是什么,但从古寻都会特意提醒他这一点来看,这艘船上的人都少不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如果谈判破裂,双方都要付出代价,而天明这边主要是精神上的创伤,星魂那边却大概率是要命的事……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所以天明一副完全吃定星魂的样子,完全不在意谈判的节奏,一味的强硬。 星魂眼神凛冽,彷佛刀子一样,恨不得活刮了天明,声音也冷的如同冬日寒风,“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你讨厌就最好。”天明一听嘴叉子恨不得笑的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谁特么管你这个敌人讨厌不讨厌! 倒不如说星魂越不开心,天明就越开心。 要是不能恶心到星魂,天明反而等于亏了一笔。 星魂牙要的吱吱作响,气刃在掌间吞吐不定,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天明见状将胜邪往云中君咽喉处递了递,一脸开心的样子,“来,要动手就快点!” 他是做好准备的,星魂敢动手他就敢杀人。 而星魂……还真就不敢赌。 天明的判断一点没错,云中君出事的后果,星魂承担不起,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的起。 星魂对云中君的态度一直很暧昧,一方面确实用得到云中君,云中君对他也很忠诚——指态度上,另一方面他又发自心底的厌恶云中君,所以心里经常憋着坏。 厌恶云中君的原因和双方的身份地位有关。 按照阴阳家的规矩,官大一级压死人,身为护法的星魂理论上地位绝对高于身为长老云中君,就像其他几个五部长老一样。 但天底下最大的规矩不是阴阳家的规矩,而是帝国的规矩,或者说是皇帝的规矩。 当然,皇帝的规矩也未必就是最大的规矩,毕竟嬴政并非无所不能,也做不到言出法随。 不过阴阳家的规矩肯定得屈居在皇帝的规矩之下。 对于嬴政而言,蜃楼上有很多他看中的事物,也有很多他看重的人。 云中君恰是其中之一,而星魂……显然不在其列。 对于皇帝而言,死一万个星魂都可以,但云中君决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星魂只是个挂了个帝国护法的虚衔,说起来比云中君身份高。 无论星魂愿不愿承认,现实都是如此——如果云中君出事了,刚经历生死瞬间的嬴政肯定不会让星魂有好下场。 星魂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回道,“人我不知道在哪儿,交换不了!” 这是实话。 话说到这份上,星魂是不想丢这个脸也不行了,如果他知道人在哪儿绝对不介意做一笔交易,以尽快结束这摊烂事。(本章完) 第一千九百一十七章 出航(二十二) 对于李斯来说,百官之首,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他最满意的身份地位。 继续向上就是当皇帝了,他没那个胆子。 但让他掉下去他也是万万不愿意的。 所以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官职,自己的利益,为此他对嬴政的屈从基本是毫无底线的。 身为百官之首的李斯不冒头,就别指望朝廷内部能对嬴政的焚书令发出有效的反对声。 听了张良话,高渐离脸色复杂的沉默了片刻,最后忍不住对大铁锤的话发出了附和: “确实……都读狗肚子里了!” 雪女接过话茬继续说道: “既然帝国内部无法阻止,那就只能由诸子百家亲自来反抗了。” 张良闻言只是笑笑,对此不置可否,看着众人问道: “诸位觉得,该反抗?” “这能不反抗?”大铁锤让他问懵了,瞪着眼反问道,“这要是都不反抗,诸子百家干脆自缚手脚,挨个让帝国把头给砍了算了!” 张良并不介意大铁锤的回应,淡定再问道,“那诸位觉得该怎么反抗?” 这一次,大家都听出来张良另有深意,高渐离开口反问道,“子房有什么见解?” “我不建议正面对抗帝国,毫无意义。”张良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正题,“诸子百家很强大,但终究是一盘散沙,哪怕为了反抗焚书而有了同一个目标,也只是……勉强捏成一团的沙子,一碰就碎。” “帝国现在很虚弱,但终究没有弱到毫无反抗能力的地步。” “诸子百家如果强出头的话,只怕会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焚书令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疯狂行为,但除了嬴政和帝国以外,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反对。 恰恰相反的是,有很多反秦势力会乐见其成。 他们才不在乎这些‘知识’,他们要的是推翻帝国,或攫取,或夺回权力。 如果无法从帝国手中夺走权力,‘知识’被掌握在手里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相反,只要能推翻帝国,在残骸之上建立属于他们的新秩序,焚书带来的影响他们大可以再想办法解决。 在这个基础上,嬴政执意焚书只会动摇帝国的统治,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天大的好事。 换言之,现在真正着急的只有诸子百家。 这些书是他们的先辈以及他们本身一点一点,耗费几百年慢慢积攒出来的智慧与思想的结晶,要是被一朝焚尽——不少人估计更乐意烧自己。 看着若有所思的高渐离等人,张良笑笑,继续说道,“帝国的刀锋即将加身,如果不方面正面反抗,不如试着躲一躲。” “皇帝要焚书,我们就尽量藏嘛。” “天大地大,总不至于连点书都容不下。” 天明挠挠头,开口道,“听起来是不错,不过……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作为一个丈育,天明对书的认知太少,只能从逻辑上判断张良的建议没毛病。 就相当于有人要抢自己的东西,对方很强不好反抗,那就只能把东西藏好。 千日防贼固然不可取,但嬴政现在要做的贼估计也不容易。 高渐离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却是面色复杂,似乎对此有所顾虑。 把书藏起来,听起来是件很简单的事,但实际上……并不容易。 哪怕是竹简这种相对比较牢固稳定的载体,保存起来都需要定期保养,避免虫吃鼠啃,受潮损坏。 其他诸如纸张之类的载体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报废。 所以,书根本不是能随便找个地方塞起来就能藏住的。 更不要说帝国的焚书力度究竟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焚书只是一轮收缴的事,那倒还好办,短时间找个稳妥的地方藏东西总归有办法。 但要是长期的拉锯战,就必须找足够稳妥,确保书籍不会损坏的环境了。 但这类环境又很难瞒过帝国——除非皇帝焚书只打算意思意思——这显然不可能。 总得来说,以藏书对抗焚书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可行性的计划,但执行起来肯定很麻烦。 而最麻烦的是,焚书令针对的是诸子百家全体,可诸子百家本身并不是一个统一的集体。 “这件事处理起来很麻烦,我们得尽快联络其他诸子门派。”高渐离没有仔细为天明解惑,只是沉声阐述现实。 张良此时提醒道,“联系诸子百家的同道是应当的,但请务必确保知情人足够可靠。” “焚书之事,到现在也只有身处帝国最高层的寥寥数人知道,如果消息泄露,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此事,务必再三小心!” 最后一句话,张良语气格外的重。 他说的‘寥寥数人’,身份都很明确。 除了嬴政本人,以及因为情报外泄而知道的儒家和墨家的人外,就只有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李斯,身为帝国国师的古寻,贬谪北地的长公子扶苏三人明确知道此事。 除此以外,哪怕是身为皇帝宠臣的前中车府令赵高,以及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这类数一数二的重臣都未必知道——或许有所了解,但肯定不完全。 若是诸子百家这边提前做出反应,然后让帝国知道了,锅肯定会扣到古寻头上——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他的锅。 这个锅能给古寻带来多大的麻烦不好说,但肯定会激化古寻和嬴政之间已经开始崩盘的矛盾关系。 对张良来说,他倒是乐见古寻和嬴政关系恶化,但他不能主动促成这种情况。 “这……”高渐离左右看看,踌躇一番后只能叹道,“看来暂时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不过得知会逍遥先生一声。” 按照张良的说法,他们要做的就不是小心,而是什么都不做。 虽然诸子百家被人提起时总是放在一起并称,但各家各派之间的关系其实很一般,个别还有矛盾,甚至干脆就是死敌。 就这种关系,指望对方能帮他们保守机密消息,根本不现实。 怕是墨家这边知会他们,那边帝国就知道了。 高渐离唯一能信得过的,就是人宗掌门逍遥子,也只能知会他一人。 张良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继续指手画脚的意思,只是笑了笑。 雪女这个时候插话问道,“小圣贤庄是否已经做出了应对?” 张良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应对焚书令的事,伏念师兄早就在做了。” “上次长公子扶苏到访时,特意提醒了伏念师兄,他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高渐离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倒没人不识趣的问张良既然早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原因可能有很多,总之张良,或者说儒家没有义务必须给墨家提供情报。 人家肯现在告诉你就不错了——要知道人家可是担了风险的。 “既然早有准备,此番应对嬴政的发难,不知是否有把握?”高渐离斟酌着话语,小心问道。 张良意味复杂的笑着耸了耸肩,“如果只是应对焚书令,小圣贤庄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儒家将要面临的问题,不在于是否能保住那些先贤经典。” “儒家和墨家,和农家,和大多数诸子百家都不同。” “小圣贤庄面对的,是一场艰难的得失抉择。” 有流沙的协助,儒家想要保住存书并不难。 但如果小圣贤庄选择在焚书令一事上向帝国妥协,甚至成为帝国推动此事的帮凶,那小圣贤庄的名声就不用要了,连带着儒家的风评也会降至低谷。 身为诸子百家的一员,不反抗帝国没问题,但不反对焚书肯定不行,尤其是最提倡教书育人的儒家。 可要是小圣贤庄不肯妥协,不肯低头,以那位始皇帝的性格,他们或许能保得住存书,却大概率保不住自己了。 高渐离等人听明白了张良的意思,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还是高渐离打破了寂静,开口问道,“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 张良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我此番主要是提醒诸位焚书令的事,小圣贤庄的麻烦,只能我们自己应对,谁也帮不了。” 就像张良之前那句话说的,儒家是特殊的。 它特殊在自身对皇权天然的倾向性。 诸子百家中绝大多数都希冀自己能成为帝国重用的学术流派,尽管大部分都只能想想,真正能成为主流,走上朝堂的无非就是儒墨法道四家。 而帝国如今的主控学说是法家,所以墨家道家,以及其他诸子百家都在疏远帝国。 它们或许不会拒绝帝国选择它们的学说,但不会上赶着往帝国朝堂凑了——就算想,也绕不开法家。 但儒家不同。 在天底下只有一个政权的情况下,不管它是否选择了儒家,儒家都要选择它。 儒家有太多的学说理念要求儒生这么做,他们也习惯于这么做。 这最终导致了儒家面临了和其他门派截然不同的困境。 墨家也好,农家也好,它们面临的困境成因或有不同,但落到实处后,都和武力少不了关系。 动手打架,对诸子百家中的多数来说都是常事——当然,对手是帝国的情况就比较罕见了。 但是,打谁都是打,无非就是打不过或打的过的区别。 如果打的过,那没什么好说的,确保自己不失去优势就好。 如果打不过,那就得想办法增强自身,或削弱对手,都办不到的话就想办法游走周旋。 墨家和农家面对帝国也不离开这些手段。 但儒家就不一样了,它不需要动手,更不能动手。 动了手,就代表儒家背弃了自己的理念与学说,自己挖了自己的根。 但要是不动手……结果似乎也差别不大。 若是儒家派系掌握着权力,他们还可以尝试用权力反抗权力,但偏偏他们是‘在野党’,没有任何权力,除了一张嘴。 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这,就是小圣贤庄面临的真正困境。 当然,儒家面临的局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好的地方——它注定得挨一刀,区别只是刀刃砍在哪儿。 但小圣贤庄可以选择这一刀落在哪儿,而且这一刀不管落在哪儿,其实都不致命,总还能留口气,区别只是损失哪方面的‘肉’罢了。 张良说话的语气并不沉重,还带着常有的笑意,但谁都能感受出他心中的戚然与落寞。 小圣贤庄面临的困境,让张良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多年之前,韩非返回故国,试图扭转朝纲时所面临的困境。 聪慧机智如韩非,又拉拢了卫庄紫女等人倾力协助,在很多事上还是不得不向朝局妥协,以至于自己都陷进去。 个人的能力,有些时候是真的没办法扭转局面。 当年的韩非面对的只是风雨飘摇的韩国朝堂尚且如此,如今的小圣贤庄将要面对的可是帝国朝廷,张良就更束手无策了。 低落的气氛充满本就不大的玄武中控室,很多人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是最懵懂的天明打破了僵局——他的脑子固然变聪明了,但丈育的事实并不会为此改变,他不了儒家,也就不知道儒家已经落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三师公,你这说的不清不楚的……你们的麻烦到底是什么?” “说清楚点,我们肯定能帮上忙的。” 张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敷衍道,“现在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儒家的事……伏念师兄会处理的。” 接着他主动转移了话题,“天明,你欠我几个人情了?” “啊?”天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珠上抬回忆了一下后答道,“三个。” “好。”张良笑着颔首道,“现在是四个了。” “啊?怎么又多了?”天明一脸懵。 他倒是不在乎欠张良几个人情,但是这莫名其妙的往上涨也不是事啊。 张良见状解释道,“青龙计划执行那晚,是我给你指了正确的路,没错吧?” 青龙计划的事,张良本就掺和了,也给墨家提供了一定的帮助,照理是不会为此再额外要个人情。 但是当晚他亲自现身给按照原计划去当诱饵的天明少羽二人指明了嬴政的位置,让青龙计划的后续进展一切顺利这件事,属于额外的帮助,而且是专门针对天明少羽的帮助。 他也可以换种方式提醒墨家的人……当然,可能会慢一点,但影响不会很大。 为此,再要个人情也很合理。 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出航(二十三) 高渐离等人神色各异,但没有试图阻止此事。 张良是当着他们的面光明正大要的人情,人家坦坦荡荡,他们当然不能阻止。 毕竟这事说来是合情合理的,只不过该把人情记在天明这个墨家巨子头上,还是该记在墨家本身上,不好说。 这二者严格计较的话,算是两码事,可宽松的看,又能算作一体,区别不大。 高渐离等人不发话,天明想了想,老老实实点头认下了这个人情。 “行吧,我认了。” 跟着他眼珠一转,又提出了异议,“不过……三师公,我觉得有点亏。” “青龙计划是整个墨家的大计划,也不能光让我一个扛人情债,你多少给我补点什么吧?” 张良是个厚道人——在某些时候,所以他没有给天明补个,而是淡然一笑,点头认下了此事。 接着马上就说出了自己的补偿: “天明,少羽,你们不久前从阴阳家手里救回了一个人对吧?” 天明点点头,“是啊。” 跟着好奇的问了一句,“三师公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阴阳家的动作不算太隐蔽,不难知道。”张良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你们救走的人,状态不太好吧?” 一听这个话题,少羽立刻来劲,抢过话茬问道,“三师公你知道怎么救他吗?” 张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按部就班的继续说道,“云中君的丹药之术独步天下,那位小兄弟又中毒颇深,积重难返,想单纯的用医术来解决基本不可能,哪怕是道家的高人恐怕也对此束手无策。” “啊?你这意思是……没救了?”天明不由惊叫道。 “还有一线希望。”张良含笑回道,“那个小兄弟的身份很特殊,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生机所在。” “当然,这应该不是唯一的办法,不过我就知道这一个——从那人的身份入手。” 天明少羽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全都是迷茫。 他们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身份这种抽象概念还能对人的病症起到效果。 天明低头看了看自己,脑子越发转不过来——自己身为墨家巨子,身份也算很高了,也没见有什么毒免buff啊? “这……我们该怎么做?”少羽想不出头绪,只能直接问。 张良却非要卖这个关子,并不说明白,“如果想不明白,不如去问问了解个中详情的当事人。” 天明少羽心里立刻浮现出同一个名字——石兰。 她哥哥有什么特殊身份,肯定是她最清楚。 两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追问。 如果石兰知道的话,还是问不说谜语的人最好,实在不行的话再考虑找他们这位三师公。 见他们俩没有问题了,张良的目光转向高渐离等人: “我有一个提醒给诸位。” “流沙的势力已经全面收缩,只留下了极其有限的必要人手,连流沙的首领也会在不久后归于沉寂。” “失去了流沙的制衡,之后帝国的行为,以及罗网的行为,都会越发的……激进和霸道。” “相应的,诸子百家也会迎来更大的危险,诸位请务必小心。” “沉……什么叫,沉寂?”天明第一个开口询问,脸色颇为复杂,“还有,他为什么会……沉寂呢?” 他这个问题问的也正好,大部分人都很想知道答案。 流沙的首领是谁大家都知道,但他怎么会沉寂呢? 因为外在因素,还是个人原因? “沉寂,就是说他之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不会在人前露面了。”张良简单的解释道,“至于具体原因,恐怕要去问他本人了。” 这个回答让人众人不免浮想联翩,尤其是把这件事和流沙势力的收缩联系在一起后。 高渐离收拢思绪,第二个开口问道,“流沙收缩势力,打算做什么?” 张良笑了笑,直接不回答。 他的态度让高渐离等人心中对答案越发好奇,但也让他们识趣的忍住好奇心没有追问。 “良,言尽于此,诸位接下来请各自小心。”张良抬手一礼,旋即告辞离开。 张良离开后,高渐离等人面面相觑,各自心中仍在琢磨着他刚才的话。 盗跖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们说,那位帝国国师为什么要躲起来?” 大铁锤摸着脑门,以最简单的权力斗争角度分析道,“也许是为了躲着嬴政,他们关系不是开始闹崩了吗?” 雪女立刻否定,“不可能,他不需要向任何人退让!” 她可是亲眼目睹过古寻如何击败兵魔神的,那种鬼东西都能打败,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逼得古寻刻意退让到这种地步。 高渐离沉声接话道,“那就是为了别的目的……恐怕还是和流沙的收缩脱不了干系。”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彷佛没参与这次会谈的盖聂终于发出了自己的第一道声音: “不如先想想,流沙能做什么?” 江湖上公认最强大的势力是罗网,它的综合实力基本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无论是组织成员的数量,还是质量,综合起来都比任何一家势力要强。 诸子百家合起来肯定比罗网更强,好在诸子百家比一盘散沙还一盘散沙,根本不存在合起来一说。 而流沙则被认为是仅次于罗网的江湖第二巨头,同样强于诸子百家任意一家,且大多数人都认为流沙只差在势力范围上,也就是人比罗网少,但质量一点不差。 罗网和流沙也一直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双方各有胜负。 对于江湖上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势力来说,流沙能做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很简单——流沙什么都能做! 不过事实上,流沙几乎从未对罗网之外的势力动过手,除非对方先不老实——当然,流沙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整个过程中肯定碾死了不少‘路障’,只是侵略性不像罗网那般让人谈之色变。 时至今日,流沙早已经完成了快速扩张的阶段,因此近年来流沙一直很平静,除了依旧会咬着罗网不撒嘴外基本没什么动作。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江湖上几乎没有值得流沙全面收缩势力才能办成的事,除非他们打算和罗网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这也不可能。 这件事根本没有可操作性。 就算流沙想和罗网分个高下,罗网也完全没有应战的必要。 而只要罗网不接招,流沙也不可能真的扯着这个势力遍布天下万里疆土的庞然大物厮杀。 可除此以外,流沙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的目标,会是谁呢? 这个疑惑浮现所有人的心头,谁也想不出头绪。 提出这个思路的盖聂低垂着眼眸,似乎他也完全不知道答案。 苦思无果的高渐离见盖聂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只好暂且放下此事,“等风头过去了,这件事必须着重关注,以防万一。” 流沙打算做什么他们现在猜不出来,但一定不会是小事。 这种大事,墨家必须时刻关注。 如果和他们关系不大,要及时得到消息以尽可能避开,免得被牵连到。 如果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那更得尽早得知,以做出应对。 “至于小圣贤庄的事……”高渐离最后说起了儒家的事,面色犹豫不定,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纠结一番后,他叹声道,“多关注城里的消息,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吧。” 从张良的话,以及儒家的现实情况考虑,他们大抵确乎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见机行事。 总的来说,今天讨论的话题结果都不怎么样,看起来最顺利的大概就是偷丹药。 这让高渐离他们的气氛有些低迷,不过反抗帝国,从来都是艰难险阻,他们多少也习惯了,很快就各自安排了活计,该干嘛干嘛去了。 散伙之后,盗跖直接找上了天明,一左一右揽住天明少羽兄弟俩的肩膀: “偷丹药的事需要延后吗?” 按照原定计划,这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但张良带来了新消息,救人的事或许另有转机。 如此一来,偷药就未必是必须的了。 盗跖虽然很得意自己盗王之王的名号,但并没有偷东西的瘾,如果丹药不需要偷了,他也乐得少一事。 说到底,蜃楼可不是良善之地,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天明和少羽隔着盗跖对视一眼后,由天明开口回道,“就……先别偷了,等我们找石兰问问他哥的具体情况。” “要是有别的方法,就不用偷了。” “好嘞!”盗跖笑嘻嘻的朝两人比划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有需要的话及时知会我一声。” 天明最喜欢和性格同样不着调的盗跖打交道,直接伸手和他击了个掌,笑嘻嘻的回道,“好哥们,多谢了!” 双方各自招呼了一声后,也各自分开了。 天明和少羽没有耽搁片刻,离开玄武后直奔桑海。 如今的桑海,戒严程度已经降到了最低,二人毫不费力的进了城,按照之前石兰留下的联络地点找上门去。 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山,一路疾驰片刻不耽误的两人已经到地方了,也成功找到了刚和他们分别没多久的石兰。 看着找上门的天明少羽,石兰有些错愕: “天明,少羽,你们……” 石兰话还没问完,天明直接打断了她; “别问了,有个好消息。” 少羽迫不及待的抢过话茬补充道,“我们从三师公——也就是小圣贤庄三当家张良张先生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他说想救你哥哥,可以从他的身份入手。” 天明重新抢回话语权问道,“我们俩都不明白这什么意思,你有头绪吗?” “身份?”石兰听到少羽的话先愣了一下,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惊,最后露出了喜色,大概是想明白了关键。 “虞渊护卫……没错,哥哥是虞渊护卫,说的肯定是这个!” “虞渊护卫?” 天明少羽对视一眼,各自的疑惑并未稍减。 这个称呼他们俩倒不是第一次听,以前就从石兰口中了解过,不过这种带着明显玄学色彩,又没有具体表现的玩意,两人印象并不深刻,更想不出来这对救人有什么帮助。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天明直接问道。 “虞渊护卫……我之前跟你们说过虞渊护卫。”正高兴的石兰平复情绪向两人解释道,“这是我们蜀山部族对世代传承,守卫神树,看守虞渊封印的群体的称呼。” “我哥哥就是这一代的虞渊护卫之一……其实我也算是,不过和他不太一样。” “这能救他?”少羽摊手不解的反问道。 石兰继续解释道,“虞渊护卫传承着保护神树,看守封印的古老的奇异力量,这力量赐予了虞渊护卫战斗的能力,也庇护着每一个虞渊护卫。” “你是说……你哥哥体内有这股力量,而它可以救你哥哥?”少羽给她翻译了一下。 石兰猛点头,接着反问少羽,“少羽,你服用了那么多御鬼丹,为什么没事?” “因为有真人丹,还有我自己身体素质好啊!”少羽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哥哥他……” 石兰直接抢过话头解释,“哥哥他当时能挣脱云中君的控制,并且一直撑到现在,很可能就是依靠虞渊护卫的力量。” 天明这时候一摊手提出了质疑,“也不一定吧……你哥的身体素质应该也挺的好啊,或许是靠体质硬扛的?” “少羽的情况很特殊,谁知道是靠他的身体,还是靠那枚真人丹。” 石兰看了天明一眼,意味复杂的回道,“这不是你们给我的情报吗……” 之前她也没往这方面想,是天明少羽突然冲过来跟她说救人要从身份入手,她才联想起来的。 她哥就虞渊护卫这一个身份——硬要说的话,倒是还有她母亲的儿子,她的哥哥这类看起来更没意义的身份——也只能往这一个方向考虑了。 “而且,我哥哥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好,但他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依靠虞渊护卫的力量以及后天锤炼而成的,和少羽不一样。” “呃……”少羽嘴巴张了一下,想为自己辩驳一句,他也有后天训练。 不过考虑到主要还是靠老天爷赏饭吃,自己努力训练出来的部分很有限,他选择了闭口不言——不是他后天不努力,实在是先天太强悍。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 出航(二十四) 天明的质疑有道理,石兰的判断也有道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少羽开口向石兰问道,“有什么能更进一步确认你的猜测的办法吗?” “嗯……”石兰蹙眉沉思片刻后回道,“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位端木大夫,我哥哥现在的具体情况,也许有线索。” 天明咂摸了下嘴,不由感慨道,“啧啧……看来又要跑一趟。” “这离得太远实在不方便了。” 少羽没有废话,直接朝二人问道,“现在走,赶个夜路?” 时间紧迫,能早点解决还是早点为好,了了这桩事他们也好抽出精力忙活其他事。 天明毫不犹豫的一摆手,“走走走,应该能赶在子时前到,不耽误睡觉。” 他们俩都动了,石兰这个当事人当然不会拒绝。 背对着彻底沉入地平线下的大太阳,三人迅速摸出城,直接抡腿朝端木蓉的医馆赶去。 为了尽快赶到,三人强行以轻功赶路,速度比之马车也不差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持久。 他们仨里哪怕内功修为最高的天明,真气量也只能说还好,用轻功赶路实在难以为继。 况且他们仨的速度取决于最慢的那一个,天明能跑快也没意义。 而跑得最慢的……当然是肉盾担当少羽。 他内功最差,轻功也最差,速度慢了其他俩人不止一档。 好在身体素质足够强,单纯跑路的话他的速度倒是最快的,勉强弥补了一点。 今夜天气不太好,天上的浓云遮住了几乎所有的月光和星光,大地上一片漆黑。 三人乘着漆黑的夜幕,走的又是完全不熟悉的路,过程磕磕绊绊。 百来里的路程,三人足足跑了快三个时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子时过半(夜里十二点)。 到了地方以后,三人才意识到一个重大失误——他们光想着尽可能早点过来问清楚石兰哥哥的状况,却忘了他们大半夜过来,端木蓉很可能已经休息了。 不管他们再着急,肯定也不能把睡着的大夫给硬叫起来。 今晚问清楚,和明早问清楚并无实质区别,他们总也得睡觉,今晚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有更多行动了。 好在三人并未面临最糟糕的情况,端木蓉还没睡。 她本来就是个夜猫子,现在手上多了虞子期这个疑难病患,忙起来就更是没日没夜了。 看着突然回来打扰自己的三小只,端木蓉冷冰冰的脸上几乎能够凝出一层霜: “你们怎么回来了?” 天明顶着对方冰冷的目光,勉强腆起脸凑上前,露出很勉强的笑容: “我们有件事想问一下。” “就是……”说到这里天明卡了一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的诉求。 石兰抢过话茬问道,“我们想知道,我哥哥为什么……没死?” 说到后面,石兰也顿了一下,估计是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离谱。 端木蓉的眼神立刻变了,变成看傻子的目光,“怎么,你们现在很希望他直接死了?” 少羽赶紧陪笑着解释道,“不是不是,蓉姑娘你误会了。” “我们是想知道,石兰的哥哥到底是怎么从云中君丹药的摧残下坚持住的。” 少羽的话听着就顺耳多了,也好理解多了。 天明赶紧顺着少羽的话补充道,“对对,我们就是想问这个。” 端木蓉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沉默片刻后,还是给出了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复杂,病人身体的状况很奇怪……我从未见过。” “我现在无法给你们具体的答案,但应该是多方因素综合作用下,才让他能够坚持到现在。” “多方因素……”天明抓住重点,进一步确认道,“有没有比较特殊一点的?比如说什么特殊力量?” “看来你们是知道了什么。”端木蓉点点头,回答道,“不过我还是无法给你们明确的答案,只能说有这种可能。” “病人的情况……确实太复杂了。” 从昨天人被送来,到今天半夜为止,端木蓉还没有任何头绪,原因也就是虞子期的情况太复杂了。 人现在就是个活死人,没死掉也没有任何活动能力,但他的身体被药力完全侵蚀,一方面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一方面躯体处于不断被刺激的状态。 翻译一下的话,就是说虞子期理论上应该已经在丹药药力的催动,耗尽了肉体的全部潜能,力竭而死,但他偏偏就还吊着一口气。 因为没死,丹药还在发力,但因为人快死了,药力的刺激反而一定程度上帮着他苟命。 同时,因为某些莫名的因素干扰,衰弱状态的药力遭到了压制,没能进一步压榨他的身体潜力。 总而言之,端木蓉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才是虞子期吊住命的关键因素。 虽然端木蓉的回答含糊不清,但对天明三人来说,情况不明某种意义上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照石兰说的那种神神叨叨的说法来看,搞不清楚她哥哥的具体情况就对了。 三人跟端木蓉道谢之后赶紧跑到一旁开始商议。 “看来,你哥的状况确实很特殊。”少羽先开口道,“你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天明提出了关键问题,“如果石兰猜对了,关键确实是‘虞渊护卫’这个身份,我们接下来又该干什么呢?” 话说完,他和少羽的目光立刻投向石兰。 对于虞渊护卫,他们俩基本等于一无所知,答案肯定只能从石兰身上找。 石兰陷入了沉默,也陷入了沉思。 她之前还没考虑这个问题,而现在骤然被问起,她发现……对啊,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从虞渊护卫的身份着手救人,在她看来也就是从虞渊护卫身负的古老力量着手,大概就是要进一步刺激这股力量以彻底清除她哥哥体内的丹药药力。 但……又该怎么做呢? 虞渊护卫的力量在蜀山部族中的说法很明确也很模糊,就是世代传承的古老而又神秘的力量。 彷佛说了,又彷佛什么都没说。 一番苦思冥想后,石兰的目光投向东方,彷佛要透过漆黑的夜幕看清海上的情况。 “或许……要从扶桑神木下手。”石兰最终提出了一种可能。 在蜀山内部,对于虞渊护卫还有一种说法——虞渊护卫负责保护神木,同时也被神木庇佑。 这让石兰怀疑虞渊护卫身负的力量可能源自于扶桑神木。 “扶桑神木……”这个答案让天明眉头皱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玩意那么大,我们能做什么?” 少羽换了个思路,提出一种操作方案,“把你哥带过去?” 石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选择了认可少羽的思路,因为他们貌似也就只有这么做。 “现在也只能这样试试了。” 天明闻言耸肩提出了另一种方案,“或许还可以折点树枝回来放你哥身边。” “这……”石兰嘴角扯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乍一听的话,似乎逻辑没毛病,但细想的话……也不好说就完全不对,只是有些扯淡。 “你们怎么看?”石兰最后选择把问题抛回给天明少羽。 他们俩对视一眼后,天明先开口试探着提议道,“要不,先去折点树枝回来?” 事要一件一件办,而且最好由易到难。 带着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虞子期摸上蜃楼的难度显然比上船折几根树枝回来高上不止一个层次,还是先验证后者是否有效后再考虑为好。 少羽石兰自无异议,都点了点头。 “行!”天明打了个响指,敲定计划,“现在先睡觉,明天一早回桑海。” ……………… 次日一早,桑海城内。 仅仅过去一天,桑海城内明显更热闹了,越来越多的百姓敢于走上街头。 不过今天的桑海又出现了一些特殊情况——部分街道被封锁了,不许任何人靠近,本就住在这里的百姓也都被暂时驱逐。 这都是在为嬴政访问小圣贤庄做准备。 为了防范有人刺杀,从将军府到小圣贤庄山脚下的道路被完全封锁净空,由军队和影密卫值守巡逻。 这些动静多少又惊扰到了百姓,好在朝廷这边很克制,只是对街道进行封锁,城内其他地方一切如常,而且也提前放了消息出去,告知百姓只是今天一天。 嬴政访问小圣贤庄的事吸引了绝大多数有心人的注意力。 有些人为此好奇,有些人为此担心,有些人为此激动,还有些人等着看好戏。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身为影密卫统领的章邯却不在将军府。 “大人,皇帝陛下请您一同随行。” 古寻的小院中,章邯上来先说了最要紧的一件事——皇帝给他安排的差事,也就是邀请古寻。 古寻似乎刚起床没多久,正在院子里洗脸。 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回应道,“回禀皇帝,就说我不去,没兴趣。” “况且今天这一局,我也不适合在场。” 章邯听到后半句话,脸色微变,试探着问道,“大人,皇帝陛下他真的打算……” 古寻扔下毛巾,直接打断章邯的话,“皇帝要做什么,轮得到你管吗?” “末将不敢。”章邯赶紧告罪,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可皇帝陛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儒家动手?” 章邯并不了解焚书令的事,他只是做出了嬴政有意对儒家动手的判断。 嬴政刚刚遭遇了可以说是有生以来最为危险的一次刺杀,又藏了好几天,正是杀气最盛的时候。 罗网和影密卫杀了多少人,那是罗网和影密卫的事,身为皇帝的嬴政可还没见血呢。 他出来之后第一时间要去小圣贤庄,说是抱着善意去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信。 当然,还是有人信的,齐鲁地界上的不少儒生都认为嬴政有意亲近儒家,为此激动不已呢。 不过章邯这个判断严格来说也是错的。 嬴政确实想要见见血,但是直接冲着诸子百家的根儿去的,并没有要小圣贤庄死的意思。 他只是想逼迫这个儒家圣地彻底的站到帝国这边,站到他这个皇帝这边——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他当然也不介意拿儒家开刀。 因为不了解内情,章邯此时才会疑惑,更为之惶恐。 他很清楚古寻和小圣贤庄之间的联系,皇帝莫名其妙要对儒家下手,在他看来和是个意味很明显的政治信号。 古寻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堵住章邯的话头,微微叹了口气后回道,“皇帝要对谁动手,还需挑日子吗?” “况且,现在本就是他对儒家动手的最佳时机。” 儒家,当世两大显学之一,论声势比之墨家还更甚之。 哪怕是嬴政,想拿这样的超级学派开刀也不是两嘴一张的事。 能动墨家是因为人家真的在造反,帝国反应再大都属于合情合理。 可儒家,一直都是最老实的,纵然闹事也只是为了进言。 皇帝可以不采纳儒家门生的进言,甚至可以觉得吵闹而禁止他们进言,但要是因言获罪,直接大开杀戒,那就难服悠悠众口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嬴政刚刚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刺杀,甚至整个东巡车队,上百位帝国重臣权贵都因此受到了生命威胁。 有了这个由头,嬴政想怎么开杀戒就能怎么开杀戒,想对谁开刀就能对谁开刀。 你说儒家没参与刺杀? 等皇帝开口,他们自然就参与了。 帝国讲法治,可从来没有法制,天子一言,便是事实。 况且悖逆皇帝的意志,本就是最大的罪。 听到古寻如此,章邯的脸色更加扭曲,想要问些什么,一番犹豫之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说道: “大人可有其他吩咐?” 古寻摆了摆手,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你忙你的去吧。” “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当你的影密卫统领,小圣贤庄的事和你无关。” “不仅如此,自此以后,我这里你也不要来了。” “啊?章邯猛地抬起头,实实在在被惊到了。 古寻看着他,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多补了一句: “如果皇帝没把你派去北地,派去扶苏的身边,你就当自从来都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忘掉扶苏,也忘掉我。” “这……”章邯脸色惊骇越发明显,忍不住问道,“大人,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了。”古寻直接一扬手打断他,“你是个聪明人,到了合适的时候,一切你都会明白。” “我也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第一千九百二十章 出航(二十五) 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 自己又会遭遇怎样的抉择? 怎样做选择才算是正确的选择? 这些问题一下子全都从章邯的心头涌出来,但是哪一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想不出来。 章邯很清楚,自己相比古寻缺少了许多重要的关键信息。 不过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会缺少这么多毫无头绪的关键信息呢? 影密卫的情报网络确实不如罗网和流沙,但放眼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他知道的比古寻少很正常,但少的太多就不正常了。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彷佛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而古寻什么都知道。 这他是真的想不通——当然,想不通就对了,毕竟双方的差距不是情报网,而是开没开挂。 古寻知道章邯心里肯定充满了疑惑,但这些问题他也没法回答,更不想回答。 “去吧,去吧。”古寻甩了甩手,逐客的同时也给出了最后的提醒,“之后你就尽量避着点赵高吧,仅凭影密卫的力量你玩不过他。” “末将……告辞。”章邯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犹豫一番后只得乖乖的告退离开。 章邯离开后,古寻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也离开了自己的小院。 他这一次不是出门,而是要离开桑海。 在这个时间节点,其实他不应该离开桑海。 他能做的,能管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小圣贤庄的麻烦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但古寻还是选择了现在离开,离开桑海这个帝国最大的漩涡。 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嫌烦了。 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管的闲事有点太多了。 该管的,不该管的,莫名其妙就往自己身上背了一箩筐麻烦,弄得他每天劳心劳力的。 所以古寻现在决定摆烂不管了。 抛开自己私事以外,他现在只管一件事——也就是苍龙七宿的事。 此事不仅事关重大,而且还牵扯到了焱妃和千泷。 老婆孩子扯进去了,古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撒手不管。 但除此之外的事,他是真的烦了。 诸子百家的死活他不想管了,一切顺其自然,爱咋咋地吧,反正不可能真的就此消亡。 扶苏的皇位古寻也懒得操心了,自有韩非他们忙活去,就算他把流沙还给韩非了。 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琐碎事就更不消说了。 摆烂一念起,自此天地宽,下定决心的古寻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蜃楼即将出航,古寻既然还打算管苍龙七宿的事就不该离开桑海。 但古寻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隐秘情报,知道蜃楼出航的事不会那么顺利,所以这会儿并不着急,反而决定先回趟咸阳。 回咸阳处理点琐事。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古寻离开了。 他的离开,也标志着流沙这一势力彻底从桑海消失。 ……………… 时间接近晌午,嬴政的车驾从将军府出发了。 虽然街道早早就净空,但皇帝肯定不会那么早就出发。 嬴政这一次出访小圣贤庄严格控制了规制,并未带上太多随行人员。 陪着嬴政一同前往的,只有他的近侍赵高,出身小圣贤庄的丞相李斯,以及儒家出身的帝国博士官淳于越。 人数比上次扶苏访问小圣贤庄时还少,马车也只有两驾。 嬴政赵高一辆马车,李斯淳于越一辆马车。 李斯淳于越二人的马车由太仆属下车府的专业车夫驾驶,而嬴政的那辆,则是由赵高亲自驾驶。 尽管是皇帝的近侍,但赵高也很少会亲自给皇帝驾车——因为没必要,车府有专业人士,赵高这些内侍官未必能比人家做得更好。 赵高情况更特殊些。 他以前是中车府令,是太仆的属官,仅从职级来说算是个中层官僚。 这种身份,也不能当个车夫,哪怕是皇帝的车夫。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赵高中车府令的官职已被褫夺,只有皇帝内侍这一个身份——罗网首领这个身份很特殊,可忽略不计。 单纯的内侍给皇帝驾车就没问题了,虽然鲜见,但不违规制也不逾礼法。 对于自己成了车夫这件事,赵高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就算是给嬴政驾车也一样。 不过不满归不满,明面上他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之所以会轮到他驾车,是因为嬴政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修,又没有多安排马车——赵高不是中车府令了,车马的事他也不好安排。 如此一来,赵高要么自己驾车,要么去和李斯他们挤一挤,要么就和原本安排的车夫挤一挤。 所以他果断撤了那个车夫,自己来驾车。 除了不敢以外,赵高其实也不是特别介意这件事。 驾车或许是皇帝对他的又一次敲打,不过终究只是不疼不痒的小事,丢点脸面而已,对他来说可以说毫无意义。 关键是小圣贤庄要倒霉了,他可高兴的紧。 他本来就盘算着借墨家的青龙计划来对付小圣贤庄,不过还没来得及出招,皇帝就主动找上了儒家。 这下省了他不知道多少麻烦,连风险也降到了几乎为零的水平。 现在他只需要盘算着该怎么动手了。 小圣贤庄毕竟和古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有皇帝撑腰,赵高也得多盘算盘算,以免好处半点捞不着,还惹上一身麻烦。 在赵高心情惬意的驾车前往小圣贤庄时,天明三人已经返回了桑海。 这两天他们仨没少折腾,此时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熟练的摸进城内,找个偏僻的角落藏好,三人开始商议具体计划。 “怎么搞?”天明最先开口道,“还是老路子?” 他说的老路子,自然就是混进力夫队伍上船的路线。 少羽眉头一挑,“上次大少司命都找上门了,那路子不安全吧?” 天明一摊手回道,“哪儿都可能不安全,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了。” “有我罩着你们呢,出了岔子你们只管跑路,我来断后,保准没问题。” 少羽眉头不由皱起,提醒道,“天明,你不能太相信阴阳家不敢对你动手这件事,容易出意外。” 这件事的真实性他姑且不怀疑,但就算是真的,阴阳家对他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呢? 这份容忍又会持续多久呢? 这两个问题但凡一个出了差错,天明都有可能遭重。 最好的处理办法还是当这事不存在,尽量小心行事。 当然,到了危急时刻借此撞运气没问题,不是办法的办法嘛。 “放心,我心里有数。”天明摆了摆手,嬉笑着回应道,“我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还能拿你们俩的性命开玩笑吗?” “不是谁的命的问题。”石兰也跟着劝道,“一不小心会出事的。” 两个好友都劝,天明只能举起手做投降状,“好好,我听你们的。” “不过这现成的好处也不能不用,阴阳家肯定暗地里算计我呢,不用就亏了。” “咱们小心点就是。” 两人一听觉得也对。 有好处不占,那肯定是亏了,毕竟阴阳家背地里肯定没憋好屁。 “尽量注意点吧,别大意了。”少羽也只能再提醒了一句。 天明随意的摆了下手,把话题扯回正道上: “所以怎么搞?” “要不麻烦点,走水里?”少羽出于保险起见,选择了相对更安全的方法。 若是以前他未必这么小心,不过云中君刚出事没两天,阴阳家的人现在可能正在气头上,不得不防。 “都行。”天明虽然觉得麻烦,但也不拒绝。 石兰就更没意见了。 ……………… 桑海城外,墨家的海滨据点。 桑海的戒严解除,墨家的人也就不需要继续躲在玄武里了。 当然,大动作还是不敢有的,只是稍微松口气。 “城里现在可热闹啊。”盗跖瘫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苹果,笑呵呵的说道,“嬴政这一出门,又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他一大早就进了趟桑海城探查情况,这会儿刚回来不久。 一旁的高渐离沉声问道,“有人想动手?” 盗跖摇了摇头,“不好说,感觉不像。” “乱哄哄的,看着不成规模,不像准备动手的样子。” 嬴政这次出访闹出的动静并不算大,防守的力度也相对保守,要说的话其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但也正因为看起来很适合动手,反而会让人不敢动手。 刚在遇刺这种事上吃了个大亏,谁也不认为帝国真的会放松警惕。 记吃不记打对朝廷官员来说是常事,毕竟很多时候他们没有记打的义务,除非上面发话。 但对影密卫罗网这种组织来说,记吃不记打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了。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要是两度让皇帝陷入危局,赵高和章邯想不死都不行。 无论是从逻辑上判断,还是根据自己探查所见判断,盗跖都不认为今天会闹出乱子。 “有什么别的发现吗?”这一判断同样符合高渐离的看法,他没有多纠结,转而问起其他问题。 盗跖想了一下后回道,“整体来说没什么特殊的,反正就是那样。” 以桑海如今的局势,但凡有点大事,肯定都会惹来一大票人或明或暗的凑热闹,这种情况谁都知道,没什么好说的。 “没有不正常的地方?”高渐离追问了一句。 盗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异常……也有,小圣贤庄附近似乎有些过于活跃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都什么路数……给我的感觉不是善类。” “你没抓个舌头?”雪女插话问了一句。 “没敢。”盗跖笑嘻嘻的回答道,“城里乱哄哄的,藏身很容易,动手反而不方便了。” “我怕打草惊蛇,惹来麻烦。” 桑海城的戒严虽然解除了,但实际上还是保持着外松内紧。 城内城外驻守着大量军队,罗网和影密卫的人手同样隐藏暗中随时准备动手。 这种情况下,盗跖再得瑟也不敢随便动手,万一惹上了麻烦,坑的很可能不止是他自己。 高渐离对此并无疑议,语气略显担心的说道,“由此看来,小圣贤庄恐怕真要惹上大麻烦了。” 盗跖对儒家的死活实在不在意,漫不经心的回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咱们也插不了手。” 盗跖表现得如此‘无情’,一方面是因为张良已经提前跟他们说明了这事旁人管不了。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本人对儒家比较反感了。 对于孔老夫子的学问,盗跖有很多不认可的地方。 而在反抗帝国这件事上,盗跖也很清楚儒家永远成不了他们的盟友。 此时的儒家,并不像后世的儒家一样毫无底线,毫无风骨。 现在的儒家,现在的儒生,依旧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坚持,对孔夫子的学问也没有解读歪曲到后世那种离谱的地步。 但有一点是二者完全相同的——儒家,不能造反。 儒家弟子可以对皇帝不满,可以对皇帝进言,甚至可以进言骂皇帝——当然,皇帝杀不杀你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实在对皇帝失望,对朝局失望,也可以水清濯缨,水浊濯足,大不了不管庙堂之事,就像之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圣贤庄。 但就是不能明着暴力反抗朝廷。 孔子一生追求的是克己复礼。 复礼,本质上就是帮周王朝打赢复活赛。 不过现在周王朝已经彻底入土,哪怕是儒家内部头最铁的那批人也并不执着于此,而是灵活的调整了‘复礼’的内容。 从帮周王朝打复活赛,改为了指导帝国走向正道——符合儒家理念的正道。 目前来说,儒家在‘复礼’这个环节建树寥寥。 不过‘复礼’环节走的再艰难,儒家弟子也只能转头去琢磨‘克己’这一茬,不能乱寻思其他事。 而‘克己’,肯定就不能造反,不能以任何明确的手段行为反抗帝国统治。 所以儒家最多最多也就是给其他反秦势力提供一点旁敲侧击的协助,指望他们真的反对帝国……除非帝国灭亡了,新王朝建立了。 “可是子房那里,我们终究承了不少人情,总不好完全不过问。”雪女闻言提醒道。 盗跖耸了耸肩,对此不置一词。 张良的人情确实得认,他不支持帮小圣贤庄,但也不会反对。 反正他是没办法,你们要是有办法他照办就是。 高渐离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墨家有恩必还,况且放任罗网攻击诸子百家绝对不行。” “咱们……提前做做准备,联系些帮手吧。” 第一千九百二十一章 出航(二十六)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如果丹房,药房,以及云中君的卧室都找不到丹药,那这件事咱们就得重新商议了。”天明最后收尾道。 盗跖点点头,“我基本清楚了,晚上我就上船趟趟道儿。” “对了,安排一架机关朱雀给我。”他跟着看向高渐离要求道。 高渐离点点头。 虽然班大师不在,但是他手底下还是有额外的机关机师的,机关朱雀这种跑路神器当然也是有准备的。 “盗取真人丹的事暂且如此安排吧。”高渐离开启了下一个议题,也是真正的重头戏,“咱们得研究一下儒家的问题了。” “儒家?小圣贤庄吗?发生什么了?” 天明和少羽还什么都不知道,闻言第一个开口发问。 除了他们以外,雪女和盗跖也还不知道小圣贤庄的是。 “嬴政要造访小圣贤庄。”高渐离沉声回答道。 这个消息让众人各自一惊,旋即陷入不同的情绪中。 盗跖挠挠头,潜意识觉得不是好消息,但又不知道具体危险在哪儿。 雪女和他差不多。 反倒是天明和少羽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政的来者不善——当然,他们并不可能凭空猜出焚书令的事,但嬴政在遭遇刺杀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就表明要去小圣贤庄,肯定没憋好屁。 直接对小圣贤庄动手的概率不大,八成是要借题发挥,逼迫小圣贤庄站队或促成某件事。 不过对天明他们来说最大的问题是—— “这事咱们能插上手吗?”天明挠着头先开口问道。 他们既不可能阻止皇帝造访小圣贤庄,也不可能代替儒家的人面见皇帝,总的来说除了看戏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皇帝直接对小圣贤庄动手,他们倒是可以出人支援一二。 高渐离沉声回道,“这就看张三先生怎么说了。” “三师公?他终于又露面了?”天明闻言一乐,笑嘻嘻的问道。 以往每次有点什么事张良都会出现,或给他们提供建议,或给他们提供消息,又或者两样都提供。 但是在青龙计划后,张良却一直没现身。 虽说实际时间也就几天的功夫,但已经很反常了。 高渐离点了点头,“张三先生之前似乎是被小圣贤庄掌门伏念先生阻拦,一直不能离开山庄,直到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联系我们。” “伏念……”听到这个还算熟悉的名字,天明忍不住呲了呲牙。 虽然在他时日不长的上学时光里,给他带来最多痛苦的不是伏念,但最深刻的折磨全都源自于这位古板正直的儒家掌门。 他是真的怕了伏念。 恰在这时候,一名墨家弟子走进总控室汇报道,“各位统领,收到了儒家张良先生的消息。” 高渐离闻言直接对控制玄武的机师命令道,“操控玄武上浮。” 收到指令的机师们立刻对着操作台上一通摆弄,天明等人随之感觉到隐隐的震动感,透过中控室的观察窗,也能看出玄武正在加速上浮。 很快,玄武浮出水面,随着水浪微微晃动着。 接着没过多久,一身青衫的张良带着笑容走进了中控室。 一进来,他先夸起了机关玄武: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机关四灵兽,朱雀、白虎、玄武、青龙……每一个都不是等闲之物。” “有这么一个能在海中自由行动的机关堡垒,无论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高渐离起身迎接道,“机关玄武确实很好,可惜如今的墨家也造不出第二架了。” 机关四灵兽中,朱雀白虎是量产机,而青龙玄武却都只有一台。 青龙自不必说,墨家甚至根本就没有那玩意的制造图纸。 而玄武,墨家虽然保有基本完整的图纸,却已经无力再造第二台了。 需要用到的材料太过珍贵,也太过稀有,墨家几百年都没能攒出第二台所需的全部材料。 当然,也不是说材料珍稀到几百年都攒不够,主要是墨家一直对此都不怎么上心。 玄武最重要的价值是作为机关城的动力系统核心,而核心只需要一个,哪怕出了故障机关城的机师也能第一时间修好。 考虑到玄武昂贵的造价,显然没必要为了备用而制造第二台。 至于玄武作为先秦潜艇这一黑科技的价值,对墨家来说反而不重要,因为能潜水以及水下作战……确实不算多要紧的功能。 哪怕是对如今的墨家来说,玄武的潜水能力虽然能帮助他们藏身,但价值也很有限,不是说离了玄武墨家就真的没法藏了。 对以前的墨家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水下战斗……帝国可没有水下部队,它跟水里的鲨鱼较劲吗? 当然,上了岸的玄武战斗力依然不俗,哪怕是顶尖高手也奈何不得,战力远超白虎。 不过考虑到二者之间差距堪称离谱的制造成本,玄武的性价比就太低了,尤其是玄武的攻击性其实一般。 “如果丹房,药房,以及云中君的卧室都找不到丹药,那这件事咱们就得重新商议了。”天明最后收尾道。 盗跖点点头,“我基本清楚了,晚上我就上船趟趟道儿。” “对了,安排一架机关朱雀给我。”他跟着看向高渐离要求道。 高渐离点点头。 虽然班大师不在,但是他手底下还是有额外的机关机师的,机关朱雀这种跑路神器当然也是有准备的。 “盗取真人丹的事暂且如此安排吧。”高渐离开启了下一个议题,也是真正的重头戏,“咱们得研究一下儒家的问题了。” “儒家?小圣贤庄吗?发生什么了?” 天明和少羽还什么都不知道,闻言第一个开口发问。 除了他们以外,雪女和盗跖也还不知道小圣贤庄的是。 “嬴政要造访小圣贤庄。”高渐离沉声回答道。 这个消息让众人各自一惊,旋即陷入不同的情绪中。 盗跖挠挠头,潜意识觉得不是好消息,但又不知道具体危险在哪儿。 雪女和他差不多。 反倒是天明和少羽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政的来者不善——当然,他们并不可能凭空猜出焚书令的事,但嬴政在遭遇刺杀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就表明要去小圣贤庄,肯定没憋好屁。 直接对小圣贤庄动手的概率不大,八成是要借题发挥,逼迫小圣贤庄站队或促成某件事。 不过对天明他们来说最大的问题是—— “这事咱们能插上手吗?”天明挠着头先开口问道。 他们既不可能阻止皇帝造访小圣贤庄,也不可能代替儒家的人面见皇帝,总的来说除了看戏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皇帝直接对小圣贤庄动手,他们倒是可以出人支援一二。 高渐离沉声回道,“这就看张三先生怎么说了。” “三师公?他终于又露面了?”天明闻言一乐,笑嘻嘻的问道。 以往每次有点什么事张良都会出现,或给他们提供建议,或给他们提供消息,又或者两样都提供。 但是在青龙计划后,张良却一直没现身。 虽说实际时间也就几天的功夫,但已经很反常了。 高渐离点了点头,“张三先生之前似乎是被小圣贤庄掌门伏念先生阻拦,一直不能离开山庄,直到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联系我们。” “伏念……”听到这个还算熟悉的名字,天明忍不住呲了呲牙。 虽然在他时日不长的上学时光里,给他带来最多痛苦的不是伏念,但最深刻的折磨全都源自于这位古板正直的儒家掌门。 他是真的怕了伏念。 恰在这时候,一名墨家弟子走进总控室汇报道,“各位统领,收到了儒家张良先生的消息。” 高渐离闻言直接对控制玄武的机师命令道,“操控玄武上浮。” 收到指令的机师们立刻对着操作台上一通摆弄,天明等人随之感觉到隐隐的震动感,透过中控室的观察窗,也能看出玄武正在加速上浮。 很快,玄武浮出水面,随着水浪微微晃动着。 接着没过多久,一身青衫的张良带着笑容走进了中控室。 一进来,他先夸起了机关玄武: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机关四灵兽,朱雀、白虎、玄武、青龙……每一个都不是等闲之物。” “有这么一个能在海中自由行动的机关堡垒,无论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高渐离起身迎接道,“机关玄武确实很好,可惜如今的墨家也造不出第二架了。” 机关四灵兽中,朱雀白虎是量产机,而青龙玄武却都只有一台。 青龙自不必说,墨家甚至根本就没有那玩意的制造图纸。 而玄武,墨家虽然保有基本完整的图纸,却已经无力再造第二台了。 需要用到的材料太过珍贵,也太过稀有,墨家几百年都没能攒出第二台所需的全部材料。 当然,也不是说材料珍稀到几百年都攒不够,主要是墨家一直对此都不怎么上心。 玄武最重要的价值是作为机关城的动力系统核心,而核心只需要一个,哪怕出了故障机关城的机师也能第一时间修好。 考虑到玄武昂贵的造价,显然没必要为了备用而制造第二台。 至于玄武作为先秦潜艇这一黑科技的价值,对墨家来说反而不重要,因为能潜水以及水下作战……确实不算多要紧的功能。 哪怕是对如今的墨家来说,玄武的潜水能力虽然能帮助他们藏身,但价值也很有限,不是说离了玄武墨家就真的没法藏了。 对以前的墨家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水下战斗……帝国可没有水下部队,它跟水里的鲨鱼较劲吗? 当然,上了岸的玄武战斗力依然不俗,哪怕是顶尖高手也奈何不得,战力远超白虎。 不过考虑到二者之间差距堪称离谱的制造成本,玄武的性价比就太低了,尤其是玄武的攻击性其实一般。 “如果丹房,药房,以及云中君的卧室都找不到丹药,那这件事咱们就得重新商议了。”天明最后收尾道。 盗跖点点头,“我基本清楚了,晚上我就上船趟趟道儿。” “对了,安排一架机关朱雀给我。”他跟着看向高渐离要求道。 高渐离点点头。 虽然班大师不在,但是他手底下还是有额外的机关机师的,机关朱雀这种跑路神器当然也是有准备的。 “盗取真人丹的事暂且如此安排吧。”高渐离开启了下一个议题,也是真正的重头戏,“咱们得研究一下儒家的问题了。” “儒家?小圣贤庄吗?发生什么了?” 天明和少羽还什么都不知道,闻言第一个开口发问。 除了他们以外,雪女和盗跖也还不知道小圣贤庄的是。 “嬴政要造访小圣贤庄。”高渐离沉声回答道。 这个消息让众人各自一惊,旋即陷入不同的情绪中。 盗跖挠挠头,潜意识觉得不是好消息,但又不知道具体危险在哪儿。 雪女和他差不多。 反倒是天明和少羽敏锐的察觉到了嬴政的来者不善——当然,他们并不可能凭空猜出焚书令的事,但嬴政在遭遇刺杀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就表明要去小圣贤庄,肯定没憋好屁。 直接对小圣贤庄动手的概率不大,八成是要借题发挥,逼迫小圣贤庄站队或促成某件事。 不过对天明他们来说最大的问题是—— “这事咱们能插上手吗?”天明挠着头先开口问道。 他们既不可能阻止皇帝造访小圣贤庄,也不可能代替儒家的人面见皇帝,总的来说除了看戏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皇帝直接对小圣贤庄动手,他们倒是可以出人支援一二。 高渐离沉声回道,“这就看张三先生怎么说了。” “三师公?他终于又露面了?”天明闻言一乐,笑嘻嘻的问道。 以往每次有点什么事张良都会出现,或给他们提供建议,或给他们提供消息,又或者两样都提供。 但是在青龙计划后,张良却一直没现身。 虽说实际时间也就几天的功夫,但已经很反常了。 高渐离点了点头,“张三先生之前似乎是被小圣贤庄掌门伏念先生阻拦,一直不能离开山庄,直到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联系我们。” “伏念……”听到这个还算熟悉的名字,天明忍不住呲了呲牙。 第一千九百二十二章 出航(二十七)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赶紧背靠背各朝一个方向戒备起来。 不过放眼望去,上下四方看不见一个人影,根本找不到说话的人的位置。 这时候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些许忍俊不禁的笑意: “是我,少羽。” 听到这话,加上熟悉的声音,少羽终于反应过来,“千泷!是你啊!” 得知真相的两人瞬间放松下来,对千泷的‘千里传音’也并不震惊。 因为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天明对云中君动手,千泷协助他们制造动静吸引注意力时就展现过这个能力。 他们‘听’到的声音,实际上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的。 千泷银铃一般的清脆笑声再次在两人脑海响起,“少羽,你还没说你们在干什么呢?” “哦,是为了石兰的哥哥,他被云中君的丹药所害……从三师公那里得知……所以我们就过来取点扶桑神木的枝杈回去。”少羽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嗯……这恐怕没什么用。”千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遗憾。 少羽和石兰一愣,后者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千泷,你知道怎么救我哥哥?” “我也不是很懂。”千泷赶紧解释,“不过如果你哥哥需要借助扶桑神木的力量才能痊愈的话,只靠一些枝桠是不够的。” “神木的力量现在很弱,只能勉强覆盖住蜃楼,不可能依靠一些枝桠就扩散出去。” 说到这里,千泷停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不过,也未必就一定没用。” “我爹说过,扶桑神木的枝叶都包含着生命力,是绝佳的‘神药’。” “你的意思是……吃下去?”少羽挠着头问道。 “这……你们恐怕要问蓉姐姐了。”千泷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接着又补充道,“如果实在没办法,还是把人带到船上,带到扶桑神木这里吧。” “如果子房叔叔说的没错,这么做应该会有用。” “好好好。”少羽连连点头。 能有个保底的解决办法就行。 当然,如果能不上船还是不上船为好,想把失去行动能力的虞子期带上来实在麻烦。 救人的事到此说完,少羽也没忘了好兄弟,立刻跟千泷说道,“对了,千泷,你看没看见天明?” “没有啊。”千泷空灵的声音响起,“我还想问天明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呢?” “呃,那小子逞能,想……”少羽赶紧又叙述了一遍天明的计划,“我担心那小子胡来,你看能不能盯着他点?” “这我没办法。”千泷的声音中浮现出一缕担心,“紫贝水阁很特殊,我看不到那里,而且我娘也让我不要靠近那里。” “天明……不该冒这个险的。” 对于天明来说,那女人疑似燕太子妃,纵然不是朋友,但应该也坏不到哪儿去。 但对千泷来说,能让她娘亲自叮咛远离的人,肯定很危险。 “嘶……这小子还真会找事!”少羽骂了一句,然后抬腿就要走,“我去把他找回来。” 千泷赶紧阻止,“你不能去,少羽。” “为什么?”少羽不解反问。 千泷有些无奈的解释道,“蜃楼上的很多地方,天明去了或可平安,但你们……去了会很危险。” 天明现在在蜃楼上不说能横着走,至少阴阳家的人大概率是不会伤害他的。 这一点千泷是向自己母亲求证过的。 但少羽和石兰可没这个待遇,她当然不能让两人冒险。 少羽也不头铁非要去,只是皱起眉头,“那天明……也不能不管他啊!” “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千泷直接把活儿揽到了自己身上,同时安抚少羽道,“况且也不用太担心天明,他未必能如愿找到那个女人,就算见到了,对方也不可能伤害天明。” 千泷其实不担心天明受到实质伤害,而是担心他被蒙骗犯错。 少羽考量片刻后,选择了相信千泷: “好,天明就拜托千泷你照看了。” “放心吧。”千泷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在二人脑海中响起,让人心生信服。 ……………… 蜃楼之上,紫贝水阁内。 天明控制着脚步声,悄无声息的摸进了紫贝水阁。 甬道两侧水壁后的奇异鱼类并没有吸引天明的注意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留意周遭的动静,同时寻找着任何能让他产生异样感觉的地方。 他早就从盖聂的口中得知了进入樱狱的方法,可惜盖聂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所以天明只能来撞撞运气。 他上一次进入樱狱也没借助九宫八卦之类的玩意,忽忽悠悠就进去了,说不定这一次也可以。 天明进入紫贝水阁后不久,星魂背着双手出现在了入口处。 他看了眼紫贝水阁内的贯通甬道,又瞥了一眼另一个地方,嘴角微微翘起,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冷哼一声后就直接走开了\/ 他并未进入紫贝水阁去抓天明,似乎对此完全不在意。 不过很快他‘不在意’的原因就出现了。 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月神拖动着自己的水蓝长裙也出现在了紫贝水阁之前。 星魂发现了天明的踪迹,月神同样如此。 也因为有月神盯着,星魂才没有进去抓天明。 当然,这一条反过来对月神也成立。 他们俩现在就是互相钳制,一件事要么他们俩都能做,要么就他们俩都不做——当然,如果能瞒住对方就没这个问题。 但蜃楼上的大多数风吹草动,都很难瞒住身为护法的月神星魂,总结一下就是大事瞒不住,小事不用瞒。 在天明这个问题上,星魂和月神不愿意合作,又都不愿意让对方吃独食,就只能僵持住,谁也不动手。 月神在紫贝水阁前停步驻足,并未像星魂一般直接离开,但也没有其他动作——不过星魂其实也没走远,一直盯着月神呢。 驻足好一会儿后,月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纱罩后的眉眼微蹙一下,随后便也离开了。 同一时间,紫贝水阁内,天明已经从水壁甬道中消失了。 和天明之前猜测的一样,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不需要用那么麻烦的方法就能进入樱狱。 昏暗死寂的樱狱内,时间彷佛都是静止的,除了冰冷和黑暗,这里一无所有。 好在很快变化就出现了。 上一秒还在紫贝水阁内小心行进的天明倏然出现在樱狱的中心。 环视一圈,看着身后的无尽黑暗,和眼前的孤岛冰台,天明懵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喃喃道,“还真进来了?” 天明话音刚落下,冰台之上突现一团火焰,聚拢塑型变成一个人,最后火焰散去,一个女人的身影随之显现。 这人,自然就是之前救过天明的疑似燕太子妃的那个女人。 “你……”天明想说话,却被对方直接打断。 “你违背了和我的约定,你没有救走我的女儿,更没有回来见我!”女人的脸上不见任何感情,但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天明有些尴尬。 不管这女人暗地里打着多少歪主意,但从事实上来讲,确实是自己违约背信在先。 天明挠着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为自己辩解道,“至少我回来了,不是吗?” “至于你女儿……我也确实救了她,就是没能把她从蟾宫带走。” 对于天明这番没什么说服力的解释,女人无意辩驳,只是冷淡的问道,“那你又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天明很会糊弄,咧嘴一笑,反问道,“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 “我让你带着我的女儿回来找我。”女人盯着天明,指正了对方话里的错误之处。 “可我实力不足。”天明一摊手,一副摆烂的样子,“人实在是救不出来。” 天明这么说,一半是故意的,一半是真心的。 但凡有一线希望,他都愿意尝试,但确实是没机会。 救人跟杀人不同,让他干掉蜃楼上的某个人他有把握,哪怕是星魂月神他都敢一试,可从他们俩手里救人的把握却是零。 那女孩的重要性和石兰的哥哥也完全没法比,他能挟持云中君交换石兰,但就算是挟持星魂估计也换不来那个女孩。 再加上古寻的警告……一切都在阐明一个现实,人是救不走的。 “那你可以走了。”女人似乎对天明一点不在意,听到他的摆烂回应后直接就撵人了。 天明闻言不免有些意外,但他也没着急,依旧嬉皮笑脸的模样,和对方掰扯道: “别着急啊。” “我救不出来人是因为星魂月神他们俩的阻挠,你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帮我解决这个阻碍,或者能彻底治好我,让我的实力进一步提升,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墨家,已经沦落到让你这样巧舌如簧,言而无信的货色当巨子的地步了吗?”女人闻言冷笑一声,直接对着墨家开喷了。 天明脸色一沉,但还是沉住了气没有着急,保持平静的回应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知道你对我没能把人救回来不满,我也承认自己失约在先,但现实就是如此,如今的我真的救不了她。” “你就说你还想不想救你女儿吧?” 天明试图以救人为由头,把主动权抢到自己手里。 女人盯着他,沉默了许久后,突然笑了一下,“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特殊了?” “啊?”天明摸摸后脑,装作一副完全听不明白的样子,试探着反问道,“我?特殊?什么特殊?” 疑惑过后,他又装作恍然的样子,“哦……你是指我中了阴阳家两大禁忌咒术这事很特殊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女人淡淡的回道,“我知道,你在防备我。” 天明赶紧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只是出于谨慎考虑。” “至于你说的特殊……我确实不懂。” “你给我解释解释?” 天明基本没说谎话,只是对真话略作保留,或小作润色。 女人看着天明,并未按照他的意思解释,而是又问了一句,“你接触过幻音宝盒了?” “没有。”天明皱起眉头,想也不想的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这依然不是假话,他确实没有真正接触过蟾宫内的那个精巧音乐盒,至于和千泷会面的地方——只是疑似幻音宝盒,也未必就一定是,就算是也不能算接触,那叫‘进入’。 “你别老是岔开话题,咱们一件一件聊清楚好不好?”否认之后,天明紧接着抱怨道。 女人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似是嘲讽,似是残忍,看的天明感觉怪怪的。 接着对方说了一个让他不太理解的问题,“你不想救那个女孩吗?” “什么女孩?你女儿吗?”天明茫然的反问道。 “不,我说的是现在操控幻音宝盒的那个女孩。”女人淡然回道,“你不要说你不认识她。” 天明脸色倏然一变,他当然听出来了对方说的就是千泷。 “你什么意思?”天明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和她绕圈子,直言问道。 “阴阳家想利用我的女儿达成他们的目标,而现在有人想要让那个女孩取代我的女儿。” “阴阳家的目的是什么?”天明没有一味追究千泷的情况,先问起重点。 女人却不回应,只是淡然的看着他。 天明见状只好换个问题,“就算你女儿被取代了,为什么千……那个女孩就需要我救呢?” 这个问题女人愿意回答,“你以为被阴阳家利用的人不会付出代价吗?你觉得阴阳家为什么要关着我?如果我女儿不会有危险,我为什么要你救她?” “你是说,那个女孩取代了你的女儿,所以她会因此代替你女儿承受代价,遭受伤害?”天明眉头皱起。 女人点了点头。 天明看着女人,心头思绪千回百转,对她的话犹疑不定。 从逻辑上来说,对方的话不像是假的。 但……千泷的母亲会对此一无所知,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吗? “你有什么证据吗?”天明用质疑的语气问道,“空口白牙几句话,我没理由信你。” “你可以不信,只要别后悔就可以。”女人并没有举证,或许是没有,或许是不想。 天明眉头紧皱着,却不愿意简单放过这件事,主动说道: “我了解那女孩的长辈,他们不可能放任这种事发生。” “你说的或许是真的,但事情未必就会照你说的发展。” 第一千九百二十三章 出航(二十八) “你了解?”女人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能了解什么?” “除了别人想让你知道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蜃楼上的事你才知道多少!” 天明没有被她唬住,一摊手回道,“我确实知道的不多,或许我也确实不够了解他们,但我更不了解你。” “别人不可信,你也不可信!” “至少,我救了你。”女人淡淡的回道,打起了恩情牌。 天明并不吃这一套,有恩他自然会还,但一码归一码: “我承你的情,但这并不代表你就不会骗我。” “你怎么也得告诉我点有价值的情报,否则我不可能凭空就听信你的话。” “我只能告诉你,谁操控幻音宝盒,谁最后就会成为牺牲品。”女人犹豫一番后给出了一点没头没尾的信息,接着又补充道,“不信的话你可以找人求证。” “至于找谁求证……我想你应该有数。” 天明心中思绪翻飞,眉头挤成一团,头皮恨不得掀过天灵盖。 然而没等他再说话,就突然感觉到肩头搭上了一只手,然后整个人陷入恍惚之中,再回过神时,人已经回到了紫贝水阁之中。 “嗯?”天明一惊,赶紧四面环视,旋即立刻发现了他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呃……”天明看清对方后倏然一惊,差点没蹦起来,旋即赶紧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打招呼,“那个……那个,伯母好啊。” 能让他用这个称呼的人,自然就是千泷的母亲,阴阳家的前东君焱妃。 面对天明的问好,焱妃并未寒暄太多,直接撵人,“赶紧离开吧,不要再来见那个女人了。” “好……呃……”面对千泷的母亲,天明下意识就要听话照做,好在还是及时改口,没有走人,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傻笑。 他有心问些什么,又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先装傻充愣,看看对方愿不愿意给个机会。 焱妃还真就没有直接撵人,平静的问了一句,“看来你有些疑问?” “呃……嘿嘿!”天明先傻笑两声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攻击性,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先前樱狱里那个女人说……说千泷会有危险。” “伯母,这是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置千泷于险地?”焱妃淡定的反问了天明一句。 天明心里一惊,赶紧赔笑解释道,“怎么可能!您可是千泷的母亲!” “我就是有些担心千泷。” “如果你真的希望千泷平安,就不要相信那个女人的任何话,更不要过多介入蜃楼的事情中。”焱妃没有揪着不放,只是言词明确的提醒了天明一句。 天明闻言脸色有些复杂,一时间颇为纠结。 从情感上,他当然倾向于相信千泷的母亲,但……万一呢? 万一个中有什么疏漏或错误呢?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他愿意相信千泷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毫无恶意,却不能确保对方做的就一定是对的。 但是他也不好明着跟千泷的母亲对着干,只能暂且按下不谈,老老实实的告辞离开。 离开紫贝水阁后,天明想了一下,打算去一趟蟾宫,看能不能和千泷见一面。 不过他步子刚迈开,突然陷入恍惚,回过神后人已经到了幻音宝盒之中。 紧接着,千泷带着无奈的清脆声音响起: “天明,你没闯祸吧?” “千泷!”天明先是猛然回头喊了一声,旋即一脸尴尬的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好意思问!”千泷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问了少羽,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大胆。” “我就……过来看看,紫贝水阁又没什么危险。”天明先是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接着恍然问道,“原来伯母是被你找来帮我的吗?” “什么伯母?”千泷一愣,没听懂天明的话。 “你娘啊,她不是你找来的吗?”天明也有些懵。 “没有,我没跟我娘说这件事。”千泷摇了摇头,然后立马追问,“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把我从樱狱里捞出来。”天明简单解释道,接着干脆直接把先前发生的一切都简要陈述了一遍,“我之前进入了樱狱,见到了那个奇怪的女人,然后她说……你娘把我……最后我就出来了。” “刚出来,你就把我拽到这儿了。” 天明说的虽然不是特别详细,但是并无任何隐瞒,包括那个女人说千泷会有危险这一点。 千泷听完后抿嘴一笑,“天明,你在担心我吗?” 天明冲她一翻白眼,没好气的回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放心吧,我娘会保护我的。”千泷闻言又是一笑,试图安抚天明不要担心。 天明并没有被说服,“那你娘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呀,万一呢,是吧?” “我觉得还是把这事彻底搞清楚为好……话说你应该不知道吧?” 千泷摇了摇头,“如果你说的那个女人不是在欺骗你的话,那背后的具体情况我确实不知道,我娘也不怎么跟我说这些。” “那确实得查查。”天明确认千泷不知情后,当即就是一锤手。 见天明头铁,千泷只能继续劝说,“天明,你还是听我娘的话,别冒险了。” “可是……”天明不愿意放弃,还想争辩两句。 千泷见状直接打断道,“天明,你担心我娘会有疏漏,可要是你的多此一举坏事了呢?” “万一因为你的自作主张害了我,甚至害了你自己呢?” “万一那个女人在利用你,你真的较真下去就踏入她的陷阱里了呢?” 说到底,天明的无理由怀疑根本就是不靠谱的,有点类似于滑坡谬误,强行把可能性往必然性上靠。 但滑坡一开始,那就可以无限滑下去。 如果焱妃有可能保护不好千泷,那樱狱里的女人就更有可能通过谎言坑害天明和千泷。 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该优先相信自己人。 “呃……”天明一时间反驳不能,陷入了犹豫。 千泷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天明,别忘了你也有自己的事。” “至于我的安全,有我娘我爹在,不会有事的。” 千泷的话进一步打消了天明的想法——因为古寻。 虽然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古寻,但他必须承认,或许千泷的母亲不是无所不能,但身为千泷父亲的古寻却近乎于无所不能了。 如果他都保护不住千泷,自己恐怕也很难帮上什么忙。 “好吧好吧,我不多事了。”纠结一番后天明还是选择了让步,有些委屈巴巴的。 千泷见状不由捂着嘴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也是不想你冒险啊,蜃楼太危险了,你也不能仗着他们暂时不敢对你动手就放肆。” 天明见女神说了软话,自然不会继续抱怨,嘿嘿傻笑着回道,“你这话说的倒跟少羽之前说的差不多。” “他也是不希望你胡来。”千泷闻言白了他一眼,“行了,你赶紧下船吧。” 天明却不想走,嬉皮笑脸的回道,“别啊,又没急事,咱们聊一会天儿呗。” “你是没急事,少羽他们可还担心着你呢!”千泷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 这让重色轻友的天明有些尴尬,只能赔笑着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疏忽了。” 千泷颇为无奈的摇头失笑一声。 在她的笑声中,天明神思一晃,整个人回到了蜃楼上。 他原地驻足犹豫了片刻后,没有再多生事,径直朝甲板边缘而去。 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之前的想法,但也不打算冒冒失失的行动。 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免得目的没达成再把自己害了。 ……………… 另一边,桑海城内,小圣贤庄。 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嬴政到了小圣贤庄后,选择的第一个去处就是藏书楼。 一如多日之前扶苏到来时一样,伏念引路带着嬴政进入了这幢高耸的古楼,不过楼内的境况却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当时的藏书楼内存放着大量的古籍原本,楼内充斥着古旧竹简产生的木竹朽气,味道不算难闻,也不算好闻。 而现在的藏书楼内基本全都替换成了新抄的副本,还有不少竹简被替换成了纸本,楼内充满了纸墨香气,入内一闻就让人心神一震。 嬴政踏步走进藏书楼,目光迅速上下四方打量了一圈。 虽然他不知道之前的小圣贤庄藏书楼具体是什么样,但现在这个肯定是刚经过大变动的。 嬴政收回目光,语气平静的说道,“扶苏之前也来过这里?” 伏念赶紧回答,“回陛下,长公子殿下上次造访确实来过藏书楼。” “也是长公子发现了小圣贤庄的诸多错漏不足之处,让我等及时改正。” “哦,他说了什么?”嬴政似乎对此并不了解,一边打量着周围的藏书,一边朝里面继续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伏念眼底闪过一缕担心,面上则沉稳如旧,亦步亦趋的跟着嬴政回道,“扶苏殿下有言,如今天下一统,万民一心,自当只有一国一家之言,而藏书楼之前存有不少古时经典原本,都是以旧时文字写就,与国策不合。” “经过扶苏殿下点醒,我等赧然羞愧,即刻开始全面整改,眼下藏书楼内的所有藏书都已经换成了小圣贤庄的学生最近赶抄的小篆文新本。” “哦?”嬴政眉眼微动,停下脚步,随手拿了一卷,摊开一看,果然都是秦小篆,而且明显是新抄录得。 嬴政没有看书里得内容,反手把竹简放了回去。 “看来,小圣贤庄很认同扶苏的话。” “这是自然。”伏念跟上重新迈步的嬴政,小心翼翼的回话道。 “既然如此,那些原本都怎么处置的?” “呃……都已封存。” “哦……”嬴政轻哼一声,目光投向伏念,“既然只当有一国一家之言,这些书为何还留着,不直接销毁?” “这……”伏念低垂着头,犹豫一番后回道,“古籍原本,都是先贤所着,颇有纪念意义,所以……” 嬴政淡淡的反驳,“先贤经典,重要的是个中内容,书籍不过是载体,怎么,百年前的竹子比今时今日的竹子更有价值?” 乍一听,嬴政的话还颇有道理。 竹简也好,纸张也好,本身都不应该存在超越用处的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寄托在载体上的文字背后所蕴藏的智慧与思想。 但实际上这是没事找事。 或许百年前的竹子不会比百年后的竹子更有价值,但先辈遗留的遗物,肯定比今时的新物更有价值。 小圣贤庄收藏的古本中不乏先贤亲自书写的真正第一手原本,对于他们这些后辈传人来说不亚于先辈遗物,怎么能直接毁掉? 伏念也没有被嬴政绕进去,立刻回应道,“回禀陛下,藏书楼内的古籍古本价值确实不高,但大都是儒家前辈亲自书写抄录而后留存下来的,于我等后辈子孙而言无异于先祖遗物,意义重大。” “请陛下容情恕罪。” 嬴政却没有直接松口,嘴角似乎掀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又问道,“有圣人之言陪伴,对你们来说还不够?还需要这些毫无意义的外物?” “……” 面对嬴政没事硬找茬的行为,伏念,以及荀夫子在内的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是说他们没话可回,而是不想回了。 人家硬要找你茬,你能回上一个问题,两个问题,还能回上十个百个问题吗? 伏念沉默了片刻后,直接摆烂回道,“回陛下,是我等学术不精,造诣不够,恋栈外物。” “请陛下恕罪。” 一言以蔽之,我就是想守着老祖宗的遗物,你爱咋咋地吧。 从情理上来说,小圣贤庄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 帝国可以要求全天下都改用秦小篆,废除旧时文字,但你总不能要求天下人都不能保有帝国统一之前的物件,更不能不让人保存先辈遗物。 当然,皇帝可以下达命令,制定这样的法律,但至少现在,帝国不存在这类律例。 嬴政也没有穷追不舍,强逼着伏念摧毁旧有藏书,而是调整了话题,转问道: “天下一统,万民一心,一国一家……扶苏这些话说的倒是不错,但是如今的帝国可做到了这一点?” “伏念掌门,你觉得呢?” 第一千九百二十四章 出航(二十九)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天明的质疑有道理,石兰的判断也有道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少羽开口向石兰问道,“有什么能更进一步确认你的猜测的办法吗?” “嗯……”石兰蹙眉沉思片刻后回道,“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位端木大夫,我哥哥现在的具体情况,也许有线索。” 天明咂摸了下嘴,不由感慨道,“啧啧……看来又要跑一趟。” “这离得太远实在不方便了。” 少羽没有废话,直接朝二人问道,“现在走,赶个夜路?” 时间紧迫,能早点解决还是早点为好,了了这桩事他们也好抽出精力忙活其他事。 天明毫不犹豫的一摆手,“走走走,应该能赶在子时前到,不耽误睡觉。” 他们俩都动了,石兰这个当事人当然不会拒绝。 背对着彻底沉入地平线下的大太阳,三人迅速摸出城,直接抡腿朝端木蓉的医馆赶去。 为了尽快赶到,三人强行以轻功赶路,速度比之马车也不差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持久。 他们仨里哪怕内功修为最高的天明,真气量也只能说还好,用轻功赶路实在难以为继。 况且他们仨的速度取决于最慢的那一个,天明能跑快也没意义。 而跑得最慢的……当然是肉盾担当少羽。 他内功最差,轻功也最差,速度慢了其他俩人不止一档。 好在身体素质足够强,单纯跑路的话他的速度倒是最快的,勉强弥补了一点。 今夜天气不太好,天上的浓云遮住了几乎所有的月光和星光,大地上一片漆黑。 三人乘着漆黑的夜幕,走的又是完全不熟悉的路,过程磕磕绊绊。 百来里的路程,三人足足跑了快三个时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子时过半(夜里十二点)。 天明的质疑有道理,石兰的判断也有道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少羽开口向石兰问道,“有什么能更进一步确认你的猜测的办法吗?” “嗯……”石兰蹙眉沉思片刻后回道,“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位端木大夫,我哥哥现在的具体情况,也许有线索。” 天明咂摸了下嘴,不由感慨道,“啧啧……看来又要跑一趟。” “这离得太远实在不方便了。” 少羽没有废话,直接朝二人问道,“现在走,赶个夜路?” 时间紧迫,能早点解决还是早点为好,了了这桩事他们也好抽出精力忙活其他事。 天明毫不犹豫的一摆手,“走走走,应该能赶在子时前到,不耽误睡觉。” 他们俩都动了,石兰这个当事人当然不会拒绝。 背对着彻底沉入地平线下的大太阳,三人迅速摸出城,直接抡腿朝端木蓉的医馆赶去。 为了尽快赶到,三人强行以轻功赶路,速度比之马车也不差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持久。 他们仨里哪怕内功修为最高的天明,真气量也只能说还好,用轻功赶路实在难以为继。 况且他们仨的速度取决于最慢的那一个,天明能跑快也没意义。 而跑得最慢的……当然是肉盾担当少羽。 他内功最差,轻功也最差,速度慢了其他俩人不止一档。 好在身体素质足够强,单纯跑路的话他的速度倒是最快的,勉强弥补了一点。 今夜天气不太好,天上的浓云遮住了几乎所有的月光和星光,大地上一片漆黑。 三人乘着漆黑的夜幕,走的又是完全不熟悉的路,过程磕磕绊绊。 百来里的路程,三人足足跑了快三个时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子时过半(夜里十二点)。 天明的质疑有道理,石兰的判断也有道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少羽开口向石兰问道,“有什么能更进一步确认你的猜测的办法吗?” “嗯……”石兰蹙眉沉思片刻后回道,“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位端木大夫,我哥哥现在的具体情况,也许有线索。” 天明咂摸了下嘴,不由感慨道,“啧啧……看来又要跑一趟。” “这离得太远实在不方便了。” 少羽没有废话,直接朝二人问道,“现在走,赶个夜路?” 时间紧迫,能早点解决还是早点为好,了了这桩事他们也好抽出精力忙活其他事。 天明毫不犹豫的一摆手,“走走走,应该能赶在子时前到,不耽误睡觉。” 他们俩都动了,石兰这个当事人当然不会拒绝。 背对着彻底沉入地平线下的大太阳,三人迅速摸出城,直接抡腿朝端木蓉的医馆赶去。 为了尽快赶到,三人强行以轻功赶路,速度比之马车也不差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持久。 他们仨里哪怕内功修为最高的天明,真气量也只能说还好,用轻功赶路实在难以为继。 况且他们仨的速度取决于最慢的那一个,天明能跑快也没意义。 而跑得最慢的……当然是肉盾担当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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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毫不犹豫的一摆手,“走走走,应该能赶在子时前到,不耽误睡觉。” 他们俩都动了,石兰这个当事人当然不会拒绝。 背对着彻底沉入地平线下的大太阳,三人迅速摸出城,直接抡腿朝端木蓉的医馆赶去。 为了尽快赶到,三人强行以轻功赶路,速度比之马车也不差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持久。 他们仨里哪怕内功修为最高的天明,真气量也只能说还好,用轻功赶路实在难以为继。 况且他们仨的速度取决于最慢的那一个,天明能跑快也没意义。 而跑得最慢的……当然是肉盾担当少羽。 他内功最差,轻功也最差,速度慢了其他俩人不止一档。 好在身体素质足够强,单纯跑路的话他的速度倒是最快的,勉强弥补了一点。 今夜天气不太好,天上的浓云遮住了几乎所有的月光和星光,大地上一片漆黑。 三人乘着漆黑的夜幕,走的又是完全不熟悉的路,过程磕磕绊绊。 百来里的路程,三人足足跑了快三个时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子时过半(夜里十二点)。 天明的质疑有道理,石兰的判断也有道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少羽开口向石兰问道,“有什么能更进一步确认你的猜测的办法吗?” “嗯……”石兰蹙眉沉思片刻后回道,“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位端木大夫,我哥哥现在的具体情况,也许有线索。” 天明咂摸了下嘴,不由感慨道,“啧啧……看来又要跑一趟。” “这离得太远实在不方便了。” 少羽没有废话,直接朝二人问道,“现在走,赶个夜路?” 时间紧迫,能早点解决还是早点为好,了了这桩事他们也好抽出精力忙活其他事。 天明毫不犹豫的一摆手,“走走走,应该能赶在子时前到,不耽误睡觉。” 他们俩都动了,石兰这个当事人当然不会拒绝。 背对着彻底沉入地平线下的大太阳,三人迅速摸出城,直接抡腿朝端木蓉的医馆赶去。 为了尽快赶到,三人强行以轻功赶路,速度比之马车也不差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持久。 他们仨里哪怕内功修为最高的天明,真气量也只能说还好,用轻功赶路实在难以为继。 况且他们仨的速度取决于最慢的那一个,天明能跑快也没意义。 而跑得最慢的……当然是肉盾担当少羽。 他内功最差,轻功也最差,速度慢了其他俩人不止一档。 好在身体素质足够强,单纯跑路的话他的速度倒是最快的,勉强弥补了一点。 今夜天气不太好,天上的浓云遮住了几乎所有的月光和星光,大地上一片漆黑。 三人乘着漆黑的夜幕,走的又是完全不熟悉的路,过程磕磕绊绊。 百来里的路程,三人足足跑了快三个时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子时过半(夜里十二点)。 天明的质疑有道理,石兰的判断也有道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少羽开口向石兰问道,“有什么能更进一步确认你的猜测的办法吗?” “嗯……”石兰蹙眉沉思片刻后回道,“或许可以去问问那位端木大夫,我哥哥现在的具体情况,也许有线索。” 天明咂摸了下嘴,不由感慨道,“啧啧……看来又要跑一趟。” “这离得太远实在不方便了。” 少羽没有废话,直接朝二人问道,“现在走,赶个夜路?” 时间紧迫,能早点解决还是早点为好,了了这桩事他们也好抽出精力忙活其他事。 天明毫不犹豫的一摆手,“走走走,应该能赶在子时前到,不耽误睡觉。” 他们俩都动了,石兰这个当事人当然不会拒绝。 背对着彻底沉入地平线下的大太阳,三人迅速摸出城,直接抡腿朝端木蓉的医馆赶去。 为了尽快赶到,三人强行以轻功赶路,速度比之马车也不差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持久。 他们仨里哪怕内功修为最高的天明,真气量也只能说还好,用轻功赶路实在难以为继。 况且他们仨的速度取决于最慢的那一个,天明能跑快也没意义。 而跑得最慢的……当然是肉盾担当少羽。 好在身体素质足够强,单纯跑路的话他的速度倒是最快的,勉强弥补了一点。 今夜天气不太好,天上的浓云遮住了几乎所有的月光和星光,大地上一片漆黑。 第一千九百二十五章 出航(三十) 赵高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发一言——作为中车府令,这种国本大事他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也就不存在站队一说,崇古非古都没他的事。 当然,背地里他当然没少在自己的皇帝主子面前表忠心,支持郡县,鄙弃分封。 此时,李斯和淳于越可以回忆当初,他就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当个纯粹的旁听者。 李斯话音落下,嬴政的目光投向淳于越: “淳于博士,时至今日,你可有改观?” 淳于越站起身,正式行礼回应道,“回禀陛下,臣依旧坚持应当恢复旧制,分封皇子以固天下四方。” “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辅枝。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 “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 淳于越一点不管嬴政的想法和心情,也不管场合,直接开始劝谏了。 嬴政并不动怒,目光平静的移向李斯: “李相,对淳于博士的话,你这个非古派有何看法?” 皇帝点将了,李斯立刻起身,权当这里就是朝堂,开始反驳淳于越: “淳于博士的观点未免有失其实。” “殷周之王千余岁不假,但这千余岁间,周王名存而实亡,所谓子弟功臣,各自征伐,视周王若无睹,焉有辅枝一说?” “莫忘孟子有言,春秋无义战!” “至于博士话中的田常、六卿之臣,未免有些杞人忧天。” 简单反驳了淳于越所说的分封的好处后,李斯继续发功,开始展现真正的水平: “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 “今陛下创大业………… …………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这段是史记原文) 李斯这一段话,反驳淳于越的崇古之论的同时还批评了诸子百家和黔首百姓,基本上所有人他都喷了。 被喷的点就一个,诸子百家和黔首百姓不够忠诚,他们不是在不忠,就是走在不忠的道路上——话题涉及的范围已经完全超越了崇古还是崇今,分封还是郡县这个议题了。 简而言之还是老主题——天无二日,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太阳。 而听了李斯这番高谈阔论的淳于越等人,则暗自猜疑了起来。 李斯的能力水平不消说,就算是荀子也得承认自己这个已经不被承认的学生学问上是真的没毛病。 但就算是李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一点时间里就组织好语言,给他这顿喷啊! 这家伙难不成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倒是可以接受,毕竟皇帝大概率早就做好了今天对小圣贤庄发难,刚才的一切都是策划好的,李斯提前跟皇帝通过气儿做好准备也正常。 但所有儒家的人,包括淳于越还是在心中骂起了李斯。 即使是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淳于越,也能听出来李斯摆明是要做嬴政攻讦诸子百家的排头兵,而第一个要针对的就是尊崇周礼的儒家! 至于荀夫子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知道焚书令的事,也知道李斯知道焚书令。 现在看到李斯连这种离谱的命令都愿意给嬴政打头阵,恨不得给李斯全族当场销户! 但是不管他们有多愤怒,也改变不了事态的发展。 嬴政来之前没有特意和李斯通气,以他的格调干不来这么鸡贼的事,但李斯足够聪明,他第一时间把握住了嬴政意思,也完美的达成了嬴政想要的效果。 不等淳于越亦或其他人回应,嬴政先开口抢过了话头: “这些话,朕之前好像看过。” 李斯朝嬴政躬身一礼回道,“回陛下,前段时间臣上过一道奏疏,上述的话正是原文内容。” 接着不用嬴政多问,李斯自己继续往下说道,“在那道奏疏中,臣也提出了防范此种局面的办法——当然,不是淳于博士所推崇恢复旧制。” “一言以蔽之,上述之乱象皆为于国无益有害之错事。” “既是错的,禁之便。” “臣请陛下下制,推行焚书之令!” “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 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 一言处,恍如冬雷震震,响彻在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头,哪怕是早就知道的荀子等人也不例外。 不管对外如何和李斯切割关系,但他曾是荀子亲传学生这一点都是改变不了的。 此时的荀子听到自己的学生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论,饶是以他的养气功夫,也气的内腑一阵翻腾,脸色涨红,几欲呕血——既是在愤怒皇帝的荒唐命令,也是为自己教出这么一个学生而自恼。 伏念师兄弟三人脸色阴沉的彷佛被泼了墨,一个个牙关紧咬,恨不得起身动手——就像荀子和李斯的师生关系无论如何也洗不掉一样,李斯出身小圣贤庄同样无可改变。 他这短短几句石破天惊的焚书之请,算是把小圣贤庄连带盯上耻辱柱了。 至于淳于越……老爷子人完全傻了。 他哪怕做噩梦都不想象不到一个儒家出身的读书人,能够向皇帝提出焚书这种建议。 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愣愣的看着李斯,讷讷如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 等他大脑终于清醒过来后,气的浑身颤抖,胡子都在打哆嗦,怒声骂道,“荒唐!荒谬!千古未有之大谬!” 别人都气的半死,嬴政却是一脸淡然,彷佛李斯只是在跟他提议明天午饭吃什么一样,还反问已经快气昏过去的淳于越: “怎么,淳于博士觉得李相的建议,不好?” 嬴政这话一出,他的态度展露无遗,淳于越听的猛然一扭头,也顾不上尊卑之分了,瞪大眼睛看着嬴政,然后一口气没上来,真昏死过去了。 一直没动静的赵高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率先起身,抢在所有人之前一把扶住倒地的淳于越。 接着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简单把了下对方的脉搏后眼珠子一转,面带笑意向嬴政说道: “陛下,淳于博士并无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大概是年岁已高,今日在庄子内随行转了一圈后,血气翻涌,一时难以支撑。” 淳于越明显是被气昏过去了,他却愣是睁眼说瞎话,说人家是累的。 淳于越的年岁确实不小了,但身体一向康健,就小圣贤庄这片地他哪怕转上一整圈也不至于累到昏厥。 但是赵高不管,就是要胡扯,嬴政也就愣当真话听,赶紧安排仆役扶 一直沉默不言的荀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老迈的声音依旧充满锋锐——他甚至不讲道理,就直接人身攻击了。 “赵府令……哦,你不是中车府令了,那老夫该怎么称呼你呢?” 不等赵高回话,荀子直接一摇头,自顾自的说道,“老夫还是称你一句赵府令吧,也没别的称呼可用。” “赵府令,你久随皇帝近前,却跟李相国学得好一手胡言乱语的本事。” “荀夫子这话让小人不明白了。”赵高脸色稍变,但维持着沉着,淡淡回应道,“淳于博士的身体状况一目了然,久闻荀夫子也是医道圣手,还能被我瞒过去不成?” 淳于越的症状俗称叫急火攻心,实际上就是心跳过快,血冲脑子。 但并不只有生气会导致这种状况,可能性有很多种,生气是一种,其他任何激动的情绪也都可以,赵高所说的情况也可以——当然,要扯淡许多。 不过这种事你硬跟他掰扯就没意思了,更何况当着皇帝的面也不可能让你跟他扯。 所以荀子不掰扯,选择直接攻击。 “赵府令说的自然不是骗人的话,骗人的话也算不上胡言乱语,最多叫花言巧语。”荀子淡淡的回道,“像李相国那样,前言不搭后语,才叫胡言乱语,居心叵测!” 荀子这话,算是把矛头转向了李斯。 被自己的老师指责,即使身为帝国左相,李斯也不能发作,甚至不好正面驳斥自己的老师,但为自己辩驳还是可以的。 但嬴政抢在了李斯之前,彷佛没察觉到荀夫子的阴阳怪气一样,平静的问道,“听起来,荀夫子似乎对自己学生的想法并不认可。” 即使面对嬴政,荀子也还是优先澄清自己和李斯的关系: “回陛下,老夫可没有李相国这般……优秀的学生。” “至于他的想法……既是胡言乱语,有何认可的理由?” “朕觉得李相国的话合情合理,有理有据,何来胡言乱语一说呢?”嬴政没有计较荀子的前一句话,也没有生气,依旧平静的反问道。 “毫无因果关系的话,当然是胡言乱语。”荀子同样平静的回道,“且不说他一开始那段慷慨陈词是否正确,即使算他是对的,诸子百家妄议国策,诽谤皇帝,裹挟民意,结党乱征……那又和焚书之事有何关联?” “怎么,天下人不读书难不成就都成了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牲畜!?” “说诸子百家心怀叵测可以,说百姓黔首盲目愚从也可以,李相国大可以把所有罪责都往诸子百家和黔首百姓身上推,但这与书有何关系?” 荀子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刀杀了人和刀无关。 这道理当然没问题,但恰恰在嬴政这里讲不通——因为他是真的把罪责算到兵器身上的人。 他当年能做出收天下之兵铸以为金人十二的事,现在再做焚书愚民的操作也是合情合理——至少在他看来很合理。 不过嬴政不会正面和荀子辩经,李斯识相的接过了话茬: “荀夫子所言自然有理,刀兵伤人,罪责在人,读书人非议朝政,罪责自然也在读书人。” 荀子再三撇清和他的关系,李斯也不好强腆着脸以弟子自居,只能以荀夫子称之。 李斯继续说道,“但,刀兵锋利,持之可以伤人而于民无用,故帝国律法禁之。” “同理,有心人读圣贤之书却用以攻讦帝国朝廷,则圣贤之书于民无用而于国有害,帝国自然也应禁之。” 李斯的道理也很简单。 刀剑作为工具自然无罪,但作为一种可以伤害他人,又非必需品的工具,帝国将其禁止是合情合理的——虽说帝国禁兵的力度很一言难尽。 书作为工具同样无罪,但有心人学习其中道理并以之攻击帝国,攻击皇帝,那它同样应该被禁止——作为必需品的医药卜筮种树之类的工具书又不禁。 你总不能说百姓种个地还非得看几篇《论语》才能种的下去吧? 至于说需要读书人治理国家,那同样不用担心。 朝廷本身还是会保存天下藏书的,有需要自然会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荀子不吭声了。 讲道理已经讲不通了。 李斯就是强行把书跟兵器一并打成民间不需要的‘违禁品’。 既然不需要,那销毁也很合理吧? 但事实上,就算书真的不算必需品,那天底下所有不必要的东西都能销毁了之吗? 荀子还觉得桑海西边的几座山不是必需品呢,帝国要不要派人给它挖平了? 人吃饭就能吃饱,就算需要荤腥也有鸡鸭鹅猪,那是不是该把其他用不上的动物全都给杀了? “孔子曰: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却不知你李通古是否也能问心无愧的说上一句知我罪我,其惟‘焚书’!” 说罢,荀子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他不仅不管李斯的颜面,连皇帝的脸面也不顾了——后面那句话,既是说给李斯的,也是说给皇帝的。 嬴政的脸色也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露出了些许阴暗。 说句不客气的,仅凭荀夫子这不辞而别的举动,嬴政杀了他也算合乎礼法。 张良这个时候却站了起来——不只是为了平事,同时也是拱火: “荀师叔他年岁已高,时常神志不清,喜怒无常,平时又总是静修不动,今日兴许是太过劳累了,一时不察才驾前失礼。” “还请陛下恕罪。” 张良请求嬴政恕罪的话很直白,也很有效——荀夫子老了。 相比较赵高口中的老年人淳于越,荀子那才是真正的高寿老者,已是耄耋之年。 第一千九百二十六章 出航(三十一) 这种岁数的老寿星,放在寻常人家里那是得高高供起来的。 就算是皇帝,面对这种老人也得礼遇有加,像是嬴政这种一心求长生的人也更不愿意造这类杀孽。 张良点明荀子的老迈,是最正确的做法。 跟嬴政讲别的都没用,就这个好使。 但他后面的话就明摆着是在diss赵高了。 淳于越年事已高,走了两步昏倒很正常,那我师叔年纪更大,直接累的说胡话就更正常了。 皇帝既然认了前面那个说法,最好就连后面的也认了。 这近似于挑衅一般的话,显然不利于张良为荀子脱罪的目的,但他还是说了。 而一向稳重的伏念也没有任何为其找补的意思,只是和颜路一同起身,向皇帝行礼告罪。 显然,即使是伏念也不愿意再向皇帝低头了。 既然荀夫子已经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们这几个后辈,也得意思意思了,而这就是他们的意思了。 嬴政沉着脸,目光从伏念师兄弟三人身上一一掠过,久久没有言语。 ……………… 是日黄昏傍晚,一道流光在谁也没察觉的情况下坠入了咸阳城。 紧接着,国师府迎来了它的主人回归。 不过古寻并未在府中逗留——国师府现在都没人了。 平日常居于此的惊鲵等人全都走光了,此时尚在咸阳的古寻亲眷只有两人——紫女和明珠夫人。 前者一般都待在她的紫兰轩,后者则喜欢待在暗香阁。 古寻简单换了身常服,便朝渭水之上的紫兰轩画舫而去——时近夜晚,紫女这个时候一般待在船上。 一路上,古寻并未避开任何人,大大方方的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回到咸阳了。 而他回来的消息,立刻以比他走路快上不知几倍的速度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传开。 此时的咸阳基本没有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但是依然不乏帝国的中高层官员权贵。 关注古寻回来这件事的也正是他们。 这些人知道的重要情报不多,但有很喜欢自作聪明的判断局势,并以此做出抉择。 他们此时对古寻的关注,严格来说,算是扶苏被贬谪出京的后续。 帝国的官员中不乏真正的忠义之士,他们选择支持长公子扶苏成为储君有私心,但更多是真心觉得扶苏更合适储君之位,是一心为了帝国。 但更多的人只是想借立储站队一事攫取好处——在这件事上,秦国有个好榜样。 现在长公子失势,又开始传古寻和皇帝不和的传言,这些曾经的长公子派系的忠实拥趸难免会生出其他心思。 不过古寻毕竟还没有倒下,战功赫赫的蒙氏一族显然也没有放弃长公子的迹象,这些墙头草摇摆起来也有些迟疑。 他们迫切的想从古寻这里探查出更多信息,以做出他们认为有利的选择。 古寻肯定是没兴趣搭理他们的,任由有心人的窥视,未及多久便赶到了渭水河畔。 相比较后世鼎鼎大名的秦淮河,现在的泾渭两条河显然不够热闹——主要是这两条河本身不适合用来寻花问柳,舒适度略差。 不过在紫女将其开发过后,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来此享受和陆地上截然不同的滋味。 不过此时天还没黑,河上的画舫并未挂灯,也就是并未开张,人流并不多。 古寻找准河上最大的那艘画舫,并未乘坐岸边码头的接客小船,直接垫步一跃,整个人如振翅飞鸟一般轻巧的越过了河面,轻飘飘的落在画舫之上。 船上的人显然认识古寻,未见任何惊慌,个个安静不说话,只是纷纷朝古寻欠身行礼。 古寻摆了下手以作示意,旋即匆匆走进船舱内。 如古寻所料,紫女人现在确实就在这里。 一进紫女的房间,古寻就看见她盘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自己的妆容。 古寻见状,主动走上前帮她梳理盘发,同时透过镜子观察着陪伴自己多年的爱人。 如焰灵姬等人一样,时光也并未在紫女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一切都彷佛昔年古寻和她初见之时一样。 紫女同样通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古寻,笑盈盈的先开口道: “先前来人急匆匆的汇报,说你突然回来了,一转眼人还真冒出来了。” “怎么,国师府找不到人?” 古寻一边帮她盘发,一边苦笑着回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 “你不要说焱妃她们搞的事,你一点也不知道。” 紫女眉眼一转,尽显风情,满含笑意的回道,“原来国师大人惦记的是这个。” “你愿意说?”古寻帮她插好发簪,固定好那一头盘起来的紫色秀发,后退半步笑呵呵的问道。 紫女站起身转向面对着古寻,轻笑着回道,“她们不愿意告诉你,我可不能不合群啊。” 古寻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彩,面上对此并不介怀: “不说就不说吧,正好来聊点正事。” “什么正事?”紫女好整以暇的反问道。 “我们该走了。”古寻坐到紫女的床榻上,神色转为严肃的说道,“你的紫兰轩,还有明珠的暗香阁,都该搬家了。” “现在就离开?”紫女闻言脸色也骤然一变,态度不复之前的轻佻。 古寻朝她一笑,“怎么,你还想卡着时间到最后才走吗?” “况且你们手底下养活着那么多人呢,也不是想走就能立刻走掉的,还是早做准备吧。” “在三个月内,将所有该撤的人都撤走。” 紫女看着古寻又问道,“这动静很难隐瞒住,你不怕那位皇帝陛下和你彻底决裂?” “帝国律例可没有规定官员家属必须居住在咸阳,更没有规定做生意的人不许从咸阳离开。”古寻对此并不在意,淡定的回道,“若是皇帝不满,大可撤了我的一切官职。” “看来传言不假,你和皇帝真的大吵了一架?”紫女对此更不在意,反而更愿意借机八卦点风言风语。 古寻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紫女笑了笑,终止了这个话题。 她是世界上最了解古寻的几个人之一,自然知道他不可能和嬴政真的吵起来,最多就是有所争执,刚才那么问也只是习惯性的调侃自己男人罢了。 “你回来就为了提醒我们该撤了?”紫女转移话题问道,“这点事发个消息回来就够了吧?” “一方面是处理咸阳这边的琐事,一方面也是懒得理会桑海的事了,想躲开静静。”古寻目光放空,淡淡的回答道。 “桑海的事……她们也在桑海,这事你也不想管了?”紫女目光微沉,意味不明的问道。 古寻直接一个后仰,躺在了床榻上,闭上双眼回应道,“想管又如何?你们谁愿意让我插手呢?” “你想管,总有办法的。”紫女的目光越发低垂,彷佛也要闭上双眼一般,轻声回道。 “不,我没有办法。”古寻语气很强硬的回道,“有些事,我可以强行干预,有些事,我干预了也没用。” “不到彻底失败的那一刻,你们是不会放弃的。” “……”紫女沉默了片刻,然后转移了话题,改口问道,“桑海那边,蜃楼随时可能出航,你也不管了吗?” “蜃楼暂时走不了。”古寻很肯定的回道。 “船出问题了?”紫女有些诧异的问道。 “是海有问题。”古寻笑着回答道,“东海有个麻烦在等着阴阳家的人去处理呢。” “这个麻烦不解决,船恐怕是开不远的。” “海里……能有什么麻烦?”对这个话题,紫女就更加疑惑了。 她对大海的了解不多,最多就是偶尔听闻古寻提其流沙的船队在海上遭遇种种而沉船,但那些麻烦还能影响到蜃楼吗? 那艘耗费了帝国十年人力物力的传说中的巨舰她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听不止一个人提起过它的规模。 在她看来那玩意就不能叫船。 这种东西能在海上遇到什么麻烦? 最危险的无非就是风暴,但风暴只是一种天气,又不是海上的常态,最多也就阻挡蜃楼一两天。 “很大的麻烦。”古寻笑着回道,“不过我想阴阳家会有办法解决,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卖关子?”紫女见古寻不肯漏底自然不愿意。 古寻躺在那儿扬起胳膊摆了一下,“过几天你自然会知道个中始末的,这种事早知道没意思的。” “你是大爷,你说了算。”紫女闻言也不强求了。 古寻则一翻身直接睡了: “我睡了,你该忙忙吧。” 紫女闻言一愣,上前一看,古寻已经睡着了。 “倒是好睡眠呐。”紫女见状不由摇头失笑,接着她就熄掉刚点起的烛火,离开了房间。 ……………… 在古寻夜眠画舫的同时,桑海再次爆发了一场大地震。 时近傍晚,嬴政的车队离开了小圣贤庄,紧随其后,一则小道消息开始在桑海城中传播开来——皇帝和小圣贤庄爆发了一场冲突,双方不欢而散。 这个情报立刻引爆了桑海勉强重新维系的平静,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不理解,小圣贤庄为什么会和皇帝产生矛盾。 本地官员不理解,百姓不理解,甚至儒家的其他派系都不理解。 在不够了解内情的人看来,儒家最讲忠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正面和皇帝爆发冲突。 而在相对知道的比较多的人看来,这就更不可思议了——他们都知道伏念前段时间可是亲自给帝国朝廷站台,隐隐有跟儒家其他派系打擂台的意思。 这怎么一转眼他们和皇帝又干起来了呢? 直到另一则小道消息传开,所有人的疑惑才解开——焚书令之事让所有人都理解了小圣贤庄的所作所为。 换了是他们,不当场刺驾弑君就算对皇帝够忠诚了。 接踵而来的,就是更大的风暴。 之前传开的皇帝和小圣贤庄的矛盾,更多引起的是本地百姓的恐慌。 他们害怕皇帝对小圣贤庄动手波及到自己。 现在急眼的就几乎是所有人了。 百姓想不到太多,但朴素的观念让他们认为好好的书烧了很可惜。 至于诸子百家就不消说了。 桑海本地的官员对此也很不满——焚书不焚书他们不在乎,不影响他们眼前的富贵日子。 但焚书令肯定需要他们来执行,来推进。 这件事不仅麻烦,而且危险——诸子百家的人打不了皇帝还打不了他们吗? 这要是被牵怒而丢掉小命可就亏大了。 当然,不执行也不行,容易被皇帝清算。 如果说完全没人为焚书令感到高兴的话,倒也不至于。 有一部分反秦势力还是很高兴。 他们完全不在乎民间藏书是否被焚毁,只想看着帝国加速灭亡——他们恨不得给帝国的一切政令再加把火,最好当天就把帝国给彻底烧成灰。 不过不论是反秦势力的加速派,还是反对派,作为帝国的敌人,他们都不能正面跳出来抵抗皇帝的意志。 真正第一时间发声的,必然是,也只能是齐鲁地区的地头蛇——儒家。 连一晚上都没等过,在淳于越等儒学博士官的带领下,整个桑海地区的儒生都开始发生抗议,要求皇帝放弃这一荒唐的命令。 嬴政也是痛快人,儒家这边一叫唤,他那边就正式通过了焚书令这一政策,正式下制通告天下。 这制一下,就代表焚书令正式成为了帝国的一项基本政策制度,天下百姓必须服从配合。 当然,这是个大活儿,不是说他这边下制,那边就可以开始烧书了。 现在他是通告各郡属官,要开始为焚书令的执行做准备了,等到蜃楼出航的事完结,他就要正式推进焚书之事。 这自然引来了桑海儒生的激烈反扑,但可惜儒生并无权力,也无兵力,面对嬴政的霸道行径也只能在几名博士官的带领下上书抗议。 然后他们就连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皇帝如此冰冷的回应,更进一步刺激了儒生们的情绪。 总而言之,在很多人看来,城内聚集起来的儒生颇有要直接冲击将军府,干死狗皇帝的意思。 当然,实际上他们会不会动手,敢不敢动手就是另一码事了。 儒生……不能说他们没有武德,只是需要看情况。 面对皇帝这个‘君’时,他们确实没什么武德 至少在焚书令真正落实之前,他们造反的几率很低很低。 第一千九百二十七章 出航(三十二)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这就是嬴政。”盖聂神情复杂的接了一句话。 他是在场对嬴政最了解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他倒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始皇帝。 嬴政做事绝他很清楚,但他也料想不到,嬴政能推行焚书令这种玩意。 “那咱们……怎么搞?”盗跖一耸肩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协助民间藏书了。”班大师疲累的声音响起。 墨家成了叛逆分子,不代表所有墨学中人都成了叛逆分子。 如果要把所有学习墨家学问的人都打成叛逆分子,那不说全天下小半的人,至少读书人里的一小半都成了叛逆分子了。 帝国虽然做事很绝,但也不至于一竿子直接把天下小半的读书人都给抓起来咔嚓了。 被通缉的主要还是活跃于江湖上的墨侠,也就是以总部机关城为主的,江湖上普遍认为的‘墨家’,至于普通墨家读书人并不受影响。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至少他们再无入朝为官的可能了。 这类人手中自然保存着大量的墨家典籍。 班大师说的,也就是帮助他们藏住书籍——人都有私心,他们是墨家弟子,自然优先考虑墨学典籍,如果有余力的话才会考虑其他学派。 不过有余力的概率不大。 盗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慨道,“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哪怕抛开其中的难度不说,光是需要的人手就堪称海量。 墨家的人数在诸子百家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如此够不够用也是个未知数。 高渐离这时提议道,“或许可以尝试向农家求助。” 在对抗焚书令这件事上,压力最小的大概就是农家了——除了医家这类特例。 他们人又多,书又少,应付起来肯定很轻松,自然成了墨家求援的第一选择。 班大师赞同的点了点头,“咱们和农家不久前才合作过,想来他们应该愿意支援一二。” “就是不知道,有了农家的帮助后,我们的力量是否足够了……” 雪女这时插话提醒道,“如此一来,诸子百家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会被焚书令吸引走,帝国的其他动作恐怕就……” 高渐离一脸严肃,“恐怕这正是嬴政的目的。” 在这个时间点放出焚书令的消息,诸子百家肯定顾不上管蜃楼的事了。 别说嬴政派艘船出海去寻找仙山,他就是把亲妈飞上天寻找天庭也没人管他了。 虽然还有不在乎焚书一事的反秦势力,但帝国面临的压力肯定会大幅降低。 当然,嬴政一向瞧不起这类江湖宵小之辈,这一计估计也只是随手而为。 毕竟他已经下定决心推进焚书令,这件事迟早要见光,早一点晚一点罢了。 盗跖摸着下巴问道,“那咱们就如他所愿?” 高渐离沉声回道,“这是无解之谋,我们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那天明那小子呢?他们可还在打蜃楼的主意?”盗跖跟着又问道。 班大师抚须回道,“那蜀山的小姑娘要救人,他们肯定不会消停……小跖,你去盯着点吧,能帮上忙尽量帮忙,帮不上忙就尽量盯着他们别犯傻。” “好嘞!”盗跖一点头应下差事。 班大师旋即看向其他人,“剩下的所有人,就都开始着手准备应付焚书令吧。” ……………… 与此同时,天明三人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端木蓉的医馆。 三人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在外面歇了好一阵。 倒不是赶路跑累了,而是心累。 路都让仨人走熟了,一个个人都麻了。 这一趟趟的跟溜傻小子似的。 天明拍着自己其实不怎么累的大腿,低眉搭眼的抱怨道,“这样不行,咱们得想个招解决一下。” “我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解决。”少羽直接一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石兰安静不说话,意思很明确——她也没辙。 用了交通工具目标就太显眼,想不显眼就得暗中抡腿,前后两头堵上了。 天明眼珠子一转,算是起了个歪点子: “我有个办法。” 少羽见他那一脸贱样就知道不是好事,“我猜你这个办法不怎么中用。” “不不不。”天明咧嘴一笑,“绝对是好办法。” “咱们只要搞一架机关朱雀来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速度快,不累人,还完全不会被发现……一个字,完美!” 少羽听完一拍脑袋,眼白恨不得翻出眼眶,“我就知道……” “你觉得这可能吗?” 天明一耸肩,“为什么不可能?” “墨家存有的机关朱雀又不止一架,小高他们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办,我身为巨子调一架给自己用不行吗?” “从理论上来说,我支持你。”少羽嬉笑着回道,“但从实际来说,我建议你去做梦,梦里啥都有。” 墨家巨子调用机关朱雀当然合情合理,但天明这个巨子本就有名无实,办的事又是纯私事,少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高渐离不可能同意。 况且使用机关朱雀也不是全无风险,同样又被发现的可能,而且还会把线索直接指向墨家,属于要么不出事,一出事肯定有大麻烦的类型。 “还有,你调一架机关朱雀来,高统领他们还得再给你配个操作的机师,就为了赶点路,你觉得可能吗?” “我自己就能开。”天明一翻白眼,对少羽最后一句话进行了反驳。 少羽冷笑一声,“你敢开,我们也得敢坐啊!” “你这话说的。”天明对此很不忿,“机关白虎咱都玩过了,甚至都上天了,还能拿不下朱雀?” 少羽一翻白眼反驳道,“首先,几次驾驶白虎咱们都是迫不得已,尤其是零号白虎那次。” “其次,白虎好歹四肢着地,咱上去了哪怕操作不好也不要命。” “朱雀那是要上天的,你万一半道玩脱了,你是给我提供翅膀啊,还是能给我招魂啊?” “不信我是吧?行!”天明也是自信,小胳膊一挥,“等我回头证明给你看。” 少羽浑不在意天明的大话,淡淡回道,“你还是先要来机关朱雀再说吧。” 反正第一步天明就完不成,也没必要考虑会不会驾驶的问题。 天明撇了撇嘴,一点不服软,“咱们走着瞧!” “好了,进去吧。”石兰及时的打断了两个小伙伴较劲。 三人进了医馆的小院,就见到端木蓉在收拾药材。 对于虞子期,端木蓉暂时还是没办法,只能先搁置。 看见三小只过来,她目光一寒,什么话都没说,但谁都看得出她的不满。 天明他们也习惯了,赶紧腆着脸凑了上去。 少羽伸手掏出一个布包,同时说道,“蓉姑娘,我们搞来了一些蜃楼上扶桑神木的枝杈,想看看对石兰哥哥的病情有无帮助。” 天明跟着补充道,“据说这玩意蕴含大量的生机,是不是能入药?” 端木蓉没有接过少羽手里的东西,而是看着两人反问道,“你们从哪里知道扶桑神木的枝叶有此效果的?” 看端木蓉这反映,少羽天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早知道?” 端木蓉伸手拿过少羽手里的布包,然后才回答道,“最早接触蜀山,了解扶桑神木的中原人就是帝国国师古寻,扶桑神木枝叶可以入药也是他发现的。” “啊……”少羽天明发出了了然的轻吟。 众所周知,国师古寻和医家宗师念端是至交好友,两人相识相交,共同钻研医术多年。 既然这事最早是古寻发现的,身为念端学生的端木蓉自然知道。 不过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所以能救人吗?” 端木蓉摇了摇头,迟疑一下后没把话说绝,“应该不……我试一试吧。” 理论上肯定没用,虞子期根本不需要从外部补充生命力,但考虑到石兰所说的她哥哥虞渊护卫的特殊身份,和扶桑神木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不能说就一定没用。 得试验一下。 不过她得控制好药量,以免打破虞子期现在相对稳定的状态。 “需要我们帮忙吗?”少羽赶紧问道。 有一线希望就不错,毕竟这些树枝弄来的过程挺轻松的。 “别打扰我,就是最大的帮助。” 一谈及治病救人,端木蓉立刻恢复了自己生人熟人都勿进的状态。 天明等人识趣的告辞离开。 不过走之前天明问了一句,“需要多久能有结果?” “至少两天。” 这个答案让三人很纠结,离开医馆立刻开始商议。 “两天……有点久啊。”天明摸着下巴,觉得有些棘手。 端木蓉毕竟只说有可能,看样子把握还不大,耗费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却有些过多了。 关键是这种情况下,他们还不能动虞子期,另一种办法也就无从下手。 少羽也觉得有些麻烦,但没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先看向石兰,“你怎么想?” “两天的时间……如果蜃楼那边出了变故,我们会很被动。”石兰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天明心直口快,提议道,“要不冒冒险,直接带人上船?” 石兰没有立刻表态。 等端木蓉更稳妥,但可能白折腾一场,后续还可能另有麻烦。 直接带虞子期上船的话,彻底把人治好的几率更大,但这一行为本身危险性高。 两者各有取舍,各有利弊,很难说谁一定比谁强。 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之事,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 “呦,你们仨这是干嘛呢?” 三人循声望去,正见盗跖嬉皮笑脸的看着他们。 盗跖朝三人走来,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你们仨还挺能折腾,让我好找。” 天明回应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的救人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啊。”盗跖一摊手回道,“有头绪了吗?” 天明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达成了共识——和盗跖实话实说。 说不定还需要这位轻功高手的帮助呢,蒙骗他不合适。 “头绪我们是有了,但是陷入了两难之中……”天明向盗跖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嗯……”盗跖听完后沉思片刻后,看向了石兰,“你们是怎么想的?” 石兰沉默片刻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断,“如果可以,我觉得还是激进一些为好。”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端木蓉这边的尝试什么时候都能进行,但蜃楼万一开了,他们可是飞天也难追。 盗跖闻言一拍手,“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得尽快了。” “什么意思?”天明不解问道。 盗跖的催促,显然和他们的着急并不相同。 “桑海出了大事,墨家的人手很快就会被全撒出去,不赶紧点这事就真的只能你们自己亲力亲为了。” “大事?什么大事?”少羽赶紧追问,“蜃楼出事了?” “蜃楼算个屁!”提起焚书令盗跖就一脸的晦气,“是全天下都被波及的大事,桑海只是个爆发点。” “具体路上说吧,先跟我回据点,咱们研究一下怎么办。” 天明三人不明就里,只能一头雾水的跟上盗跖。 ……………… 是日深夜。 咸阳,渭水之畔。 时至深夜,即使是帝都咸阳,放眼望去也是一片漆黑,难见灯火。 不过生活在咸阳城的贵族老爷和巨商富贾肯定还是要有自己的夜生活,总有些地方会在夜间灯火通明。 泾渭之畔正是这样一处地方。 河上的紫兰轩画舫中,古寻从睡眠中苏醒过来,甩了甩头后瞥了一眼窗户。 “半夜了?” 第一千九百二十八章 出航(三十三) “呵呵,大老爷睡醒了?” 女人娇媚低沉的声音响起。 古寻扭头看去,明珠穿着一身深色纱衣半躺在床边,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早就察觉到了身边有人,倒也不惊讶,伸手揽住明珠,笑着说道,“难得在这儿看见你啊。” “哼!”明珠斜眸轻笑,语气不带丝毫火气的回应道,“谁让妾身不受宠呢?” “老爷回来了不愿意见我,就只能我屈就来见您了啊。” 古寻一翻白眼,“说话就说话,别阴阳怪气。” 明珠回以白眼,反问道,“你敢说你不偏心?” 古寻扯了一下嘴角,还真没好意思反驳。 端水是门技术,玩的好了堪称艺术,可惜古寻并非此道高手,既玩不成艺术,甚至技术的水平都很次。 别说惊鲵她们一帮子人,就算是阿言和千泷两个闺女,他都不敢说把水端平了——有时候他偏爱幼女,觉得千泷可爱的不行,有时候又觉得得多关爱长女,她身体不好,心思敏感,又并非亲生。 “说正事吧。”古寻强行转移话题,“你那个铺子,关起来麻烦吗?” “麻烦吗?”明珠一挺身坐起来,腰胯一扭,双腿交叠,没好气的回道,“把后面的疑问语气给去了,肯定麻烦!” “光是关中地区,暗香阁的铺子就超过二十家了!” 古寻从来不关心这些,对此波澜不惊,“不就二十家吗?” “一个铺子算你十个员工,拢共不才二百人,我整辆大货车都快能一车装走了。” 和现代社会动辄连锁几百上千家,甚至上万家的那些店铺,暗香阁在整个帝国范围内也不过百家的规模实在太小,古寻自然不放在眼里。 明珠闻言更气了,一翻白眼反问道,“你这是完全不打算要这些铺子了?” “不然呢?”古寻抿了抿嘴,茫然的反问道,“还能留着不成?” “你……”明珠见古寻还真就一点不在乎,想骂两句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能翻着白眼吐槽道,“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暗香阁可是我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 “你别乱给自己抬辈儿!”古寻眼皮一塌,先把辈分问题说清,然后才安抚明珠道,“至于你的暗香阁……过几年还可以再来过嘛,到时候我保证规模会更大。” “眼下,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明珠眨眼一笑,慵懒的靠坐着,淡淡回道,“国师大人真是无情,我跟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给你找过麻烦?”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古寻应对起来很熟练,反正逢人就说对对对就完了。 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跟自己的女人讲道理没意义的,顺从就好了。 况且从事实来说,明珠的话……也不算错。 她的身份很特殊,和古寻的关系也相对敏感,所以行事确实一向很低调,很稳重,再加上自身心机过人,确实从来没惹过麻烦。 这一点,连紫女都比不过她,只有从来深居简出的惊鲵能胜一筹。 明珠闻言笑着靠进了古寻的怀里。 虽然古寻的低头服软公式到近乎敷衍,但明珠还是很受用。 她不稀罕男人向她低头,但古寻……不一样,就像身为始皇帝的嬴政如果向一个女子低头,对方也很难把持的住。 “今晚还有事要办?”明珠嫣然一笑,直接伸手抱住了古寻的脖子。 “呃……”古寻犹豫了一下后回道,“我可以没事。” 言外之意就是有事,但考虑到美人在怀,可以推后。 古寻倒不是贪恋肉欲,都是老夫老妻也没那么大瘾,只是明珠索求了,他肯定不能拒绝……除非真的有心无力。 明珠闻言又是一笑,接着却一把推开了古寻,翻身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后又给自己披上一条足以裹住全身的斗篷,朝门口走去: “大老爷既然有事,那就去忙正事吧,小女子我还得去处理那些不值一提的铺面呢。” 古寻呲了呲牙,倒没抱怨什么,目送明珠离开后也站起了身。 明珠离开当然不是为了处理铺子的事——这事再着急也不至于连夜去办。 她走人,只是因为这里是紫兰轩的画舫,是紫女的‘地盘’。 要是换了在暗香阁,明珠肯定不会走。 古寻对此也不在意,整理一下散乱的衣服后,直接从窗户了翻了出去。 今夜的天色不错,月朗星稀,即使没有额外的光源视野也很清晰。 古寻乘着月色,朝咸阳东边悠哉的赶去。 他要去一趟骊山,去见见阴阳家的掌门,东皇太一。 他们俩见面的次数很少,上一次也是很久以前了。 蜃楼将行,古寻也即将彻底从帝国中心咸阳中抽身而去,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再去见东皇太一一面。 时至半夜,咸阳大部分区域都一片死寂,不过骊山这片区域却是少有的热闹所在——严格来说不叫热闹,只能说动静比较大。 嬴政的始皇帝陵快修建完成了,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工最后一部分。 这是一个前后动用了几十万民夫,以及几十万刑徒的超级工程,动静自然小不了。 好在整个骊山的范足够大,帝陵的‘热闹’并不会影响到另一边阴阳家总部神都九宫的冷清。 趁夜而来,古寻看见的便是一片死寂,整个神都九宫静静的蛰伏在漆黑夜幕之中。 虽然和阴阳家关系不好,古寻却也没有选择当个恶客直接打上门去,否则的话也不必夜里来了。 他悄悄的摸进了神都九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神星魂等一众高层都去了桑海,此时的神都九宫不仅从外面看起来一片冷寂,其内部的境况也堪称是人去楼空。 要不是没结蜘蛛网,古寻都要怀疑东太一搬迁总部了。 当然,里面也不是说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但真的……太零星了。 古寻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一路直奔观星殿。 他不知道这个点儿东皇太一在不在那儿,但他更不知道东皇太一如果不在观星殿又会在哪儿。 索性先去熟悉的地方看一眼,不在的话再考虑去别的地方找。 而古寻的运气很不错,东皇太一正好就在观星殿……也或许不是巧合? 古寻对此不关心,人在就行。 先前他还在担心东皇太一跑路了呢……就现在咸阳这个情况,东皇太一跑路的概率确实很大。 嬴政东巡不在,阴阳家的班底也走得七七八八,恰巧古寻独自返回了咸阳…… 反正换了古寻是东皇太一,他很难不跑。 到了这里,古寻无意再隐瞒踪迹,直接推开大门,大步迈入了观星殿内。 观星殿内一如既往,彷佛身临星空,脚踏虚无。 笼罩在宽大金边黑袍下的东皇太一背对着古寻,仰头观察着头顶的‘星空’。 “都半夜了,东皇掌教还没睡?” 明明是半夜来扰人清梦的,古寻这话问的彷佛东皇太一就是欠半夜被人骚扰。 东皇太一闻言缓缓转过身,看起来……好吧,也看不出什么,反正大概很镇定,对古寻的到来并不畏惧。 “国师不是也没睡吗?还有闲情来这寂寥无人的骊山。”不仅不害怕,东皇太一态度上还挺硬气,很干脆的还了一句给古寻。 古寻一笑,对此也不在意。 他对阴阳家,对东皇太一确实很不满,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至于突然就头脑发热非得弄死东皇太一。 毕竟阴阳家作的妖说来就只是一件事,并无额外的波澜,不像嬴政,他整活儿是一波接着一波,总能让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来,就是有些好奇。”古寻一边来回踱步,似乎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观星殿内的‘漫天星辰’,一边问道,“蜃楼将行,左右护法,五大长老,全都在蜃楼上了,怎么东皇掌教没去跟他们‘团聚’呢?” “因为不需要我去。”落到实处,东皇太一貌似又很‘乖巧’,很干脆的给出了答案,“寻仙求药之事,有云中君长老一手操办,月神星魂协助就足够了。” “就因为没必要?”古寻冷笑一声问道。 “国师不信?”东皇太一回以反问。 古寻却不咸不淡的提醒他道,“接下来,我将远行,基本不过问天下事了。” “东皇掌教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令人放心的理由,我恐怕就得自己想办法让自己安心了。” 古寻话说的很明白,他接下来会消失一段时间。 而他一消失,就失去了制衡东皇太的人一——嬴政虽然有能力,但为了长生,他天然处于被动,未必可靠。 如果东皇太一不愿意去蜃楼上待着一同出海,又不能给出能让人相信他接下来不会作妖的保证,古寻就会亲自动手来保证这一点。 翻译一下就是干掉东皇太一——只有死人才足够‘安稳’。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古寻恰好也是唯一能如此直接威胁东皇太一的人。 换了嬴政都不行,因为他毕竟有所求,有所求就有的商量,有的妥协。 古寻就不一样了,他或许有所顾虑,但他的顾虑和东皇太一无关。 没有嬴政从中斡旋,古寻现在一掌拍死他,不管事后有多少麻烦,反正对东皇太一这个‘死人’来说,人生就是彻底一了百了了。 东皇太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思考。 古寻一说话,他就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必须给个足够让人信服的交代,不然……反正他现在还不想死,更不想试试古寻有没胆子杀他。 沉默持续了很久,古寻也没催促。 “我没有上蜃楼,不是因为没必要,而是因为不能。”东皇太一终究还是开口了,而且张嘴就是猛料,“蜃楼是一艘回不来的船,它能为皇帝求来他所需要的长生,但它本身却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你什么意思?”古寻眉头一皱,问了一句。 东皇太一低沉的声音立刻响起,“就是字面的意思。” “蜃楼注定沉没于东海深处,沉没于海外仙山。” “它要是沉了,你怎么跟皇帝交代?你自己的目的又该如何实现?”古寻即刻追问道。 东皇太一平静的回道,“我求的只是一个结果,蜃楼回不回来,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皇帝的长生,也依托于这个结果,和蜃楼同样无关。” “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蜃楼出海。” 古寻哂笑一声,戏谑着问道,“照你这么说,我想破坏你的目标,就只能强行阻止蜃楼出海了?” “没错。”东皇太一很坦然的直接点头回道,“只要蜃楼成功出海,一切就都会成为注定的事实,谁也无法阻止。” “此乃天命!” 古寻认为东皇太一这部分说的肯定是真话——至少他自己认为是真话。 因为他的语气里甚至涌出了一丝狂热。 同时,他也不怕古寻知道了这一点就去阻止蜃楼的出海。 皇帝现在就在桑海,想阻止蜃楼,就得去正面对抗皇帝。 东皇太一不需要考虑古寻能否做到这一点——无论古寻能否做到,东皇太一都左右不了结局,这是嬴政和古寻之间的博弈。 古寻垂眸沉思片刻后,又是一声冷笑,旋即直接转身离开。 “算你说服我了,告辞!” 随着古寻从观星殿内离开,殿内重归死寂,就如同无垠星空一般无声无息。 不过寂静的‘星空’中,还是涌出了一点不和谐的噪音——东皇太一的喘息声。 直到古寻真的离开,他才算真的松下这一口气。 他是真的怕刚才那番话还不够说服古寻,真的怕自己死在古寻手下——刚才那段时间,古寻的杀机毫不客气的全程笼罩着他,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确实吓到他了。 至于刚才那番说辞……不全为真,也不全为假。 古寻既然来了,他不交代点真的猛料肯定说不过去的,不过有些内容他是绝不可能透露给古寻的。 ……………… 神都九宫外,古寻扭头看了一眼这隐藏着黑暗之下的‘庞然大物’,没再逗留,径直离开了。 他知道东皇太一肯定没全交代,但有这些也就够了。 在东皇太一看来,天底下唯有古寻一人可以制衡他。 其他人,或是实力不够,或是势力不够,或是二者兼具。 唯一一个例外是嬴政,却又有求于他,有所顾虑。 但古寻会告诉他,其实还有别人能的! 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 出航(三十四) 古寻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国师府,并找来了府里除了普通下人以外的唯一一个人——鹦歌。 她最近一直都待在国师府。 这段时间阿言隐藏身份又是卧底罗网天字杀手,又是假扮农家侠魁,当然要有个人假扮她来欺骗外界的目光。 这个人就是鹦歌。 被古寻找上,鹦歌颇为紧张。 以前她并不害怕古寻,但现在假扮人家女儿……虽说是阿言自己的极力要求,但这事依旧是笔烂账。 很难说古寻会不会介意。 不过古寻一般不搞这种无理迁怒,他找鹦歌纯粹是为了正事。 “大人……” 一见面,鹦歌就要行礼告罪,古寻直接一甩手打断了她。 “那些废话就别说了,有件正事交给你办。” 说完,古寻直接掏出了几个信封递了过去。 鹦歌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接过信函,也没敢仔细看。 “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几封信送去给白凤,让他按照信封上标注的送出去,同样要快,同时要保密,绝密!” 古寻额外强调了一遍保密的重要性以作提醒。 鹦歌立时了然,收好信函,点头应是,不过马上又露出迟疑之色问道,“大人,我一走,大小姐的事?” “哼……”听到这个话题,古寻忍不住长舒一口气,顿了一下后回道,“这件事你以后都不要管了,我会让黑麒麟来接手的。” 鹦歌闻言点点头,对此不置一词——疏不间亲,人家父女俩的事,轮不到她多嘴。 “属下这就去将东西送过去。” “嗯……”古寻随意的应了一声,随即又提醒道,“白凤现在在韩非那边,你直接去北地就行了。” “但是这件事不要透露给韩非。” “是!”鹦歌应声之后立刻就走人了。 不过她心里却不免升起一些胡思乱想——为什么要瞒着韩非呢? 这么多年过来,流沙的主人说是古寻,实领其事的却一直是韩非。 现在却突然要瞒着韩非做事……看样子还是联络别人的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古寻知道会让人多想,但这件事确实没必要让额外的人知道,所以……随便了。 ……………… 与此同时,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天明等人也在当夜猫子。 不过和古寻不同的是,他们不仅要熬夜,还要通宵。 “哥哥我对你够意思吧。”房间内,盗跖嬉皮笑脸的拍着天明的肩膀,为自己说着好话。 “啊对对对。”天明连连点头,既敷衍也诚心。 先前盗跖确定了他们仨决意先冒险登船后,立刻拉着他们仨回了据点。 路上,盗跖给他们讲了焚书令已经开始的事,引起的惊诧与恼火不做细表,关键是时间。 墨家已经开始行动,人手马上就要撒出去。 天明三人的行动不需要墨家提供额外的人手支援,但是有一样是必须依赖墨家提供的——机关朱雀。 想把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悄无声息的带上蜃楼,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对和帝国为敌的叛逆分子来说如此。 带着人游不了水,即使勉强游过去了,带着人也爬不上蜃楼。 这一点,哪怕是盗跖也无能为力。 轻功毕竟不是飞,再高明的轻功也不是飞。 身上多带一个完全无法配合发力的人,重量凭空增加一倍的情况下,就算是盗跖白凤这样最顶尖的轻功高手,也会受到严重的拖累。 寻常赶路或许还勉强可以,爬蜃楼这种高难度操作就不行了。 除水路以外,天明他们此前利用的运输物资的机会同样不适用。 因为有大量物资出入,借机把虞子期当个死物混进去很简单,但铁定通不过检查。 虽然在人这方面的检查很敷衍,很随意,但对于物资的检查却很严格。 阴阳家的实力不是盖的,混上去几个人也很难掀出什么风浪,但要是物资有问题……那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随便给你下点毒,哪怕毒不死大人物,至少也能干掉不少只是普通人的童男童女。 而童男童女,可以死,但不能死太多……考虑到嬴政已经在桑海了,甚至少量都不能死。 这事糊弄不得。 事实上,在嬴政露面以后,已经有部分反秦势力开始打蜃楼的主意,也尝试过通过这一渠道搞破坏。 这又进一步刺激帝国的人加强了检查力度。 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天上,借助机关朱雀的力量把人送上去。 虽然上去之后依然还有很多麻烦,但……至少最难的第一步能迈出去了,总比被堵死在船下强。 而盗跖所说的‘够意思’,也正是为机关朱雀的事说的。 为了应对焚书令,班大师已经启用了墨家现存的所有机关朱雀。 天明他们但凡回来晚一点,哪怕班大师愿意给他们提供支持,机关朱雀也都飞走过了。 好在盗跖带着他们仨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才得以及时截住一架给他们用。 不过因为焚书令事关重大,班大师没给他们太多时间,最多就到明天。 因此几人一合计,干脆就定在今晚了。 这一次机关朱雀必须低空掠过蜃楼,否则不好带着虞子期一起跳。 而白天目标过于明显,肯定会被公输家的机关蝠翼缠上,不仅会暴露他们的行动,还会徒增机关朱雀的风险。 这事,得摸黑来。 “那咱们现在就行动?”应付完盗跖的邀功,天明看着众人确认道。 今晚的行动没什么计划,拢共也就三步——把虞子期带上船,然后送到扶桑神木那边,最后把人带回来。 和把大象关进冰箱一样,属于各个环节都很明确简单,就是实操起来‘略有’一些难度。 盗跖一甩头,态度很积极,“那就走吧,还得先去一趟蓉姑娘那儿呢,别耽误时间了。” 少羽石兰自无异议。 一行四人,加上一个机关朱雀的驾驶机师,一共五个人,乘着夜色朝悄然起飞——天明倒是坚持亲自驾驶,可惜所有人都反对,只能不了了之。 ……………… 深夜,明月高悬。 亮白的月光照耀下,蜃楼静静的卧伏在海面之上,看起来既梦幻,又恐怖。 天空之上,零星的机关蝠翼在交替飞行,巡视周遭的状况。 机关白虎和机关朱雀是墨家对外常用的两类机关兽,这二者中更让墨家骄傲的无疑是机关朱雀。 因为战斗用机关兽公输家也有,而且威力一点不比白虎差,甚至破坏力犹有过之。 但像朱雀这样的飞行单位公输家就没有,他们仅有的就是机关蝠翼,这玩意只能供一两人使用不说,而且也不是在飞行,而是在滑翔。 虽然待在天上的时间比正常滑翔长的多的多,但终究不是真正的飞翔。 对于现代科技来说,送金属上天比送木头上天更可靠,但对这两家先秦黑科技来说,送木头上天显然比送金属上天轻松的多。 因为岭南战事失利,皇帝下令督促加快灵渠的开通工程,因此调用了大量公输家族的人手过去,甚至公输仇本人都要在蜃楼的最后一点修补工作完成后赶过去。 此消彼长,蜃楼这边公输家族的人手就不太够了,再加上机关蝠翼还得换班,因此天上就零星的飞着几个人。 这还是因为皇帝来了,必须得做做样子,不然连这几个人都没有。 以蜃楼的庞大规模,就这区区几个人巡逻根本无法顾及到方方面面。 不过由于居高临下,再加上海面上反射月光,视野还算清晰,想要避开这几个机关蝠翼靠近蜃楼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更高的天空上,机关朱雀正绕着蜃楼打着旋儿转圈。 “怎么样,能悄悄靠过去吗?”朱雀之上,盗跖正在询问朱雀的驾驶机师有没有机会。 这家伙在天上转了十多圈后,终于点了点头,“我试试,从下边悄悄靠过去。” “可能比甲板低一点,盗跖统领你们没问题吧?” 盗跖闻言咂摸下嘴后回道,“别太低就行……” 带着虞子期他实在跳不起来,要是高度差稍微大点,他就很吃力了。 “呃……”驾驶机师闻言有些犹豫。 他把握不好他说的‘低一点’和盗跖的‘别太低’之间会有多大差别。 但让他拉升高度肯定不行。 不借助甲板隐蔽,他肯定会被公输家的机关蝠翼发现。 好在少羽解决了这个难题。 “我来!” 他给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我到时候直接把人往船上扔,盗跖大哥你接住就行。” 盗跖眼睛一亮,笑呵呵回道,“好!就这么办!” 少羽的天生神力他可没少见识,就虞子期这百来斤,随随便便扔个小十丈,甚至更高肯定都没问题。 盗跖觉得这个机师说的‘低一点’应该离谱不到这种程度。 他们谈定,驾驶机师自无不可,立刻开始操纵朱雀转向,绕了一个大回环后开始不断降低飞行高度,直到贴近海面才改向朝着蜃楼前进,同时开始重新拉升高度。 就这么以低空掠过的方式靠近了蜃楼的后方。 这里舱室集中,楼宇高耸,遮蔽视线的效果最好。 机师操纵朱雀直愣愣朝着蜃楼撞了过去,在最后关头才紧急转向,硬是蹭着蜃楼的边绕过了它的大后方,以略低于甲板边缘的状态刚好和蜃楼擦身而过。 “就是现在!” 机师的提醒刚响起,少羽已经拎起了虞子期,直接奋力朝甲板上甩了过去。 赶在少羽之前的,盗跖已经闪到了船上。 而少羽扔完人立刻也跟着纵身跃向蜃楼,和他一起的还有天明和石兰。 他们动身的同时,机关朱雀再次猛降高度,将自己彻底隐藏在蜃楼之下,最后成功脱离,全程没有惊动上面巡逻的机关蝠翼。 而天明他们则顺利的摸上了船。 “嘿嘿,有惊无险啊!”盗跖放下被他接住的虞子期,笑着跟跳上来的天明三人招呼了一句。 他说的险,是指刚才朱雀差点一头撞在蜃楼上。 要不是那个机师一脸稳操胜券的模样,他都要跳机了。 天明少羽对此倒是反应平平。 比起他们上次用零号白虎强行上天再坠机,这都是小问题。 “比想象中顺利太多了!”少羽甚至忍不住如此感慨道。 “走吧走吧。”天明直接开始催促,“早办完早省事。” 其他人并无异议,少羽主动背起虞子期,一行人循着阴影悄然朝扶桑神木的位置赶去。 对于蜃楼,天明三人确实已经很熟悉了,不说跟回家一样也差不多了,很快就赶到地方了。 把人靠着神木主干放好,天明四人开始了面面相觑。 盗跖一耸肩先开口道,“所以呢?接下来该怎么做?” “呃……我们也不知道。”天明一摊手很无奈的回道。 “啊?”盗跖闻言一头问号。 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敢冒险带人上船? 少羽则看向了石兰,“石兰,你有什么头绪吗?” 石兰陷入了沉默。 头绪? 她连头都没有。 理论上说,身为新一代蜀山公主的她天然就是虞渊护卫,但和已经接受了正经传承和训练的虞子期不同,石兰还没来得及从她母亲那里真正继承‘蜀山公主’的一切。 她现在就只是有个空头衔而已。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犹豫一番后,她只能略显茫然,但又带着期许的走近扶桑神木,轻轻的将双手贴了上去。 她在试图感受神树,链接神树,然而她除了感觉到些许温暖外,毫无收获。 天明见状挠着头纳闷道,“难道没用?不应该啊……” 扶桑神木是他们猜测的可能性最高的办法,如果不行的话……难道真的要靠端木蓉以神木枝叶为材料研制救命药? 这条路才是正确的? 天明感觉不靠谱,但又想不到别的办法。 这个时候,天明熟悉的眩晕失神感突然袭来,整个人立刻瘫软倒地。 这给盗跖吓的不清,赶紧一把扶住。 “天明!天明!” “你怎么了?” 盗跖第一时间的试图唤醒天明。 对于他而言,救石兰的哥哥只是出于义气而帮忙,外加上当初据点被围石兰也算帮过他们,还有份人情在里面。 但说到底也只是帮个场子,能成最好,不能成……他也就只能深表遗憾了。 毕竟他和石兰,和蜀山都不熟。 但天明要是出事他可就完全不能接受了。 墨家的巨子不能再出事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 出航(三十五) 少羽和石兰倒是见惯不惯了。 前者见状赶紧安抚盗跖: “没事没事,别担心,一会儿他就醒了。” 盗跖听的两眼圆瞪,惊诧道,“你们知道他会这样?” “呃……”少羽犹豫了一下,没把千泷的事讲明,只是含糊回道,“他在蜃楼上经常这样,只是昏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盗跖觉得自己对‘没事’认知似乎与少羽脱节了。 动不动昏迷这还叫没事? 哪怕真的除了昏迷一会儿外没有任何外伤内毒,这经常昏迷也不是个事啊! “你们是不是在逗我?”盗跖直接被气笑了。 面对有些生气的盗跖,少羽也只能勉强安抚道,“这个……你还是回头问天明吧。” ……………… 另一边,天明已经和千泷聊上了。 “千泷,这么晚还没睡啊?”天明起手没问正事,先关心了一下女神的睡眠问题。 千泷朝他一笑回答道,“本来已经睡了,又被吵醒了。” “吵醒?”天明一愣,“蜃楼上出什么事了吗?我没见有什么大动静啊?” “和外界无关,是扶桑神木突然变活跃了。”千泷摇了摇头,解释道。 “扶桑神木……这么说,我们其实还是做对了?”天明闻言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旋即赶紧追问道,“千泷,扶桑神木神木情况?跟我们把石兰哥哥带上来有关吗?” 千泷微微颔首,“应该有。” “他似乎刺激到了扶桑神木,不过……很微弱。” “石兰说虞渊护卫都有神树庇佑,估计是共鸣上了?”天明摸着下巴笑嘻嘻的猜测道。 千泷却直接给否了,“不是共鸣,那个人身上的力量很奇怪,和扶桑神木截然不同,绝不可能同出一源。” “不一样?”这个结果让天明很意外。 因为石兰的说法,他和少羽都认定虞渊护卫的特殊之处和扶桑神木同出一源,但照千泷的说法……石兰难不成错了? 还是他们蜀山部族一直都想错了? “关于蜀山的情况,我娘知道的更清楚,她曾经和我爹一同拜访过蜀山部族,可惜娘并不愿意跟我说蜀山的事。”千泷跟着补了一句。 “啊……蜀山的事你娘他们也都了解?”天明一听更懵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救人吗?”天明腆着脸向千泷问道。 蜀山的秘密,天明当然好奇,但事有轻重缓急,他们现在带着个瘫痪的病人在蜃楼上,耽搁不了一点,必须先想办法救人。 八卦的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千泷摇了摇头,也暂且甩开这些疑惑,点头回道,“我可以试试进一步引动神树的力量,看能不能帮到他。” “那太好了!”天明闻言喜笑颜开,“我替石兰还有她哥哥先谢过你了。” 要是天明自己的事,他肯定不这么客气,但石兰嘛……毕竟隔着一层。 千泷却叹了一口气,略显忧虑的看着天明,“我能帮他,但会有危险的。” “危险?石兰她哥吗?”天明没听明白千泷的话,反问了一句。 千泷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也是他,但不仅是他,还有你们所有人。” “我无法保证扶桑神木的力量进一步活跃是否会造成异象,如果会的话,恐怕整个蜃楼都会发现,你们脱身会很麻烦。” “呃……”这个回答让天明立刻陷入了为难。 石兰的哥哥必须要救,但也不能为此把他们给陷进去。 “要不……我让少羽他们先撤,我一个人留下看着。” 千泷再次摇头,“就算阴阳家愿意放过你,那石兰的哥哥呢?” “阴阳家恐怕会对他很感兴趣,仅凭你一个人不可能带他一起逃走的。” “这……要不等到白天,动静会不会小一点?”天明只能再提另一种方案。 千泷略显无奈的回道,“会小一点,不会惊动太多人,但还是瞒不过阴阳家的高手。” “嘿!横竖不给活路啊……”天明一咬牙一发狠,“那我找人来帮忙!咱又不是没高手助阵!” “两大护法,五大长老,说不定还有罗网的天字杀手在旁窥伺……”千泷赶紧劝天明放弃这种硬碰硬的打算,“天明,你得找多少人来?动静闹大了,整个桑海都会被惊动,你们还怎么脱身?” 阴阳家的高层就足有七大高手,天明总不能把墨家的所有高手连带盖聂全都叫来。 况且即使叫来了,也难保帝国那边不会有其他援手。 罗网首领赵高此刻就在城中,谁也说不准他这会儿手头上捏着几个天字杀手。 “啊这……这是彻底堵死了啊!”天明眉头挤成一团,来回打圈。 千泷对此也只能表示遗憾,“我也没有办法……如果要救人,你们就必须承担这份未知的风险。” “这……我只能跟少羽他们商量一下了。”毫无头绪的天明也只能接受现实,“多谢你了千泷。” 千泷摇摇头,“没什么……如果最后需要我帮忙的话,天明你打个手势就好。” 天明略显沉重的点了点头,旋即传来熟悉的失神感,等他再醒神,人已经回到现实船上。 “你小子怎么回事?” 天明刚回神,脑子还有点晕呢,就听到了盗跖劈头盖脸的质问。 “啊?问题?什么问题?”天明在茫然中下意识回了一句。 “什么什么问题!”盗跖眼珠子瞪的愣大,要不是顾及地点不对,声音恨不得扯上天,“你小子为什么会突然昏迷?现在又突然醒了?” “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呃……”面对盗跖的质问,天明陷入了迟疑。 千泷的事,他不是很想告诉墨家的人。 倒不是担心墨家的人对千泷不利,只是考虑到双方立场不同,他不好擅自透露千泷的事给墨家。 “就是一点身体的上毛病,不是大事。”天明犹豫一下后,给出了一番敷衍到极致的回应。 盗跖冷笑一声,“你们弟兄俩说辞还挺一致……赶紧给我说实话,不然我就让班大师他们来治你了!” 对于天明,最纵容他的人是班大师,其次就是盗跖。 但身体问题不是小事,肯定不能让天明糊弄过去。 尤其是盗跖还知道天明的身体状况本就有问题,他可不敢有半点疏忽。 “这……”天明呲了呲牙,只能进一步解释道,“不是,我刚才那不是昏迷,只是……失神,是失神你懂吗?” “我不懂。”盗跖毫不客气的一摇头回道,“反正我没见过有人失神到直接一头栽地上的。” “情况不一样,我……是因为这个地方特殊。”天明把锅推给了扶桑神木,“是因为这棵神木。” “人家蜀山的神木,和你有什么关系?”盗跖抱着胳膊反问道。 “这你得去问阴阳家的人了,我也想知道呢。”天明果断一推四五六,全赖给阴阳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阴阳家正为蜃楼的事盯上我了呢。” 这个说辞依然有些勉强,但好歹算是有因有果了,盗跖将信将疑。 天明趁机赶紧转移话题重点,“我刚才就是受到了扶桑神木的影响,现在我有办法了。” “啊?”盗跖头上冒出一堆问号,“这怎么知道的?这树会说话?” “我也解释不清,就……突然就知道了。”天明胡乱解释了一下,“类似生而知之那种,理解吗?” 说完他不管盗跖理解不理解,直接把话题继续向下推进,“但是咱们有个麻烦。” “神树一旦开始治疗石兰的哥哥,很可能就会惊动阴阳家的人,咱们恐怕会有大麻烦。” 这话一出,盗跖也顾不上追究天明是不是在糊弄他了。 不管前面那些鬼话是真是假,这一句肯定是货真价实的。 少羽急忙追问确认,“你确定?” 天明一翻白眼,“不确定我能告诉你们吗?” “石兰的哥哥经过治疗后状态如何现在还不好说,就咱们几个想应付阴阳家的攻击,同时把人救出去,风险很大。” 盗跖求稳,立刻提议道,“还是暂且搁置吧,回去求援,增补人手后再图此事。” 石兰很不甘心放弃,毕竟机会难得,下一次不一定能这么顺利,但她也不可能让天明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面对盗跖的提议,她选择了默认。 她倒也没提自己单独留下这种强逞能的选项,因为天明他们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留下。 要么同进,要么同退。 少羽立刻提出了反对,“不行,这次机会难得,失不再来啊!” 盗跖也很无奈,一摊手回道,“咱们人手不够啊。” “就咱们几个,加起来应付月神星魂两大护法都很勉强,更别说船上还有足足五位阴阳长老。” “找死不可取啊!” 少羽一时哑然,反驳不了这话,但也不愿轻易放弃。 天明这时一咬牙提议道,“你们都走,我留下!” “你小子疯了!”盗跖直接一巴掌拍他后脑上。 天明趔趄一下,无奈的解释道,“不然呢?” “求援没用,你自己都说了船上足有阴阳家七大高手,总不能把咱们的人手全压到蜃楼上来吧?” “压上来了咱们还走得掉吗?” “现在就只有让我一个人来冒险一试了……你放心,阴阳家不会伤害我的,也留不下我。” 盗跖想也不想的否决道,“就算要冒险一试,也得多找几个帮手再说,人多总比人少强。” “人越多,动静越大,想走也就越难!”天明同样有自己的道理。 “只留我们俩的情况下,我有把握脱身,最糟糕也不过是石兰哥哥被治好后再次陷进去。” “人多的话,说不准会搭进去几个呢!” 虽说把虞子期再搭进去多少有点白折腾的意思,但……不折腾也不行,人还是得救。 “那也不能就留你一个人。”少羽还是不接受天明的提议,“就你一个人,万一人治好了还是没有行动能力,一拖一百分百逃不掉的。” “我留下帮你,咱们俩正好。” 石兰跟着说道,“这是我的事,我不可能徒留你们两个人的。” “我就更不可能走了。”盗跖苦笑着一摊手,“哪有墨家弟子抛下巨子独自逃跑的道理。” “况且我走不走也没意义,这艘船上没人能留住我的。” 很好,转了一圈没一个肯走的。 天明只觉得一阵牙疼,“不是,你们何必非留下来呢!” “别说了,救人吧。”少羽直接拍着天明的肩膀表态道。 石兰自然无话可说。 盗跖虽然一脸的为难,终究也没有阻止。 毕竟是江湖人,指望他们能事事都严格权衡利弊不现实,上头才是常态。 天明见状,也只能苦笑摇头,接受‘现实’。 沉默片刻后,他不再纠结,也不等白天,直接上前抬手按住扶桑神木。 他没打算和神树建立什么链接,只是用这个行动提醒肯定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千泷,可以出手了。 另一边,千泷栖身的房间内,她紧闭双眼盘坐在地上,双手十指划出漫天的残影,一道接着一道的龙游之气随之浮现,围绕着她周身游转流动。 以往千泷的所有动作都会和蟾宫中的少女有所同步共鸣,但这一次,蟾宫中一片静悄悄。 围绕着千泷的龙游之气逐渐增长到数不清的十百千道,而后开始互相吞噬增长,最终汇聚为一道巨大的湛金神龙,盘旋缠绕着填满了整个房间。 刺目的金光顺着房间的每一个孔洞和缝隙映射而出,在漆黑的夜晚扎眼无比。 这时候,千泷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满映金光的瞳孔中闪过一抹龙影。 随后金光神龙仰天嘶吼,似乎是在怒吼,但并没有真的声音响起。 接着神龙直接穿过屋板,如同无形无质之物,冲天而起,朝扶桑神木直冲而去。 千泷藏身的舱室位于甲板下层,刚才的金光虽然刺眼,却没能立刻引起注意。 但这一下,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别说船上,连城里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而千泷此时也停下了结印的动作,脸色苍白的坐在那里微微喘息。 焱妃悄然站到了她身后,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儿,同时渡了一股真气过去。 千泷的脸色霎时好转了不少。 焱妃微微摇头,却并没有为女儿的擅自行动而生气,眼中满是温润的笑意,随即带着千泷离开了这里。 苍龙登天,这里已经藏不了了,她们得换个地方。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 出航(三十六) 金龙冲天而起,在天明等人的目瞪口呆中,径直落入扶桑神木之中。 扶桑神木似乎由此受到了刺激,整个躯干连带着枝杈都开始轻轻颤栗。 本就隐约透着一层朦胧金光的扶桑神木更是开始直接绽放灿烂的光辉,很柔和不刺眼,但绝对显眼。 与此同时,神树之上延伸出一缕金光将树下的虞子期笼罩起来,连一旁的石兰也被囊括其中。 石兰有些惊讶的抬手看着自己周身浮现出的金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虞子期却发出了一声略显痛苦的呻吟,金光之下隐约浮现出一缕黑芒。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就见虞子期的呻吟声逐渐增大,脸色逐渐扭曲,金光与黑芒之间的交锋也开始逐渐剧烈。 “这是什么情况?”少羽第一时间向天明问道。 天明一耸肩,“你真当我无所不知。” “那石兰你有什么感觉吗?”少羽转向另一个伙伴。 “没有……就是感觉很舒服。”石兰简单回答了一下,也是一头雾水。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多久啊?”盗跖更关心实际一点的问题。 天明一呲牙,“这谁知道啊?” 几人说话间,虞子期再生变故,整个人蜷缩成团,旋即猛然呕出一口漆黑污血……大概是血。 石兰急忙蹲下扶起自己的哥哥,而这口血呕出后,虞子期的状况似乎好了不少,脸色舒展了几分。 接着,扶桑神木的金光开始淡化消散,朝着平时的状态恢复。 虞子期和石兰身上的金光并未被神树收回去,而是逐渐隐没缩进他们俩的身体里。 “还是没感觉?”少羽急忙问道。 石兰茫然摇头。 盗跖则直接一推少羽,“别说废话了,看样子结束了,带上人咱们赶紧撤!” 少羽也知道轻重缓急,就要一把抄起人跑路。 然而已经晚了。 一道天明他们还算熟悉的,阴柔少年嗓音响起: “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 天明等人脸色难看的循声一瞧,果然是阴阳家左护法星魂,他的身后还跟着大少司命。 “几位今夜好雅兴,也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啊!” 星魂冷笑着说道,“诸位给我们带来这么一场盛景,阴阳家也当有待客之道,就请诸位暂且盘桓几日吧。” 真对上了,天明等人也没有露怯,毕竟只有星魂和两位长老,还不算绝境。 盗跖挂着吊儿郎当的欠打笑容回应道,“留宿就不必了,你们要真是感谢我们,就掏点钱吧,也不用太多,随便几千几百两金子就行,我们拿了钱。” “钱,不成问题。”星魂冷笑依旧,“诸位住下后,你们的赏金我做主,一分不少都给你们。”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盗跖爆喝一声,朝着星魂甩出了自己的瞬飞轮。 天明等人也都心有默契的同时出手。 少羽背起虞子期,直接开跑——最重要,也最麻烦的就是带走虞子期,只要他脱身,其他人都能安全。 同一时间,天明手中失而复得的非攻已然变换剑形,被其紧抓掌间,朝着星魂直冲而去。 他得给少羽争取时间。 另一边的石兰周身已经飘荡起森白寒气,冰魄剑握在掌中,散发着莹莹晶光。 面对来袭的天明等人,星魂嘴角咧起,露出不屑的蔑笑,双手一挥,深紫气刃倏然延伸而出。 盗跖的瞬飞轮直接被聚气成刃的过程给击飞。 星魂一只手迎向主动迫近的天明,另一只手劈出一道剑气去阻截少羽。 少羽一只手背住虞子期,一只手挥起没撑开的破阵霸王枪,反手一甩强行接住了这道剑气。 激荡的内气顺着破阵霸王枪全部灌入少羽体内,震得他五脏六腑剧痛不已,当场一口鲜血喷出。 但少羽还是强行稳住了身体,接着反震之力继续逃生。 大司命抬手就是一记阴阳合气手印拍了过去,却被石兰的冰魄剑及时拦住。 虽然石兰内功修为尚浅,但凭借冰魄寒气的霸道,还是稳稳接住了大司命的阴阳合气手印。 不过挡住了大司命,还有少司命。 飞花落叶宛如水流,蜿蜒盘旋着朝一路远遁的少羽捆了过去。 盗跖倏然闪现挡在中途,手中的瞬飞轮堪堪击偏了少司命的万叶飞花流。 不过相比还算从容的石兰,盗跖就很勉强了。 盗跖只能使出自己的另一项看家本事,嬉皮笑脸说垃圾话: “真巧啊,又见面了。” “你看你追我好几次了,现在又来堵我,这很不合适,你可是女孩子,得自矜自爱。” 盗跖废话说的飞快,少司命动手也是不慢,直接不理会少羽了,铺天盖地的万叶飞花流一股脑朝着盗跖涌了过去。 挡他肯定是挡不住,好在还能躲。 从结果上说,盗跖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替少羽吸引了火力。 不过这到底是因为少司命真的生气了,还是她在玩着玩,很难说。 眼看少羽就要远遁,星魂不满的瞥了大少司命一眼,接着毫不犹豫的双手合并,双重气刃叠加,直接是七成功力。 七成功力的双重气刃,天明之前接不住,现在还是接不住,直接被气刃逼退。 星魂趁此机会,连甩数道气刃直接封死了少羽的去路。 这一次少羽不敢硬接了——再接就要当场被打死了。 他只能停下脚步,朝侧向躲去。 星魂借机迅速逼近。 天明有心阻止,但根本赶不上星魂的身法速度。 少羽只能竭力奔逃,根本没有停下了和星魂交手的想法——打不了一点,只能逃。 然而星魂的速度非常快,加之双方的距离本就没有拉开,身位差距被迅速缩小。 而星魂也不需要完全追上人,直接从后方连斩剑气,进一步阻挠少羽的奔逃。 去路被阻的少羽速度骤减,转瞬间就要被星魂追上。 就在少羽打算回头拼死一搏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背上一轻。 原本昏迷的虞子期挣脱了他的胳膊! “快逃!” 一声沙哑的低吼响起,虞子期不知何时苏醒过来,提醒天明几人把握机会逃跑的同时,直接回身朝紧追而来的星魂砸了一拳过去。 星魂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及时架起了气刃挡住了虞子期这一拳。 然而这一拳的威力却远超他的想象,双方甫一交手星魂就脸色大变,接着人直接飞了出去。 天明等人都看傻眼了,好在他们没忘了逃命,第一时间抽身撤退。 虞子期打出这一拳后忍不住喷了口血,显然状态并不怎样,好在还有行动能力,立刻回身跑路。 大少司命则联手接住了被击飞的星魂,没能及时阻拦——其实阻拦也没意义,关键的虞子期恢复了行动能力,仅凭他们仨个留不住天明几人。 天明五人一路疾驰至甲板边缘,一同翻身跳了下去。 不过他们并没有翻下海,而是被机关朱雀接住了。 按照原计划,他们是直接游水回去的,因为朱雀能送他们来,却不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暴露了,还被星魂直接堵路了。 为了增加逃生的可能,盗跖动手的同时直接放了备用的烟花信号——反正动静已经够大了,不差这一个烟花。 得到了烟花信号的朱雀机师得以及时赶来接应他们。 上了朱雀后,虞子期有吐了几口血后再次昏迷过去。 机师驾驶着朱雀甩掉追踪而来的机关蝠翼后,带着天明一行人直奔端木蓉医馆而去。 一来二去,等他们赶到医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放亮。 一向早起的端木蓉此时也是刚醒没多久,就迎来了天明几人,以及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虞子期。 她照例用冷脸把天明等一干人全部撵出去,然后立刻开始检查虞子期的状态。 医馆外面,天明四人蹲成一排,彷佛是看大门的。 朱雀已经被驾驶机师直接带走,他需要回去忙活其他事,至于天明几人,回头就只能继续抡腿了。 少羽捂着胸口,压着嗓子咳嗽了几声,然后说道,“虽然人还有点问题,不过应该不是大事,这件事总算是了了。” 一句话说完,他又是一阵猛咳。 之前就他受了伤,伤势还不轻。 天明见状赶紧说道,“你还是去歇着吧,或者进去也让给瞧一瞧。” 少羽摆了摆手,“没事,吃了刚才蓉姑娘给的药,已经好转很多了,只是有些不顺气。” 盗跖挑了挑眉,“小子,别勉强啊。” 少羽笑着再次摆了摆手。 盗跖见状一笑,没有多劝。 少羽的伤不轻,但也没多严重,哪怕逞能强忍着也没多大事。 接着他感慨道,“我算是知道先前小高提起你们做的事时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你们是真胆大啊!” 天明嘿嘿一笑,“这不是都成功了吗?也没多冒险……” “冒险也好,不冒险也好,不管怎么说,这类行动我希望你们以后都别做了。”盗跖摇了摇头,并不理会天明的自辩,只是苦笑着劝说道。 天明闻言一摊手,“我们也不想啊……可是不冒险又该怎样呢?” “从机关城到桑海,我们仨冒险的次数多了,比这次危险多的情况也遇见过不止一次,不还是都撑过来了?” “总得面对的。” 天明难得认真的为自己解释了一番。 盗跖听完陷入了沉默。 时局艰难,每个人都困在天下大势的漩涡里,谁都在挣扎,谁都在冒险。 一味的担心……似乎毫无意义。 几个人蹲着闲聊了好一会儿后,端木蓉终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看不出病人情况如何。 石兰第一个迎上去,“大夫,我哥哥他……” 端木蓉打断了她的询问,“病人已无大碍。” 接着她又抢先一步打断了石兰表示感谢的话,“人不是我治好的,你们送来时他已经没事了,只是身体很虚弱,还受了一定程度的内伤。” “休养一段时间就无碍了。” “最迟下午,他应该就能醒过来。” 几句话把虞子期的情况交代完后,端木蓉直接离开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盗跖见状嘿嘿笑道,“蓉姑娘就是这个脾气,不用在意。” 少羽跟着说道,“千泷,你进去看看你哥哥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石兰没有废话,朝他们点了点头,“有需要我帮忙的记得来找我。” 天明笑嘻嘻的比了个知道的手势后,双方分道扬镳。 身为墨家巨子,墨家现在遭了这么大的事,天明总不可能一直不闻不问。 现在私事处理完了,该去忙公事了……虽说他在这件事上估计也帮不了什么忙。 ……………… 另一边,蜃楼之上,在天明等人刚逃走时。 月神和焱妃并立于蟾宫顶上,远眺着这场闹剧。 “你竟然会出面保下他们,真是令人意外。”月神瞥了焱妃一眼,淡淡的说道。 原本她会和星魂一起出手留下那个虞渊护卫——当然,事后怎么分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焱妃的阻拦,她才放弃了出手。 否则她和星魂一起出手,虞子期绝对走不掉。 “我只是不希望你们横生波折。”焱妃平静的回应道,“虞渊护卫对你们毫无用处……除了惹麻烦。” “你知道怎么回事?”月神纱罩后的双眸微微压低,不带好奇的问了一句。 “虞渊的存在阴阳家不是不知道,它和你们的目标,和苍龙七宿没有关系。”焱妃直接警告道,“不要什么都试图探究,会有危险的。” “虞渊一直处于封印中,有什么危险?”月神当然知道虞渊这一存在,但她知道的并不多。 东皇太一也确实跟他们说过,虞渊和他们的计划没有关系,不要去管。 但……她和星魂显然都不会对东皇太一言听计从。 焱妃懒得解释太多,直接给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现在的虞渊封印是古寻亲自重新加固的,你们不怕死的话,尽管胡来。” 月神沉默了。 这个理由她确实不能再说什么了。 另一边,白忙活半天还挨了一拳的星魂脸色阴沉的比天色更黑。 虞子期那一拳倒没伤到他,只是让他有些狼狈,而且丧失了追击天明他们的时机。 大少司命站在他身后,都不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星魂生了会儿闷气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拂袖离去。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 出航(三十七) 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但对队友还算宽容——他会迁怒,会不满,也会骂人,但极少对队友动手。 所以此时尽管对大少司命刚才的表现很不满,却也只是瞪了她们两眼,没有惩罚的意思。 大少司命也是习惯了,见星魂走人,也各自散去了。 不过今夜这场风波,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天明他们一跑了之,该干嘛干嘛去了,但星魂月神还有别的麻烦事要应付。 蜃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是这么特别的动静,嬴政不可能不过问。 他们还得想办法糊弄嬴政。 好在这事不难。 嬴政本身不好糊弄,但今晚这场闹剧里,最引人瞩目的恰恰是那条金光神龙。 给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扯由头,阴阳家很擅长,月神尤其擅长。 她都糊弄嬴政多少年了。 ……………… 次日一早,嬴政果不其然召见了月神,然后被月神以苍龙七宿将现的异象为由糊弄了过去。 嬴政未必相信,但是月神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也不好强行找茬。 皇帝可以不讲理,但昨夜那条龙本也不是什么合乎常理的玩意,就这个话题胡搅蛮缠实在没意思。 打发走月神,嬴政又立刻叫来了章邯。 “你去知会国师一声,蜃楼出航在即,朕打算登船检视。” 言外之意就是问古寻要不要一起。 下面的章邯抬手行礼后,迟疑着回应道,“回陛下,国师大人现在下落不明,末将也不知道详情。” “国师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嬴政的声音波动了一下,立刻追问道。 “回陛下,末将也是今天才发现的,目前推测国师可能是昨天下午或晚上离开的。” “他不在桑海了?” “回陛下,目前来看,国师大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桑海,具体去向不明。” 虽然古寻消失的时间不长,但考虑到古寻自从来了桑海后,其本人的动向几乎面对所有人都是透明的,章邯还是做出了他已经离开的判断。 当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嬴政沉默了片刻后,淡淡的下令道,“多关注一下国师的去向,有消息了及时上报。” “末将遵命。”章邯自然只有领命遵旨。 不过能不能给皇帝满意的回复,其实章邯也控制不了。 古寻的行踪只有他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别人才能知道,否则查也没用。 ……………… 城外的墨家据点,天明三人也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一夜没睡,又在蜃楼上忙活了一场,三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本来打算赶回来发光发热,但真回来了,三人只想先睡一觉。 倒不是说他们仨弱到通个宵就受不了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硬挺着。 焚书令的事说着急肯定着急,但说不着急,其实也没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 先养精蓄锐再干活也不迟,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可惜三人想睡,班大师他们却不能让他仨就这么躺倒了,知道他们回来了立刻就把人给揪过去了。 昨夜的事,先前回来的朱雀驾驶机师跟他们说了一部分,但那家伙知道的不多,尤其是关键部分一点不沾,还得找真正的当事人才能说清。 等三人一人一句把事情讲清楚后,他们一个一个睡眼惺忪都快睡着了,但听的人一个个脸色阴沉,气都快冲出天灵盖了。 即使是班大师都不由动怒,拍着桌子骂盗跖: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他们几个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盗跖瞬间清醒了,面对班大师的指责也只能露出尴尬的强笑,无话可说。 天明见状赶紧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这都是我们的选择,和盗跖无关,他只是拗不过我们。” 班大师立刻瞪了他一眼,“我还没说你!” “你们要救人,我可以理解,但事情真就紧迫到片刻都耽误不得,必须得当时就动手吗?” “为什么不先回来商量一下?” “机会难得,想带着昏迷的人上一趟蜃楼不容易。”天明为自己辩驳道。 “再急,让其中一个人单独回来,让盗跖单独回来一趟能耽误多少时间?” “我特意给你了一架机关朱雀,一来一回最多半个时辰,这点时间你等不起吗?” 盗跖耷拉着脑袋,对班大师的前半句话只当充耳不闻——他倒是有过这个想法,但他一走天明几人肯定立刻动手。 那他还不如留下来帮忙,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 不过这个时候解释这些也没意义了,还是闭嘴为好。 天明对此很是无奈的回应道,“我之前就说了,之所以冒险是因为求援没有用!” “它哪怕一炷香的功夫都耽误不了也没用!” “蜃楼那地方去再多人有用吗?” “既然你知道危险,就更应该保持克制!”高渐离接过话茬批评道。 “我说了我不是不克制,只是没办法。”天明很不服气的回应道,“比人多咱们比不过他们,比不过!” “那也好过你们几个小辈冒险。”高渐离很清醒的点明道,“或许即使我们都出手也无法应付最糟糕的局面,但如果局面没到那种地步,就还是有用的。” “这次你们的运气就很好,只有星魂出手,若是知会了我们,多上一两个高手脱身就十拿九稳了。” “而不是像现在,要不是那个蜀山的少年突然醒转又出奇制胜打退了星魂,你觉得你们能逃回来几个人?” 高渐离的话说的很清楚。 也许天明面临的确实是两头堵的为难局面,只能勉为其难去做。 但即使勉为其难,也得做到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好。 天明如果知会了墨家,高渐离他们派了援手去,那面对星魂和大少司命时就不会那么狼狈,也不需要虞子期出手就能安然脱身。 虽然从最后的结果来说没什么区别,但细究根本却并不相同,后者更为稳妥,更为安全。 天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可辩驳,果断老实闭嘴了。 班大师见他这副蔫样,长叹一声后苦口婆心的说道,“下次不要擅作主张了……你哪怕肯知会我们一声再去冒险老头子我都不至于这么生气。” “你自己想想,像你这么干,你们哪怕出事了我们都一无所知,这能行吗?” “啊啊……” 天明三人一起耷拉着脑袋,极其同步的轻晃点头,表示对班大师话的认同,以及对自身行为的反省。 至于有几分真心……只能说不要太认真。 班大师也只能再度叹息。 说实话,不管再生气,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训斥教育,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也管不了。 天明说大不大,说小也真的是不小了,再加上身份特殊,班大师他们总不能搞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 况且天明的监护人严格来说也不是他们,用棍棒也轮不到他们。 再说回来,以天明现在的实力,想对他用棍棒还真不容易呢。 ……………… 随着时间的推移,焚书令的消息逐渐在整个帝国境内传播开来。 因为诸子百家的过激反应,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短短两天时间,基本传遍了齐鲁荆楚地区,至于关中就更不必说了。 到目前为止,也就是巴蜀,陇西,北地,还有正打仗的南岭一带还没有传开焚书令的事。 和所有人预料的一样,焚书令掀起了全国范围的轩然大波,但……其实也没多严重。 对于百姓来说,焚书不管再离谱,终究和眼下的衣食住行无关,对他们的伤害还不如一次额外的徭役。 反应最激烈的大概就是齐鲁地区的百姓,这里是儒家的大本营,是儒学氛围最浓郁的地方。 同时也因为过去齐国商业发达,又没遭遇真正的灭国大战,百姓相对富足安定,有余力脱产读书的人更多。 不过百姓反应再激烈,无非就是抱怨两句,作为一个正统的封建集权国家,帝国的百姓可没有任何投诉官员或朝廷的渠道。 真正反抗的,还是众多的儒家学者。 他们这两天通过各种渠道,试图向帝国,向皇帝施压,阻挠焚书令的彻底实施。 从效果上来说,他们的施压未必比百姓的抱怨更有用,但有额外的效果。 皇帝一定被烦的厉害。 而在这个过程中,最开始反抗帝国,甚至正面和嬴政起冲突的小圣贤庄却又陷入了谜之沉寂。 他们没有向帝国服软低头,但也没有尝试联合其他儒家派系阻挠焚书令。 在很多人看来就是首鼠两端——既碍于面子不肯倒向帝国,又没有胆量反抗帝国。 为了小圣贤庄的脸面,为了儒家的声望,伏念最后没有向帝国低头,但是结果似乎也没多好。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儒家的人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帝国和皇帝,因此有不少人开始针对小圣贤庄,猛烈抨击掌门伏念。 总的来说,桑海城这一亩三分地现在乱得很。 而在一团混乱中,嬴政确定了对蜃楼的视察——这是他第一次视察蜃楼,也是唯一一次。 在他视察之后三天内,蜃楼就会出航。 桑海为此提高了警戒级别,但也没到之前那种程度, 而诸子百家这边,和高渐离之前预料的一样,全都腾不出手。 甚至其他不关心焚书令的反秦势力此时都很忙活——忙着趁机给帝国捣乱,并为己方积蓄实力。 他们既要趁此机会进一步挑动各地百姓对帝国的不满,同时吸纳对他们有用的,因焚书令而不满的地方势力。 帝国是庞大的,有中央朝廷,有在中央朝廷供职的官员,也有地方官府,以及在地方官府任职的官员,还有身处中央的权贵勋爵,和身处地方的豪绅乡老。 能在焚书令中获利,或是不会因焚书令而遭受损失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其他不满焚书令的,又并非单纯任人宰割的老百姓的一部分人就是他们要争取的人。 这类人不会,也不敢第一时间明着反对帝国的政策,但不满总是会发泄出来的,他们也总是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利益的。 和反秦势力悄悄联合,就是最好的办法。 反秦势力失败,他们仍然可以想办法保全自身,反秦势力成功,他们则顺利享受利益果实。 诸多反秦势力能在帝国的通缉下一直逍遥法外,一方面是因为地方官府对中央朝廷的阳奉阴违,一方面是因为中央朝廷监察御史系统的自我崩坏,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地方势力的庇佑。 有的是地方官员包庇,有的是地方豪强协助,有的干脆二者兼备。 所以说到底,嬴政的焚书令尽管没有伤及普通百姓的直接利益,但还是在进一步动摇帝国的根基,甚至可以说比伤害百姓更加严重。 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更多只是野心家利用的工具。 他们或许不乏破坏力,却没有执行力。 而嬴政正在刺激更多的野心家诞生。 ……………… 又是两日过去,蜃楼在嬴政的亲自欢送下,安然出航,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期间不是没人捣乱,但在影密卫和罗网的双重绞杀,以及阴阳家的最后保险下,全都无功而返,甚至还反过来让帝国教训了一通。 桑海城郊的滨海悬崖上,天明迎着太阳远眺缓缓行驶远离桑海港口的巨舰,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一直觉得自己脱离不了那艘充满了秘密的大船,自己最终肯定会随船一同出海,没想到……它竟然就这么走了!? 它……怎么会就这么走了呢? 天明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过也只是对此感到不解,倒没有作死到想上船。 在他旁边站着少羽和石兰。 他们俩对蜃楼的出航也是感慨非常。 石兰自不必说,眼神中满是遗憾和哀伤。 蜃楼一开,就代表蜀山的神树彻底和她说再见了。 也许船还有开回来的一天,但那又会是多久以后呢? 回来以后,扶桑神木是否还会在呢?在的话又是否会安然无恙呢? 一切都是未知,而未知,就代表着危险。 实际上她这两天不止一次的想要上船,不顾一切的阻止蜃楼启航,但都被天明和少羽以各种理由给劝阻了。 至于少羽,他对蜃楼远航的感觉就要轻松许多,彷佛猛然松了一口气。 天明石兰和蜃楼之间的种种牵扯他很清楚,这船一天不走人,他就要担心一天。 现在走了,可算是万事大吉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 出航(三十八)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这就是嬴政。”盖聂神情复杂的接了一句话。 他是在场对嬴政最了解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他倒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始皇帝。 嬴政做事绝他很清楚,但他也料想不到,嬴政能推行焚书令这种玩意。 “那咱们……怎么搞?”盗跖一耸肩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协助民间藏书了。”班大师疲累的声音响起。 墨家成了叛逆分子,不代表所有墨学中人都成了叛逆分子。 帝国虽然做事很绝,但也不至于一竿子直接把天下小半的读书人都给抓起来咔嚓了。 被通缉的主要还是活跃于江湖上的墨侠,至于普通墨家读书人并不受影响。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这就是嬴政。”盖聂神情复杂的接了一句话。 他是在场对嬴政最了解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他倒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始皇帝。 嬴政做事绝他很清楚,但他也料想不到,嬴政能推行焚书令这种玩意。 “那咱们……怎么搞?”盗跖一耸肩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协助民间藏书了。”班大师疲累的声音响起。 墨家成了叛逆分子,不代表所有墨学中人都成了叛逆分子。 帝国虽然做事很绝,但也不至于一竿子直接把天下小半的读书人都给抓起来咔嚓了。 被通缉的主要还是活跃于江湖上的墨侠,至于普通墨家读书人并不受影响。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这就是嬴政。”盖聂神情复杂的接了一句话。 他是在场对嬴政最了解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他倒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始皇帝。 嬴政做事绝他很清楚,但他也料想不到,嬴政能推行焚书令这种玩意。 “那咱们……怎么搞?”盗跖一耸肩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协助民间藏书了。”班大师疲累的声音响起。 墨家成了叛逆分子,不代表所有墨学中人都成了叛逆分子。 帝国虽然做事很绝,但也不至于一竿子直接把天下小半的读书人都给抓起来咔嚓了。 被通缉的主要还是活跃于江湖上的墨侠,至于普通墨家读书人并不受影响。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这就是嬴政。”盖聂神情复杂的接了一句话。 他是在场对嬴政最了解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他倒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始皇帝。 嬴政做事绝他很清楚,但他也料想不到,嬴政能推行焚书令这种玩意。 “那咱们……怎么搞?”盗跖一耸肩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协助民间藏书了。”班大师疲累的声音响起。 墨家成了叛逆分子,不代表所有墨学中人都成了叛逆分子。 帝国虽然做事很绝,但也不至于一竿子直接把天下小半的读书人都给抓起来咔嚓了。 被通缉的主要还是活跃于江湖上的墨侠,至于普通墨家读书人并不受影响。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这就是嬴政。”盖聂神情复杂的接了一句话。 他是在场对嬴政最了解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他倒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始皇帝。 嬴政做事绝他很清楚,但他也料想不到,嬴政能推行焚书令这种玩意。 “那咱们……怎么搞?”盗跖一耸肩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协助民间藏书了。”班大师疲累的声音响起。 墨家成了叛逆分子,不代表所有墨学中人都成了叛逆分子。 帝国虽然做事很绝,但也不至于一竿子直接把天下小半的读书人都给抓起来咔嚓了。 被通缉的主要还是活跃于江湖上的墨侠,至于普通墨家读书人并不受影响。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这就是嬴政。”盖聂神情复杂的接了一句话。 他是在场对嬴政最了解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他倒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始皇帝。 嬴政做事绝他很清楚,但他也料想不到,嬴政能推行焚书令这种玩意。 “那咱们……怎么搞?”盗跖一耸肩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协助民间藏书了。”班大师疲累的声音响起。 墨家成了叛逆分子,不代表所有墨学中人都成了叛逆分子。 帝国虽然做事很绝,但也不至于一竿子直接把天下小半的读书人都给抓起来咔嚓了。 被通缉的主要还是活跃于江湖上的墨侠,至于普通墨家读书人并不受影响。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这就是嬴政。”盖聂神情复杂的接了一句话。 他是在场对嬴政最了解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他倒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位始皇帝。 嬴政做事绝他很清楚,但他也料想不到,嬴政能推行焚书令这种玩意。 “那咱们……怎么搞?”盗跖一耸肩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协助民间藏书了。”班大师疲累的声音响起。 墨家成了叛逆分子,不代表所有墨学中人都成了叛逆分子。 帝国虽然做事很绝,但也不至于一竿子直接把天下小半的读书人都给抓起来咔嚓了。 被通缉的主要还是活跃于江湖上的墨侠,至于普通墨家读书人并不受影响。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等人齐聚一堂,为得自然就是焚书令一事——班大师今天黄昏才赶回来,然后正好碰上城里的情况流传出来。 “唉……”班大师坐在桌案前,长叹一声后开口道,“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也算吃过见过,什么都遭遇过的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得知焚书令的始末后,班大师的反应都不是愤怒,而是累,前所未有的累。 怎么就能出现这种事? 怎么这种破事就让他这个老头子给撞上了? 高渐离沉声接过话茬说道,“不管怎样,现实是嬴政对待焚书之事的态度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坚决,竟然这么快就将此事向天下挑明,丝毫不顾及民怨沸腾。” 盗跖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咋舌道,“他是真不怕人造反呐……就非得做到这么绝吗?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 出航(三十九) 伏念没有接张良的话茬,反手把剩余的鱼食全部丢入水中后,拍了拍手道,“两位师弟,你们各自保重吧。” 说完,伏念也离开了这里。 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只剩下颜路张良二人,后者看了前者一眼后笑道,“师兄,看来你的平静日子要到头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会有这一天的。”颜路淡然依旧的回道,“倒是子房你……或许该离开了。” 张良低头一笑,眼眸中闪过一缕回忆,“要离开的话,倒不如当初就不来。” “当初韩非……师兄回国,不也始终没有离去吗?” 张良此时如果要从小圣贤庄的麻烦中抽身,绝对不是难事。 古寻的面子,嬴政会给。 但他并不愿意,就像当年韩非无论如何也要为韩国争取一线生机,哪怕韩国实际上已经等于死了。 接着张良反问了颜路一句,“师兄……不打算做点什么吗?你不该留下的……” 颜路仰头看了一眼天,“我和韩师兄不同,身上背不下太多责任,性子也惫懒,就待在庄里就好。” “至于生死……”颜路笑了笑,没接着往下说。 他对一切都看得很淡,包括生死,甚至……包括他人的生死。 如今小圣贤庄内心里最轻松的人就是颜路,因为他甚至都把小圣贤庄的生死存亡看淡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颜路当年加入的是道家天宗,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逊于晓梦的奇才。 张良听出了颜路话中的洒脱与淡然,他多少有些不理解——有些事看淡他可以理解,但把一切都看淡的话,是不是太过了呢?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张良也无权过问颜路的抉择,笑着抬手一礼,“师兄,珍重!” “子房你也一样。”颜路笑呵呵的回以一礼。 旋即两人也各自离去。 ……………… 与此同时,咸阳国师府。 “桑海最近很热闹。”紫女跪坐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轻声和身后床榻上躺着的古寻说话。 她不经常住在国师府,但古寻回来了,她肯定会回来陪着。 古寻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回道,“桑海一直很热闹。” 从事实来说,作为极东的滨海大城,桑海的繁华程度在帝国境内确实排得上号。 紫女扭头白了他一眼,接着直接说起重点,“小圣贤庄近来的状况很糟糕,似乎已经岌岌可危。” “嗯……”古寻低吟一声后缓缓回应道,“从墨家的青龙计划开始,儒家就注定会一点一点滑落深渊,区别只在于陷的有多快,陷的有多深。” 皇帝被刺杀,帝国丢了大面子。 为了皇帝的面子,也为了维系帝国的统治,这个场子帝国必须要找回来。 虽然真正的罪魁祸首无可争议的是墨家,但墨家的麻烦不好找。 墨侠都是躲起来的,普通墨家学者也就埋起头低调做人了,齐鲁之地又是儒家的大本营,本也就没什么墨家学者。 这种情况下帝国还强拿墨家的人出气,根本达不到找场子的效果,只会更让人看笑话。 要撒气,自然就要拿最不好惹的人撒才最有效果。 因此找上儒家也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至于儒家究竟和之前的刺杀有没有关系,这不重要,等帝国宣称它有之后,没有也是有了——虽说事实上确实和儒家扯的上关系,就是不大。 而焚书令的出现则成为了帝国动手的完美契机和理由。 “帝国对谁动手都不稀奇,只是……你真就不打算管了?” 古寻不咸不淡的回道,“世上的事儿多了,每一件我都要插手吗?” “儒家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应付去吧。” “子房的死活你也不管了?”紫女彻底转过身,认真的盯着古寻问道。 古寻轻叹一声,“子房想活的话,就一定不会出事,结果如何取决于他自己。” “至于儒家,至于小圣贤庄……原本我想保,但和子房他们无关,只是小圣贤庄有用。” “不过现在想来,也没到不可或缺的程度,我也懒得管了。” 对于朋友,古寻只救人,不救事。 当年他完全没有帮着韩非保韩国,今日自然也不会为了张良或颜路保小圣贤庄。 韩国和小圣贤庄在旁人看来或许有所区别,但对古寻来说都一样。 “你不怕子房在心里骂你?”紫女反问了一句。 她就属于觉得二者区别很大的人,毕竟韩国肯定没得救,但小圣贤庄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她也理解古寻的想法,并没有强逼他管这件事,只是提醒一句。 多少年的老朋友,万一因此生了嫌隙……多少有些不划算。 虽说张良不是这样的人,但仇恨……从来都很难说的清,就像韩国覆灭之前,也没人想到张良会成为因此最为敌视帝国,敌视嬴政的人。 古寻闻言笑了笑,“子房想骂我会直接骂的,不至于憋在心里偷偷骂。” “至于他会不会骂我……呵呵,子房是个聪明人。”古寻对此看的很清楚。 古寻这话不是说张良因为聪明从而知道不该和他闹翻脸,而是说张良足够理智,能够追根溯源,理清因果。 当年他没有为韩国的覆灭迁怒古寻,因为罪魁祸首是韩国朝廷和秦国朝廷。 现在自然也不会为小圣贤庄的事迁怒古寻……罪魁祸首还是帝国朝廷,以及一部分别有用心的儒家成员。 紫女轻叹摇头,“你自己觉得没问题就好。” 她觉得事关仇恨这种情绪,事情不能看的太绝对,只是她也不想逼迫古寻,只能点到为止。 古寻明白她的顾虑,但没有在意。 一方面,他信得过张良。 另一方面,和朋友相交,不可能事事迁就。 ……………… 次日,桑海。 一件事情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小圣贤庄掌门伏念求见皇帝。 而皇帝也同意了他的要求,就在今日接见他以及儒家大儒荀子。 这场会面总共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荀子和伏念面色平静的从将军府离开,看起来一切如常。 但密切关注这件事的诸多势力在第一时间做出了相似的判断——小圣贤庄恐怕彻底和皇帝翻脸了。 以荀子和伏念的身份,皇帝正式接见完他们后理应有一场宴席,现在却完全没有。 当然,嬴政性格霸道独断,因为对小圣贤庄不满而故意不设宴也可以理解。 但两人离开时将军府完全无人相送,彷佛只是走了两个不相干的人一样,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虽然这次见面是伏念请求的,但来的时候可是将军府派人去接的。 这说明皇帝还是很愿意见到小圣贤庄倒向自己的。 但派人来接,却不派人送,排除掉皇帝故意落小圣贤庄的面子这种小概率事件,就只有一个可能——皇帝被伏念和荀子激怒了,因此转变了态度。 不管这场会谈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是伏念荀子激怒了皇帝,还是皇帝的要求伏念荀子完全无法接受,总之双方进一步谈崩了。 而从两人离开时的淡然平静来看,这一结果大概率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之后发生的一切也印证了旁人的猜测。 未过天,当日下午,帝国就派兵封锁了小圣贤庄的山门。 这倒并未完全封死小圣贤庄的出入口,因为它是建在山上的,和桑海的西部连山连在一起,只封锁山门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从山庄直接躲入山林之中。 这也表明了帝国的态度——不会对小圣贤庄彻底赶尽杀绝,允许山庄里的学子自行脱离书院。 小圣贤庄对此反应如何姑且先不提,其他齐鲁儒生立刻炸了锅了。 虽然儒家内部有一小部分的有心者打着趁此机会将小圣贤庄拉下神坛,搬去自己身上压着的这座‘圣地’的想法,但大多数人对小圣贤庄施压只是为了让这所儒家圣地成为他们反抗焚书令的摇旗者。 他们的想法固然没考虑小圣贤庄的死活,但……身为儒家圣地,小圣贤庄背着这个名头,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双方都谈不上对错。 现在眼看帝国真的要对小圣贤庄下手,这群迂腐的儒生自然要反过来回护小圣贤庄。 但是这一次帝国的反应很强硬,和之前的冷处理迥然不同,直接驱散了将军府围堵的抨击此事的儒生,同时严重申斥了以淳于越为首的儒学博士官。 局面迅速朝着最坏的一面滑落。 ………………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得知了城内情况的班大师迅速召集了所有人。 “帝国动手了,小圣贤庄的山门已经被封锁。”看着赶来的众人,班大师沉声说明了情况。 “要现在就准备行动吗?”高渐离当即问道。 班大师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帝国和小圣贤庄还没有真的兵戎相见。” 两边不打起来,他们就没有不能出手,否则的话原本不占理的是帝国,他们一出手不占理的就变成小圣贤庄了。 盗跖忧心忡忡的问道,“小圣贤庄还能有多少时间呢?” 班大师捋着胡子,一脸的凝重,“照老头子我看不会太久,恐怕今天就能见分晓。” 摧毁儒家是个大工程,但摧毁小圣贤庄,最多也就是一天的时间。 “怎么就突然要动手了呢?”最后赶来的天明不解的问道。 他昨天一腔热血的跑去了桑海城内,和少羽在城里转了八圈,最后和班大师预料的一样没找到机会悄悄摸进去。 这给他气得够呛,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总不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硬来,要知道承担后果的可是小圣贤庄。 班大师沉声回道,“今天伏念和荀夫子去见了嬴政,双方恐怕是闹得很不愉快。” “这个时候还去刺激皇帝,殊为不智啊。”雪女低蹙眉头,轻声感慨道。 “或许是不得不为吧。”班大师喟然叹息道。 小圣贤庄走到这一步,真的可以说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外界环境逼得,和自身本就出了问题以至于被罗网钻空子的农家截然不同。 如果一定要说做错了什么,大概就是没有为了苟活而一味放弃底线。 “我去城里盯着点。”天明风风火火的就要出发。 盗跖却一伸手拦住他,笑嘻嘻的说道,“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天明想了一下,没有和盗跖强争。 这种活儿确实盗跖干的最好,他没必要强出头。 毕竟他也是想帮小圣贤庄,不是来捣乱的。 盗跖说完就出发了。 班大师看向高渐离和雪女,“小高,阿雪,就麻烦你们俩随时准备着吧。” 两人点点头,也离开准备去了。 班大师最后看向沉默旁听的盖聂,迟疑道,“盖先生,不知你……” 盖聂不是墨家弟子,班大师不好直接指使他做事。 盖聂明白班大师的意思,当即回道,“我也来帮忙吧。” “那就麻烦你了。” 天明根本不用班大师安排,自顾自地就去准备了,想来班大师就算让他待命不动,只怕他也不会愿意。 班大师大概也清楚,并无阻止的想法。 ……………… 与此同时,小圣贤庄内。 齐鲁三杰师兄弟三人再次聚在一起,张良和颜路脸上都挂着显眼的笑容,似乎很开心。 伏念虽然没笑,但神情也很轻松,看着心情应该不错。 而三人心情都很好的原因,则是之前那场见面。 伏念见嬴政的目的,是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皇帝收回焚书令,或降低焚书令的烈度。 他希望用尽可能温和的方法阻止事态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但是荀子和他的想法不同。 荀子什么都不想阻止,他就想喷嬴政。 之前嬴政来小圣贤庄时他也想温和的解决问题,所以一直保持克制,但现在他显然认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个错误。 皇帝无法阻止,无法劝诫,无法点醒。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开喷就完事了。 他今天跟着伏念去见皇帝,一点没收敛,完美的展现了他百家第一辩手的水准,从朝政到民生,从百官到皇帝,从上到下,由浅入深的全给喷了一遍,尤其是他的除名弟子李斯,被重点关照。 当时陪同接待伏念和荀子的李斯被喷的脸都快绿了。 以他的城府能表现得如此明显,荀子的话毫无疑问的杀伤力巨大。 嬴政表现得就相对平静许多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 出航(四十) 面对荀子的怒喷,嬴政全程面无表情。 你能看出他的心情肯定不好,但他确实没有真正动怒。 整个过程中,李斯几次绷不住有心阻止,但是嬴政一直不为所动,静静的全部听完。 皇帝不发话,李斯自然无法越俎代庖,也只能跟着听完全程。 听完后,嬴政依旧一言不发,既没有当场治荀子和伏念的罪,也没有大度的接纳荀子‘略显’激进的‘谏言’。 他只是沉默的以眼神示意李斯把人送走。 这一次,李斯再也维持不住自己身为荀子学生该有的表面功夫,随随便便就把伏念荀子给打发走了——也就是外界看到的那一幕。 三人现在就是在笑李斯和皇帝。 皇帝虽然没有动怒,没有破防,但他能默不作声的听完荀子喷他的所有话,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他无从反驳。 不是说嬴政一定反驳不了荀子的说辞。 想反驳有的是办法,像之前那样让李斯说屁话,他来拉偏架就可以,甚至可以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强行堵死荀子的任何话。 虽然这句话的原意并不是用来强调君王的无上权力,但嬴政要这么解释,谁也不能反驳。 但是这些反驳的话有一个共同点——都得嬴政下场。 直接以皇帝威权驳斥也好,下场拉偏架也好,都得嬴政这个皇帝出面,无非是全部自己来,和配合着李斯来的区别。 无论哪一种,对于嬴政来说都是有些丢颜面的行为。 之前为了推行焚书令他亲自下场一次也就罢了,现在再来一次就不免有些落面子了。 当然,用歪理反驳荀子是丢脸,被荀子指着鼻子骂也是丢脸,甚至在荀子开口后第一时间把他人撵走也是一种丢脸。 当荀子舍出自己的命,甚至也舍出了整个小圣贤庄后,皇帝的颜面就必然被扯下来了,无非是怎么丢脸的区别。 嬴政选择默默听完,然后再报复,谈不上是什么好选择。 但其他选择同样如此。 脸面既然丢掉了,想要再体面的捡起来就不容易了。 除非嬴政能够饶过儒家,展现出绝对的肚量,然后再撤销焚书令,展现足够的仁慈,如此一来就会显得是小圣贤庄在无理取闹。 到时候讲究天地君亲师的儒家就会变成一群为了自己利益构陷贬低皇帝的小人,原本的道德高地轰然倒塌,皇帝的面子自然就回来了。 但……对嬴政来说,为了这点面子所要付出的代价未免有些大,根本不值得,属于本末倒置。 能给皇帝堵个两头死,伏念等人自然高兴 虽然代价很惨重,但是……你就算不恶心皇帝,他一样要你死!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众乐乐不如都不乐, 张脸看着伏念,悠然笑道,“说实话,我有些意外,大师兄你竟然真的会带上荀师叔去见皇帝。” 伏念平静的回道,“师叔是长辈,长者有求,又是合理请求,我没理由拒绝。” 从逻辑上来说,伏念见皇帝是为了缓合儒家和帝国的矛盾,身为儒家目前辈分最高,地位最高的荀子同行再合理不过,否则皇帝那边也不会直接同意。 只可惜皇帝没料到荀子的脾气比他想象的要更暴躁一些——不过这倒是很合理,荀子年岁太高了。 荀子在天下诸国活跃的时候,秦国还处于昭襄王统治时期,是嬴政的太爷爷。 嬴政出生的时候,荀子入楚国为县令,已经不怎么活跃了,等嬴政真正掌权的时候,荀子就彻底隐居小圣贤庄了(按照史实,嬴政掌权的时候刚好荀子去世。) 虽然嬴政很推崇韩非这个荀子之徒,但他对荀子可以说除了名字以外并无其他更确切的认知,最多就是听说荀子性情古怪特别。 至于特别到什么地步,就很难有明确的认知了,毕竟为尊者讳,为长者讳,鲜少有人会提及荀子过去的‘风风雨雨’。 当然,伏念给出的这个原因只是场面话。 皇帝不了解荀子,他还能不了解吗? 荀子摆明就是找茬去的,他能同意根本原因是,他也想找茬。 儒家的掌门是个君子,是个在旁人,在自己人看来都古板中正的传统君子,但君子也是有脾气的。 就算他肩上扛着小圣贤庄的生死存亡,该有的脾气也还是有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伏念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还能扭转局面。 他想见嬴政再劝说一次,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既然荀子这个长辈都豁出命去不要了,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颜路负手淡笑回道,“《论语》有云:知其不可而为之者——掌门师兄果有先贤之风。” 伏念摇了摇头,“伏念无能,岂敢再自比先贤以污其圣名?” “真要说知其不可而为之,也当是荀师叔。” 荀子已经是耄耋老人,他的岁数就是他最大的保护伞,甚至比他大儒的身份更好用。 他不想死,就算嬴政想灭小圣贤庄,也会放他一马,恭恭敬敬的把老爷子抬下山去。 这不是说年纪大就有免死金牌,只是华夏文明自古以来的习惯,尊老爱幼嘛。 只要还没到人性泯灭的程度,一般都不会对这两类人下死手。 即使是嬴政,也会尽可能的手下留情——这或许也是嬴政能忍着听完荀子谩骂他的话的原因之一,当场把老人叉出去太不体面了。 张良闻言不禁会心一笑。 若说如今的天下究竟有谁还能和早已远去的先贤诸子相提并论,也就只有荀夫子一人了。 因为严格来说,荀子活跃的时候,世上还有不少大名鼎鼎的诸子先贤存世,他也和其中不少有过交集。 比如道家的庄周,阴阳家的邹衍,名家的公孙龙等等…… 他活跃的时候,还算是诸子百家的鼎盛时期,而在荀子逐渐归隐后,天下诸国纷争的局面渐渐消失,虽然仍有七大战国,但秦国一家独大,六国保守自困的大趋势已经形成,诸子百家也就失去了继续繁荣下去的土壤。 而除开荀子的话,最有资格的则是他出色的学生韩非。 至于伏念三人齐鲁三杰的名头虽然响,但水平还差得远。 “说来,荀师叔人呢?” 伏念朝着北边的藏书楼一颔首,“回来就去看书了。” 张良和颜路闻言又是一笑。 伏念此时朝张良问道,“山庄内的学生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该走的都已经走了,还留下的……都不愿意走。”张良简单回答道。 小圣贤庄的学生中有不少出身寻常人家,但也不乏高门大户出身的,甚至不少家里人就是帝国官员——有桑海本地官员,但也有其他地方,包括中央朝廷的大官。 他们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和小圣贤庄共存亡——当然,也有极少数背叛了自己出身的人。 而那些和帝国无关学生也并不都是不怕死的——这也没什么丢人的,千古艰难唯一死。 早在情势有所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有一批学子离开了,后来局势恶化后又是一批一批的离开,现在还留在山庄里的,真的就是死都不愿意走的了。 伏念闻言轻叹了一声。 他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书院学子出事,但也不能阻止他们——总不能硬撵下山去。 就算撵下去,他们也未必就不会再找帝国的茬,不如就留在书院里。 “那……两位师弟,随我去给剩下的学生们,再上几堂课吧。” 伏念说完,就转身朝学堂的方向走去。 班大师能判断出小圣贤庄的时间不多了,伏念当然也能。 这个时候,坐着等死不合适,总得做点什么。 颜路张良相视一笑,也迈步跟了上去。 ……………… 是日黄昏,小圣贤庄山脚下,帝国军队将整个山门完全封锁,而站在最前首的则是赵高和他的六剑奴。 赵高摆了个椅子做的周正,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六剑奴也是各有姿态,看着都不怎么正经。 山上,小圣贤庄的大门口,齐鲁三杰负手站成一排。 帝国准备动手了,他们也该出来应战。 至于那些学生,就没必要让他们也出面了,留在山庄里就好。 如果皇帝还有一丝恻隐之心,他们或许还有生机,如果没有……那也没必要做无意义的反抗。 身为小圣贤庄的三位当家,他们三个必须出面,这既是他们应有的担当,也是对帝国的交代——人家总得有够分量的人头。 山下的赵高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西沉,很快天色就会转黑。 于是他起身开始朝山上走去,六剑奴立刻提剑跟上。 与此同时,桑海城外,高渐离雪女盖聂天明少羽,带着一批墨家弟子和项氏一族的人手朝着城里疾驰。 不过一个人却挡在了他们的行进路线上。 卫庄摆着自己最常用的造型,拄着鲨齿拦在路正中。 被拦住的高渐离等人有些不明所以。 卫庄和张良是二十年的至交好友,总不至于来拦着他们的,所以是要加入他们? 可看着又不像…… “卫庄先生这是何意?”高渐离上前问道。 “看不出来吗?拦路。”卫庄抬眼一瞥,淡淡的回道。 天明一听急眼了,“我们去救三师公的,你拦哪门子路!?” “受人之托,拦的就是你们。”卫庄依旧不咸不淡的回道,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受人之托?”天明一愣,因为着急脑子不怎么清醒,想也不想破口大骂,“你脑子让驴踢了吗?这种事也能收钱?你不管三师公的死活了!?” 卫庄眼皮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和天明计较。 还是盖聂看的通透,上前点明了事实: “应该是张良请你来的吧?” “呵!”卫庄冷笑一声,嘲讽道,“看来你们还是能凑出一个脑子的。” 高渐离等人听到这个答案却都愣住了。 “三师公……他在想什么!?”天明不可置信的念叨了一句。 盖聂淡然的说明了其中的原由,“他只是做了个一个小圣贤庄弟子该做的抉择。” 从一开始,张良就在反复强调,小圣贤庄的这次危机旁人帮不了忙。 这个无能为力,不是实力不够。 墨家固然没法帮着小圣贤庄正面反抗帝国,但如果只是想保住人,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小圣贤庄自己的实力也不差。 但小圣贤庄不能和旁人联合。 面对帝国的攻讦,他们可反抗,引颈就戮那不叫忠君,那叫脑子有病,孔子在世也得骂两句。 但他们不能和任何反秦势力联手反抗帝国,不然的话他们就真的是居心叵测的叛逆分子了,帝国到时候想往他们身上泼什么脏水都可以。 这是小圣贤庄绝对不能接受的,否则就是存活下来,小圣贤庄也是名存而实亡。 所以张良绝不能让墨家和项氏一族的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桑海。 之前送来的信函中所请求的帮助,也只是让墨家在事后暗中照拂幸存的弟子。 如果帝国一味赶尽杀绝,那些有家世的学子或许可以苟活一命,那些出身普通的学子就真的危险了。 这件事当然应该儒家的其他派系来,但是一来小圣贤庄出事,儒家又会发生怎样的动荡很难说,二来他也信不过儒家的其他人。 自始至终,张良都只对小圣贤庄有归属感,对儒家……很一般。 张良也是预料到了墨家那边估计不会照他说的按兵不动,特意找来了卫庄阻止。 至于卫庄为什么不插手……一是身份问题,卫庄现在也属于通缉犯,二是他和古寻的立场差不多,也不好多管。 有些事就是亲爹都不能插手,何况只是朋友? “这……这……”经过盖聂的提醒,再加上之前张良就反复强调过,天明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但他无法接受。 从小混迹街头,年纪轻轻就数次历经生死之劫,相比较虚名,天明更看重人命。 此时他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张良的做法。 “难道人都来了,就干看着三师公他们赴死吗?”天明一摊双手,朝众人大喊道,“我不管,他就一个人,拦不住我们!” 高渐离等人犹豫着,却并未响应天明的话。 事关小圣贤庄的百年清誉,他们不好勉强而为。 盖聂这时说道,“墨家的人不便出面,我和你去怎么样?” “呵!”卫庄又是一声冷笑,反问道,“你在帝国悬赏名单上挂的赏金,比这一批人加起来都多,你觉得呢?”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出航(四十一)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少羽和石兰倒是见惯不惯了。 前者见状赶紧安抚盗跖: “没事没事,别担心,一会儿他就醒了。” 盗跖听的两眼圆瞪,惊诧道,“你们知道他会这样?” “呃……”少羽犹豫了一下,没把千泷的事讲明,只是含糊回道,“他在蜃楼上经常这样,只是昏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盗跖觉得自己对‘没事’认知似乎与少羽脱节了。 动不动昏迷这还叫没事? 哪怕真的除了昏迷一会儿外没有任何外伤内毒,这经常昏迷也不是个事啊! “你们是不是在逗我?”盗跖直接被气笑了。 面对有些生气的盗跖,少羽也只能勉强安抚道,“这个……你还是回头问天明吧。” ……………… 另一边,天明已经和千泷聊上了。 “千泷,这么晚还没睡啊?”天明起手没问正事,先关心了一下女神的睡眠问题。 千泷朝他一笑回答道,“本来已经睡了,又被吵醒了。” “吵醒?”天明一愣,“蜃楼上出什么事了吗?我没见有什么大动静啊?” “和外界无关,是扶桑神木突然变活跃了。”千泷摇了摇头,解释道。 “扶桑神木……这么说,我们其实还是做对了?”天明闻言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旋即赶紧追问道,“千泷,扶桑神木神木情况?跟我们把石兰哥哥带上来有关吗?” 千泷微微颔首,“应该有。” “他似乎刺激到了扶桑神木,不过……很微弱。” “石兰说虞渊护卫都有神树庇佑,估计是共鸣上了?”天明摸着下巴笑嘻嘻的猜测道。 千泷却直接给否了,“不是共鸣,那个人身上的力量很奇怪,和扶桑神木截然不同,绝不可能同出一源。” “不一样?”这个结果让天明很意外。 因为石兰的说法,他和少羽都认定虞渊护卫的特殊之处和扶桑神木同出一源,但照千泷的说法……石兰难不成错了? 还是他们蜀山部族一直都想错了? “关于蜀山的情况,我娘知道的更清楚,她曾经和我爹一同拜访过蜀山部族,可惜娘并不愿意跟我说蜀山的事。”千泷跟着补了一句。 “啊……蜀山的事你娘他们也都了解?”天明一听更懵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救人吗?”天明腆着脸向千泷问道。 蜀山的秘密,天明当然好奇,但事有轻重缓急,他们现在带着个瘫痪的病人在蜃楼上,耽搁不了一点,必须先想办法救人。 八卦的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千泷摇了摇头,也暂且甩开这些疑惑,点头回道,“我可以试试进一步引动神树的力量,看能不能帮到他。” “那太好了!”天明闻言喜笑颜开,“我替石兰还有她哥哥先谢过你了。” 要是天明自己的事,他肯定不这么客气,但石兰嘛……毕竟隔着一层。 千泷却叹了一口气,略显忧虑的看着天明,“我能帮他,但会有危险的。” “危险?石兰她哥吗?”天明没听明白千泷的话,反问了一句。 千泷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也是他,但不仅是他,还有你们所有人。” “我无法保证扶桑神木的力量进一步活跃是否会造成异象,如果会的话,恐怕整个蜃楼都会发现,你们脱身会很麻烦。” “呃……”这个回答让天明立刻陷入了为难。 少羽和石兰倒是见惯不惯了。 前者见状赶紧安抚盗跖: “没事没事,别担心,一会儿他就醒了。” 盗跖听的两眼圆瞪,惊诧道,“你们知道他会这样?” “呃……”少羽犹豫了一下,没把千泷的事讲明,只是含糊回道,“他在蜃楼上经常这样,只是昏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盗跖觉得自己对‘没事’认知似乎与少羽脱节了。 动不动昏迷这还叫没事? 哪怕真的除了昏迷一会儿外没有任何外伤内毒,这经常昏迷也不是个事啊! “你们是不是在逗我?”盗跖直接被气笑了。 面对有些生气的盗跖,少羽也只能勉强安抚道,“这个……你还是回头问天明吧。” ……………… 另一边,天明已经和千泷聊上了。 “千泷,这么晚还没睡啊?”天明起手没问正事,先关心了一下女神的睡眠问题。 千泷朝他一笑回答道,“本来已经睡了,又被吵醒了。” “吵醒?”天明一愣,“蜃楼上出什么事了吗?我没见有什么大动静啊?” “和外界无关,是扶桑神木突然变活跃了。”千泷摇了摇头,解释道。 “扶桑神木……这么说,我们其实还是做对了?”天明闻言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旋即赶紧追问道,“千泷,扶桑神木神木情况?跟我们把石兰哥哥带上来有关吗?” 千泷微微颔首,“应该有。” “他似乎刺激到了扶桑神木,不过……很微弱。” “石兰说虞渊护卫都有神树庇佑,估计是共鸣上了?”天明摸着下巴笑嘻嘻的猜测道。 千泷却直接给否了,“不是共鸣,那个人身上的力量很奇怪,和扶桑神木截然不同,绝不可能同出一源。” “不一样?”这个结果让天明很意外。 因为石兰的说法,他和少羽都认定虞渊护卫的特殊之处和扶桑神木同出一源,但照千泷的说法……石兰难不成错了? 还是他们蜀山部族一直都想错了? “关于蜀山的情况,我娘知道的更清楚,她曾经和我爹一同拜访过蜀山部族,可惜娘并不愿意跟我说蜀山的事。”千泷跟着补了一句。 “啊……蜀山的事你娘他们也都了解?”天明一听更懵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救人吗?”天明腆着脸向千泷问道。 蜀山的秘密,天明当然好奇,但事有轻重缓急,他们现在带着个瘫痪的病人在蜃楼上,耽搁不了一点,必须先想办法救人。 八卦的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千泷摇了摇头,也暂且甩开这些疑惑,点头回道,“我可以试试进一步引动神树的力量,看能不能帮到他。” “那太好了!”天明闻言喜笑颜开,“我替石兰还有她哥哥先谢过你了。” 要是天明自己的事,他肯定不这么客气,但石兰嘛……毕竟隔着一层。 千泷却叹了一口气,略显忧虑的看着天明,“我能帮他,但会有危险的。” “危险?石兰她哥吗?”天明没听明白千泷的话,反问了一句。 千泷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也是他,但不仅是他,还有你们所有人。” “我无法保证扶桑神木的力量进一步活跃是否会造成异象,如果会的话,恐怕整个蜃楼都会发现,你们脱身会很麻烦。” “呃……”这个回答让天明立刻陷入了为难。 少羽和石兰倒是见惯不惯了。 前者见状赶紧安抚盗跖: “没事没事,别担心,一会儿他就醒了。” 盗跖听的两眼圆瞪,惊诧道,“你们知道他会这样?” “呃……”少羽犹豫了一下,没把千泷的事讲明,只是含糊回道,“他在蜃楼上经常这样,只是昏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盗跖觉得自己对‘没事’认知似乎与少羽脱节了。 动不动昏迷这还叫没事? 哪怕真的除了昏迷一会儿外没有任何外伤内毒,这经常昏迷也不是个事啊! “你们是不是在逗我?”盗跖直接被气笑了。 面对有些生气的盗跖,少羽也只能勉强安抚道,“这个……你还是回头问天明吧。” ……………… 另一边,天明已经和千泷聊上了。 “千泷,这么晚还没睡啊?”天明起手没问正事,先关心了一下女神的睡眠问题。 千泷朝他一笑回答道,“本来已经睡了,又被吵醒了。” “吵醒?”天明一愣,“蜃楼上出什么事了吗?我没见有什么大动静啊?” “和外界无关,是扶桑神木突然变活跃了。”千泷摇了摇头,解释道。 “扶桑神木……这么说,我们其实还是做对了?”天明闻言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旋即赶紧追问道,“千泷,扶桑神木神木情况?跟我们把石兰哥哥带上来有关吗?” 千泷微微颔首,“应该有。” “他似乎刺激到了扶桑神木,不过……很微弱。” “石兰说虞渊护卫都有神树庇佑,估计是共鸣上了?”天明摸着下巴笑嘻嘻的猜测道。 千泷却直接给否了,“不是共鸣,那个人身上的力量很奇怪,和扶桑神木截然不同,绝不可能同出一源。” “不一样?”这个结果让天明很意外。 因为石兰的说法,他和少羽都认定虞渊护卫的特殊之处和扶桑神木同出一源,但照千泷的说法……石兰难不成错了? 还是他们蜀山部族一直都想错了? “关于蜀山的情况,我娘知道的更清楚,她曾经和我爹一同拜访过蜀山部族,可惜娘并不愿意跟我说蜀山的事。”千泷跟着补了一句。 “啊……蜀山的事你娘他们也都了解?”天明一听更懵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救人吗?”天明腆着脸向千泷问道。 蜀山的秘密,天明当然好奇,但事有轻重缓急,他们现在带着个瘫痪的病人在蜃楼上,耽搁不了一点,必须先想办法救人。 八卦的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千泷摇了摇头,也暂且甩开这些疑惑,点头回道,“我可以试试进一步引动神树的力量,看能不能帮到他。” “那太好了!”天明闻言喜笑颜开,“我替石兰还有她哥哥先谢过你了。” 要是天明自己的事,他肯定不这么客气,但石兰嘛……毕竟隔着一层。 千泷却叹了一口气,略显忧虑的看着天明,“我能帮他,但会有危险的。” “危险?石兰她哥吗?”天明没听明白千泷的话,反问了一句。 千泷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也是他,但不仅是他,还有你们所有人。” “我无法保证扶桑神木的力量进一步活跃是否会造成异象,如果会的话,恐怕整个蜃楼都会发现,你们脱身会很麻烦。” “呃……”这个回答让天明立刻陷入了为难。 少羽和石兰倒是见惯不惯了。 前者见状赶紧安抚盗跖: “没事没事,别担心,一会儿他就醒了。” 盗跖听的两眼圆瞪,惊诧道,“你们知道他会这样?” “呃……”少羽犹豫了一下,没把千泷的事讲明,只是含糊回道,“他在蜃楼上经常这样,只是昏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盗跖觉得自己对‘没事’认知似乎与少羽脱节了。 动不动昏迷这还叫没事? 哪怕真的除了昏迷一会儿外没有任何外伤内毒,这经常昏迷也不是个事啊! “你们是不是在逗我?”盗跖直接被气笑了。 面对有些生气的盗跖,少羽也只能勉强安抚道,“这个……你还是回头问天明吧。” ……………… 另一边,天明已经和千泷聊上了。 “千泷,这么晚还没睡啊?”天明起手没问正事,先关心了一下女神的睡眠问题。 千泷朝他一笑回答道,“本来已经睡了,又被吵醒了。” “吵醒?”天明一愣,“蜃楼上出什么事了吗?我没见有什么大动静啊?” “和外界无关,是扶桑神木突然变活跃了。”千泷摇了摇头,解释道。 “扶桑神木……这么说,我们其实还是做对了?”天明闻言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旋即赶紧追问道,“千泷,扶桑神木神木情况?跟我们把石兰哥哥带上来有关吗?” 千泷微微颔首,“应该有。” “他似乎刺激到了扶桑神木,不过……很微弱。” “石兰说虞渊护卫都有神树庇佑,估计是共鸣上了?”天明摸着下巴笑嘻嘻的猜测道。 千泷却直接给否了,“不是共鸣,那个人身上的力量很奇怪,和扶桑神木截然不同,绝不可能同出一源。” “不一样?”这个结果让天明很意外。 第一千九百三十七章 出航(四十二)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到了这个时候,荀子说话彻底无所顾忌,直接来了一句禁忌之言。 这话出自《尚书·汤誓》,而意思嘛,简单来说就是不惜同归于尽,也要带着‘太阳’一起死。 至于太阳代表什么,就不消多说了。 这样一句话,对讲究忠君的儒家来说自然是犯忌讳的,但也不是不能说。 孔子本身就亲自解释点评过这句话,并无任何反对这种行为的意思。 此时的儒家,讲究忠,但不讲究愚忠。 荀子此时说这句话,既是表明自己和小圣贤庄宁死也不低头的态度,同时也算是一个预言——甚至在他看来或许不是预言,只是阐述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小圣贤庄固然会死,但‘太阳’也不会长久了。 赵高听的却很高兴,他巴不得小圣贤庄的人多说点大逆不道的话。 “好啊,好啊,满嘴仁义道德,忠君体国,实际上果然居心叵测,狂悖犯上!” “你的话,我都会一字不差的尽数禀报给皇帝陛下!” “小人就是小人!”荀子实在没兴趣和赵高废话,只是不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不是他在贬低赵高,而是对方这种时候还想着搬弄是非,煽风点火的行为实在不上台面。 小圣贤庄都要被焚毁了,什么大逆不道,居心叵测之类的定性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死了以后,帝国本来就想怎么说怎么说。 “死鸭子嘴硬!”赵高闻言自然不会高兴,冷笑着朝六剑奴使了个眼色。 战斗,再次开始。 ……………… 在小圣贤庄陷入火海之时,桑海的某处偏僻角落,两个人影面对面站着,正在说话。 “娘,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吧,赵高暗中还安排了人,靠你一个人不够的。” 说话的是阿言,她最近一直在桑海,也一直关注着小圣贤庄的事。 不过和墨家的人一样,这事她也插手不了,阻止不了。 而跟她说话的人自然是她母亲惊鲵。 惊鲵打算去小圣贤庄救人,而阿言想和她一起。 惊鲵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不用!” “你按部就班做你该做的就好,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阿言没有被劝住,认真的回道,“帮你,就是我最该做的事。” 她如果跟着惊鲵一起出手,基本就代表自己在罗网的卧底行为要曝光了。 代价固然有点重,但肯定还是亲娘更重要。 惊鲵摇了摇头,“不用。” “这件事,人多没有用,多你一个又如何呢?” “罗网调来了多少杀手你很清楚,就算过了罗网这一关,也还有数以千计的帝国军队。” “那你……”阿言闻言下意识想要反问。 人多没用,那多一个你不也一样没用吗? 惊鲵抬手打断了她,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你爹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吗?” “……以我的看法,父亲应该是烦了。” “父亲无意过分介入小圣贤庄的麻烦中,张良叔叔又不肯抽身,他留在这里只会徒增烦扰,不如离去。” 惊鲵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不完全——你从小就聪明,但有些事,对你来说还太模糊,没有足够清晰的认知。” “你爹离开既是在躲避,也是在表态。” “表态?向谁?”阿言眉头微蹙,不解道,“而且父亲他也完全没必要向任何人表达这种退让躲避的态度?” “当然有。”惊鲵淡淡的解释道,“不过他表达的态度不是躲避——躲避只是他的行为,他也不是表态给你所认为的那些人看的。” “那他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又是在向谁表态?” “你爹的态度很简单,就是告诉别人想怎么做都可以,随心而为即可——他劝不动张良,又无意插手小圣贤庄之事,所以干脆一走了之,将一切抛之脑后。” “至于是向谁表态……你应该能想明白的。” 惊鲵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后脑,轻轻抱了她一下,“等你想明白,也就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没必要掺和进来了。” 说完惊鲵就离开了,只剩下阿言一个人。 她确实聪明,惊鲵话说完她就差不多想明白了。 小圣贤庄的麻烦,谁也帮不了他们的根本原因在于,会帮他们的,能帮他们的,都是叛逆分子——就算不是,帮了以后也会被直接打成叛逆分子。 小圣贤庄只能孤身一人反抗帝国,做一个以命死谏的‘孤臣’,不能当拉帮结派的‘乱党’。 但有一方能帮小圣贤庄,那就是帝国本身——你总不能说帝国是叛逆分子,自己造自己的反。 当然,帝国是个由无数个体组成的整体,整体不可能背叛自己,但其中的个体可以——除了皇帝以外的个体。 个体背叛了,一样可以被打成叛逆,所以帮助小圣贤庄的必须是帝国的人,还得是帝国内不能被随意打成叛逆分子的人。 这样的人并不多,除掉皇帝自己,其实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这样的身份地位。 而有可能帮小圣贤庄就只剩下一个了,也就是古寻——虽说理论上讲,相国李斯和儒家的关系更近。 所以在古寻离开桑海后,很多人就直接给小圣贤庄判了死刑。 但古寻同样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流沙,是帝国内部的一股不小的势力。 他离开了桑海,他不介入这件事,不代表整个流沙都不会不闻不问。 ……………… 另一边,小圣贤庄正门口。 荀子伸手接住被击退的伏念,脸色苍白如雪,以往总是打理的干净板正的衣冠此刻也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 至于伏念就更惨了,若不是荀子扶着,只怕站都站不稳了。 颜路和张良赶紧靠了过来,和师叔师兄站在一起。 而六剑奴已经围成一圈,将他们四个完全包围起来。 在六剑奴之外,则是几十上百虎视眈眈的罗网杀手。 此时,小圣贤庄内部的厮杀声已经基本停息,想来书院内的学生不是已经遇害,就是已经逃走。 荀子扭头看了一眼已经逐渐被火焰吞噬的小圣贤庄山门,看了一眼小圣贤庄的匾额,浑浊无比的双眼中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一丝黯然。 尽管他不认为小圣贤庄做错了,但先辈传下来的百年基业就此付之一炬,书院里那么多无辜的年轻学子因此遇害,即使性情刚硬如他,也不免为此自责,为此神伤。 “孔曰杀身以求仁,孟曰舍生以取义。”荀子看着三个师侄,语气既慷慨,也低落,“我早就是该死的人了,能以此身践行圣人之言倒也不虚此生。” “只是可惜了你们……荀况无能!” “是我等晚辈无能,连累了师叔……”伏念闻言立刻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从逻辑上讲,背锅的也该是他,肯定不能算到荀子这个已经隐退的老爷子身上。 他们害的老爷子一把年纪却不能安度晚年,才是无能。 颜路淡然一笑,很洒脱的说道,“师叔言重了,无所谓可惜与否,万物有始自有终。” “离形去知,同于大通,也不错。” 张良苦笑一声,“两位师兄一个承担责任,一个洒脱淡然,倒是把话说尽,让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就跟大师兄说声抱歉吧,师弟顽劣难训,实在愧对师兄的苦心教诲。” 伏念没说话,只是微微摇头,表示不在意——他确实不在意,虽然当时会很生气,但不会真的因此记恨。 “几位真是感人呐,可惜……啧啧啧……”赵高阴柔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人也缓缓走近,“要是早点想明白这些,何至于此啊?” 赵高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自得和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展露无遗。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这么情绪化,但在他看来荀子等人已经是死人了。 面对死人,放开一点也无所谓。 荀子四人根本不搭理赵高,跟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赵高这会儿倒是不生气了,只是朝六剑奴瞥了一眼,淡淡下令道,“送几位先生上路吧。” 真刚等人正要动手杀人,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一把剑从天而降,直直的插在小圣贤庄一方和罗网一方的中间。 紧接着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随之落下,屈膝落地,伸手握住了剑,将之一把抽起。 这把剑的淡粉色莲花鲵鱼剑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让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因为它是一把名剑,还是一把很特殊的名剑——越王八剑之一,惊鲵! 这是唯二不在罗网手上的越王八剑之一——严格来说是三把剑,但黑白玄翦名义上只算一把。 更特殊的地方在于,这把剑的持有者——罗网前天字一等杀手,惊鲵,她现在的身份是国师古寻的妻子。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但赵高,以及罗网的诸位天字杀手都是知道的,毕竟事关越王八剑。 赵高这些年可没少惦记惊鲵和玄翦这两把剑,一直想着补全越王八剑,为此也费了不少心思——当然,跟古寻抢东西他不是不敢,只想通过一些更委婉的手段,付出一定的代价把剑换过来。 可惜古寻一直不搭理他。 惊鲵剑出现,那持剑之人是谁也就不用说了。 惊鲵穿着她以前的杀手作战服,脸上还带着那副蜘蛛纹路裂痕面具。 赵高的脸色倏然一沉,心中隐隐开始担心。 见惊鲵带着面具,似乎无意表露身份,赵高索性也就装傻充愣,权当不知道对方是谁,直接扯旗道: “罗网奉命捉拿叛逆分子,无关人等,就请离开吧。” 惊鲵透过面具冷冷的看着赵高,“我要带一个人走。” “谁?”赵高眉头一皱,但没有直接拒绝。 若是带走的人不重要,他也就忍了——虽说惊鲵要带走的人不重要的几率实在不大,但赵高也是真的不想和惊鲵起冲突。 古寻的朋友他敢动,但古寻的女人他是真的不敢惹。 有皇帝撑腰他都不敢,毕竟皇帝只让他动小圣贤庄的人,没让他招惹惊鲵。 虽然此时还没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动我衣服,我砍你手足的说法,但枕边风远比兄弟情更可靠这一点还是被大多数人承认的……只是嘴上可能不这么说。 “他。”惊鲵抬剑反手一指身后的颜路。 赵高眉头皱的更紧——惊鲵不禁挑了个重要的,甚至还是最重要的! 不过想到有关惊鲵的情报,她会保颜路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但人肯定不能交出去。 “不可能!”赵高言辞决绝的回道,“他是皇帝钦点的叛逆分子,还是六国余孽,疑似与六国皇室有重要关联,绝不可能交给你!” “他是我弟弟,不是叛逆分子,更不是什么六国皇室余孽!”惊鲵才不管赵高扣的这些帽子,全都给他驳了回去……虽说里面也不全是扣的帽子。 这话说的赵高脸都快绿了。 不是因为自己扣的帽子被惊鲵给反驳了,而是因为开头那句‘弟弟’。 颜路要是成了惊鲵的弟弟,那特么就是古寻的小舅子了。 这特么谁还能动他! 赵高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勉强维持着表情反问道,“从未听闻小圣贤庄二当家还有什么姐姐,阁下莫不是在寻我开心?” “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总之人我要带走。”惊鲵目标明确,不跟赵高掰扯。 “空口白牙就想把人带走,我可没法和皇帝陛下交代!”赵高见惊鲵不接招,也直接上了自己的大招,搬皇帝出来。 “那是你的事。”惊鲵依旧不接招。 赵高闻言也不再客气——他不敢招惹惊鲵,但也不可能真就当个柿子任人拿捏。 “我已经给足了阁下面子,若是得寸进尺,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人带走!” 惊鲵一挥手,剑锋指向赵高,“那就……试试!” 六剑奴一同看向赵高。 他们虽然是杀戮机器,但脑子还没完全被杀戮占据,找死的事并不是很想做。 赵高犹豫片刻,见惊鲵始终不肯让步,心一横,示意六剑奴动手。 当然,目标还是儒家的人,至于惊鲵嘛……缠住别让她捣乱就行。 然而六剑奴还没动手,就又发生了变故。 一股惊人的杀气突然涌现,肆无忌惮的朝着他们逼近。 罗网的人看向杀气传来的方向,就见一个身材瘦削的沧桑中年男人拖着两把剑大剌剌的走了过来。 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 出航(四十三) 请等明日修改完成后再订阅,抱歉抱歉! 先别订阅! 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但对队友还算宽容——他会迁怒,会不满,也会骂人,但极少对队友动手。 所以此时尽管对大少司命刚才的表现很不满,却也只是瞪了她们两眼,没有惩罚的意思。 大少司命也是习惯了,见星魂走人,也各自散去了。 不过今夜这场风波,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天明他们一跑了之,该干嘛干嘛去了,但星魂月神还有别的麻烦事要应付。 蜃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是这么特别的动静,嬴政不可能不过问。 他们还得想办法糊弄嬴政。 好在这事不难。 嬴政本身不好糊弄,但今晚这场闹剧里,最引人瞩目的恰恰是那条金光神龙。 给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扯由头,阴阳家很擅长,月神尤其擅长。 她都糊弄嬴政多少年了。 ……………… 次日一早,嬴政果不其然召见了月神,然后被月神以苍龙七宿将现的异象为由糊弄了过去。 嬴政未必相信,但是月神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也不好强行找茬。 皇帝可以不讲理,但昨夜那条龙本也不是什么合乎常理的玩意,就这个话题胡搅蛮缠实在没意思。 打发走月神,嬴政又立刻叫来了章邯。 “你去知会国师一声,蜃楼出航在即,朕打算登船检视。” 言外之意就是问古寻要不要一起。 下面的章邯抬手行礼后,迟疑着回应道,“回陛下,国师大人现在下落不明,末将也不知道详情。” “国师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嬴政的声音波动了一下,立刻追问道。 “回陛下,末将也是今天才发现的,目前推测国师可能是昨天下午或晚上离开的。” “他不在桑海了?” “回陛下,目前来看,国师大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桑海,具体去向不明。” 虽然古寻消失的时间不长,但考虑到古寻自从来了桑海后,其本人的动向几乎面对所有人都是透明的,章邯还是做出了他已经离开的判断。 当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嬴政沉默了片刻后,淡淡的下令道,“多关注一下国师的去向,有消息了及时上报。” “末将遵命。”章邯自然只有领命遵旨。 不过能不能给皇帝满意的回复,其实章邯也控制不了。 古寻的行踪只有他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别人才能知道,否则查也没用。 ……………… 城外的墨家据点,天明三人也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一夜没睡,又在蜃楼上忙活了一场,三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本来打算赶回来发光发热,但真回来了,三人只想先睡一觉。 倒不是说他们仨弱到通个宵就受不了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硬挺着。 焚书令的事说着急肯定着急,但说不着急,其实也没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 先养精蓄锐再干活也不迟,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可惜三人想睡,班大师他们却不能让他仨就这么躺倒了,知道他们回来了立刻就把人给揪过去了。 昨夜的事,先前回来的朱雀驾驶机师跟他们说了一部分,但那家伙知道的不多,尤其是关键部分一点不沾,还得找真正的当事人才能说清。 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但对队友还算宽容——他会迁怒,会不满,也会骂人,但极少对队友动手。 所以此时尽管对大少司命刚才的表现很不满,却也只是瞪了她们两眼,没有惩罚的意思。 大少司命也是习惯了,见星魂走人,也各自散去了。 不过今夜这场风波,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天明他们一跑了之,该干嘛干嘛去了,但星魂月神还有别的麻烦事要应付。 蜃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是这么特别的动静,嬴政不可能不过问。 他们还得想办法糊弄嬴政。 好在这事不难。 嬴政本身不好糊弄,但今晚这场闹剧里,最引人瞩目的恰恰是那条金光神龙。 给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扯由头,阴阳家很擅长,月神尤其擅长。 她都糊弄嬴政多少年了。 ……………… 次日一早,嬴政果不其然召见了月神,然后被月神以苍龙七宿将现的异象为由糊弄了过去。 嬴政未必相信,但是月神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也不好强行找茬。 皇帝可以不讲理,但昨夜那条龙本也不是什么合乎常理的玩意,就这个话题胡搅蛮缠实在没意思。 打发走月神,嬴政又立刻叫来了章邯。 “你去知会国师一声,蜃楼出航在即,朕打算登船检视。” 言外之意就是问古寻要不要一起。 下面的章邯抬手行礼后,迟疑着回应道,“回陛下,国师大人现在下落不明,末将也不知道详情。” “国师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嬴政的声音波动了一下,立刻追问道。 “回陛下,末将也是今天才发现的,目前推测国师可能是昨天下午或晚上离开的。” “他不在桑海了?” “回陛下,目前来看,国师大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桑海,具体去向不明。” 虽然古寻消失的时间不长,但考虑到古寻自从来了桑海后,其本人的动向几乎面对所有人都是透明的,章邯还是做出了他已经离开的判断。 当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嬴政沉默了片刻后,淡淡的下令道,“多关注一下国师的去向,有消息了及时上报。” “末将遵命。”章邯自然只有领命遵旨。 不过能不能给皇帝满意的回复,其实章邯也控制不了。 古寻的行踪只有他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别人才能知道,否则查也没用。 ……………… 城外的墨家据点,天明三人也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一夜没睡,又在蜃楼上忙活了一场,三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本来打算赶回来发光发热,但真回来了,三人只想先睡一觉。 倒不是说他们仨弱到通个宵就受不了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硬挺着。 焚书令的事说着急肯定着急,但说不着急,其实也没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 先养精蓄锐再干活也不迟,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可惜三人想睡,班大师他们却不能让他仨就这么躺倒了,知道他们回来了立刻就把人给揪过去了。 昨夜的事,先前回来的朱雀驾驶机师跟他们说了一部分,但那家伙知道的不多,尤其是关键部分一点不沾,还得找真正的当事人才能说清。 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但对队友还算宽容——他会迁怒,会不满,也会骂人,但极少对队友动手。 所以此时尽管对大少司命刚才的表现很不满,却也只是瞪了她们两眼,没有惩罚的意思。 大少司命也是习惯了,见星魂走人,也各自散去了。 不过今夜这场风波,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天明他们一跑了之,该干嘛干嘛去了,但星魂月神还有别的麻烦事要应付。 蜃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是这么特别的动静,嬴政不可能不过问。 他们还得想办法糊弄嬴政。 好在这事不难。 嬴政本身不好糊弄,但今晚这场闹剧里,最引人瞩目的恰恰是那条金光神龙。 给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扯由头,阴阳家很擅长,月神尤其擅长。 她都糊弄嬴政多少年了。 ……………… 次日一早,嬴政果不其然召见了月神,然后被月神以苍龙七宿将现的异象为由糊弄了过去。 嬴政未必相信,但是月神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也不好强行找茬。 皇帝可以不讲理,但昨夜那条龙本也不是什么合乎常理的玩意,就这个话题胡搅蛮缠实在没意思。 打发走月神,嬴政又立刻叫来了章邯。 “你去知会国师一声,蜃楼出航在即,朕打算登船检视。” 言外之意就是问古寻要不要一起。 下面的章邯抬手行礼后,迟疑着回应道,“回陛下,国师大人现在下落不明,末将也不知道详情。” “国师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嬴政的声音波动了一下,立刻追问道。 “回陛下,末将也是今天才发现的,目前推测国师可能是昨天下午或晚上离开的。” “他不在桑海了?” “回陛下,目前来看,国师大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桑海,具体去向不明。” 虽然古寻消失的时间不长,但考虑到古寻自从来了桑海后,其本人的动向几乎面对所有人都是透明的,章邯还是做出了他已经离开的判断。 当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嬴政沉默了片刻后,淡淡的下令道,“多关注一下国师的去向,有消息了及时上报。” “末将遵命。”章邯自然只有领命遵旨。 不过能不能给皇帝满意的回复,其实章邯也控制不了。 古寻的行踪只有他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别人才能知道,否则查也没用。 ……………… 城外的墨家据点,天明三人也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一夜没睡,又在蜃楼上忙活了一场,三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本来打算赶回来发光发热,但真回来了,三人只想先睡一觉。 倒不是说他们仨弱到通个宵就受不了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硬挺着。 焚书令的事说着急肯定着急,但说不着急,其实也没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 先养精蓄锐再干活也不迟,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可惜三人想睡,班大师他们却不能让他仨就这么躺倒了,知道他们回来了立刻就把人给揪过去了。 昨夜的事,先前回来的朱雀驾驶机师跟他们说了一部分,但那家伙知道的不多,尤其是关键部分一点不沾,还得找真正的当事人才能说清。 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但对队友还算宽容——他会迁怒,会不满,也会骂人,但极少对队友动手。 所以此时尽管对大少司命刚才的表现很不满,却也只是瞪了她们两眼,没有惩罚的意思。 大少司命也是习惯了,见星魂走人,也各自散去了。 不过今夜这场风波,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天明他们一跑了之,该干嘛干嘛去了,但星魂月神还有别的麻烦事要应付。 蜃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是这么特别的动静,嬴政不可能不过问。 他们还得想办法糊弄嬴政。 好在这事不难。 嬴政本身不好糊弄,但今晚这场闹剧里,最引人瞩目的恰恰是那条金光神龙。 给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扯由头,阴阳家很擅长,月神尤其擅长。 她都糊弄嬴政多少年了。 ……………… 次日一早,嬴政果不其然召见了月神,然后被月神以苍龙七宿将现的异象为由糊弄了过去。 嬴政未必相信,但是月神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也不好强行找茬。 皇帝可以不讲理,但昨夜那条龙本也不是什么合乎常理的玩意,就这个话题胡搅蛮缠实在没意思。 打发走月神,嬴政又立刻叫来了章邯。 “你去知会国师一声,蜃楼出航在即,朕打算登船检视。” 言外之意就是问古寻要不要一起。 下面的章邯抬手行礼后,迟疑着回应道,“回陛下,国师大人现在下落不明,末将也不知道详情。” “国师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嬴政的声音波动了一下,立刻追问道。 “回陛下,末将也是今天才发现的,目前推测国师可能是昨天下午或晚上离开的。” “他不在桑海了?” “回陛下,目前来看,国师大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桑海,具体去向不明。” 虽然古寻消失的时间不长,但考虑到古寻自从来了桑海后,其本人的动向几乎面对所有人都是透明的,章邯还是做出了他已经离开的判断。 当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嬴政沉默了片刻后,淡淡的下令道,“多关注一下国师的去向,有消息了及时上报。” “末将遵命。”章邯自然只有领命遵旨。 不过能不能给皇帝满意的回复,其实章邯也控制不了。 古寻的行踪只有他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别人才能知道,否则查也没用。 ……………… 一夜没睡,又在蜃楼上忙活了一场,三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本来打算赶回来发光发热,但真回来了,三人只想先睡一觉。 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 出航(四十四) 猜不透,那就只能保守一点,“这……倒也不是,只是疑似,未必如实,况且国师大人和他之间也未必就是那种关系。” “一切还需调查清楚。” “调查……”嬴政对赵高的回应不置一词,淡淡的回复道,“那你就接着查吧。” “伏念和荀况两人呢?” “奴婢都命人妥善安置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赵高试探着问道。 “厚葬吧。”嬴政也没小性到特意找两具尸体的麻烦,随意的回道。 “后面的事,交给章邯去收拾,你去准备整顿车队吧。” 嬴政的东巡之旅到桑海可还不是结束,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他们在桑海已经耽搁的够久了,也该继续出发了。 至于惊鲵等人阻挠赵高的行为,嬴政直接大事化了了。 该有的交代他得到了,再追究下去没什么意思。 他既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继续激化自己和古寻之间的矛盾冲突,也不可能为这点事就再去惩处自己的儿子。 尤其是扶苏。 他和蒙恬刚立过大功,只是还没正式下达奖赏。 这点小问题权当抵消他功劳延迟发放的利息了。 ……………… 诸子百家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时代似乎真的变了。 在帝国统一天下的时候,他们就有这种感觉,但那时还不太清晰。 毕竟就算有了新的天子,就算天子多了个皇帝的称呼,诸子百家也还是诸子百家。 皇帝治国总是需要他们的——即使帝国重用的是法家,朝廷里其实也不缺出身其他学派的官员。 因为法家的人根本不够。 诸子百家只有儒墨两大显学,能够十分勉强的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帝国朝廷的运转,其他学派的人都不够,法家道家也不够。 但是现在,诸子百家发现皇帝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一点也不觉得需要诸子百家。 帝国真就毫无顾忌的朝整个诸子百家开刀了,还是直奔着掘根儿去的焚书令。 之后小圣贤庄的一夜覆灭,更是让诸子百家不由的心生恐惧。 唯一让他们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哪怕是帝国最重视的法家,这一次也被帝国一视同仁的针对了。 世上最爽的事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但如果贫道要死了,能有道友陪葬倒也不错。 但这不代表帝国就吓住诸子百家了。 最容易和恐惧一同滋生的情绪就是愤怒和狂躁,诸子百家现在就是这样。 他们畏惧嬴政的肆无忌惮,也愤怒帝国的赶尽杀绝。 而诸子百家的态度,则会进一步激化地方官府和中央朝廷之间的离心离德——嬴政对中央朝廷的控制力度始终很强,诸子百家对中央朝廷的影响力也很有限,但地方官府始终伸受诸子百家的影响。 而且焚书令这种命令,对地方官府的压力也很大。 对帝国来说,焚书令究竟利弊如何,还很难说。 不过不管诸子百家如何震动恐慌,对嬴政来说都不重要。 他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的东巡之旅。 接下来他要从桑海南下,走琅琊、泗川、东晦等郡,最后西走九江、淮阳、南阳、颍川等郡,最后入关返回咸阳。 随着整顿完备的东巡车队再次出发,动荡多日的桑海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百姓对小圣贤庄的消失很不习惯,甚至对蜃楼的从海边消失都感到不习惯,但他们都不怎么愿意聊起这些话题。 他们只想平静的活下去,也许很多事他们觉得不对,但他们也只能默不作声。 ……………… 桑海城,小圣贤庄。 原本秀丽壮观的建筑群,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大片焦黑的土地证明着当晚大火的凶猛,干涸黑褐的痕迹则代表着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 在原本的大门口外,摆着不少祭奠之物,都是桑海的百姓放的。 生活在桑海的老百姓,很少有不憧憬,不尊敬小圣贤庄的。 这些东西既是在祭奠小圣贤庄的消亡,也是在祭奠逝去的荀子和伏念。 他们俩的丧事最后是由章邯操办的,就葬在小圣贤庄的废墟中。 虽然嬴政吩咐的是厚葬,但又能怎么厚葬呢? 他们两个人都是并无官身的普通人,按制就只能简单下葬。 至于说破例逾制……有皇帝的一句厚葬吩咐,倒不是不能,但帝国已经给小圣贤庄定性为扰乱朝纲,妄议朝政,还试图参与谋逆大案的反叛分子,这还怎么破例呢? 况且人都死了,小圣贤庄也没了,厚葬又有什么意义呢? 章邯索性就直接把人埋在了书院废墟中,立了两座简单的坟茔。 现在小圣贤庄为帝国所灭,普通老百姓即使有心祭奠也不敢有动作,但总有少数了无牵挂又不怕死的人。 他们毫无顾忌,想怎么做都行。 而帝国也没有为此找他们的麻烦。 因为负责处理后续琐事的是章邯,他本身就不是这么心狠的人,更何况他也不敢这么做。 要是还是赵高负责就不好说了。 他做事一向毫无底线,且没有格调,一点不介意干这种杀鸡儆猴的事。 在一片废墟的背景下,一道人影缓缓从山下走了上来。 穿着一身白衣的张良,眼神复杂的穿过小圣贤庄的残垣断壁,走入其中,走到了荀子和伏念的坟丘前。 看着坟前石碑上刻着的熟悉的名字,往日总是带着和煦浅笑的张良终究是再扯不出一丝笑意,眼睛微微颤动着,泛起了红意。 荀子和伏念的坟前同样摆着诸多祭奠之物,最特殊的却是坟碑上各摆着的一卷书。 张良看了一眼,荀子碑上放的是他自己撰写的一卷《天论》,伏念碑上的则是一卷《大学》。 会用这两卷书来祭拜荀子伏念的,除了张良自己以外,就只有一个人了。 “师弟。” 张良念头刚起,颜路平静温和的声音就响起了,人也随之踱步走到他身旁。 颜路同样穿上了一身白衣,不见半点杂色。 他们俩算是在给已逝的荀子,伏念,还有小圣贤庄的诸多无辜弟子披白戴孝。 张良没有急着回话,先不慌不忙的把自己带来的祭拜之物放好。 他带也是书,给荀子的是荀子本人抄录的一卷《劝学》,给伏念的则是一卷《庄子·天下》。 颜路的坐忘心法暗合道家之理念,他本人更是完全一副道家弟子的做派,但其实伏念这个小圣贤庄的掌门也和道家有不少微妙的联系。 伏念推崇的内圣外王之道,便脱胎于庄子的理念。 放好书,张良侧脸看向颜路,和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低落情绪的他不同,颜路看起来似乎一如往常。 张良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兄……你……你就真的能够全都看开吗?” 颜路眼睛眨动了一下,反问道,“师弟是……有些接受不了?” “也不至于,就是好奇。”张良摇头回道,“我以前以为自己理解师兄你的想法,现在却发现,其实只是在自以为是罢了。” 颜路拍了拍张良的肩膀,语气颇为复杂的回道,“师弟,我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开,但有些事,确实已经习惯了。” 张良眼神复杂的看着坟茔,脑中不自觉的回想起了韩国的灭亡,失神喃喃道,“习惯……我恐怕永远也习惯不了!” “师弟,人各有志,我不劝你,但切记,不可行差踏错。”颜路理解张良的执念,但也还是好言劝了一句。 张良回过神,点了点头,“师兄不用担心,我都省得。” “倒是师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什么打算呢,或许会到处走走?”颜路背着双手,淡淡回道,“师弟你呢?” “我……”张良苦笑一声,“大师兄还在的时候,想做什么都得偷偷摸摸的,现在……倒是可以光明正大来了。” “我就继续和帝国作对吧。” 颜路闻言笑了笑,旋即抬手一礼告辞,“师弟,保重。” “师兄也请保重,再会了。”张良抬手还礼告别。 ……………… 张良一路走下山,在原本儒家山门的位置,天明少羽两人正在等他。 小圣贤庄覆灭,张良颜路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在明面上都成了通缉要犯,他们俩跟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说现在的桑海城内已经没什么危险可言了。 “三师公,你……忙完了?这么快?”见张良下来,天明二人赶紧迎上前问道。 张良微微颔首,“忙完了……也没什么事,就是去看一眼罢了。” “那咱们回去吧?”天明一摆手道。 张良却摇头拒绝了,“你们回去吧,我另有安排。” “啊?你要去哪儿啊?”天明下意识的反问道。 张良抿嘴一笑,并未回答,反而问道,“你们墨家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们……大概就是先离开桑海吧,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至于接下来具体做什么还没定呢。” 天明回答的很干脆,因为压根就没什么价值。 “别急着走。”张良提醒道,“桑海的事还没完。” “没完?还有什么事?”少羽不解的问道。 现在的桑海就剩下一点影密卫的人了,负责的也是处理小圣贤庄灭亡产生的余波,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值得他们留下来的事情了。 “我之前得到了一些消息。”张良解释道,“蜃楼出航的事似乎有问题,不会很顺利,接下来还会有变故,所以你们不妨多等等。” “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具体怎么做你们回去转告班大师他们,一起商量一下。” 天明少羽对视一眼,对张良的话基本相信,于是点了点头。 不过天明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三师公你……” 张良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问题,然后笑着说道,“对了,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现在一共有五个了。” “啊?怎么又多一个?”天明一脸懵逼。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近怎么会欠张良人情。 最近都是张良有麻烦,要欠也是他欠啊! “之前我可以特意找了卫庄兄去拦住你们,这也是一份人情。”张良适时的解释道。 “这算哪门子人情?我们是来帮你的啊!?”天明听的更懵逼了。 “你们当时根本就不能来,既是为了小圣贤庄好,也是为了你们好。”张良进一步解释道,“皇帝一直在等着你们露面呢。” “那又如何?”天明满不在乎的一耸肩道,“以我们的实力,肯定能跑掉啊。” 这不是天明自信,而是事实。 张良却郑重的提醒道,“天明,重要的不是你们能否安全脱身,而是你不能直接暴露在皇帝的视线之下!” 当然等着天明他们现身的,不止是罗网,不止是影密卫。 天明一旦现身,势必会引来皇帝的直接注视,阴阳家和罗网一直维持着的对皇帝的隐瞒也会随之破灭。 接下来的就是数不清的麻烦了。 虽说理论上讲,蜃楼已经出航,嬴政的长生梦现在就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天明已经无关紧要。 但这是理论。 嬴政到底会怎么想,会怎么做都是未知数,而未知就是危险。 天明不是很理解,“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以前不也被皇帝惦记着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会骗你的。”张良笑着回道,“不信可以去找盖先生他们求证。” “没有,我不是不信,我就纳闷啊。”天明连忙摆手,“要不三师公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解释……倒是不好解释,总之你记着最近最好小心一些,不要表现的太显眼了。”张良到底没给天明讲清楚其中原因,只是又提醒了他一句。 天明一脸郁闷,却也只能点点头,“好吧好吧……” “那就去吧。”张良见状一笑,朝两人挥了挥手。 天明少羽在一头雾水中,下意识的听他的安排走人了。 张良一个人扭头又看了一眼山上已无法可见的小圣贤庄,快步离开了。 那边天明少羽反应过来后,他们已走远,张良也已消失,他们拉着张良一起走的想法只能作罢。 暂且抛开张良的事,天明琢磨起他的提醒: “少羽,你说三师公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这好好的怎么就得低头做人了呢?” 少羽耸了耸肩,“谁知道?反正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倒霉孩子,什么糟心事都有可能撞上。”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那你倒是争点气啊!” 第一千九百四十章 圣贤之死(一) 桑海以东,一望无际的东海海面之上,遮天蔽日的蜃楼平稳的在海面上行驶着。 海上并不平静,但蜃楼却稳如平地,因为它太大了,大到一艘船就足以抵得上寻常船只几十上百艘铁锁连舟在一起的效果。 船上,云霄阁中,云中君正在和星魂喝酒聊天。 航海的时光最是无聊,广袤的大海第二天就让人看腻了,至于船上的其他娱乐方式……其实也没啥娱乐方式,对于阴阳家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好在阴阳家的人大都练出来了,远比常人更耐得住寂寞。 不过云中君和星魂还是会没事喝喝酒,聊聊天。 他们俩一个性格不稳定,一个在世俗中待的太久,都有些耐不住寂寞。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还是没发现人?”星魂朝云中君问道。 云中君摇了摇头,“趁机摸上来的小虫子基本都揪出来,但没发现那个臭小子。” 星魂脸色微沉,轻轻呢喃道,“看来,那小子真的没上船……” 蜃楼上的每一处空间他们都无比熟悉,即使有他们不熟悉的地方,也不会有其他人熟悉。 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们想搜,就没人能藏住。 找不到天明,说明天明大概率确实不在船上——当然,也有极小的概率是他们没搜出来,不过小概率事件就没必要第一时间考虑了。 云中君小心翼翼的说道,“星魂大人,那小子没上船,东皇掌教的计划……” 按照他们所知的东皇太一的计划,天明属于不可或缺的一环,现在人不在,这计划还能进行下去吗? 这事其实开船前云中君就在惦记了,但是星魂当时没给他回应,只是开船后让他找人。 他以为星魂已经确认人在船上了,结果现在却搜不到人……尴尬的是船已经开了,总不能回去吧? 星魂沉着脸说道,“开船前,我去找月神那女人问过,她却跟我说只要按照皇帝的命令开船就好……莫不是让她耍了!?” “月神大人……应该不会破坏东皇掌教的计划吧?”云中君陪笑着说道。 虽然云中君对月神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敌视,但他不能和星魂一样直接攻讦一位护法。 况且他也真的不觉得月神会破坏东皇太一的计划——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主要是这么做对月神自己也是不利的。 事实上,星魂在这一点上和云中君想法一致,所以才会被月神简单敷衍过去。 “谁知道那女人在打什么主意……”说到这里,星魂直接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砸,站了起来。 “星魂大人你这是?”云中君跟着站起身,惊讶的问道。 “我去找她!” 撂下四个字,星魂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云中君看着他离开,既不说话,也不掺和。 星魂找月神质问当然可以,他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 至于东皇太一的计划……反正有星魂和月神这两个更心急的护法顶在前面,他倒是不着急。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聚仙丹。 蜃楼出了海,他的闲时间更多了,也就越发惦记起自己那几乎成功,却被人截胡夺走的聚仙丹了。 ……………… 月神的寝殿中,她正在打坐静修。 和星魂云中君不同,月神是耐得住寂寞,能够沉下心长时间清修的人。 航海的无聊,对她来说并无大碍。 星魂这时直接闯了进来,风风火火的也不管月神在干什么,直接质问道: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没问题!?” 月神眉头皱起,不咸不淡的反问道,“星魂大人所为何事,竟然如此失礼?” 星魂如此突兀的闯门而入,她一时间也完全想不到他在发什么癫。 “失礼?”星魂冷笑一声,“月神大人还有心思关心这等小事?” “星魂大人不妨把你口中的‘大事’说清楚一些。”月神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 开了船后,他们两个的关系也开始逐渐摆到明面上,就差没到见面就动手的地步了。 “蜃楼已经出海,那个小子却不在船上!”星魂先声夺人,气势攒够了以后,开始说人话了,“开船前你口口声声跟我说没问题,这叫没问题吗?” “你该不会是想破坏东皇掌教的计划吧?” 最后他还不忘扣个帽子。 虽然他们现在是真的天高教主远了,但能泼点脏水让自己占据政治正确的地位肯定没坏处。 月神闻言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当即明白星魂为什么如此咋咋呼呼的了。 毕竟事关蜃楼出航之事的成败,星魂表现的再着急都正常。 “星魂大人怎么知道,这不是东皇掌教计划的一部分?”看着又着急又想找事的星魂,月神故意把话说的含糊不清。 “你什么意思?”星魂听的一脸烦躁,“计划如何你我都清楚,哪来的又一部分?” “你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月神语气平静,但挑衅效果十足,“从咸阳出发前,东皇掌教曾特意嘱咐过,蜃楼出航的事顺其自然即可,不需要过分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那个小子可不能算是细枝末节。”星魂眯着眼提醒道。 “但东皇掌教的吩咐就是不用管。”月神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星魂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月神,意有所指的说道,“月神大人……这事,东皇掌教莫不是只对你说过?” “怎么,星魂大人不信?”月神反问一句。 “不是不信,只是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星魂冷笑着回复道,“蜃楼出航一去便不知是千里万里了,若是有所差池,耽误了我阴阳家的大计,这个责任谁又能背的起?” “星魂大人若是不放心,尽可让蜃楼掉头返航,我绝不阻止。”星魂的理由可以说合情合理,月神索性不反驳,直接顺从。 得到如此回应的星魂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终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在这件事上,月神算是直接给他两头堵死了。 星魂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船开前吧这个问题搞定。 现在船开了,掉头回去肯定不行。 技术上没有难点,但是嬴政那里交代不了。 出航好好的,突然折返回来,总得给个说法。 当然,星魂有理由,事关寻仙成败,相信嬴政也愿意接受他的理由——如果这个理由和天明无关的话。 在天明的事上,嬴政和阴阳家之间是存在分歧和矛盾的,虽然双方很默契的没有把这事摆到明面上。 星魂若是把船开回去,再跟皇帝说是因为天明的问题……他很难说皇帝会不会把这笔存在多年的旧账直接算在自己头上。 至于编个理由糊弄皇帝,他倒也有几分把握能骗过去,但前提是没人给他捣乱。 月神要是趁机借刀杀人,他只怕会死的更快。 但是硬着头皮继续让船开下去……星魂又实在担心。 原则上他相信月神不会破坏东皇太一的计划,可实际上……他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和自己有矛盾,恨不得刀兵相向的人身上。 简而言之,两头堵。 月神看着负气离去的星魂,毫不在意,重新开始闭目静修。 月神比星魂淡定的多,因为东皇太一真的嘱咐过蜃楼出航之事不用做任何刻意之举,只需顺其自然即可。 同时焱妃那边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她自然稳坐钓鱼台。 ………………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班大师听天明少羽他们一人一句复述完张良说过的话后,捋着胡子面容严肃的颔首说道,“既然子房自有打算,咱们也不好太过勉强,就由他去吧。” 盗跖撩了一下额前的黄毛,“那子房的提醒呢?咱们要不要多逗留一段时间?” “子房应该不会空口白话,不过也没必要都留在桑海。”高渐离接过话茬说道。 班大师跟着说道,“就由老头子我一个人留下盯着吧,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嬴政一动,焚书令就要开始施行了,接下来有的忙呢,就让老头子我躲个懒吧。” 毫无疑问,焚书令推行最迅速,最有效的区域就是嬴政的东巡之旅接下来会途经的区域。 皇帝动了,墨家也必须得动起来。 高渐离点了点头,认可了班大师的方案,“也好,桑海的事就交给班大师,其他人跟我赶赴其他地方,着手应对焚书令的事。” “那我呢?我跟着你们?”天明急忙插话问道。 他知道高渐离他们安排任务一般都是默认把自己排除在外的。 “你……”高渐离犹豫了一下后,打算带天明走。 其实不考虑其他额外因素的话,他更希望天明留在桑海,留在班大师身边。 如此既能填补班大师身边没有高手的空缺,保证班大师的安全,天明自己也能处于一个更安全的环境。 再加上张良之前跟天明说他不能暴露在皇帝的目光下,而他们此行少不得要靠近皇帝东巡的路线,风险不小。 但是考虑到蜃楼可能还会另有变故——虽然变故是什么张良没说明,但蜃楼八成会返航。 蜃楼返航,很可能会把皇帝引回来,再加上天明和蜃楼之间的各种奇怪联系,让他继续待在桑海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带在自己身边,多少能盯着点,或许会更安全一些。 不过盖聂却抢在他之前说道,“天明,你留在桑海吧,正好照看班大师,以防万一。” 盖聂不是墨家的人,但他是天明的监护人,他才是唯一真正有资格指挥天明的人。 反倒是墨家的人,理论上可没资格指使自家的巨子。 盖聂一开口,高渐离立刻把自己的话吞了回去,天明也并无拒绝的意思。 “也好,大叔……那你要跟小高他们一起吗?” “看情况吧,有需要的话我自当相助。”焚书令的事盖聂并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这玩意是冲着诸子百家命脉去的,而他可是鬼谷派出身,纵横家最地道的嫡系传人。 ……………… 北地,上郡。 在蒙恬成功驱逐狼族,收复河南地之后,扶苏就从前线撤了下来,回到了上郡监修长城。 这本是蒙恬的活儿,现在也依然是蒙恬的活儿,而扶苏之所以能代劳,是因为他被发配到北地安排的任务是监军,监察的就是蒙恬修长城这件事。 现在蒙恬还在北边扫荡最后的狼族余部,等他回来监工的差事就会重新落到他头上。 眼下小圣贤庄覆灭之事已经过去了数日,受扶苏之命去救伏念的典庆也赶回了上郡,第一时间来见他。 “请公子责罚,典庆无能,未能救下伏念掌门。”典庆一上来就先给自己请罪。 扶苏轻叹一声,亲自上前扶起典庆,颇为感慨的回道: “典庆先生不必如此,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既然是伏念师傅自己的选择,我等自当尊重。” “能救下颜路先生和张良先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可惜了小圣贤庄……” “父皇他……” 扶苏说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但也话止于此。 嬴政是他爹,又是皇帝,他终究说不得什么。 “也不知道接下来儒家又会怎样……还有其他诸子百家……” 想到这里,扶苏又是一声长叹。 典庆在下面默默的听着,没有作声。 良久之后,扶苏回过神,赶紧跟他说道,“对了,还有件事劳烦典庆先生走一趟。” “我有两封书信,一是给韩非师傅的,二是给蒙恬将军的,事关机密,只能请典庆先生亲自出马了。” 典庆点了点头,接过信函后直接就走了。 典庆永远都是这么沉默寡言,只管干活。 他走之后,扶苏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掌不自觉地摸了一下摆在一旁长虹剑。 感受着剑身上传来的温热感觉,扶苏想起了之前收到的来自他老师的密信。 ……………… 关中,咸阳。 日上三竿,古寻才从床上晃晃悠悠的起来。 他这段时间严格贯彻了他回咸阳的目的——狠狠的摸鱼。 每天都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绝不多操一点心,日子可谓逍遥无比。 古寻起床洗漱完后,已经快中午了,他倒还是不紧不慢的吃了顿早饭,稀饭碗还没放下,然后就见到了正好回来的紫女。 看着古寻碗里的稀粥,紫女娇笑着打趣道,“眼下已近午时,国师大人的午饭略显寒酸啊!” 第一千九百四十一章 圣贤之死(二) 古寻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坦然的喝了口粥后回道,“这是早饭!” “谁中午喝稀粥啊!” “那你这早饭吃的有点久,足足吃了……两三个时辰啊。”紫女又调侃了一句。 “吸溜溜……”古寻一口把剩下的粥喝尽,一边拿着碗朝厨房去,一边回了一句,“一日三餐应该随着人,而不是人随着餐走。” “谁规定早餐一定要早上吃?我觉得起床后一个时辰内吃的就是早餐。” “歪理恁多!”紫女不由笑骂了一句。 片刻之后,古寻走了回来,紫女则坐着等他。 见古寻回来,她立刻说起了正事,“韩非去桑海了。” 古寻动作顿了一下,旋即也坐下,点头回道,“理所当然的……谁都可以不去,唯独他不能。” 荀子一生收过的学生很多,其中出名的也不少,但要说谁最为他钟爱,那莫过于韩非了。 二人之间,是真正的如父如子的关系,对于出身王族,并未感受过多少父爱的韩非而言,这份关系更是弥足珍贵。 小圣贤庄覆灭,荀子殉葬而亡,他恐怕才是最为悲痛的一个人,这一点恐怕张良和颜路都比不上。 对他们来说,是失去了师门,失去了师长,而对韩非来说,他不止是失去了师门和师长,还有自己的‘父亲’。 “你不怕他有什么过激的动作?”紫女轻声问道。 “无所谓什么过激不过激。”古寻对此并不在意,“我无权干涉他的行为……你安排玄翦去救人我不也没干涉吗?” 紫女闻言先是笑了一声,旋即又露出感慨之色道,“韩非恐怕要和赵高不死不休了。” 命令是皇帝下的,但执行的是赵高,前者韩非大概率不会像之前韩国灭亡那般轻描淡写的揭过去,后者就更是百分百不会放过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古寻依旧浑不在意,“一头阴险的毒蛇罢了,迟早会捏在手里,谁想杀都可以。” “那嬴政呢?”紫女见状给古寻提了一个她认为的难题。 赵高的死活古寻不在乎,韩非想杀,那到了合适的时候让他杀便是。 但嬴政的呢? 他也能完全不在乎? “嬴政……韩非若是能办到,也随他便吧。” 出乎紫女的预料,古寻对此依旧不怎么在意。 因为嬴政会死的比所有人预料的都早,韩非就是想找他报仇,恐怕也来不及。 “你……真的和他闹翻了?”紫女颇为诧异的问了一句。 “谈不上闹翻。”古寻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只是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个人命运。” “就像韩非,就像张良一样,区别只是他们俩作的死我还能救,但嬴政作的死我救不了。” “那你以后就一直这么混吃等死?”紫女又问道。 “首先,我这不叫混吃等死,叫享受人生。”古寻先为自己辩驳道,“我也是个不惑之年的人了,正常来说该安享晚年了。” 以先秦的人均寿命来算,四十岁不算低,五十岁就已经称之为知天命了。 不过人均寿命低是因为婴幼儿夭折率过高,倒不是说人都二三十岁死了,四十岁也谈不上是老人。 但四十岁离安享晚年也确实不远了。 普通百姓,一生平安的话四十岁差不多当爷爷了,孙辈再长大一些,自己差不多五十岁,就该歇着了。 紫女白了他一眼,抬手朝古寻脸上摸去,手指轻抚过爱人依旧白嫩的脸庞,笑着喃喃道: “说你不惑之年,怕是没几个人能相信。” 古寻伸手抓住紫女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苦笑着回道,“别人信不信我也这个岁数了啊!” 哪怕不算在七剑世界的时光,古寻也有这个岁数了,毕竟他已经在秦时世界生活二十余年了。 “那你也没到安享晚年的时候。”紫女笑着回道,“你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几个比你小年轻的?” 古寻翻了个白眼,“那能一样吗?” “他们恨不得九十岁了还能为帝国‘发光发热’,我可比不了。” “不过……”说到这里古寻微微叹气,“我也确实没到能清闲下来的时候,再过几天又该动身去桑海了。” “又是桑海……”紫女听到这两个字就是一脸晦气的模样,“真是没完没了!” “也快完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嘛。”古寻反倒安慰了她一句。 “对了,黑麒麟你怎么安排?”紫女懒得了桑海的烂账,转移话题问道。 古寻一愣,不解其意的反问道,“什么怎么安排?他现在不是正忙活着呢?” “你就打算让他一直在府里假扮言儿!?”紫女看着古寻,同样很不理解。 “有什么不妥吗?他的易容术可是天下第一。”古寻笑呵呵的回道。 “浪费啊。”紫女耸了耸肩,“这种小事何必让他来,随便找个会易容的也就够了。” 作为国师的长女,国师府的大小姐,在外人看来阿言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几个人有胆子跑进国师府里监视古寻的家眷。 所以找人假扮阿言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并不需要多么专业的人士。 之前假扮她的鹦歌其实就不怎么擅长这种事,但也一直没出纰漏。 黑麒麟作为天下第一易容高手,在很多时候都有大用,为了这点小事一直困在国师府确实很浪费。 古寻却摆了摆手,“我当然知道没必要用他,但是黑麒麟的状况不对,之前出现了一点脱离控制的情况。” “失控?”听到这话,紫女的眉头立刻皱起,“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谁知道?”古寻耸了耸肩,“你也知道,那家伙的诞生本就奇奇怪怪的,连人都算不上。” “真要想找解决隐患的办法,估计还是问韩非更靠谱,不过暂时顾不上……而且我觉得他大概率也是一头雾水。” “所以你干脆就把它留在国师府,以免出意外?” 古寻点点头,“我走之后,你让玄翦盯着点他,免得闹出乱子。” “行吧……”紫女颇为无语的点了点头。 ……………… 深夜,东海,蜃楼正平稳的行驶在漆黑的海洋之上。 借着天上月亮洒下的清光,心情郁结的星魂靠在甲板边缘,远望着幽邃黑暗的前方。 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海水都只能看见零星的反光波动。 不过他也不是来看风景的,而是在思考该怎么做。 及时退返,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好在很快他就不用继续纠结了。 在思索之中,星魂突然发现,清亮的月光似乎不见了,自己陷入了迷雾之中。 他猛然惊醒,张目四处望去,却发现蜃楼正在迅速被浓密的大雾吞噬。 海上起雾很正常,但这雾来的似乎有些过分突兀,而且……能见度也太低了! 星魂总感觉不对劲,没敢耽搁片刻,迅速朝着蜃楼的总控驾驶舱而去。 他感觉不是船被雾包围了,而是船正在驶进一团固定的迷雾区域。 情形不明,他得让操船的人暂且停下,不能就这么直接一头扎进去。 ……………… 蜃楼出航整十日之后。 重新出发的东巡车队已经进入琅琊郡的地界。 小圣贤庄的覆灭是个威慑,但真正被吓住的人似乎不多。 诸子百家的人依旧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对抗帝国的焚书令。 儒家有一部分人被吓住了,但并不是全部,占比也不算太多,其余的人则开始更加猛烈的抨击帝国。 帝国也毫不手软,敢有发声的全都收拾了。 不过手段就没有对小圣贤庄那么狠辣了,一般不会杀人,除非有过激行为。 这一行为虽然暂且压制住了儒家,但终究不能令人信服,也解决不了问题。 不过嬴政不在乎,对他来说能压制一时就够了。 随着时间推移,随着他的东巡完成,这些噪音迟早会彻底消失的。 嬴政的想法不能算错,他的出巡确实能有效压制帝国的一切乱象。 只不过这种行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不说是饮鸩止渴,也算是保守治疗了。 不过这些都和重归平静的桑海关系不大。 小圣贤庄的灭亡使得这里的焚书令推进的无比顺利,几乎毫无阻力。 书这种金贵的玩意和普通百姓关系也不大——当然,还是有少部分寻常百姓被波及到,对此其他人也只能表示默哀。 而被盖聂安排留在桑海的天明则快闲出鸟了。 “少羽,你最近有什么事在忙吗?” 端木蓉的医馆外,天明正跟自己的好兄弟闲聊。 少羽捻着一根狗尾巴草,随口回道,“有啊。” “啊?”天明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少羽还真有事忙活,这让他挺意外的,急忙追问道,“你能有什么事?” “我项家的事啊!”少羽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可是项氏一族的少主,很多事我得都过问的。” “最近梁叔他们开始尝试拉拢一些胶东郡本地的地方豪强,人手调动,物资调配之类的事情我都得帮衬着。” “小龙他们在南边发展的很不错,我也得经常关注着。” “事情不算繁重,不过每天也得花我不少时间。” “我说你最近不怎么来找我……”天明先是恍然的喃喃自语,接着颇为不忿的说道,“可恶啊!” “你才只是个少主,上面还压着个叔叔都能有事干,我堂堂巨子却只能躺着等发霉。” “你最近很闲?”少羽这才知道天明为什么打一见面就一直苦着脸,不由幸灾乐祸的问道。 “唯一能干的事就是跟班老头学学机关术……我现在主攻机关兽的操纵驾驶。”提到机关术,天明稍微起了点兴致。 少羽闻言点点头,“这不挺好?学好了以后咱们就不用老是赶鸭子上架了。” “唉……”天明翻着白眼叹了口气,“关键是班老头手上现在没有机关兽,干学理论能学个锤子头绪!” “不应该啊,至少也应该有一架朱雀留给你们用啊?”少羽不解问道。 天明丧气的回道,“是有一架朱雀,不过班老头说那是用来应急的,不能给我练手用,万一坏了容易耽误事。” “这倒也是……” 少羽微微颔首,对此倒是很认可。 天明看见他这样却很不忿的捶了自己的好兄弟一拳,用危险的眼神盯着他道,“你也信不过我的技术?” 少羽瞪大眼睛,“这跟信不信得过有什么关系?你一个还处于学习过程的人,当然会让人不放心啊!” “那就是不信任我。” 天明严格贯彻信任不绝对,就是绝对不信任的原则。 少羽也不惯着他,一翻白眼,冷笑着回到,“你觉得是就是吧。” 两人说话间,石兰从医馆里走了出来。 二人听见脚步声,立刻起身迎上前。 今天是天明实在无聊,所以主动找少羽和石兰,想去城里找点乐子,转悠转悠。 不过来了医馆这边后,因为两人都不是很愿意接触端木蓉,所以让留在这里帮忙的墨家弟子帮忙进去给石兰传了个口信通知,他们在外面等着。 “少羽,天明!” 见到两个好友,石兰露出一抹浅笑,开口打了个招呼。 “石兰!”天明大剌剌的回了一句。 少羽则问道,“石兰,你哥哥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基本能自己行动了。” “那就好。” “你们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石兰接着直接问道。 天明一拍少羽的肩头,先开口回道,“没啥正事,就是找你去玩……”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石兰的目光突然看向了他们身后。 天明和少羽立刻回身望去,却见一只小型机关鸟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天明脸色一变,直接抬手隔空把机关鸟吸了过来,“这是传信用的微型朱雀……据点那边出事了?” 一边跟少羽石兰解释着,他一边利索的打开微型朱雀的机括,取出其中的密函,摊开一看。 随着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天明紧张的神色立刻舒缓下来,旋即露出了很难形容的复杂表情。 少羽见状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天明随手把纸条搓成碎渣,然后似笑非笑跟两人说道: “告诉你们一个有趣的消息,蜃楼回来了。” “啊!???” 两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串拖长音,脑袋上恨不得冒出几个问号。 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 圣贤之死(三)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 天明少羽收到机关鸟传信,得知了蜃楼返航这个消息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据点。 “班老头,到底怎么个情况?” 天明一逮到班大师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班大师苦笑着一摊手道,“城里传来消息,上午的时候蜃楼突然返航,开回了桑海港口外停泊。” “现在影密卫已经接管了港口,城内也立刻开始戒严,消息估计也已经第一时间朝东巡车队那儿送去了。” “他们这是……找到仙山了?”天明提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猜测。 班大师和少羽都不作声,两人显然也觉得这是扯淡。 天明也主动改口道,“看来是出航遇到问题了……不过就那艘堪称海上城池的巨舰,能遇到什么麻烦,竟然给逼得返航了呢?” 班大师叹了口气,接过话头,“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所收获,影密卫那边一定会全力封锁消息。” 天明闻言直接一甩手道,“还是我们亲自进城一趟吧。” “也好。”班大师并未阻止,准许了天明的行动。 现在的桑海危险度和之前比已经下降太多了。 罗网撤走,军队撤走,只剩下影密卫的一部分人手。 只要别招惹到蜃楼上的阴阳家高手,天明少羽基本毫无危险。 两句话敲定行动,天明一点不耽搁,当即和少羽出发了。 除了他们俩,随行的还有石兰。 蜃楼牵扯到扶桑神木,之前她虽然被劝住了,但指望她彻底死心是不可能的。 现在船莫名其妙开回来,她肯定不会不闻不问,所以也跟着天明二人来了墨家据点,只是没跟着一起去见班大师。 三人一路疾驰,很快就赶到了桑海城内。 城池内外的确实开始戒严,不过力度很一般,基本没给他们造成任何阻碍。 不过桑海港口的情况就没那么简单了。 影密卫几乎是三步一岗,直接把整个港口给封死了。 看阵势,要么强闯进去,要么就只能从天上飞进去。 至于蜃楼返航这个消息倒是可以完全确认——实际上见班大师之前,他们就已经远远眺望见了这个庞然大物。 ……………… 在天明他们来之前,蜃楼刚刚返航不久时。 章邯第一时间派人接管码头,封锁场地,阻隔消息传递——当然不是蜃楼返航的消息,这玩意太明显,全城的人都知道,他要阻隔的是船上的消息往外界传递。 安排好一切后,章邯立刻带人登船。 阴阳家的诸多高层也早就准备好,已经等候多时了,不过他们看到上来的是章邯,且只有章邯一个大人物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 嬴政走的似乎比他们料想的更快……不是还得处理儒家吗? 章邯不管他们的疑惑,他现在只想解开自己的疑惑: “月神护法,星魂护法,你们这是闹哪一出啊?” 章邯的语气很不客气——不客气不是因为着急,而是他就不想客气。 经过古寻的多次提醒,他是真的不想和蜃楼的事扯上任何关系。 结果阴阳家这群逼好死不死的给他整了个大活,还直接撞在他脸上,搞得他躲都没得躲。 那他就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差的态度,搞一份能够糊弄的过去的答案尽快上报给皇帝那边,然后把自己赶紧给摘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刻意也不好,他甚至想指着阴阳家这群家伙鼻子骂,最好骂的他们根本不想搭理自己,从而让自己被动出局。 可惜骂不得…… 月神这时主动上前回话道,“章邯将军,我等返航是因为出海之事受到了阻碍。” “什么阻碍?” 对这个回答,章邯不是很理解。 如果月神说他们漏了什么东西没带他倒是能理解,但受到了阻碍……什么玩意能拦住蜃楼? “这……”月神迟疑了一下后回道,“这恐怕要换个地方聊了。” 章邯没有犹豫,直接回道,“那就请月神大人带路吧。” 所谓的换个地方聊,其实就是要撇开周围的小喽啰们,他们这几个大人物单独聊。 阴阳家那边并未全部动身,只有身为护法的月神星魂,以及身为蜃楼船长的云中君。 章邯跟着他们仨,拐了几圈后绕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空地。 看月神等人停步,章邯不耐烦的说道,“好了,现在几位可以如实相告了吧?” 月神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由星魂出面,先开口解释道: “我们在东海深处遭遇了一只……一只海怪。” “什么!?”章邯闻言露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几位这是在寻我开心?”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星魂阴沉着脸回应道。 月神跟着进一步补充解释道,“五日之前,蜃楼在夜间驶入了一团迷雾之中,那不是正常的雾气,几乎会让人完全失去视线。” “星魂护法最先察觉到了不对,第一时间指挥蜃楼退出了迷雾的范围。” “之后我们做了多次尝试,试图绕开迷雾,但迷雾的范围十分之广阔,无论走哪个方向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绕过去。” “这跟海怪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你们怀疑这雾是海怪制造的吧?”章邯插话问道。 云中君接过话头回道,“不是怀疑,是确定。” “在发现迷雾难以绕开后,我们派了大量的机关蝠翼和单人小艇进入迷雾探查情况,大多数人都再没有出来,极少数逃出来的人也大都陷入了癫狂,而他们的疯言疯语中提及最多的就是妖怪,以及喷吐着迷幻之雾的巨口。” 听完这些话,章邯都想象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他觉得月神三人是在联合起来忽悠自己……或者应该说他们是打算忽悠皇帝。 但这说的有板有眼,似乎又不像假的。 而且这仨人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看起来都对此头疼无比…… “所以……几位判断是有海怪作祟?”章邯做出确认,语气却是止不住的别扭。 “不然呢?章邯将军有何高见?”星魂的脾气同样不好,立刻出言怼了过去。 他虽然希望蜃楼返航以解决一下天明的问题,但他并不希望天蜃楼以这种理由返航……特么的妖怪该怎么解决啊!? 章邯没有在意星魂的态度,只是公事公办的继续问道,“几位既然做了出判断,那是否能确定那个海怪,到底是什么吗?” 月神回答道,“在返航的过程中,我们查阅了大量的相关典籍,做出的最有可能的判断是……蜃。” “蜃?”章邯对神鬼志怪之事还算了解,但这个玩意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不算蜃楼这个名字的话。 月神进一步解释道,“关于此异兽极为稀少,且语焉不详。” “有说此兽形似大蛤,生于海中,可吞云吐雾,所吐之雾能形成虚幻的空中楼阁,人若入之则被迷惑心神,难辨真假——这也是‘蜃楼’一词的来源。” “不过还有一种说法,蜃是蛟之属,其状亦似蛇而大,有角如龙状,同样能吞吐云雾,效果与前一种类似。” 章邯彷佛在听故事,只觉得荒诞无比。 不过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不归他判断,他要做的只是搜集信息: “既然猜出了这妖物的真身,几位可有解决之法?” 三人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月神才回道: “目前暂无,尚需研究。” “嗯……”章邯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还得尽快把这些情况上报皇帝陛下。” “至于这‘蜃’的事,还望几位能约束好蜃楼上的人,不要外泄。” “这是自然。” “告辞!”章邯抬手一礼,转身立刻离开。 剩下阴阳家的三个人,互相对视着,脸色俱是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云中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两位大人,此事需尽快通报给东皇掌教,让他来定夺吧?” 星魂冷笑一声,“这是当然,毕竟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不知月神大人怎么想的?” “依星魂大人的意思就好,我不过问。”月神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她一走,云中君当即笑着跟星魂说道,“星魂大人,您说月神大人她,到底是着急啊,还是不着急啊?” “她……哼!”星魂冷哼一声,“谁知道这女人到底藏了多少信息,这蜃妖之事,说不准她早就知道了。” “啊?”星魂的话让云中君有些意外,“这不至于吧?这等妖异之事,月神大人她……” “她若不知,怎么会完全不在乎那个臭小子不在船上的事?”星魂抱着胳膊,一脸的寒意,“我还以为她真的有其他想法了,看来还是老样子。” “那咱们接下来?”云中君问道。 “既然月神大人不问事吗,那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星魂淡淡回道,旋即也离开了。 只剩下云中君自己,他捻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一副的蛋疼模样: “这麻烦真就是一桩接一桩,没完没了啊……” ……………… “古寻早就知道东海深处有问题?” 月神和星魂他们分开后,立刻去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在那里见到了焱妃。 月神一见面就开口问道。 焱妃点了点头,“大概……他应该亲自去过东海深处。” “他觉得有异兽拦路,我们不可能成功,所以才会直接放弃离开?”月神再度问道。 星魂以为在‘蜃妖’的事上月神知道些什么,但实际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焱妃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因为这个,这只所谓的妖兽,恐怕并不能真的阻止蜃楼。” “你的意思是,东皇太一有办法对付它?”月神眉头一挑。 她不仅自己对蜃妖一无所知,而且认为东皇太一也并不知道。 阴阳家虽然一直和神神鬼鬼之类的事情牵扯甚密,但顶天了也就是扶桑神木这种‘死物’,真正的妖鬼神怪之流就没什么接触的了。 唯一有所牵扯的大概就是大少司命了,她们之前执行过楼兰古国的任务,虽然没见到妖怪,但是见到了更恐怖的兵魔神。 “阴阳家的千年大计,总不至于连这第一步都迈不出去。”焱妃淡淡的回道。 “希望如此。” 无论是月神还是焱妃,可都不希望东皇太一的计划止步于此。 “很快就会有结果了。”焱妃淡淡的回道。 她对东皇太倒是很有信心。 ……………… “这完全找不到机会啊!” 天明三人躲在港口外观察了半天,最终不得不承认没什么可乘之机。 这一次影密卫的防守力度直接拉满了,有岗哨值守的不仅是港口区域,几乎把整个桑海的临海部分全都给囊括进去了。 天明他们就算想走水路,都得绕好大一圈,在水里的路程至少要翻一倍以上。 游泳是真的累人,就算是他们,要一口气游上这么远也有点遭不住。 少羽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后沉声说道,“最大的麻烦还不是怎么混上船,而是怎么搞到情报。” “看影密卫这阵势,我怀疑只有身为统领的章邯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想从他那儿撬情报肯定没戏。” “所以只能找船上的当事人呗?”天明明白少羽的意思,也有些发愁,“可是船上的人恐怕也不是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找那几个高层?” 蜃楼突然返航的原因只可能从知情者嘴里问出来,但知情者除了章邯,大概率就只有阴阳家的高层了。 至于寻常的阴阳家弟子,以及那些童男童女,船上干活打杂的,知情的几率不大。 或许有几个人会了解一些内幕,但是……从上千人里找出可能的知情者,也不比大海捞针轻松多少了。 阴阳家的高层倒是目标明确,可是难度一点也不低啊。 前者如果算是大海捞针,那后者就算是水中捞月了。 人他们也许能拿下,但想拷问出情报就不现实了。 “情报总要通报给东巡车队那边,要不试着截取?”石兰转换思路提议道。 天明直接摆了摆手,表示同样不现实。 少羽跟着帮腔解释道,“正因为谁都知道情报传输的过程最易出问题,所以帝国在这方面一向是做到极致的,我们能钻空子的机会也最小。” 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 圣贤之死(四) 虽然墨家曾经截获过代表帝国的最高机密的黑龙卷宗,并成功破译出了情报。 但这并不代表打帝国情报传递系统的主意是个妙招,因为成功率太低。 帝国的应对思路不复杂,主要就是两招。 首先是运送渠道。 但凡机密情报,都不会只送一份,而是一连派出多组队伍,其中有真有假,有明有暗,时间上会有前有后,路线上会相互错开。 至于哪一类队伍更可能运送的真情报……没谱! 先出发的有可能,后出发的也有。 明里的队伍可能为真,暗里的也有可能为真。 其中真的未必就一份,假的自然也一样。 这种方案显然很有效,但挡不住欧皇。 万一人家随便蒙了一份就中了呢? 中了也没用! 情报是加密过的,而且加密方案未必相同。 靠运气能蒙中真货,但靠运气解码就不现实了——这要能做到,那皇帝的位置就该换人了,人家才是‘天之子’! 破译不了密码,你哪怕拿到了真货也不知道自己拿到的是真货。 墨家上一次能成功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拉满了。 不仅拿到了真品黑龙卷宗,而且因为卷宗送往的目的地就是桑海,解码用的千机铜盘就摆在将军府。 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他们既无从判断真情报的路线,也没有解码方法,真要是打这个主意,只能是白费功夫。 天明这时候说道,“截帝国的情报肯定没戏,上船去大海捞针肯定也不行,找阴阳家的高层更是瞎折腾……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别忘了,咱们还有个朋友在船上呢。” 少羽恍然,连连点头,“啊……差点忘了,还有千泷呢。”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没错。”天明重重的一点头,接着说道,“现在想办法上船就好了。” “白天走哪条路难度都太高,还是等夜里吧。” 现在不仅港口和海岸线上有影密卫的人,天上也飞着机关蝠翼,紧盯着周遭的海域。 他们哪怕绕圈硬游过去,暴露的风险也很大,只能晚上再做打算。 “晚上的话……不如直接用朱雀飞过去?”少羽提议道。 虽然蜃楼周遭有机关蝠翼环绕,但数量其实很有限,比他们上次潜入蜃楼还少。 白天视线良好他们能够监察整片区域,到了晚上能同时顾及到的就只有一小片区域了。 想找个可趁之机绝对不难。 天明也觉得这个方案不错,点了点头,“好!咱们先回据点。” ……………… 是夜,桑海城,小圣贤庄废墟。 月光洒下,白天看来乌漆嘛黑的大火残骸反而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虚光。 夜色下,一道披着兜帽黑袍的人影缓缓走近废墟。 站在小圣贤庄坍塌的大门前,人影微微颤抖,情绪似乎十分激动。 他缓步上前,走过被焚烧残毁的匾额时,又停住了脚步,俯身下去伸手轻轻拂过匾额。 看着手上沾染的一层黑灰,黑袍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起身继续朝庄内走去。 从废墟中一路穿行,他很快来到了荀子和伏念的坟前。 看着刻有熟悉名字的两道墓碑,人影身躯颤抖的越发明显,终于缓缓的跪了下去: “老师,学生不孝!” “师兄,师弟无能!” 悲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人影头上的兜帽随之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的真容——韩非! 话音落下,韩非的身体也彻底屈伏下去,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上。 ……………… 韩非重游故地,拜祭师长的同时,桑海港口上空,机关朱雀振翅飞过。 秋日的夜越发清冷,身处高空还顶着呼啸穿身而过的夜风的天明等人都不由感到了一丝沁骨的凉意。 班大师驾驶着机关朱雀,头也不回的冲身后喊道,“你们确定三个人没问题?” 还算清闲的班大师这一次选择了亲自出马。 “放心吧!”天明同样喊着回道,“绝对够用!” 他登船只是为了见千泷,没打算动手,根本不需要帮手。 要不是自己随时可能昏过去失去自卫能力,他连少羽石兰都懒得带。 都飞到这儿了,班大师也不会多劝: “好吧。” “准备一下,老头子我要开始下降了。” 接着朱雀开始平稳的盘旋下降高度。 少羽看着天上彷佛触手可及的大月亮,不由摇头嘀咕道,“可惜今夜天公不作美,要是来块乌云遮住这透亮的大月亮就好了。” 天明对此并不在意,“无所谓啦,这样咱们的视线也能好一点。” “反正天上飞着的大蝙蝠拢共也就一手之数,怎么都躲得开。” 班大师闻言笑骂了一句,“你小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用你来躲是吧?” “嘿嘿,我这不是相信你老的实力吗?” 天明立刻嬉皮笑脸的奉承了班大师一句。 班大师冷哼一声,不过内心其实很受用天明的吹捧。 天明这小子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那张嘴,平时跟班大师相处时总是在打击对方,偏偏他的机关术天赋简直冠绝古今,班大师很多时候还说不过他。 “都坐稳喽,我要加速了!”班大师提醒一句后,猛地一推操纵杆。 机关朱雀应声直落,近乎垂直的朝海面逼近。 班大师打算贴着海面靠近蜃楼,靠近了再升高——和之前那个机师的思路大致相同,因为确实也没多少合适的方法。 不过班大师的技术比那个机师更加高超,一把年纪了仍然能做出这种高难度操作,整的天明他们心都快跳出来。 机关朱雀贴掠过水面,迅速朝着蜃楼逼近。 而天上那几个机关蝠翼的注意力则正在别处,并不能看见他们。 就算看过来了,能否第一时间发现机关朱雀也是个未知数。 夜间的视线实在谈不上多好。 班大师抓紧时间,加速迫近蜃楼,转瞬间便掠至蜃楼边沿。 班大师观察了一下天上的机关蝠翼——迎着月光,他们倒是显眼的很,确认好分布位置后,他又猛地一扳操纵杆,机关朱雀立刻调头向上,再次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攀升而起,一眨眼就升到了接近蜃楼甲板的高度。 “走!”班大师压着嗓子喊了一句。 天明三人应声跳向船上。 班大师紧接着无缝衔接了个调头向下,几乎一瞬间就又把高度降下去了,全程露头不超过两个呼吸的时间。 ……………… 小圣贤庄废墟中。 韩非已经不再跪着,松松垮垮的坐在地上,紧靠着荀子和伏念的墓碑,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 “老师,师兄,你们都不好酒,这酒,我就一个人喝了。” 说完,看起来笑嘻嘻的韩非直接一口灌尽杯中之酒,全闷了下去,脸色浮起了一层涨红。 “呼……”韩非咽下喉咙中反上来的淡淡余香,长舒一口气后,脸上仍挂着笑意,语气却满是止不住的惆怅: “师兄,以前读书的时候,你总是喜欢管着我,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我是烦的不行啊!” “我决定回国的时候,心里感觉最轻松的事就是终于能摆脱你的唠叨了……可是没想到,一向古板固执,恪守规矩的师兄你,最后却愿意抛开规矩。” “天下人说的没错,我们这一辈里,只有师兄你具有真正的君子之风……我不如你。” 说到后面,韩非的语气已然变得哽咽,脸上仍旧强撑着笑颜——说是笑,更像哭。 接着他看向荀子的墓碑,泛红的双眸逐渐染上一层水色。 他没有说话,忍着悲痛倒了一杯酒,举杯朝‘荀子’一笑,再次一饮而尽。 也许是酒劲冲的,也许是控制不住了,韩非的脸上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既在哭,也在笑。 “老师……” 韩非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只是说了两个字,就再难说出口了。 他再次倒下一杯酒一饮而尽,借着酒劲努力控制住眼泪,哽咽着继续说道,“老师……或许当年您的劝阻是对的,我不该回去的。” “我没能救下自己的国家,没能实现自己的豪言壮语,也没能留在您身边尽孝,最终害的如今这……这幅……” 韩非又哽咽了几声,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完,刚控制住的眼泪再次决崩,笑容也彻底维持不住。 ……………… 另一边,蜃楼上。 三人上了船没着急行动,先找了个角落藏好观察形势。 简单观察一番后,少羽不由皱着眉头说道,“船上这阵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到处都是岗哨和巡逻的人啊。” 天明点点头附和道,“是啊……看来蜃楼这次返航的缘由阴阳家看的很紧,估计不是小问题。” “尽量小心点吧。”石兰轻声提醒道。 天明抬手比了个简单的手势,“小意思,大晚上的还能躲不开他们。” “走!” 说完,天明找准空当一马当先先冲了出去。 少羽石兰紧跟其后,一行三人谨慎小心的躲开了沿途的所有岗哨和巡逻队,朝扶桑神木的位置赶去。 根据天明目前的经验,想见千泷并不局限于蟾宫附近,或是扶桑神木周遭,基本上船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能。 但保险起见,还是去扶桑神木那儿最合适。 毕竟是单向联系,时间不可控,找个稳妥的地方更好。 ……………… 小圣贤庄废墟,又是哭又是笑的韩非终于倾诉完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脚步虚浮,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外面走去。 荀子和伏念墓碑上也留下了他的祭拜之物。 给荀子的是韩非手抄的荀子生平的所有文章,给伏念的则是韩非最心爱的酒杯。 穿过废墟,重新回到小圣贤庄坍塌的正门前。 韩非再次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匾额一眼,脚步越发的踉跄。 黑暗中,一个人从韩非来时的路迎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第二个人让韩非站住了脚步,随着对方靠近,他的样貌也完全展露出来。 却是影密卫统领章邯。 章邯主动抬手行礼问好,“章邯,见过韩非先生。” “章邯将军……找我?”韩非没心情和他寒暄,声音嘶哑的直接问道。 “有人托我转交一封信给先生你。”章邯也不废话,干脆回答道,同时伸手递上了那份信函。 韩非没有着急接过来,接着问道,“信?谁给我的?” “是先生你的朋友……不过他应该也是替人转交的。”这个问题章邯答的很含糊。 韩非沉默了一下,没再追问,接过信封。 借着月光他探目看向信封上的留字,目光瞬间凝滞: 韩非吾徒亲启! 章邯此时很识趣的默默离开,只留下韩非一个人。 韩非立刻拆开信封,颤抖的手几次都没能撑开封口把信取出来。 等他终于取出信来,展开一看,上面确实是他老师荀子的字。 “韩非吾徒: 见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师想来已是黄土一抔。 对于为师的死,对于小圣贤庄的消亡,不必过问对错如何,罪过何论。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万物有其始者,自当有其终,这是小圣贤庄的注定的终焉,亦是为师的。 不必记挂所谓仇恨,更不可困囿于所谓仇恨。 为师不知道国师究竟有何打算,但为师相信你,相信你始终还是多年之前,来找我辞别归国的那个韩非。 你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不会就此寂寂无声若常人。 做你认为对的事,做你应该做的事。 谨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韩非目光紧盯着信函,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看过来,一直颤抖的手逐渐变得平静沉稳。 看完信上的内容,韩非忍不住仰起头看向天空,看向璀璨的皎月和黯淡的群星,以此抑制住眼眶中随时可能决堤的眼泪。 沉默好半晌后,韩非终于控制中心中宣泄奔腾的情绪,将信函仔细收起,贴身藏好。 “老师……抱歉,学生这一次,还是不能听您的话。” “所有害了您的人,我都要他死!” ……………… “今晚咱们运气不太好啊。” 扶桑神木的树枝上,天明躺靠在主干上,翘着二郎腿感慨道。 “确实,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一旁的少羽点着头附和道。 虽然蜃楼的防卫力度加强了好几倍,但对他们来说依然只是小意思。 第一千九百四十四章 圣贤之死(五) 毕竟这艘船太大了,阴阳家加上影密卫的人手也不可能把每一处地方都防的密不透风。 更何况影密卫的主力都布置在了船下的港口,船上主要由阴阳家独自布防。 三人很轻松就绕开所有岗哨和巡逻队,摸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但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怎么样,千泷迟迟没有找过来,他们只能守在这儿枯等。 石兰这时候插话道,“毕竟是深夜,时间不太好。” 这个点一般是用来睡觉的,除非有事,否则没人会刻意熬夜。 千泷又不知道他们会来,大概率早早的睡觉了。 天明长叹一声,“唉呀……说的也是,这样一来咱们只怕要等到天亮了啊。” “那就睡一觉呗。”少羽随意的接着话茬闲聊,“已经上了船,多等一会儿也无所谓……就是白天脱身不方便,怕是会暴露。” “无所谓,能逃得掉就行,情报到手暴露就暴露吧。”天明双手枕在后脑下,眯着双眼淡淡的说道。 石兰跟着说道,“那你们先睡吧,我来守夜,以免出什么意外。” “还是我来吧。”少羽心疼女神,赶紧把活儿揽自己身上。 “没关系,我来就好。”石兰却坚持自己守夜,“我可以趁这个时间修行内功,不会疲累,又能警戒四周。” “内功还能这么练的吗?”天明闻言不由质疑了一句。 但凡修炼武功,无论内功心法还外功招式,都不是轻松简单的活儿,都需要牵绊住修行者大量的精力和注意力。 修习内功或许不像练武功招式那么累人,但肯定无法替代睡眠。 “我修炼的心法比较特殊。”石兰解释了一句,跟着还补充道,“放心吧,不是骗你们的。” 石兰都明确说不是骗他们了,两人也只能将信将疑的认下此事。 “那好吧,有事叫我们就好。” ……………… 这一次,天明他们的预估完全没错,一整夜过去,天明也没有等来千泷的召唤。 直到天蒙蒙放亮,时间约莫到了卯时,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天明突然惊醒,旋即又突然恍惚失神,等彻底醒过来后,终于又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也见到了熟悉的人。 “千泷!”回过神的天明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 千泷小眼睛一弯,也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天明!” “你特意来找我的吗?”简单寒暄过后,千泷立刻问起正事。 天明点点头,也不客气,同样开门见山,“是啊,为了蜃楼的事嘛。” “千泷,蜃楼突然返航的原因你知道吗?” “呃……”千泷陷入了迟疑,两颗漆黑的眼眸躲闪着转了两圈,似乎不太愿意回答天明。 “不方便说?” “不是不方便……感觉没必要。”千泷抿嘴一笑回道,“蜃楼返航的事其实你们都没必要深究,只要知道船回来了,并且会暂时停驻一段时间就行。” “里面的缘由很复杂?”千泷这一说,天明的兴致反而更高了,忍不住追问道。 “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好了。”千泷见状也只能给出了答案,“原因不复杂,但是很离奇。” “蜃楼在海上遭遇了一只妖怪的阻拦,无法继续航行,只能暂且返航。” “妖怪!”天明两眼瞪大,心中只觉得……觉得貌似也没啥。 兵魔神他都见过了,妖怪……也可以接受吧。 虽说一个是死物,一个却是活的妖鬼之物,但兵魔神是神明造物,它的存在代表着神明的存在。 既然有神,那同时有妖怪也可以理解。 “什么妖怪啊?”天明转眼恢复了平静,开始乐呵呵的打听细节。 “据说是叫‘蜃’,能吞吐云雾,营造幻境,蜃楼一旦驶入它散播出的迷雾就会完全迷失方向。” “蜃?这名字跟蜃楼一模一样啊?” 千泷解释道,“我娘说蜃楼这个词就是脱胎于‘蜃’这种异兽的传说,指的就是蜃吞吐云雾形成的幻象楼阁。” “那阴阳家接下来会怎么做?他们有办法对付那个蜃吗?”天明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千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娘说,蜃楼还会重新启航的,应该是能解决的。” “可惜……”天明摸着下巴,本来有些失望阴阳家的计划竟然没有就此被破坏,然后转念想到千泷的母亲似乎也需要蜃楼出海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因此赶紧收住了嘴,朝千泷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千泷没有在意,只是对他接着说道,“总之海上的事你们就不用在意了,如果想做些什么的话,就趁着船停驻这几天吧。” “做些什么……目前貌似也没什么要做,还得回去看班大师他怎么说。”天明挠挠头,对此没什么想法。 无论是蜃楼,还是阴阳家,墨家都拿他们没办法。 更何况墨家现在的人手都被焚书令的事绊住了,压根也抽调不出来几分力气。 “所以阴阳家这一趟纯属倒霉,才会被突然冒出来的蜃给逼回来?”天明把话题转回那只妖兽头上。 该问的正事问完了,接下来就是闲聊了。 闲聊嘛,当然是什么有趣聊什么。 “我觉得不是倒霉,是一种必然。”千泷对此另有看法,认真的说道,“蜃楼这个名字正好和蜃这种异兽的传说撞上,肯定不是巧合,或许……有人早就知道了。” “有人?谁?阴阳家的人?”天明不解问道。 千泷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船上的阴阳家成员都不知道……应该不是装的,但他们的掌教东皇太一,应该是知道的。” “蜃楼这个名字,据说就是他起的。” “东皇太一……”天明嘀咕着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阴阳家这个名称在天明的生活中很常见,但阴阳家的领袖东皇太一他就鲜少听到了。 之所以少听说,是因为这个人太过神秘。 真实姓名不详,出身不详,来历不详,年龄不详,甚至男女都不详。 有关他的一切情报都是零,都是空。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的年龄不低。 在他当首领之前,阴阳家还不是现在这个规矩森严,神秘诡谲的门派。 虽然风格和诸子百家中的其他门派不太一样,但和诸子百家的关系还算正常,在学术上的氛围和成就也更高。 彼时的阴阳家领袖是‘谈天衍’邹衍,是一位可称诸子级别的先贤,其主张的五行论和五德始终说在当时颇为流行……甚至现在也很有市场。 不过东皇太一起势却并不是在邹衍过世之后,反而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东皇太一就一点一点的把阴阳家夺到了自己手里。 这既是因为邹衍本人的年事走高,精力下滑,也有邹衍本身对阴阳家的不上心——他的重心一直放在诸国庙堂之上。 当然,东皇太一自己的能耐也不差。 总之后来阴阳家就在东皇太一的经营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古寻就一直就觉得所谓的阴阳家的千年大计很扯淡,因为阴阳家压根也没有千年历史,东皇太一这个掌教上位的也不算多名正言顺,时间上更短了,不过几十年光景。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东皇太一这个荀子北冥子的同辈人在江湖上的神秘强大。 没有了解,也就无从谈起,所以墨家也鲜少提及这个人,平日谈及更多的还是经常会遭遇的左右护法和五大长老。 “他们掌门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早做准备,还让船白白转悠这一圈?”天明有些纳闷的问道。 千泷弯眼娇笑一声,然后给了个优质回答,“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他也不知道,也可能是蜃楼必须先绕这一圈?” “可能有很多,总之……跟你们墨家关系应该都不大。” “那……倒确实不大。”天明一听觉得也对。 蜃楼出航的事和墨家关系很大,如果可以墨家很想阻止。 但现实是他们阻止不了。 既然阻止不了,出航的过程中藏了多少猫腻就不重要了。 “但是跟你的关系可能会很大……”千泷眉眼低垂,犹豫再三后,还是提醒天明道。 “和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天明有些懵。 怎么还能突然扯到他的头上。 千泷见状解释道,“在遇见蜃妖,被迫返航前,阴阳家的人曾因为你的问题爆发过一场冲突。” “我……什么问题?” “你不在船上这个问题。”千泷进一步解释道,“蜃楼出航的计划似乎必须要有你的参与,但你却不在船上。” “这让星魂和云中君很担心计划是否能顺利进行。” “啧……”天明挠挠头,对此倒是没有太惊讶,因为以前就大概了解到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重要性竟然那么高,貌似已经到了不可或缺的地步……难怪之前阴阳家对他一再忍让包容。 他此时只觉得头疼,以及为难。 头疼是因为自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搅和进了这么一件大事里,完全是一头雾水。 为难是因为顾及到千泷的母亲。 千泷的母亲是希望蜃楼出航计划能顺利进行的,那他是不是该配合一下呢? 但是配合的话,又对不起墨家和其他反秦势力。 “千泷,你说我该怎么做呢?”天明眼巴巴的看向女神,想看她能不能帮自己拿个主意。 千泷肯定不能帮天明做决定,“这……走一步看一步吧。” “唉……”天明无奈的叹息一声,接着突然一笑,把话题转回到闲聊上,“千泷,那异兽蜃到底长什么样?” 正经事聊不出头绪,还是聊闲天吧。 千泷知道他是强自转移话题,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摇头回道,“我也不清楚。” “蜃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任何人的视线都无法看破迷雾,我也完全看不透那奇怪的雾。” “阴阳家的人倒是派了不少人进去探查情况,但回来的很少,而且都疯癫了。” 天明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既惊悚,又好奇的表情。 害怕是肯定的,哪怕他已经见识过兵魔神的毁天灭地,对这种妖鬼志怪之事还是会发怵。 但他也是真的好奇。 相比兵魔神那种纯粹的破坏与毁灭,这只能够吞云吐雾,营造幻境,还把人弄得疯疯癫癫的异兽显然更有趣。 “我当时要是也在就好了。”天明忍不住如此感慨了一句。 千泷闻言却白了他一眼,“你在又怎么样?一样只能看看大雾罢了。” “你不会想冒险进雾里吧?” “嘿嘿,千泷你就不好奇吗?”天明嬉皮笑脸的回道。 “好奇……但是我可不想变成疯子。”千泷又白了他一眼,“我娘说过,那雾很危险,那蜃妖更危险。” 妖兽也好,异兽也好,作为传说只是常人闲聊时的谈资,但要是变成了现实,那就是致命的危险了。 除开古寻,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能够对抗一只传说中的异兽。 “这么危险的话,帝国又会怎么解决它呢?”千泷的劝诫没有的打消天明心中的好奇,反而让他越发心痒,就像是还没见到龙之前的沈诸梁。 “到时候就知道了。”千泷对此倒是没那么好奇,不过这主要是因为她肯定能旁观到阴阳家的人解决蜃的场面。 “也不知道天下会不会还有其他类似蜃这样的传说异兽……”天明的遐想却在不断蔓延……主要是闲着没事干,就爱胡思乱想。 这个话题千泷倒是能说两句,“肯定有!” “你怎么知道?”天明一愣,不由反问道。 “我娘见过传说中的太阳神鸟三足金乌啊。” “这……我也见过啊!”天明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千泷翻眼一白他,“你看到的是用真气幻化成的伪物,我娘看见的是真的!” “也是……嘿嘿!”经这一提醒,天明才想起来这一茬,不由挠着头尬笑的两声,接着赶紧追问道,“你娘在哪儿见到的这种神鸟啊?” “当然是扶桑神木上,三足金乌只栖息于此树之上。”千泷歪着头回答道。 “啊?我怎么没见过?”天明一皱眉,下意识的回忆起是否在扶桑神木周遭看见什么鸟类,然后不出所料的一无所获。 “现在已经没了。”千泷解释道,“我娘看见的时候,那神木还扎根在蜀山之上。” “神木被挖出运到桑海后,三足金乌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离去了,还是……” 第一千九百四十五章 圣贤之死(六) 后一种可能千泷没说明白,因为她不希望是那种结果。 神树也是树,不是神。 扶桑神木被连根掘起,又颠簸月余时间送到桑海,移栽到一艘不与大地相连的船上,可是没少折腾。 虽然靠着旺盛的生命力硬挺了过来,甚至看起来就没什么损伤,但要说一点不受影响也很难让人相信。 三足金乌的消失可能是因为神树发生了变化,它不愿继续栖息于其上,索性离开了神树。 但也有可能是三足金乌和神树息息相关,神树出了问题,三足金乌也跟着倒了霉,遭了重,直接噶掉了。 对千泷来说,相较之下她肯定更希望三足金乌只是离去了,而不是死去了。 毕竟她娘的封号是东君,是楚地神话中的太阳神,和太阳神鸟再搭配不过了。 天明同样不希望三足金乌出事,不过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觉得这种稀罕玩意不该随便死掉。 况且在蜃楼上的时候三足金乌没少帮他……虽说是假的。 天明没有过多纠结三足金乌的下场,因为纠结了也没用,离去也好,死去也好,都已经是既定事实,而且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的事实。 他眼下还有个更感兴趣的问题: “话说,我见到的三足金乌和真的三足金乌在外观上有区别吗?” “……应该没有。”千泷想了一下后回道,“不过我娘说过,真正的三足金乌也很危险,常人绝对不能随意接近。” “嘿嘿,要是三足金乌还在,然后和那只蜃打起来肯定会很有意思!” 天明嬉笑着提出了一个肯定很有冲击力的场面。 “就你会想。”千泷笑嘻嘻的回道。 ……………… 扶桑神木中,少羽石兰并排蹲在一起,在他们俩面前躺着似乎还在熟睡的天明。 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时间也过了卯时。 “他现在应该不是在睡觉吧?”少羽摸着下巴,做了个判断。 “为什么这么说?”石兰对此有些不解。 昏睡和正常睡眠看起来差别不大,除非真的动用些手段试探,否则很难直接用肉眼判断。 少羽嘿嘿一笑,戏谑的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这小子睡相什么时候会这么正常?” “铁定是又昏过去了。” 听完这个理由,石兰不禁捂嘴轻笑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有个声音却抢在她之前响起: “你这是污蔑!睡相不好的分明是你自己!” “自己一脸老白毛,还说别人是妖精!” 天明睁开眼,毫不留情的对少羽展开了反击。 石兰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盛了——因为少羽和天明说的没错,他们俩睡相都很一般,至少在扶桑神木上睡觉的时候睡相很一般。 少羽笑嘻嘻的不和天明掰扯,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问起正事: “先别管这种小事了,赶紧说正事。” “怎么样,有得到消息吗?” “啊……”天明咧了咧嘴,一脸复杂的表情,“怎么说呢,情报是知道了,就是和咱们预料的截然不同。” 少羽眉头一挑,“看你这表情,是有猛料啊!” “呵呵!”天明干笑两声,点着头回道,“确实是猛料,相当猛的……猛料!” “快说说!”少羽一听彻底来劲了,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天明却没急着爆料,拍了拍少羽的肩头,“先下船再说。” ……………… 蜃楼的警戒程度拉高,不仅让天明他们上船的难度陡增,也让他们下船变得麻烦了许多。 班大师不可能等他们一夜,早就撤离了,所以天明三人只能走水路。 以前走水路只需要跳下船卖力游回去就行,虽然累,但是过程很简单。 现在就得麻烦一点——他们得改潜泳,以躲避天上那些巡视的机关蝠翼。 对天明和石兰来说,这事还算轻松,他们俩内功修为都比较高,依靠内呼吸可以屏气很久。 不说一口气憋着直接游回岸上,至少游出天上那些机关蝠翼的监视范围不难。 少羽就比较难受了,他肉体虽然很强大,但是还没到进化出鳃的地步,肺比之常人也大不到哪儿去,内功修为又不家。 总而言之,一口气儿不够。 ……………… 城外的某处海岸,少羽猛的从海里钻了出来,一个翻身仰面朝天躺成一个大字,呼呼喘着粗气,彷佛搁浅的鱼。 在他之后,天明和石兰也上了岸。 他们俩看着没少羽那么狼狈,但也坐在地上猛喘气,看起来累的不轻。 躺着的少羽抬起胳膊一摆,有气无力的说道,“再有下次得换个方案,这个游法不行,迟早要命。” 为了尽可能避开天上的机关蝠翼,少羽只能一口气憋死尽量游远一点,实在撑不住了才冒头吸口气,然后接着潜泳。 长时间维持在缺氧和接近缺氧的状态,让少羽全程头晕眼花,哪怕后面不用潜在水底了,他也依旧缓不过来。 天明和石兰就好得多,只是单纯累到了——和预计的不同,他们这一次游的距离是以前的三倍以上,实在难顶。 对于少羽的提议,天明点着头深表同意,“说的没错,再有下次不能这么硬游了,得提前计划好撤离路线。” “呼……”少羽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脑子的晕眩感,然后说道,“现在可以说说怎么回事了吧?” “行吧,就跟你们说说。”天明也躺倒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说道,“蜃楼返航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只能回来——海上出现了大麻烦。” “大麻烦?” 少羽石兰闻言立刻来了兴趣。 天明没有多卖关子,直入正题道,“他们遇到妖怪。” “啊!???” ……………… “遇到了妖怪!?” 墨家据点内,听到天明的讲述,班大师冒出来满头的问号。 此时,天明三人已经回来,并告知了班大师蜃楼的情报。 而班大师的反应和之前的少羽石兰差不多,甚至应该说比他们俩更吃惊。 少羽和天明一样,都是吃过见过的主儿,兵魔神都打过了,再遇到什么神鬼怪异也都能接受了。 石兰虽然没见过这类玩意,但蜀山世代守护供奉扶桑神木,相关的传说从小听到大,纵然突然听到妖怪之说,也勉强能接受。 反倒是班大师,一辈子大风大浪是没少见,但都是‘平常事’,真正的歪门邪道还真没见过。 “你确定不是在忽悠老头子我?” “放心,我拿巨子的名义保证消息绝对保真!”天明摆摆手,为自己的话做担保道。 “时代真是变了啊……”班大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心累,“那你说说妖怪的事吧,具体怎么个情况?” “哦,据说是一种叫蜃的……船上阴阳家的人对此无可奈何,所以………………” 天明连比划带讲述,把蜃的事全部跟班大师陈述了一遍。 一旁的少羽对此反应平平,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全都听天明说过一遍了。 班大师彷佛在听天书,眉头一跳一跳的,眼珠子瞪得愣大。 听完之后,他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不停的捋着自己的胡子,“这……这……” 天明见状提醒道,“这其实都跟咱们没关系。” “帝国想出海,墨家可不想。” “这倒也是……”班大师愕然一笑,旋即又向天明问道,“不管海上是闹了凶妖还是出了蛟龙,都是帝国的麻烦,是阴阳家的麻烦。” “不过……天明,你觉得墨家该趁机做些什么呢?” “呃……这些不都是你们考虑的吗?”天明挠挠头,没接这个话茬,给踢了回去。 “你不是天天叫嚷自己是巨子吗?”班大师笑呵呵的回道,“今儿也让你做一回主啊。” “那……”天明犹豫着,没再推辞,只是为难回道,“可是我也没头绪啊。” “蜃楼回来了,墨家总有事可以做,针对帝国,针对阴阳家,亦或者是针对阴阳家和帝国的阴谋……” “这些哪个更要紧,哪个更难办,哪个更急迫,我都不知道。” “墨家现在还能抽调出多少力量,我也完全不清楚。” “这我能说出个锤子啊?” 简而言之,天明就像是个被常年架空的皇帝,就算突然重得了权力,也不知道怎么用。 “且先不考虑人手的问题,难度的问题,只看你想不想做,你怎么选?”班大师乐呵的回应道。 “那……那我想找机会先干死阴阳家的人。”班大师这么说了,天明也就大剌剌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墨家当然能借着蜃楼返航的机会做些事,但也做不了多重要的事。 一是因为桑海如今的格局终究不一样了,已经不再是之前稍有变动就有可能引动天下大势的超级漩涡。 二是因为墨家的力量也都被焚书令绊住了。 班大师搭眼一瞥他,语气玩味的问道,“你这语气像是奔着私仇去的啊?” 班大师不知道天明和阴阳家之间的深仇大恨,他只当是天明在计较之前几次被阴阳家陷入险境的事。 “我是墨家巨子,阴阳家几次差点要了我的命,报复是当然的,也不能算私仇啊。”天明立刻为自己叫屈。 “更不要说咱们墨家和他们阴阳家本就是几百年的宿敌了。” “如今罗网的力量都已经从桑海抽走,影密卫的人手也削减不少,甚至帝国的军队也都调走了。” “对付阴阳家,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 班大师点了点,然后喟然一叹,“你分析的都对,可惜阴阳家现在没有帮手,力量空虚,咱们的人手却更加紧缺。” “哪怕不考虑帝国的援手,只说阴阳家,便是七大高手,咱们无论如何也搞不定。” 墨家在顶尖战力这方面从来就没法跟阴阳家相提并论——这方面诸子百家就没几个能比阴阳家更强的。 墨家能和阴阳家抗衡,是因为他们人手更多,还有机关兽。 但阴阳家现在一直猫在蜃楼上,即使不考虑能不能抽出人手,墨家也根本不可能调动大量人手和机关兽登船去围杀他们。 天明想对付阴阳家,除非他们突然脑子瓦特了,离开蜃楼,还各自分开,给墨家各个击破的机会。 天明当然清楚这些,笑嘻嘻的回道,“硬来肯定没戏,找机会啊。” “蜃妖是个大麻烦,阴阳家坐在船上干等解决办法的可能不大,说不定就会有哪个倒霉蛋下船落单。” “想把他们一网打尽是痴心妄想,找机会做掉那么一两个就算是收获颇丰了。” “你觉得有机会?”班大师反问道。 “也许吧。”天明耸肩回道,“反正不管做什么,都得等人家给机会的。” 以墨家现在的力量,哪怕是从其他反秦势力那儿借力,也基本做不成任何大事。 无论做什么,想成事,都得等帝国那边主动给机会。 区别在于人家究竟会给哪方面的机会。 “说的也是……”班大师抚须颔首,明白天明的意思。 天明见状提醒道,“班老头,不管咱们最后要做什么,只要不是什么都不做,你就得赶紧琢磨着聚拢人手了。” 所谓聚拢人手,不是说让班大师调集墨家弟子——能调动的人手,他早就已经调过来准备着了。 天明是让他去找其他反秦势力联络,借调人手。 想趁这个机会给帝国找找麻烦的反秦势力大把,想趁着这个机会试着捞好处的势力就更多了,班大师总能找到几家靠谱的联手,以增补实力。 班大师苦笑一声回道,“我知道,不会耽搁的……一把年纪还是闲不下来啊!” 少羽适时的插话表态道,“若有需要,班大师尽可联系梁叔,项氏一族还有些人手。” “不会跟你们客气的。”班大师闻言捋着胡子笑哈哈的回了一句。 “嘿嘿,能者多劳嘛,这事只有您老的身份地位才够格嘛。”天明嬉皮笑脸的说起了奉承话。 虽然他总是喜欢和班大师呛话,彷佛两个小孩斗嘴玩,但这种时候他还是愿意捧捧对方的。 班大师白了他一眼,并没有被天明的奉承话吹捧起来,“你小子倒是越发的鬼精,还知道给老头子我戴高帽子了。” “我不能得闲,你小子也闲不了,去盯着蜃楼那边吧。” 班大师难得的主动给天明派了任务。 这既是因为他有意要天明开始担事,也是因为确实没人手,有需要有人去盯着城里的情况。 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 圣贤之死(七) 是夜,东巡车队。 赵高一脸肃容,步履匆匆的捧着一张卷轴朝嬴政的马车走去。 他手上的卷轴记载的是章邯送来的急报密函破译后的内容。 对于蜃楼返航这件事,赵高虽然吃惊,但并不在意。 返航无非是遇到了些麻烦,想办法解决就好,以帝国的力量没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更何况蜃楼的麻烦跟他也扯不上关系,该阴阳家和皇帝头疼。 但是闹出了妖怪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管苍龙七宿的传说闹得有多厉害,不管楼兰的兵魔神被人传的如何有模有样,也不管那参天破云的扶桑神木看着有多神异,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世界仍然是唯物的。 当然,这个‘唯物’是要打引号的,和后世的真正的唯物不一样。 他们不是不信神鬼怪异之事,只是……不那么相信。 毕竟眼见才能为实。 而现在,似乎就要眼见为实了,也不怪赵高都为之惊诧震撼。 走进皇帝的车架中,赵高将手中卷轴举高,加重声音,刻意吸引正在批阅奏疏的嬴政的注意力: “启禀陛下,刚刚收到了影密卫章邯将军发来的紧急密报!” 说到最后的四个字,赵高进一步加重了语气。 一般来说,赵高即使有事汇报,说话也不会如此急切焦躁,以免惊扰了皇帝。 他的异常表现立刻让嬴政会意,这次的急报,真的很急! “呈上来。”嬴政果断中止了手头的工作,抬头说道。 赵高踩着飞快的碎步上前呈递卷轴,然后立刻退到一旁负手垂首而立。 嬴政展开卷轴一瞧,向来古井无波的脸色倏然变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也足以表明嬴政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有多大了。 和赵高一样,嬴政并不是特别在意蜃楼返航,但东海之上有妖物出没,这就让他……喜出望外了。 对追求长生的嬴政来说,东海有妖不是麻烦,而是天大的喜事。 他巴不得多来点。 这种妖邪异类越多,海外有仙山的可能才越大,他能求得长生的几率才越大。 不过在最初的惊喜过后,身为皇帝的嬴政心中接着升起的就是怀疑。 海上,真的出现了妖? 作为合格的皇帝,嬴政必须,也必然会怀疑一切。 海上出现了所谓的蜃妖,完全是阴阳家一面之词,而一面之词代表着完全不可信。 “蜃妖之事,你觉得有几分可信?”放下卷轴,嬴政突然问道。 赵高知道嬴政是在问自己,立刻回答道,“阴阳家的两位护法大人一向忠君体国,想来不会在这种事谎骗陛下,更何况还有章邯将军,他最是忠心陛下,又有影密卫的人手,总不至于不做查证就报个假消息上来。” 赵高这话纯属扯淡。 阴阳家就没有忠心这个概念,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只是和帝国合作——这一点皇帝和赵高都是心知肚明。 至于章邯不会报假消息就更是硬扣黑锅。 按照密报上的信息,蜃楼是今天才返回桑海港口的,当晚消息就送来了,说明这些内容只是章邯从阴阳家那边直接问出来的——这一点密报里章邯也说明了,一切只是问话的内容,不代表事实。 这本就是没来得及求证的急报,上报者根本就不负责保证其准确性,皇帝也不能强行苛求手下的人为之担保,否则以后他就等着所有消息都慢半拍甚至更久吧。 皇帝可以不讲道理,但天子终究只是个称呼,老天爷不会真的围着皇帝转,一味不讲道理,任谁也都得付出代价。 赵高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两句话就把黑锅扣到章邯头上,他只是借此转移一下嬴政的注意力。 嬴政什么心思,赵高当然看得出来。 他肯定不能说海上闹妖一事不靠谱,否则可能触皇帝的霉头。 但他也不能给这事打包票,不然万一出了岔子容易波及到自己。 所以他既要捧着皇帝的心思,别让嬴政失望,同时也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而是让别人去填坑。 如果这事真的有猫腻,嬴政该去找阴阳家去找阴阳家,该去找影密卫找影密卫,总之跟他赵高没关系。 嬴政瞥了赵高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 接着说道,“蜃楼之事事关重大,要派个得力的人去处理,你有什么想法?” 车队里的帝国重臣一大把,上至相国李斯,下至九卿属官,得力之人可谓一抓一大把。 但这些人,都不能派去处理蜃楼的事,因为蜃楼根本不算是帝国的朝政,而是皇帝的私活。 如今车队之内最适合去处理这件事的,正好就是赵高这个执掌罗网的皇帝内侍。 赵高也知道自己去最合适,但他不想去。 妖怪的事他很好奇,如果可以他也很想见识见识,但他并不想直接掺和进去。 蜃楼之事对嬴政有多重要他最清楚不过,万一这事处理不好,很容易被皇帝迁怒。 而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是妖物作祟。 如果是阴阳家扯出来的噱头那倒还好说,但如果是真的,谁知道怎么对付妖怪? 要是有了明确的解决方案,赵高不介意去执行,也好在嬴政心里赚回一部分信任,但现在形势还不明了,贸然插手不是明智之举。 当然,这事由不得赵高愿不愿意。 “陛下,桑海有章邯将军在,以他的能为,应该足以处理此事。” 赵高不敢拒绝,但也没有直接接下差事,而是先往章邯身上推。 遇事不决,章邯背锅。 嬴政淡淡的回道,“章邯能力自然过关,但桑海尚需他亲自坐镇,行动多有不便,朕还需要一个人去配合他。” 蜃楼返航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肯定会引起不少势力的兴趣。 章邯必须要率领影密卫防备这些别有用心之辈——当然,也可以换别人来,把章邯替下来。 但能代替章邯的还是只有赵高,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横竖甩不掉锅。 赵高迟疑了一下,然后回道,“如此的话,此事当由奴婢去做最为妥当,只是……车队上下的安危尚需罗网看顾,奴婢这一走,车队这边只怕会有所疏漏。” “若是因此耽搁了陛下您的东巡之旅,甚至又发生惊扰圣驾的大逆不道之事,奴婢罪过就大了。” 嬴政对赵高的推脱不置一词,平淡的问道,“那你觉得何人适合担当此任?” “不若让奴婢派遣麾下一得力之人去协助章邯将军,再由奴婢居中调控?” 如果可以,赵高肯定愿意推荐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去干这事,可惜他找不着这样的人,硬推一个出来皇帝也肯定会否决。 他只能选择派个人去,自己远程操控。 老实说,这还不如他亲自出马,至少不会闹出更多的不稳定因素。 但他没法去,或者应该说不敢去。 焚书令和小圣贤庄的覆灭惹得天怒人怨,一大堆人这会儿恨嬴政恨得牙痒痒,想找机会搞刺杀。 虽然车队的防卫力量一再提升,随行的禁军卫队数量增加了近一半,而且基本全程都有地方军队协同护航,但赵高还是得把罗网主力都留在车队里以确保万无一失。 尤其是六剑奴,必须留下保护皇帝。 可因为小圣贤庄是亡于罗网,亡于赵高之手,所以他现在的境况还不如嬴政。 想杀他的人估计比想杀嬴政的人更多! 毕竟杀他的难度远低于杀嬴政。 尤其是流沙那边,赵高的所作所为基本算是把人得罪死了。 有古寻压着,人家不敢杀皇帝,但可未必不敢杀他赵高。 如果赵高不带够护卫,就脱离东巡车队前往桑海,只怕人就要交代在那儿了。 不带六剑奴,他的安全就无法保障。 但六剑奴他偏偏带不走——就算他敢冒着让皇帝陷入危机的风险把六剑奴带走保护自己,嬴政也不会乐意。 哪有抽调主人的护卫去保护奴婢的道理? 他要敢做,嬴政会不会遇到危险不好说,但在嬴政出事之前,赵高肯定先被五马分尸了。 听完赵高的提议,颖贞沉默了片刻。 赵高在沉默之中紧低着脑袋,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水。 事关蜃楼,事关长生,赵高拿不准嬴政的态度,更拿不准自己的推脱是否会触怒嬴政——如果不是关系到小命,他也不敢这么干。 “可!” 听到嬴政低沉的吐出这个字后,赵高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嬴政又补充道,“联络咸阳,知会国师尽快赶赴桑海,一并协同处理蜃妖之事。” “半个月内,朕要一个结果!” “奴婢遵命!” 赵高心中叫苦,面上却不敢有分毫不满,恭敬的领命退下。 刚灭了小圣贤庄,赵高现在是真的不敢见古寻,不止自己不敢见,也不敢让手底下的人见到古寻……甚至应该说是更不敢让手底下的天字杀手见古寻。 毕竟他本人古寻可能还会顾忌皇帝的态度,不敢杀人,但他手底下的杀手就不一样了。 古寻就是剁了他两个天字杀手,嬴政这会儿估计也不会给他撑腰。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古寻容忍了帝国对小圣贤庄的赶尽杀绝,嬴政当然也不介意给他个面子,对几个杀手的死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都说罗网的剑奴只是工具,死了再找就是,但天字杀手真不是街边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捞一个出来。 尤其是如今的局势正紧张诡谲,随时都需要人手,赵高就更不能接受手底下数得着的天字杀手减员了。 但这一次,他还就必须冒险派出天字杀手,还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掩日去。 一来,是只有掩日的能力可堪一用,其他天字杀手的段位不够。 二来,也只有掩日去才有可能活下来,换其他任何人去,在赵高看来都是百分百会死。 当然,掩日去同样有风险,只不过赵高必须两害相权取其轻。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够在心里暗骂,妖怪果然是不祥之邪物,一露面就恨不得给所有人都祸祸一遍。 ……………… 关中咸阳,国师府花园。 古寻抬手烧掉了一份公文,然后轻叹一声道,“果然闲不了几天,又来活儿了。” “皇帝找你?”紫女一边给花浇水,一边问道。 国师府的花园很大,当然有专业的园丁照料,紫女这会儿只是找点事干。 古寻坐在花亭里,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淡淡的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桑海发生的事。” “我知道蜃楼返航,但不知道原因啊。”紫女放下水壶,步态优雅的走进花亭里,在古寻身边坐下,“能让皇帝特意找你过去,看来个中缘由很有趣……你之前一直卖关子,现在总能说了吧?” 古寻之前就确定了蜃楼会返航,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紫女也知道。 不过原因为何,古寻一直就不肯说。 古寻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行吧,告诉你。” “蜃楼返航是因为他们撞上了一只异兽——蜃!” “什么什么?”紫女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完全不懂古寻是什么意思。 古寻见状笑呵呵的仔细解释道,“我说,蜃楼在海上撞见了异兽蜃,不得不返航。” “异兽,就是妖怪,或者说是妖兽,怪异……等等说法都没错。” “嘶!”紫女倒吸了一口气,一脸复杂的问道,“你是说,海上闹妖怪?” “这么说也没错。”古寻点了下头。 “呃……”紫女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闹妖怪这种事说起来和闹鬼区别不大,都很颠覆人的三观。 突然得知这个世界上有妖怪,紫女心情很复杂。 因为古寻的缘故,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神神鬼鬼之事,但突然冒出来一个货真价实的妖怪,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你确定吗?”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之前我亲自出海过一趟,见到了那只异兽,还跟它交过手,你说呢?”古寻喝了口茶,轻飘飘的反问道。 紫女眉头紧锁,脑中迅速回忆起之前的情报,然后试探着问道,“桑海之前曾经出现过一次不正常的天气剧变,就是因为这个?” 古寻点了点头。 见此,紫女彻底接受世界上有妖怪的现实,紧接着问起了和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问过的问题: “那个‘蜃’,到底是什么玩意?” 第一千九百四十七章 斩妖(一) “怎么说呢……”古寻想了一下,比划着回道,“外形上,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放大了成百上千倍的大蚌,能够吞云吐雾,营造幻境,迷惑人心。” “正常人基本完全无法抵抗它突出的幻雾,一旦深入必然会迷失心智,癫狂发疯。” “你也不行?”紫女好奇问道。 “我……勉强还行。”古寻笑呵呵的回道,说词很保守。 紫女知道‘勉强还行’就是完全不怕,当即笑盈盈的问道,“那你当时怎么直接把它解决掉?照你说的,它似乎没有多少战力。” 古寻咧嘴一笑,解释道,“一来,我没理由非得杀掉那只‘蜃’,那是阴阳家和嬴政的事。” “其二,我也很难杀掉它,那玩意除掉迷雾外是没什么战斗力了,但外壳却很坚硬,我也打不动。” 紫女闻言一愣,“你都打不动?那帝国该怎么对付它?绕开吗?” 古寻摆了摆手,“也不是完全打不了,只是很麻烦。” “你要明白,盾牌也好,甲胄也好,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打破,那玩意的外壳也一样。” “至于绕开……呵呵,绕不开的。” “那异兽盘踞于东海之上,就是为了阻止一切试图深入海域的人事物,只要还想深入海域就绕不开它。” “嗯……”紫女点了点头,接着似笑非笑的问道,“这么说,阴阳家是有能力解决掉那个‘蜃’的?” “大概吧。”古寻耸了耸肩,似乎对阴阳家有信心,“我想蜃楼这个名字不是白起的,东皇太一应该是有办法的。” “不过这都跟咱们没关系,随他们折腾去。” 紫女抿嘴一笑,“跟我们没关系是真的,但你不是就要扯进去了吗?” “我去桑海,不等于我要出力。”古寻起手不等式秒掉,接着说道,“我去就是凑个热闹,打发一下时间。” “不过我这一去,恐怕短时间内就不会再露面了,你们接下来就小心一些吧。” 紫女眉头微蹙,沉声提醒道,“这个时候你消失,韩非那边的行动会不会受到影响?” “还有,万一你去的时间太长了,我担心……” 古寻抬手制止了紫女没说完的话,“扶苏和韩非的事,归他们自己处理,你们能帮则帮,顾不上就别管,顾好自己为先。” “至于扶苏他们成败如何,结果如何,那就更是他们的事了。” “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成不成看他们的能耐和运气了,赶得上我就再帮一把,赶不上……就随缘吧。” “记住,顾好自己为先!”古寻最后再次强调了一下自保的重要性。 紫女沉默了片刻,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 “离开前,我会顺手再帮韩非他们扫清一些麻烦,应该多少有点用吧。”古寻放下茶杯,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最后告别道,“好了,我走了,记得代我跟明珠说声抱歉。” 紫女没回话,只是朝他嫣然一笑。 古寻见状也笑了一声,旋即人便消失了。 ……………… 一晃眼又是几日光景流逝。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桑海,再次暗流涌动起来。 好在比之前那种大乱斗的局面还是强上十倍百倍的,一切波谲云诡都隐藏在暗中。 蜃楼返航虽然是件大事,但对反秦势力的吸引力着实不大。 所有人都知道蜃楼关乎嬴政的长生梦,但谁都不在乎他这个长生梦。 一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长生是虚无缥缈的,所谓出海寻仙,纯粹是嬴政脑子瓦特被阴阳家骗了而已。 一个骗局有什么好在意? 二来,嬴政是皇帝,九五至尊,权倾天下,人世间该有的,能有的,他都已经有了,会痴迷于虚无缥缈的所谓长生,很正常。 但别人可不是皇帝,长生再有吸引力,也得让他们先干死嬴政,干翻帝国之后再考虑。 权力都没拿到手呢,求到长生也只会被嬴政弄死。 这些势力现在掺和进来,目的和墨家一样,只是想浑水摸鱼给帝国添个堵,顺便看能不能捞到点好处。 而这两天的时间里,蜃楼返航的原因也基本传开了。 天下那么多势力,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天明能从蜃楼上弄来情报,自然也有其他人能。 当然,他们弄到的情报不是很详细,只说是蜃楼在海上撞见了诡谲邪祟之物,前路被阻,不得不返航寻求解决之法。 对此,外界看法不一。 桑海老百姓普遍相信此事,或者说他们不在乎真假,只是找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等神鬼志怪之事,自然讨论的热火朝天。 而各方势力对此就将信将疑了。 他们普遍认为蜃楼出航就是一场骗局,这所谓的海上邪祟自然也就是阴阳家搞出来的又一个把戏,可能是为了从嬴政那儿忽悠更多的好处,也可能单纯是以此来加深嬴政的信任度。 当然,这事到底真假与否对他们来说同样不重要。 事有轻重缓急,就算真有长生之法,也得等把帝国干翻之后再琢磨。 在这件事逐渐传开后,帝国那边索性也不隐瞒了,直接挑明此事,并征兆有能之士解决海外妖祟。 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方士术士过来。 不过人是招来不少,但靠谱的办法一个都没有。 这些方士术士提出的办法都很抽象,不是什么设坛祭祀,就是请神下凡,甚至还有活人献祭,以及一些极为离谱的脑洞操作。 这类办法的共同点就是在实施之前完全无法证明其是否有效。 朝廷这边也没本事另外搞个妖怪过来做试验。 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需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尤其是后者,如果趁机做点什么的话,肯定能大捞一笔。 章邯因此直接把他们全都打成了招摇撞骗之辈,有一个算一个全安排去龙场悟道了。 不过章邯本人其实是不敢这么做的。 蜃楼是皇帝最关心的事,在不能确定这些方士术士是骗子之前,哪怕不采纳他们提出的方法,章邯也不敢直接把人下大狱。 之所以会把人都抓起来,是因为古寻明确告诉他这些人说的方法都是扯淡。 有古寻作保兜底,章邯行事自然雷厉风行,主要是这群人实在聒噪嘈杂,把他烦的够呛。 至于古寻,他早就来了。 嬴政这次是直接下的明令公文,要求他前往桑海协助处理海上蜃妖之事。 而古寻在收到公文的第二天就赶到了桑海,但他一直没露面。 咸阳和桑海相距数千里,正常情况下至少得在路上花费十天半个月。 当然,古寻不露面不是担心被人发现自己那离谱的机动速度——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了。 他就是单纯的趁机躲懒罢了。 这件事他又没打算掺和,就是过来划水的,只等着阴阳家给出解决方案后随船出航,没必要着急露面。 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出面意思意思就行了。 而今天,终于到了合适的时候。 作为阴阳家的左右护法,掌教之下地位最高的人,月神和星魂都对蜃一无所知,最多就是依靠查资料知道一些皮毛,要说怎么对付这玩意就一头雾水了。 但这个麻烦从一开始就注定只有阴阳家知道该怎么解决。 这一点,古寻和嬴政都心知肚明。 嬴政叫古寻来桑海,也不是指着他亲自去解决海上那个大麻烦,而是用来制衡阴阳家的。 他不仅给古寻发了一道明令公文,也给东皇太一去了一道催促密函。 真正处理问题,还得看东皇太一。 而今天,就是东皇太一的答复送到桑海的时间。 古寻也随之露面,亲自接收了这份答复。 东皇太一给出的方法就比那些方士术士明确的多了,一言以蔽之——用弩射杀蜃。 丝毫不带玄幻色彩,非常的真实可靠,唯一的难点就是怎么实操。 蜃吐出的幻雾甚至都不能进去,它的真身位置也自然也无从确定。 这怎么射杀? 即使确认了对方的位置,如果它位于迷雾深处,远超弓弩的射击范围,又该怎么杀? 这种纯物理手段,根本不用东皇太一提出,谁都能想到,只是所有人都默认它不具备可操作性。 而东皇太一给出了他的解决办法。 随着这份答复一同送来,还有两份图纸。 一份是一种机弩的设计图,看复杂度恐怕比公输家不久前新研制的百战神机弩还要高,图纸足有厚厚的一大叠。 另一份则是一种观星仪器的图纸,相对简单许多。 看着这一摞图纸,古寻不由笑出了声: “这看着可不像是阴阳家掌教给出的解决办法,倒像是墨家,或者公输家的法子。” 守在一旁的章邯闻言眼底悄然掠过一抹疑惑。 东皇太一交出两份机关造物图纸这事确实很扯淡,古寻调侃两句并没什么。 但他只说公输家也就够了,没必要再加上墨家——在机关术的造诣上这两家是不分伯仲,但墨家又不为帝国效力。 当然,古寻一向不拘小节,自然也不会在意这种问题,可能只是随口说的。 章邯只觉得有一点点不和谐,也没怀疑太深。 至于守在另一边的掩日,就干脆毫无反应了——没错,掩日也在古寻旁边。 虽然嬴政的命令是让章邯主事,罗网的人和古寻都是协助。 但古寻一露面,那管事的自然就是他了,章邯要服从命令,掩日更要服从。 前者只是工作,后者可是为了保命。 面对章邯,掩日或许还敢仗着身份和他抢权,面对古寻就真的只有怂了。 放下那一沓子图纸,古寻看向章邯和掩日: “皇帝要求半个月内见个结果,这图纸咱们都看不懂,恐怕还得公输家族的公输仇族长亲自来一趟了。” “不过,半月之期也没几天了,来得及吗?” 掩日赶紧回话,“回国师大人,来得及,来得及!” “日前,公输大人已经被紧急调来桑海,想来最多一两日就该到了。” 调公输仇的命令基本就是东皇太一给出解决方法的当天一同下达的,这命令并未经过嬴政或赵高,而是直接走咸阳那边下的调令。 皇帝催促着要结果,下面办事自然就要放开点权限,否则一环等一环,只怕两三个月都难有个结果。 就像现在,公输仇赶到桑海最多还需要一两日,要是等消息通报给东巡车队,再由车队那边下令调动,至少得多耽搁六七天。 古寻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可是等公输仇来到,再研究研究图纸,再到把图纸上的东西做出来,至少得个把月吧?” “时间还是不够啊?” 古寻彷佛自己就是来看热闹,光提难点,一点不带帮着想法解决的。 好在无论嬴政,还是赵高都没指望他干活,一切都安排妥了。 “回大人,皇帝陛下只是需要一个答复,并不是要求咱们半个月内必须把事情解决。” 掩日小心翼翼的回道,“只要公输仇族长赶来,确认图纸没问题,就能暂时交差了。” “哦?”古寻一笑,“这么说,咱们什么事都没有了呗?” “这……”掩日想了一下,回道,“这机关造物如此制造的问题,自有公输仇族长解决,不过可能还需国师大人找阴阳家的人了解一下这两样物什,看看有没有什么使用上的问题。” 如果可以,掩日想顺着古寻的话说下去,让他最好就此什么也别管了。 但他看古寻的态度又不像是准备当个甩手掌柜的样子,因此也不敢顺着往下说,只能给古寻找点活儿,还得是正经活儿干。 古寻闻言却不接这个差事,轻描淡写的推了回去: “这点小事,就不用我亲自出马了,麻烦掩日大人你走一趟吧。” “有什么要紧的状况,记得及时汇报。” “……是。”掩日不知道古寻打着什么主意,但他没有拒绝。 一是因为不敢,二是因为他也确实愿意做这件事。 去干活就能离古寻远一点,让他去挑大粪都乐意。 掩日抱着一大摞图纸离开后,古寻看向章邯,笑呵呵的问道: “怎么样,觉得东皇太一给出的办法如何?” “这……”章邯犹豫一下后,还是坦然的回应道,“很出乎人的意料,但似乎并不好用。” “需要考虑的难点很多,看起来还都没办法解决。” 第一千九百四十八章 斩妖(二) 古寻对此不置可否,淡淡一点头,“嗯,确实得等等,等掩日回来,也等公输仇人到。” “说起来,公输仇这老东西倒是忙的很啊,灵渠那边的事没办完,又给紧急调回了桑海,有够折腾的。” “灵渠……”章邯略一迟疑,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末将听闻灵渠工程进展十分顺利,想来不久之后岭南战事又要重启了。” 古寻抬眼一瞥他,笑道,“你还有空关注岭南的事?” 章邯陪笑一声,回道,“兵者,死生之地,不可不察。” “岭南战事牵扯整个帝国的盛衰兴亡,末将不敢忽视啊。” 帝国如今不说是风雨飘摇,也是岌岌可危。 岭南战事一旦再起,仅剩的一点底蕴估计都得砸进去。 若是战事顺利,捷报连连,那倒还好说,可要是战事不顺,再吃一场败仗,只怕国本就要动摇了。 章邯所谓之‘帝国盛衰’,确实皆系于此。 “这种事是皇帝该操心的,不是你,你顾好自己的差事就好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你该懂的。” 古寻现在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确实是一点兴致也没有了,淡淡的回了章邯一句。 “大人教训的是,末将也只是一时好奇。”章邯从善如流,马上表示自己就是玩着玩。 “话说皇帝把你留在桑海干什么?”古寻岔开了话题,转而问道。 “陛下命我收拾小圣贤庄一事的首尾,将影响降到最低。” 古寻轻笑一声,“人都杀了,庄子也烧了,还想着降低影响?” “还能怎么降低影响?” 古寻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对嬴政的不满显而易见。 章邯两头都不敢得罪,只能两头都不提起,只说自己: “末将也只是勉为其难,尽力而为罢了。” 这话说的也是实话。 小圣贤庄被帝国所灭,造成的恶劣影响是根本无法挽回的。 诸子百家受此刺激,反抗帝国的心思越发坚决,章邯无力改变。 寻常百姓因此人心惶惶,风言风语满大街传,章邯也只能尽量平息。 但传言这种东西,很难以人力阻止或控制,至少在先秦时期还很难,章邯专业也不是很对口。 与其说他在努力扭转此事的风评,倒不如说他只是在尽量压热度,然后等着老百姓自己忘掉这件事。 不过他压热度的手段都糙的很,外加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能找的乐子确实不多,这样一件大事足够他们谈论个把月以上,所以到目前为止,章邯的努力都收效见微。 古寻对帝国朝廷和嬴政的风评如何已经不在乎了,也懒得给章邯支招,只是接着问道: “桑海这边忙完呢?跟上东巡车队去?” 章邯摇了摇头,苦笑着回道,“皇帝陛下命我在桑海事了后,返回关中。” “帝国时局动荡,甚至咸阳地区都有些许骚乱,皇帝陛下命我回关中稳定局势。” “还有皇陵也快修好了,陛下让我去监工,也是为了确保骊山刑徒不出问题。” 骊山常年聚集着数以十万计的刑徒修筑皇陵,虽然都是些衣衫褴褛,连饭都吃不饱的贫民,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多少也算是个动乱之源。 万一要是闹起来了,大小是个麻烦,尤其在皇陵即将完工的时刻,人心难免浮动。 嬴政安排人去盯着点很正常,但是安排章邯去就很难说没有别的心思在里面了。 按理说嬴政就是不留着章邯在身边调用,也该让他去长公子扶苏那儿候命,而不是一竿子打到骊山皇陵去。 不过嬴政到底是什么想法,古寻也猜不出来。 人心易变,最是难懂。 想看破人心,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结果倒推原因——还不一定准确。 而嬴政的所作所为到底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却并不取决于他个人的想法,还和其他很多人的想法有关,比如章邯,比如扶苏,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每一个人的决定都有可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由果倒因可以推测一个人的想法,却不能推测一群人的想法。 好在古寻也不纠结答案,嬴政爱怎么想怎么想,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是。 “看皇陵也不错,那群刑徒也确实需要一个靠谱的人盯着。” “怎么,你不想去?”古寻笑呵呵的问道。 章邯又是一声苦笑,“这……皇命之下,末将焉有不从?” “只是这皇陵修起来……” 这个时代,看皇陵倒不至于搞得跟打入冷宫一样,但也是个不怎么重要的闲差。 最重要的是,皇陵严格来说就没有修完一说。 嬴政即秦王位时始皇帝陵就开始修了——当然那时候不叫皇陵,一直修到现在也没完。 这一方面是因为规模不断增大扩建,另一方面是因为皇帝不死,皇陵的修建就不能停。 纵然工程彻底完工,也得继续修修补补,哪怕没活儿也得硬整,一直到皇帝彻底咽气才能停。 存在人死了,陵还没修完的情况,可以把人葬进去继续修,但不能人还没死,先把陵早早的修完。 否则的话,岂不是催着皇帝去死吗? 当然,这倒没有明文规定,只是一种潜规则,也得看皇帝个人的想法。 嬴政算是比较热衷于修建自己的陵墓,即位之初就开始工程了,但他本人又渴求长生,朝野皆知,所以没人敢拿这种事触他的霉头。 若是晋升无望,求个如此闲差混吃等死倒不错,但他章邯还没到该退休的时候,早早的守皇陵去也不是事啊! 古寻拍了拍章邯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暂时闲一点也不是坏事,对吧?” 章邯眼中闪过一缕若有所思,但也吃不准古寻这话是否有深意,有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只能暂且按下不问,走一步看一步。 就两人闲聊的这会儿功夫,掩日已经回来了。 看得出来掩日很着急,或者说不敢有丝毫怠慢。 “呦,这就回来了?”古寻见状还故意调侃了一句。 掩日只能陪笑着回道,“时间紧迫,不敢怠慢。” “阴阳家那边怎么说?”古寻似乎没有刻意为难掩日的意思,简单调侃一句便问起了正事。 掩日赶紧回答道,“阴阳家的人看了图纸,右护法月神说那个观星仪器应该是在蜃楼上原有的那个基础上进行改进而来。” “至于那种特殊的机弩,他们都不了解。” “那观星仪器是做什么的?”机弩阴阳家的人也不了解,古寻就只问观星仪器。 “月神护法说,她或许可以借此观察星象以确认那海上蜃妖的位置,如此一来就能以机弩在迷雾之外将之射杀。” “这么一来,倒是圆上了。”古寻负手一笑,淡淡的评价道。 阴阳家的人观星确认位置,再以机弩射杀,这个流程就具备了实操的可能。 虽然其中还是有一大堆问题,比如月神定位蜃妖的具体形式是否能转化为机弩的射击方位,又比如蜃妖的位置是否能被机弩命中,再比如机弩是否能击穿它的防御。 这些因素都会决定最终是否能成功。 不过这些属于实操过程中需要攻克的困难,这个方法思路本身并没问题,还是可行。 方位可以想办法校准,命中率可以想办法提高,破坏力也可以想办法增强。 “接下来,就等公输仇到,找他确认那个机弩的效果就可以了。” “届时,咱们在皇帝那儿就有个交代了,此事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 “天明,这完全看不到有什么机会啊?” 桑海港口外的某处民宅里,少羽抱着胳膊长吁短叹的说道。 他们这些天一直盯着城里的动静,试图找到合适的时机。 但帝国那边的行动一直很克制,只是加强防守,唯一稍显激进的行为就是关押了那一票招摇撞骗的方士术士。 “完全指着帝国那边自己给机会本来就不现实,咱们得想办法创造机会。”天明慵懒的躺坐着,淡淡的回道。 “怎么创造机会?”少羽摊手反问道。 “那就得等他们动起来了。”天明回答道。 “他们要是一直不动呢?”少羽笑着反问道。 “迟早得动的,不动,蜃楼出航的事怎么处理?”天明胸有成竹的回道,“今天不就已经有点动静了吗?” 这时在窗边紧盯着蜃楼的石兰回头问道,“天明,你还是决定把目标定为阴阳家?” “也不一定。”天明摇着头回道,“阴阳家那群人死活不离蜃楼,对付起来太麻烦,若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也可以换个目标。” “罗网不是来人了吗?我觉得他们也很合适。” “这个确实好对付的多。”少羽笑着插话道,“就目前的情报来看,罗网就来了掩日一个天字杀手,其他级别的杀手数量也不太多。” “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吞下这些罗网杀手刚刚好。” 杀一个两个阴阳家的高手是血赚,杀一个两个罗网天字杀手同样是血赚。 对此,无论是天明,还是少羽石兰,都没意见。 “就是不知道罗网是不是真的就来了掩日一个人。”石兰补充道。 以他们的实力,杀一个天字杀手能做到,杀两个也不是没机会,但需要做的准备是截然不同的。 少羽闻言说道,“可以确认的是,六剑奴和赵高都在东巡车队里,不可能离开。” “除开六剑奴,罗网至少还有掩日,却邪,属镂三个天字一等。” “掩日已经明确在桑海,却邪和属镂……有可能都在,也有可能都不在。” “不好确定啊……” “做个局,逼他们现身?”天明提议道。 “怎么做局?”少羽偏头反问。 “找机会围杀掩日。”天明说道,“若是还有天字杀手在桑海,肯定会出手救人,若是没有,就直接杀了掩日!” 少羽摸着下巴,提出自己的疑虑,“若是没有其他天字杀手还好说,直接强杀掩日即可。” “可要是还有别的天字杀手,只怕这一场围杀过后,再想找机会就难了。” “把人手安排充足一些,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直接一步到位就是!”天明对此早有安排。 “这……要是有三个呢?”少羽闻言笑嘻嘻的问道。 “三个就只能看情况,看运气了。”天明一翻白眼道。 以他们现有的人手,围杀两个天字杀手还勉勉强强,三个就基本没可能了,除非能把他们彻底分割开。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关中咸阳,骊山皇陵。 这里永远都是一幅热火朝天的画面,不过对于‘画’里的人来说,他们并不想成为这幅画面的一部分。 在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刑徒中,有一个个头十分突出的大个子。 这人自然是农家魁隗堂堂主陈胜。 而他的身边,永远跟着魁隗堂主管,他的好兄弟吴旷。 一晃眼,他们俩已经在骊山混了相当一段时间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两人已经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 虽然两人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各自身上都有沉重的枷锁以确保他们无法逃走,但被限制的主要是下肢,上身基本是自由的。 因此两人干活都很麻利,尤其是身负神力的陈胜,就是移动速度很有限。 骊山的人虽然大都是刑徒,但说到底就是朝廷给人增加徭役的一个由头,要说真犯了大罪的恶人,反而不多。 管理刑徒,监督工程的人也不会刻意为难这些苦命人,只要他们能按时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因此陈胜吴旷的日子过的还不错,不仅自己的任务总能及时完成,还能抽空乐于助人一番,帮帮别人,结下了不少善缘。 在这段时间里,两人也逐渐了解到了这数十万刑徒之间的暗流涌动。 没人喜欢干活干到死,还没有一毫一厘工钱。 这些刑徒能毫无怨言的被帝国如此盘剥压榨当然也是不可能。 他们之所以还能一直安安分分的干活,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骊山不远处就是蓝田大营,驻扎着大量的帝国精锐部队。 他们这些刑徒人虽然不少,但既没有甲胄兵器,也未经历过任何训练,甚至饭都吃不太饱,普遍面黄肌瘦,身体虚弱。 就这个平均素质,真要是跟正规军磕起来,几十万人只怕还不够对面一万人杀的。 冷兵器作战人数很重要,但人数并不是唯一重要的。 第一千九百四十九章 斩妖(三) 大都只是普通百姓的刑徒或许没办法分析的这么透彻,但他们至少能想明白如果要跟朝廷作对,跟军队开战,他们绝对没有任何优势。 但凡还有一口气,他们都很难下定决心反抗朝廷。 任何怨言和愤怒,都只能压抑起来。 这使得整个骊山宛如不断加压的密闭空间,随时可能达到压力上限,直接炸开。 也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在陈胜吴旷兄弟俩看来,这是个不容错过的绝佳机会。 不过两人这段时间也只是在尽量和更多的刑徒打好关系,真正的大动作是不敢有的。 蓝田大营的帝国军队,他们也招惹不起。 总的来说,仍需保持克制,不管是他们,还是其他任何有心反抗帝国,推翻帝国的人,都得保持克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如今的帝国距离‘瘦死’还差得远呢。 而在陈胜吴旷两个反贼依旧兢兢业业为皇帝的陵墓挥洒汗水的同时,骊山脚下迎来了一位旅客,一位身穿青衫,头戴斗笠的旅客。 他一手扶着斗笠边沿,抬头远眺着山上浩大的帝陵工程。 坟墓这种玩意一般只在地下,但皇帝的陵寝就要复杂的多,地上也得修建好大一片建筑群,看着十分显眼。 “秦王政元年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修建的时间甚至比修建蜃楼和郑国渠工程的时间起来都多,真是令人望而兴叹……又心生畏惧啊。” 带着斗笠的人感慨着,继续朝骊山走去,“早就想见识见识了,今日也算是得偿所愿。” ……………… 次日傍晚,桑海城。 被赵高以皇帝名义督促的公输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桑海,见到了那两份出自东皇太一之手的机关图纸。 将军府正厅内,古寻坐在上首主座,一手端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抿茶,公输仇坐在下首,手里捧着那两份图纸,正聚精会神的看。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章邯和掩日不在。 他们俩是被古寻刻意支走的——倒不是说有什么事一定不能让他们俩知道,只是古寻不希望再有人在蜃楼的事上搅和太深。 他们俩就是干活的工具人,老老实实听命干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够了。 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好事。 公输仇看图纸看了有一会儿时间,古寻多少有些不耐烦,轻轻的咳嗽一声道: “公输族长。” 一句话下去,公输仇毫无反应,全部注意力依旧沉浸在图纸上,眼神中满是赞叹与渴求,显然对图纸的内容很感兴趣。 古寻只能加重音量,再次喊道: “公输族长!” 这一次,公输仇终于有反应了,愣了一下后抬头看向古寻,猛然惊醒自己正在干什么。 “小老儿一时失神,怠慢了国师大人,还请大人海涵,海涵啊!” 他赶紧站起身,恨不得直接给古寻跪下认错。 多年来古寻一直凶名在外,但要说天底下谁最害怕他,莫过于公输仇了。 见识过古寻全力出手的人里,胆子最小的就是公输仇。 他是真的不敢招惹能活活把兵魔神拆了的古寻,半点都不敢怠慢。 古寻放下茶杯,抬手一摆,“废话就不要说了,还是聊正事吧。” 站起来躬着身子的公输仇感觉自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裹挟住,然后就被强行按下坐好。 他自然知道是古寻把他‘按’下去的,也不敢挣扎,只是赔笑着回道: “大人说得对,说得对。” 古寻淡淡的接着说道,“这图纸的内容,公输族长可以等下去再详细琢磨,现在,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这两种图纸里的机关造物都是什么用处?” 公输仇乖乖坐好,尽量保持着情绪平稳,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其中一份图纸上记载的是一种全新的固定式强力机弩,构造复杂,效果强大。” “这种机弩有效射程多少,杀伤力又如何?”古寻立刻追问。 “射程……没造出实物,老朽也说不出个完全准确的数字,不过至少在三百丈以上,不出意外的话能达到五百丈甚至更远。” “至于杀伤力……这就要看箭矢的材质了。” “如果箭矢足够坚硬锋锐,三百丈内,这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人,或者物体能挡住这种机弩射出的箭矢。”公输仇皱着眉头勉强给出了一些数据,末了还不忘吹捧古寻,“当然,国师大人您例外。” 古寻摸着茶杯,缓缓点了点头。 公输仇给出的答案都很离谱。 五百丈以上的射程,绝大部分的现代枪械尚且无法达到,更不要说是‘落后’的弓弩了。 古寻也看过那份图纸,整个机弩由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零件构成,结构复杂到他看的头直晕。 不过若是能达到公输仇说的效果,倒是对得起这份复杂。 至于无坚不摧的破坏性……如果射程能达标,那杀伤力强一些倒也能理解。 “那另一份图纸呢?”古寻接着问道。 “那个……是一种很复杂的观星仪器,老朽能做出来,但是它有什么用,怎么用,老朽就不知道。” “这观星占卜之事,老朽可不懂,望国师见谅。” 公输仇不懂在古寻意料之内,他也不纠结。 观星仪器是阴阳家用的,有问题也是阴阳家负责,只要公输仇能制造仪器提供给他们就行。 “这两样东西,最快多久可以制作出来?” “呃……”公输仇眉头紧锁,考虑一番后犹豫着给出了一个数字,“最快……大概也要一个半月,甚至两个月。” “这么慢?”古寻有些意外。 看古寻这个反应,公输仇赶紧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国师大人,不是老朽不卖力,实在是这两样东西太过复杂。” “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已经是老朽双线同时开工,日夜赶工之下的最短时间了。” “不能更快了?”虽然公输仇话说的很死,古寻还是多问了一句。 公输仇咬了咬牙,回道,“除非把灵渠那边的人手再调拨过来一部分,否则请大人宽恕老朽无能为力。” 古寻想也不想就放弃了公输仇的提议。 看他那样就知道不是调来十个八个人就有用的,估计得抽走大量人手,拖慢灵渠的工程进度。 嬴政是否愿意那灵渠的进度换蜃楼这边的进度古寻不知道,反正他不怎么乐意。 岭南战事就是一把不停在帝国身上剜肉的刀,战事一日不休,这血和肉的损伤就一日不能停止。 所以灵渠还是尽早完工为好,长痛不如短痛嘛。 古寻虽然不想再掺和帝国的这些破事,但这件事他倒是愿意出把力——因为严格来说达成目标压根不需要他做任何事。 他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别让嬴政知道有这么一茬事就行了。 知道这事的就他和公输仇,他不开口,公输仇就更不敢吐露半个字出去了。 古寻略过时间的话题,接着说道,“那你准备尽快开工吧。” 公输仇闻言赶紧回道,“回大人,此事还需要蜃楼那边的配合。” “无论是观星仪器还是机弩,都需要先在船上确定安装位置,再进行制造搭建。” “我会知会阴阳家的人配合你的。”这种小事,古寻随口回道。 公输仇没了其他问题,毕恭毕敬的垂首回道,“既如此,老朽没有别的问题了。” “还有一件事。”古寻话锋一转,又问道,“这两份图纸,你能看出来头吗?” “这……”公输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设计图纸,犹豫着反问道,“大人,老朽听说,这两样图纸是阴阳家的那位东皇掌教提供的?” 古寻点点头,“就是他。” “如何,有出自阴阳家的可能吗?” “不可能出自阴阳家。”公输仇先是言辞决绝的否定了古寻提出可能,接着分析道,“这两份图纸看着都不像是最近新绘制的,可能存在许久了。” “应该是一直被阴阳家保存着,最近才拿出来。” “那从图纸中展现的技艺来看,更接近你们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呢,还是更接近墨家的非攻机关术呢?” “这……”公输仇有些为难的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开口回道,“国师大人,实不相瞒,从技术特点上来说,这种机弩呈现的更接近墨家的技术,而非我公输家族的技术。” “哪怕抛开技术不谈,这些图纸和公输家族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如果公输家族有设计出过如此精妙复杂的机弩,老朽不可能不知道。” 公输仇刚才的为难,倒不是因为机弩用的是墨家技术而非公输家族的技术。 用哪家的技术都无所谓,反正也没有专利费。 公输仇再要面子也不会这个时候强逞能。 他迟疑是因为想不通,而他想不通的关键则在于,为什么这样一种堪称无坚不摧的大杀器,用的却是非攻机关术。 墨家在武器的研发上一向非常克制,克制到几乎就没什么特别强力的武器。 这么多年了,墨家一旦要打正面战斗,主力一直都是机关白虎。 这一方面是白虎确实好用,一方面也是墨家根本就没有替代品。 所以一向遵循兼爱非攻这一原则的墨家怎么会突然研发出如此强力的机弩? 而且图纸为什么会落到阴阳家手里? 看图纸的磨损程度,肯定不是这几年内绘制的,想来落到阴阳家手里的时间也不短了。 墨家有过这样的损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公输族长好像有所疑虑,不妨直说?”古寻见他这样,直接挑明问道。 公输仇闻言简单解释了一下,“回国师大人,这种机弩的设计结构带着明显墨家机关术的特点,可如此杀戮兵器,明显违背墨家兼爱非攻的原则,而且材料上也不对,竟然用到了大量的金属材料。” “这就像是一个秉承着我公输家族机关术理念的人,偷学了墨家的技术,然后混合着研究出来的东西。” “老朽实在是好奇啊。” 古寻一脸平静的听完,对此不置一词,沉默片刻后说道: “这些细枝末节,公输族长就不必在意了,只要东西你能造出来就行。” 接着他转移话题问道,“如果机弩需要制造两架,你需要额外耗费多少时间?” 公输仇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费不了多少时间,应该依然可以在两个月内搞定。” “我给你两个月工期,时限内能制造几架就造几架。”古寻听完后干脆只给时限,不设目标了,“有需要协助的,尽管找章邯和掩日,我会让他们给你提供最大程度的支持。” 公输仇也不在意,直接领下了差事,“老朽明白了,一定完成大人您给的差事。” ……………… 又是几日光景过去,桑海的局势依旧,没有变得更差,但也没有好转。 不过帝国终于有所动作了。 为了让公输仇尽快完工,帝国征调了桑海地区的所有木匠铁匠之类的手艺人,协助公输家族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打造所需的各类机关零部件。 如此明显的动作,再加上公输仇的露面,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猜到帝国这是打算以机关术为突破口,解决海上的大麻烦。 虽然他们普遍不理解为什么海上闹妖邪需要用机关术来解决。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帝国动起来,他们就可以试着钻空子找机会了。 桑海城外,墨家据点内,天明少羽石兰三人凑到了一起。 “帝国的动作还真不慢,一转眼又闹出了好不小的动静。”少羽笑着先开口道,“就是这操作让人看不懂。” “天明,机关术还能对付妖怪的吗?” 天明一翻白眼,“我都没见过那蜃到底是什么玩意,我怎么知道?” “况且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帝国那边到底打算制造什么东西呢。” “你觉得会是什么?”少羽顺着天明的话问道。 “说不准啊。”天明一摊手,对此并无头绪,“可能性很多。” “海上有浓雾阻路,他们可能是打算制造一个可以鼓风的巨型机器,把雾给吹散。” “也有可能是要制造一种纯杀伤性的武器,打算把拦路的蜃给直接干掉——如果那只蜃妖能被杀死的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石兰插话问了一句。 天明少羽对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帝国打算怎么解决海上的麻烦,确实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第一千九百五十章 斩妖(四) “咱们还是先专注正事吧。”天明把话题扯回正道,然后向少羽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合适的机会?” 少羽想了一下后回道,“合适的机会没有,帝国的行动大都集中在城内,还是在港口附近,咱们总不能强冲人家的大本营。” “唯一的破绽就是物资运输。” “不管公输仇来是为了制造什么玩意,总之这东西不小,桑海城内的材料不够,帝国朝廷已经开始从其他地方调集材料了。” “这……有什么用?”石兰不解的问道。 城里需要材料对他们又有什么用? 天明挠挠头,猜测道,“你想截他们的材料?” “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一种办法能迫使帝国那边做出更多动作了。”少羽点头回道。 一般来说,物资运送肯定会有押运兵随行保护,而护卫力量则取决于押送物资的重要程度。 公输仇需要的材料牵扯到蜃楼出航,重要性自不必说,但如今桑海地区朝廷的人手就那么多,而公输仇需要的材料五花八门,也不可能都从一个地方调来,押送队伍有很多支,不可能说每支队伍都安排大几百上千人规模的护卫队。 按照押送物资的多少以及相对重要性,护送队的规模在一二百人到三五百人之间不等,并且普遍没有影密卫或罗网人手的随行。 当然,帝国的人手不充足,墨家的人手更是捉襟见肘。 好在班大师已经联系了不少反秦势力,大家人手凑一凑,对付帝国倒是够用了。 天明摸着下巴仔细分析道,“我们一旦对运输物资的队伍下手,帝国那边肯定会加强防守。” 少羽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桑海抽调不出更多的军队了,只能由罗网或者影密卫的人出手。” “不过,他们恐怕不会给我们分而歼之的机会。” 蜃楼出航最重要,无论如何他们都得保证材料尽快送齐,所以运输队伍一出事,他们必须得出手。 但是以罗网和影密卫现在在桑海的人手,除非两家联手,否则不可能城内城外两头兼顾……甚至就是两家联手人手也很紧张。 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强行分兵显然是不明智的,章邯和掩日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天明眼珠子滴溜溜转悠着,继续分析道,“他们当然不想给咱们这个机会,但他们没得选,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分出一部分力量给城外,无非就是怎么个分法的区别。” “到时候,哪边更弱,咱们就对哪边下手。” “他们可能会向阴阳家求助。”少羽提醒道,“毕竟牵扯到蜃楼出航的事,阴阳家应该不至于完全袖手旁观。” 指望阴阳家分出多少人手支援罗网影密卫当然不可能,但是人家高手多啊。 足足七个顶尖高手,哪怕只分出来一两个借用给罗网影密卫,也是极大的助力。 “阴阳家要是出手那就更好了啊。”天明对此却并不在意,笑嘻嘻的回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打算就此死在蜃楼上!” 天明最想打击加报复的始终是阴阳家,只不过阴阳家七大高手始终抱团待在蜃楼上,墨家哪怕和其他反秦势力联手也根本啃不动。 阴阳家要是敢主动分兵,那可就太妙了。 分出去的人多了他就打船上剩下的,分出去的人少他就干分出去的! “不管怎么样,一场硬仗是少不了了。”少羽最后感慨了一句。 这一次,反秦势力在和帝国的交锋中难得的占据了主动。 对帝国一方来说,最要紧的事是推进蜃楼重新出航,其他事都是次要的。 反秦势力可以随意选择何时何地跟帝国开战,帝国那边却没空主动找反秦势力的麻烦。 虽然先扫平反秦势力带来的麻烦或许是更明智的选择,但帝国这边没得选择,他们必须优先服从于皇帝的意志,优先完成皇帝最在意的事。 不过无论章邯还是掩日,亦或是阴阳家那群怪咖,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肯定看的清楚眼下局势对自己不利的地方,肯定也会做出相应的防备与应对。 反秦势力占了点便宜,但绝不会轻轻松松就取得战果。 ……………… 天明他们行动的很果决,第二天就联合其他势力,一同开始针对帝国的运输队伍展开了袭击。 和他们预料的一样,运输队的防卫力量相对有限,完全挡不住他们的袭击,一时间效果斐然。 帝国的反应也很快,袭击行动刚开始不久,章邯和掩日就都得到了消息,并且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应对方案——找古寻。 桑海城内,海月小筑旧址,古寻盘坐在海边的一处钓台上,正在悠闲的钓鱼。 章邯和掩日两人联袂走来,步履匆匆的靠近古寻背后。 “大人,末将有急事禀报。” 面对古寻,还是章邯更从容,所以他先开了口。 “有事就说吧。”古寻态度寡淡的回了一句,似乎对章邯所说的急事一点不在乎。 “有叛逆分子袭击了运输公输族长所需机关材料的车队,我们损失不小。” “有人袭击,那你们就加强防卫呗。”古寻对此依旧漠不关心,淡淡的回道,“这种事还有必要特意汇报给我吗?” 章邯闻言颇为为难的回道,“这……大人,这次袭击由多家叛逆势力联手发起,想要应对怕是需要不少人手,可眼下已经抽调不出更多人手了,除非……” 古寻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些都是你们的事,你们处理就好,跟我无关,我就一个人,也没人能借给你们用。” 古寻彷佛嘉靖附身,坚决当个甩手掌柜,就差没吟两句诗。 面对古寻的推脱,章邯和掩日也不敢有什么质疑。 但还是有一件事,必须要古寻来拿定主意。 “大人,我和掩日大人商议了一下,运输队的安全必须保证,可人若是派少了完全没用,所以最好出动影密卫或罗网的在桑海的全部可动用人手。”章邯垂着头恭敬汇报道。 “不过对于究竟由哪一方去,我们无法达成一致,还请大人做出指示。” 从理论上来说,出城去保护运输队的危险性显然更高,毕竟城内是帝国的主场,哪怕人手空虚,反秦势力也不太敢直接打进城里。 罗网和影密卫当然都不乐意出城去送,万一跟反秦势力的人硬磕起来,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全军覆没。 对此,两人显然在见古寻之前就有过争执,结果是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吃这个亏。 所以章邯选择找古寻拉偏架。 掩日脸色很难看,但也不敢反对章邯的操作。 他们俩意见不一致,找古寻这个能拍板的人来做决定合情合理。 唯一一点小问题就是古寻肯定会偏帮影密卫,不过这种事又没办法拿到明面上说……就是能说,掩日也不敢说。 古寻没有立刻回应,沉默了小片刻后回道,“我说了,那些事都是你们的事,我不过问。” “不过,城外的材料运输固然不能中断,城内的公输仇他们更不能被打扰,还有蜃楼的安危也不容有失。” “影密卫必须要保证城内的稳定!” 不管怎么说,影密卫现在占据主场,罗网算是客军,更重要的责任自然要有影密卫担负起来。 不过这么一来掩日就倒霉了。 谁下令谁背锅,而古寻显然是铁了心不肯背城外的锅。 所以掩日没有遇到最无奈的一种情况——古寻直接强行指定罗网去送。 但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 安内的活儿被强行指定给影密卫了,自然只能由罗网去攘外。 而且理论上来说罗网去攘外属于‘自愿’,或者说‘被自愿’,并不含任何强迫因素,如果出了岔子也和古寻完全无关。 对此,掩日有些蛋疼,但也觉得勉强能接受。 毕竟被古寻坑着去送死,总好过直接被古寻弄死。 接下保护运输队伍的任务固然危险,但这份危险针对的主要还是他手底下的罗网杀手。 他这个天字杀手想要活命问题不大。 作为罗网杀手,队友的命显然不能算命,只要皇帝的命令能被贯彻执行他在赵高那儿就能交代了。 死多少杀手,也只是个数字罢了。 “既然如此,那末将就自作主张了。”章邯先是回应了古寻,然后看向一旁的掩日,“掩日大人,还有什么需要请示的吗?” “卑职……无话可说,谨遵国师大人的指示。”掩日平静的回道。 “那你们可以走了。” 下一刻,古寻就毫不犹豫的开始撵人了。 ……………… 次日。 “罗网的人开始动起来了。” 墨家据点里,少羽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对天明喊道。 “看来他们很急啊。”天明听到后笑了一声。 “事关嬴政的长生梦,他们当然着急。”少羽一屁股坐下,颇为不屑的说道。 求长生,对于他们这种朝气蓬勃的少年人来说,不仅荒谬,而且可笑。 “接下来怎么做,对罗网的人动手?”少羽跟着问道。 天明揉了揉眼角,平淡的回道,“别着急,等等看再说。” “咱们得把局面看清楚一点,不然不仅捞不着好处,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公输仇需求的材料确实很多,但也没多到每时每刻都有运输车队送货过来。 新的材料凑齐并送过来需要时间,罗网安排人手也需要时间。 天明必须要等局势更明朗一些,确定影密卫和阴阳家有没有动作以后,才能决定自己一方如何行动。 “你担心有陷阱?”少羽大概领会天明在防备什么,皱着眉头问道。 天明一摊手,“反正罗网肯定不可能毫无准备就行动,这可是明摆着的坑。” 少羽摸着下巴分析道,“以目前桑海区域的罗网人手来看,他们就是全聚在一起,只要没有其他人搅局干扰,咱们也是能吞下去的。” “如果有问题,肯定是还有其他人入局。” “但影密卫和罗网联手的可能性不大吧?” 影密卫和罗网,或者说是国师古寻和罗网首领赵高之间的矛盾基本就是明摆着且不可调和的。 虽然两家都会针对反秦势力,但还没见过他们联手。 关系好一点的时候互相虚与委蛇,差一点的时候甚至就直接开干了。 “可能性不大,也还是有可能。”天明淡淡的回道,“说到底,他们都是帝国的人,必要的时候难保不会联手。” 之前他们刺杀嬴政后,影密卫和罗网虽然没有直接联手,但也做到了一定程度的配合。 之所以会这样,当然是因为在皇帝的盛怒之下,他们不敢再搞任何内斗。 现在难保他们不会再次因为皇帝的意志而达成合作。 “而且……”天明接着说道,“关键还不是影密卫,而是阴阳家啊!” 他们把首要目标选定为罗网,而罗网中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身为天字杀手的掩日——如果还有其他天字杀手,也一样。 如果不能留下掩日或者是其他隐藏的天字杀手,他们对罗网的行动基本上就算是失败了。 杀一些普通的罗网杀手,有价值,但实在不多,根本不值得天明他们这一番折腾。 而如今的桑海,最容易破坏他们行动的就是阴阳家的那几个高手。 少羽有些为难抖了抖眉毛,“阴阳家……难不成要再上一趟蜃楼?” 影密卫和罗网的动作,他们还能想办法监视,但蜃楼上的情况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天明摇了摇头,“这件事,恐怕千泷也帮不了我们。” 即使阴阳家和罗网达成了合作,阴阳家的人什么时候行动也是个未知数。 他们提前去问不会有结果. 而且蜃楼太大了,阴阳家的高层又普遍神出鬼没,就算是千泷也不一定能及时监视他们每一个人的行踪。 再加上阴阳家会出动哪些人也是不确定的,无法做到精准的定点监视。 总而言之,难! 少羽颇为头疼的摁了摁自己的眉心,“那就只能加大力度监控港口了,试试看能不能及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蜃楼还是要去一趟的,不过去的时间得提前规划好,不能早不能晚。”天明双手抵着下巴,沉声说道,“对付罗网的人也该安排了,早点准备好省心些。” “嗯……”少羽轻哼一声,点头回道,“人手我来安排。” 第一千九百五十一章 斩妖(五) 在一片风平浪静中,桑海城的百姓又度过了好几天的安稳日子。 而朝廷重新凑齐的材料也再次组织好车队朝桑海加急运送过来。 这一次,朝廷调整了车队的运输路线,进行了合并整合,虽然会多花费一点时间在路上,但原本散乱的运输队被整合成了寥寥几支。 如此一来,就可以把人手集中起来保护运输车队了。 而之后的运输队也没有再遭到反秦势力的袭击,全程平安的把材料送到了桑海。 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运输队遭到袭击,他们就讨论讨论帝国军队怎么会这么废物,叛逆分子怎么敢这么嚣张。 运输队不再被袭击了,他们就讨论讨论叛逆分子怎么又蔫了,帝国军队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 对他们来说,帝国吃亏还是叛逆分子吃亏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不吃亏就行。 但对罗网和反秦势力这两方当事人来说,这种暂时的和平就是一种明显的信号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反秦势力不可能发动一次不疼不痒的袭击后就罢手,现在不动手,明显是为了等待一个他们认为更合适的机会。 不过他们的目的表现的太明显,罗网一定能看出来,所以他们选择的最佳时机,很可能也会变成罗网布置好的陷阱。 双方都在策划一场摆在明面上的‘阴谋’。 …………………… “看起来,罗网没有任何不正常的行动。” 墨家据点内,少羽坐在桌子前,面前摊开摆着一大片的纸张,上面都写着字。 这些都是这几天他从各个渠道收集来的情报,有关罗网和帝国动向的情报。 天明坐在另一边,姿势很是松散,对少羽的话似乎并不关心,懒洋洋的问道,“运输车队的情报到手了吗?” “当然,这可是最要紧的。”少羽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还有最后一波运输车队,规模很大,明天就会送达桑海。” “预计,这应该是公输仇那边需要的最后一点材料了。” “那就明天行动。”天明一拍桌面,敲定行动。 少羽皱着眉头提醒道,“你这是打算跟罗网硬碰硬?” 天明笑了笑,“便宜,肯定是占不到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这一局里,他们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罗网,或者说帝国那边只能被动挨打。 但这份主动权的意义其实没那么大。 对于天明他们来说,如果不能捞到大鱼,那就没有任何意义,单纯的和帝国以血换血而已。 哪怕他们付出的血远少于帝国也不算占便宜,因为双方血条上限差距‘略大’。 换言之,天明他们可以依靠这份主动权,在不付出多少代价的情况下给帝国刮刮痧,但要是想真的给帝国放放血,就办不到了。 他们想算计掩日,就一定会被掩日反过来算计,到时候还是得看谁更技高一筹了。 “你之前上蜃楼有打探到什么吗?”少羽神色依旧紧张,继续问道。 天明已经去过蜃楼一趟了,就在今天,就在不久前——因为他预估差不多该行动了,也就到了该去见千泷一面的时候。 这一趟他拒绝了少羽石兰同行,独自一个人去的,快去快回,全程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天明抿了抿嘴,沉声回道,“阴阳家的人现在都在蜃楼上。” “这说明不了什么。”少羽反驳道,“罗网把时间钉死在明天,他们今天当然可以一切如常。” 天明嘴角咧起,轻声回道,“千泷告诉我,不久之前,星魂和一个神秘人见过面。” “神秘人……他们谈了什么?”少羽没纠结神秘人的身份,直接问起了关键。 “不知道。”天明摇了摇头,“他们是在紫贝水阁见的面,千泷没敢窥视。” “之所以说他们见了面,都是依靠两人行动的时间猜测的。” “会不会猜错呢?”少羽闻言立刻反问道。 “可能性不大。”天明耸耸肩回道,“除非恰好星魂想去紫贝水阁看看鱼,正巧有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外来者凑巧在差不多的时间也想去紫贝水阁看看鱼。” “然后他们俩在里面还没撞上。” “……”少羽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你觉得明天阴阳家的人会去几个?” “既然联系上的是星魂,大概率就是他本人,加上大少司命了……云中君那家伙惜命又胆小,跟着星魂卖命的可能不大。”天明扣着指甲,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三个……”少羽手指在桌面上无规律的敲击着,心中有条不紊的思索着,“罗网那边有掩日,难保不会藏着其他天字杀手。” “所以他们那边可能是四个顶尖高手,也可能是五个,再多……几率就不大了。” 天明这时补充道,“应该至少有五个,只有四个的话,吃掉咱们的可能就太低了,掩日没必要折腾这一通。” 如果只是为了护送材料,罗网其实有更多的办法。 比如说进一步调整运输路线,直接搞成只有一条运输线,集中罗网和军队的所有人手——当然,他本人不出手。 这样一来,反秦势力再搞袭击的可能就不大了。 收益不大,风险却剧增,没人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当然,罗网必须保证公输仇的进度不被他们的无能所拖累,所以如果天明他们愿意不计代价的跟罗网死磕,掩日一定会被逼出来。 但在掩日被逼出来之前,天明他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很难说了。 还是那句话,双方的血条长度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换血对天明他们来说是亏的。 “那咱们怎么搞?”少羽反问道。 五个顶尖高手,他们根本吃不了,说不定还会被对方扯走一块肉。 天明看着指甲,淡定的回道,“正路走不通,那就走反路呗,总有能走的路。” “准备联系咱们这边的人手,看看他们的态度吧。” “呼……好!”少羽深吸一口气,没再质疑天明的话,双手往桌面上一撑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这里。 ……………… 次日。 桑海城郊,一支车队在堪称臃肿的护卫之下,朝着桑海奔驰而去。 看得出,驾驶马车的人在尽力提速了,但沉重的货物和庞大的队伍都在拖累马匹的速度,跑得再快也就那样。 在运输物资的马车朝桑海飞奔的同时,桑海港口上也是一幅热火朝天的画面。 无论是特制机弩还是观星仪器,都是固定的,公输仇只能在蜃楼上选定合适的位置直接修建。 观星仪器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拿蟾宫上面那个现成的改建就可以。 而那种特制机弩就麻烦一些,需要选择足够合适的位置。 按照古寻给公输仇定下的期限,公输仇预估他最多也只来得及安装三架机弩。 为了确保机弩的射击范围可以覆盖蜃楼的任何一个方位,这三架机弩的位置必须精心设计好。 蜃楼的结构复杂,虽然有宽阔空荡的甲板,但那也只覆盖了船只半数的表面积而已,另一半就复杂的多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机弩本身对建造环境还有要求。 因为这种机弩很大……很大! 古寻之前觉得这玩意很离谱,射程和杀伤力都已经超出了‘弩’该有的范畴。 但那是因为他看不懂图纸。 等公输仇在甲板上选定好第一个位置,开始建造之后,他就理解这玩意为什么可以那么离谱了。 一个预计高度宽度超过十丈,长度更是能达到十五丈以上的庞然大物,确实不该算是‘弩’这种东西。 按照公输仇跟古寻介绍的,在如此庞大的体积中,绝大部分都是蓄力传动结构,作为一个‘弩’,实现射击这一基本功能的模块占比很少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情况下,射程远一些,杀伤力大一些,确实……可以理解。 因为必须直接在蜃楼修建,从公输仇动工开始,原本被严密封锁的蜃楼就放开了限制。 不仅不再封闭,而且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流出入。 运送生活物资,运送机关材料,还有公输家的机师,时间上也不怎么固定。 如果有时间的话,公输仇当然愿意制定一个完善的工期流程,每天定时定点的运送材料,打造机弩就好。 但他没这个闲工夫,只能做出最简单的规划后就带着所有人加班加点的赶工。 每天睡觉吃饭的时间都不够了,哪还能顾得上别的? 至于这会给蜃楼带来多少麻烦,他就顾不上了,反正古寻和皇帝的命令才是他必须最优先完成的目标。 在登上蜃楼的人流中,似乎有几个人看起来和其他人不太和谐,但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影密卫和阴阳家都安排了人手检查,一方在港口上检查,一方在蜃楼上检查。 而这两道检查关卡也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放任他们进入了蜃楼。 ……………… “大人,最后一批材料已到达城外二十里处,很快就能安全送达了!” 一名影密卫步履匆匆的找到自己的统领,一上来就汇报了这个消息。 章邯听完后眉头猛地一跳,当即反问道,“他们没有遇到袭击!?” “没有,全程安全!” “他们没动手?”章邯低声喃喃念叨一句后,猛地转头看向蜃楼,“不对,是他们调整了目标!” 那些反秦势力临时放弃行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能转移目标了。 而如今的桑海,能值得他们下手的目标就三个——罗网的掩日,影密卫的他自己,以及阴阳家那一票人……或许公输仇也算一个,但他也是在蜃楼上。 现在本该出事的罗网没有遇袭,他和影密卫也没出事,那变故就只可能在蜃楼那边了。 反应过来的章邯立刻吩咐手下道,“通知下去,所有没任务的人集合待命,分一队人去尽快查明掩日的下落,还有蜃楼上的情况!尽快!” 说完,他不等手下人回应,自己先走了。 他要去将军府见古寻。 “大人!”章邯本来就在将军府不远的地方,很快赶到古寻在将军府的居所,匆匆闯了进去,见到人后赶紧行礼说话,“最后一批材料即将送达,并未遭遇伏击!” 古寻对此似乎并不意外,面对着急忙慌的章邯,很淡定的回道,“没遇袭不是挺好的,你慌什么?” “末将……”古寻的态度让章邯一时有些语塞,但还是很快组织好了语言,解释道,“末将担心叛逆份子转移目标,去了蜃楼。” “蜃楼上有阴阳家的人,用不着你担心。”古寻的态度依旧不咸不淡。 章邯心中大概明白这件事并不需要自己插手,但还是多嘴问道: “公输族长也在船上,末将觉得是不是该把他……” 古寻略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章邯,“公输仇的话……你愿意就派人看着点,多余的事就不要管了。” 章邯沉默了一下,但还是又问了一个问题,“大人,还有一件事。” “末将怀疑,掩日很可能没有带队护送最后一批材料……他躲了起来。” 章邯想到天明他们可能袭击蜃楼去了之后,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罗网和阴阳家联手了。 他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他之前想的是掩日说动了阴阳家出人帮罗网对付反秦势力的人,现在想到的却正相反。 掩日可能被阴阳家找去帮他们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就代表反秦势力的人可能撞进了阴阳家和掩日的陷阱里。 反秦势力的人死不死章邯不在乎,但是天明……对古寻来说有些特别,他觉得自己还是该提一嘴。 不过古寻还是浑不在意,平静的回道,“掩日在哪儿也跟你无关。” “总之,除了公输仇的工程以外,你什么都不用管。” “就是蜃楼沉了,那也是阴阳家的人负责。” “末将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章邯老老实实点头应是,终于不再多问了。 ……………… 与此同时,蜃楼之上,云中君的炼丹房内,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其中一方,是天明少羽石兰,以及陈和田横五人。 班大师联系了不少反秦势力,他们普遍愿意借调人手给墨家对付帝国的人。 但普通的手下可以借,真正的高手,就没人愿意轻易借给别的势力用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二章 斩妖(六) 最后愿意帮忙的就两个人。 一个是孤身一人,就想给帝国找事的陈和。 他现在不排斥和别人合作,而墨家属于他比较愿意合作的团体——墨家的信誉度比较高,不用担心被人背后捅刀子。 另一个则是热衷于搞事的田横。 他大哥田儋其实是不愿意让他掺和进来的,不过田横对他大哥并非言听计从。 他觉得自己凑这个热闹无伤大雅,所以没听田儋的话。 而墨家这边,就只有三小只了,其他高手都没赶回来。 不是赶不及,而是根本就没叫他们回来。 对班大师来说,目标一直就是罗网的掩日。 就他一个,了不起暗中再藏一个,拢共两个高手。 以天明他们仨现在的实力,再加上陈和田横,那不是手到擒来,手拿把掐的吗? 直到今天,天明突然说换了目标,直接奇袭蜃楼,奇袭阴阳家。 对天明突然改换目标的操作班大师相当反对。 一来,这么做很危险。 去蜃楼上攻击阴阳家的高手,和在城外伏击只有一个掩日带队的罗网,这二者之间的风险差距谁都能看得出来。 虽然天明说星魂和大少司命大概率已经离开了蜃楼,船上只剩下月神在内的其他四个人。 可就算只有四个人,天明他们也是不占优势的。 二来,这么做没好处。 天明他们联手能拿下掩日,如果还有多的天字杀手,大概率也能勉强拿下,但如果去蜃楼上对月神他们出手……谁也干不掉,甚至还有可能输。 不过天明坚持要奇袭蜃楼,对于班大师的担心,他也有解释。 危险没什么好说的,蜃楼当然危险,但如果掩日和星魂联手了,那伏击罗网的危险性一点不比奇袭蜃楼小。 至于好处……月神湘夫人姐妹再加上云中君四个人聚在一起,他们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斩获。 但这场行动是奇袭,关键就在于一个‘奇’字。 月神他们又不知道自己会遭到袭击,肯定和平常一样各自独处着。 他们上船找准目标直接突袭,哪怕动静闹大了,至少拿下第一个目标没有任何难度。 天明都计划好了,首先突袭云中君。 这老东西菜的扣脚,他们一起出手,最多二十招就能把人拿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都不会闹出多大的动静,还能让他们再找一个目标下手。 不过他预估最多也就能搞定两个目标,然后整个蜃楼都会被惊动了。 每一个顶尖高手都很难杀,更不要说杀的悄无声息了。 班大师最终没能拗过执着的天明,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这场行动——主要是考虑到就算行动失败,天明他们想跑路还是没问题的。 然后……天明他们就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与天明五人对峙的,是包括阴阳家五大长老,左右护法,以及罗网天字杀手掩日和却邪在内的九大高手! 他们五个,被对面九个给包围了。 整个过程很简单,天明几人顺着运送物资材料的队伍混进蜃楼,然后直奔炼丹房准备找云中君的晦气,再然后成功的找到了云中君,但也找到了左右护法星魂月神。 紧接着,罗网的掩日却邪出现,五大长老的另外四位也现身,堵住了天明他们的所有去路。 很显然,帝国这边套了个娃。 天明他们以为阴阳家和罗网联手,派了几个人去帮助罗网对付他们。 阴阳家这边却猜到了天明会因此改变目标,提前埋伏好了。 田横扛着大枪,嘴角不自然的扯动一下,压着声音对天明说道: “我说小巨子,你的猜测貌似错了……而且错的有点离谱。” 他这话倒不是在指责天明,更多还是在调侃,权当纾解压力了。 出现这种纰漏,不能怪天明不够聪明,想的不够多,因为套娃这种事根本算不上博弈,纯粹是赌。 就像庄子和惠子争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 在子非鱼,子又非‘我’的前提下,‘我’知不知鱼之乐对子来说,只有概率,没有答案。 天明面临的情况也是如此。 他不是阴阳家的人,也不是罗网的人,没办法知道对方到底会怎么做,只能根据现有情报合理推测,然后赌概率。 这对阴阳家和罗网来说一样的。 这一次他们棋高一招,堵住了天明,但要是天明一念之差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袭击运输车队,那就是他们白折腾一场,还搭进去大量的人手和材料了。 赌概率,就和智慧决断等一切主观因素都无关了,纯看运气了。 听到田横的调侃,天明眉头一耷拉,露出一副苦相,“是我的错,做出了错误的预判,连累了大家。” 少羽拍了他一下,安慰道,“这种时候就别计较这种事了。” 天明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看向月神星魂,“看来你们要为之前的‘馈赠’,收取代价了……之前让你们晃了一招,以至于我疏忽大意了!” 天明所说的馈赠,正是之前阴阳家对天明的放纵。 他一直很清楚,哪怕天上给自己掉馅饼了,这饼也肯定不能是阴阳家给做的。 他们愿意放纵,就是为了之后收取酬劳。 天明原本一直在防备这件事,结果蜃楼突然就出海了,彷佛忘了他似的。 这导致天明对这件事逐渐放松了。 这次蜃楼返航虽然重新激起了天明的防备心,但已经松懈的情绪很难再次绷紧。 而且因为知道蜃楼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出海,他就没有把这件事的优先级提高,下意识的暂且搁置了。 最终,被阴阳家算计了一手,给堵在这儿了。 “看来你都明白,既然如此,束手就擒吧,对你的这些同伴,我们或可网开一面。”星魂背着双手,先是猖狂的笑了几声,然后开始了劝降。 天明事关重大,他虽然很想动手,但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欲望。 月神和星魂难得达成了一致,同样幽声说道,“这是你的命数,不必妄做挣扎了,对你,对你的同伴都好。” 天明冷一声,右手掏出非攻变形,左手反握残剑胜邪,玩了个二刀流——当然,他不会双手剑术,左手的胜邪就是当个匕首,跟右手简单打个配合而已。 “让我束手就擒可以,你们阴阳家的人先把自己都捆起来,然后放我朋友走。” “怎么样?” “挣扎,没有意义。”纱罩遮住双眼,月神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陈和反手抽出背后的奔雷,沉声对其他人说道,“我来断后,你们走!” “谁都别想走!”星魂双手一挥,深紫色的焰形气刃瞬间升起,同时放出了一句狠话。 当然,星魂很清楚,他们不可能把人都留下来。 “我惹出的麻烦,当然由我来断后,你们抓住一切机会逃走!”天明拦住想要率先动手的陈和,将断后的任务揽到自己的身上。 “天明!”少羽肯定不能放任好兄弟陷入危险,想要说话。 天明却打断了他,“这个时候就别说没有用的废话了!” “让你们断后也没有意义,阴阳家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 “不要意气用事!” 说完,天明一马当先杀向了星魂。 也正如天明所说的,阴阳家的人目标都是他,只有掩日和却邪主动找上了其他人。 虽然天明一再强调让其他人快跑,但陈和还是选择了帮他,手中奔雷剑闪耀着灿烂的金色电芒朝着星魂劈了过去。 星魂没有理会陈和,双手气刃旁若无人的直冲天明而去。 大少司命一左一右从星魂身后闪出,一手阴阳合气手印,一手万叶飞花流,联手截住了陈和。 不过她们俩只是阻击陈和,并没有追击对方的意思,注意力依旧放在天明身上。 月神和娥皇女英姐妹俩三个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场大混战,并未着急出手,不过站位上明显都在防备天明逃走。 云中君这老小子躲得最远,似乎根本就不想插手。 田横则掩护着少羽石兰从掩日却邪剑下突围。 他们必须趁着对方还有四个人没有加入战局而尽快突围脱身,否则,大家可能就真的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短短十个呼吸的功夫过去,炼丹房联通外界走廊的大门轰然破碎,直接崩坏成了漫天的碎屑。 伴随着这些碎屑,少羽石兰率先冲了出去,田横紧随其后,手中大枪抡成满月,阻击紧追不舍的掩日却邪。 另一边,天明和陈和联手,从另一个门也逃了出去。 星魂大少司命三人紧随其后,连没动手月神和娥皇女英姐妹也追了过去。 月神不着急出手,因为担心逼迫过甚,天明会再次进入某种奇奇怪怪的状态。 她吃过一次亏,也听说了之前罗网也吃了一次亏,自然不愿意再来一次。 但人肯定得盯紧,不能有片刻放松。 一直游离在外的云中君犹豫了一下后,也跟上了月神他们。 他不打算出手,但捧个人场还是有必要的。 ……………… 失去了阴阳家高手的支援,掩日和却邪并未能留下田横和少羽石兰。 三人且战且退,很快就甩掉了追击的掩日和却邪,暂时躲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找天明!”刚安稳一点,少羽就要去救天明。 田横大枪一横,拦住了他,“小子,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虽然也是个性情中人,很多时候做事全凭喜好冲动,却也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乱来。 队友当然要救,但不能以硬送人头的方式去救。 少羽却有些上头,皱着眉头一把拨开对方的长枪,“我一个人去!他是我兄弟,我必须去!” “少羽!”石兰在后面拉住他,“冷静点!” 田横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回道,“他就是你亲兄弟,现在也不能去救。” “他要是能脱身,肯定是因为运气、凑巧之类的因素,跟有没有你去救他绝对无关。” “相反,他要是脱不了身,你去了也肯定救不了他,只会把自己搭进去,然后让之后的救援行动少个人。” “不管阴阳家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要他的命,蜃楼开船之前总还有机会。” “好歹也是项氏一族的少主,项燕老将军没教过你留的青山在的道理吗?” 田横一通嘴炮,总算是让少羽暂且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脸色阴沉如水,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走!” 说完,一马当先朝着甲板边缘冲了出去。 他们今天计划的逃生路线很简单,就是跳海。 班大师虽然同意了天明的计划,但也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补充措施,以尽量减少风险。 他把玄武直接开到了蜃楼下方的海域,随时准备接应天明他们。 一般情况下,班大师不会让玄武太靠近蜃楼。 同为墨家机关四灵兽,玄武的曝光率虽然不像朱雀白虎那样天下皆知,但公输家这个老对头还是足够了解的。 难保蜃楼上没有公输仇留下的针对水下目标的机关造物,说不定有可能威胁到玄武。 机关玄武对如今的墨家来说很重要,绝对不容有失,如无必要班大师不想冒险。 ……………… 在少羽三人脱身的同时,另一边的天明陈和状况救糟糕多了。 蜃楼的某处甲板,在一声沉闷的轰隆爆鸣过后,甲板直接崩开了一个几丈长宽的大洞。 金光煌煌的奔雷剑气裹挟着漫天的木头碎屑,冲天而起,紧接着陈和天明两人冲了上来。 两人都有些狼狈,陈和甚至嘴角还有血迹。 为了确保天明逃不走,在月神的示意下,娥皇女英姐妹俩也加入了战斗。 陈和拉着天明一边奔逃,一边跟阴阳家五大高手连番硬碰硬对撞阻击他们,哪怕以奔雷心法之霸道也还是没撑住受了内伤。 紧随着天明陈和之后,相差时间不足一秒,星魂等人也从破洞中冲了出来。 他们一出来立刻分散站位,堵住了天明陈和二人所有的去路。 到了开阔的地方,天明陈和二人逃生的目标变得简单了许多——只要想办法跳进海里,脱身就不成问题。 但阴阳家也能完全发挥出自己人多的优势了。 之前地势狭窄,星魂他们很难做到同时出手,这才让陈和天明二人有机会一路逃到这里。 即使如此,陈和还被打伤了。 现在,阴阳家的人就能同时出手发动攻击,完全封死天明他们的所有生路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 斩妖(七) 陈和一向人狠话不多,面对如此绝境,多一句废话也没有,一手横剑,一手运气,毫不犹豫开始释放自己最强的剑招。 奔雷剑法——雷霆万钧。 剑势刚起,炸响的雷霆便给了在场所有人带来了极为恐怖的压力。 奔雷剑法,至强至刚,聚虚为实,最为霸道蛮横,剑气涤荡之下,雷霆足以粉碎一切。 面对威胁,阴阳家的人也没有任何迟疑,除月神外的其他五个人同时向陈和发动了攻击。 对于陈和这种一言不发就是干的操作,天明很无奈。 他一直想劝陈和撇开他独自逃生去。 他们俩显然打不过对面六大高手,就算一直抱团也只会把两个人都陷进去,还是能跑掉一个是一个为好。 但陈和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动起手来毫不犹豫,也毫不留手。 天明总不能在他激战正酣的时候硬去分他的心神,只能尽力和他打配合。 现在也是一样。 天明刚想张嘴,陈和就悍然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杀招。 他还是不能强行阻止陈和的行为,只能尽己所能去阻截阴阳家的攻击。 不过常态下的天明极限实力也就勉强摸个星魂的底边,他挡不住五大高手的联手攻击,哪怕拼了命也不行——拼命也没办法让他学会分身。 他挡住了威胁最大的星魂的聚气成刃,但大少司命以及娥皇女英的攻击他就来不及阻止了。 正在积蓄剑势,即将遭重的陈和闷哼一声,浑身真气鼓动,猛然爆发,形成了一股围绕着自身高速流转的电弧,同时隐约响起劈里啪啦的轻微炸响。 这电弧一出现,所有指向陈和的攻击立刻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偏转,不过总的来说程度都不重,并不足以把这些攻击偏转到打不中陈和的方向。 受影响比较严重的反而是天明,他的胜邪残剑似乎被不明因素干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猛地偏了一下。 好在影响它的力量还不算太大,天明发现之后有意控制一二便稳住了。 最后阴阳家的攻击还是打在了陈和的身上,包括阴阳合气手印、万叶飞花流,以及上善若水和白露欺霜在内的四道阴阳术合击。 陈和的脸色倏然一白,萦绕周身的灿金电弧泛起剧烈的涟漪,一副几近崩溃的样子,但他积蓄剑势的操作并未就此打断。 这一幕让阴阳家的人全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同时扛住四大高手合力一击,这都能稳住体内真气运转? 陈和没有理会旁人的惊诧,全部心神都放在积蓄剑势,和稳定体内震荡翻涌的真气之上。 刚才那一招是他结合北极罡气和陀螺神功两门特殊功法创造出来——或许也谈不上创造,只是很简单浅显的结合,这两门武功他本来也不怎么精通。 其中北极罡气擅长以真气防御真气,抵挡类似阴阳术这样的纯真气攻击效果很显着,同时对金属制品有干扰偏转的效果,而陀螺神功则是偏转力道,巧妙地借力卸力之法。 简而言之,都是用来抵御攻击的。 陈和两招齐上,总算勉强硬扛住了阴阳家四大高手的合力攻击,但自己的伤势也加重了许多,这一仗过后只怕少不得休养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阴阳家高手就要再次发动攻击。 一次打不断你,两次三次总可以了吧? 不过他们已经来不及出第二招了,轮到陈和出招了。 噼啪! 晴空之下,一道惊雷骤然炸响,刺耳的爆鸣摄人心魄,令人不安。 下一刻,以陈和为中心,数不清的金光电蛇夹杂着噼啪乱响的声音,轰然炸开,将周遭的所有人都裹进了无穷无尽的电芒之中。 一时间,这块小小的战场宛如雷暴现场,彷佛能撕碎所有闯入其中的生命。 紧接着,两道人影从中冲了出来,正是天明和陈和。 此时天明看起来仍然一切正常,只是有些轻伤,外加衣角略见焦黑痕迹。 但陈和看起来就很不妙了,口中不住的呕血,显然伤势正在急剧恶化——他刚才不遗余力的使出雷霆万钧后,体内早就混乱不堪的内息彻底崩溃,真气完全紊乱,开始冲击他的五脏六腑。 不过两人看起来就要摆脱包围了,陈和就是受些伤也值得。 可惜两人还是没能成功就此脱身,月神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陈和想要再出招攻击,却只是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好在还有天明,他一边伸手拉住陈和,以免对方伤势过重失去行动能力被落下,一边朝着月神连斩数剑,劈出漫天的水墨剑气,卷曲着袭向月神。 月神双手结印,似乎是早有准备,身后骤然升起一轮隐约的银盘,湛蓝色的龙游之气呼啸而出,扑向天明陈和。 天明的攻击被龙游之气所阻,跑路的脚步也随之不得不停下。 现在陈和基本失去战力,天明带着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月神的阻挡。 墨家真气几乎克制所有的阴阳术法,唯一的例外是六魂恐咒,不仅不克制,还被对方反克制。 除了六魂恐咒以外,最特殊的就是魂兮龙游,虽然不能反克制墨家真气,却也不怎么受克制。 所以天明对上五大长老的任何一个都能形成压制,面对星魂月神却只能被对方压制。 就在天明脑中思考脱身之法思考的大脑快转冒烟的时候,天上突然响起一声类似龙吟的低鸣。 紧接着一道灿金色的硕大游龙从天而降,直接冲向了月神,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月神的所有龙游之气冲散,帮天明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天明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突如其来的金光游龙是怎么一回事,第一时间拖着陈和跑路。 然而,这一线生机也只是虚妄,因为陈和的雷霆万钧停止了,星魂五人摆脱了钳制。 虽然他们都因为陈和这一搏命杀招而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但都不算严重。 陈和如果集中全部力量针对某一个人,至少能把人打成重伤濒死,但他的目的是拖住星魂几人,单独废掉其中一个人意义不大。 这种时候,断其一指不如伤其十指。 但也因此,星魂五人的战力都没有折损,脱身之后立刻冲过来再次围住了天明陈和。 接着月神也摆平了那条突如其来搅局的金光游龙。 前有狼后有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明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下真的是进入绝境了。 天明勉强扯出一个苦笑,心中不由自我调侃道: 看来自己的好运气终于是到头了。 不过天明不打算束手就擒。 拼了命也得想办法把陈和送走! 月神似乎是看出了天明打算搏命,突然开口道: “再来做一笔交易吧。” 天明心头一动,尽量平静的回道,“什么交易?” “你束手就擒,我们放他离开。”月神抬手一指陈和。 重伤的陈和并没有昏死过去,只是昏沉着提不起劲。 听到月神的话,他挣扎着想要劝天明别答应,但人已经虚弱的连话都讲不清了。 天明听不清他的话,但猜也猜得到陈和想说什么。 唉…… 天明不由在心里长叹一声。 他当然不愿意束手就擒,身为墨家巨子哪怕死他也得咬阴阳家两口肉。 但他不能不管陈和。 如果不是他的冒进之举,也不会把陈和坑到这种地步。 “我凭什么相信你?”天明平淡的反问月神一句。 虽然态度依旧冷淡,不过天明肯问这一句,就已经代表他有意达成这笔交易了,否则和之前一样直接拒绝即可。 星魂抱着胳膊,不服不忿的看着天明,却也没有阻止月神。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留下天明,其他都不重要。 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已经吃定天明了,但星魂同样是天明爆种的受害者,也在防着这一点。 面对天明的质疑,月神淡淡回道,“我们曾达成过一次双方都满意的交易,我想你可以相信我。” 天明翻了个白眼,干脆不搭腔了。 换个人说这话可以,但阴阳家和墨家可是死敌,他们现在更是在以命相搏,靠着一次交易——还是严格来说属于绑票的交易想获取信任纯属扯淡。 别说一次,就是一万次,天明也不可能无条件相信月神。 月神见状继续说道,“陈和的身份很特殊,牵涉到了国师古寻,你不用担心我们违约……我们本就不愿意对他下杀手。” 陈和是帝国明令通缉的要犯,赏金属于最高档,能比他明显高出一档的只有帝国头号通缉犯盖聂——这个倒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作为通缉重犯,阴阳家当然可以杀陈和,也应该杀陈和——当然,生擒更好。 但陈和偏偏和古寻还有一层关系。 顾忌古寻的态度,阴阳家别说杀了陈和,甚至连抓他都得三思后行。 月神他们对帝国的赏金又没需求,自然对陈和不感兴趣,或者应该说不‘敢’兴趣——对于那把据说源自于古寻的奔雷剑,阴阳家还是有些兴趣的。 月神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他非要带你离开,我们是会直接放他走的。”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我还是不信。”天明摇了摇头,依然不松口。 如果陈和还有行动能力,这事好办,只要他看着阴阳家的人把陈和推海里就行。 但偏偏陈和失去了行动能力。 天明还不敢给他疗伤——陈和性格倔强,伤势恢复后很可能还会继续跟阴阳家的人死磕。 简而言之两头堵,和上次的情况差不多。 天明不愿意相信阴阳家空口白牙的承诺,但又没有办法直接用行动解决这件事。 所以还是只能强逼阴阳家的人给出解决方案。 但是阴阳家那边这次也没办法了。 上次天明是占据主动,月神可以通过引入古寻勉强达成信任。 如果他们违约,天明有让他们强制执行的渠道。 但这一次,天明失去了主动,一旦达成交易,就会直接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再引入古寻也没用——天明人都落到阴阳家手里了,就算违约他也没辙。 星魂彻底不耐烦了——主要是他觉得这交易铁定要黄了,还是老老实实动手吧。 这个时候,一个局外人的声音响起了: “不如,让我做个中介人,如何?” 声音落下,章邯的身影随之出现。 他没有着急靠近,远远的朝天明这边喊话。 看见章邯,天明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看见他。 阴阳家的人对此也有些意外,他们一直忙活着埋伏天明,并不知道章邯上船的事。 不过章邯的出现倒是一个好消息。 天明死活信不过阴阳家,但章邯……就要好得多了。 “如何,天明巨子,可愿信我一次?”章邯又对天明喊了一句。 天明这次没有直言不信任章邯,犹豫了一下后回应道,“你先过来!” 章邯闻言没有着急迈步,而是看向阴阳家的人,主要是左右护法月神星魂。 见他们没有任何表示后,才靠了过来。 “你和他们都是帝国的人,我信不过他们,同样也信不过你。”章邯过来后,天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虽然说的也是不信任,但是语气上远没有和月神交流时那么决绝。 章邯闻言笑呵呵的回道,“天明巨子应当知道我和国师大人之间的关系。” “国师大人眼下就在桑海,他们阴阳家和国师一向不对付,自然敢对陈公子下手,但我可不敢。”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陈公子的安危,我也不会介入你们的事情之中——若是见死不救,我在国师大人那里一样没法交代。” 天明沉默了片刻后反问道,“你说的就算都是事实,但在场就这么点人,如果你们把这件事隐瞒了,怎么办呢?” “隐瞒?”章邯一笑,“天明巨子,我要是这么做了,就等于主动给阴阳家的人送上一个能要我命的把柄。” “你觉得我能干这事吗?” “我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为了一点赏金吗?” “当然,若是你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找来更多的人见证此事。” “阴阳家的人,影密卫的人,公输家的人,船上的童男童女,还有桑海的民夫力工,我立马就可以都找来一些作为见证者。” “这么多人,这件事瞒住国师大人的概率就不大了。” “如何?” 第一千九百五十四章 斩妖(八) 章邯提出了一个足够完善,足够可靠的提议。 或许不是百分百可靠,但百分之八九十是有了,对天明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他接受了这笔交易。 天明被阴阳家的人关了起来,而陈和则被章邯带走了。 和陈和分开前,天明还把非攻放到了他的身上。 非攻是墨家的至尊武器,是墨家机关术的技艺结晶,远不只是一把兵器那么简单,绝对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虽然非攻之前就已经落入阴阳家手里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但天明还是不希望再次让他们拿到非攻。 其实阴阳家没有收缴天明的武器,不论是非攻还是胜邪都没有。 一来,阴阳家对这两样东西都不感兴趣。 也许罗网和公输仇会很感兴趣,但……那跟他们无关。 他们和罗网的合作也仅限于抓捕天明这一件事,别指望他们能为此多做任何事。 至于公输仇……阴阳家的人不介意和他拉拉关系,但也不怎么重视,毕竟他们留在桑海的日子已经数得着了。 二来,天明的态度很强硬。 他表示自己投降,但绝不缴械,如果阴阳家强迫,那他还是会反抗。 而阴阳家也不在乎天明是否持有武器——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囚禁天明的场所,确信他跑不了。 不过天明出于墨家巨子的责任感,还是把非攻交由陈和带走了,以免出意外丢了,只留下了胜邪——这玩意丢了也就丢了,他不心疼。 ……………… 在天明被阴阳家囚禁起来,苦苦等待无果的班大师驾驶着机关玄武无奈撤离的同时,章邯把陈和送到了将军府。 如果章邯是自己抓到的陈和,他肯定会会把人换成自己的功绩。 反正人肯定会被救走,古寻也不会因此迁怒于他。 但这次他是从天明手里用承诺换来的人,就只能老老实实交给古寻了,否则的话,他是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看见被章邯搭在肩头带进来的陈和,古寻没有任何惊讶,平静的一挥手,用真气将人托起,转移到院中的座椅上放好。 没了累赘的章邯赶紧行礼汇报道: “大人,阴阳家和罗网联手,在蜃楼上伏击了潜入的叛逆分子,陈和公子重伤被末将带走,其他人逃走了,但……墨家那位少年巨子落入他们手里了。” “是他以束手就擒为筹码,才换取到让末将带走陈和公子的条件。” 古寻冷淡的点了点头,对此毫不在意,悠哉的拎了一壶茶出来后才说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章邯对古寻的淡定十分不解,但也不敢问,只能憋着。 古寻接着吩咐道,“天明陷进了蜃楼,接下来一段时间墨家不会老实的,你继续看着公输仇吧,务必保证工期不被延误。” “除此以外的事,你都不用关心。” “是。”章邯一句没有多问,乖乖接下命令后就告辞离开了。 章邯离开后,古寻不紧不慢的喝完一杯茶,然后抬手一挥,隔空把陈和拎到屋里,放在床上躺好。 接着朝陈和打出了一道翠绿色的雨花真气,开始帮他调理体内紊乱的真气,疗养内伤。 一边帮陈和疗伤,他还一边嘀咕着: “足足五种异种真气的冲撞……你小子还真是敢想敢拼啊,但凡再多挨几下,怕是就可以入土了。” 陈和受的内伤其实不算特别严重,但内伤和外伤不同。 外伤哪怕放着不管也不会加重——排除感染和流血这种状态伤害致死,但内伤放着不管却会越叠越严重,迟早要人命。 不过相对的,内伤也不会像外伤那样可能流血致死,感染致死。 陈和在硬吃了阴阳家四位长老高手的联手一击后,虽然受了不轻的内伤,但还勉强能承受。 但他没有平复内息,稳定震荡的真气,驱逐体内的异种真气,反而继续不管不顾的催动全身真气发起攻击。 最后导致他体内真气紊乱,自己跟自己打架,又要跟侵入体内的异种真气对抗,整个五脏六腑都为此搞得一塌糊涂。 但即使如此,也还在可承受范围内,只要立刻开始运转真气疗伤就行。 可陈和顾不上,又要强提真气和天明跑路,最终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真气也彻底失去控制,之后人更是昏过去了。 不过,要命的依然不是内伤,而是陈和的昏厥。 如果他清醒着,还是能恢复过来,无非就是养伤的时间会很长而已——当然,这所谓的能恢复是个伪命题,因为严重的内伤几乎必然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乃至昏厥。 随着古寻用真气一点一点滋养恢复陈和受损的内腑和经脉,理顺紊乱的真气,驱散消弭入侵的异种真气,陈和很快醒了过来。 “天明!” 醒过来的陈和脑子只混沌了一瞬间,立刻恢复清醒,下意识的伸手去握剑,起身作战,显然意识还停留在蜃楼上的时候。 不过内腑传来的剧痛感让他瞬间老实下来,重新躺好。 接着他就看见了在一旁坐的很悠闲的古寻. “先生……咳咳咳!” 陈和想说些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就一阵猛咳,咳嗽带来的震颤又激发了内腑的伤势,又是一阵疼。 陈和能忍受住这种程度的痛感,但话肯定说不利索了。 古寻不慌不忙的抬手一摆,笑呵呵的说道,“老老实实躺着吧,等修养到晚上,差不多就能恢复行动能力了。” 陈和闻言又想开口说话,古寻抬手虚按,制止了他,然后自顾自的给他解释道: “不是我救的你,是章邯把你送到我这的。” “救你的……严格来说是天明,他以自己为筹码,换取阴阳家放了你,章邯正好也在蜃楼上,把你带了过来。” “我想你应该会疑惑我为什么不救天明,不过我不做的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就不用想太多了。” “至于天明……他的安危我也说不准,也许会没事,也许不会,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建议你,亦或者是墨家的人再去插手天明的事。” “当然,这只是个建议,蜃楼的事我不插手,你们想做什么随你们便。” “其他的……没什么可说的了,你静心养伤吧,你的东西我放在外面桌子上了,走的时候别忘了。” 说完话,古寻便从屋内离开了,只留下一脸沉凝的陈和。 ……………… 是日深夜,墨家据点内没有一个人睡着了。 班大师少羽石兰田横齐聚一堂。 其实白天里他们已经把该说的能说的全说尽了,但因为当时少羽三人和天明陈和分开了,对后来的情况完全一无所知,短时间内他们又不敢贸然再上蜃楼,根本讨论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结论。 之所以会半夜再次聚首,是因为陈和回来了,浑身虚弱,还带着非攻。 面对一脸急切的班大师等人,陈和强撑着把他和天明后来的遭遇陈述了一遍: “……目前可以确定,天明被阴阳家囚禁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在蜃楼出航之前。” 陈和确实很虚弱,说几个字就得顿一下。 本来他就只修养了半天,恢复的那点元气全都用来赶路了,此时虚的不行。 班大师他们看得出陈和状态很糟糕,但是牵涉到天明的小命,也只能勉强一下对方了。 “得想办法救人,得尽快!”少羽摸着下巴,在屋里焦躁的来回踱步,“一方面蜃楼再次出航的时间不确定,拖久了船很可能会开走,另一方面拖久了也会给阴阳家更多的时间去隐藏天明。” “咱们得尽快重返蜃楼一次,说不定能从qi……能探查到一些消息!” 石兰闻言提醒道,“阴阳家肯定知道我们会不计代价的救人,接下来蜃楼恐怕会进一步加强防守。” “那也得去一趟!”少羽斩钉截铁地握拳回道。 他必须得上船尝试联系千泷,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弄清楚天明的下落。 不知道天明的下落,他们就是全都豁出命去也救不了人! 班大师捋着胡子,一脸的疲惫——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他虽然觉得天明的计划不靠谱,但也只认为了不起无功而返,白折腾一场罢了,谁想到最后把自家的巨子折腾没了…… 墨家的巨子为什么总是折在阴阳家手上? 墨家和阴阳家明争暗斗了上百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班大师不知道是他们这一代墨家弟子太无能,还是他们倒霉…… “人,肯定要救,但是不能急。”压下心头复杂难言的思绪,班大师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发急信叫小高他们回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小跖会最先回来,探查情报的事让他去。” “不行!”少羽下意识的反驳道,“他去没用,只能由我跟石兰去!” “为什么?”班大师反问道。 他确实不理解为什么少羽坚持要亲自去。 探查消息这种事,怎么想都是盗跖最专业,有所收获的几率也最高。 盗跖最多三四天就能赶回来,就算时间有限,也不差这两天啊——桑海港口那么大的动静,怎么看都是十天半月能消停下来的。 “因为……”少羽想解释,但还是及时闭上了嘴,犹豫一番后含糊道,“原因很复杂,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吧。” 为了天明,少羽已经打算把千泷的事跟班大师说了,但陈和跟田横还在场,他不能让这俩人也知道。 少羽话说的很直白,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的意思,陈和田横倒也不在意。 前者好奇心一向不重,只想救人,后者就是来凑热闹,虽然好奇但也识相。 班大师见状也就暂且掀过了这个问题,“好吧,回头再说。” “但老头子我话说在前面,我不可能再让你们去冒险的,你的理由恐怕说服不了我。” 少羽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并未争辩什么。 能不能说服,等他回头私下告诉班大师真相后再说吧,现在没必要讨论。 田横这时候插话岔开了话题,“话说你们那位小巨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阴阳家如此大动干戈的抓他?” 对于天明年纪轻轻就有媲美顶尖高手实力这件事,田横也很惊诧。 如果阴阳家是为了消灭一个未来的致命威胁而大动干戈,他可以理解。 但阴阳家没下死手,而是把人囚禁起来,明显是有其他用处。 但一个大活好好的能有什么用处? 天明这个身份不可能投靠他们,他们显然也不可能是在搞绑票……阴阳家打算拿活人炼丹了吗? 班大师闻言长叹一声,苦笑着回道,“好问题啊……老头子我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冒险啊!” 班大师知道阴阳家对天明有所图谋,但他没料到阴阳家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七大高手尽出,一直不和的左右护法都放下了矛盾,甚至还联合了罗网……所以班大师并不为此埋怨天明,只是觉得很头疼。 陈和这时候突然开口,说出了古寻之前的‘建议’: “有人跟我说,建议我们不要去救天明。” “开什么玩笑!”少羽想也不想的就怼了一句。 班大师耐着性子问道,“谁说的?” 陈和脸色木然,彷佛没听到班大师的询问,继续自顾自说道,“他说天明在蜃楼未必是坏事……但也未必是好事,结果如何很难说。” 见陈和这个态度,班大师脸色微变,心中领会到他所说的‘有人’是谁了。 “那个人……要阻止我们?”班大师默契的略过了之前的问题,转而又问道。 陈和摇了摇头,“蜃楼的事,他一概不问……那个建议,就只是个建议而已。” 听到这话,班大师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一旁的石兰眼底则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光彩,似乎暗自做出了什么决定。 田横听的出陈和和班大师达成了无形的默契,但他不知道各种细节,又不好直言询问,想了一下后干脆告辞离开: “我就不打扰了,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联系我,田氏一族一定鼎力相助。” 留下一句场面话后,田横离开了。 剩下的人各怀心思,也没再多聊,各自分开休息去了。 ……………… 另一边,蜃楼之上。 天明也没有睡觉,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屋顶,脑子里涌起千头万绪,最终也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第一千九百五十五章 斩妖(九) 虽然被抓起来了,但是天明此时并不感到绝望。 作为一个孤儿,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挣扎在生死线上,能安心喘口气的机会都不多,哪怕是后来和盖聂相遇,有了长辈,也一直被帝国追杀,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作为一个心思浮动的少年人,偶尔的颓废与丧气他经常有,彻底的死心与绝望却从来没有。 他这会儿只是在emo。 一会儿自责于自己疏忽大意,带着大家踩进了阴阳家和罗网的圈套里,一会儿担心陈和是否安全了,一会儿盘算着自己该怎么逃走,一会儿又担心起班大师他们为了救自己做出过于激进的冒险行为。 总而言之,千头万绪,没头没尾。 然后越想越心塞。 emo了好一会儿后,他勉强提起一点劲,站起身研究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 作为一个阶下囚,阴阳家给他的待遇非常好,没有把他关进笼子里,而是安置在一间空间还算宽敞的房间里,各类生活家具一应俱全。 唯一能让人看出来这地方是用来囚禁人的部分就是房门——是一扇栅栏门,门上下各有两扇单独的开窗,大小不一,此时是锁着的。 天明凑到栅栏门那儿用胜邪测试了一下,即使是这把名剑也很难在这扇门上留下痕迹。 看来这门虽然摸起来是铁质的,实际上却是某种合金,牢固的很。 天明接着又卯足劲朝门上狠狠的踹了好几脚,门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的腿让震的一阵酥麻。 确定自己拿这扇门完全没辙后,天明果断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两边的墙上。 门突破不了,不代表墙也突破不了。 蜃楼上绝大多数结构都是木质的,尤其是各种房间,基本都是木头的。 而这间房子的墙壁看起来也是木头的。 想到就去做,天明抬腿对着墙面就是一脚。 咔嚓! “嘶!” 先是一道轻微的碎裂声,木质墙壁破裂,紧接着天明就感到腿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以及钻心的疼痛。 天明半蹲下来,捂着自己的腿龇牙咧嘴的缓了好一阵才算恢复。 “这……外面还套了一层石墙!” 天明凑近自己踹碎的木墙,扒拉两下把碎渣弄干净后,看清楚了墙后的情况——木墙背后还是一面墙,石质的。 而且这面石墙本身的构造恐怕也是特殊的。 以天明现在的实力,就算是一般的石砖墙面也会被他一脚踹个窟窿出来,再不济也能踹出一个凹坑,不可能毫发无伤,反而自己的腿差点被震废。 天明操起胜邪朝着墙面连劈数剑,划出了几道深达寸许的痕迹。 确认自己能造成伤害后,天明又连续砍了好几下,剑痕加深了不少,最深的一道几乎有一块砖的厚度了。 天明收起胜邪,照着剑痕最深的区域又踹了一脚上去,结果还是纹丝不动。 他翻了个白眼,收起胜邪,老老实实躺回去了。 有了划痕后还是完全踹不动,说明这石墙的厚度远超正常墙体。 如果他坚持不懈的拿胜邪刮痧,倒也有可能强行掏出一个缝隙般的小洞,但这么小的洞根本没用。 如果想掏出一个能让他通过的洞口,那就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了。 他又没有性感女郎的海报,在洞掏好之前肯定会被阴阳家的人发现,纯属白折腾。 还是老实歇会吧,回头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破绽。 天明刚躺下,正想琢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思绪突然陷入熟悉的恍惚之中。 再回过神,又是熟悉的地方,又是熟悉的人。 虽然身陷囹圄,看见了千泷的天明还是很高兴,露出笑容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千泷。” 千泷看见天明却只是很勉强的扯了个笑容,然后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天明,都是我害得你。” “啊?”乍一听这话,天明愣住了,“怎么……怎么就害了我了?” “要不是我给你的情报,你也不会做出误判,被阴阳家的人埋伏。”千泷解释了她歉意的由来。 天明闻言却苦笑着摆了摆手,“你给的情报又不是错的,只是我自己误判了,疏忽了而已。” “这都是我自己冒进,一味执着于复仇,才会害人害己。” 如今的阴阳家其实已经不太适合作为反秦势力的目标了——他们很快就开船出海了,是死是活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对岸上的人产生任何影响。 杀一个天字杀手是实打实削弱帝国的实力,杀一个阴阳长老却只是理论上削弱,没有实质影响。 只是天明报仇心切,外加上墨家和阴阳家也是世代血仇,所以班大师也没反对。 天明见千泷情绪还是很低落,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千泷,先前有一道金光游龙突然冒出来帮助我,是不是你放的?” 千泷点了点头,“是我……我发现你陷入了危机后想救你,可惜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 “嘿嘿。”天明挠挠头,笑着回道,“还是很感谢你啦,至于结果……谁也没办法,都怪阴阳家太阴险太不要脸了!” “他们一群人加起来怕不是有二百岁了,联手针对我一个十几岁的,也是没谁了。”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图我什么……云中君那个老混蛋不会拿我试药吧?”天明不无担心的猜测道。 千泷捂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他们短时间内肯定不会伤害你的……不过蜃楼再次出航之后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也好……”天明倒是很乐观,咧嘴笑道,“至少一时半会不用担心小命了。” “对了,千泷,有个事得你帮忙。”天明转换话题向千泷请求道,“少羽为了救我很可能会上船,你想办法联系一下他,告诉他我的位置。” 千泷闻言苦笑一声,竟然摇了摇头,“天明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我也不知道你的位置,没法告诉他。” “啊!?”天明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不是都找到我了吗?” 千泷再次摇了摇头,“我联系上了你,但我没找到你。” “你被阴阳家囚禁之后我就一直再寻找你的位置,但是搜索了所有我能察看的区域都找不到你,现在能见到你是靠着幻音宝盒强行和你共鸣才勉强做到的。” “呃……”天明傻眼了,楞了一会后问道,“就不能依靠这个共鸣确认我的位置吗?” 千泷饱含歉意的看着天明回道,“抱歉,真的没办法……之后我会尽力尝试,但是希望恐怕不大。” “啧……”天明咂摸了一下嘴,对此也无可奈何,“看来脱身这件事旁人帮不了我了……那就麻烦你发现少羽上船后把我的情况转告给他,免得他什么都不知道,着急忙慌之下胡来。” “阴阳家这群人还真是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话说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不然怎么这么凑巧把我关到了你探查不到的地方?” “应该不会。”千泷沉吟一下后回道,“估计只是巧合。” “你现在是墨家的巨子,被抓了之后整个墨家都会动员起来想办法救你,阴阳家把你藏得深一点应该是为了防备他们。” “蜃楼上但凡防守严密,难以找到的地方基本我都不能涉足,凑巧撞上的几率很高。” “嗯……你没暴露就好。”天明对这些也不怎么在乎,挠着头笑嘻嘻回道,“别我被抓了,还害的你也暴露。” “你啊,现在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千泷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她就算暴露也无所谓,反正不会有事,天明自己现在才要命呢。 天明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开始跟千泷闲聊。 他现在坐牢,出去也是发呆,不如跟千泷多待一会儿。 ……………… 次日晌午,墨家据点。 少羽一睡醒就跑来找班大师,跟他一个人单独讲述了千泷的事。 “所以古寻的女儿一直在蜃楼上!?” 班大师对这个消息很震惊,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她为什么会待在蜃楼上?除了她还有别人和她一起吗?” “这……你恐怕要等天明回来以后亲自问他了。”少羽一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班大师的问题他不是完全回答不了,但事关千泷的隐私,还是让天明做决定的好。 反正他需要的只是用千泷来说服班大师同意他上蜃楼,其他的告不告诉班大师并无影响。 班大师看了他一眼,也没计较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确实需要你亲自走一趟蜃楼,但是不能着急,这两天船上防备估计是最严密的。” “还是先等等,等盗跖回来帮你先趟趟道。” “我打听了一下蜃楼的事,据说是个大活儿,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搞定,不必急于一时。” “……好吧。” 班大师说到这份上了,少羽也不能不识相,点点头认下他的安排,转身离开了。 刚从班大师那儿离开,少羽就撞上了来找他的石兰。 “少羽,我打算去城里打探一下情报。” “好啊,我跟你一起。”少羽抬腿就要跟石兰一起去。 石兰却没动身,而是先询问道,“你今天要走一趟蜃楼吗?” 少羽摇摇头,“暂时不去,班大师说让我避避风头,等两天再去。” “嗯……也好,那我自己去城里就好了。”石兰闻言回绝了少羽的同行。 少羽不解反问道,“为什么?两个人一起更安全啊!” 石兰解释道,“我进城是为了尝试通过一些以前疏通的渠道打探情报,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事,你跟去也没用。” “那……我去盯着港口那边,你忙你的就好。”少羽没有深究石兰的情报渠道,灵活的改换了自己的目标。 石兰摇头否决道,“阴阳家把天明运下船藏起来的概率几乎为零,他们大概率也不会下船,你去盯着港口没意义的,不如留下来。” “你家族的事不是还需要你处理吗?” “家里的事,有梁叔和范师傅盯着呢,不是缺了我不行。”少羽一耸肩回道,“现在天明出事了,我肯定得先紧着他。” “所以我还是跟你一起吧,正好也通过我们项氏一族的渠道,看能不能弄来些有价值的情报。” 论情报渠道,项氏一族绝对比石兰多得多,他们可是和不少本地官员有利益往来的。 地方势力——包括民间势力和官府势力,和叛逆分子勾连基本就是关中以外地区的常态——远离中央朝廷,帝国律法的效力必然衰弱,越线违法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或是为了攫取更多利益,或是为了求生迫于无奈,又或是其他什么理由……总之理由千千万,反倒是让他们誓死效忠皇帝的理由没多少。 桑海的官员因为嬴政遇刺等事情,其实换过不止一茬了,但新上任的官员中本地出身的基本和反秦势力早有联系,外地调来的也很快同流合污——他们以前就是这么干的。 天下那么大,嬴政不可能把中央朝廷的可靠官员全往地方,不够用也没意义。 所以项氏一族始终在城内有足够的内线,指望他们干点实事不现实,但是套点情报还是有希望的。 “那……也好。”石兰闻言不再拒绝,点点头同意了。 ……………… 少羽和石兰轻车熟路的混进城内后,便暂时分道扬镳,各自行动去了。 石兰在城内绕了好几圈,确认自己身后没人跟踪后,悄悄的朝将军府摸了过去。 眼下的将军府只住着古寻一个重要人物,防守几近于无——以古寻的地位理应加强防守,但是他恰好属于不需要的一类人。 石兰轻而易举的摸进防守空虚的将军府,不过她不知道自己的目标,也就是古寻的确切位置,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找。 绕了好一圈后,仍然没找到人,但是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声音。 “向前两百步,左转后右手边第三道门就是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石兰心跳加速了一瞬间,不过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后,转瞬又平静下来。 她乖乖的按照声音说的走了过去,找到了古寻居住的独立小院。 想了一下,她没走正门,一个利索的空翻跃过了墙头。 院中,古寻正对着一盘茶具泡茶。 第一千九百五十六章 斩妖(十) 石兰还没说话,古寻先笑呵呵的朝她招了招手: “来来,来尝尝我这新到的茶。” “章邯说是新出没多久的秋露白,刚给我送来。” 古寻好茶,和他关系亲近的人也就经常送他茶,尤其是扶苏这个学生,什么稀罕鲜见的茶叶都给古寻送过。 章邯送的秋露白不算多稀罕,不过古寻好的是喝茶,不是收藏茶,味道合口最重要,稀罕不稀罕无所谓。 古寻好味道清淡的茶,这秋露白正合适。 石兰有些愕然。 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的什么也不问就请一个无故登门的不速之客喝茶? 但是想了想自己见过的,以及其他人口述中的古寻的行为,又觉得似乎很合理。 她默然不语,走到了院中石桌旁,乖乖坐到了古寻的对面。 古寻拎起刚烧开的水,给自己和石兰分别倒了一杯茶——他喜欢喝茶,但对繁琐复杂的茶道一直不感兴趣,泡茶永远是简单的开水一冲。 虽然有些浪费,可能味道上也会差一些,但是古寻不在乎。 他追求享受,但不追求极致的享受。 倒完茶,古寻迫不及待的捧起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 古寻喜欢喝热水,而热水似乎有越喝越不嫌热,越喝越喜欢热的特质,导致他从三四十度的温热水,喝到五六十度的热水,再到七八十度的烫热水,最后发展到了九十一百度的开水都照喝不误了。 好在他不怕烫,也不担心食道癌的问题。 石兰当然不会,也不能喝开水,只是捧起茶杯,让热度顺着温润的玉质杯壁传递给她的掌心。 在晴朗的秋日里,秋风拂过难免让人感到一丝凉意,有个热源握着也不错。 “我……” “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古寻直接打断了石兰的话,“无非是为了天明。” “还有一封信。”石兰补充道,“不久前那个叫白凤的人给我送来的。” “哦!”古寻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恍然的点了点头,“还有这一茬,差点忘了。” “最近日子过得太颓废,感觉脑子都要退化了。” “那……说说吧,想问些什么?”古寻重新握住茶杯,笑呵呵的说道。 “你愿意帮我?”石兰捧着茶杯,素白的小脸紧绷着,尽量控制情绪毫无起伏的反问道。 “首先,我不是帮你,我只是遵循自己的意愿,一定程度上解答你的疑问。”古寻首先指正道,接着继续解释道,“其次,我愿意选择性的回答你问题的原因很简单,无论是看在你母亲和蜀山大长老的面子上,还是你作为冰魄剑主的身份,我都愿意和你聊聊天,并解答你的疑惑。” 听完古寻的解释,石兰沉默了片刻后,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一个直入正题的问题: “你能帮忙救出天明吗?” 古寻闻言略显诧异的反问道,“陈和没跟你们说吗?蜃楼上的事,我不插手的。” “为什么?”石兰并不失望,因为她压根没抱希望,但还是追问了原因。 理由,也可能是有价值的信息。 “因为阴阳家?还是因为皇帝?” 古寻沉吟一下,回答了这个问题,“皇帝的话……有他一部分原因在,但不完全。” “此时此刻,希望天明老老实实待在蜃楼上的人很多,不止是皇帝,也不止是阴阳家。” “甚至,还有我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在里面。” “所以你会阻止我们救天明?”尽管一直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石兰还是不免露出了几分紧张。 古寻要是插手,那天明就彻底没救了。 古寻摇摇头,“我说了,蜃楼上的事我不插手……我所说的‘我的原因’,只代表我的意见和想法,不代表我会亲自插手。” “那……对救出天明有帮助的问题你都不会回答我?”石兰稍稍放心,立刻又问道。 “嗯……”古寻稍一沉吟后回道,“准确的说,你们基本不可能把人从蜃楼带走,哪怕我告诉你诸如天明在蜃楼上的位置这类关键问题的答案。” “你不插手,凭什么笃定我们救不了人?” 古寻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回道,“不计较其他任何因素,阴阳家就有七个高手,哪怕云中君比较次,也算六个半。” “你们有办法对付他们七个吗?” “墨家高手一样众多,而且还有其他势力帮忙,人手上只多不少。”石兰不接受古寻这个说辞。 墨家高手说起来很少,不算在坐牢的天明,就雪女高渐离两人,加上个半编外人员盖聂也就三个,质量上勉强算四个。 不过墨家可以请外援。 有陈和,田横这两个刚合作过的,还有铁杆老盟友人宗掌门逍遥子,还有石兰自己和少羽,甚至还能从农家那边借来高手——救的是自家巨子,墨家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找帮手,多的不敢说,凑个十个八个绝对不难。 阴阳家的实力确实断档般的强,但也没本事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反秦势力。 古寻不咸不淡的回道,“找帮手谁都会,墨家可以,阴阳家也可以。”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你们有人,也得用得了才行啊。” “你们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悄悄摸上蜃楼吗?” 石兰心生不妙,赶紧问道,“你什么意思?” 古寻淡淡的解释道,“现在帝国头等大事,就是东巡车队的安危,或者说就是皇帝的安危。” “除了嬴政那条命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蜃楼。” “我不会干预蜃楼的事,但即使是我,也要在自己不出手的情况下,尽可能保证蜃楼能够顺利的再次出航。” “你们昨天那场闹剧,恰好给了阴阳家借题发挥的机会,最大程度的加强了蜃楼的防御。” “影密卫和罗网的全部人手都已经投入其中,阻隔一切可以登上蜃楼的渠道,胶东郡的绝大多数地方驻军都已经被调动,以最快速度赶来驻守桑海港口,公输家族也必须提供最大力度的协助,提供从天上到海下,全方位的监察防御。” “我不能说你们毫无机会,但是溜上去一两个人打探消息有可能,一下子上去七八十几个人,肯定会被发现。” “一旦暴露,你觉得你们能够带着天明全身而退吗?” 石兰陷入了沉默。 如果古寻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确实很难做到悄无声息的把人救走,免不了和阴阳家正面冲突。 即使直接排除掉其他可能的干扰因素,班大师能够直接把玄武开到蜃楼下方,确保他们跳海就能逃生,这个过程依然艰难。 蜃楼太大了,它停泊海上,出入困难,理论上是个半封闭区域,但过大的面积又让它等同于一个开阔区域。 在逃出来之前,足够阴阳家和影密卫围堵住他们了。 届时想脱身就麻烦了,很可能人救不出来,还再搭两个进去——要不是阴阳家莫名其妙和天明做交易,昨天陈和就跟天明一起陷进去了。 更不要说,实际操作起来还存在各种各样的干扰项和意外,而且这些影响基本都是针对他们的,阴阳家那边反而没什么。 两相综合下来,说一句成功率几近为零并不为过。 石兰沉默良久,最后也只能强说一句,“我们不可能放弃天明。” 古寻放下茶杯,双手悠哉的交叠胸前,含笑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放弃,我也没有要求你们放弃,只是建议而已。” “至于究竟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 古寻并未向石兰说明天明和蜃楼之间难以分割的命运来劝说他。 这件事盖聂知道,如果要说,还是由盖聂去决定吧,他懒得费这个口舌了。 “那我用那封信上的要求来换取你一定程度的帮助,可以吗?”石兰提出了一个要求。 古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这是两码事!” “信中那件事,是我对冰魄剑主提出的请求,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都是身为剑主的你的自由,与其他事无关。” “如果不愿帮忙,我也不会用其他承诺来换取你的答应。” “那你能告诉我阴阳家为什么那么重视天明吗?” “因为他很有用。”古寻笑着给了一个等同于敷衍的回答。 “那阴阳家利用天明,会害死他吗?”石兰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古寻立刻给出了优质回答。 一连三个问题不是被拒绝,就是被敷衍的石兰重新陷入沉默,良久之后,她喝了一口已经不再滚烫的茶水,起身告辞。 “我走了……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古寻抬手一摆,笑呵呵的送客,“慢走。” ……………… 石兰离开将军府后,神思不属的在街上晃悠了两圈。 蜃楼的防御提升了多少她现在不知道,反正城里还是挺平静的。 事实上,古寻严格贯彻了蜃楼事,蜃楼了的原则,把蜃楼和桑海城完全切割开了。 桑海除了货运马车的出入量增大,外加城门口的排查力度稍有提高外,就没有任何影响了。 石兰哪怕在街上光明正大的溜达,也没有招来任何麻烦。 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几圈,吃了点东西垫吧肚子后,石兰赶去了她和少羽提前约好的会面地点。 到地方一看,她发现少羽竟然已经到了。 她在古寻那儿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就是想着少羽可能短时间内搞不定才去转悠了两圈——当然,也有舒缓情绪的因素。 结果少羽回来的还挺早……也可能是她逛太久了。 当然,这都不重要的。 石兰快步迎上去和少羽汇合,却见对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恐怕是有坏消息。 看见石兰安全回来,少羽脸色稍霁,立刻说道,“有个坏消息。” “蜃楼的防守加强了,帝国在桑海的所有人手都在往港口和船上集中,而且胶东郡的地方驻军也都调来了,不日就会抵达。” “过两天,整个蜃楼恐怕会被围成一个铁桶啊!” 这个消息石兰已经从古寻口中得知了,再从少羽这听一遍,也不过是彻底证实了而已,因此反应平平。 少羽没有注意到,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时间紧迫,我觉得不能再听班大师的等下去了。” “我想立刻上船一趟打探情报。” “不行!”石兰立刻阻止道。 “为什么?”少羽反问道,“现在不上,之后就更难了啊!” “蜃楼的防备已经增强了,影密卫和罗网的所有人手都投入其中,阴阳家自己也加强了防范,你贸然上船很危险!”石兰解释道。 少羽没多想,只当是石兰通过自己的渠道打探来的情报——虽说事实上也确实可以这么算。 “那……那现在去也比之后去强啊,后面蜃楼还会进一步加强防备的。” “少羽,不要着急,我们不能冒险,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石兰苦劝道。 见石兰极力反对,少羽想了想,还是暂且按下了自己的冲动,“行吧,先回去。” ……………… 少羽石兰返回城外据点后,把得到的情报告诉班大师后,他仍旧坚持原本的想法。 少羽因为多次出入蜃楼,形成了路径依赖的同时也轻视了蜃楼的危险。 哪怕他知道之前阴阳家有故意放水,也还是改不掉习惯形成的轻视。 让他冒冒失失的再上蜃楼,打草惊蛇了只是小事,毕竟阴阳家那边已经开始无上限加强防备了,但要是把他人搭进去就亏大了。 班大师当然不能让他去。 一切还是等盗跖赶回来,让这个专业的去为好,哪怕打探不到消息,至少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少羽有些不甘心,但在班大师和石兰两人的双重苦劝下,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一直到次日傍晚,盗跖终于第一个赶了回来。 他连休息都没顾上,就立刻赶去了蜃楼打探情况。 在一个多时辰后,他再次回到了据点,并带回了一个糟糕的坏消息。 “那船上现在的守备程度太严密了!”盗跖喘着粗气,一边猛灌茶,一边说话,眼珠子中隐约可见血丝,显然人非常疲劳。 班大师捋着胡子,眉头恨不得挤成一个复杂的字形,“连你找不到可趁之机?” 盗跖摸了摸下巴,一脸为难的思考片刻后回道,“也不是完全没机会,但……很难很难!” 第一千九百五十七章 斩妖(十一) “我需要长时间观察和试探来寻找规律,然后才能尝试钻个空子,但是……”盗跖两手一摊,很为难的说道,“我现在连个明确的目标都没有,怎么观察呢?” 过分严密的防备使得盗跖无法以随机应变的方式直接潜入蜃楼内部,只能改换更稳妥的方式,也就是规划路线,摸索规律,逐渐渗透。 但这种办法有个前提,那就是至少得有个大概目标。 蜃楼属于地图较小的‘开放世界’,并非线性关卡,如果没有目标,盗跖就得把全船的守备情况完全摸透——这项工作不说需要一年半载,至少三两个月是必须的。 盗跖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就算有时间,他的记忆力也没强悍到能把整个蜃楼的布防情况全部记住。 他是盗王之王,不是最强大脑。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盗跖有个目标。 “明天再去一趟蜃楼,带上我。”少羽当即对盗跖说道。 “带着你?”盗跖不明所以,反问道,“带你有什么用?” 班大师正头疼的揉着自己眉心,闻言摆了摆手,“带上他吧,他或许能获取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这……什么原理?”盗跖笑呵呵的问道。 “先别问这么多了,照做吧。” 因为答应了不能把千泷的事随便外泄,班大师没有向盗跖解释太多,只是含糊敷衍了一句。 出于对班大师的信任,盗跖没再追问,转看向少羽,“带你上船就够了吗?有没有其他要求?” “呃……”少羽略显迷茫的沉吟片刻后回道,“最好能到扶桑神木那边,或者尽可能靠近蟾宫一点。” 盗跖摸了摸下巴,“前者还好说,能试一试,后者就难了,蟾宫是防守最严密的区域之一,我自己摸进去都够呛,带着你肯定没戏。” “这……倒也无所谓,尽力而为吧。”少羽没有强求。 他只是为了尽可能提高联系上千泷的几率,但这么做是否有效他也说不准,不做强求。 “那没问题了。”盗跖打了个响指,敲定此事,“明天咱们就行动。” 说完盗跖就赶紧离开去就休息了。 他日夜兼程赶回来,确实累的不行。 盗跖走后,少羽看向班大师,“班大师,盖先生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估计还要几天时间呢。”班大师大致估计了一下,判断不是一两天就能回来的。 要是不顾一切的赶回桑海,其实要不了太长时间,毕竟墨家有机关朱雀,不说日行千里,飞个几百里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高渐离他们离开桑海是去忙活应付焚书令的,有一大堆事要忙活。 就算天明这个巨子被抓了,他们也不能真就不管不顾的直接抛下所有人赶回来,还是得先尽量处理一下,能推迟的推迟,能交接的交接,实在不行的尽快解决。 一来二去,至少得为此耽误五到七天,赶回来还得再花费两三天,所以短时间内他们还回不来。 少羽有些失望,大概是觉得太慢了,但考虑到高渐离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没有说什么,起身和石兰离开了。 最后剩下的班大师兀自长叹一声,浑圆的小胖脸上满是愁容和苦笑,感觉人都消瘦了几分。 …………………… 次日上午,少羽跟着盗跖前往了桑海港口,准备上船联系千泷。 然后在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 现在不仅蜃楼上戒备森严,桑海港口也遭到了严密的封锁,出入船只的来往人员和物资材料都必须经过两道仔细的检查。 以他们的检查力度,盗跖和少羽想要浑水摸鱼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些检查人员都不认识他们两个通缉犯。 他们俩不想赌这种微乎其微的概率,就只能改换其他路线。 但其他路线同样不好走。 天上飞着至少几十架公输家的机关蝠翼,围绕着蜃楼的空域来回巡逻,基本不存在任何视线盲区,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钻空子了。 海里呢,也都是公输家制造的单人快艇在巡逻监察,同样没有漏洞。 这些,都属于古寻所说的公输家族提供的支持。 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是作用却很大,几乎断绝了外人悄悄潜入的可能。 猫在港口外某个高处观察情况的少羽都看傻眼了,愣了好半天才转头看向盗跖问道,“你昨晚怎么摸上去的?” 盗跖一耸肩,“昨晚大阴天,星月俱隐,一片漆黑,我乘着机关朱雀直接从高空一跃而下,没有被那些巡逻的‘蝙蝠精’发现。” 蜃楼的体量摆在那儿,几十个机关蝠翼同时巡逻理论上能确保不存在任何视觉死角,但人不是机器,不可能永远视线清晰,精神抖擞,失神没注意,没看清都是正常情况。 但晚上视线差这么干可以,白天的话就不合适了。 少羽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以及那轮刺目的大太阳,忍不住呲了呲牙。 “那咱们……怎么搞?” “容我琢磨琢磨……”盗跖也是一脸棘手的模样。 昨夜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是没有真正领略到如今蜃楼的防守之严密,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 然后就被难住了。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倒是有几种虽然冒险但具备可操作性的方案,可多加一个少羽,那难度就又是另一个等级了。 “看来,得冒点险了。”想了一会儿后,盗跖确实找不到万无一失的办法,只能苦笑着对少羽说道。 少羽回以苦笑,然后猜测道,“走天上?” 盗跖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走天上!” 海陆空三条路,每一条他们都能走,但都要冒着暴露的风险。 其中不暴露几率最大的就是天上。 机关蝠翼的飞行高度一般都在蜃楼甲板之上三十丈左右,盗跖和少羽如果乘坐机关朱雀从更高处直接跳下来,自由落体之下,最多三两个呼吸就能落到甲板上,运气好是能恰好避开机关蝠翼的监视。 走海路的话,他们就得爬上蜃楼,哪怕以盗跖的轻功也至少要五个呼吸以上,至于少羽就更久了,暴露风险直线上升。 至于陆路,就是纯赌概率,看自己会不会被发现,暴露的风险比之另外两个办法只高不低。 “走,先出城,我回去找班老头调用机关朱雀,你找个地方等我。”做出了决定的盗跖不做任何耽搁,立刻拉着少羽行动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道阴影从晴空之上掠过,朝着蜃楼疾驰而去。 机关朱雀上,盗跖和少羽并肩而立眺望着下方的情形,衣衫在强风吹拂下呼呼作响。 庞大如城池一般的蜃楼矗立在海面之上,围绕着它不断盘旋往返的机关蝠翼和海上快艇如同苍蝇一般,远远望去就是个黑点。 班大师在最前面驾驶着朱雀——这一次他又亲自出马了。 “快到了,我会驾驶朱雀穿过蜃楼,你们自己选合适的时机跳吧!”班大师扯着嗓子扭头向两人喊道。 两人没说话,只是朝班大师比了个手势。 班大师见状接着叮嘱道,“记得,要撤的时候发信号,老头子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接应。” 进去的时候必须注意隐蔽,一旦暴露在船上就不好行动了。 但撤退的时候暴露不暴露就无所谓了,所以班大师决定直接由自己把人接走。 他会在盗跖少羽跳下朱雀后继续驾驶它飞行在蜃楼上空,等待他们的撤退信号。 以机关朱雀的速度,班大师有把握在收到信号后最多三分之一刻钟(五分钟)的时间内赶过去接人。 现在的蜃楼危险度直线上升,但除非盗跖他们倒霉到附近正好有好几个阴阳长老溜达,否则这点时间不会让他们陷入险境。 盗跖少羽听到后仍然没说话,再次对班大师比了下手势。 紧接着盗跖就找准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朝着机关蝠翼最少的区域一跃而下。 少羽停顿了一下,和盗跖间隔了一点时间,也朝着同一个方位跳了下去。 以盗跖的轻功,即使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能安然无恙且悄无声息的落地,少羽就不行了。 他倒是也能保证自己不会摔死,但闹出多大的动静就不好说了,反正不会小。 所以他要慢上半拍,让盗跖先落地,然后出手接应他。 两道黑影先后迅速从天而降,转瞬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落地后,两人先躲了起来。 如今的蜃楼今非昔比,不能贸然行动,否则极容易暴露。 盗跖带着少羽,小心翼翼的避开一波又一波的巡逻队,绕过一个个明岗暗哨,耗费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穿过了最多大半里路的直线距离,抵达了扶桑神木所在。 以前少羽天明他们在蜃楼上跑这么点距离,最多也就半炷香的功夫。 和蜃楼的其他区域相比,扶桑神木依旧如以前一样岁月静好。 阴阳家并未安排人特意守着扶桑神木,甚至在扶桑神木周遭区域的岗哨和巡逻队都要少一些。 “好了,到地方了。”盗跖看向少羽,“你打算做点什么?” “呃……”少羽愣了一下,沉思片刻后回道,“我要爬树,你在下面等我就好。” “确定不要我一起吗?”盗跖闻言很诧异。 既是为少羽要求单独行动而疑惑,也是不解他为什么突然要爬树。 难道树上藏着情报?还是藏着能提供的情报的人? “不用不用。”少羽摆手拒绝,然后不等盗跖回应,就直接动身朝着扶桑神木上层而去。 盗跖见状耸了下肩,也没跟上去,老老实实找了个角落藏起来等少羽。 他没有等待太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少羽就脸色铁青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盗跖见状心头一跳,心知怕是有噩耗,赶紧迎了上去,“怎么了?” 少羽摆了摆手,“先撤,回去再说。” 盗跖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没有多问,转而说道,“直接从这神木的顶端撤走怎么样?” “呃……还是算了。”少羽考虑一下后否决掉了,“扶桑神木目标明显,而且树顶距离蟾宫比较近,我担心会惊动月神星魂这两个阴阳护法。” “咱们没暴露,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偏僻的甲板边缘撤退吧。” 论对蜃楼的了解,少羽是要强过盗跖的。 听少羽这么说,盗跖也就不坚持自己的奇思妙想,开始着手撤退。 ……………… 撤退的过程和班大师预料的一样,有惊无险。 虽然烟火信号立刻就引来了敌人,但都是实力寻常的杂鱼,对少羽和盗跖来说短时间内不构成威胁,轻松的跳上了赶来的机关朱雀,搭飞的离开了。 机关蝠翼试图追赶,却也只能在朱雀屁股后头吃一路灰后无奈被甩。 返回据点后,班大师迫不及待的开始询问少羽。 “怎么样,弄到有价值的情报了吗?” 少羽脸色颓然的摇了摇头,迟疑一下后又变成了点头: “天明的位置不清楚,只能确定他现在很安全……或者说在蜃楼再次启航之前,他都是安全的,只是没有自由。” “想救人,难度很大!” 班大师闻言立刻理解少羽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了。 他和盗跖不同,知道少羽的情报渠道。 如果身为古寻之女的千泷都无法确认天明的位置,他们恐怕就更没希望了。 相较之下,一无所知的盗跖反而觉得还不错,“还行,至少知道人暂时不会出事,救人嘛……慢慢研究呗,咱人都没齐呢。” 对于盗跖的乐观,班大师只能苦笑以对,没有解释太多,继续向少羽问道: “无法确定天明的位置,是暂时的,还是说就……完全没希望了呢?” 少羽挠了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回道,“不能说完全没希望,但……希望估计不大。” 班大师闻言不由闭上了双眼,感觉自己的后脑升起了一股痛感。 他用手拍了拍脑门试图舒缓这股疼痛,接着睁开眼说道: “看来在其他人回来前,咱们没什么可做的了……小跖啊,这几天你多盯着蜃楼的情况,等小高回来咱们再做商议。” 眼下他们人手不足,又没有破局的捷径,也只能暂且蛰伏,静待时机。 少羽不甘心,但确实没办法,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后直接离开了。 盗跖叹了口气后,也起身离开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八章 斩妖(十二) 盗跖也觉得有些颓丧,心中焦躁不已,不过他多少还有点事可做……虽说难有多大作用。 不过有个事忙活着转移注意力,情绪至少能平静一点。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而想要镇静,找点事做是最方便的。 ……………… 虽然少羽盗跖撤离的时候惊动了阴阳家的人,但他们并未做出额外的反应。 或许是他们没法做出更多反应了。 帝国在桑海地区的所有可用人手基本都已经集中到了蜃楼和港口,不大的地方已经挤得乌泱泱的。 从理论上来说,如今的蜃楼堪称固若金汤,毫无破绽。 所有能够出入蜃楼,乃至一切可以和蜃楼发生物质交换的区域都已经被人十二时辰不间断的盯住了。 它唯一的破绽就是人这种生物固有的缺陷了。 人会疲劳,会懈怠,会疏忽,会失误……而且还各有各的小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阴阳家如果想要反击墨家,就得主动削减蜃楼的防御,转去主动进攻。 俗话说的好,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但同时《孙子兵法》有云:不可胜者,守也。 所以进攻和防守哪个更好,哪个更重要,还是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对眼下的阴阳家来说,毫无疑问,防守更重要。 他们就是进攻,也不可能分出太多人手,也就根本不可能取得多么显着的成果。 既然如此,不如老老实实龟缩着,反正他们真正看重的目标只有一个,只要苟住就一定能成功,根本没有冒险的理由。 蜃楼的平静保证了桑海的平静,不过在桑海城外,一切就没那么平静了。 几天的时间过去,胶东郡所有可以调动的帝国军队都已经集中到了桑海……虽说其实也没多少,就三千来人。 帝国南北双线开战,又开着好几个大工程,哪怕北地战事逐渐平息,岭南也正处于休战之中,兵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再加上因为屡次遇刺,嬴政的安保强度一提再提,又抽走了不少人手。 现在能调来三千人,已经足以说明蜃楼之事在帝国内部的重要性了。 这些人大部分安排驻守在城外,把守出入要道,不过只增加了人手,进出城池的检查力度并未提高——这要是提高了,城内就会受到影响。 剩余的人则调去港口,加强那里的防御,同时把原本驻守港口的影密卫的人手解放出来,也给安排到船上去,进一步增强蜃楼自身的防守。 另一边,墨家的人也终于赶回了桑海。 然后班大师他们就得到了一个很劲爆的建议——来自于天明理论上的监护人,盖聂! “我希望你们放弃营救天明。” 盖聂这话一出,从班大师到高渐离再到少羽,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少羽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听错了,不由问道,“盖先生,你……你说什么?” 盖聂平静的面对众人不可置信的震惊目光,语气平稳的回应道,“我说,放弃救人。” “为什么!?”少羽整个人恨不得跳起来,两眼圆瞪,满目的不可思议。 相较之下,高渐离他们还是沉稳的多,互相对视一眼后,由班大师开口,尽量平静的问道: “盖先生是有什么顾虑?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才不急不徐的开口回答道: “当然是有原因的。” 少羽心急,不由的插话打断道,“什么理由能让你放弃天明!?” “自然是天明自己。”盖聂语气不见急躁,情绪永远那么平稳镇静。 这个回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盖聂继续解释道,“在座的人都知道天明的身体有问题,情况不明,难以拔除的大问题!” “所以……是为了治疗天明的毛病?”班大师主动反问道。 盖聂点了点头,“我曾经去寻求过治疗天明的办法,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得到了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的机会,就在蜃楼上。” “所以你要把天明交给阴阳家的人,把他留在蜃楼上?”听完解释的少羽不太能接受这个理由。 “天明的问题很复杂,我找不到第二个办法,只能冒险一试。”盖聂平静回道,“或者说……让天明去面对他自己的命运。” 盖聂之所以会放弃救人,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顾忌着治疗天明的事,之前蜃楼的突然出航,不仅天明很懵逼,他也有些猝不及防,还以为这事没戏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人确实救不了。 他们一赶回来,班大师就跟他们详细介绍了蜃楼如今的情况,盖聂也随之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成功把人救出来的概率为零。 除非天上突然砸下来一颗陨石,直接把桑海港口和蜃楼上的绝大多数人都给报销掉,然后天明还很幸运的安然无恙,否则他们都不可能把人救出来。 说是概率为零并不为过,甚至连四舍五入都算不上。 鬼谷弟子,最重决断。 当然,盖聂是异类,他毕生都在追求两全其美,追求不负如来不负卿。 但这不代表他看不清形势。 人,肯定救不走。 在这个基础上,他才会为了治疗天明的身体而选择放弃营救,否则就是把命搭进去他也不可能放弃天明。 也因为人救不走,他才会说这是天明的‘命运’。 “命运?盖先生你竟然相信这么扯淡的东西吗?”盗跖忍不住反问道。 盖聂漆黑的眼眸中不见一丝波澜,淡淡的回道,“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救不了天明。”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少羽当即反驳道。 盖聂没有和少羽争论这个问题——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能做出绝对理智的判断。 盖聂自己就不是一个喜欢遵循理智行动的人,没有天明的病这一重因素的话,他也会和少羽一样,不顾一切也想救人。 他直接将某种可能替换成选择题,来反过来质问少羽: “天明留在蜃楼,可能会因此被害,也可能会得到彻底的治愈。” “如果我们把带离蜃楼,最后蜃楼出航,他错过这唯一的机会,你能接受吗?” “啊这……”少羽暂且陷入了卡壳。 按照盖聂所说,不救天明可能会害死他,但把天明救出来,同样也可能害死他……不过可能晚一点。 可能害死他,和可能害死他之间做选择,该怎么选? 少羽有点宕机了。 还是班大师帮忙解围,释放了他的单核处理器。 “盖先生,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是否要救天明确实得另行打算。” “可是你的情报,能够保真吗?” 对于他们来说,天明的问题说到底还是一种病,一种未知的病。 治病的手段有很多——汤剂、药丸、针灸,乃至气疗……等等不一而足,但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待在一艘船上算是治病。 盖聂的说辞,太含糊了,哪怕他们愿意信任盖聂,也没办法一下子接受。 “这个方法是我从别人那里问来的。”盖聂淡淡的回道,“他不会说没把握的话,如果有问题,除非是他骗了我,但他没理由,也没必要骗我。” 在场的人都猜到了盖聂说的人是谁——无非就是古寻。 理论上来说,古寻想对谁不利,确实不需要用骗的方式。 但但也难保是他想达成某种比较特殊的,并非单纯取人性命或抓人的目的。 “他也未必就一定不会骗你吧?”盗跖抱着胳膊,第一个提出了质疑。 “至少在天明的事情上不会。”盖聂回答道,“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他欠了天明的父母一个承诺,这份欠债,落到了天明的头上。” “承诺……”大铁锤宽大的手掌在自己光滑的脑袋上摸了一圈,犹豫着说道,“那个人……他真的会遵守这种没头没尾没细节的承诺吗?” 盖聂想了一下,改换了思路,不再试图说服他们相信这一点,而是再次转换成选择题: “嗯……我们姑且不去试图弄清楚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先做假设。” “如果为真,我们不信,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是否有办法弥补?” “如果为假,你们觉得还能从谁那里得到治愈天明的办法?” 盖聂再次抛出了一个选择。 相信,还可以赌一把,搏一搏。 不信,那就等于直接放弃未来,只顾眼下。 墨家的人都很清楚,他们找不出另一个能在天明的身体问题上给他们足够可靠建议的人……甚至不可靠的人都找不到,毕竟绝大多数人连天明存在问题都看不出来。 连古寻给出的这个他们深表疑虑的解决办法,都是含糊不清的,即使相信也要赌一把。 这种情况下,怎么选呢? 保证眼下的安全? 还是搏取未来的生机? 班大师等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班大师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道,“看来,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了。” 盖聂接话道,“我的话只是建议,你们如何行动,你们决定,我不干涉,也不参与。” 说完,他直接离开了这里。 盖聂的意思很明确,墨家依然可以选择救人,只是他不会参与。 他走之后,班大师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同僚。 他们每一个人——除开大铁锤,都清楚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放任巨子落入阴阳家手里,被蜃楼带着出海肯定不行。 但是如果蜃楼真的是天明唯一的生机所在,他们救人反而最终会害了自己的巨子。 但选择,总是要做的。 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收集更多信息,以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小跖,这几天你有什么收获吗?”班大师率先向盗跖询问道。 “呃……”盗跖瘪了瘪嘴,然后一摊手道,“老实说,一无所获。” “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我基本确定了,咱们如果要救人的话,几乎只能强闯蜃楼,不可能悄悄潜入。” “除非你们能给我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来把船上的布防情况一点一点完全摸透。” “后面那一句可以不说。”班大师捂着脑袋,没好气的呛了他一句。 三个月的时间肯定没有,盗跖那句话确实没有说的必要。 “小高,你们有什么想法?”班大师接着看向其他人。 高渐离当即回答道,“现在首先要做的,只有收集情报。” “我们需要通过各种途径,弄清楚天明的情况,弄清楚蜃楼的情况,也要想办法弄清楚天明的病。” 盗跖闻言叹了口气,“听起来就很不容易啊……不少内容是咱们过去就一直在做的,可惜迟迟没有结果。” “难也要办!”高渐离斩钉截铁的回道,不留任何余地。 对此,倒也没人真的反对。 就是实操起来,他们真的很难办。 ……………… 会议结束后,少羽拉住了盗跖,走了一旁。 “你找我又有什么事?”盗跖被他拉的趔趄着走到角落,不由笑着主动问道。 “我还要上一趟蜃楼。”少羽直入正题,提出了自己找上他的目的。 “还来!?”盗跖一听头顿时大了起来。 虽然上次他跟少羽潜入蜃楼的行动很顺利,但这种事,能成功一次不代表能成功第二次。 以现在蜃楼的防御力度,不管怎么精心策划,想悄悄摸上去都得冒点风险赌一把。 “为了情报啊!”少羽郑重其事的回道,“大哥帮帮忙吧!” 一听这话,盗跖为难的神色一滞。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情报,各种各样的情报。 如果少羽能弄来有价值的情报,再大的风险也得冒。 “你……确定能弄到有用的情报?”盗跖一撞少羽肩膀,挤眉弄眼的笑问道。 “不出意外,应该能。”少羽给了个还算可靠的回应,接着说道,“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帮帮我吧。” “行吧,不过这次得晚上行动,风险小点。”盗跖咧嘴笑笑,似乎很勉为其难的回道。 “晚上……”少羽对此却很为难,“白天不行吗?” “我是为了咱们两个好,夜里暴露的可能比白天可低太多了。”盗跖一拍他肩膀,笑呵呵的回道,“你小子又不是没去过,应该也清楚啊。” “可是晚上去的话,咱们可能要在船上待一夜。”少羽一摊手,眉头耷拉着回道。 “什么!?”盗跖眉头一跳,惊诧道,“你到底怎么搞来情报的?怎么还得过夜?” 少羽见状赶紧安抚道,“也别太害怕,最多就是猫在扶桑神木上睡一夜,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第一千九百五十九章 斩妖(十三) 虽然在船上等一夜这种操作听着很离谱,但实操起来,风险倒也还能接受。 所以盗跖考虑过后还是答应了少羽的要求。 夜间的行动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重复了上一次的操作。 尽管今夜不像盗跖刚回来那天阴云密布,不见星月,但是借助夜色,两人还是十分顺利的完成了潜入。 不过船上的防守力度却比盗跖前两次来要更为严密,即使有夜色掩护,两人还是花费了比上一次更长的时间,才很勉强的摸到扶桑神木那边。 “帝国简直是疯了!” 到地方后,盗跖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抱怨道。 “这船上到底塞了多少人?他们怎么不干脆把甲板全部塞满堵死算了!?” 少羽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说不定人家真有这个想法,就是人手不够。” “就这情况,咱们要是想救人,估计得直接跟帝国开战了。”盗跖叹了口气,忍不住摇头感慨道。 不过他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 正常情况下,人肯定要救,根本不存在‘想救人’这一说。 不过被盖聂一搅和,他们最后会做出什么抉择,还真不好说。 少羽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对盗跖说道,“咱们往上面爬一爬,免得被发现,不知道得等多长时间呢。” 盗跖当然没有意见,两人一前一后朝扶桑神木上层攀越。 过程中,盗跖好奇问道,“你小子的情报到底怎么来的?怎么时间还不确定的呢?” “这……嘿嘿,是绝密,我不能说。”少羽嬉笑着糊弄道,“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我不能做主。” “行行行。”盗跖摆了摆手,不再追问。 他倒也不是好奇情报的来源,作为一个专业人士,这点好奇心还是抑制住的。 他是不理解少羽这奇怪地接头方式——如果少羽真的有和人接头的话。 彷佛撞大运似的,完全不像有事先约定好。 两人说话间,已经顺着神树枝杈上攀了十几丈的高度,足以隐藏自己,也就没再往上去。 少羽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正想直接躺下歇着,人突然一愣,旋即朝盗跖尴尬一笑: “盗跖大哥,我一个人再往上去去,你等我一会儿。” “对了,咱们不用过夜了。” 说完,他就朝着更高处窜了过去。 盗跖知道他大概是和自己的‘线人’联系上了,没有去追,就是心里更纳闷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 另一边,少羽又往上爬了一段距离,看不见盗跖后才停下,然后对着空气小声说道: “千泷!千泷!” “我在听呢,少羽。”千泷带着娇笑的声音在少羽脑中响起。 少羽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道,“千泷,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有时候会睡的晚一点啦。”千泷解释了一句,接着反问道,“少羽,你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我还没弄清楚天明的下落呢。” “我来不是为了这个。”少羽一摆手回道,“有别的很重要的事。” “我不久前从盖聂那里得知,天明的病想要治愈,必须要在蜃楼上寻找机会。” “如果我们把他从船上带走了,蜃楼一启航,他的病就再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这件事你知道吗?” “有这回事?”千泷惊诧的声音在少羽耳边响起。 她这个语气,和第一次知道这事时少羽的反应一模一样。 “你完全不知道吗?”少羽不由追问了一句。 按照盖聂所说,他的情报来源是古寻,他以为千泷这儿多少能有些情报。 “不知道……我爹只跟我说过天明的身体问题很麻烦,他都很难处理,但没说过具体该怎么治。” “这……”听到这话,少羽眉头挤成一把,为难的说道,“你也不知道的话,这事就麻烦了……” “我们现在很为难,也不知道是该救天明,还是放任他留在蜃楼上。” “嗯……你多等我一会儿吧,我想办法问问看。” 千泷迟疑着回了少羽一句,旋即没了动静。 少羽试探着喊了两声没回应后,就打算先安顿下来等千泷回来。 不过想了一下,他还是先爬回了盗跖那边。 “可以走了?” 见少羽回来,盗跖以为情报到手,就要起身离开。 少羽赶紧拦住他,“别急,情况有变,咱们可能还得多待一阵,具体多久还说不准。” “呃……好吧。” 原本都准备好过夜了,盗跖当然不会在乎多等一会儿,就是觉得少羽的情报来源更有乐子了。 让人等着……难不成情报还能去现搞吗? 现点现杀? 少羽跟他说明情况之后,就又回身爬到高处去了。 盗跖很识趣的没管,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点的地方躺了下来。 另一边的少羽同样如此。 ……………… 蜃楼另一处,千泷从打坐静修中醒过神来,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母亲。 焱妃就坐在她旁边,一直守着她。 见千泷醒转,焱妃也睁开了双眼。 “娘……你了解天明的病吗?”千泷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焱妃没有回答,淡淡的反问道,“突然问起这个,看来是有人跟你提起了?” 千泷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对,少羽问我的。” “他想救天明,但是盖聂叔叔说天明唯一的活路就在蜃楼,不能把他从这里带走。” 千泷并未在自己母亲面前掩饰过过她想救天明的想法,焱妃也从来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只是没有提供帮助。 焱妃想了一下,最终并未敷衍隐瞒,告诉了千泷其中的隐秘真相。 “天明其实没有病……如果不算他身上的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 “没有病……那他的问题是什么?”千泷对此很意外,下意识的插话问道。 焱妃很有耐心,详细解释道,“他的问题,严格来说算是……一种代价吧。” “不过这份代价并非因他而产生,而是源自于他的父亲,那位执行了屠龙计划的墨家统领荆轲。” “代价……什么事情的代价?” “千泷,荆轲刺秦那天发生了什么你都清楚吧?”焱妃反问了自己女儿一句。 千泷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知道,爹跟我说过。” “当时荆轲一度突破了盖聂叔叔和赵高的阻截,几乎就要成功杀掉当时还是秦王政的皇帝,还有小姨也差点被波及害死。” 焱妃轻轻揽住女儿的小脑袋,轻声说道,“那你也该知道,荆轲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以他的实力,连盖聂都不可能突破。” 千泷这时想起了天明跟她闲聊时提起过,自己偶尔会陷入某种奇怪的爆种状态,实力会增强很多,但是他本人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难道……荆轲当时实力会骤然提升,就是这份代价的源头?”她看向母亲问道。 焱妃点了点头,“荆轲当时所用的残虹,被称作屠龙之剑,因为只有借助那把剑的力量,才有可能真的杀死嬴政。” “那把剑是用特殊的天外陨石——星辰碎片所造,蕴含着特殊的力量。” “荆轲激活了残虹之中蕴含的那股力量,所以才差点就成功杀掉嬴政,但也因此背负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带来的……姑且算是‘诅咒’吧。” “他殒命于你父亲之手后,这份力量又融入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天明体内,‘诅咒’也随之带给了天明。” “那这个‘诅咒’会把天明怎么样?”千泷赶紧追问。 “‘诅咒’只是一种说法,本质上,是因为凡人的身躯无法承载超越凡人的力量,一旦这股力量完全苏醒爆发,天明就会死。” “那该怎么救他呢?” “我所知道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跟随蜃楼出海,也许在这趟‘寻仙’之旅中,他有可能摆脱这份‘诅咒’。” “你爹或许另有办法,但……可能把握不大吧。” “哦……”听到两个办法都很难保证成功率,千泷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问道,“娘,这些事我可以告诉别人吗?” “随你。”焱妃摸摸乖女儿的头,并没有让她保密。 蜃楼即将真正出航,这些事,已经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告诉墨家那边,也能让他们太平一点。 ……………… 如焱妃的预料一样,少羽将这些情报带回去后,墨家就陷入了沉寂。 他们放弃了营救天明。 当然,具体过程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少羽回去后,并非直接召集所有人说明他打听到的情报,而是先专门单独告诉了班大师。 因为本质上来说,他的情报来源和盖聂的情报来源一样,都不足够可靠——后者是从古寻口中得知,前者是从古寻的女儿那里问来的。 他们会怀疑盖聂的情报,自然也会怀疑少羽的情报。 不过少羽又不愿意把千泷的存在直接暴露给所有人,就只能先和德高望重,光凭言语就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班大师谈好,再由班大师出面和其他人商议。 而班大师相信了少羽提供的情报,并说服了其他人,最终促成了放弃营救行动的结果。 其实墨家的人基本都愿意相信这件事,因为它不仅牵扯到了天明,还牵扯到了屠龙计划,牵扯到了荆轲,牵扯到了残虹。 抛开解决问题的手段不谈,至少在有关天明身上问题形成的原因这方面,他们认为合情合理,足够可信。 而确定了原因后,他们也基本确定了墨家确实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反而是牵扯到苍龙七宿的蜃楼出航一事,很可能确实存在解决问题的办法。 种种因素叠加之下,天平自然逐渐倒向了放弃营救这一边。 墨家一消停,其他反秦势力就更不会去打蜃楼的主意了——以前的蜃楼他们可能还会惦记,现在是真的惹不起。 在一片平静之中,嬴政的东巡之旅稳步推进,蜃楼上的特制弩机修建也一点一点完成。 ……………… “国师大人,这便是第一架修建完成的弩机。” 蜃楼之上,瘦的麻秆一样的公输仇走在古寻前面,点头哈腰的朝后者介绍着修建在蜃楼主甲板的第一架弩机。 即使以蜃楼甲板的宽阔程度,摆上这架弩机之后也显得有些‘拥挤’。 望着眼前这架体积超过上万立方米的巨型机器,饶是古寻也不由为之侧目。 “现在有这玩意的具体数据了吗?”古寻收回目光,朝公输仇问道。 “粗略测试过了。”提到这个,公输仇脸笑得更开了,“这架弩机的射程超过了最初预计的五百丈,至少能达到八百丈以上,预计最远射程可达到一千丈以上。” “弩箭的威力和预计的差不多,不过弩机复位的速度比预计要慢一些,最快也需要两刻钟左右。” 这架弩机的传动蓄能结构极为复杂繁琐,每一次释放过后,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来让机械机构复位。 公输仇接着说道,“还有,虽然老朽已经尽量增强它的材料强度和结构稳定性,但这种弩机的可使用次数还是很有限。” “它最多可以射击五十次左右,然后就会出现结构损坏,不再可用,还有就是在一个时辰内,绝对不能连续射击三次以上,否则同样会崩坏。” “前者造成的损坏可以通过更换相关部件延长使用寿命,预估最大能达到一百次左右,主体结构就会彻底毁坏。” “后者的话,大概率无法简单修复,只能大修……几乎等于重建。” “还有……” “可以,够用了。”古寻并不在意具体的数据,摆了摆手示意公输仇不用说了。 如果这弩机能干掉那只大海鲜,最多射个三五箭也就差不多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用坏。 至于其他细节,就是操作弩机的人该操心的了,不是他。 公输仇从善如流,立刻停止了报数据,改口说道,“此弩机尚无名称,不如大人赐个名字?” 一般来说,公输家族制造的机关造物都由他们自己命名,但如果牵扯到了某些大人物,他们就有可能放弃命名权。 比如之前的百战神机弩,就是让王离自己命名的。 这种弩机不是公输仇设计的,命名权本来也不属于他,他就更不介意拿来借花献佛了。 至于阴阳家会不会有意见……他们有本事可以和古寻去争。 古寻咧嘴一笑,“这东西是阴阳家东皇掌教提供,我就不越权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章 苍龙七宿 话落,古寻回头看向身后。 在他身后,跟着阴阳家在船上的所有高层——两大护法,五大长老。 他堂堂国师来蜃楼巡视工程,阴阳家的人当然都得出来迎接陪同。 “月神星魂两位护法,有什么想法?” 星魂负手侧目,彷佛什么都没听见,不接这个话茬。 什么莫名其妙的命名权他可不感兴趣,更不想凑这个热闹。 他只想赶紧把这场所谓的巡视应付过去,把古寻这个瘟神送走。 星魂没这个兴趣,月神同样如此。 但是月神不能再像星魂那样不搭腔了,否则就是不给古寻面子。 大庭广众之下,古寻不至于给他们一巴掌拍死,但给他们找点难堪,找点不自在就很简单了。 活活恶心死你! “东皇掌教之物,我等不便逾越冒犯,唯有国师大人有这个资格。”月神开口推辞道。 古寻咧嘴一笑,眉头挑起,“怎么,不给面子?” 听到这话,月神纱罩后的眼眸不禁闪过一抹无奈。 她侧目一瞥,却见星魂还在硬着头皮装没听见。 在拖星魂下水,和自己应付这两个选项里,月神没怎么犹豫就选了后者。 横竖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既然国师有命,我等自当照办。”月神讲了句场面话,然后给出了一个名字,“此弩是用来击杀蜃妖,破除迷雾的,不如就叫……破云,国师觉得如何?” 古寻笑而不语,只是朝公输仇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谄媚笑道,“月神大人取得好名字,好听又恰当! “此弩往后就称作破云弩机了!” “剩下的破云弩机还需多久完工?”古寻顺势向公输仇问道。 公输仇笑容稍微僵硬了一下,“这个……回大人,另外还有两架弩机在建造,不过由于建造位置特殊,恐怕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古寻之前给他定下两个月期限,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还差几天。 按照公输仇此刻所说,剩余的弩机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有一定可能会超过期限。 虽说最多估计也就超出个两三天,但逾期就是逾期。 军令如山,违令可是会要命的。 古寻的命令不是军令,但对公输仇来说,显然比军令更为致命。 看着有些忐忑的公输仇,古寻笑了一声,“公输族长按部就班来即可,不必着急,务必保质保量。” “你劳苦功高,三五天的期限我还是愿意给宽限。” 那个期限本就是他用来督促公输仇的由头,早几天晚几天根本无所谓。 听到这话,公输仇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恢复之前的灿烂,“多谢国师大人体谅。” “对了,那个观星仪器造的怎么样了?”古寻接着又问道。 “改造工程已经到了尾声,最多两三天就能完成。” 古寻的目光旋即转向月神,“杀蜃妖的手段有了,不知定位蜃妖的方法,阴阳家可有把握了?” “还需要等仪器完全建成才能见分晓。”月神沉声回应道,“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期待你的好消息了。”古寻笑着回了一句。 ……………… “蜃楼上又多了个大件!” 盗跖风风火火闯进据点大堂,大咧咧的朝里面喊了一句。 屋里只有班大师一个人在,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一个尚同墨方——不过不是三阶的,而是四阶的。 在玩魔方这个领域,墨家其实并未总结出足够的规律,很多时候还是靠经验和脑力,就算是班大师,玩个四阶魔方也就很吃力了。 被迫放弃天明的事对班大师的打击很大,虽然他知道这是为了天明的未来,但……理智上或许理解,感性上还是难以接受,人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也提不起劲再去亲临一线干活,事情都推给小辈的机师,自己天天赋闲。 高渐离他们已经再次离开了桑海,毕竟焚书令的麻烦还远没到解决的时候,他们还有的忙。 既然天明不救了,他们也就没必要继续滞留桑海。 当然,如果有需要,再临时加急赶回来也来得及,墨家毕竟是有飞行单位的。 只留下了盗跖,负责盯着蜃楼,遇到什么紧急突发情况时能最快得到消息。 然后今天盗跖就看到了蜃楼甲板上屹立的破云巨弩。 这个消息墨家其实早就知道了,毕竟闹出的动静不小,只是在弩机建成之前,他们一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班大师放下手里的‘玩具’,不咸不淡的问道,“公输家族到底捣鼓出了个什么玩意?” “呃……老实说,看不出来。”盗跖往座位上一坐,摊手回道,“个头很大,略显方正,说是个长盒子吧不够规则,可要说是别的东西,我一时半会还真联想不到。” “你啊,平时让你多看书,多学一点机关术的知识,你不听,连是什么东西都认不出来。”班大师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声道。 盗跖对此很不以为然,“那是我无知吗?那是公输家的人造的东西不行!” “他们要是搞个跟机关白虎似的玩意出来,我一眼就能认出是机关兽!” “你怎么不让他们给你立块牌子,在上面把一些信息都给你写明?”班大师一翻白眼,呛了他一句。 接着他又自顾自说道,“这事还得老头子我亲自出马去看一眼。” 盗跖嘿嘿一笑,“我觉得不看也没啥关系吧?” “无非就是杀伤性的武器,估计是用来对付海里面的妖怪的,具体是什么跟咱们无关啊。” “那可不好说。”班大师摇了摇头,“如果是武器,能用来对付妖怪,就能用来对付人。” “说不定以后咱们就会遇见,还是提前了解一下为好。” “也行吧。”盗跖耸了耸肩,对班大师的说词不置可否。 反正班大师去也是驾驶朱雀,从高空掠过,哪怕被发现都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 不过在这件事上,班大师显然是多虑了。 破云弩理论上当然能用来对付人,而且还是个无坚不摧的超级大杀器,一箭射过去,连城墙都能开个大口子,对人的话威力比之投石车之类的更是只强不弱。 但这玩意有个很致命的缺陷——不是过长的冷却时间,不是极低的耐久度,而是必须固定住这个要求。 这个要求很严格,不是说打造一个车架把它放上去就能转成移动单位。 破云弩必须搭载在一个足够稳定稳固的基座上,比如大地,比如蜃楼。 稍微不牢靠一点的基座,会被弩机运作时产生的强大反作用力直接压垮,而失去基座固定的弩机必然会在运作过程中自行崩毁。 所以这玩意只能安装在城墙当个固定炮台,可它的尺寸又导致城墙并不适合直接安装它,还得另行改造。 即使排除万难,真的装好了,这玩意也不过是一个加强版的投石机,攻击频率和耐吉还低的惊人,耗费材料倒是多的很,根本不值得。 总而言之一句话——华而不实。 这玩意要是好用,公输仇早就跟古寻说了。 不过如果他做出了改进,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 随着时间推移,桑海越发趋于平静,然而桑海以外,帝国的几乎全部地区,都在愈发动荡。 灵渠工程逐渐完工,岭南战事又要重启。 而大战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筹备运输军需粮草,接着征集调动士兵。 这两样都需要征调大量的民夫,前者服徭役,后者服戍役,前者会累死人,后者直接就要人命。 同时,随着入秋,整个北方,包括北地三郡,以及蓟北辽东一带,都开始出现游牧民族的侵袭骚扰了。 这次不是成建制有计划的大规模入侵,只是各个游牧部落自发进行的劫掠行动。 快要入冬了,他们的物资不够用,必须要南下掠夺,用自己族人的性命和中原百姓的性命来为族群换取生活物资。 之前南北两线的大战抽调了太多人手,导致边疆戍防薄弱,一旦游牧部落南下劫掠,边疆百姓必然要遭重。 帝国肯定不能不管,因此又要征发戍役。 没有百姓喜欢服役,更何况帝国的徭役之严重已经远超正常水平,甚至已经到了人根本无法负担的程度。 百姓民怨沸腾,有心之人自然会趁机鼓动,引得全国各地动荡不已。 唯一的例外就是东巡车队刚巡视过的区域。 不管如何,还没多少人敢正面触嬴政这位始皇帝的霉头。 但嬴政能巡视的地方终究是有限的,巡视的效果也是有限的。 他可以离开咸阳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但不可能像一台永不停息的列车一样一直围绕着帝国的疆域来回跑。 流动朝廷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在帝国的风雨飘摇之中,蜃楼也终于再次拔锚启航,踏上了寻仙之旅。 ……………… 蜃楼某处底层船舱,天明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发呆。 他现在每天过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日子,睡醒了吃,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和猪区别不大。 可笑的是,他的命运也和猪差不多,被阴阳家‘豢养’着,只等到合适的时候就杀了吃肉。 当然,他的反抗能力比猪强得多,倒不是完全没希望了。 不过短时间内,天明并没有逃跑的计划。 千泷把有关天明身体问题的情报也都跟他本人说了一遍。 和墨家的人不同,尽管知道了自己和古寻有杀父之仇,天明仍然愿意相信古寻不会害他——至少不会用这种欺骗的手法害他。 为了自己的小命,天明当然也愿意搏一搏,跟着阴阳家出海——因此他这段时间才会过的这么颓废,否则肯定得研究研究怎么逃脱这个牢笼。 躺着胡思乱想的天明突然感觉到一阵摇晃,略显茫然的坐了起来,仔细感知之后确认确实有摇晃感,并且还在加强。 没有窗户,没有旁人,他无法主动获取任何外界的信息,只能茫然的感受着突如其来的震动摇晃。 这时候,千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天明,蜃楼再次启航了。” 这段时间千泷经常来找天明,虽然始终无法确定天明的具体位置,但对他人的感应却越来越清晰,不需要把人拉进幻音宝盒的神秘空间也能隔空沟通。 天明一听顿时了然,“我说呢,原来是船开动了。” 蜃楼体积多大,既是在海上也稳得如同陆地一般,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摇晃感。 但船一开动,肯定还是会有些波动。 天明跟着好奇问道,“千泷,海上都会有什么啊?” “呃……海水。”千泷干巴巴的给了一个答案。 “啊?就只有水?”天明有些失望。 “当然不只是水,但最多的就是海水,时间一长你脑子里能留下印象的也就只有水了。”千泷苦笑着回道,显然对海上之旅并不是很……憧憬。 “咦……”天明更加失望了,不过转念一想,水也好,其他东西也好,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他特么宁愿看看水! “千泷,你知不知道蜃楼会出海多久啊?”丧气的天明马上换了个话题。 “这……估计现在没人知道,没人说得准。” 千泷迟疑了一下后补充道,“我猜测的话,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左右吧。” “你根据什么推测的?”天明好奇反问道。 “蜃楼的航行速度很快,比小船都快,以来回两个月,单向一个月为计,我估计它至少能行驶万里之远。” “若是出航三四个月甚至更久,那就是几万里。” “仙山……我觉得也不至于离那么远吧?而且大海也总该有个边际,不可能真的无边无尽。” 天明重新躺倒,悠哉的笑着回道,“嘿嘿,也不一定啊,民间不都说海是无边无际的吗?” “可是我爹跟我说海也是有尽头。”千泷笑盈盈的回道。 “古大叔……他很了解大海吗?” “应该吧,我爹他以前有船队的。” “以前?那现在呢?” “被朝廷征用了……一直也不还。” “这不是强抢吗?古大叔这都能忍?” “不知道,爹他好像不怎么在乎。” …… …… 两人一人一句,漫无目的的闲聊着。 在这个过程里,天明因蜃楼出海,前路未卜而茫然失措的内心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平静。 第一千九百六十一章 苍龙七宿(二) 桑海城外,滨海山崖上。 少羽坐在崖边,一手向后撑在地上,一手遮挡在眉前,双眼眺望着正在驶离桑海港口的蜃楼,脸上的神情很失落。 细碎的脚步声从少羽身后响起,石兰缓缓走了过来。 “你在担心天明?” 少羽叹了口气,“是,但不完全是。” “我一直想上船和天明一起出海,或许能帮上忙。” 石兰默然的点了点头,但马上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还是开口说道,“我知道……” “但我走不了!”少羽用略显颓丧的语气打断了石兰,“我是项氏一族的少主,我有自己的责任,我不能如此……胡来。” 少羽不怕陪着天明冒险,他们为了自己,为了朋友,亦或是为了其他的理由,出生入死过很多次。 在这些过程中,项氏一族的事他可以推给自己的叔父,推给范师傅,专心和天明一起搞事。 但他不能跟着天明一起出海——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时间。 帝国如今的局势飘摇不定,时情随时可能变化,作为项氏一族的少主,项燕的嫡子嫡孙,项氏一族的精神象征,他必须时刻准备着带领项氏一族揭竿起义,再造乾坤。 在这件事上,项梁或范增都无法替代他。 而蜃楼出海时间不定,他要是跟着一起走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要是去的太久,等他回来可能黄花菜都凉透了。 所以少羽可以身先士卒,可以一马当先,可以一直冲锋在危险的最前端,唯独不能跟着蜃楼出海。 不过对少羽来说,这么做既是顾全项氏一族的大局,也是对自己好兄弟的背叛和放弃。 最近他一直为此事颓丧消沉。 石兰大概理解少羽的想法,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对方。 因为事实上来说,确实是他们抛弃了天明。 如果易地而处,天明肯定会不顾一切也要上船的。 当然,账不能这么算。 天明虽然挂着巨子的名头,但基本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墨家的事自有班大师高渐离去操心,他真的可以当个彻彻底底的甩手掌柜。 但少羽不行。 他要对天明这个至交好友负责,也要对项氏一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负责,抛弃哪一方都是不仁不义的行为。 石兰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少羽,其实我也想上船。” “既是为了天明,也是为了蜀山,为了扶桑神木,但我也放弃了。” 少羽放弃是为了项氏一族,石兰放弃则是因为她哥哥。 她想跟着蜃楼出海,她哥哥虞子期也一样。 她不希望她哥哥去,她哥哥不希望她去,两人又不能都去,否则剩余的蜀山族人就没人管了——他们俩一个是幸存者中身份最重要的,一个是实力最强的,缺了谁都不好,两个都没了更不行。 两人都不愿意让步,最终只能双双放弃。 石兰看着海面上逐渐远去的庞然大物,语气唏嘘的继续说道,“人生就像一条不断向前,无法后退的路,有时候就是会遇到不可兼得的分岔口。” “我们只能选择向左或是向右,而更无奈的是我们往往既想往左,又想往右……或者是既不想往左,又不想往右。” “可惜,人生总是要前进。” 少羽似乎被石兰的话触动了,肩膀一耸,苦笑了一声: “是啊……以前总是不喜欢被人管束,总觉得梁叔和范师傅他们太罗嗦,就想什么都能自己做决定,就想无法无天。” “可等你真的可以做决定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能选择或许还不如不选择,更不可能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这就是……现实吧。”石兰安慰了他一句,“相信天明会理解我们的。” “当然,天明当然会理解。”少羽叹息一声道,“我只是担心……算了!” 少羽话锋一转,起身转面向石兰,“石兰,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吗……”石兰迟疑了一下后回道,“我和哥哥打算回一趟蜀山,看看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石兰的话似乎意犹未尽,显然他们想看的不止是蜀山。 少羽没有戳破这一点,笑着回道,“回去看看也好……要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记得联系我!” 石兰抿嘴一笑,“我知道,有需要的话,不会跟你客气的……你也一样,需要我帮忙及时联系。” 少羽笑哈哈的比了个手势,然后朝山崖下走去,“走吧,回去了。” ……………… 墨家据点内。 盗跖再次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正堂,一进门就喊道,“蜃楼又走喽!” 不过屋内并未给他任何回应。 屋里是空的。 盗跖见状愣住了。 班大师人呢? 这时候,班大师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别愣着了,准备撤走吧。” “蜃楼离开了,咱们也没必要继续逗留了。” 盗跖转过身,对班大师说的事并不意外。 蜃楼一走,桑海就再没有任何值得墨家关注的事情了,他们自然也该离开了。 “走的这么急?”盗跖随口问了一句。 班大师抚须一叹,“时不我待啊,咱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无谓的时间,接下来得勤快一点喽。” “话说,蜃楼上新搞出来的那玩意你看过之后怎么就没信儿了?”盗跖想起了另一茬事,赶紧追问道。 “那个啊,一种机关巨弩,不用在意。”班大师很随意的回道。 “机关巨弩?这听起来可不像是能无视的东西,你之前不是还担心那玩意以后会用来对付咱们吗?”盗跖有些纳闷的反问道。 “那玩意华而不实,根本不能当作正经武器用,放心好了。”班大师简单解释了一句。 作为一个机关大师,他只是坐在机关朱雀上,用望远镜(墨家技术)简单观察了一圈后,就看清了破云弩的本质。 这玩意乍一看很有技术含量,真琢磨起来……也就那样。 本质上就是个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玩意。 为了尽可能增强射击力量,就要增加更多的传动蓄能结构,结构多了就要增大体积,体积大了就能加更多结构部件。 最后就成了这么个玩意。 它和正常机弩相比,就像是一栋六层小楼和一间平房的差别。 从技术层面来说,有差距,但实在不多。 这种硬堆料堆出来的大件的缺陷,班大师自然也一清二楚,所以就没再在意这玩意。 盗跖虽然一头雾水,但在机关术这个领域他绝对信任班大师,也就不做任何质疑了。 “行,那我也去收拾东西了。” ……………… 桑海城内某处宅院内。 阿言规规矩矩的站在院中,穿着一身素衣,彷佛一个端庄大小姐……如果不看她手边放着的两把剑。 “娘,蜃楼已经出发了。” 阿言说话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她的母亲,惊鲵。 对于这个不算消息的消息,惊鲵平静的点了点头,“船出发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一趟,我已经离家很久了。” 阿言乖巧的站在一边,对此不发一言。 惊鲵也没搭理自己这个女儿,而是看向院内的另一个人,“阿路,你跟我一起去咸阳吗?” 颜路笑着摇了摇头,“不了,不打扰姐姐了。” “接下来,我打算一个人到处走走。” “这些年一直待在小圣贤庄,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面对颜路的拒绝,惊鲵没有强求,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语气中带上了关切: “你有打算,我就不勉强了。” “一切小心,遇到麻烦别忘了你还有家人。” 颜路没有说话,只是朝惊鲵笑了笑,旋即抬手朝两人一揖手,直接转身离开了。 颜路走后,惊鲵才算把注意力放到自己女儿身上: “你呢?接下来还打算怎么折腾?” 阿言低着头,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轻声回道,“农家,还需要等待时机。” “你知道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惊鲵不咸不淡的再问道。 “大概有些眉目。” “那……随你便吧,记得别给你爹添乱。”惊鲵对阿言似乎是完全放养了,并未有任何干预的意思,接着又问道,“我走之后,罗网那边你能应付住吗?” 阿言立刻回道,“我有把握短时间内能糊弄住。” 惊鲵一回咸阳,阿言就少了个能代替她扮演却邪的人了。 一旦赵高再次同时调动属镂和却邪,她就很可能会暴露。 不过这种情况很罕见。 属镂的实际身份是农家侠魁,等闲不能随意离开农家高层的视线,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赵高也不愿意找她。 即使赵高因为某些原因需要属镂执行任务,阿言也能借着农家侠魁的拒不执行。 这段时间她一直很配合赵高,适当的摆摆架子也没事。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糊弄住就不难了。 时间长了以后,还可以再想办法。 见闺女有办法,惊鲵不再废话,连个招呼都没有就直接离开了。 阿言对自己母亲的‘冷淡’也习惯了,恬淡一笑,也转身离开了。 ……………… 帝国北境,上郡郡治肤施,长公子府。 扶苏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各式卷宗书简。 这些书卷,全都是有关长城营修工程和直道修建工程的内容。 他被派来上郡监军,而蒙恬这个将军现在负责的就是监督长城工程和直道工程的修建,所以这两项划时代的宏伟工程,最终还是落到扶苏的头上。 当然,他可以不管,挂着个监军的空衔不干活,全让蒙恬忙活也行,谁也不会去追究一位被贬谪出咸阳的皇子是否干活。 不过扶苏当然不愿意袖手旁观。 但真的上手了,却是千头万绪,处处为难。 长城和直道都是早就开始修建的重要工程,但时移事异,同样的工程,如今面临的困境和麻烦却和过去迥然不同了。 扶苏颇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一身便服的蒙恬这时走了进来,先行礼道: “公子殿下。” 北地的战事基本已经停息,剩下的些许狼族残兵都被蒙恬交给王离去处理了。 王离来北地是将功折罪的,急需获取军功。 驱逐狼族最大的那份功劳既然已经被蒙恬和扶苏吞下,他们当然也得让王离喝点汤。 除了狼族的残兵败将外,接下来北境的戍防也会暂且由王离接手。 既是给王家面子,也是给皇帝面子——重点是后者。 嬴政派王离来摆明是为了一定程度上制衡蒙恬。 蒙恬不能让王离过得太滋润,否则他就得吃亏,但也得给他一点发展空间,否则皇帝可能会看不过眼。 嬴政当然不在乎王离混得如何,但他的目的必须要达成。 王离要是直接被蒙恬憋死了没一点壮大起来的可能,皇帝可能就要出后招了。 无论蒙恬还是扶苏,都希望北地尽可能少的遭遇皇帝的强行干预,为此暂且纵容王离是可以接受的,反正短时间内他还翻不起浪花。 “蒙将军不用多礼,请坐。”扶苏摆了摆手,示意蒙恬坐下。 蒙恬没有多客套,一边坐下,一边说道,“公子殿下是在为长城和直道的工程头疼?” “百姓多艰啊!”扶苏苦笑着感慨道,“岭南战事又起,北境全线戍防都亟需增强,马上又要入冬,这两大工程却片刻不得停工……” 嬴政着急重启岭南战事,于是征调了更多的民夫加急修建灵渠。 但是如今已经接近帝国历法新年(颛顼历十月为元朔),距离入冬不远了。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这种时候,戍役姑且不论,至少应该尽可能停止征发一切徭役。 但嬴政不仅没有让百姓暂且修养,反而一再督促各项工程推进。 其中最要命的就是长城和直道这两项工程。 灵渠工程在南方,哪怕入冬,气温也能长时间保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边疆戍防就更不必说了,再冷也不能放松,而且等到气温彻底降下来后游牧部落的人也会消停。 但长城和直道……就一言难尽了。 事关边防,它们当然也很重要,可蒙恬刚刚重创狼族,短时间内不必担心异族大规模入侵,这两项工程都可以放缓,不必急于一时。 扶苏屡次上书请求皇帝暂缓这两项工程,纾解民生之艰难,结果全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蒙恬不像扶苏一样考虑那么多,他只管完成任务。 不过扶苏如此忧愁民生,他当然也得说点场面话。 第一千九百六十二章 苍龙七宿(三) “公子殿下心系百姓,实乃社稷之福,都怪末将这些做臣子的无能,既不能解君上之难,亦不能纾百姓之苦。” 蒙恬吹捧扶苏的同时,把责任都揽到了他们当臣子的身上,尽可能的替扶苏减轻心理压力,顺便还隐晦的点了一下这事没得解决——君上之难无解。 嬴政这个皇帝到底难不难,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心照不宣,懂得都懂。 至少从表现来说,他确实很难。 北边的戍防,岭南的战争,运兵和御敌的工程,自己的皇陵……等等军国大事,他哪手都要抓,哪手都要紧。 如此一来,就算是皇帝也很为难——耗材有点不够用了啊! 这个困难,皇帝解决不了,所以只能不管不顾的强制推行。 嬴政没办法,蒙恬这些手底下干活的就更没办法了,只能奉命办事。 扶苏想解百姓之苦,就得先解君上之难,然后……就堵死了。 扶苏听得出蒙恬话里的深意,虽然不认可,倒也没有因此迁怒于他。 蒙恬是在出生入死的沙场战将,手下亡魂无数,不能指望他去切身的体谅民生多艰,人命珍贵。 作为军人,他最习惯的就只有服从命令和下达命令了。 但事情,还是得想办法解决。 “蒙恬将军言重了,你只是奉命行事,终究是……扶苏无能。”扶苏叹声说道,“但长城脚下数以万计的百姓不能不管!” “君命难违……公子殿下,末将知道您为难,但眼下也只能勉为其难了。”蒙恬不想扶苏再去触怒嬴政,想要劝说一二,“监工之事,末将愿全权代劳,殿下前些日子一直舟车劳顿,颠沛流离,还是好生歇息一段时间吧。” 蒙恬对扶苏确实没得说,直接把扶苏从监修工程一事中撇开,做好一切骂名往自己身上背的准备了。 扶苏却只是抬手一摆,示意蒙恬不必再说这种话,已经说了的他也只当不存在,自顾自地说道; “君命自然不可违逆,但我等也当竭力保全百姓……以我们能做到的方式。” 见扶苏态度决绝,蒙恬也不好再劝,只能试探着问道,“公子殿下打算怎么做?” “先筹措一批过冬的物资吧,数量越大越好。”扶苏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的办法很简单。 劝说嬴政暂缓工程既然不行,那就只能想办法提高前来服役做工的百姓的生存能力了,也就是提供充足的饮食和保暖衣物,尽量控制好每个人的做工时间之类的。 服徭役是每个帝国子民的绝对义务,任何人都不能拒绝——当然,这只针对平民,有军爵的人例外,或者很有钱的话,也可以破财免灾。 在这项义务中,帝国只负责提供工作岗位,而百姓服役过程中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基本都要自理。 对于普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百姓来说,这毋庸置疑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正常情况下,一户百姓一年内只需要出一个壮劳力,服徭役的时间也都在两个月以内,还包括路上花的时间,一般都是就近的工程,修修河道铺铺路之类的,或许累点但不算危险。 虽然还是很艰难,但大多数百姓勉强还能支撑。 可是现在帝国百姓的平均服役时间都在三个月以上,而且都是大工程,运气好可能是就近的本地百姓,运气不好可能要颠簸几百上千里,光走路都要走一两个月,危险性还高。 更要命的是,正常服役帝国多少还能补贴点,给点不疼不痒的‘工资’。 可现在百姓额外服的徭役,基本都是因为他们触犯了帝国律法,交不起罚金,就只能‘以役代牢’。 服役抵罪,就别指望朝廷再给你补贴,一切开销真就全得自负了,安排起工作时间也是极尽所能的压榨民力。 最终的结果就是服役做工的民夫普遍吃不饱穿不暖还不得片刻休憩,不是累死饿死,就是冻死。 扶苏现在要做的,就是自己出资补贴这些服役的百姓,给他们供给充足的物资,以保障他们的生存。 这么做能有多少效果很难说,因为来北地服役的百姓生存环境实在过于恶劣,扶苏能提供的帮助终究是有限——这个有限,不是数量上的,而是质量上的。 先秦的过冬衣物,最多就是保障百姓正常情况下不会冻死,跟后世的羽绒服肯定不能比。 百姓如果长时间暴露在室外,还得进行大量重体力劳动,很难说还有多少效果。 饮食也是一样,扶苏最多也就是提供足够的主食和热水,油水什么的就别想了,可能有但绝对不多。 对每日都要进行重体力劳动的服役之人来说,效果也是很有限。 总得来说,理想状态下,扶苏尽力而为大概能把修建长城和直道的民夫存活率从不足五成拉到七八成左右。 但这只是理想状态下。 扶苏到底能调来多少物资很难说。 这两大工程所需的民夫数以十万计,基数实在太大,外加上流沙现在也腾不出手。 扶苏的所作所为,说到底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虽说这天命,本质上还是人祸。 蒙恬不敢违背嬴政的命令,同样也不愿违逆扶苏的意思,只能也尽一份力: “既然公子殿下有心,末将自当竭力相助。” 蒙家是个大户,但再大的大户也难以支撑数以万计百姓的吃穿用度,让蒙恬直接出钱出物他肯定没这个本事。 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在职权范围内调动边军协助工程修建,以减轻服役民夫的压力,同时研究看能不能挤出一部分军粮物资匀给百姓。 帝国在军需物资供给上还算大方,不会算计的太紧巴,在不影响军队的情况下多少能挤出一点。 尽人事嘛,能帮一点是一点。 接着蒙恬赶紧转移了话题,“公子殿下,有个消息末将差点忘了汇报。” “收到确切情报,蜃楼再次出发了,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出纰漏了。” 扶苏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哦,蜃楼又走了……有老师的消息吗?” 蒙恬摇了摇头,“没有,国师大人似乎消失了,明明不久前还在桑海露过面。” “嗯……”扶苏面露沉思,片刻之后抬头回道,“既如此,便不用再过问阴阳家的事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专注处理北地的事情即可。” “其他的……以后再说。” ……………… 关中,咸阳远郊,骊山皇陵。 皇陵彷佛永远是一个样子,人头攒动,来来往往,旁人看着热闹,身处其中的人却只想逃离——不论是干活的民夫,还是监督的军士。 又麻烦,又没前途,又无聊的工作,真真是人厌狗嫌,谁都不待见。 时近冬日,骊山皇陵的徭役民夫也有些人心浮动。 骊山皇陵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条件都比北地强得多,但冬天依旧是很多人的一道坎——即使是对正常生活的百姓来说冬天都是有危险的,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代罪服役的刑徒了。 没人想死,所以一到年关,就开始有人打歪主意。 不过皇陵毕竟是一个持续超过二十年,整整一代人的漫长工程,大部分人都在这里干了不止一年,他们很清楚逃走的可能性太低了。 所以真的有心计划筹谋逃走的人并不多。 不过今年恰好撞上了另一件事。 现在北地人手紧缺,虽然皇帝不吝惜民力,但帝国的总人口就那么多,再不吝惜也不能凭空变出人来。 朝廷自然要转换思路,想办法找补找补,然后就找到了皇陵工程头上。 修皇陵是大事,是皇帝的门面,所以不能停。 但皇陵工程毕竟已经接近尾声,人手可以适当的减少一些。 这减掉的一部分人,也就可以安排去北地干活了。 具体怎么安排还没有章程,只是传出了些许风声,不过已经足够引得整个皇陵人心浮动了。 北地苦寒,论环境反而不如骊山这边,但是在前往北地的过程中,就是他们逃跑的绝佳机会。 骊山皇陵位于咸阳旁边,紧挨着蓝田大营,从这里跑路就是找死,但只要远离咸阳了,安全逃脱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盼着自己被发配去北地,越偏远越好! 哪怕路上没跑掉,到了边境偏远之地,再策划跑路的事也会轻松许多。 而在这些有心人中,自然也包括陈胜吴旷两位农家高手。 他们俩是最热衷这件事的人。 不仅是因为他们俩受够了给皇帝老儿修坟的日子——不是累,对陈胜来说,每天的工作量连热身都算不上,而是觉得很消磨人,日复一日的重复几乎完全一样的工作。 他们俩是没打过螺丝,打过的话就更能体会这种感觉有多折磨了。 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上头有人! 最近皇陵工程新来了一位管事的人,虽然不是总管工程的一把手,但在骊山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排得上号,说得上话了。 而陈胜吴旷很‘巧合’的搭上了这位新来的面容清秀俊朗的管事。 有他在上面疏通活动,只要抽调人手的事落实,他们俩就一定能被添到人手调动的名单上。 就是这事不知道何时才能落实下来——可以确定的是今年年内没希望了。 虽说北地人手紧缺是眼下就有的事,但哪怕现在就定下此事,等选定好抽调走的人,再等这些人晃晃悠悠的赶到地方,这个冬天差不多也就过去了,也就代表最需要人手的时间段过去了。 所以这事并不紧迫,只是为以后人手的进一步短缺提前做准备而已。 ……………… 帝国,南境,会稽郡,某处大湖之上。 一杆长枪穿破一个穿着散乱木甲,披头散发之人的脑袋,溅起一片鲜血洒在船板上。 宽阔的湖面上此时停着好几十艘舢板小船,每艘船上都站着人,也都躺着人。 除此以外,湖里也有不少人在沉浮起落,湖水波动之下,猩红的颜色在湖中逐渐扩散开。 湖里和船上的尸体基本都穿着简易的护甲,手边摆着简陋的武器,而站着的活人装备就豪华多了,都是成套的制式盔甲。 更确切的说,是腾龙军团的甲胄。 “都清理完了。” 龙且将自己的龙纹长枪从脚下的尸体中抽出,甩了甩上面的血,然后对旁边船上的人喊了一句。 在他周围,除了他麾下的士兵外,还有一个衣着格格不入的人。 “扫平这些流寇,附近的百姓也能过两天安生日子了。”钟离昧收起自己的铁胎弓,露出一抹笑容回应龙且道。 龙且也露出笑容,接着安排一部分留下打扫战场,带着另一部分人撤离了。 “钟离兄接下来打算继续南下?”回程路上,龙且跟钟离昧搭腔闲聊道。 钟离昧点了点头,“嗯,岭南战事就要重启,我打算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龙且谨慎的斟酌说词,试探问道,“我记得受大泽山之事的影响,钟离兄似乎已经被帝国……” 钟离昧苦笑一声,主动接过话茬说道,“我知道,不过我的好友韩信正在岭南带兵,我去给他帮帮忙,不会有事的。” “岭南毕竟太过偏远了,没人能认出我这个‘小角色’。” 听钟离昧的语气,似乎对自己如今的境遇,对曾经效忠的帝国朝廷都有些不太满意。 龙且神色不变,仿若完全没听出来,如常的继续说道,“这岭南战事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可不是个好去处啊。” 钟离昧长叹一声,一副愤世嫉俗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知道,我也不想掺和帝国的破事里,只是毕竟有朋友之义在,而且……我也希望能为结束岭南之战出一份力。” “朝廷对错我不想讨论,但岭南战事已经拖累很多人了,还是尽早彻底结束为好。” “说的也是。”龙且点点头,笑着感慨道,“多日不见,钟离兄还是那般忧国忧民啊。” 钟离昧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手掌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甲胄,“龙且兄过誉了,只是……觉得该对得起自己学的这一身武艺。” “龙且兄你呢?”钟离昧接过话头,转而朝龙且问道,“接下来还是继续积蓄力量?” 龙且一笑,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当然。” “我们现在的力量,和帝国比起来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三章 苍龙七宿(四) 龙且离开桑海后,便南下到了这江淮一带,一边聚拢这里的楚国旧部,一边招募有心反抗帝国的志同道合之辈。 作为曾经的楚国腹地,江淮一带躲藏着大量的楚军残兵,其中不乏依旧心系故国,意图再造乾坤的人,只是以前没有够分量的人出面振臂一挥,他们也就只能在帝国的统治下苟延残喘。 好在随着帝国把重心逐步推向更南的百越岭南一带,江淮荆楚地区的统治力度直线下滑,他们这些‘六国余孽’不说光明正大,至少悄悄苟活着不难。 龙且这位曾经的腾龙军团统帅一出现,也不知该说是王八看绿豆,还是该说久旱逢甘霖,总之双方一拍即合。 再加上一些不满帝国统治的本地百姓,龙且很快聚拢起了一批人手。 随着他成功和本地官府搭上线,龙且带着几千号叛逆分子,愣是在会稽郡郡治吴县附近扎下根来。 当然,龙且手底下这点人说少不算少,说多肯定不算多,至少肯定不够正面反抗帝国。 所以龙且也只能继续蛰伏,继续积蓄力量……或者等待时机。 靠着地方官府的包庇,他不说在会稽及周边几郡光明正大横着走,至少不用到处东躲西藏。 有心投奔他的人早就已经加入,还没加入的人基本都是不愿意冒险的。 老百姓追求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造反这种把脑袋别裤腰上帮别人求富贵的行为,哪怕是快要活不下去了他们也很难下定决心主动去做。 龙且要是真的挺身而出振臂一呼反了特娘的,说不定还能吸引来一些人,但他现在又不能真的揭竿而起。 所以基本发展到了上限。 组织发展遇到了瓶颈,龙且自然就要找些其他事情做。 一方面为了宣扬自己的名号,获取百姓的好感,一方面也是为了练练兵,外加试着再拉点壮丁,于是龙且这段时间一直带着他的‘新兵’扫荡周遭几郡的山贼水匪。 时局艰难,百姓越是活不下去,就越是有人要给他们加把劲。 所以帝国各地都开始涌现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的山贼路匪,而江淮一带水系发达,湖泊众多,因此催生了大量的水匪。 今天龙且就是来剿灭一伙水匪的,结果正巧遇见路过此地的钟离昧。 后者得知龙且是来扫黑除恶的,索性也出一份力……虽说龙且完全不需要。 龙且手底下的兵大都是新招的散兵游勇,与其说是上阵杀敌的士兵,不如说是放下农具的农民,即使经过了正规的训练,战斗力依旧十分有限。 好在山贼水匪更是乌合之众,连这种新兵蛋子都不如,打顺风局的时候摇旗呐喊还算合格,一旦遇上逆风局基本就是一碰就碎。 钟离昧听着龙且的话,回头看了一眼龙且手下的这些士兵。 靠着清理山贼水匪,这些新兵蛋子也算见过血杀过敌,勉强脱离了纯新兵的范畴,但是由于敌人太菜,他们依旧难堪大用。 帝国朝廷不管做的事有多混蛋,至少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没得说。 就龙且手下这点人的实力……真的有用吗? 龙且大概看出了钟离昧的想法,却并不怎么在意。 菜就是菜,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指望一群不久前还是普通百姓,或者是已经醉生梦死苟且偷生超过十年的老兵油子的战斗力能和帝国正规军相提并论根本不现实。 但强弱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强如魏武卒,不也逐渐衰落,甚至完全消亡了吗? 帝国军队同样不会一直强下去的。 “钟离兄是从北边过来的,还是从西边?”龙且换了个话题朝钟离昧问道。 “北边,我直接穿过淮北地区来的。”钟离昧随口回道。 “那北边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新消息?”龙且追问道。 “呃……”钟离昧稍一沉吟后回道,“之前返航的蜃楼再次出海了,算吗?” “又出海了?”龙且愣了一下。 这个消息他还真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来会稽之后消息一直很闭塞,事事知道的都很慢。 因为外界的情报对他没什么用处,自己又忙的很,所以他也懒得加派人手在情报网上。 “话说,蜃楼之前返航是因为在海上遇见了妖怪的传闻是真是假?”龙且急忙又问道。 钟离昧摇了摇头,“这事龙且兄问我也是白问,我每天就是赶路,根本没有获取情报的渠道,无非吃饭住店时听些道听途说的传闻。” “蜃楼返航的真相传闻很多,但真正确凿的真相……我上哪知道?” 这件事帝国朝廷公布过真相,也就是妖怪之说,但即使朝廷公然宣扬神鬼志怪的事,一样有大把的人不信,并由此衍生出各式各样的阴谋论。 钟离昧和龙且当然不会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阴谋论,但对他们来说帝国公布的也未必就是真相——妖怪之说太过扯淡,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听到钟离昧的回答,龙且耸肩一笑,“说的也是……主要是这妖怪之说太过荒诞,否则一艘船,也不值得太过在意。” 钟离昧点了点头,“寻仙求生之说,自古就有,不过全是虚妄,蜃楼出海声势浩大,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但到最后也逃不过一地鸡毛,实在不值一提。” “至于妖怪之说……说不定就是哄皇帝的鬼话,也没什么意思。” 两人说话间,船已经靠岸。 上了岸,钟离昧就要告辞离开: “水匪已除,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龙且赶紧阻止,一把拽住钟离昧,“别啊,钟离兄,好不容易再见,好歹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走走,咱们回县城,怎么说也得待几天!” 钟离昧急忙回绝,“不不不,还是不打扰了,龙且兄你事务繁多,就没必要为了我耽误时间了。” “这怎么能算耽误时间呢?何况再不济也得让让我摆桌酒,咱们一醉方休啊!” “真的不用了!” …… …… 两人好一番拉扯后,由于钟离昧态度坚决,龙且还是没有勉强。 “既然钟离兄着急赶路,那我就不强求了,等下次有机会吧!” 龙且并未因钟离昧的不给面子而生气,态度依旧和气。 钟离昧也是一样,笑呵呵的回道,“好,等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不会再跟龙且兄你客气!” 这时候,一个腾龙军团的士兵抱着个大包裹走了过来。 龙且见状一笑,赶紧把包裹接到手里,然后递给钟离昧: “钟离兄,你既然不愿做客,那就收下这些东西吧。” 钟离昧没急着接手,而是询问道,“这是?” “一些你路上用的上的物资。”龙且直接一把塞到钟离昧怀里,“放心,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岭南环境苦厄,不比中原,甚至比北地还恶劣,我平日可没少听人说。” “这里面是我让人准备的一些适合岭南环境的衣物,还有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药物,以及其他可能需要的小工具。” “应该能帮的上忙。” 听到是这些东西,钟离昧回绝的话顿时憋住了,但又有些纠结。 龙且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收着吧,就算你皮糙肉厚用不上,也得考虑考虑孟姑娘啊。” 一说到孟姜,钟离昧就更无法拒绝了。 “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客气了。”龙且一笑,然后郑重一礼,“钟离兄,山高路远,有缘再会了!” “保重!”钟离昧背好包裹,同样郑重的还了一礼。 看着钟离昧远去的身影,龙且目光中闪过一丝神光。 经过这一次的接触,龙且越发觉得钟离昧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 作为曾经的帝国中高级军官,钟离昧的实力和能力毋庸置疑,对于有心起事的项氏一族来说绝对堪称一员大将。 之前他们就有心拉拢钟离昧,但是因为钟离昧本人的拒绝,以及他们本身也还有顾虑,没能成行。 钟离昧的拒绝在他们看来很正常。 这人一直对帝国很忠心,大泽山一战之所以会站到他们这边,一方面是因为他接受不了帝国军队滥杀无辜,一方面是因为章邯和他们合作了,钟离昧听命行事,再加上帝国那边的主将王离压根不给他活路。 无论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钟离昧都得站在他们这边,否则既对不起良心,又容易把命搭进去。 事后他虽然无法在回归帝国军队,但不肯加入他们反抗帝国也在情理之中。 而龙且他们也担心钟离昧有问题,担心他是帝国放出来的暗钩……虽然他们觉得可能性不大,但多少还是有可能,所以也就没有强求。 不过经过这次接触,龙且心中对钟离昧的怀疑又降低了许多。 钟离昧的诸多表现实在不像是要当卧底的意思,对帝国的愤懑不满和怒其不争也很真实。 虽说这一切都可能是对方故意表演出来的,但钟离昧实在不像是能有这种演技的人——大家都是行伍出身的军人,这点判断龙且还是有的。 除非……钟离昧从第一次和龙且见面起就开始演了。 但这明显不现实。 事实上,龙且季布英布三人中,也就季布对钟离昧的防备稍微高一点,而且也只是稍高那么一点点,总的来说都不高。 龙且本打算把钟离昧带回吴县,再次尝试招揽他,但是钟离昧一心去岭南,他也只能放弃。 不过他还是尽量多结了一些善缘,等钟离昧从岭南回来,还可以再试试。 龙且觉得这也不是坏事,等钟离昧再过一场岭南大战,或许会进一步对帝国失望,他成功的几率也就更大了。 ……………… 帝国,东郡,大泽山,农家总部,神农堂。 “唉啊……” 悠长的叹息从圆滚滚的身体中发出,朱家背着双手,垂头丧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刘季拿着个苹果,吊儿郎当的坐在一旁,一边啃苹果,一边说道: “我说大哥,你这又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朱家顶着蓝色的‘哀’面,抬头看向刘季,“老弟啊,蜃楼又出海了。” 刘季一脸茫然,“啊……所以呢?那船出海就出海呗。” “海外寻仙,不就是神棍忽悠傻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吗?跟咱也没关系啊!” “但恰好在这个时间点,咱们那位侠魁大人找我,你觉得是巧合吗?”朱家反问了一句。 “哦!”刘季恍然,“原来是田言大小姐找你,早说嘛,还扯蜃楼的事。” “老弟这是认为只是巧合?” “不然呢?”刘季一摊手,“老大,那艘破船都开走了,侠魁还能为它特意找你吗?” 刘季对蜃楼的态度,也可以视作绝大多数江湖人对蜃楼的态度——那就是阴阳家那群神棍忽悠嬴政那个傻子造出来的奇观而已。 以前他们关注蜃楼,是因为蜃楼直接牵扯着嬴政,但现在嬴政已经从桑海离开,蜃楼不说毫无价值了,也差不太多。 更不要说现在船已经飘到东海深处去了,跟他们这些陆地上的‘凡夫俗子’就更没关系了。 “一切都没那么简单。”朱家耷拉着脑袋,又叹了口气。 刘季撇了撇嘴,不接腔了。 老大觉得有问题就有问题吧。 “那大哥你现在去见大小姐?” “当然,不去可不行。”朱家低声呢喃着回了一句,接着又看向刘季,“老弟跟我一起走一趟?” 刘季嘿嘿一笑,一个打挺站了起来,“当然没问题。” ……………… 大泽山,烈山堂堂口。 阿言穿着她的‘侠魁套装’——也就是素服麻衣加长绒披风,就站在烈山堂门口。 六堂堂主之前折损大半,但她一直没有任命新的堂主,把除神农堂外的所有堂口全部攥在了自己手里。 朱家有心阻挠,可惜有心无力。 势力上他不占优,势力上他也不占优,再加上身份矮了半头,只能眼睁睁看着‘田言’吞吃掉几乎整个农家,自己别说阻止,想抢块肉都做不到。 能保住神农堂,他都得感谢神农祖师庇佑了。 坐拥五大堂口的阿言一般还是待在烈山堂——这不是她的习惯,这是田言的习惯,她选择了尊重这个习惯而已。 阿言没等太久,圆滚滚的朱家就带着瘦高个刘季一起出现了——可惜朱家的个头太矮,受限个头胖也胖的有限,不然对比之下应该更可乐。 第一千九百六十四章 苍龙七宿(五) “嘿嘿,来晚一步,让侠魁久等了。” 朱家上前,顶着‘喜’面笑呵呵的抱拳谢罪。 “客气了,朱堂主来的很准时。”阿言微微颔首以作回应,简单寒暄了一句。 “嘿嘿,见过侠魁。” 两个当老大的打过招呼,刘季才笑嘻嘻的朝阿言抱拳一礼,然后得到同样的点头回应。 “侠魁急召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废话说完,朱家没有多绕圈子,直入正题问道。 阿言闻言,也不客套,反问道,“朱堂主不是一直想知道魁隗堂陈胜堂主和吴旷总管的下落吗?” 朱家面具下的目光一滞,旋即笑呵呵的回道,“侠魁愿意告诉我老朱了?” “之前一直隐瞒朱堂主,也是为了陈胜堂主和吴旷总管的安危,还望见谅。”阿言先为自己隐瞒的行为解释了一句。 朱家当即乐呵的回应道,“好说好说,我都理解。” 他真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反正也只能说理解。 阿言也不在意,简单陈述了一遍她是怎么把陈胜吴旷卖给罗网的,赵高又是怎么把人卖到骊山修皇陵的。 朱家全程都很平静,彷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盟友被人卖了这件事。 刘季倒是颇为不忿,眼珠子瞪得愣大,几次想说些什么。 不过在朱家的示意下,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等阿言说完,朱家才不急不徐的问道,“不知侠魁卖掉陈胜老弟他们,目的是什么?” 阿言淡淡回道,“在我接任侠魁之前,陈胜堂主曾要求我必须找回失踪的前任侠魁田光,我的所作所为,正是为了完成这个要求。” “田光侠魁……”朱家面具一变,切成了黄色的‘乐’面,“这么说,田光侠魁人在罗网手里?” “嗯!?” 被阿言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的刘季听到自己老大这个猜测,人更晕了,不禁发出一声惊咦。 阿言就很淡定了,“朱家堂主不愧是我农家智者,思维敏捷,一下就猜中了。” “就我所知,最可能知道田光侠魁下落的就是罗网,而且人很可能就在骊山附近。” “所以,你把陈胜老弟他们卖给罗网,再由赵高把他们送去骊山,以此来追寻田光侠魁的踪迹……”朱家捻着面具上的须子,对整个计划做出了总结,但疑问也随之而来。 这个疑问,甚至是cpu快转冒烟的刘季都瞬间想到了。 “不是,这你怎么保证赵高会把陈胜堂主他们送去骊山,而不是直接当场杀了,或囚禁到别的地方去?” 阿言很光棍的回道,“我无法保证。” “啊!?”刘季脸皮一抽,“那……那这不是拿着陈胜堂主他们的命去赌吗?还是赢面不大的赌法……” “我不会拿农家弟兄,尤其是一位堂主一位总管的性命去胡闹,但这件事,确实要冒风险。”阿言为自己解释道,“陈胜堂主他们想要一个答案,这份险,他们就必须承担——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代他们承担,毕竟这也是我的承诺。” “但很可惜,我没办法,所以风险只能由陈胜堂主他们承担。” 朱家抬手安抚住还想说话的刘季,亲自问道,“侠魁为此行冒险之举,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实在想不出如果没有外因干预,赵高有什么理由特意把陈胜老弟他们关到有可能接触到田光侠魁的骊山皇陵去?” 陈胜吴旷落到罗网手里,赵高可能直接痛下杀手,也可能暂且关押以图后续。 作为魁隗堂的堂主和总管,他们俩的价值不低,大概率不会被直接干掉。 所以在杀与不杀之间赌一把,活下来的概率还是很高的,‘田言’愿意赌,在朱家看来很合理。 但是人被关到哪儿去,就是完全不可控的了。 这一点阿言也知道,所以她早就做了一系列的谋划来引导赵高最终做出这一行为。 首先,田光就不在罗网手里,而在流沙的控制之下。 当年古寻考虑到他或许会很有价值,特意让人把他抓了起来,而且还是在足够隐蔽的情况下。 但一开始被古寻认为有用的田光关着关着……就被古寻给忘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只是古寻发现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都用不上田光,就给搁置不管了。 至此,农家侠魁田光神秘失踪,销声匿迹十几年。 赵高一直以来也很好奇田光的下落,并且早已怀疑到了流沙头上——赵高没什么证据,但是除了流沙貌似也没别的势力能干下这事还瞒住罗网了。 到了大泽山之战前一段时间,古寻觉得时机合适了,是时候把田光这张藏了许多年的牌打出去了。 然后他的好闺女就给他整了个活儿。 古寻索性就放弃了自己的原定计划,只对农家之事做出了极为保守的安排,剩下就交给阿言他们自己操作了。 而阿言的第一步操作就是将田光转移到了骊山隐藏,并且故意留下了些许蛛丝马迹给罗网。 彼时农家已有风波渐起的态势,流沙如果试图以侠魁田光为契机切入农家之事实属正常,赵高没有怀疑的理由。 再加上有阿言这个二五仔亲身做局,线索藏得很隐秘,正常来看整个过程毫无破绽。 赵高想要发现不对劲,除非他知道却邪是间谍……或者靠第六感猜? 总之没有任何一个靠谱的可能。 和阿言判断的一样,赵高上钩了,开始关注起骊山那边的情况。 不过他也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克制。 随着流沙势力的不断收缩,赵高行事越来越激进大胆,但他还是不敢光明正大捋古寻的虎须,尤其是在咸阳边上。 虽然他深受嬴政宠信,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清楚自己自己不能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找古寻的麻烦——他很清楚自己干的就是不上台面的事,一旦真曝了光,嬴政第一个饶不了他。 嬴政只是宠信赵高,不是爱上了赵高,对他没那么大的容忍度。 所以他对骊山的行动很小心,很克制。 也因此一直没什么收获——阿言也做了些准备妨碍他,短时间内是不能让赵高真找着田光的。 接着就是农家乱局爆发,大泽山之战爆发,农家局势落定。 最后的结果对赵高而言不是最有利的,但也不差,至少新的农家侠魁是罗网的‘自己人’。 不过由此衍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前任侠魁田光成了一个隐患。 虽然一个已经失踪超过十年的前任侠魁——哪怕失踪前他的威望很高,和一个带着农家击败了帝国这个强敌,大权独揽的现任侠魁相比,谁更受农家弟子的追捧很难说。 客观评价的话,‘田言’这个新侠魁在基层弟子中更受欢迎,而田光这个老侠魁则更受农家六堂中的中高层信服。 而从结果考虑的话,田光就算重现人间,动摇‘田言’这个新侠魁统治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不是没有。 概率不为零,那就是有可能,更何况这个可能还不算特别低。 虽说对赵高来说‘田言’多少有些刺儿头,但再刺头也是罗网的自己人。 他肯定不能接受‘自己人’对农家的统治被影响到。 所以他现在更迫切的想要把田光弄到手。 是杀是留可以容后再议,但人绝对不能留在流沙手里,否则就是一颗埋在农家内部随时可能爆开的炸弹。 然后,阿言就给赵高送去了陈胜和吴旷,而且还是借找回田光这个由头把人给抓住的。 理论上,‘田言’不知道罗网已经找到了田光下落的线索。 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和田光的事扯上关系看上去有些巧合,不过赵高依旧没有怀疑。 因为在整个农家之乱期间,阿言都鲜少提及前任侠魁田光,都是别人提起,她跟着附和两句。 拿田光的事给陈胜他们下套,也是因为陈胜一直要求着她找回田光。 总的来说,都是别人干的,她‘田言’冰清玉洁,啥也不知道。 最后赵高果然如阿言预料的一样,把陈胜吴旷两人送去了骊山修皇陵。 当然,修皇陵是假,赵高主要是想借他们来做个试探。 试探藏在骊山的田光,试探把田光藏在骊山的流沙,也是试探……‘田言’——虽然一切都合情合理,但不妨碍他做一手试探。 阿言对此毫不在乎。 在她的计划里,田光根本不重要,后续她也不会再让流沙牵扯进去,任赵高试探他也试探不出来什么。 她要的,只是让罗网,让赵高亲自把陈胜吴旷这俩人送到骊山皇陵——当然,后续还有其他操作。 不过这些,肯定都不能告诉朱家,她得换个理由忽悠他。 这倒也不难,都不用另扯谎,只需要隐瞒掉一点点的……关键细节即可。 “赵高把人囚禁到骊山皇陵做苦工并不是巧合,而是为了试探我。”阿言淡淡的解释道,“他对我抱有戒心,担心我另有异心,于是通过间接的渠道把田光侠魁的下落透露给我,以此来试探我的反应。” “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我提早察觉到了不对劲。” “试探?”朱家追问道,“如果是个试探,那田光侠魁真的在骊山吗?” “情报我确认过,是准确的,田光侠魁就在骊山……至少曾经在,而且没有过去太久。”阿言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没有说更多细节。 朱家倒也不追问阿言的情报来源,只抓关键点: “那侠魁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正是我今天找朱家堂主你的原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阿言抿嘴一笑道,“对于田光侠魁的下落,说实话,我并不关心,也不在乎。” “你说什……”刘季一听顿时又急眼了。 不过他话刚说出口,就被朱家给强行打断了。 阿言也权当刘季不存在,继续说道,“找回田光侠魁,对如今的农家来说毫无意义……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回来并非毫无意义,至少对我是不利的。” 说到这里,阿言嗤笑一声,然后话锋一转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所以我觉得可以把话直接摊开来,开诚布公的谈。” “找回田光,对我确实算不上好事,相反,对你们来说,可能在未来会是一件好事。” 田光回归可能会动摇阿言对农家的统治,一旦他成功从阿言手里夺回农家六堂的一部分掌控权,那对朱家来说就成了一桩好事。 朱家仍然没有急着说话,静观阿言继续发言。 “但对农家,对眼下的农家来说,田光侠魁回归,一定没有好处!” “这一点,你们应该也清楚。” 田光一旦回归,除非说他一心退隐,再不问江湖之事,农家之事,否则势必导致局势刚刚稳定的农家再次走向分裂。 具体分裂到什么程度不好说,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传承数百年的小圣贤庄灭亡,耗费帝国十年人力物力打造而成的‘海上城池’蜃楼出海……一切都在说明帝国的局势在迅速走向混乱。” “朱堂主觉得,在这个时候,农家还要再次陷入内斗之中吗?” 面对阿言的最后一句质问,朱家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回答道: “既然侠魁说要开诚布公的谈,那我也就不说虚的了。” “为农家大局而言,田光侠魁确实不宜在这个时候回来,但……” 朱家刚要转折,阿言直接打断了他: “我明白朱堂主的想法和顾虑,事实上,我并不打算阻止任何人找回田光侠魁,我只是……不会为这件事付出太多的精力。” “若是陈胜堂主他们能找回田光侠魁,我乐见其成,但如果他们没能及时找回前任侠魁,那我也不能等他们。” “及时……”朱家立刻抓住了重点,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计划有变。”阿言淡淡回道,“原本我只是遵循和陈胜堂主的约定将他们送去骊山这个有可能找回前任侠魁的地方,至于能不能找到人,全看他们两位的努力。” “但是现在,我们有了另一个选择,或者说……一个机会。” “哦?”朱家面具下的眉头一跳,立刻来了兴致。 阿言则继续说道,“帝国最近的动静朱堂主应该有所了解,北境即将遭遇游牧部落的袭扰,岭南战事又要重启,还有诸多大工程正在修建。” “帝国的人手已经捉襟见肘,为此,朝廷打算抽调一部分修建骊山皇陵的刑徒去别的地方。” 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 苍龙七宿(六) “所以呢?” 朱家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次茫然。 阿言给出的这个消息,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价值。 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陈胜吴旷两人可以借此从骊山皇陵逃出来? 但他们俩去骊山是为了找前任侠魁田光,人没找到为什么要走呢? ‘田言’的实际目的他不清楚,但她把人送进骊山皇陵,肯定不是为了再把人放出来吧? “原本我送陈胜堂主他们去骊山,只是为了兑现我的承诺,同时借此吸引一部分赵高的注意力。”阿言立刻解释道,“但现在,我们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直接开启新的时代了!” “新……时代?”朱家更加迷茫了。 就这点破事,怎么就新时代了? 阿言含笑回道,“我的想法是,陈胜堂主他们可以借此机会,直接揭竿而起,正面对抗帝国,推翻皇帝的统治!” “!!!” 哪怕隔着一张面具,单看露出的两个眼珠子,朱家的惊骇之色也溢于言表了。 一旁的刘季更是直接呆住了。 他们俩的震惊不只是因为造反这件事本身,而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就突然跳到了造反这一步。 就帝国眼下的局势发展下去,迟早会有出头鸟搞反叛军起义军之类的玩意——事实上现在明牌造反的人也比比皆是,只不过都还是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农家貌似没必要当这个出头鸟啊? 而且现在也不算合适的时机啊。 不说等嬴政彻底死了,至少也得等他半死不活,离死不远吧? “啊这……这个……”朱家难得的有些语无伦次,卡了好几下才说顺口,“这个,农家没有理由这么着急就起义造反吧?” “朱堂主觉得农家不宜当这个出头鸟?”阿言闻言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这……有什么问题吗?”朱家有些茫然的回以反问。 出头鸟,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词儿啊? 农家也不是最热衷反抗帝国的组织,为什么要当出头鸟呢? 阿言给出了一个有些没头没尾的突兀回应,“朱堂主觉得,目前风头最盛的反秦势力是哪一家?” “当然是墨家。”朱家还没转过来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墨家也许不是反抗帝国的势力中最强的一个,但绝对是最跳的一个,说是最负盛名绝不为过。 阿言却摇了摇头,“不,我觉得是农家。” “那怎么能是……”刘季下意识的想要帮自己老大反驳,但话说一半,他都反应过来了。 朱家的眼神中也流露出蛋疼的情绪。 名声这种东西,乍一想很客观,毕竟它代表的是其他人对某个人或某个群体的看法。 实际上却很主观,因为不同的人或不同的势力对同一件事,同一个人,亦或者同一个势力的看法是有可能不一样的。 对于江湖人来说,墨家当然是名头最大的反秦势力,但对民间百姓来说,则未必然。 墨家最多算综合赏金比较高的势力,要说名声最大的,或许还真是农家。 因为农家对帝国造成的伤害最重——他们不久前直接把帝国王牌军之一的百战穿甲兵干残废了。 上万人的折损啊,秦灭六国的时候都没有王牌部队损失这么大! 当然,墨家折腾了多么年,要说对帝国的破坏不如农家那一场大战倒也未必,但总归没有战争来的直观,震撼。 而对苦主帝国而言,这件事同样很难说。 帝国家大业大,哪怕陷入了困境也是个泥足巨人,墨家那钝刀子割肉般的骚扰对它来说有伤害,但不大。 反而农家这一下‘重击’更让它难以接受。 所以在帝国眼里,可能是墨家最可恨,也可能是农家更可恨……虽说最先被干死的是小圣贤庄。 要不是墨家接连或参与或策划了几次刺驾行动,尤其是桑海城东那一次青龙计划,估计都不存在可能,帝国铁定更恨农家。 农家现在还能安然无恙,主要原因是帝国暂时抽不出手。 但帝国不会永远抽不出手,一旦哪天想起来了,手头上又有足够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农家。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农家已经是‘出头鸟’了。 回过神的朱家沉声反问道,“所以,侠魁认为农家很快就会遭遇帝国的报复?” 阿言摇了摇头,并未过分危言耸听,只是很诚恳的回道,“未必会很快,但帝国一定不会忘了百战穿甲兵这笔帐,农家没得躲。” “如今时局动荡,各地乱象愈演愈烈,虽然还没有真正成气候的叛逆势力,但出现一个‘出头鸟’是迟早的事情。” “哪怕农家始终安安分分,等到帝国下定决心扫定乱局的时候,也肯定会把我们顺便……扫清。” 刘季摸着下巴,瞪大眼睛道,“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 “只是未雨绸缪罢了。”阿言并未承认刘季这种说法,“人手抽调的事还未敲定,早的话可能要等到来年开春,晚的话……就不好说了,总之不会很快。” “那……侠魁具体打算怎么做?”听到至少还有三五个月的时间,朱家暂且按下对造反的担忧,打算先听听‘田言’的具体打算。 “很简单。”阿言当即和盘托出,“不出意外的话,陈胜堂主他们会被派去北境一带执行戍役,在赶路的过程中找个机会揭竿起义即可。” 这个方案颇有几分把大象塞进冰箱分几步的感觉,听的朱家和刘季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就这么简单?”刘季忍不住先问道。 “造反有什么好策划的?”阿言浅笑着反问道。 造反这种事最重要的是下定决心,然后干就完了,确实没什么好计划的。 刘季满脑袋问号,“光陈胜堂主他们两个人能干什么?” 阿言轻描淡写的回道,“和他们同行被调去执行戍役的至少有几百人,怎么可能就两个人?” “有几百人又如何?他们难不成还会跟着陈胜堂主一起造反?”刘季两手一摊,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懂侠魁的话,“就算他们一起反了,几百个人……又能如何?” 在骊山干活的大都是刑徒,听起来个个都穷凶极恶,恶贯满盈,但实际上基本都是平头百姓,最多就是有把子力气。 未经训练,没有武器,没有军械,没有补给粮草……就算有两个江湖高手,几百个连乌合之众都不如的人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所以还需要农家的支持。”阿言当即回应道。 朱家追问道,“侠魁打算怎么支持陈胜老弟他们呢?” “两种方案。”阿言颔首回道。 “第一种,直接由农家出手,从六堂中抽调出至少一万人直接加入陈胜堂主的造反队伍,同时由农家六堂倾力支援他们的后勤补给。” “这是要正面硬刚啊!”刘季听完不由感慨道。 阿言点了点头,“没错。” “这种方案,能够给陈胜堂主提供最大程度的支持,但风险也更大,会让农家直面帝国的怒火。” “侠魁这么说,看来另一种方案的风险会小很多了。”朱家笑着接了一句。 阿言再次点头,接着说道,“另一种方案,就是农家明面上不插手,只分出去一部分有限的人手支援陈胜堂主他们,并且在物资后勤等方面也只能在暗中提供支持,支援力度和稳定程度恐怕都很有限。” “这能行?”刘季忍不住质问道。 皇帝不是傻子,帝国也还没瘫痪到耳聋眼瞎的地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你糊弄过去。 要知道,皇帝做事是可以不讲证据的。 “这我很清楚,所以要提前安排好一切。”阿言立刻解释道,“我的计划是,由某个农家高层带领一部分农家弟子直接‘叛出’农家,加入陈胜堂主的队伍之中,以此来撇清农家在其中的干系。” “侠魁说的这位‘农家高层’,就是我吧?”朱家捋着面具上的须子,笑呵呵的说道。 阿言也不遮掩,点头回道,“没错。” 接着她无视掉被朱家安抚住差点暴跳如雷的刘季,继续说道,“大泽山一战,农家六堂堂主只剩下朱堂主你和四岳堂,如今农家内部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就只有你们二位堂主的。” “四岳堂主司徒万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他不可信,真正的大事绝不可托付于他,所以这件事我只能交由朱堂主你来办。” “从实际关系上来说,也只有朱堂主你这么做才更真实,更能令人信服。” 但凡对农家内部情况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司徒万里有可能背叛农家,但他绝不可能为了帮助造反的陈胜而背叛农家。 让他去,太假了。 朱家则正好相反,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以义气为重,和陈胜关系很近,又受到了现任侠魁‘田言’的‘迫害’,无可奈何之下叛出农家,投奔陈胜合情合理。 “侠魁的意思是……让我带着神农堂脱离农家,然后再加入陈胜老弟的队伍?”朱家再次确认了一遍。 阿言这次却摇了摇头,“不需要朱堂主带着整个神农堂脱离农家,只带走一部分人即可,我还会再分出一些人手给你,至少凑够五千人以上。” “如果你不介意,神农堂剩下的弟兄可以交给刘季兄弟带领,我会把堂主的位置交给他。” 神农堂堂主的位置传给刘季,算是阿言向朱家的保证,保证她不是在借机染指农家六堂中唯一还没落入她掌控之中的神农堂。 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神农堂肯定会元气大伤,又没了朱家,能否继续顶住她这个侠魁的侵蚀就很难说了。 但朱家也不是全无好处。 陈胜的造反队伍要是真的搞出了点苗头,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真发达了的话他估计会比在农家过的更滋润。 当然了,高风险高回报从来都是互为一体的,就看朱家愿不愿意搏一把了。 朱家没有着急回答,刘季先不愿意了: “大小姐,你这算盘未免打的太响了吧?” 气急之下,刘季连侠魁都不愿意叫了。 阿言倒不在意,淡淡的回道,“这只是一个提议,并非是决定。” “我约见朱堂主,就是为了商量着来,并不打算搞一言堂。” “第二种方案你们不接受,那就第一种方案,甚至第一种方案你们不同意,还可以直接放弃这个计划。” “都可以谈,都可以商量。” “而且这件事彻底落定还要不少时间,至少有几个月的余裕时间给我们慢慢讨论。” 朱家看着阿言,并未被对方给出的宽松条件所打动。 一切都可以谈是没错,但怎么谈对方也不会吃亏,横竖是他们这边当出头鸟,区别只在于是陈胜一个人倒霉,还是连带着他一起。 不过朱家倒也愿意谈。 因为农家确实得未雨绸缪。 帝国局势越乱,皇帝的态度就会越强硬,军方的话语权也会越大。 而这两者哪一个都不会放过重创了百战穿甲兵的农家,无论是为了稳定帝国局势,还是找回场子。 若是能让已经在事实上脱离了农家的陈胜来当出头鸟,吸引帝国的火力,农家短时间内就可以避开帝国的怒火。 因此,他不可能同意第一个方案。 这个方案根本就是让农家当先锋去直面帝国最初的,也是最凶猛的反击。 当然,光明正大举起造反这杆大旗后,农家就可以顺势聚拢起比十万弟子更大的声势,就算是面对帝国的全力攻势也不是支撑不住。 只要他们撑住最开始的凶猛进攻,在帝国的攻势下站稳脚跟,农家将会更加强大,更加辉煌,一举超越其他诸子百家,成为真正的百家第一……虽说这个第一能坚持多久很难说。 虽然这是个有利有弊的方案,但朱家并不想冒这个险,因为风险过大了。 虽说高风险高回报,但这个风险太大了,不仅暴雷几率过高,而且暴雷后农家要承担的是灭顶之灾,根本没有缓合的余地。 他不是赌徒,偶尔摇一把骰子他不介意,但把农家十万弟子全压上赌桌,然后一把定输赢这种事,只要他还没疯就不会做。 这也是阿言在这件事上直接把司徒万里这个四岳堂堂主忽视掉的原因。 那家伙是个纯粹的赌徒,一旦上头什么都敢干,什么都能出卖。 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章 苍龙七宿(七) 然而让朱家为难的是,第一个方案他绝对不能选,可第二个方案,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二号方案成功的降低了风险。 农家全力支持的反叛军,和一群刑徒暴民组成的绿林好汉,这二者是有着明显区别,哪怕后者得到了一部分农家‘叛徒’的支持,帝国的重视程度也还是会截然不同。 对付前者,帝国至少会调动五万人以上的正规军进行毁灭性打击,而后者……估计也就上点地方驻军,至少在被打疼以前,帝国不会有太过激的反应。 在风险骤降的同时,成功后所能获得的收益还不会减少太多。 陈胜从始至终都认同自己农家弟子的身份,也不会真正放弃自己魁隗堂主的身份,他如果能发展起来,农家一样会借此攫取到海量的利益。 甚至对朱家来说,这一方案更有利于他本人。 一直靠着侠魁的身份压他一头的‘田言’反而无法从中获益太多。 当然,风险回报成正比的根本原则还是没变,她失去了获益的机会,但也把自己撇了出去,哪怕失败了也不会牵扯到她。 现在,就看朱家愿不愿意小赌一把了——这一把要是输了,他未必会死,农家更不会因此走向灭亡,赢了就能大赚一笔。 沉默良久后,朱家切换到了‘喜’面,笑呵呵的问道,“侠魁,关于第二个方案,你有考虑更多的细节吗?” 接着他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面对叛乱,帝国究竟会做出何种程度的应对?” “如何保证农家能够从中撇清干系?要知道帝国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 “在计划开始后,农家又如何为陈胜老弟和我提供支持?” “你又如何保证,农家最终可以免于直面兵祸?就算你成功撇清了农家和陈胜老弟的关系,帝国也未必就会忽视曾经给它难堪的农家。” “以及……陈胜老弟他本人的态度呢?你的计划最关键的部份在于他吧?” 这些问题都很关键,也都很重要。 现实毕竟不是真的赌局。 赌局的结果取决于骰盅摇骰子的结果,不作弊的情况下纯看脸,一切只能交给天意。 朱家愿意赌一把,但不可能真的全看天意,好歹也得尽尽人事。 而这‘人事’的部分,自然就是更加详细的计划。 阿言负手含笑,点头回道,“这些问题,我当然都会给朱堂主一个满意的答复,咱们慢慢讨论。” ……………… 两刻钟后,朱家和刘季联袂离开了烈山堂,朝自家的神农堂走去。 “大哥,咱们还真要掺和这事吗?”憋了一肚子话,但被朱家压着一句也说不出来的刘季终于能随意发问了。 朱家背着双手,小短腿悠哉的迈动,淡然回道,“这件事咱们当然可以不掺和,但是不掺和一样有风险啊。” “田言那丫头说的话不尽是实话,却也不全是谎话。” “帝国确实不会放过农家,早做打算很有必要。” “那……不如就照第一个方案来,咱们直接整个农家反了特娘的?”刘季闻言反问道。 “这事,要么就干脆什么都不做,被动等待,要么就主动到底,咱们亲自上。”朱家笑呵呵的回道,“那第一个方案,最不靠谱!” “为什么?”刘季茫然的问道。 “别忘了,田言那丫头和罗网有勾连,咱们……哼哼,才是农家内部真的和帝国不死不休的人!”朱家冷笑着解释了其中缘由。 这么一说,刘季立刻明白了。 理论上,他们和‘田言’是一个阵营,都是农家弟子,但农家弟子和农家弟子之间亦有差别。 如果农家愿意归顺帝国,再有罗网从中穿线,帝国朝廷拒绝的几率不大。 如果再推出一部分农家弟子作为之前大泽山之战的‘罪魁祸首’给帝国一个交代,那这事就更是十拿九稳了。 当然,至于谁会成为这个‘罪魁祸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神农堂的人——对朱家和刘季来说。 简而言之,‘田言’有退路,他们没退路。 真要是整个农家一起反,说不定他们造反,‘田言’暗地里却把他们卖了。 所以要么大家都按兵不动,那样至少不会被背后捅刀子,要么就双方切割开来,各干各的。 刚想明白这一层,刘季立刻又有了新的担忧: “大哥,要是田言那丫头真想害咱们,感觉咱们横竖躲不过这一刀啊?” 作为农家侠魁,‘田言’要坑他们,无论神农堂怎么应对,都免不了挨一刀的。 朱家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挨刀子也得分怎么挨,咱们要做的是尽可能降低损失。” 总的来说,朱家只是在担心‘田言’未来会在背后捅他刀子,并不认为‘田言’已经打算背叛农家,出卖神农堂。 墨家之前表现出了明显信任‘田言’的态度。 虽然朱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比他这个农家的人还信任农家的侠魁,但他多少愿意相信一点墨家的态度。 毕竟比起对帝国,对罗网的态度,墨家显然要比整个农家都更激进。 但他也不会因为墨家的态度就真的完全信任‘田言’。 墨家和‘田言’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可他跟‘田言’有。 刘季接着又问道,“大哥,可要是按照那第二种方案,咱们就被直接踢出农家了啊!” “这出去容易,回来就难了……真的要这么做吗?” “也不是全都被踢了,不是还有老弟你吗?”朱家彷佛完全不在意,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刘季当即面露苦色,“大哥,这事你就别调侃我了,你走了空留我一个人,怕是活不过三天就被田言那丫头给沉塘了。” “老弟啊!”朱家这时语气却突然变得严肃,回应道,“哥哥我这次可不是调侃你,而是在说事实。” “真到了那一天,你必须得支楞起来,带着神农堂的弟兄继续坚持下去。” “现在我也就只信得过你一个人了,这件事,只能你来!” 刘季脸色苦色不改,反问道,“就没别的办法吗?” “唉……”朱家长叹一声,沉重的回道,“我也不知道。” “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坏的选择和一个好的选择,而是一群看起来都不怎么样的选择。” “我只能尽量剔除里面明显糟糕的选择,然后在剩下的选择里尽量选一个自认为靠谱的——至于到底靠不靠谱,就只能看命了。” “所以……大哥你觉得第二个方案就是还算靠谱的选择?”刘季大概明白朱家的意思,乐呵呵的问道。 “差不多吧。”朱家点点头,捏着须子回道,“离田言那丫头远点,对咱们没坏处。” “她不是个愿意屈居人下的人,所以她主动靠近罗网那边的概率不大,咱们离她越远,农家也就能越安稳。” “这……什么都是咱们让步,这也太吃亏了,而且也憋屈得慌啊?”刘季对此很不忿。 他是个混不吝的人,从来只有自己耍流氓欺负别人,可受不了别人耍无赖委屈自己。 朱家又是一声叹息,接着说道,“也未必就是坏事,离她太近,不仅危险,而且永远也翻不了盘。” “既然注定合则两输,不如分开试试,说不定会有惊喜,也算是双赢吧……只要她真能遵守约定,严格执行计划。” “……行吧,你说了算。”刘季垂头丧气的回了一句。 不管朱家怎么说,在他看来,就是他们主动让步,主动吃了个亏。 “不过大哥,你要是走了,曲老哥的仇……” “这仇,无论如何也要报!”一说起曲殇的仇,朱家骤然切到‘怒’面,斩钉截铁地说道,“司徒万里不死,刘季老弟,你我死都无颜去见老曲!” “就算要离开农家,我也得先弄死他!” 刘季连忙点头附和,接着问道,“可是田言那儿……” “哼!”朱家冷笑一声,“如今的司徒万里对田言那丫头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重要性甚至不如田虎那个夯货,她不会死保的。” “想让我朱家乖乖走人,不添点彩头,可能吗?” ……………… 列山堂内。 朱家走后,阿言返回了堂口内。 真正的田言就在最里面的房间中坐着,看见阿言回来,给她倒了杯茶: “朱家叔叔是什么态度?” 阿言不慌不忙走到田言对面坐下,含笑回道,“他当然是乐于离开的。” 两个人顶着一模一样的脸庞,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面对面坐着彷佛在照镜子。 尽管长着一张国色天香的美丽容颜,看起来却有些惊悚。 好在她们俩已经习惯了‘照镜子’。 “朱家叔叔虽然重情重义,但野心一向不小,农家局势已定,他确实不会继续苦苦坚持下去。”田言对此显然早有预料,浅笑着回应道。 阿言这时突然反问道,“我把农家拖下水,你会埋怨我吗?” 田言轻笑一声,回应道,“对于农家来说,我只是个从未介入其中的外人,它的命运如何我也不关心。” “更何况……你不拖农家下水,它迟早也要搅进去。” “席卷天下的大局,又有几人能置身事外呢?小圣贤庄一向与世无争,如今不也只有些许残垣断壁了吗?” “那如果我说,未来我会把农家的烂摊子彻底转交给你,你愿意接受吗?”阿言又问道。 这个问题田言似乎并未料想过,愣了一下才反问道,“交给我……你怎么突然决定收手了?” “我不是决定收手,只是猜不到未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阿言淡淡的解释道,“也许我会按照现有的计划按部就班一直坚持下去,也有可能,我会或主动或被迫放弃计划,把一切甩手给你。” “为什么?” 阿言面色复杂,意味深长的回道,“小圣贤庄的覆灭,后续影响很大,或许……比很多人预料的都大。” 田言对此依旧有些疑惑。 她很聪明,一点不比阿言差,但是她能知道的消息情报远不如阿言多,很多事她没法做出判断,除非直接胡猜。 ……………… 帝国,北地,上郡郡治肤施。 “公子殿下,有一封古先生留给您的信函。” 一身羽衣的白凤悄然进入了长公子府,直接找到了扶苏,并递上了一封信函。 “老师的信……他人在哪儿?”扶苏接过信函,并未急着拆封,而是向白凤询问道。 白凤摇了摇头,“这信是影密卫的章邯将军不久前在古先生的居所内发现的,先生的下落目前依旧不详。” 听到这话,扶苏有些失望的皱了下眉头,旋即朝白凤露出一个笑容,“辛苦了。” 白凤立刻会意,离开了这里。 扶苏转身回屋,一边走路一边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函。 这封所谓的信,实际上只有古寻留给他的几句话,内容很简单: 【扶苏,你看见信的时候,我已经随蜃楼出海了。 东皇太一到底想做什么,我大概有数了,就是不清楚具体细节。 不过蜃楼绝对是最关键的一环,所以我亲自去盯着,至于岸上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之前知会过你的那一件事而已。 记住,但凡察觉到有不对劲,不要犹豫,直接动手! 其他人未必都会配合你,但我想至少凑够五个人没问题,应该足够了。 不过哪怕事不成行也无妨,不必勉强。 你真正的麻烦,始终还是你自己的事。 小圣贤庄覆灭带来的后果或许比我预料的要更严重一些。 从我个人的看法来说,我始终愿意相信韩非和张良,但你不是我,你可以,也应当抱有一定的怀疑。 索性你还有蒙恬,还有大半个北境。 你有足够的力量,就看你是否能真正利用起来了。 是时候去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 我相信你,正如我相信其他所有人!】 看完信上的内容,扶苏面沉如水,心中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 沉默良久后,扶苏手指轻轻从信纸上擦过,火苗升起,纸张燃烧成灰,洒落地上。 接着扶苏步履坚定的朝屋外走去,似乎是找什么人去了。 ……………… 东海深处,灰白色的迷雾遮天蔽日,彷佛将整个海域都笼罩其中。 海上的风浪吹过,迷雾泛起微微的涟漪,却不见半点消散的迹象。 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 苍龙七宿(八) 在无尽迷雾的西面,一艘巨舰缓缓靠近,在距离迷雾范围还有二三里路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艘船自然就是二度出海的蜃楼。 这一次出海,蜃楼花费了比第一次出海更多的时间才再次抵达迷雾所在的海域。 时隔几个月,阴阳家的人无法确定迷雾是否有扩散,外加这些雾气虽然理论上很显眼,但在你真正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前却又会不自觉地忽视它。 所以蜃楼降低了航速,以确保船不会猝不及防的直接开进迷雾之中。 蜃楼实在太大了! 虽然靠着公输家族的黑科技让它成功的在海上开动,速度还不慢,但想要进行精细操控就完全办不到了——开起来想停下很费劲,停下了想再启动也很费劲。 这也是蜃楼停泊在桑海港口时会停的那么远的原因之一,再靠近一点容易刹不住直接撞港口上。 现在也是一样,必须远远就抛锚停住,否则也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一部分船体扎进迷雾里。 蜃楼停船的同时,船上由公输仇亲自带人制造安装的三架破云弩立刻调整了方位,全部指向了迷雾的方向——当然,由于三架弩机的位置不同,所能覆盖的具体区域也有所不同。 破云弩的底座都经过了特殊设计,弩机机体可以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转向,不过在纵轴上可调整的幅度要小的多,只有四十五度左右。 蜃楼最高处,蟾宫之内。 星魂抱着胳膊,嘴角噙着惯有的冷笑,看着对面的月神: “月神大人,已经到地方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这是自然。”月神不理会星魂那一脸欠打的模样,淡淡的回道,“不过占星术要到夜间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还请星魂大人不要着急。” “我不急,月神大人可以慢慢准备,我正好去看看那些弩机准备的怎么样了。”星魂倒也没有继续挑衅月神,似乎刚才的欠打只是习惯性找事。 星魂走后,月神朝站在她身后的娥皇女英姐妹俩吩咐道,“你们去准备启动观星仪吧。” 娥皇女英不懂……或者说不擅长占星术,但是驱动观星仪也不需要会占星术。 因为最后主控仪器的还是月神,她们俩只是协助,等于出把力气,懂不懂会不会根本无所谓。 秦时世界的观星仪器和古寻前前世的古代天文仪器并不一样。 虽然外观上很类似,但是实际效果和使用方法上完全不沾边。 后者是科学仪器,前者是玄学仪器。 阴阳家的占星术虽然也存在一定的科学部分,但主体还是玄学的,讲究的是追寻一缕玄之又玄的感应来窥探天命。 观星仪的作用就是协助占星术使用者更轻松地获得那一缕神启般的感应。 而驱动观星仪需要耗费真气——并不是只能用真气驱动,但对月神来说,就没必要再折腾其他办法了。 为了尽可能增加今晚占星术的成功几率,月神才找了湘夫人姐妹来给仪器供能,她到时候就只需要专心施展占星术就够了。 姐妹俩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后便并肩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月神一人,她突然对着空气说道,“你觉得这能行吗?” 屋内骤然升起一团火光,光芒散去,焱妃的身影随之显现: “东皇太一既然这么安排,想来是有把握的。” 月神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转而又问道,“古寻现在在船上?” “应该在,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焱妃淡淡的回道。 “有他在,你觉得你的目的还能达成吗?”月神跟着又问道。 “不试一试,结果又有谁能说得准呢?”焱妃依旧淡定,“蜃楼的旅途终点,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未知的,他也不会例外。” ……………… 蜃楼甲板底层深处,囚禁天明的地方。 一晃眼,天明被困在船上已经有两个月了。 一个人待在这个鬼地方无疑很消磨人的精神,哪怕天明经常会和千泷‘会面’,星魂偶尔也会过来转悠一圈,对他来说也还是太孤独了。 两个月前还帅气活泼的精神小伙,现在如同一滩烂泥躺在床上,满脸的颓废与堕落。 他倒不至于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丧失斗志,但是也确实熬的精神萎靡人涣散了。 他跟蹲小黑屋唯一的区别就是,阴阳家并不吝惜灯油,允许他一天十二个时辰灯火不断。 估计也是担心他太无聊,阴阳家的人甚至还给他提供了一些书用来打发时间。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小说家写的闲书,姑且可以称之为小说吧。 不过实际上差别挺大的,内容也不怎么有趣。 身经百战,自身的经历足以真的写本小说的天明对这些剧情没头没尾的故事兴趣不大,不过因为过于无聊,还是把书都翻了一遍。 然后就更无聊了。 有些时候他不禁会思考,究竟是当年混迹街头,饥寒交迫的日子更折磨人,还是如今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的日子更折磨人。 从理智的角度分析,毫无疑问吃不饱饭更难受,但他的理智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看来这些天你被折磨的不轻啊。” 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从天明的房间外响起。 思维紊乱,神思不属的天明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脑袋偏了一下。 接着房门就被打开了。 古寻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眼角余光打量到这一幕的天明眼睛倏然瞪大。 他最近有过幻听,但还没发展到幻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真人! 古寻没有急着跟天明说话,感受了一下屋内浑浊的空气后,眉头一皱,旋即抬手一挥。 屋内立刻鼓起一阵强风,卷起污浊的废气尽数排出,换成了新鲜的空气——相对新鲜的空气。 蜃楼的深层区域,基本不存在真正新鲜的空气。 阴阳家的人没有虐待天明,他房间内产生的一切生活垃圾都清理的很勤快,但不管如何收拾,这地方都免不了污浊不堪——天明的浑浑噩噩说不定跟这糟糕的环境也有关系。 带着冷意的强风吹过天明,让他猝不及防之下打了个冷颤,脑子也瞬间清醒了许多,麻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古……大叔!” 天明先是很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杀父之仇,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声音也急转直下变蔫了。 古寻见状笑了笑,摸了个椅子过来先坐下,然后说道: “暂时办不到的事,就别想太多了,先顾好你眼下的麻烦吧。” 天明闻言脸色很是扭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古寻。 纠结半天后,他只能低着头,嗫喏着回道,“你是来救我的?” “不。”古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来看看你。” “至于救你……蜃楼已经开到海上了,你逃出这扇门也离不开蜃楼,没必要折腾。” “那也好过被他们关起来搞精神折磨吧!”一说起这个话题,天明情绪又激动起来。 这日子他是真的受够了。 “这个嘛……你回头可以跟阴阳家的人谈条件,让他们给你换个牢房,换个上层甲板的房间,有窗户能看风景通风良好的窗户。”古寻笑呵呵的给他支招,“他们如果不愿意,你就说你憋的快要自杀了,他们会让步的。” “至于说更进一步的自由……说实话,你就没必要执着了。” “海上就是这么无聊,哪怕他们允许你自由活动,也无非就是去紫贝水阁看看鱼……你很喜欢那些鱼吗?” “可……蜃楼上还有其他地方啊!一些我还没去过的地方。”天明显然对紫贝水阁的鱼不感兴趣,但他对追求自由这件事并不死心,还想挣扎一下。 “有是有,但你觉得阴阳家的人能让你靠近那些地方吗?”古寻两手一摊,反问道“或者你觉得自己可以摆脱阴阳家的囚禁,躲起来自由活动?” “后者……不行吗?” “我说了,之前你们能藏住是因为阴阳家不想管。”古寻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以为现在还能那么轻松的躲开他们吗?” “就算你勉强做到了,日子也会很艰难,吃喝估计都成问题。” “别忘了,气温愈来愈低,快要入冬了!” 冬季,在这个时代对任何人都是一道难关。 天明倒不至于被冻死,但能待在屋子里好吃好喝过日子,何必非东躲西藏,忍饥受冻呢? 天明一想觉得古寻说的没毛病,也只能点头认下: “你说得对……” “但是,阴阳家的人真能同意我的要求?” “当然。”古寻点头回道,“蜃楼到了海上,你已经跑不掉了,他们没必要继续对你严防死守。” “要真是把你关出个好歹,他们的麻烦才大了呢。” “哼……”天明自嘲一笑,“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重要过。” “他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古寻摇了摇头,“我现在也说不准,总之……离了你不行。” “那我还能活下来吗?”天明看着古寻,神情复杂的问道。 他看起来很茫然,又有些悲哀。 精神的萎靡,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的情绪。 古寻再次摇头,“我还是说不准,也许能,也许不能,甚至你身上的毛病能否因此就此解决我都说不准。” “结局究竟如何,你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才知道了。” 天明长叹了一口气,一翻身又倒在了床上,很丧气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那么倒霉呢?为什么我就得惹上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呢?” “纠结这些问题没意义的。”古寻见状试图劝说一二。 天明听了却很不忿,“怎么就没意义了!?我知道不了结果,难道连问问原因都不行吗!?” 古寻并不在意天明的急眼,依旧平静的解释道,“我说了,是没意义,不是不行。” “如果真要追究原因,你的……姑且称之为麻烦吧,都源自于你父亲,因为他动用了不该用的力量,从而遭受了‘诅咒’。” “这里的‘诅咒’,只是我的一种形容,并无实际意义。” “而要说起你父亲的刺杀,就又要追究到燕丹,也就是你们墨家上一任巨子头上了。” “如果不是他执意刺杀嬴政,你爹也就不用带着残虹去搏命。” “但同时,也能追究到嬴政头上——要不是他为了自己的长生野望抓走了你母亲,你父亲也未必就会去拼这个命。” “再往后,还能追究到更多人的头上,可以把许多许多你认识的,不认识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人都囊括进去。” “你觉得,谁算是罪魁祸首?谁算是帮凶?谁又算是无辜之人?” “……”天明沉默了许久后回道,“总会有全算清的一天。” 古寻抿嘴笑了笑,“当然,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肯定不是今天,也不是你眼下该考虑的。” “先想办法活下来吧。” 天明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屋顶,陷入了沉默之中 “……”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吗?”沉默很久后,天明突然向古寻问道。 古寻摇了摇头,“我只是来看看你,至于我说的话,算顺便吧,也是正巧赶上你问。” “其他的……就没了,我也该告辞了。” “要是正好撞上阴阳家的人过来找你,我还得想办法遮掩。” “我走之前会帮你制造一点动静,阴阳家的人应该很快就过来察看你的情况,要提条件可以趁这个机会。” 说完,古寻人就走了,顺手关上了门,但也只是随手关上,并未上锁……实际上说也没锁可上了。 天明抬头瞥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门,纠结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 百越之地,岭南新道。 帝国南征百越虽然失利,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过去,任何人想要来往于中原百越,都只能沿着五岭山脉的山道或是南北交错的水路河道行进。 这些路,根本就不算是路,车马不通,人走起来也艰难万分,比之西蜀绝境也相差不远。 而现在,帝国终于修成了一条出入岭南的正经道路,既可供行人往来,也可用于军队调动。 当然,这路还没修完,只算完成了一半,最麻烦的五岭以南的部分还没修——地儿还没完全打下来,想修也修不成。 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 苍龙七宿(九) 韩信如今就率领部队驻扎在岭南新道边上。 一方面是负责把守新道关键闸口,以防岭南那边跑过来人——普通人过来倒无妨,主要是防范百越人的军队。 一方面也是负责监修剩余的道路。 虽然南越西瓯骆越等五岭以南的大部落还没攻下,但路已经可以修一部分了,至少最关键的部分可以了。 之所以这部分是最关键的,是因为只要这一截路在帝国的掌控之中,中原的军队就可以轻松直入五岭以南,越过岭南地区最关键的天然防线——也就是五岭三江。 这也是古寻派他来的最主要原因,否则根本没必要把他派来岭南。 这地方的战争还没结束,但和结束了区别不大。 只要灵渠修成,中原地区的补给源源不断运至百越,已经被打残的南越西瓯根本拦不住任嚣赵佗,剩下骆越也是独木难支,陷落只是早晚。 想捞军功,岭南已经不是个好地方了,就算只有零散游牧部落侵扰的北地都比这儿强。 古寻派了韩信来扼守交通要道后,内史腾都干脆完全抛下了军事上的负担,专注于治理闽中郡的内政,巩固后方了。 “韩信,我真没想到,你能变成这副模样!” 韩信大营的中军大帐内,钟离昧带着大笑的声音响起。 韩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双死鱼眼冷漠的看着自己好友,彷佛完全听不到对方的笑声: “你貌似也没比我强到哪儿去。” “比你强多了好吧。”钟离昧笑意不减的回了一句。 他是在笑话韩信现在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里,韩信就像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彷佛永远不见太阳一样,皮肤苍白神色萎靡,整个人看着永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而现在的韩信除了那双眼睛依旧是死鱼眼一般看起来毫无神采,但皮肤却黑了至少八个度,也粗糙了不止一个等级,黑中还泛着红! 从永远睡不醒的肾虚客,变成了刚从黑煤窑里逃出来的苦力工。 岭南的环境实在太糟糕,韩信来这儿带兵,总不可能永远窝在营帐里面不出去,这一番摧残自然是免不了的。 一路赶来找韩信的钟离昧也差不多,同样粗糙了许多,不过比韩信还是强上不少的。 韩信不再理会这个话题——他一向对不重要的事漠不关心,他的长相就属于不重要的事。 “你来找我干什么?” “岭南不是又要开打了吗,我过来帮你忙啊。”钟离昧乐呵的回道。 “岭南战事再热闹,跟我也没关系啊。”韩信一翻白眼回道,“运气好可能拣点残羹剩饭,运气不好,就只能老老实实修路了。” “你可是国师大人亲自派来的,结果就只能蹲在后方修路,连前线都去不了!?”韩信的回答完全出乎了钟离昧的意料。 “国师的面子也不是在哪儿都有效的。”韩信干笑着回道,“任嚣赵佗这两个人,野心很大,岭南这块肥肉他们俩是铁了心要全吞到自己肚子里。” “更何况我被派来把守住出入岭南的关键要道这件事本就已经严重刺激到他们了,你还指望他们能分我点汤喝吗?” “他们两个想干什么?”钟离昧立刻听出了韩信话里的深意,神色凝重的追问道。 韩信冷笑一声,“现在说不好……他们想做什么,取决于他们能在这场岭南之战中得到什么。” “若是真让他们攫取到足够的利益,恐怕这五岭以南,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他们……怎么敢的?打了个岭南,他们莫不是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他了!?”钟离昧有些难以相信。 韩信倒是淡定的多,平静的回道,“在这鬼地方待久了,有点别的小心思很正常,这里太偏远,太与世隔绝了。” “只要把守住五岭三江的关卡要道,岭南就会再次和帝国断绝一切联系。” “想重新打回来,没个二三十万人希望不大。” “就算如此,皇帝也不会饶了他们!”钟离昧当即回了一句。 嬴政最讨厌背叛,任嚣赵佗要是真敢割据自立,就算重打一次岭南他也绝不手软迟疑。 韩信一耸肩,“我又没说他们一定要造反。” “人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真的和帝国对着干的,他们现在也只是有点小心思罢了。” “嗯……”钟离昧摇了摇头,也不再纠结任嚣赵佗的忠诚问题,他现在都是个‘帝国叛徒’了,也不该他来操心这种事,“这么一来,你像个钉子似的插在这儿,只怕会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岭南战事没结束前,他们什么也做不了。”韩信对此完全不在意。 “那战事结束以后呢?” “等到那时候,关隘差不多也修好了。”韩信回答道,“我手底下有两万人,据关而守,三个月内他能打下来我就改跟你姓。” “当然,对他们来说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怎么打下我的关隘,而是如何解决吃喝。” 岭南虽然苦厄,但毕竟地大物博,面积几乎能顶大半个帝国,要说养活不了几十万人那就太扯淡了。 但是不折腾了两三年,这里实现自给自足的可能性为零。 在此之前,整个岭南都需要帝国朝廷的供给来生存,而一切补给都要从韩信把守的关隘运送过来。 后勤补给捏在韩信手里,他根本不担心任嚣赵佗翻脸。 当然,他得防备对方的小动作,比如针对他的暗杀行动,对他手下军官的渗透腐蚀。 简而言之就是防范己方从内部被攻破。 不过在这方面,韩信很有信心,没什么好说的。 “嗯……那我能帮上什么忙?”钟离昧见韩信心里有数,也不多问,转说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也就是给韩信帮忙。 “你……”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韩信,他那双无神的死鱼眼眨巴了几下后勉强回道,“要不,帮我练练兵?” 韩信手底下的并不是新兵,都是经历了第一次岭南战争并存活下来的老兵,但练兵这种事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片刻不能停。 他现在又没有仗要打,也就只能让钟离昧帮忙练练兵了。 人家拖家带口千里迢迢赶过来,他总不能让钟离昧白跑一趟。 钟离昧也知道自己注定白跑一趟,好在他的目的本来就不只是为了给韩信帮忙,随便干点啥消磨下时间就够了。 “行吧,练兵就练兵。” ……………… 是夜,东海海域,迷雾区域之外。 在漆黑一片的汪洋之中,蜃楼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整个甲板都笼罩着明黄色的火光之下。 大量的人手调往三架破云弩,做着发射前的准备。 这种弩机看起来黑科技含量很足,实际上黑科技含量确实很足,不过也并非是全自动运作的,甚至半自动都算不上。 每一次发射都需要手动瞄准,而瞄准的过程又需要大量的人手协助操控转向,射击之后的复位工作也需要外力协助完成。 总而言之,整个过程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在甲板上热火朝天的时候,蜃楼的最高处,蟾宫那里也没闲着。 月神带着娥皇女英姐妹俩直接登上了蟾宫之顶,在她们眼前的就是按照东皇太一提供的图纸改造过的观星仪。 整个仪器看起来既简单又复杂,所用材质像金属却没有金属该有的光泽,像木材却又缺少木材特有的纹理。 简单来说,观星仪的主体结构就是好几个大小不一,交叠一起,围绕着同一个圆心的中空圆环,以及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底座。 而复杂的地方在于这些圆环的摆放位置,交叠角度似乎都很有讲究,不能随意乱动,同时上面还刻有很特殊的用处不明的纹路。 “准备开始。” 月神朝娥皇女英姐妹俩吩咐了一句,后者当即一左一右走到观星仪两侧。 月神则踱步走到了观星仪下方基座之内。 在外围,星魂等剩余的阴阳家高层齐聚于此,准备看热闹。 他们的占星术水平一个比一个半吊子,来这儿纯属找乐子凑热闹,月神也懒得赶人,随他们去了。 随着月神的一个眼神,娥皇女英同时动手,双手交叠结印输出自己的真气,水蓝冰白两色真气瞬间灌入观星仪之中。 得到了‘能量’的观星仪也立刻发生了变化,其上刻制的纹路泛起微弱的的光泽,逐渐充满整个仪器的所有部位。 观星仪正下方,月神已经跪坐下来,她并没有太多动作,只是伸出一只手按在观星仪的基座上,向其中输入了一股微弱的真气。 也不知道是她的哪个动作刺激到了观星仪,一直纹丝不动的观星仪终于动起来了。 那些中空圆环开始围绕着圆心以不同的角度高速转动,连带着萦绕其上的微光也闪烁一片,彷佛变成了一层一层的黯淡光球。 月神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那一层一层炫目的微光,双眸之中似乎也闪过斑斑点点的辉光。 很快,圆环的转动速度就降了下来,在高速运动下由点及面连成片的微光也随之散开,恢复成孤立的一条条一块块的光痕。 随着圆环转速不断降低,观星仪的刻痕上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不过距离刺眼的程度还差得远。 片刻之后,圆环彻底停下,紧接着其上的光痕骤然一亮,投射出一连串的光线,在圆环围绕的球形区域内成片的重叠光斑,或者说是光点。 球形区域内的光点稳定下来后,圆环上的光痕转入衰弱,投射出的光线随之消散,但光线交叠冲击形成的光点却都留了下来。 在残余的微光中,在黑夜的背景下,那一个个光点彷佛一颗颗星星,共同构成了一幅复杂的星图,就像是阴阳家总部神都九宫观星殿内的景象一般。 远处的扶桑神木冠顶之上,古寻抱着胳膊,远远眺望着蟾宫顶上的情况。 “有意思……” 古寻不得不承认,阴阳家虽然整天搞些神神鬼鬼的,但在玄学领域,确实还是他们最拿手。 当然,这个观星仪倒也不是特别玄幻。 它刚才的所有变化,本质上都是因为外界灌输真气导致的,包括现在呈现的彷佛依靠立体虚拟显示功能才能做到的星图也是如此。 都是真气罢了。 只是对真气的利用,很奇特,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 这其中有那个观星仪特殊构造的缘故,也有观星仪特殊材质的缘故。 秦时世界一直存在一些古寻以前闻所未闻的奇奇怪怪的特殊材料,这类材料普遍展现出了对真气的奇特反应。 剑谱上的名剑普遍都用到了这类材料,从而拥有了对应的特殊效果。 比如道家名剑雪霁,比如高渐离的水寒——当然,七剑的材料也很特殊,甚至比这个世界的更特殊。 不过眼下真正值得关注的并非那个观星仪——虽然它很特殊,但作为一个仪器,知道它能发挥效果就够了。 古寻更感兴趣的是,月神能达成她的目的吗? 古寻同样精通占星术,而扶桑神木到蟾宫的距离对他来说也等于是不存在,观星仪内的星图他是一目了然,也得到了他自己的结果。 好消息是,还真能通过占星术锁定隐藏于迷雾之中的蜃兽。 坏消息是,很难直观的向外界表述出那只蜃兽的位置。 占星术不是向老天爷许愿,你说一问题然后它给你个明确的答案,你能得到的只是一个含糊的感应,类似灵感或是神启。 如果想知道的信息本就是很具体的内容,比如人名,地名,或时间之类的,那倒是基本等于直接得到答案。 但如果信息本身有些抽象或含糊,那就很难说了。 比如月神此时得到的蜃兽的位置——位置就在她脑子里,很清晰很明确,但其相对蜃楼的位置她就拿不准了,最多只能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距离多远都说不清。 船上装的武器要是火炮那倒可以尝试通过覆盖式攻击来蒙一下,但他们只有弩机。 破云弩用的弩箭很大,但和炮相比杀伤范围就差远了,蒙中的概率为零。 月神有点难受。 她得到了答案,却是个不够标准的答案,答上去大概率拿不到分…… 不肯放弃,又没有其他办法的月神只能继续观星窥命,试图进一步锁定蜃兽的位置,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苍龙七宿(十) 在月神苦苦追寻答案的同时,蟾宫内部,穿着淡白长裙的少女也没有闲着。 她似乎又进入了失神的状态之中,双眼茫然无光,眼神完全没有落点,双手却在不断的交叠结印。 随着她的动作,幻音宝盒中的高塔各层不停旋转,魔性动听的旋律在屋内连绵不绝。 伴随着音乐旋律,点点金光从女孩周身浮现,轻轻的飘动着并不断汇聚。 很快,金光凝聚为一条小巧精致的游龙,围绕着女孩不断流转。 变化并未到此为止,仍旧有光点不断浮现,然后融入到金光游龙之中,一点一点将其壮大。 终于,整个房间都被这条虚幻长龙填满,它的变化也随之停止,紧接着龙首高昂,直冲屋顶。 昂!!! 伴随着一声悠远空旷的龙吟,金光游龙倏然冲天而起,房顶对它而言等同于不存在,构不成任何阻碍。 蟾宫顶上,正在用占星术苦苦追寻答案的月神被龙吟一惊,猛然从观星的状态脱离,刚才的努力随之付诸东流。 她又惊又怒,却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处于懵逼之中。 接着,金光游龙自他们脚下冲出,瞬息间冲上青冥高空,而后又急转直下,一头扎进了观星仪之中。 原本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观星仪瞬间爆闪出耀眼刺目的金光,几乎映亮了蜃楼上方的整片天空。 接着金光急剧收缩,一眨眼的功夫又全部缩进了观星仪里,然后几道圆环再次射出高亮刺眼的金光射线,全部汇聚在球形区域中心,凝聚为一个更加耀眼的人头大小的光点……或者应该叫它光团。 最后在一声爆鸣中,光团猛然射出一道粗厚的光线,直冲迷雾深处而去。 对于船上的人来说,这一幕彷佛就是神迹。 哪怕是扶桑神木上的古寻都不禁为之侧目。 月神等人也看傻了——不仅是因为这幕场景很震撼,也是因为他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是月神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道金光就是指向躲藏在迷雾之中的蜃兽的! “目标锁定了!”她立刻向其他人喊道。 星魂的反应也不慢,月神话音刚落下,他人就不见了。 他不知道月神是怎么搞出这一手的,但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抓紧干掉那个蜃兽。 这股光线指不定能持续多久呢,他可不敢耽搁,必须尽快通知操控破云弩的人调整方向。 其他人也都赶紧跟着星魂离开了。 不过月神三人没走。 这道光线再明确不过的指出了蜃兽的方向,但是距离仍然不确定。 虽然公输家族留在船上的机师应该能根据光线的射向和角度大概计算出蜃兽的具体位置,可是这需要时间,而且未必足够准确。 月神还是想试着用占星术获取更详细的信息。 刚才她一直试图直接占卜出蜃兽和蜃楼之间的直线距离,但始终找不到那冥冥之中的感应。 现在,月神觉得或许能找到了。 尽管她现在连观星仪都用不了了,但她就是有能得到答案的感觉——占星术要的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颇有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意思。 ……………… 星魂他们的猜测没有错,这道犹如神助的金光射线确实是有时间限制的。 虽然比他们预想的存在时间长了不少,但它还是在半个时辰后彻底熄灭了。 好在破云弩已经准备完毕。 靠着金光射线指引方向,外加月神通过占星术得到的距离数据,公输家族的机师及时锁定了目标——当然,到底准不准就说不好了,只有等射击之后才能知道。 顺便一说,班大师对破云弩的评价真是一点也没错。 这玩意真的是一点实战价值都不具备。 哪怕有了具体位置,公输家族的机师还是在上百人的协助下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彻底完成布置,能够随时发射——射完一箭后,想再射一箭还得花费差不多的时间,就这还没算上内部传动系统复位所需的时间。 靠这玩意打输出,骨灰让敌人扬了估计都杀不了几个人。 说回正题。 甲板上的一号破云弩旁边,月神星魂等阴阳家高层此时全部聚集于此。 这架破云弩是三架弩机中位置最好,攻击覆盖范围最广,也是最稳定的一架,自然也成了最优先使用的一架。 云中君捋着自己的小胡子,看着已经进入待发射状态的破云弩,好奇问道,“这玩意……真能干掉迷雾里的家伙?” 星魂背着双手,冷笑一声回道,“能不能,射上一箭就知道了!” 一名公输家的机师快步走了过来,向月神星魂请示道,“几位大人,弩机已准备就绪,是否立刻发动?” 星魂看向月神,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月神大人还有别的指示吗?” 月神依旧权当看不见他的欠打,摇了摇头道,“发动攻击吧。” 星魂咧嘴一笑,没说话,朝那个机师摆了摆手。 后者得了指令,当即快跑着返回弩机那边去了。 很快,一道巨大的爆鸣声炸响,细长的阴影划破甲板上的火光,倏然消失,整个过程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到。 伴随着声响,整个破云弩机陡然一颤,连带着蜃楼甲板都猛然晃动。 甲板的震荡没有影响到月神他们,但是那道爆鸣声可不好受,那巨大的声响彷佛在他们脑子里引爆了一颗炸弹。 他们只觉得后脑勺被人拍了一黑砖,整个人两眼一黑,接着就只剩下三百六十度环绕无死角的嗡嗡声。 还没等他们缓过来劲儿,耳边又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鸣叫,像是哀鸣,又似是怒吼。 不过月神等人脑子都还不怎么清醒,并未及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倒是扶桑神木上的古寻将一切看得分明。 破云弩射出了一支初始速度超过音速的直径逾半尺的超巨大箭矢,直冲迷雾深处而去,仅仅耗费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跨越了将近三公里的距离,正中那只蜃兽的保护甲壳。 由特殊材料为箭杆,复合金属材料为箭头制作而成的巨型弩箭直接撞个粉碎。 不过效果也很突出,之前挨了古寻一记长虹贯日都没有被击穿的甲壳……也还是没被击穿,但是被撞出了一个大坑。 那一块的壳体已经破碎,只是勉强还挂在上面,甲壳内的蜃兽本体明显也受到了伤害,顺着壳体流出了一些未知液体……也许是血,也是什么其他体液。 受伤的蜃发出了既是宣泄痛苦,也是表达愤怒的哀鸣,也就是月神他们听到的未知鸣叫。 这玩意看着像个大蚌,叫起来却跟牛类似……古寻不知道蚌这种生物会不会叫,也不知道这是蜃独有的叫声,还是这类生物都这么叫。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蜃虽然受了伤,但还不致命,并且被激怒了。 它的体型和大到堪称离谱的蜃楼相比,算是小巧玲珑的,但是体长也达到了二十丈,对比凡人,乃至正常的船只来说,都足以称得上是庞然大物。 更重要的是,它是个妖怪,是个长得像蚌的妖怪,不是真的蚌,体型不是它最大的倚仗——正常来说,蚌就不该生活在海里。 伴随着蜃的哀嚎,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立刻掀起了波澜,算不上滔天巨浪,但蜃楼的平稳再也维持不住了。 蜃楼确实很大,但对广袤无垠的大海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之一粟。 海上平静不再,一直稳定不动的迷雾也开始扩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蜃楼迫近。 月神等人这会儿也终于缓了过来,五感恢复正常,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了开始扩散的迷雾。 月神星魂脸色俱是一变,后者当即嘶吼道,“继续射击!继续射击!” 很明显,他们第一箭射中了目标,但没能直接射杀对方,反而激怒了它,招来了反击。 现在,他们必须赶在迷雾扩散过来之前,赶紧杀了那躲在雾中的妖物! 甲板上的一号弩机已经发射过,想要再次发射至少也得大半个时辰以后才有可能了。 所以星魂这道命令并不是针对甲板上的弩机,而是安装在侧后舷另外两架弩机。 他的声音传不了那么远,但只要周围的公输家机师能听见就行。 星魂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人朝天射出了一发信号焰火——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以焰火为信号,另外两架弩机见信号便立刻发动攻击。 很快,又是两声爆鸣响起,不过这次星魂他们距离弩机很远,并未被震得五感尽失,只是鼓膜一阵刺痛。 很快,那奇怪的鸣叫声再次在星魂等人耳边响起,比之前那一次更响亮,更持久,也更显着。 这次神智正常的星魂等人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蜃的哀嚎……或者是怒吼。 这也代表着破云弩再次命中了。 所以,它死了吗? 很显然它没死,因为迷雾还在扩散,并且越来越快了。 月神等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但又无可奈何。 破云弩不是一次性用品,却又胜似一次性用品,短时间内三座弩机都不可能再发动攻击了。 他们不止一次担心过破云弩万一没用怎么办,却没想到这玩意有效,但是不够。 三支巨型弩箭,愣是没干掉那该死的蜃! 现在好了,妖怪没杀掉,他们都要陷进去了。 虽然迷雾一动起来的时候总控室应该就反应过来,准备启动蜃楼跑路了,但蜃楼实在太过‘臃肿’,想要动起来也需要耗费一段不短的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恐怕赶不及在迷雾蔓延过来前脱离危险区域。 而一旦被迷雾完全笼罩,很难说他们还能不能把船开出来了——种种迹象表明,蜃吐出的迷雾会干扰人的五感认知。 扶桑神木上,古寻抱着胳膊,看着迷雾朝蜃楼吞没而来。 在阴阳家的人看来,是三箭都没能干掉蜃。 但古寻看的一清二楚——因为船只晃动的缘故,后两发弩箭有一支射偏了,没有命中,蜃实际上只中了两箭——这玩意似乎不能随意移动,所以只躲开了一箭,否则的话估计就只有第一发能射中了。 第一箭击碎了它的甲壳,第二箭蹭着第一箭打碎的甲壳直接洞穿了蜃,在它身上开了个将近一丈的大口子,但还是没能直接要了它的命。 古寻估计,要是第三箭也能命中,估计这只妖怪就差不多了。 其实以它现在的伤势来看,如果它没有什么超级恢复能力的话,也是必死无疑了,就是得耗上一阵。 就怕蜃楼上的人和蜃楼耗不过它。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后,刚刚开动起来,速度还没提上来的蜃楼就被迷雾给整个‘吞进去’了。 蜃楼上的普通人全都在被迷雾吞没后的一瞬间内就失去了神智,开始各种各样的发癫。 比如舔地板,比如打王八拳,亦或者是蹦蹦跳跳,起舞翩翩…… 总之,整个蜃楼瞬间失控,这种情况下它肯定是没法开出去了。 阴阳家的高手们倒是没落个疯疯癫癫的下场,但也基本都被拖进了幻象之中,勉强挣扎着。 哪怕是最擅长幻术的月神都没能逃掉,站在甲板上,双手结印,双眼紧闭,整个人微微颤抖着却做不出任何动作。 整个船上只有四个人例外。 借助幻音宝盒之力护住自己心神的蟾宫少女和千泷,以及在女儿旁边蹭到点额外助力的焱妃——焱妃也挡不住蜃的幻象,只能蹭自己闺女的庇护。 除她们三个以外,最后一个能免疫幻象的自然就是古寻。 不过即使是他,也不可能纯靠肉身和意志来抵抗这已经超凡脱俗的幻象之力。 伫立在扶桑神木顶端的古寻周身燃烧着一层耀眼飘摇的火光,看上去彷佛能和神木火红色的躯干融为一体的样子,将他周身丈许范围内的迷雾直接燃烧殆尽。 全力运转飞虹真气护体,古寻才能完全无视来自于迷雾的无孔不入的幻象侵袭。 不过他并不打算只是站在这儿看热闹。 若是阴阳家靠着这几架弩机就把这只传说中的妖物给收拾了,他当然乐得清闲。 可惜他们棋差一招,没能直接干掉蜃,那就只能他来帮忙补个刀了。 好在破云弩的攻击并非无效,蜃身上最难处理的甲壳已经被破开,他不用全力出手。 否则的话,动静就太大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苍龙七宿(十一) 在蜃楼上所有人都看不见听不到,也没有任何感觉的情况下,一道天降流火划破迷雾,直奔不断嘶吼鸣叫的蜃而去。 它大概也感受到了威胁,沾满了大概是它鲜血的未知液体的蚌壳不断张合,喷吐出一股接着一股的浓雾。 这些新喷出的雾气要比先前弥漫在海面上的迷雾更加浓厚,几乎已经见不到白色,只剩下黑灰。 这些浓雾迅速蔓延扩张,眨眼的功夫就裹住了古寻化身而成的天降流火。 但是这并未阻挡住古寻的攻势,甚至都没能让他的速度减缓分毫,只是燃起了更加炽盛的火光。 眼见就要遭重的蜃停止了毫无意义的吐雾,反而开始了‘吸气’。 所有的白雾在蚌壳中传来的恐怖吸力作用下迅速被蜃吞回自己的‘腹中’,甚至连古寻都被吸力影响,直冲着它吸气的蚌口而去。 只是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海面上弥漫了不知多大范围的迷雾就被吸了个七七八八。 紧接着,古寻所化流火从天而降,直愣愣的砸进了蜃的‘口中’。 在一阵水火相冲而产生的嗤嗤声后,蜃那原本不断张合的蚌口停止了活动,无力的挤合在一起,最后整个躯体朝着海底缓缓沉坠,只剩下些许蚌壳残片漂在海面上。 古寻嚯的一声从海里冲了出来,搭眼扫了一眼海面上,确定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之后,便再次化作流火返回了蜃楼。 与此同时,随着蜃的彻底身亡,海上残存的迷雾也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迅速消散。 雾气散尽,蜃楼上陷入幻境中的人也都苏醒过来……当然,有不少人可能宁愿自己溺死在幻象里。 苏醒过来的星魂来回扫视一圈后,皱着眉头脸色阴沉的说道,“雾气散了……那妖物死了?” 月神脸色同样不怎么好,大概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竟然在幻术这个领域吃了个大亏。 她语气冷淡的回道,“大概吧……应该是破云弩重创了它,只是没能当场将之射杀,之后才让它伤重而死。” 星魂目光不断从海面上扫过,疑惑道,“可是……尸体呢?那玩意的个头应该不小吧?” “或许是沉海了。”月神淡淡回道,“把船开近一些,搜索一番自然就知道了。” 星魂瞥了她一眼后,没再说话,直接转身去往总控室了。 月神则踱步走到甲板边缘,看着恢复了平静的海面,心中升起了些许疑虑。 理论上来说,她和星魂的猜测应该没问题,合情合理。 但是一想到蜃是一种他们此前从未见过,从未接触过,完全不了解的传说中的‘妖兽’,她就觉得未免有些顺利的过分了。 堂堂妖物,濒死的反击难道就只是把他们都拉进幻象里? 这幻象甚至没操控着他们自相残杀,只是放任他们各自发癫。 虽说一定程度上也达成了社死的效果,但杀伤力还是太低了。 蜃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是说它没来得及控制幻象发展到下一个阶段? 如果是前者的话……就和迷雾瞬间将所有人拉进幻象之中的能力就有些不相符了。 月神不是很能接受。 如果是后者的话……代表这只妖兽貌似没什么脑子,连自己受了多重的伤都没有明确认知,反击到一半直接把自己先耗死了。 月神还是很难接受。 作为一只‘妖’,它的能力和智力应该不至于这么拉胯吧? 当然,也可能是月神高看了它。 说到底,他们对隐藏在雾中的异兽并没有任何直观的认识。 所谓‘蜃’这个身份,也只是他们按照神话传说,找了个对的上号的之后硬套上去的。 对不对谁也说不准。 也许……它就只是一只拥有特殊能力的海兽,跟妖扯不上关系,并没有超出兽类的智慧,除了能吞吐带有致幻效果的迷雾外也别无其他特殊能力了。 在月神的胡思乱想中,蜃楼终于再次开动,朝着原本锁定的蜃所在的位置缓缓驶去。 为了避免漏掉重要线索,蜃楼全程慢速,短短几里的路程却足足晃悠了一刻钟有余的时间。 之后的搜索打捞环节更是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太阳都快从海平面上彻底消失了。 可喜的是,他们不仅耗费了大量的时间,而且还没多少收获。 更确切的来说,就打捞了点蜃的外壳残片。 看着铺在甲板上的大大小小的碎块,星魂抱着胳膊,一脸的不爽,“闹了半天,就这点东西?” 一旁负责打捞工作的人颤颤巍巍的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回星魂大人,附近一带的海面都搜过了,就找到这些,绝对没有遗漏!” 蜃楼并没有深海打捞的设备。 倒不是公输家族做不出来,而是根本就没人想到这茬儿。 云中君出海是来寻找仙山的,而不是来打捞沉船的,当然没人会特意准备海下打捞的装备。 没有专门的装备,负责搜寻打捞的人肯定找不着早就已经沉底儿的蜃兽尸体。 连个影子他们都看不着! “那这鬼东西到底死没死呢?”星魂冷笑一声,朝汇报的人问了一句。 对方冷汗直冒,却不敢回一句话。 这事儿他可不敢做保证。 一旁的云中君捡了块巴掌大小的碎块,试了试它的硬度,发现自己不管怎么用力都不能让这玩意发生任何肉眼可见的形变后,又给扔回了地上,然后说道: “看来这些就是那只‘蜃’身上的甲壳了……或者是鳞片?” 有了云中君打岔,星魂也懒得为难打捞的人了,甩了甩手示意他滚蛋后,接着云中君的话茬回道: “不可能是鳞片,就是一整块的外壳。” “这些残片有部分还可以拼起来呢。” 虽说拼的不算严丝合缝,但从边缘断痕来看是对的上的。 云中君看着地上这一大片残骸,小的只有巴掌大小,大的则有人脸大小,最大的甚至有将近一丈的长度。 根据这些残片,云中君判断那只蜃的体型至少也得有十几丈见长: “看来这家伙体型不小啊。” “不管再大,现在也就剩下这些了。”星魂塌着眼,平淡的回了一句,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但是他不满意也没办法,蜃的本体明摆着要么沉海了,要么跑路了——后者的概率相对很低,反正是落不到他们手里了。 月神对此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见星魂一副狂躁症要发作的样子,也不知是劝说还是拱火回了一句: “妖怪的事与我们无关,星魂大人何必在意?” 星魂看着月神,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月神大人倒是忠心,时刻牢记着我们的目标,云中君你可要好好学着点!” 云中君虽然已经决意疏远月神,但也不敢陪着星魂正面跟她过不去,闻言只能尴尬的笑笑不说话。 月神也懒得搭理星魂,直接扭头走了,只撂下一句话: “继续航行吧!” 星魂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月神的背影,心中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某个猜测。 蜃楼上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不对劲,但他能肯定船上一定出现了某些本不该存在的,对他极为不利的状况。 因为月神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以前,他们俩是针锋相对,星魂攻击性更强一点,月神则严防死守。 月神知道的比星魂多,所以星魂必须主动出击以尝试从月神那里获取他所需的信息,或者干脆直接把人干掉。 反过来,月神需要防备星魂,同时也想一劳永逸的把人做掉拉倒。 现在就不一样了,星魂的攻击性不减,甚至随着蜃楼出航,更加紧迫了。 但月神却开始直接忽视他了。 既不出招,也不接招,每天都缩起来对除了必须的工作以外的一切事情不闻不问。 她好像一下子就完全不在乎蜃楼出海的结果如何了,而且也不担心星魂趁机窃取蜃楼出海的成果。 星魂攻击性再强,也不可能直接闯进月神寝殿里跟她拼个你死我活,只能干瞪眼啥也做不了。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星魂不信月神真的完全不在乎蜃楼出海的结果,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确信自己能攫取到最后的胜利果实! 这种心态上的突兀变化,肯定源自于现实中的某种重大变故——星魂现在想搞清楚的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更要命的是,为什么他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呢? 月神到底是怎么瞒住自己的? 星魂心头涌起很多疑问,但这些问题很快又都散去。 留给他的时间也许不多了。 之前弄不清楚的问题,短时间内想找到答案的可能并不大,他必须换个思路! 想到这里,星魂心中的天平逐渐倒向了某一边…… 妖异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决绝与狠辣,星魂松了松不知不觉捏紧的双手,接着也背身离开了。 云中君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他倒是没发现星魂身上的细微变化,不过他也察觉到了月神的不对劲——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下定决心进一步倒向星魂。 月神的变化他也完全把握不住,面对未知,只能选择一个更了解的对象作为队友。 ……………… 月神回到自己的寝殿时,焱妃已经在此等她很久了。 “有什么收获吗?”焱妃主动开口问道。 月神摇了摇头,淡淡的回道,“除了一些大概是蜃兽外壳的残骸,以及海面上的一些奇特液体外,什么都没有。” “我们甚至无法确定那只蜃到底是死是活。” “你们认为它还有可能活着?”焱妃眉头轻扬,略带玩味的追问了一句。 月神微微颔首,“当然……我们对它一无所知,自然一切皆有可能。” 之前发生的一切可以用‘遭到重创的蜃临死反扑结果还没来得及真正完成反扑自己就先死了’这一情况来解释,但也可以用‘受了重伤的蜃散播迷雾阻挠他们发动进一步攻击以争取自己逃跑的机会’这种情况来解释。 都说得通,也就都有可能,毕竟他们不清楚那只蜃到底有怎样的能力,也不清楚它的智慧有多高。 焱妃仔细想了想,觉得月神的说法……没什么毛病。 不考虑额外的特殊因素干扰,那只蜃的死活确实是个未知数。 月神这时候反问她道,“你当时也陷入幻境了吗?” 焱妃摇了摇头,“没有,但我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没能仔细观察当时的状况。” “所以你也不能确定当时是否发生了某些特殊状况?” 焱妃再次摇头,“蜃楼被迷雾笼罩的时间本就不长,我还没来得及尝试行动,一切就结束了。” 听到这个回答,月神陷入了沉默。 她和星魂之所以都对蜃的死抱有很大的疑虑,就是因为一切结束的太快。 从蜃楼被迷雾笼罩,他们全都陷入幻境开始算起,到迷雾散尽,蜃兽消失,一共就过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好歹也是只妖怪,受了伤后就只能支撑这么点时间吗? 还是说破云弩给它造成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 这件事最让人为难的地方不在于蜃的死活存疑,而是每一种可能为真的概率都不大,或者说……很平均。 月神也只能暂且放下这件事,转而向焱妃说道,“星魂应该起疑心了。” “随他便吧。”焱妃对此毫不在乎。 星魂……有了实力,却丢了脑子,但他的实力对月神和焱妃来说又实在构不成优势。 因为仇恨而一心追求力量,却被东皇太一蒙骗,根本不清楚自己追逐的到底是什么就盲目的前行,用古寻曾跟焱妃提起的一个称呼来形容他就是——悲哀的小丑。 他的结局在焱妃看来也已注定——等蜃楼抵达旅程终点,就送他上路,结束他这悲哀的一生! “单一个星魂没什么,但是我担心樱狱里的那个女人不老实。”月神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焱妃想了想后回道,“她……不用担心,就算她有小心思,也是有分寸的。” 月神瞥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冷笑着问道,“你竟然觉得一个即将输光的赌徒会有分寸?” “她如果越线了,我就杀了她!”焱妃语气骤冷,斩钉截铁地回道。 这个回答却让月神脸色一变,“杀了她?她要是死了……” 说到后面月神猛然收回了到嘴边的话,改口道,“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星魂!” 第一千九百七十一章 苍龙七宿(十二) 面对激动的月神,焱妃沉默了片刻后,语气复归平淡的回道,“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操心。” “不需要……呵!”月神露出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不阴不阳的回道,“如果你没有拖我下水,这话倒还能听,现在嘛……哼!” “你可以退出,随时可以。”焱妃平静了回了她一句。 月神只是冷笑,反而不再跟她掰扯这个话题,说回了星魂: “如果你无法确定樱狱里那个女人不会越线,那不如就直接杀了星魂。” “星魂死了,最多不过是船上混乱一段时间,蜃楼已经深入东海,没有不可抗力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开回去。” “可要是那个女人死了……” “我自有打算。”焱妃没有给月神明确的回应,含糊的敷衍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 与此同时,蜃楼底层舱室,关押天明的地方。 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为了关住天明而特制的房门,以及加厚加固的墙壁都塌了,整间屋子仿佛刚经历拆迁,到处都是碎掉的桌椅板凳和木板石砖。 天明独自盘坐在废墟中,仰头看着房顶……或者说是上一层的地板,脸上写满了悲伤与沉重。 不过很快就来人打断了他的独自emo。 星魂看着眼前这一地狼藉,以及坐在废墟里完全没有逃跑的想法的天明,不由纳闷问道: “这都是你干的?” 天明收敛起自己的内心情绪,恢复成平日没心没肺的样子,没好气的呛声回道: “你问我我问谁?” “我好好的躺穿上消食,莫名其妙涌过来一层白雾,然后我就昏了,等我醒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我说你们怎么开的船?这是开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去了!?” 天明不仅不认账,还倒打一耙赖起了星魂——不过实际上这一地的狼藉确实是他干的,只不过是神智不怎么清醒的他干的。 星魂狐疑的看着天明,“你是说,你接触到迷雾后直接昏过去了?” “是啊。”天明脸不红气不喘的点头回道,“有什么问题吗?那雾不会是你们放的毒气吧?” 星魂觉得天明在骗他,但是又没有可以戳穿对方的证据,只能暂且按下怀疑,冷冰冰的回道: “那雾只是个意外。” “你说是就是吧。”天明不屑的撇了撇嘴,一副你说我就信的模样,然后问道,“这地方现在成这德行了,我总可以换牢房了吧?” 星魂脸色阴沉的一甩手道,“等着吧。” 接着他就直接走人了。 天明对此也不在意,在废墟里清理出一片空地,直接躺了下去,完全是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态度。 星魂离开后,加派了好几倍的人手盯着天明,然后就没有更多动作了。 他不是不肯给天明换新牢房,而是牢房这玩意,它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实际上在和古寻聊过之后,天明就立刻向阴阳家提出了这个要求。 阴阳家也同意了——他们确实不敢对天明逼迫过甚,能满足的要求他们一般都会尽量满足。 虽说这个要求稍微有些过线,有一定让天明脱离控制的风险,但在天明表达了自己的决绝态度后,他们还是妥协了。 但蜃楼上并没有额外的特制牢房,更何况天明这次的要求还挺多。 阴阳家只能安排人临时加急现改一间出来。 毫无疑问,这房子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出来的,更何况他们当时还有蜃这个大麻烦没解决,根本也分不出多少人手在这件事上。 现在蜃倒是解决了,可以集中人手解决天明的诉求了,他的旧牢房却迫不及待的先炸了…… 星魂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天明似乎放弃了逃跑的想法,真的就只想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待着,倒是让星魂省了不少麻烦。 不过他还是得琢磨琢磨怎么安置天明。 要是新牢房的改造进度能来得及,他就不折腾了,让天明在那儿废墟上凑活两天后直接‘乔迁新居’。 要是新牢房改造的速度比较慢,他估摸着自己还是得找个地方暂且安置天明。 现在这小子是不跑,但要是一直给他撂那儿废墟里,不跑也得跑了。 虽然星魂加派了人手盯着他,但指望这些人拦住天明不现实. 对于星魂的烦恼,天明一无所知,也根本没兴趣知道。 他在琢磨自己的事。 蜃吐出的迷雾对他也有效果,所以蜃楼被迷雾笼罩后,他跟月神等人一样也陷入了幻境……严格来说他还不如月神,更接近蜃楼上的普通人。 不过和那些被幻象诱导着发癫社死的人不同,他陷入的是正经的幻境——一些似是而非,他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幻象中的场景,场景里的人,他似乎很熟悉,但又没有任何关于那些地方,那些人的记忆。 他在幻象中沉沦的时间很短。 本就浑浑噩噩的天明很快丧失了全部的意识,陷入了昏迷之中——所以他也没骗星魂,他确实昏了,就是昏迷的时间很短。 等他再醒过神来,他那间牢房已经成了废墟。 毫无疑问,就是他拆的屋子,虽然天明自己也不清楚怎么拆的。 他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既然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就没必要在意。 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看见的幻象。 虽然幻境里那些地方他都没去过,那些人他都没见过,但天明猜到了事实真相。 那应该是他还没记事时的‘记忆’。 这听起来有些矛盾,没记事就不该有记忆,有记忆就应该记事了。 不过天明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的种种异常,进行猜测的时候思维很跳跃,很大胆。 虽然是个猜测,但在天明自己看来,基本就是事实。 不过让天明很惆怅的是,那幻境就像是梦境一样,沉溺其中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很真实,都很完善,但在醒过来之后,就只剩下了一些模糊的印象。 不管天明怎么回想,呈现在脑海里的也只是一幅幅模糊的画面——模糊的场景,模糊的人脸。 如果能在现实里看见一模一样的场景,他也许能对上号,但如果不能……这些画面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而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模糊的画面都发生在十几年前,重现在天明面前的几率为零…… 但天明还是不死心的一遍一遍回想着幻象中的画面。 因为一个女人——她是在幻象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人。 哪怕完全无法回想起女人的样貌,仅仅通过那模糊不清的画面,天明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浓浓的悲伤与细腻的温柔。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母亲。 天明一遍一遍的回想着幻象中的记忆,倾尽所有力气去尝试突破那笼罩在他记忆上的迷雾,为的只是看自己的母亲一眼。 尽管他已经无法挽回过去的一切,他还是想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哪怕不惜任何代价。 可悲哀的是,似乎连这可怜的一点点祈求,他也无能为力。 躺在废墟中的天明睁开自己紧闭的双眼,无神的看着漆黑昏暗的空间,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是叹息了一声,就又闭上了双眼。 ……………… 蜃楼击破迷雾,成功踏上寻仙之旅的同时,帝国的一切也在有条不紊的继续推进着。 农家的地泽二十四有四大核心,分别是春生夏荣,秋杀冬灭。 这既是地泽大阵的核心特点,也是四季应有的基本特征。 随着时间来到秋日末尾,帝国全境的气温基本都降下去了,大自然中的生命也随之肃杀殆尽。 在‘冬灭’彻底到来之前,是许多动物收集贮存过冬物资的时间。 对人来说,这一点也差不多成立。 北境之外的游牧部落为了足够的过冬物资,开始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帝国边境,掠夺一切可以掠夺的物资。 对他们来说,抢成功了能增加物资,让部落里更多的人活着渡过冬天,抢失败了,也能消耗多余的人口,让剩下的人能挺过难捱的冬日——当然,他们更愿意是前者。 后者只能顾眼前,来年开春后部落的日子就难过了。 北边的游牧部落不好过,帝国的子民同样难熬。 虽然时间上已经逼近新年(颛顼历十月),但帝国的百姓并没有时间和闲心准备庆祝新年。 正所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一般到了冬天,自然界中的生物都会趋于沉寂,等待来年的开春。 人也一样,冬天就得尽量少折腾,休养生息以待寒冬退去,春日归来。 但帝国不一样。 一到冬天,徭役往往就会加重。 原因也很简单——长城也好,直道也好,亦或是咸阳的阿房宫,以及其他诸多工程,冬天又不停工。 工程不停,就得有人干活,但寒冬腊月在户外干活,轻则冻伤冻病,重则直接冻死。 服役的劳力少了,工程的进度却不能慢,自然只能增补新的人手,调更多的人来服役。 唯一的好消息是南边的灵渠工程终于走到了尾声,基本修建完成,可以投入使用了。 由此解放了好大一批人手。 但是这边工程是不用人了,但是紧接着岭南战事重启,又需要更多的人手运输军需物资——岭南天气温热,哪怕时近冬日,也不像中原似的寒风透骨,军队可以照常行动。 好在现在有了灵渠,走水路运输物资的难度和之前走陆路相比可谓天壤之别,所需要的民夫数量也大大降低。 要还是第一次岭南战争时的条件,又得调动至少三十万以上的民夫才能勉强保证后勤物资供给。 以帝国如今的状况,再抽出几十万的壮劳力,只怕来年耕地的人都要没有了。 灵渠不仅降低了人力需求,更重要的是提高了补给线的稳定性。 第一次岭南战争时,帝国的补给线三天两头被切断,后勤一波接着一波的不停往里面搭人搭物资,前线的军队却总是各种缺乏各种困顿。 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种状态下几十万大军能硬着头皮跟百越各部拉扯那么长时间,也算侧面印证了帝国军队的强大。 说回这一次岭南战争。 嬴政再次动员了十万大军,汇合岭南的二十万余兵,共计三十万大军,以任嚣为主将,赵佗为副将,再次进军百越。 这一次,帝国军队的进攻可谓势如破竹。 不仅是灵渠开通带来的稳定后勤助力,也在于任嚣和赵佗的个人能力。 两人完美的吸取了第一次岭南战争中主将屠睢犯下的所有错误,不再一味冒进,也不再一味暴力镇压本地部族土着,改推行怀柔政策。 当然,第一次岭南战争已经让中原和百越打成了不死不休的死仇。 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化解这份血仇。 单纯依靠怀柔并不能帮助任嚣他们稳定后方。 所以他们上书皇帝,‘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为兵。’ 所谓‘逋亡人、赘婿、贾人’,就是意图流亡的人,赘婿,以及商人。 这些人在帝国都是贱籍,属于二等公民,没什么人权,但凡有脏活累活都是他们优先。 发他们为兵,并不是让他们来当炮灰,而是让他们来当移民。 任嚣赵佗每下一地,便留下足够的人充当移民,稳定后方。 因为第一次岭南战争,百越人口损失严重,靠这些移民就足以压制住他们。 而这些亡人赘婿商贾为了自己的小命,也是极尽所能的开发岭南,能搞基建搞基建,能开拓农事开拓农事,能经营商业经营商业。 指望他们立竿见影的改变岭南百越当然不现实,但确实极大的稳定了秦军后方据点,同时在军队人手消耗严重时还能紧急抓一波壮丁。 在任嚣赵佗的稳扎稳打之下,已经在第一次岭南战争中遭受重创的南越西瓯再无反抗之力,只能被帝国军队一点一点蚕食。 只剩下骆越还有些许反抗之力,只是它独木难支,无力回天,等到南越西瓯彻底灭亡,它的结局也就尘埃落定了。 岭南的战事一切顺利,似乎又向世人证明了帝国依旧是帝国,帝国依旧拥有征服一切的实力。 不过这到底是帝国军力雄厚,底蕴依旧的证明,还是帝国落日前的最后余晖,就很难说了。 说到底,岭南本来也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章 苍龙七宿(十三) 在第一次岭南战争中,帝国动员了五十万大军,而百越则勉强凑出了五万人的军队。 等到屠睢战死,这五万人基本死伤殆尽,就剩下了几千残兵。 当然,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死伤率换来的战果也足够惊人——他们兑掉了帝国近三十万大军。 虽说这三十万人的折损是由多方原因共同导致的,但百越军队的拼死反抗绝对不容忽视。 尽管战果惊人,但百越人也把自己的壮劳力基本打完了。 岭南地区的百越人口也就几十万人,十分之一总人口数的精壮劳力至少也需要十年左右才能恢复,但帝国只给了他们不到一年的时间。 这点时间基本等于没有,恢复不了一点。 剩余的人口基本无法再形成有效的抵抗了。 这种情况下,任嚣赵佗面对的抵抗实在太过疲软。 这要是还不能平推,那帝国的乐子可就大了。 不过即使帝国势如破竹的一路平推了岭南,这事也实在不怎么露脸。 法拉利和轮椅飙车,飙赢了也没意义。 有些人被岭南战事的大捷给震慑住,因帝国之前的种种动荡而浮起的小心思立刻又按了下去。 但也有些人由此认定了帝国的外强中干,日薄西山,反而坚定了反抗帝国的信心。 对此,嬴政依旧毫不在乎,专注于自己的东巡之旅。 现在继续称之为东巡之旅多少有些不合适了,因为旅程已过大半,车队刚过了九江郡衡山郡,就要走南阳淮阳一带向西返回关中了。 这段旅程车队会提提速,预计最迟一个月,早则半个月后车队就会返回帝都咸阳。 嬴政不在乎各地的蠢蠢欲动其实也可以理解。 因为帝国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也就是南北两线同时陷入战争泥潭的时候。 现在北地战事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游牧部落袭扰,长城军团本部几十万边军都已经安定下来,稳稳坐镇北地的同时,随时可以支援中原地区。 岭南军团正在稳步推进,预计最晚明年开春,早的话在今岁冬末(这里并不指颛顼历的年末)就能彻底占领岭南。 届时,岭南军团三十万大军也能从战争中解放出来,和长城军团一北一南,共同遥望中原。 不算黄金火骑兵这类王牌部队,光是南北两大军团加起来超过五十万精锐,再加上安西镇军,龙虎骑兵,铁甲军等传统强军,帝国赫然拥兵近百万。 这种情况下,让嬴政去担心一些一直藏在阴影角落里的‘老鼠’推翻他的统治,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杞人忧天也不是这么个操心法。 当然,兵力强盛并不代表帝国江山就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固然热闹非凡,但过犹不及,万一招来了物极必反,大厦崩塌也就在眼前。 嬴政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对自己有信心。 只要他这个皇帝还在,帝国就不会有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想法并不错。 以嬴政的政治手腕和政治声望,始终可以确保朝廷内部的政治集团维持稳定,或压制或平衡各方的矛盾冲突,保证帝国这栋大厦的上层建筑趋于稳定。 而上层建筑能够稳住,只要地基别出问题,大厦就不会骤然崩塌。 当然,帝国的地基已经一目了然的出问题了,不过短时间内,最为稳固坚定的地基还不至于完全支撑不住——普通百姓的忍耐力,往往能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 东巡车队。 马车迟缓的行驶在管道上,车轮压过干燥但略有不平的路面,发出一阵阵的噜噜声。 嬴政的座驾内,他正在处理北地各郡最近报上来的诸多事务。 有遭受北方游牧部落袭击后的善后工作安排,有长城直道工程的进度汇报,还有一些需要他批复的零散战报。 往常总是随侍在嬴政身边的赵高这一次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当然,他只是披着黑袍戴着面具,并不是东皇太一那种从头包到脚,连个眼珠子都不露的类型。 黑袍人站在下首,用明显经过刻意掩饰的喑哑声音说道: “目前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国师古寻随着蜃楼一同出海寻仙去了。” “嗯……东皇太一有什么反应?”嬴政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似乎并不在意,只回复说请陛下你静待喜讯。”黑袍人略带笑意的回应道。 听语气,他面对嬴政时心态可比赵高要轻松的多。 “既然他如此有信心,那朕倒不好吝惜信任了。”嬴政闻言便不追究古寻的去向了。 既然东皇太一都不担心,那他就更没必要担心了。 “还有其他值得关注的消息吗?” 黑袍人立刻操着喑哑的嗓音回道,“还有流沙最近的动静。” “流沙的所有力量尽数收缩到了北地的几个郡,能撤走的都撤走了,不能撤的也都毁掉或废弃了,甚至包括原本在关中经营的诸多生意都停了。” “关中的生意停了?” 嬴政难得露出了惊诧的情绪。 这并不是因为流沙在关中的生意做的有多大。 事实上,流沙这些年主要做的都是特产生意——也就是倒腾中原地区没有或匮乏的其他地区产物。 这一方面由北地的游牧部落提供,主要获取方式是靠抢的。 另一方面则由岭南百越地区提供,主要依靠正常贸易获取。 这类生意几乎被流沙垄断,利润也十分可观,所以流沙基本不经营其他正常普通的生意。 而最为人所熟知的例外就是紫兰轩和暗香阁。 前者开给男人,后者开给女人,都是暴利行业。 不过它们为人熟知的原因并不在于暴利,而在于不体面。 帝国的上流阶层基本都知道紫兰轩和暗香阁的主人和古寻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挣钱嘛,不寒颤。 但是像风月场所和胭脂水粉这类多少沾点下流的生意——尤其是前者,一般有身份的人都是交给白手套去经营,自己躲在幕后当个靠山,抽个大头也就完了。 古寻却是直接挑明了这就是自己的生意,而且还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亲自去经营。 这在很多人看来不免有些太掉价了。 甚至有小道消息流传说,皇帝陛下都对此表达过的不满,觉得国师的行为不够体面。 有趣的是,这个传言是真的。 嬴政确实跟古寻聊过他名下的这两门生意,也确实认为他没必要通过这种不太合适的方法敛财。 嬴政甚至给古寻开了条件,让他停掉生意,一年少赚多少钱由内府(类似皇帝的内库)出资给他补齐。 不过还是被古寻拒绝了。 这生意是紫女和明珠开的,又不是他,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纯粹为了找点事做。 他怎么好强制紫女和明珠关掉生意呢? 至于名声,反正古寻不在意。 所以嬴政听到这个消息才会那么惊讶。 一转眼的功夫,嬴政也想明白了为什么紫兰轩和暗香阁的生意会停掉了。 “看来,流沙要有大动作了。” 不管流沙要做什么,都不至于说缺少紫兰轩和暗香阁的那点人手。 能迫使流沙连这点小生意都停掉,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判断关中的生意根本经营不下去了。 而能导致国师亲自关照的暴利行业经营不下去的原因,基本只有一个可能了——流沙接下来可能会做出一些让嬴政无法容忍的行为。 也就是嬴政所说的‘大动作’! 面具人接过话茬说道,“从流沙目前的种种行径来看,他们要做的事只有一种可能——造反。” “大幅缩减势力范围,近乎全方位的人力动员,以及对朝廷竭尽所能的欺瞒……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他们打算据北地为营,正面反抗帝国。” “除了这件事以外,应该没有别的事值得流沙如此大动干戈了。” 说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一直伏首案牍的嬴政终于抬起了头,如鹰隼一般锐利冷冽的眼眸中并没有震怒,反而尽是沉寂。 他正在疑惑。 面具人的分析合情合理,他也认可,但是……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扶苏怎么敢造他的反? 虽然嬴政对扶苏身上的很多缺点——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不算缺点——有所不满,连带着对扶苏也有诸多不喜之处,但嬴政很清楚,他对扶苏最大的不满只有一条,那就是他的这个长子不像自己。 说的是性格上,不是长相上。 也正因为扶苏不像他,嬴政才很确信扶苏不可能真的反抗他这个‘父皇’。 如果扶苏无意造反……也就是说流沙的行为很可能是擅作主张?或者说是流沙要撇开扶苏? 但这在嬴政看来依旧不可能。 古寻如果要造反,一定是为了扶苏,为了他唯一的学生。 他不可能撇开扶苏,带领流沙对抗帝国。 也就是说……两头堵? “你确定流沙的所作所为,都源自于古寻的命令?”脑中思绪万千的嬴政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扶苏和古寻确实都没有造反的打算,但流沙的高层并不只有他们两个。 就嬴政所知,流沙诸多事务实际上都是由早已在多年之前‘死去’的韩非在操持。 扶苏和古寻或许不会造反,但韩非,他造反的理由可就太充分了! 面具人大概是猜到了嬴政的想法,当即回应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自古寻的意思,至少他肯定知情,并且没有反对。” “流沙的动作太大了,而且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即使国师他不怎么过问流沙的具体发展,也不可能不被惊动。” “而且……” 说到后面,面具人的话语突然停顿住了。 嬴政见状淡淡的点了一句,“只管说吧。” “是。”面具人颔首回道,“而且,流沙的行动也得到了扶苏殿下和蒙恬将军的协助。” “……”嬴政目光一沉,沉默了片刻后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人倒是都齐全了……朕还真要看看,他们打算做些什么了!” “你继续盯着吧,有情况随时向朕汇报。” “遵命。”面具人抬手一礼回道,接着人就消失了。 嬴政沉思了片刻后,也把注意力转回了桌案上的卷宗。 流沙造反的事,且先等等看吧,他并不着急。 造反两个字说来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可是千难万难。 如今天下间不知道藏了多少有心推翻帝国的野心家,但不管他们恨嬴政恨得牙根有多痒,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藏起来,没一个敢冒头得——真有敢冒头的,也是出一个死一个。 当然,流沙实力雄厚,远不是个人能相比的,甚至那些反秦势力中也没有能和流沙相提并论的存在。 但对帝国来说,区别不大。 蒙恬可以倾向于支持长公子,但他麾下的几十万边军可不会也跟着蒙恬死忠于扶苏,更不可能跟着流沙造反。 只要军队不出问题,造反,对嬴政来说就只是个笑话而已。 ……………… 北地,上郡郡治肤施城内,长公子府。 随着冬日将至,扶苏和蒙恬越发忙碌起来。 不过扶苏的心情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一转眼,已经立冬了啊。” 扶苏捧着一杯热茶,语气很轻松的感慨道。 蒙恬坐在下首微微颔首附和道,“气温开始加速下降了。” “多赖公子殿下及早做准备,想来今岁冬日能救下不少人的性命。” “蒙将军谬赞。”扶苏摆了摆手,不敢居功,“我只是提了意见,给你们找了许多麻烦,真正解决问题还是靠你和韩非先生的倾力相助啊。” “尤其是韩非先生,没想到他竟然能提供那么多额外的粮食。” 蒙恬回想了一下后回应道,“那些粮食……好像和国师大人有关。” “多年之前,国师大人曾跟陛下提及过几种特殊的作物,说它们经过育种筛选后,或许能获得稳定高产的良种。” “这件事一开始被皇帝陛下安排给了治粟内史麾下的司农官们去办,后来进展似乎不太理想,又被国师大人给接手过去了。” “韩非先生送来的就是那几种作物生产的食物。” 其实就是土豆玉米什么的。 秦时世界存在这些本不该在先秦时代出现的农作物,但并未成为主流,民间种植的亩产量也一般,但也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普通百姓的粮食空缺。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 苍龙七宿(十四) 扶苏听的一头雾水,纳闷问道: “有这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事可太早了。”蒙恬笑着回答道,“那时候,殿下你估计还没记事,后来被国师接手后,这件事基本就隐于幕后,不再为人所知了。” “末将能知道,还是舍弟蒙毅跟我说的呢。” 蒙毅虽然出身军功世家,也曾带过军队,但主要还是混内政系统,当文官的时间比当武将的时间长的多。 而且履历丰厚,历任九卿各部府衙,还当过内史。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也就他能挖出来了。 扶苏听完了然点头。 要是发生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那就得小二十年前了,不专门去挖他肯定不知道。 “看样子,老师在这件事上已经有所进展了。” 蒙恬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这几种作物的产量到底如何,比现在普遍种植的谷物能高出多少。” 扶苏轻叹一声,“能多一些是一些吧,民生多艰,大小也是件好事。” ………………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帝国就在一片‘热火朝天’之中,度过了新年(颛顼历十月),进入了冬季。 在刺骨的冬日寒气侵蚀中,帝国北境的民夫们依旧挣扎在诸多工程的一线,靠着扶苏提供的额外的冬衣和粮食,勉强过活。 而在气候还算温暖的岭南,帝国的军队正在一路向西推进。 当然,在岭南奋战的士兵也不是说就比北边的苦力过的舒服了,毕竟岭南只是不冷,而不冷并不代表舒服。 事实上,岭南湿冷沉重的气候带给士兵的折磨丝毫不逊于北地的极寒。 冷起来人好歹还会麻木,麻木了也就没感觉了,而在岭南,折磨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并且永不消停。 在这个‘热闹’的冬天里,本该能为之添上一把火的骊山皇陵反而比往日沉寂了几分。 之前传言的人员调动的事基本已经被定下来,但定下来后骊山的刑徒们反而老实了许多。 因为事儿虽然定下来了,但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就没谱了。 他们这些天天干活的苦力哪有那么多精力一直为此兴奋躁动,再加上冬季来临,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所以在最初的躁动过后,他们反而更加老实低调了。 在骊山皇陵的外围,是一大片的连绵建筑群,扫眼一看几乎铺满了方圆十几里甚至几十里的土地。 在骊山服苦役的刑徒最多时能达几十万之巨,尽管这些人的食宿标准都是往畜生的方向靠拢,依旧需要消耗海量的资源。 以至于骊山皇陵周遭经营的几近一个大型城镇,就是没有城池,也没有什么商业活动,或者说除了人多啥也没有。 虽然没有城墙,不成城池,但这片区域也是有‘边界’的——一道还算厚实的木制寨墙。 这道寨墙自然是为了约束骊山刑徒,外面还驻守着大量的士兵,以免他们轻易从此逃亡。 寨墙以内的建筑大都是给服役的刑徒设置的大通铺,一间房恨不得塞进去几十个人,比后世的学生宿舍还能塞,除此以外还有诸如粮仓的各类仓库。 但也有少量靠近寨墙的修建的明显比其他建筑精致豪华的多的‘上等房’——这些房子是给负责骊山工程的诸多官吏准备的。 寨墙的大门轻易不得开启,这些官吏也只能住在里面以便及时处理可能出现的各类状况。 这类房子基本集中修建在寨墙大门边上,不仅豪华,而且坚固,而且还有专人站岗值守——寨墙内也布置了大量的士兵。 虽说骊山皇陵是个苦差事,但帝国朝廷还是很有良心的尽量保证了官吏的人身安全。 而此时此刻,一身爆炸性肌肉的魁梧壮汉陈胜和他的好兄弟兼智囊吴旷正在其中一间官吏的房屋内。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一脸笑意的张良——他在几个月前混进了骊山皇陵工程的官吏队伍之中。 皇陵是所有帝国官员都不乐意来的‘苦地’,堪称大秦宁古塔——死亡率倒是比不上,就是此生晋升无望了。 以张良的本事,想混进这种地方简直不要太轻松,甚至都不需要额外借助流沙的力量——虽说现在关中地区基本也不存在流沙的人手了。 “究竟还要多久,我们才能离开这里?”陈胜抱着自己比别人腿都粗的胳膊,瓮声瓮气的向张良询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暂时谁也说不准。”面对态度粗鲁的陈胜,张良很有耐心,轻笑着回道,“这件事虽然提上了议程,终究并不紧迫,一时半会很难有结果。” “更何况,农家那边似乎也还没有个定论,还不到两位行动的时候。” 即使身陷囹圄也不忘风度姿态,留着一抹小胡子的吴旷上前说道,“张先生,我们兄弟俩现在着急的不仅是逃脱骊山的事,还有田光侠魁的下落!” 阿言提出的造反计划的实际执行人是陈胜,自然只有得到他本人的同意之后,这个计划才有实施的可能。 而劝说陈胜吴旷同意这个计划的筹码,就是前任侠魁田光的下落。 对于这个由张良转述的侠魁‘田言’的条件,两人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其一是因为两人确实很在意田光的下落,偏偏自己又找不到。 从他们俩到了骊山开始,两人就没闲着,一直在努力寻找田光的下落,但始终一无所获,而且完全看不到希望。 骊山不是什么大山脉,面积也不算很夸张,无论是穿过骊山,还是绕山一周,对陈胜二人来说都不算什么。 但山就是山,再加上还有皇陵工程,整个骊山地形结构复杂的难以言表,想找个犄角旮旯藏人简直再轻松不过,可要想把人找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基本只能撞大运纯靠蒙,要是一直蒙不中,那差不多就要把整座山仔细‘舔’过一遍才有可能把人找出来了。 就他们两个干这件事,找到田光寿终正寝也未必能找过来。 就在两人无从下手之际,张良找上了门,表明他或许有田光下落的线索,陈胜吴旷当然不愿意放弃。 其二则是因为他们俩确实很想造反。 陈胜吴旷属于农家内部最坚定的反帝国派。 准确的说,他们俩最恨的是罗网,恨屋及乌之下也痛恨起了帝国。 说实在的,要不是顾及农家十万弟子的性命,他们俩之前甚至都不愿意接受‘田言’在大泽山之战中选择的点到为止的方略,肯定会拖着整个农家和帝国直接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有机会撇开农家的干系造帝国的反,哪怕没条件他们俩都愿意干呐! 至于其中的危险,他们俩并不在乎。 对于两个从死亡的深渊里挣扎着爬出来的人来说,死亡值得敬畏,但不至于恐惧。 人死卵朝天! 让他们俩屈服于帝国的‘淫威’之下苟且偷生,比杀了他们更难受! 当然,不管有多热衷于造反,已经承诺的条件他们肯定不能放弃。 前任侠魁的下落,他们一定要搞清楚! 张良闻言和煦一笑,“两位挂念田光侠魁安危的心情我很理解,但这件事同样急不得。” “田光侠魁的具体下落我也不清楚,我手头上的线索很有限,必须和贵派的‘田言’侠魁合作,深挖我们手头上的情报才有可能找到田光侠魁。” “这需要时间。” 陈胜有些不耐烦的反问道,“那需要多久呢?万一等我们离开这里了还没找到呢?” 这事儿要是一直拖下去,拖到他们离开骊山,正式走上揭竿起义,高举义旗的道路,岂不就不了了之? 谈好的条件变成不能兑现的空头支票,陈胜他们肯定不乐意。 对于陈胜提出的合理诉求,张良自然给予了极为妥帖的回应: “这个问题,并不在我的责任范畴内。” “如果陈胜堂主坚持要个答复的话,我会如实向贵派的‘田言’侠魁转达,就看她如何回应了。” 张良的优质回应就是一推四五六。 在这件事里,他充当的是中间人的身份,也可称之为掮客,主要责任是为陈胜吴旷和‘田言’之间搭建沟通渠道,并尽力促成双方达成合作。 其中前者是首要责任,后者则可以适当放松。 在这个基础上,陈胜对‘田言’许诺的条件能否如期达成的质疑,张良可以尽力帮助陈胜消除疑虑,也可以不予插手,只负责向‘田言’转达信息。 面对张良的推脱,陈胜吴旷也确实无可奈何。 理论上,掮客确实不能对交易内容做出直接的干涉和调整,毕竟又不是他负责买单。 但要是让张良就这么糊弄过去,陈胜吴旷也不乐意。 虽说从张良之前的话来看,计划真正执行的日子还遥遥无期,他们俩似乎还有很多富裕时间。 但是时间这种东西够不够用,从来都不取决于其本身的绝对长度。 更重要的是,他们俩没法确定张良对这件事表示无能为力,到底是真的没办法,还是在敷衍搪塞他们俩。 要是前者那还好说,要是后者…… 那就代表张良这个掮客并非真正中立的第三方,而是站在‘田言’那边的。 这要是‘田言’有心拖延时间,他再给帮帮忙,一来一回传个口信至少能拖上一两个月,甚至是两三个月。 ‘田言’只要糊弄个两三次,一来二去就能拖过大半年以上的时间,他们俩再闲也顶不住这个拖沓法。 等到了计划临近执行的时间点,他们俩是继续交易呢,还是临时翻脸呢? 不翻脸让糊弄过去他们俩不甘心,但要是放弃交易,他们还是得吃亏,横竖都不合适。 吴旷想了想,没有继续纠缠田光的话题,改口闲聊一般向张良问道: “我有些好奇,张先生是怎么和‘田言’侠魁达成合作的?” 张良一眼看穿吴旷想挖情报的小心思,但还是很坦然的回道: “我和‘田言’侠魁的合作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在还没成为侠魁之前。” 这个答案让陈胜和吴旷都很吃惊,前者迫不及待追问道,“这么早?你们在合作什么?” “一些请报上的往来。”张良含笑回道,“我有一些她需要的情报,她也恰好也有一些我可能用得上的情报,大家互通有无吧。” “情报?” 这个回答让吴旷更纳闷了。 作为小圣贤庄三当家的张良手里握有一些独门信息很正常,但彼时还没成为农家侠魁,只是烈山堂的病弱大小姐的‘田言’,又能有什么渠道搞情报呢? 从田猛那儿搞得情报?也不合理啊…… 张良见状玩味一笑,似有所指的说道,“‘田言’侠魁自幼聪慧,素有农家女管仲之美名,本事自然非常人可比,搞些情报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张良这没头没尾的一提醒,吴旷倒是立刻就想通了——他把事复杂化了。 ‘田言’为了成功坐上侠魁的宝座,向他们坦白了很多事。 这些事经过朱家和陈胜的尽力求证,基本可以确定她没怎么说谎。 当然,没说谎,不代表没隐瞒,而‘田言’所说的事情里,正好基本不涉足农家乱局之前,她的状况。 似乎在神农令惊现,田猛骤然身死等乱象出现前,她就一直是个病弱乖乖女,在父亲的压制和管束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诸事不问。 但用脑子想想都知道,她能在纷乱的农家危局中一举夺权,最终甚至登上侠魁宝座,之前肯定没少搞小动作。 她从来都不是烈山堂的病弱大小姐,而是一个野心家,瞒过了所有人的野心家。 这样的人,手里握有一些隐秘情报就再正常不过了。 吴旷先入为主钻了牛角尖,反而忽视了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过张良愿意提醒他,似乎也不是完全站队‘田言’那边了…… 吴旷心里琢磨着,嘴上则回道,“张先生说的是……所以这次张先生愿意帮忙牵线搭桥,也是为了情报?” “这次不是,‘田言’侠魁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我感兴趣的情报了,而且……她和罗网走的有点近,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个合适的合作对象了。”张良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帮忙?”陈胜嘴快先问道。 “因为……我很乐意啊!” 最后三个字张良咬的很重。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苍龙七宿(十五) 简单几个字,立刻又让吴旷想通了。 在这件事上,张良其实并不站队任何一方。 作为昔日大名鼎鼎的齐鲁三杰,小圣贤庄少有的幸存者之一,张良对罗网,对帝国的憎恨估计还要在他和陈胜之上。 张良愿意当这个掮客,只是为了促成他们揭竿起义,造帝国的反。 这种事他一个书生肯定干不来,想要推陈胜去当出头鸟很正常。 从这个角度考虑,张良应该更倾向于陈胜吴旷这边。 但是在田光的问题上,张良的立场就又要调个个儿了。 一个失踪了多年的农家侠魁死不死都不干他这个儒家弟子的事,但是为了拿田光的下落作为‘胡萝卜’来钓着陈胜吴旷去和帝国拼命,他又必须和‘田言’合作。 在吴旷看来,田光的事,张良或许知道一些,但肯定没有‘田言’知道的多。 所以哪怕他并不愿意和跟罗网关系不清不楚的‘田言’走太近,也必须得和她合作。 两相综合之下,张良的原则就是居中调停,缓合双方的矛盾以促成此事达成。 所以他们不必担心张良给他们使绊子,但也很难得到对方的帮助。 想到这里,吴旷又把话题说回了田光的事上: “田光侠魁的问题,还要拜托张先生多费心,尽快知会‘田言’侠魁那边,时间不等人。” 催促张良未必有多少效果,但总比不催强点。 张良含笑点头,一副你们放心的模样,“两位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该我分内之事,我绝不含糊。” 这话让吴旷进一步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虽说他完全判断错了吧,但这问题确实不在他的脑子上。 他不知道张良和‘田言’的实际关系,按照现有的情报只能做出这种判断——最迷惑人的就是张良和帝国,和罗网之间血海深仇。 任吴旷脑子转冒烟了,他也料不到张良竟然不排斥和罗网有所勾连的‘田言’。 不过他判断错了也没事。 阿言并不打算拿空头支票糊弄他们,是真的打算让他们见到田光。 如今的田光已经没什么价值了,让陈胜吴旷见他一面也无妨。 见过之后就可以想办法把人弄死,把他这条线彻底斩断,一了百了了。 只不过阿言不能让他们太早如愿。 没有田光这根‘胡萝卜’钓着陈胜吴旷,她担心这俩人会脱离她的掌控,整出计划以外的操作。 该说不说,这兄弟俩还是挺能折腾的。 虽说不出意外他们肯定会走上正面反抗帝国的道路,和阿言的规划大差不差,但她还是希望事态尽可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毫无偏差的发展下去。 ……………… 东郡,大泽山,农家总部。 在阿言向朱家提出了陈胜造反的计划后,双方已经经过了多次商谈。 靠着一次又一次的商谈,朱家终于弄清楚了‘田言’计划的主题脉络。 总的来说,计划其实很简单。 就是等陈胜吴旷二人从骊山皇陵调走之后,根据他们的去向,然后在他们的行路途中找个合适的地方创造机会让陈胜吴旷举事起义,反了特娘的! 具体怎么操作,要等到时候看情况,根据地点,同行刑徒的人数,陈胜吴旷两人自己的发挥等各方因素,综合着考虑安排。 总的来说,难度不算太大,最多有些琐碎。 农家这边的安排更简单,就是以陈胜吴旷二人的事为由头直接打一场内战,然后朱家溃败,带着忠于自己的‘残部’逃离农家就完了。 当然,到时候实操起来的具体细节会很复杂,毕竟又要闹出大动静,又要瞒过所有人,很难办。 不过话说回来,想把农家从造反这种事情中完全撇出去,难办就对了。 越难,办成以后成功的几率才越大。 朱家对于这个计划大体上没什么意见,但还是没有松口。 ‘田言’的计划或许还算完善,陈胜吴旷的能力他也信得过,农家的人手也不成问题,但跟帝国正面开战,这些或许还不够。。 上一次的大泽山之战,算是让朱家真正见识到了战争,到底是如何打的! 一场在各方看来都属于绝对大捷的战争,农家还是搭进去了差不多一万人,农家总人口的八分之一! 双方战损比都没到一比二,也就一比一点五左右。 从战损上来说,不算特别出彩,不过抛开战力谈战损属于耍流氓。 正常情况下帝国王牌军百战穿甲兵打农家的散兵游勇,不给你打个一比十的战损比都算发挥失常。 这么一对比,大泽山之战中农家的战绩就很逆天了。 但战绩再逆天,也改变不了农家损失了足足上万个弟兄的事实。 农家作为江湖第一大帮,也就是十万弟兄,全打胜仗都只够十场,这谁能受得了? 当然,实际账头肯定不是这个算法,但也足以让朱家深切体会到孙子所言的‘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了。 除了人员伤亡外,令朱家更在意的是后勤补给。 一场持续时间不足旬月的短期歼灭战,就把大泽山储存的备用粮食消耗大半。 虽说大泽山并非是农家的粮仓,但作为诸子百家中存粮最多的一派,农家还是在总部准备了足够上万人顿顿饱吃上三四个月的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具体数额差不多是三万石(一石一百二十斤)。 正常情况下,大泽山常驻的农家弟子也就几千人,这些粮食足够吃上半年了 对于任何一个江湖势力来说,三万石粮食都算得上是巨额了。 结果大几万张嘴一起吃饭,不到十天直接吃没了大半,剩余的也在战后当抚恤金和军饷全发出去了——农家手头上钱不够,就拿粮食抵了一部分,反正粮食也是硬通货,没亏待自家人。 农家十万弟子平日里都是自己养活自己,不吃公家饭,只有上头的领导需要他们干活了才会发粮饷。 而这种调动,一般少则几十个人,多了也就几百个人顶天了,千人以上的动员都很少,消耗的物资与万人规模的调动根本不能比。 事实上别说几万人,就是几千人动辄半年几个月消耗的粮草物资也是个天文数字。 在这方面,农家的家底是诸子百家中最丰厚最殷实的,但也很难说能经得起多久的消耗。 当然,陈胜要是真造反了,粮草等后勤资源肯定是直接抢帝国的,以战养战,自给自足。 但朱家在这方面不是内行,他估摸不准陈胜是否真的能依靠劫掠帝国来实现自给自足。 如果不行,那就得农家这边想办法给填补点了。 农家支撑的起吗? 就算陈胜一开始势头正盛的时候能做到,等之后势头变缓,甚至陷入困境后,又需要农家提供多大力度的支援呢? ‘田言’信誓旦旦的说能把农家从这件事里撇出去,一切对陈胜的援助都放在暗地里,这种情况下,农家又能提供多大的支援力度呢? 万一‘田言’直接把他们卖了怎么办呢? 这些问题哪一个出了岔子,都会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朱家自不敢有半点疏忽。 不把所有问题谈妥,朱家绝不可能松口! 而对于朱家在后勤补给这方面提出的疑虑,阿言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所以朱堂主现在最大的疑虑就是农家是否真的有能力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供给陈胜堂主掀起一场足以搅动帝国的大范围战争?” 烈山堂内,阿言端庄的跪坐在主座之上,向客席的朱家问道。 朱家顶着‘喜’面,捏着须子嘿嘿笑道,“还请侠魁见谅,事关诸多弟兄的生死,容不得我不谨慎。” “当然,我理解。”阿言笑着颔首回道,“至于你的疑虑……我可以坦言告诉你,仅靠农家确实很难保证这一点。” “如果陈胜堂主率领的义军能够势如破竹,连续大败帝国军队,农家的压力不会太大,但只要他的进攻势头受阻,农家在短时间内的压力会骤增,反倒是长线压力不大。” “不过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如何撑过眼前才是最麻烦的问题。” 朱家立刻把握住了‘田言’话里的重点——‘仅靠’! “侠魁的意思是……打算让别人也掺和进来?” “反抗帝国这种事,很多人都会感兴趣。”阿言浅笑着回道,算是承认了朱家的猜测。 有帮手,理论上是个好消息,但朱家并不为此感到开心,而是很慎重的又问道,“侠魁已经找到了合作的对象?” 阿言点了点头。 朱家立刻追问,“侠魁确定他们足够可靠?” 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反帝国的叛逆分子,所以朱家并不怀疑‘田言’找的盟友在反抗帝国这件事上的立场。 但在其他方面,就很难说了。 哪怕是造反,要考虑的也远不止是和帝国之间的战争这一件事。 农家自己内部尚且有六堂争端,再加上其他势力会有多少勾心斗角谁也说不准。 也就是几百年来赶了回巧,让‘田言’这个侠魁直接掌握了五个堂口,在事实上统合了整个农家,否则‘田言’这个计划根本就没必要讨论,必不可能得到六堂的一致同意。 对朱家来说,防着‘田言’把他们卖了就已经很麻烦了,再添一家甚至几家进来,就不用和帝国打仗了,光跟‘自己人’使心眼子就够了。 阿言淡然一笑,然后回应道,“我说跟朱堂主说对方可信,只怕你也放不下心。” 对于经历过司徒万里的背叛的朱家来说,可信的只有自己,其次就是刘季,然后是陈胜吴旷他们,再就没有可信之人了。 神农堂的人他都信不过,更何况是其他势力。 阿言自不会浪费精力去尝试说服朱家。 信任是合作的基础,但达成合作不是一定要依靠信任。 与虎谋皮都有人干,就看条件能不能打动对方了。 “朱堂主,我与你直言吧,我选中的合作方,其实是流沙。” 朱家面具后的眼眸瞳孔骤然一缩,接着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 “流沙!” “侠魁你莫不是在逗我?” “国师古寻要造反?” 古寻会不会造反朱家不清楚,他倒不觉得对方有多忠诚。 但古寻如果要造反,肯定不需要借农家和陈胜的壳子,直接反了特娘的就完了。 “与古寻无关。”阿言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他失踪多日,已经可以确定跟着蜃楼出海了。” “所以……”朱家心中浮起一个猜测,又觉得不靠谱。 阿言则点着头直接证实了他的猜测,“小圣贤庄一夜覆灭,大儒荀况和掌门伏念身亡,朱堂主觉得身为荀子亲传弟子的韩非以及伏念师弟的张良,会轻描淡写的翻过这一篇吗?” 朱家当即恍然。 还真是韩非和张良想报复帝国,不过估计还是顾虑古寻,没敢直接裹挟着流沙造反,找上了农家当白手套。 阿言则继续补充细节来进一步让朱家确信此事,“我和骊山的陈胜堂主一直有交流,就是通过张良作为中间人。” 其实不需要额外的细节,朱家已经基本对此深信不疑。 小圣贤庄的血仇,换任何人都接受不了,韩非张良没有直接造反在他看来已经是极为克制的表现。 现在有陈胜愿意当出头鸟,他们打算暗中推波助澜再合理不过了。 “流沙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他们只想看到帝国死!” 朱家犹豫了片刻后,继续问道,“那他们又打算怎么合作呢?” “也很简单。”阿言笑盈盈的回道,“他们什么都不过问,也不会在明面上和陈胜堂主扯上任何关系,只会在私下里提供所有我们用得上的后勤物资。” “军需粮草,武器装备,甚至是攻城器械,他们都可以大量提供。” “啧啧……”朱家捏着须子咂摸了一下嘴,对此不是很放心,“这条件,听起来未免对我们太优渥了吧?” 阿言淡淡的回道,“当然,还有一些其他限制。” “比如,物资的供应量他们会有所限制,根据到时候的实际情况实时调整,并非无底线的供应,如果我们需要超出限额的物资,可能需要额外付钱去买。” “再比如,合作的事只有你我能知道,不能够再外泄给任何人,甚至包括陈胜堂主他们——若是有人猜到了,或是自己查到了则不在限制之内。” 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 苍龙七宿(十六) “还有一条最重要的限制。”阿言继续说道,“他们要的复仇,要的是摧毁帝国,所以如果陈胜堂主在取得一定战果后和帝国缓和关系,刻意放缓攻势后,他们可能会随时中止合作。” “甚至不排除牵连报复的可能。” “除此之外,还有些我认为无关紧要的小问题,稍后我会给朱堂主你一份详细细则,你可以慢慢研究。” 朱家听着这些条件,捋着须子微微点头。 这些限制听起来挺复杂,实际上倒都不算苛刻,加上了之后也显得流沙不像个冤大头了。 唯一值得细琢磨的条件也就是‘田言’口中最重要的那条。 这么多年了,推翻帝国一直是各大反秦势力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号,但基本没谁认为这个口号能在短期内实现。 嬴政花费了十年时间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反秦势力却没有十年就能推翻帝国的自信。 打一天仗容易,一个月也还行,一年两年甚至三五年也能勉强接受,但总不可能一连打上十几年甚至更久。 除非陈胜犹如天神下凡,直接干翻了整个帝国,或者他被帝国给剿灭,否则双方之间的战争总会有暂停缓和的一天。 流沙想当督战队,片刻不许农家这边休息,双方恐怕难免会走向分歧。 不过朱家考虑了一番后,觉得这个条件也还行。 如果陈胜能稳住局势,发展到能和帝国僵持不下的地步,他们貌似压根就不用担心和流沙翻脸,也不需要流沙的支持了。 闹翻……也就闹翻了。 多少会有些损失,但没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条件,就都是不疼不痒的小问题了,不说能不能直接接受,至少可以谈。 可以谈,就至少能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朱家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流沙是否可信这个问题了。 听起来似乎又绕回了信任的问题上,但实际上和最开始朱家提出的顾虑,关系不大。 按照‘田言’现在说的条件,流沙确实很难直接干涉农家这边的事。 换言之,朱家不用跟流沙的人玩脑筋,他需要面对还是只有‘田言’一人。 这对他来说就够了。 他需要确定的是,流沙内部是否真的打算扶持一支够分量的起义军? 万一这事纯属‘田言’扯虎皮蒙他的,只是为了骗他和陈胜去当出头鸟跟帝国打擂台怎么办? 就算‘田言’没骗他,也不代表流沙那边说的就都是实话。 理论上,韩非张良要找帝国报灭门血仇合情合理,但这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帝国左相李斯还不是荀子的亲传弟子,老师死了不也屁都没放一个,依旧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的在嬴政手底下干活? 除此之外,让朱家顾虑的还有古寻。 小圣贤庄的事,基本上算是举世瞩目,哪怕是不怎么过问江湖事的老百姓都议论了很久,后续引起的各方动荡直至现在也仍未完全平息。 由此引发的韩非和张良对帝国的敌视也是一望而知的,古寻对此就没有任何防备吗?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流沙首领名义上是古寻,实领其事的却一直是假死脱身,自此消失人前的韩非,但从没人质疑过古寻这个流沙首领的身份。 流沙能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最大的功臣就是韩非这些人。 但流沙能一直存在并安稳发展至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根基柱石就是古寻。 韩非张良真的有本事违背古寻的意志,裹挟着流沙与帝国为敌? 还是说古寻默许了这一切的发展? 又或者古寻早就已经做好了防备,甚至趁机挖了坑等着别人往里跳? 朱家猜不出答案,自然不敢随意犯险。 不过这些顾虑就没必要跟‘田言’掰扯了——她又不可能替流沙做出切实有效的保证或承诺。 问她也只能得到一些毫无价值的敷衍搪塞。 这事,朱家得自己想办法去打探,去求证。 所以朱家以自己需要考虑考虑为由直接走人了。 阿言对此也不在意。 朱家会做什么她早就猜到了,没什么好说的。 她也不怕朱家去查流沙的情况——这事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 流沙确实要躲在幕后扶持一支成规模的反抗帝国的起义军,来为自己的造反试试水,也并不指望借此攫取利益,能别搭进去太多资源打水漂就算成功。 至于韩非张良是否真的要借此机会报仇,那就是他们俩的事了。 阿言只负责给农家拱火,让陈胜去当这个出头鸟冤大头,至于其他的她不关心。 甚至这件事也确实是瞒着古寻的,并未得到他的实质同意。 连长公子扶苏那边都是瞒着的。 朱家查到死也只能查出和阿言所说的信息完全一致的情报。 ……………… 在流沙给农家拱火,推他们去当出头鸟造反的同时,自己也遭到了一波‘制裁’。 东巡车队带着皇帝陛下在外面兜兜转转半年之后,终于在帝国的历法新年岁首(十月)赶回了咸阳。 然而皇帝刚回帝都还没消停两个月,连冬天都没过去,朝廷内部就又传出了皇帝要出巡的消息。 当然,这次不是东巡了——流动朝廷也不是这么个流动法。 这次的出巡计划要更为复杂一些。 首先要往西去,巡视陇西郡,再往北绕向北地郡,过鸡头山后南走岐山一带,然后返回咸阳。 这一段西巡之旅不仅是为了稳定西北边境,也是在重走几百年的赢姓秦人先祖东进之路,期间还会路过天水,礼县等祖先故地。 等致敬完先祖后,皇帝便会再从咸阳出发,北上边地。 先向东至河东郡、上党郡、邯郸郡,再由邯郸北上过钜鹿郡后抵达邯郸郡的东垣县(原恒山郡郡治,今石家庄,后恒山郡并入邯郸郡了)。 然后由东垣西走太原郡晋阳,再北上雁门郡善无,再西行云中郡九原郡,最后从九原郡治九原城(今包头)沿河南地东部直线南下上郡回咸阳。 这一大串地点说出来很复杂,精简言之就是六个字——先西巡,再北巡。 前者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嬴政想瞻仰瞻仰老祖宗的筚路蓝缕,顺便跟祖宗炫耀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而后者,就让许多人不得不遐想联翩了。 嬴政此前东巡,一是为了蜃楼出海寻仙一事,再便是为了镇压齐鲁荆楚等地的动荡,稳固帝国统治。 其中后者才是重点,只为前者的话嬴政大可不必绕那么一大圈,折腾大半年的时间。 但帝国现在在北地的统治很稳固。 蒙恬刚车翻了狼族数以十万计的主力精锐,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北地触这位帝国将星的霉头——无论是帝国内部的人,还是北边的游牧部落。 一个比一个老实! 其实就算没有蒙恬这档子事,北地也一贯是帝国统治最稳定的区域,某种意义上比关中都稳定。 这鬼地方唯一的动乱之源就是更北边的诸多游牧部落,但凡人口集中一点的区域都属于流沙的势力范围,所以几乎没有反秦势力在这边发展。 流沙虽然是北地的无冕之王,但也从不干扰帝国的统治,甚至一直在配合官方治理人口稀少资源匮乏的‘北大荒’。 对于游牧部落带来的威胁,嬴政显然无法通过巡游来解决,那他巡视北地的目标似乎就很明确了。 他是冲着流沙去的! 因此,北巡之事一传开,热度立刻超过了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岭南战事,成了江湖上最受人关注的大事。 不过这次和之前的诸多热点大事不同,关注此事的多是反秦势力,而他们基本都没打算从此事中获益。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看热闹! 他们都很好奇,皇帝和流沙若是真起了冲突,那这场乱局究竟会以怎样的结果落幕? 尤其是在国师古寻一连消失数月的情况下。 以前光是他们被帝国的人各种围追堵截,清剿团灭,这次倒要看看帝国内斗狗咬狗又会是怎样的一地鸡毛! 一想到能看帝国的乐子,他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带着整个江湖都沸腾了。 冬天虽然还没过去,但人瞬间就不冷了啊! 当然,最开心还不是这些反秦势力,而是帝国内部的人——赵高。 他快乐疯了! 要不是实在不方便,他都想给整个罗网大赦三天调休假,然后摆个三天三夜流水席大宴宾客。 不过不管其他人的看法如何吧,总之这件事皇帝是下定了决心。 在传言传了半个月之后,咸阳中枢朝廷正式敲定了皇帝西巡和北巡的事,时间就定在正月或二月开春,具体看温度回升的情况。 ……………… 北地,上郡郡治肤施,长公子府。 蒙恬匆匆走进扶苏的书房,连招呼都没顾上打,直接开口汇报道: “公子殿下,公子殿下!” “咸阳发来了公函,通知北地诸郡开春之后皇帝陛下就要巡视北方,要各郡提前做好准备!” 蒙恬说话的语气不算特别急切,因为这消息又不是突如其来的,早就有风声了。 但这件事真落定后,他还是很在意的,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跑来跟扶苏汇报。 扶苏反倒很淡定,先招手示意蒙恬坐下,接着才不慌不忙的回道: “既有上命让我们早做准备,那就做准备吧。” “北地人口稀少,又兼顾长城和直道两项重要工程,一时半会挤不出更多人手来为皇帝陛下建造行宫,就把我的府邸改建一番以迎接帝驾吧。” 短短一句话,扶苏就把他们所有要做的准备工作安排好了——虽说也就一件事。 一般来说,迎接皇帝要做的准备也就是面子工程,包括准备一座足够合适的落脚府邸、驱逐城内的流民,清扫街道、剿灭流寇、整顿吏治(面子上)等等…… 除了准备府邸外,其他的都没什么难度,毕竟也不是真的要从根上做出改变,只是涂抹个样子,能糊弄几天就行。 但这些对北地,至少对扶苏曾治理的区域来说,都是完全不需要的——和难度无关,就是单纯不需要。 北地人少,商业也不发达,绝大多数城池都很‘冷清’,本身没什么好收拾整顿的。 城外的流寇盗匪什么的早八百年都剿的差不多了,想从事这个行业的后来者基本都老老实实滚去外地要饭了。 吏治方面不说都是两袖清风的廉吏能吏,至少也都在平均水准以上,皇帝挑不出什么毛病。 细数下来,唯一要准备的还真就只有皇帝的住所了。 理论上,堂堂帝尊,自然要住行宫。 但现实根本不允许。 嬴政不缺行宫,咸阳那片地到处都是他修的宫室殿宇,足有几百座,还不包括正在起建的超级工程阿房宫。 但这只限于关中地区。 关中以外的地方,甚至离开了咸阳,基本就没有了。 原因是多方面,比如说制度上其实并没有相关规定,又比如说以前没需求。 而帝国在关中以外的统治力有限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在咸阳,一座足够规制的宫殿可能需要一两年两三年修成,放到齐鲁荆楚等地,可能修上十年也修不完。 修建灵渠这样的重大国事工程,嬴政可以调动足够的人手,投入足够的力量来保证工程顺利进行。 但盖个宫殿,他不可能也这么折腾。 当然,也不是真的就建不了,主要还是麻烦,再加上还有诸多其他原因。 综合考量之下,关中以外基本没给嬴政修过宫殿——他这次东巡倒是沿途立了不少碑。 所以,嬴政东巡时各地也都是尽量凑合着给他找合适的地方落脚。 嬴政自己也清楚,很多地方他都是直接待在马车上不入城的。 这一次北巡也差不多。 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别说修个宫殿,连个规模过得去的大宅子都来不及,更何况很多地方的人口和财政也不允许开动这种规模的工程。 肤施在扶苏的治理下还算富庶,但扶苏也不打算浪费额外的人力物力,就拿自己的公子府改改顶上去就好了。 大不了自己另找个地方随便对付几天。 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子,嬴政对他来说不仅是皇帝,也是父亲,必须得更有诚意一些,他的公子府都不用再改建,原样直接用就好了。 即使如此,做到这一步也足够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苍龙七宿(十九) 但这些,指的都是她们俩最正常的情况。 而事实上,大概是受各自修行的阴阳术的影响,二人的性格都在被不断扭曲,朝着偏激极端的方向发展。 娥皇变得越来越冲动易怒,哪怕是面对古寻也敢张口就是冷嘲热讽。 女英则越来越软弱,从一个正常的软妹子变成了社恐加面团,自闭的堪比少司命。 这种情况在土部长老湘君还活着的时候得到了明显的抑制,但取而代之的是两人对湘君没来由的好感,甚至因此影响到她们的姐妹之情。 严重时两人甚至动了杀心——这明显也是遭了精神病。 后来湘君身死,东皇太一一直未设新的土部长老,两人的恋爱脑都得到了缓解,但性格的问题又开始加剧。 同时,在等级森严的阴阳家内,两人又不得不强行压抑自己日渐扭曲极端的情绪——无论是过强的攻击性,还是过度的软弱可欺,都不是一个阴阳家长老该有的。 这种压抑又反过来刺激二人的性格进一步扭曲。 而随着两人的性格越发趋向两个极端,她们姐妹俩之间又产生了‘合二为一’的趋势。 这种合体,既是肉体上的,也是精神意志上的——两人都不自觉地怀疑自己其实是对方,同时又清楚知道自己是自己,矛盾又扭曲的思绪因此演化成了杀死对方并取代对方……或者说融合对方的想法。 简而言之就是想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但仍然保持着娥皇女英‘姐妹俩’的身份不变。 更通俗点说就是精神分裂。 这种趋势不仅在没有土部长老湘君的情况下会出现,在有湘君的情况下也会出现——只是表现形式的不同。 前者是想互相取代,后者……也是想互相取代,不过要再多个谈恋爱的后续。 这一切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水部的那两门阴阳术,顺便还得加上土部的阴阳术。 这三门功法细致紧密的缠在一起,导致修行这功法的人也会因此纠缠在一起,并在不断地纠缠中以一种极度扭曲的方式达成融合和平衡。 届时三门功法互相配合之下,能发挥出远超阴阳长老这个层次的战力,比之魂兮龙游也绝对不差。 唯一的缺点就是废人——完整状态下,娥皇女英只会活下来一个,由一己之力兼修白露欺霜上善若水两门阴阳术,并疯狂的爱上修行皇天后土的湘君。 听起来还不错,但事实上,活下来的湘夫人会是个一体双生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对湘君的爱也是由极度痴狂和爱而不得两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癫狂情绪。 湘君看似白拣了个媳妇,但面对的却是个精神分裂的病娇,一个不小心很可能把命搭进去。 堪称是三个人之间永无止境的无间地狱! 阴阳家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古寻发现了这个问题,并花费了相当一段空闲时间去研究白露欺霜和上善若水两门阴阳术。 可惜古寻尽管战斗力已经是天花板中的天花板,但在武学境界上,只能说还差得远。 他未能如愿改进两门阴阳功法,消除掉其中蕴藏的巨大负面效果。 当然,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弄清楚了该怎么抑制阴阳术对娥皇女英的影响。 方法也很简单,就是以外力帮助她们稳固对自己的认知。 更通俗的说,就是让外人多提醒,多警告,多指正,让她们俩时刻清楚自己就是自己,姐妹就是姐妹。 同时也让她们时刻控制自己的性格脾气。 由于娥皇女英没什么朋友,这件事基本都是古寻在做。 古寻不找她们俩玩的时候,就由月神抽空承担责任了——她在从古寻那儿得知这件事后,就一直心甘情愿的免费帮助娥皇女英,也是为此才经常把这两姐妹带在身边。 月神这么做倒不是发善心,而是实在接受不了手下多出一个甚至是两个人脑子有问题。 脑残的癫子有星魂就够让人头疼的了,月神希望自己的队友还是更正常一些为好——哪怕癫子往往有更强的战力。 不过古寻的办法也只在阻止姐妹俩产生物理消灭精神合一的念头,对于性格上的潜移默化,只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唯一治标治本的办法就是直接废掉她们所修行的两门阴阳术。 可惜娥皇女英都不同意。 阴阳家的所有人都执着于变强,也许程度不同,但执念却是完全一致的。 星魂游走在疯狂的边缘,大司命弄得自己的手跟鬼一样,少司命十年如一日的修‘闭口禅’……即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放弃,反而都想更强。 对于代价似乎都完全不在意…… 古寻对此不予置评,也不想探究他们背后各自的缘由。 他能做的只是对娥皇女英这样关系还不错的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并不时规劝两句,至于结果如何……他只能说生死有命,各取报应。 “要不你们俩还是考虑考虑我以前的建议吧?”看着明显不在意的娥皇,古寻突然改口劝说道,“反正就一身半吊子水平的阴阳术,两位还年轻,现在重新开始也为时不晚啊!” 女英默默的往后缩了缩,假装自己不存在,也没听到古寻的话。 娥皇则一翻白眼,“国师大人神功盖世,瞧不上我们姐妹的微末武功正常,但是这有总比没有强吧?” “没了阴阳术,我们姐妹俩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生存?” “还是说国师大人愿意传授我们你的独门神功?” 古寻不接这个话茬。 除了七剑剑主以外,他对传别人武功这件事一向极为慎重,连最亲近的那些人都很少教授,更遑论其他人了。 以他和娥皇女英关系而言,还不足以让他打破这个原则。 再一个就是她们俩的问题目前还属于可以接受的程度,没到要命的时候。 等到了不废武功不行的时候,再纠结这个问题也不迟。 不过古寻还是有话回应娥皇的: “武功的事姑且不谈,阴阳家已经不是个久留之地,你们也该早做准备了。” 娥皇干脆不说话,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虽然阴阳家在江湖上堪称声名狼藉,在帝国阵营内也算是人憎狗嫌,甚至她自己都厌恶极了阴阳家,但这个门派始终是江湖上不可忽视的一股庞大力量,是诸子百家中武力最充沛的几家之一。 怎么就不可久留了? 古寻对此很淡然,朝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觉得,等蜃楼返航后,我还会留着阴阳家吗?”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句实话——等我回去,神都九宫我连片完整的瓦都不会留下!” 这话一出,娥皇女英都愣住了,旋即又都瞪大了眼睛。 不过即使如此,女英还是怯生生的躲在后面不说话,只有娥皇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不怕皇帝跟你过不去?” 她们俩震惊的不是古寻要踏平阴阳家——古寻极度厌恶阴阳家这件事基本没人不知道。 而阴阳家能安然无恙存在至今,靠的就是嬴政拉偏架。 所以在娥皇女英姐妹看来,只要嬴政没出事,只要古寻不打算造反,作为阴阳家最大威胁的他始终就只是个理论上的威胁,实际毫无威胁。 结果古寻现在表示自己不忍了? 听到这个问题,古寻透过二人寝殿的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空,失笑一声道: “嬴政……” 接着又摇了摇头,却没再多说什么。 娥皇看的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意思?想造反?” 从这后三个字就能看出娥皇现在的性格确实够彪的,这都敢直接问出口。 “来不及了的意思。”古寻笑着回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接着转移话题道,“这船恐怕还会在海上飘荡很久。” 急脾气的娥皇还想追问古寻前面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但被女英拉扯着最后还是放弃了。 古寻已经明确表示不打算解释了,再追问就不合适了。 对朋友,他一向是好说话的,但当他不想说了,那谁也问不出什么。 强求就不免惹人嫌了。 娥皇顺着古寻新起的话头说道,“蜃楼出航的时间也出乎了我的意料……看现在这势头,还不知道需要多久呢。” “这船都该驶出多远了?东海果真就无边无际吗?” 古寻挑眉一笑道,“若是说行驶的距离,几个月来蜃楼已经移动了超过一万两千里。” 听到这个离谱的数据,娥皇眉头高扬,惊声道,“东海这么大?” “东海当然没这么辽阔。”古寻不咸不淡的回道,“蜃楼一共移动了超过一万里,但最多三千里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沿着固定的方向航行了,好像一直在打圈转。” 海上辨别方向还算简单,毕竟天上挂着硕大一个太阳,但想察觉到蜃楼是否在绕圈就不容易了。 圈子绕大了,看起来和走直线的区别就不大,再加上蜃楼过于庞大的体型让人难以感知出船的具体航向,几乎没人能察觉到这一点。 古寻也很难明确把握住蜃楼的具体航向,但还是做出了船在绕圈的猜测。 因为这船航向变化的太混乱了。 按理说阴阳家,或者说身为蜃楼船主的云中君应该知道目的地的具体方位。 哪怕不知道具体位置,也该有个大概方位。 既然如此,照着确定的方向开便是,哪怕需要作出一定的调整也该有个大致的朝向。 但是蜃楼在最初的一段航程过后,就开始了完全无序的航向。 这种情况,要么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打圈,要么就是在一定范围内乱转。 横竖差不多。 所以古寻猜测蜃楼的目的地,或者说阴阳家的目的地已经差不多到了,只不过这个地方重要的不仅是空间,可能还有时间。 不到合适的时间,去了没意义,所以只能先在附近打转。 当然,也可能不是时间,而是其他限定条件。 但思路大致是一样的,就是有条件还没满足。 这也是之前古寻说来不及的原因。 他原本预估这场航行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年——从航行距离来看,他完全没有预估少,别说一年,半年都绰绰有余了。 但现在开始绕圈等时机了,那要等上多久就不好说了。 也许明天蜃楼就会有更进一步的实质动作,但也许等上一年半载都没动静。 偏偏蜃楼上囤积了足够数年之用的物资,真的是想熬多久都不成问题。 古寻也由此被困在了船上——他倒是有本事暂且离开蜃楼返回陆地,但是回去了八成就找不回来了。 而且蜃楼的下一步动作可能出现在任何时候,他也根本离不得片刻。 古寻对此很失望,但……失望过后也还是接受了现实。 这也许就是命,嬴政注定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作为打手培养的娥皇女英姐妹显然对个中内情并不了解,此时都很茫然。 “绕圈……云中君不知道仙山在哪儿?”娥皇纳闷的问道。 古寻登时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她,“不是,你还真认为蜃楼出海是寻仙的啊?” “骗皇帝骗着骗着把自己绕进去了?” 娥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我只是这么一说,代称一下!” 古寻嘿嘿一笑,接着上面的话回道,“我看云中君不仅知道,而且很清楚,就是……可能还需要等等?” “内中详情如何,就是你们阴阳家的事了,你可以去问问啊。” 娥皇现在脾气虽然越发愣冲,但在阴阳家内部却一直压抑着,也没被古寻这话拱动,一撇嘴回道: “国师大人怎么自己不去问?月神大人肯定知道,也肯定愿意告诉你。” 古寻换了个姿势躺好,懒洋洋的回道,“那你可想错喽!” “她现在和我算对头,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最多给点似真似假的情报忽悠人。” “月神大人会骗你?”娥皇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古寻让逗乐了,“怎么,月神是有什么类似季布那样不动如山的名号吗?她很有信誉?” “……”娥皇翻了个白眼,“月神大人当然没有那种不知所谓的名头!” “但是你救过她的命,她不会骗你的!” 古寻含笑挑了挑眉,玩味回道,“我是救过她,但是原因却不在她。” “冤有头债有主,这恩情,自然也得找准正主儿。” 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 苍龙七宿(二十) “她现在大概已经找到了真正的源头,会偏帮哪一方就说不准了。” “你什么意思?”娥皇对此似懂非懂,不明所以的反问道。 古寻抬手一摆,“别什么事都问!” “在阴阳家混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认为自己什么都能知道吗?” 娥皇陷入了沉默,终于算是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但在沉默过后她还是回了一句: “有些事我确实不该知道,但月神大人肯定不会害你!” 她和女英跟着月神很多年了,属于绝对坚定的月神党人,忠诚度跟星魂手底下的大少司命那种临时工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说完,娥皇拉着女英就要离开自己的寝殿。 古寻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懒散的提醒道,“记住,别向任何人说起我,包括月神!” “放心,答应的事我不会反悔的!”娥皇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 岭南,五岭要道,韩信大营。 这几个月来,钟离昧还就真的一直在帮韩信练兵。 主要是确实没啥事可干,现在正过冬,也不是返回中原的好时节。 岭南的冬天虽说也不怎么好过,但钟离昧觉得比北边多少强点。 要知道钟离昧在受到古寻赏识而得到拔擢前,已经是帝国军中的一名中层军官。 他并非黔首出身,但也算不得大户子弟,只能说吃喝不愁,能够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靠的便是自己一身的能耐。 但能耐并不能被军队直观接受,真正让他上位的还是军功。 钟离昧参与过的大规模战争不知凡几,其中不乏在北地和狼族作战。 狼族侵扰中原往往发生在入冬前夕,而即使只是临近冬日,北地的气候就已经让士兵极为难熬,更遑论之后的寒冬。 钟离昧当年也是没少挨冻。 相较于岭南这边的复合式折磨,他还是觉得北边那种纯粹而又直接的冷更难接受——至少在岭南不用担心尿个尿直接冻上! 任嚣赵佗那边全线开战后,钟离昧还盼着能不能拣点残羹剩饭尝尝味儿。 结果那俩人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将南越蚕食了个干干净净,他连口汤都尝不上。 只有本地的一些越人部落因为战争重启的缘故有所骚动,但都被轻松镇压了。 钟离昧也没办法把那些基本手无寸铁的部落土民当作真正的敌人,根本下不了死手,只是弹压下去后加强了监管。 是日,忙活完了练兵的事,无聊的钟离昧找上韩信去喝酒。 韩信虽然不好饮酒,但同样没什么事干,也就没拒绝。 两人躲在营帐里喝着温热的小酒,吃着小菜,顺便闲聊局势。 “任嚣赵佗的攻势放缓了啊。”钟离昧小酌一口后,意有所指的说道。 韩信一脸面瘫相,淡淡回道,“正常,越往西打,骆越能够支援的力量就越强,阻力会变大。” “更何况他们俩又不着急结束岭南的战事。” 岭南这场大捷,任嚣赵佗二人是铁定能吃进肚子里了。 也因此,两人反而不愿意匆匆结束战事。 早点结束,除了能节省点军粮外没什么意义,也不会把他们的功劳再提一个层次。 反倒是他们是时候考虑考虑该怎么消化掉这么大一块肉了。 帝国的军功绑定的是军爵,立多大的军功就能升多大的军爵。 这是板上钉钉,一般不会出偏差的。 但帝国的军爵只是一份待遇。 帝国完全废除了周王朝的分封旧制,爵位就是升到天上去了,也不过就是更好的待遇。 这份待遇对普通人来说,那是祖坟烟冒青都求不来的泼天富贵,但对任嚣赵佗这两位正儿八经的帝国将军来说,就无所谓了。 爵位该怎么升就怎么升,他们俩没兴趣也没必要操心,他们更看中的是战后自己能捞到怎样的权力,或者说……升官。 按照帝国军制,将军就是军人职业生涯的天花板,哪怕是蒙恬王离这样的上将军,和将军之间也没有本质区别。 都有资格作为主将率军在外作战。 以前还有个国尉,理论上属于武官领袖,能高将军一筹,但最后一任国尉屠睢正是死在岭南。 在他之后,帝国官制已改,武官领袖改成了太尉,理论上节制天下兵马。 之所以是理论上,是因为嬴政觉得太尉权力过重,所以设置了官职,但不安排人当这个官儿。 当然,虚设不虚设对任嚣赵佗来说都不重要,反正这种好事横竖排不到他们两个‘后起之秀’。 总而言之,对于这两位即将立下大功的将军来说,看似帝国权力中枢的咸阳,却并不是他们的好去处。 咸阳没有好坑留给他们了。 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去处,就是留在他们亲手打下来的岭南,留在这片尚未开发的崭新土地。 虽然这地儿在中原看来属于穷山恶水,除了满足皇帝开疆拓土的野心和军方掠取军功的需求外,毫无价值。 但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属于他们的另一种出路。 本来这事他们不用着急。 还是那句话,岭南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没有任何价值。 如果有的选,几乎没有任何中原人会心甘情愿的来这里——被发配到这儿的那些赘婿商贾等二等公民大都不乐意来,更宁愿在中原当人下人。 他们俩如果想留下来基本不会有人跟他们竞争,也不会有什么阻力——帝国本来有就谁打下来谁治理的传统。 当年内史腾打下了韩国,之后就是他留在本地治理内政。 具体留任多久,则取决于朝廷的后续需求,长的话可能待几年甚至更久,短的话可能就几个月。 像王翦,他当年就很少会在一个地方久留。 任嚣赵佗都属于复合型人才,并不是只会带兵打仗,再加上除了岭南外也没有什么战争必须要他们俩去打,基本上想留任多久都没问题。 偏偏半路杀进来一个古寻。 先是安排了内史腾插手岭南之战,捞了不少军功不说,战争前期打下来的闽中郡也一直是他在治理。 之后又安排了韩信去把守出入南岭的交通要道。 功劳是没怎么抢,但是配合后方的内史腾,俨然一副要把战后的岭南给一口吞掉的态势。 任嚣赵佗当然不愿意招惹古寻,但放任岭南被长公子派系给抢夺过去,他们更不愿意。 更何况这件事是他们更占理。 大家出来混,总是要讲点规矩的,就算是古寻,也不能凭空摘桃子吧? 韩信这么一说,钟离昧立刻会意,笑着说道,“看来他们对岭南确实志在必得啊,连国师大人的态度都顾不上了。” “国师现在人都不见了。”韩信瘫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再强大的威慑力,人不见了也不顶用。” “权力是容不得片刻缺失的,你不见了,其他人自然会填补上去。” 哪怕是嬴政这个皇帝,在经过刺杀后迟迟不露面都会引起整个帝国局势的剧烈震荡,更何况古寻这样一个‘权臣’。 钟离昧撇了撇嘴,对此很不以为然,“他们就不怕国师回来跟他们秋后算账?” “毕竟上面还压着一个皇帝,国师大人总还是要讲些道理和规矩的——在他们看来大概就是这样。”韩信喝了口酒,轻描淡写的说道,“事实上也差不多,只要皇帝愿意出面,国师多半是愿意让步的。” “所以国师大人他真的想把岭南……”钟离昧好奇的比划了一下手势,没把话说全。 古寻意图染指岭南,这是钟离昧的猜测,也是任嚣赵佗的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果说有谁知道个中实情的话,也就只有韩信和内史腾了——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古寻安插进来钳制任嚣赵佗的钉子,如果古寻打算做些什么,一定绕不开他们俩。 韩信摆了摆手,“据我判断的话,咱们那位国师大人并没有明确染指岭南的意思。” “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保证岭南的局势不会恶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至于这片土地的归属是谁……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至少目前不在意。” 钟离昧摇了摇头,有些闹不明白古寻的思路: “国师大人这操作……似乎断定了任嚣赵佗有意胁兵自立啊!” 韩信耸了耸肩,“我也不理解,但他就是做出了这种判断。” 韩信之前和钟离昧说任嚣赵佗不老实,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察觉到那两人的所作所为确实隐隐有些不对劲,但更多还是因为古寻做出了他们就是有问题的判断。 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上级老大。 “或许他知道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内情,也或许……他就是蒙的?” 钟离昧笑着摆了下手里的筷子,“前者靠谱点,要说后者的话……我倒更远相信他是在故意寻任嚣赵佗那俩人的晦气。” “这俩半斤八两罢了。”韩信吃着下酒菜,随口回道。 钟离昧把话题说回任嚣赵佗最近的活动上,“话说回来,他们两个最近动作频频,也是想借皇帝北巡这个机会吧?” “何止是他们!”韩信冷笑一声,“天底下现在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这一场热闹呢。” 钟离昧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彷佛有人偷听一般鬼鬼祟祟的问道,“那你觉得,长公子扶苏这一次会不会再……” 说到后面,他没敢挑明,只比了个手势。 作为后被吸纳进流沙的新人,他们俩知道的有限,但并非一无所知。 至少流沙最近一段时间在北地一直有大动作这件事他们俩都知道。 而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不犯忌讳的概率微乎其微。 嬴政这一北巡,要是抓住了些许马脚,很可能会引起一场新的风暴,而作为流沙首领古寻唯一学生的长公子扶苏,很难不被这场风暴波及进去。 作为皇帝陛下的长子,他已经被贬出帝都咸阳,远离了帝国的权力中心,近乎于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这要是再让皇帝记一笔,怕是要流放到岭南在丛林里看大蟒蛇呲牙,或者是流放到辽东顶着冰天雪地挖人参了。 钟离昧倒是并不在意靠山倒了——他现在连个官职都没有,也无所谓这些事了。 他只是看不得皇帝迫害扶苏——他是皇长子派系的死忠份子,在被古寻赏识发掘之前就是。 相较之下,韩信就不像钟离昧那般小心。 他对扶苏没什么感觉,或者说对帝国的所有王公贵族,高官重臣都没什么感觉,连嬴政这个皇帝都不例外。 唯一的例外就是古寻,因为古寻能给他从肉体上完全毁灭,而且他跑都跑不了。 这不服软不行。 “这事现在谁也说不准。”韩信淡淡的回道,“北地的事不被嬴政察觉到基本不可能,而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很难估摸准——他是个肆意妄为的皇帝。” 钟离昧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麻烦……偏偏这个时候,国师不见了人影!” “也许……”韩信耸了耸肩,“他有更要紧的事。” “这还能有什么更要紧的事?”钟离昧很是茫然。 帝国的局势眼瞅着江河日下,皇帝现在又把矛头隐隐指向北地,哪怕是钟离昧这种对政治局势并不敏感的人,也隐隐觉得天崩地裂或许只在旦夕之间。 这种危急之刻,古寻还有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要忙? 韩信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的回道,“大人物的算计,你我又哪能看的清?” 这不是能力上的差距,这是信息上的差距。 钟离昧苦笑一声,摇着头颇为感慨,“大人物……算了,也不该咱们操心!” “快开春了,我也要走了。”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咱们再见面了,来,喝!” “喝!”韩信举起酒杯回应。 ……………… 始皇帝三十六年,仲春二月。 肆虐了数月的寒冬终于消解,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百姓也可以松一口气。 而嬴政也开始早早准备他新一轮的出巡了。 在嬴政的西巡开始之际,岭南的战事也走到了尾声。 因为任嚣赵佗放缓攻势,这场原本应该结束于寅月上旬的战争一直拖到了一个月后。 不过百越部落也已经基本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了。 南越西瓯都已经完全沦陷,任嚣赵佗的部队已经攻入了骆越的地盘。 不过战事也仅止于此了,骆越的地盘太过偏南,全打下来没意义。 最多十天,拖沓了多年的岭南战争就要正式结束了。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苍龙七宿(二十一) 至于主将任嚣和副将赵佗接下来的安排,嬴政已经在寅月时便敲定了。 帝国将在新打下来的岭南地区置三郡之地——南海郡、桂林郡、象郡. 不过虽然依旧推行郡县制,但岭南地区毕竟特殊,在地理上与中原相割裂,中央朝廷很难像治理帝国其他郡县一样直接管辖这片地区。 在任嚣赵佗的建议,以及嬴政自己的主张下,帝国决定在岭南三郡推行军事管制性的戍守政策,以确保越人部落的反抗势力无法死灰复燃。 南海桂林象三郡并不置郡守这一传统的行政长官,只安排了监察系统的监御史管理事务,取而代之的则是‘东南一尉,西北一侯’的特殊政策,以此加强岭南地区的治理和防守。 所谓‘东南一尉’,就是在南海郡设置南海尉这一特殊官职。 南海尉,顾名思义就是正常郡县制官僚系统中的郡尉,不过是超级加强版。 名为南海之尉,实际上却统管岭南三郡军权,而由于岭南三郡施行严格的军事戍守政策,最高军事长官自然也就掌握有行政大权。 所以南海尉就是统管岭南三郡军政大权的当之无愧的岭南一把手,放在后世可能称之为总督,大都督之类的。 至于‘西北一侯’,则是在岭南西北方的交通孔道上建筑城堡,驻扎重兵,以防西瓯人北窜。 这里的侯,与官职和爵位无关,而是指探望敌情的哨所,乃驻兵监视之义。 如此安排,是为了加强岭南地区的军事管制力度,以确保地区稳定。 在嬴政看来,岭南这块硬骨头最麻烦的就是本地百越部落的土民,为了抑制他们而放大地方官僚的权力还算可以接受——为了压制当地土民,帝国还会进一步向岭南输送移民。 当然,移民的主力依然由赘婿商贾这些二等罪民担当。 第一任南海尉的人选,自然就是攻伐百越的主将任嚣来担任。 岭南一地设有三郡,但帝国建设的重点只有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都有些太偏了,维持稳定为主,至于能否发展就都是次要的了。 南海郡预计下设番禺、龙川、博罗、四会四个县,番禺为郡治。 任嚣的副手赵佗就是其中龙川县的县令。 任嚣和赵佗基本上就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岭南这一亩三分地的无冕之王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闽中庐江两郡与南海郡交界的五岭要道,依然处于长公子派系的掌控下。 这块区域一部分处于闽中庐江,一部分处于南海。 任嚣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南海郡中还有一块自己掌控不了的区域,哪怕只是边界区域的很小一块地。 更何况那块地还很重要。 有了那块地,谁能自由出入岭南三郡就是他说了算。 现在却是长公子派系说了算。 尽管任嚣做了很多努力去尝试劝说嬴政能够允许他这个南海尉彻底掌控南海郡的所有土地,但嬴政终究也没搭理他。 好在结果只是不完美,任嚣赵佗谋求的核心利益还是到手了。 至于这剩下的一点‘边边角角’,他们还可以再想办法。 一朝天子一朝臣。 虽然现在长公子派系依旧称得上如日中天,但扶苏毕竟已经基本确定失去了储君之位的竞争资格。 一个没有未来的政治团体,其实力必然是江河日下,与日俱减。 靠着皇帝的眷顾,又能风光多久? ……………… 在帝国的一切有条不紊发展的同时,处于阴影中的反秦势力也在各自成长着。 蜃楼事毕后,墨家和项氏一族随之分道扬镳。 蜃楼的出海可以视作一个标志……或者应该说小圣贤庄覆灭,焚书令颁布才是那个标志,标志着绝大多数反秦势力都有了新的目标。 过去,它们一直在暗中发展,积蓄力量,同时不断尝试削弱帝国,创造合适的时机。 现在它们依旧藏身阴暗,并不暴露在阳光之下,但开始逐步走向台前,在帝国的各个区域蓬勃发展——当然,主要还是偏远区域。 现在敢在关中地区,乃至帝都咸阳跳嬴政脸的要么是一心求死的狠人,要么是没脑子的蠢人,要么二者兼具。 正经的反秦势力都在辽东、齐鲁、荆楚等地发展。 从东北到东南,足足有数千里的土地给他们尽情发展,大可不必去关中跳脸挑衅。 在反秦势力看来,时机已经大致成熟,只待积攒够力量便可正式粉墨登场。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当出头鸟,即使积攒了足够的力量,他们或许还是需要一位先行者来引领‘潮流’。 不过眼下还是发展的重要时机,倒是不着急这个出头鸟出现。 墨家和项氏一族虽然关系很好,但为了下一步的发展,分道扬镳也是情理之中。 班大师带着墨家弟子北上去了辽东一带。 蓟辽地区,一直是墨家势力的覆盖范围。 哪怕后来遭受了帝国的严重打击,辽东地区的墨家势力也因过于偏远,并未有多少损失。 班大师打算在辽东地区重新聚拢散乱于江湖的墨家弟子,同时筹备囤积一些机关造物以备后事。 墨家反对的是不义之战,真要到了不得不开战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手软。 遍数春秋战国五百载,墨家都属于是数一数二的私人武力承包商——当然,墨家一般不收钱。 否则的话,机关白虎也不会是墨家机关四灵兽之一了。 作为‘雇佣兵组织’,墨家不打算也不可能直接扯旗造反。 班大师的思路和过去的先辈一样,还是选择一个符合墨家兼爱非攻原则的势力,协助它对抗帝国。 当然,考虑到时移事异,班大师也不排除和多个势力共同合作的可能。 不过不管怎么做吧,墨家最大的优势始终是机关术。 墨家想要发挥出足够的力量,就必须借助大量的机关造物,机关兽。 墨家原本的存货在之前的种种风波中,或是使用掉了,或是遗失掉了,已经消耗殆尽。 现在必须重新攒一波——这不是个小工程,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 而项氏一族也没闲着。 项梁范增带着少羽一路南下,去和龙且汇合了。 作为楚国的旧贵族,他们想发展,首选的当然是荆楚之地。 龙且已经在会稽郡扎稳了脚跟,他们自然要以那里为根据地,进一步扩大发展自己的势力。 不止是项梁他们,负责去各地收拢楚国旧部的英布季布二人在今年开春后同样带着他们召回的楚军旧部也在赶向会稽。 不过即使身处帝国最东南的会稽郡,项氏一族也不是毫无威胁。 本地官员他们全都疏通好关系了,只要别当众杀人放火,基本不会找他们的麻烦,但毗邻会稽的闽中郡,他们的触手可还没伸过去呢。 也不止是暂时无能为力的问题,就是有能力,他们也未必敢往闽中郡伸手。 治理闽中郡的是长公子派系的内史腾,一位能文能武的狠人。 闽中郡从置郡伊始便由他一手经营,流沙原本在那片土地上——也就是东瓯闽越地区——经营的力量也尽数移交给了他。 整个闽中郡要说多富足多繁华那够不着,甚至可以说差得还远,毕竟以前的底子实在不行,但内史腾对地方官府的掌控力度绝对没得说。 反秦势力想在他的眼皮底下发展,基本属于自讨苦吃。 关键是闽中郡人口稀少,根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反秦势力发展的好地方。 龙且这大半年来在会稽郡闹出的动静并不算小,理论上闽中郡那边应该有所察觉,不过内史腾似乎并无多管闲事的想法,所以双方还算相安无事。 但要是项氏一族在会稽的势力进一步壮大,他还会不会继续坐视不理就很难说了。 而更要命的是,即使他现在不管,也不代表以后不管。 反秦势力之所以都挑一些远离帝国权力中心的偏远地区发展,一是因为这些地方有发展空间,二是因为等以后他们真起事了,能有更多的发育时间。 像是会稽郡这样偏远的地方闹了反贼,消息传回咸阳至少要三五天。 这还是超级加急的情况下,但凡对此重视不够,可能传个消息就要十天半月。 一来一回,再加上中间朝廷作出反应的时间,少则半个月,多那就没谱了。 就这,还不算上帝国如果决定剿灭叛逆,调动兵力的时间。 但有了内史腾这一茬就不一样。 他特么要是从闽中出兵,顺利的话五天时间就够把兵锋架到项梁脖子上。 而且人家兵力还充足的很,岭南军团就驻扎在南海郡——长公子派系和岭南军团的执掌者任嚣之间的矛盾项氏一族并不了解。 没有一点缓冲时间,也没有发育的余地,上来就要打帝国的精锐,这谁遭得住? 所以项氏一族发展的重点一方面放在继续壮大队伍上,一方面则放在如何解决内史腾这个麻烦上。 只要闽中郡能换个无能点的行政长官,他们就没必要太担心这个问题了。 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很麻烦了。 好在项氏一族还有不少时间来解决这个麻烦。 ……………… 东郡,大泽山农家总部,神农堂堂口内。 “大哥,你真的决定答应‘田言’那丫头?” 刘季手里捏着几个骰子,松松垮垮的靠着桌子,语气复杂的向朱家问道。 “老弟觉得我不该冒险?”朱家也不知是坐着还是站着,就在另一个桌角处,捏着面具上的须子,嬉笑着反问道。 “也不是……”刘季挠了挠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就是……怎么说呢……感觉的很不靠谱啊!” “而且‘田言’那丫头八百个心眼子,总觉得她心里憋着坏。” “嘿嘿嘿……”朱家闻言发出一连串笑声,语气很轻松的回道,“老弟啊,经历了侠魁之争后,我当然知道‘田言’不可信。” “但是,想要取利,就得冒险。” “像侠魁之争中‘田言’找田虎来为自己火中取栗的好事可没那么简单。” “若是不拼一把,你觉得咱们兄弟俩耗得过‘田言’吗?” 刘季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话说得倒是比较含糊,“那……恐怕很难。” 朱家嘿嘿一笑。 何止是很难,根本就是没戏。 当初农家六堂田姓三堂,外姓三堂,维持着高度的稳定。 后来陈胜那个莽夫被田蜜陷害,总管吴旷‘身死’,陈胜被沉塘后苟活一命,但本是六堂最强的魁隗堂彻底落入了田姓手中。 三堂对三堂的均势被打破,朱家和司徒万里的日子立刻就难过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苦苦支撑。 就这,还是因为田仲田蜜二人各有异心,田虎是个蠢货,田姓堂主里只有田猛一个还算靠谱。 相较之下朱家和司徒万里都是合格的一堂之主——虽说后者在节操上堪比三家……三姓家奴田仲,但能力上没毛病。 靠着对面全是猪队友,朱家才和司徒万里联手勉强维持至今。 现在‘田言’五堂在手,在农家就是事实上的一言九鼎,大权在握,堪称一句——我,即是农家! 朱家靠着神农堂一堂拿头去挡五堂合一的‘田言’! “所以啊,老弟,造反这条路固然不好走,但咱们农家已经和帝国交恶,横竖不能善了。” “不如,就直接一点,反了特娘的!” 刘季撇着嘴回道,“咱们和陈胜堂主那边联手造反我没意见,只是不想中间多个‘田言’。” “那女人,让人害怕。” “唉……”朱家捏着须子,面具换成了‘哀’,“有得选的话,老哥我也不想和‘田言’那丫头合作,可惜啊!” “怎么没得选了?”刘季不解回道,“也可以选别家啊,比如……墨家?” “我听说人家祖上还算是专业打仗的呢。” “呃……”朱家卡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墨翟极其徒子徒孙的所作所为后,点了下头,“倒也可以这么说。” “但是,咱们怎么跟墨家合作呢?”朱家一摊手反问道。 “就……就……”刘季让问的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比比划划的卡了好几下,“就直接合作啊。” “咱们年前不是才跟他们合作过一把大的,搞了个青龙计划吗?”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苍龙七宿(二十二) “那是农家和墨家的合作,源自农家上代侠魁和墨家前巨子,执行于农家两家现任的魁首。”朱家苦笑着指正道,“可不是神农堂和墨家的合作。” “这……还能这么算的吗!?”刘季眼睛瞪得愣大,手里拨弄的骰子差点都都要掉了。 “可是青龙计划明明是咱们……” 朱家打断刘季后面的话,抢过话茬说道,“是咱们和墨家搭的桥。” “但这件事最终还是由整个农家和墨家达成的合作,最终出面的也是身为侠魁的‘田言’。” “那咱们也可以撇开‘田言’,单独和墨家谈一次合作啊。”刘季对此不以为然。 朱家切回‘喜’面,笑着回道,“墨家为什么要跟农家的一个堂口合作呢?” “农家是江湖第一大帮,可神农堂不是农家,神农堂的堂主也不能代表农家。” 农家有十万弟子,神农堂却就只有六分之一。 一万多人,听起来很多,但其中真正可用的也就能凑出来一万人,甚至还不到。 对于曾是两大显学之一的墨家来说,十万人是个很大的数字,但万把人就只是个数字了。 依旧不算少,但并非不可企及。 墨家平时连几百人一起行动都少见,但那只是他们不习惯于,也很少需要集群行动。 机关城未陷落前,内部常驻的墨家弟子也有数以千计。 朱家并没有足够分量的筹码打动墨家一定和他合作。 谈交情的话,双方的关系其实也没多亲近。 双方的关系全都建立在之前侠魁之争的时候有所合作,以及之后青龙计划达成合作是朱家牵的线。 但无论是大泽山之战,还是后续的青龙计划,‘田言’都是农家内最核心的人物,朱家也只是跟墨家混了个脸熟,说得上话。 要说有多深厚的友谊,那就是扯淡了。 这种程度的关系,还不足以让墨家违背原则和他合作——所谓原则,便是越过侠魁‘田言’,去勾搭农家下属六堂之一。 虽然在风评上,疑似和罗网不清不楚的‘田言’似乎会很不受和帝国不共戴天的墨家的亲近。 但犹豫大泽山之战以及青龙计划中的‘田言’的表现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以及在墨家内部盖聂和张良的格外信任,墨家基本上对‘田言’没有太大的偏见。 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比较信任,只是稍有一丝保留以防不测。 至于‘田言’在农家内部的所作所为,那就是农家的事了,不在他们墨家的考虑范畴内。 这种情况下,墨家不可能越过‘田言’去和神农堂合作造反这种事。 要是其他事情,合作一把也无妨,毕竟农家六堂都是独立的,道理上来说侠魁也无权直接干涉一堂事务。 朱家自己想做点什么事,需要别人帮忙,再合情合理不过,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造反这事不仅牵扯到神农堂自己,还会牵扯到帝国。 帝国可不会管什么农家六堂各自独立,神农堂造反,就是整个农家造反! 帝国镇压叛逆分子的时候也不会区分哪个是神农堂,哪个是其他五堂。 这种一堂做事,六堂担责的操作,墨家这个外人当然不能越过‘田言’就掺和进来。 当然,如果朱家能够给出足够的筹码打动墨家,那倒另说……可惜他给不出。 在反抗帝国这件事上,墨家当然需要盟友,但神农堂并非是什么优先选择,更谈不上最佳或者不可或缺。 朱家把一切看的都很清楚,所以从未想过这件事能撇开‘田言’单干——要么合作,要么就不做,没有第三种选择。 刘季一时间想不到这么透彻,但大概也能领会一些朱家的意思,咋摸了几下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嘟囔着说道,“那咱们就被那丫头片子给两头堵死了?” 朱家嘿嘿一笑,“所以拼一把啊,咱们要冒险,‘田言’一样要冒险,无非就是风险大小和来源不同罢了。” “反正骰盅不掀开,是大是小就犹未可知!” 刘季点了点头,他也是个资深赌徒,这个道理自然知道。 “那……老曲的事?”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提到这个话题,朱家面具骤然切到‘怒’,语气转冷道,“司徒万里死定了!” “这是我的底线,‘田言’那丫头若是不交人,那我宁愿跟她鱼死网破!” 江湖上谈起朱家,都说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 但同时,他也是江湖上公认的豪侠,极具任侠之风,为人义气为先! 这二者看起来不合,但其实并不冲突。 一个纯粹巧言善辩,花言巧语的人,其实很难获得大多数人的喜欢。 朱家能有今天的好名声,利索的嘴皮子和老练的处事原则固然重要,但他的重情重义同样不容忽视。 如果他只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就不可能和陈胜那样的人处成朋友,哪怕他们天然站在同一立场。 当然,朱家讲义气,但不是无条件无底线的讲义气,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值得他讲义气。 他不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也不是什么圣母圣父,逮谁帮谁。 而曲殇,恰恰就是朱家最重视的兄弟,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 理智让朱家在自己处于劣势时能勉强按下报仇的心思,但这仇,他无论如何也是要报的。 刘季也了解朱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这话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担心的问道,“‘田言’那丫头,能愿意吗?” 这个担心,早在朱家第一次提起要借此事逼迫‘田言’放弃司徒万里的时候他就有了。 司徒万里,抛开人品不谈,能力上是无可指摘的,否则也不可能和朱家联手一起抗衡田姓四堂那么多年。 经历过侠魁之争的农家折损了大量的人手,那些普通弟子补充起来倒还简单——哪怕一时半会补不上来也无所谓,农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但高层的精锐,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补回来的了,偏偏他们又格外重要。 ‘田言’以一己之力统御五堂,最缺的就是这类人才。 若是牺牲掉司徒万里,她不仅会损失一名重要的管理型人才,而且也会损伤自己的威望。 毕竟司徒万里是最先投靠她的人这件事,在农家内部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朱家闻言切回‘喜’面,嘿嘿一笑道,“事实上,‘田言’已经松口了。” “那丫头是个狠人,别说司徒万里,只怕身为她亲叔叔的田虎她也能放弃……只要利益足够!” “她现在一心想让我和陈胜老弟给她当火中取栗的猴子,牺牲一个司徒万里,又算得了什么?” 刘季撇着嘴抖了抖,“噫……我就说不能让她当侠魁!” “虽然司徒万里是个该千刀万剐的小人,但对她来说,那可是她当上侠魁的重要功臣,这都能牺牲……等哪天有需要了,她肯定会出卖农家任何一个人!” 朱家捏着须子,对此倒是并不气愤,“老弟啊,可惜的是,往往这样的人才更能成事啊!” 朱家并不认为‘田言’放弃司徒万里这件事很卑劣,因为司徒万里帮她不是因为忠诚,也只是为了利益。 利来利往,谁卖了谁都很正常。 刘季跟着朱家混了多年,任侠之气比朱家更重,所以才会看不惯。 刘季翻了个白眼,懒得对此多做评价了,转而问道,“所以,咱们马上就能报仇了?” “急不得,急不得。”朱家心情颇好的摆了摆手,“‘田言’不可能帮着咱们直接对付司徒万里,最多刻意给我们创造一些隐晦的动手机会。” “但司徒万里那个老狐狸也不是白给的,他一直在防着我,同时也不会完全信任‘田言’。” “虽然最近我和‘田言’的会面都是私下秘密进行的,但他肯定能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随之加强防备。” “就算有‘田言’帮忙,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也不容易。” “好在,咱们兄弟俩等得起!” 朱家可不是个复仇心切,一天都等不了的急性子。 只要有了明确的希望,他等得起——司徒万里固然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但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耗起来,肯定是司徒万里先耗不住。 刘季先是高兴的点点头,但很快脸色转苦: “所以……要不了多久,大哥你就要‘叛出’农家了?” 一想到朱家将要带着神农堂的主力脱离农家,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面对‘田言’,刘季就恨不得想死。 朱家哈哈一笑,安慰他道,“别担心,这事一时半会还没头绪呢。” “光是陈胜老弟那边,就不知道‘田言’到底搞没搞定呢……说起来我也得想办法联系上他们。” 朱家知道陈胜吴旷被送去骊山之后,就一直想联系上他们,但这件事很不容易。 骊山刑徒本身处于严密看管之下不说,他们这个群体的数量也太大。 想在数以十万计的庞大人群中精准找出陈胜吴旷二人,很麻烦——难度尚可,但很费时间。 尽管陈胜吴旷二人属于刑徒中比较活跃出头的那少部分人,知道他们姓名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 几百人,或者上千人? 总之对数十万人的刑徒来说,这点数量实在算不得什么。 朱家也就一直没能真正联系上他们,不清楚‘田言’到底跟他们沟通到了哪种程度。 刘季并未因此轻松下来。 既然他的老大已经有意和‘田言’达成合作,一切就只是早晚的事。 快的话几个月,慢的话了不起拖个一年半载。 帝国这形势基本算是肉眼可见的不太妙,造反这事不可能拖个三五年的。 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肯定得有点动静……就是不知道这动静究竟能闹多大了。 不管帝国局势有多混乱,嬴政都还活着,有他压在头上,没几个人能不怕的。 “老大……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刘季搓了搓手,试图劝说朱家。 朱家顿了一下,然后反问道,“老弟,你也走了,神农堂怎么办呢?” 刘季拉长脸苦笑回道,“不是大哥,你走了,我还能守得住神农堂吗?” “我留下根本就没意义!” 朱家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留下刘季确实有用。 整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不是他带着神农堂主力脱离农家,而是通过他的背叛把农家从造反的事里摘出去——哪怕只是暂时摘出去。 后者达不成的话,计划等同于失败。 留下刘季继续苦苦维持神农堂,可以借此额外做些误导性的操作,能提高帝国被糊弄过去的概率。 要是整个神农堂都脱离了,帝国恐怕会直接一刀切把帐算在农家头上——当然,帝国也可能直接略过农家不管。 但朱家和‘田言’商讨了好几次,都觉得前一种方案更具操控性,对他们更有利。 他们俩都不是很喜欢赌概率。 “老弟,这不仅是为了神农堂,也是为了提高计划的成功率!”朱家只能试图劝劝他。 刘季愣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这和计划成功率有什么关系。 好在他虽然是个性情中人,但脑子很聪明,很快就理清了朱家的大概思路。 “啊这……”刘季有些牙疼。 只为了他自己的话,求着朱家带他一起走也就算了,现在牵扯到农家的安危,他就不能只顾着自己了。 纠结好半天后,刘季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痞笑,“要不……咱们换个思路?” “哦,老弟有更好的想法?”朱家闻言来了兴致。 刘季是个聪明人,否则他也不会选中刘季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刘季的意见,朱家还是很重视的。 刘季嘿嘿一笑,摸着鼻子回道,“我觉得,咱们可以把思路调转一下,也不是说非得大哥你叛出,我留守。” “咱们还可以反过来啊!” ……………… 巴蜀地区,蜀山。 这里是蜀山部族世代栖息生存的地方。 当然,现在已经了无人烟,只剩下了一片残破的废墟。 冬日刚过,山上的积雪并未完全融化,斑斑点点的覆盖在山体上,树梢上。 石兰背着冰魄,和哥哥虞子期并排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这条路他们兄妹俩曾经无比熟悉,现在竟莫名生出了不少陌生感,明明他们离开这里才不到一年的时间……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苍龙七宿(二十三) 沿着山路一路向上,兄妹俩很快就回到了他们的故乡,他们的家园,曾经的蜀山部族。 帝国军队将战场打扫的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物质残留,除了地面上偶尔出现的深褐色痕迹——应该是时间久了的血迹。 剩下的,就只有蜀山部族的房屋了。 有些还算完整,有些则在帝国进攻的过程中被摧毁,或坍塌,或破损。 地上落满了枯叶残枝,有些地方覆盖着雪,若非是那些残垣断壁,以及还未被自然环境同化的夯实道路,几乎看不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蜀山部族生活在这里千百年,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里似乎就已经彻底和他们了无瓜葛了。 看着眼前的荒凉,虞子期石兰兄妹俩一脸的茫然,心中空落落的,却又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的。 时隔快一年,他们终于重回了部族,也终于亲眼看到了部族被摧毁后的情景——他们没有经历那天部族和帝国之间的战斗,也不知道那天的部族究竟是怎样一幅景象。 石兰和虞子期都有过想象,不过真正回到这片土地上后,他们发现一切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 似乎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惨烈? 但部族终究是没了,族人也都不在了。 留下的只有一片废墟遗迹,彷佛很久都没有人生活过一样。 他们有些悲伤,但更多的还是茫然。 从部族发生惊变之后,他们一直都很有目标——先是求生,然后是寻回神木。 中间艰难险阻尝了个遍,一度也曾把性命搭进去。 但不管多危险,他们始终有目标,有动力,有顽强的意志。 现在返回了故土,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虞子期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后才说出声,“一切都改变了,但……好像一切又都没变。” 这些屋子,每一间他都无比熟悉,是什么用处,又或住的是谁,他全都一清二楚。 只是以前屋内的人见到他都会热情的打个招呼,现在就只有一地的枯寂与凌乱。 石兰抬头看向上方,山顶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只能看见湛蓝的天空。 以前整个部族都沐浴在扶桑神木的光辉之下,谁抬头都能第一时间看见那一抹神圣的金黄。 现在就只剩下最纯粹的天空了。 “哥哥,我们……上去看看吧。” 虞子期的目光同样看向山顶,原本尽是迷茫的双眼瞬间被愤怒取代。 身为虞渊护卫,虞子期最忠诚的便是扶桑神木。 相比较彷佛一场大梦,稀里糊涂便毁于一旦的部落,他反而对扶桑神木被夺走这件事有着更直接,更明确的愤怒。 他无声的点了点头,便率先朝山顶走去。 石兰快步跟上他,两人一前一后快速的穿过了已经空无一人的部落,一路走上山顶。 昔日高耸山顶,直入云端的参天大树已经不见,留下的只是一个深坑。 甚至都不能用坑来形容,帝国的人根本就是直接削掉了一截山顶以挪走扶桑神木。 看着被未化的积雪覆盖着的散落泥土,石兰和虞子期脸上都写满了颓然。 在最初的愤怒过后,他们心头紧接着涌起的无力。 为了夺回神树,他们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悲催的现实是他们这些蜀山的幸存者就是全死绝,也救不回他们世代供奉的神树。 而最大的阻碍甚至不是帝国这个强大的敌人,而是神树本身。 就扶桑神木那个大小,就算帝国不闻不问,他们都没本事把它从桑海挪回蜀山。 兄妹俩站在破碎的山顶上沉默了很久后,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转身下去了。 下山的路上,石兰开口朝自己的哥哥说道: “我通过一些渠道得知,大部分族人都没有死,只是被帝国抓了起来送去服苦役了。” “我们得把他们救回来!” 心情沉郁的虞子期陡然听到这个好消息,脸色瞬间好转了许多,迫不及待地回道,“当然!” 接着他有些奇怪的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石兰沉默了一下后才回道,“我托朋友帮我打探的。” 虞子期闻言也就没多问。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结识了两个出身中原大势力的好友,大概是从他们那边获得的消息。 “那你知道族人们的具体下落吗?” 石兰点点头,“大概知道,他们基本上都在巴蜀地区为帝国服劳苦役,我们只要去打探一下蜀地的帝国苦工营,应该会有所收获。” “好!”有了明确的目标,虞子期立刻来劲,“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 石兰闻言却抓了他的胳膊,“别急哥哥,我……还有一件事想做。” 虞子期有些不解,“还要做什么?” 如今的蜀山就是个朽坏的空壳子,虽然依旧是他们认定的家园,但暂时是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的。 想做什么,也得等把族人救回来再说吧? 石兰没有回答,扭头看向后山的方向。 那里是蜀山部族的禁地,也是虞渊封印所在的地方。 ……………… 关中,咸阳以东,太乙山道家山门。 盖聂拿着重铸的渊虹,踏上了登上太乙山的山路。 他手里的剑已经和过去的渊虹大为不同,但铸剑的徐夫子因为残虹是其母亲亲手铸造的缘故,并不愿意为其再命名,坚持让盖聂亲自给新剑起个名字。 但盖聂懒得起名字。 他现在真的不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对他来说剑就是剑,一把兵器而已。 只要确定剑握在自己手里就够了。 盖聂顺着山路迈步而上,很快就抵达了半山腰天人两宗山门分岔口。 守山的两宗弟子并不认识盖聂,但那一身十分内敛深沉的沉稳气质,一看就不是无名之辈。 若是换了旁人可能只觉得来了个寻常中年大叔,但道家弟子最能体会这种深不可测的气质。 盖聂看了一眼两宗山门,抬手一礼,朗声喊道: “鬼谷派弟子盖聂,前来拜见道家天宗北冥子大师!” 这话一出,人宗的弟子立刻老实了。 跟他们没关系……虽说他们其实挺想和盖聂接触一下。 剑圣盖聂,江湖上仅次于国师古寻的传奇人物,在这个以剑为主的世界里剑客中当之无愧的魁首,天下第一剑客。 哪怕是心性淡然的道家弟子,也不禁对这位传奇人物心生向往。 别说人宗,就是天宗弟子都明显有情绪上的波动。 盖聂报上家门和目的后,天宗弟子都没有上山通禀,直接就把人往山上带了。 他们那位北冥子老祖师见不见盖聂姑且不论,这种大人物登门拜访,肯定得接待一番,不可能直接把人拒之门外。 沿着山路,在天宗弟子的引路下,盖聂正式踏入天宗宗门。 盖聂和道家高人早就有过接触,但太乙山,他其实是第一次来。 盖聂人生的前几十年其实过的很简单——少年时随师学艺,青年便跟随嬴政,之后基本一直待在咸阳。 他接触过的大人物很多,但去过的地方,反而不算多。 如盖聂预料的一样,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北冥子。 作为天宗,或者说是道家硕果仅存的老前辈,北冥子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道家不像儒家一样讲规矩,讲辈分,讲身份,北冥子作为老前辈,倒也不比其他弟子就高贵,但反过来说,其他人也不比他高贵。 所以谁也没资格替他同意见盖聂,哪怕是身为掌门的晓梦——哪怕晓梦不是他的关门弟子也一样。 别说北冥子,甚至身为掌门的晓梦都没见盖聂,只来了天宗长老虚言子。 “盖聂先生,久仰大名了。”虚言子非常客气,甚至说了句吹捧的客套话,“老夫天宗虚言子。” 对于天宗门人来说,这算是挺难得的。 盖聂回了一礼,同样很客气,“盖聂见过虚言子大师。” “我听守山弟子说,盖先生想拜会北冥子师叔?”虚言子没再废话,直入正题问道。 他和上任天宗掌门赤松子是师兄弟,都喊北冥子师叔——天宗如今的长老都是如此。 盖聂点点头,“有些很要紧的问题,想要向贵派的北冥子大师求教。” “你的请求,我已经安排弟子去询问北冥子师叔了,如果他愿意见你就没问题。”虚言子闻言回道,接着又提了个问题,“不过冒昧问一句,盖先生找北冥子师叔所问何事?又为何会找他?” 虚言子话说得很不像天宗弟子,但问题直接的就很天宗。 找北冥子问些事,虚言子可以理解。 作为整个道家,乃至是整个江湖上硕果仅存的超级老前辈,能比北冥子更博学多闻的人确实不多。 有疑惑解不开,找北冥子准没错。 但真正找北冥子解惑的人很少。 不仅是因为他不好见,也是因为真正需要找北冥子解惑的事情其实很少。 作为天宗的高人,他固然博学多闻,但知道的别人可能感兴趣的秘闻并不多——毕竟是道家,还是天宗,别人感兴趣的,他们往往不感兴趣。 虚言子很难想出,也很好奇,剑圣盖聂能找自家师叔问什么事? 想知道,那就问——这就是天宗弟子。 盖聂沉默了片刻后,吐露了一部分实情,“我找北冥子大师,是为了一些牵扯到阴阳咒术的问题。” “阴阳咒术?”虚言子捋了下白须,“这……方便详细说说吗?” 阴阳咒术的事找道家高人属于专业对口,但……有必要一步到位直接找他北冥子师叔吗? 找大夫选最好的没毛病,但也得考虑一下难度问题吧? 盖聂既然来了天宗,大可以先找他们这些长老,或者是找掌门寻求帮助,而不是直接找北冥子。 虚言子的问题盖聂可以不回答,因为能不能见北冥子只取决于他本人的态度,虚言子并不能左右。 但他考虑到来天宗是登门求教的,态度还是尽量放好一点,挑了挑能回答的回道: “同时牵扯到了六魂恐咒和封眠咒印,我此前曾向人宗的逍遥子先生求助过,但他并无办法,然后建议我来找北冥子大师。” “逍遥子师弟……原来如此。”虚言子点了点头,算是理解了。 虽说逍遥子在术法上的修行未必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强的,但也不算差了,他都束手无策的话,确实得找北冥子师叔亲自来了。 更不要说盖聂都直接提到六魂恐咒封眠咒印了。 同时牵扯到阴脉八咒和阳脉八咒里的禁忌咒术,说实话,虚言子觉得自家师叔只怕都很难说有办法。 “这件事,确实只能找北冥子师叔。” 说话间,一道清朗的男声在二人会面的屋外响起: “虚言子师叔,北冥子师叔祖愿意见盖先生。” 虚言子闻言,当即起身对盖聂一招手,“那盖先生就请吧,外面的弟子会带你去见北冥子师叔的。” “有劳了。”盖聂点头示意,道了句谢后便出门了。 外面,顶着一头显眼的海蓝色短发的小灵正等着他。 看见小灵,盖聂还有些许意外,“是你?” “盖先生叫我小灵即可。”小灵朝他笑笑,旋即指路道,“请随我来吧。” 盖聂没再多问,跟着小灵朝太乙山后山北冥子的清修之地而去。 路上,小灵主动开口问道,“盖先生,天明少羽他们最近如何?” “他们……”被问及这个话题,即使是盖聂也不由顿了一下才回答道,“他们去追寻自己的未来了。” 话说得很文艺,不像正经回答。 但盖聂也没办法。 他总不能跟小灵说天明小命朝不保夕,不得已随阴阳家出海寻求一线生机了。 至于少羽,虽然看起来没有天明那么危险,但在盖聂看来,同样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盖聂对墨家和对项氏一族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他倒不厌恶或排斥项氏一族,但她很清楚项氏一族和有理想有抱负有自己思想观念的墨家不同,他们只是一群谋求重新崛起的旧贵族。 墨家的理想是否真实,是否虚幻姑且不谈,但肯定和项氏一族这种没有理想的不一样。 盖聂不会去担心墨家的生死存亡,因为追求理想,坚持思想,重要的是过程,而成败得失只是结果。 过分纠结于结果,就该走在这样的道路上。 或许墨家和盖聂不是一个想法,但盖聂并不在意——这只是一种看法。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苍龙七宿(二十四) 项氏一族则不然,他们追逐的是利益,重要的就是结果,就是成王败寇! 盖聂显然不是很看好项氏一族的结果。 他只能用一种文艺的听起来不怎么糟糕的方式来回应小灵。 小灵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笑着回道,“希望他们能够求得自己需要的未来。” 他不是很懂盖聂的话,但也猜得出来两人状况估计不是一帆风顺,于是给了一句祝福。 接着他又说起了自己的事,“之前我被晓梦掌门叫走,后来没事了原本想去和天明他们见面,可惜耽搁了未能成行。” 小灵说的很简单,但其实他那段时间经历的……也不算复杂。 大泽山之战后,他本想去桑海找天明他们,既是去见见朋友,也是为了他自己的某些私人目的。 但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等这一届的天人论剑完成后再去。 这一等耽误了不少时间,嬴政的东巡车队就赶赴桑海了。 考虑到嬴政的到来很可能会影响他的私人目的,他又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出发走一趟。 结果人还没到桑海,墨家的青龙计划就顺利实施,皇帝嬴政命悬一线,险些被刺杀身亡,然后整个桑海地区就成了江湖人的禁地。 小灵实在不想上赶着去找不自在,关键是桑海局势这么紧张,天明少羽大概率都在哪个犄角旮旯缩着呢,他去未必能顺利找着人,就是找到人了,也只能憋在隐蔽的角落里躲着,实在没意义。 至于他的私人目的就更没戏了。 他索性就又回天宗了。 等嬴政遇刺的风波渐熄,又闹出了焚书令这一茬事。 焚书令平等的波及了整个诸子百家,基本上没有一家能幸免于难的。 嬴政执行的确实很彻底,不仅法家他没饶过,连阴阳家的书他都给烧了。 东皇太一在这件事上也完全没有对抗嬴政的想法,说烧他就给烧了,根本不在乎。 不过他不在乎,其他诸子百家可在乎。 连一贯强调对君主无限忠诚的法家都为此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道家,自然也不会毫无波澜。 天宗这边,晓梦非常硬气的直接让朝廷派来执行焚书令的人滚。 对方肯定不愿意,于是就被晓梦从物理上给滚走了。 由于担心可能会到来的帝国朝廷的后续报复,小灵依旧没有离开太乙山,而是随同门坐守山门。 不过不知道是古寻出面了,还是长公子扶苏出面斡旋,这事不了了之了。 众所周知,道家门派的藏书其实并不多,天宗更是如此,不像儒家有藏书的习惯,不仅是自家先贤写就的经典,还有其他门派的书,乃至是史迹史料,及其他各类杂书闲书。 皇帝可能觉得没必要为这几本书闹出太大的动静,便网开一面了。 人宗虽然没有天宗那么硬气,但逍遥子早就把山门总部的书都给藏起来了。 人宗表示随你烧,只要你能从太乙山上找出来书。 后续也是不了了之——找不着书肯定没得烧。 道家虽然是诸子百家中名头最盛的几家之一,但规模却是其中最小的,不像儒家墨家亦或农家那般家大业大,所以才能这么糊弄过去。 即使如此,也只是保住了太乙山这个总部的安定,其他地方也是一地鸡毛。 等焚书令的事稍稍停歇之后,便入冬了。 小灵不是常人,倒不需畏惧冬日严寒,但蜃楼出海,他失去了去桑海的最大动力。 而且蜃楼一走,桑海云销雨霁,墨家和项氏一族是否还会继续在哪儿逗留就很难说了。 他去了大概率会扑个空。 两相叠加之下,小灵最终彻底放弃了出山入世的想法,暂时老实留在门派里了,直到今日盖聂到访。 听到小灵的话,盖聂回应道,“天明他们之前也曾几次向人宗的逍遥子先生问及你,可惜未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小灵闻言一笑,接着问了一句,“他们都还在桑海?” 盖聂摇了摇头,“都不在了。” 他没给出更进一步的详细下落。 天明跟着蜃楼一起出海的事,他不想跟太多人说。 至于少羽……盖聂也不清楚他的具体去向,只知道项氏一族南下,目的地是会稽一带。 那范围就太大了。 小灵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希望有缘能跟他们再会吧。” “会有机会的。”盖聂沉声回了一句。 “冒昧问一句,盖先生找北冥子师叔祖是为了?”小灵换了个话题问道。 “为了天明的事。”对小灵,盖聂的回答要更直接一些。 小灵了然的点了点头。 天明身体有问题他是了解的,也知道盖聂有意寻求天宗的帮助。 之后他没再多问,加快脚步引着盖聂进入了北冥子隐居清修的山谷。 谷口,小灵探手往谷内一指,“北冥子师叔祖就在谷内,盖先生请自去见他吧。” “有劳了。”盖聂稍作致谢后,迈步走进了山谷。 长着初生嫩芽绿草的谷内,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简单的木屋。 屋外摆着一张桌案,两侧置有坐榻。 北冥子正跪坐在榻上等待盖聂。 和古寻第一次与他见面时相比,北冥子苍老了许多。 当年他们见面时,北冥子已是一个耄耋老人。 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北冥子也成了百岁老人。 昔年的他看着彷佛和晚辈赤松子同龄,虽老迈却精神矍铄,不显老态。 但此时的他,一眼看上去就带着明显的腐朽暮气,半点不见道家高人的风范。 看着彷佛只是个寻常暮年老头的北冥子,盖聂并不意外。 一百多岁的老人了,还能自如行动,已经足以让人感慨一句不愧是道家高人,果然养生有术。 他们毕竟只是练武,不是修仙,不仅没有延年益寿的效果,若是早年跟人逞勇斗狠多了伤了身体,寿命多半还不如普通人。 “晚辈鬼谷盖聂,拜见北冥子前辈。”盖聂迈步上前,先揖手行了一礼。 北冥子轻轻摆了一下手,动作幅度很轻微,似乎是没有太多的力气: “坐吧。” 盖聂很听话的跪坐在北冥子对面。 “鬼谷子现在怎么样?”北冥子没有询问盖聂找自己的目的,先问起了他的师傅鬼谷子。 “师傅他……”这个问题盖聂还真答不上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 “呵!”北冥子眉眼低垂,双眼似睁似闭,轻笑一声道,“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躲起来也好,时代终究已经变了。” “天下燎燎,苍生涂涂,诸子百家,唯我纵横……这句话象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啊!” 纵观春秋战国五百载,诸子百家轮转不休,你方唱罢我登场。 要说哪一家最为活跃,最为辉煌,那莫过于纵横家了。 对于征伐不断的各个诸侯国来说,很多时候自己国内如何治理都在其次,更重要的反而是如果处理和邻国的关系。 该选哪些作为友邦联手合作,该选哪些作为敌人吞噬壮大,这是一门学问。 而最擅长处理这件事的恰恰就是纵横家。 所谓的合众弱以攻一强,事一强以攻众弱——也就是俗称的合纵连横,正是纵横家最为推崇,也最为拿手的外交兼军事政策。 也正因为纵横家有这种无风硬起浪的本事,所以才能落下‘天下燎燎,苍生涂涂,诸子百家,唯我纵横’的名号。 听着很唬人,但本质上就是搅屎棍。 各国也确实是没少被纵横家的搅屎棍折腾,真是怕了他们。 但随着各大诸侯国之间大鱼吃小鱼的游戏走向末期,天下逐渐趋于一统,可供纵横家活跃的范围就越来越窄了。 虽说在同一个政权下也会有不同的政治派系,势力集团,彼此之间也会明争暗斗,争权夺利,看似和诸侯国之间并无区别,但实际已经有了根本的区别。 最大的区别就是诸侯国上面可没有说一不二的皇帝。 诸侯国之间说翻脸就可以翻脸,说结盟也就可以结盟,一切皆出于君王的意志,或者是利益的需求。 但帝国内的政治势力,政治集团可没那么自由。 没有皇帝的允许或默许,你直接跟政敌动刀子就是找死。 反过来也是一样,敢随便结党营私,也是找死。 别说中央集权的皇帝,就是周王室没失势的时候,诸侯国都不能这么胡来。 没有了这份自主权,纵横家再想无风起浪就很难了。 所以北冥子才说纵横家的时代过去了。 当然,时移事异是常态,世道变了,纵横家也跟着变一变,依然能有自己的出路。 不过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就很难说了。 春秋战国五百载,在各国的伐交频频之下,也足足孕育了上百年的时间才诞生出纵横家。 现在纵横家想要转变思路,适应新时代又需要多久呢? 谁也说不准,但肯定不是几年乃至十几年就能搞定的。 纵横家如今的局势如何,盖聂这个当事人自然一清二楚,只是他并不在乎,此时听到北冥子的话也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北冥子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小圣贤庄没的那天,你在场吗?” 盖聂摇了摇头,“儒家的事有些敏感,外人不便参与,小圣贤庄也不希望我们参与进去。” “同时,我们当时也没料到帝国会做的这么绝!” 直接灭掉了整个小圣贤庄,帝国的操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当时被阻止出手相助的墨家都没料到帝国真的这么狠辣。 他们害怕掺和进去会激化矛盾,刺激帝国做出更严重的反应,结果帝国直接一步到位把事做绝,根本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 “儒家……某种意义上也过时了。”北冥子轻声继续说道,“只是荀况,确实可惜了。” 北冥子这句话倒不是刻意贬低儒家。 他们过时是必然的,甚至比纵横家过时的更彻底。 儒家无可争议的核心是至圣孔夫子。 然而孔子一生所追求的都是恢复周礼。 生于春秋末年的孔子,面临的是日益扩大,烈度不断提升的诸侯混战。 百姓民不聊生,九州遍是烽火。 这种世道毫无疑问是错误的,孔子或许没能在这个日益变化的时代中找出社会发展的新方向,但他至少选择了的方向——恢复周礼。 彼时,周礼或许有些落后,有些过时,但它终究代表一种稳定的秩序。 而有秩序,就肯定比没秩序强。 但放到现在毫无疑问就彻彻底底不合时宜了。 嬴政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尽管这个时代看起来前路未卜,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但大概率比周礼更适合现在的天下。 如今的世道毕竟和周王朝建立时已经大不一样了。 不过跟着北冥子又感慨了一句,“就是可惜了荀况。” 盖聂没说话,但不自觉地点了下头,对此深以为然。 荀子,世人对他的一致看法是儒家的末代大儒。 其实不仅如此,他更是整个诸子百家最后的辉煌,是这个时代鲜少有资格与诸子百家的先贤并称诸子的前辈——除他以外,也就只有他的学生韩非还有这个资格了。 北冥子的辈分资历比荀子更老,但他就没这个资格——作为天宗的大师,外界对他的了解基本也就一个名字,而单纯一个名字是不足以称贤。 这也是小圣贤庄覆灭,荀子身亡引起诸子百家集体震动的原因之一——在他们看来,这似乎隐隐有标志着诸子百家的落幕的意味。 北冥子说完这句话后,笑了一声,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这年纪确实是大了,总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 “说说正事吧,你找我……是为了一个孩子吧?” 盖聂平静的眼眸泛起了波澜,“北冥大师知道天明的事?” “多少了解过一些,但也不多。” “那大师……” 北冥子打断了盖聂,“你没把人一起带过来?” 盖聂沉默了一下后回道,“他随蜃楼出海了……天明的朋友从国师古寻那里得知,解决他身体问题的唯一出路,似乎就在蜃楼,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放任阴阳家将他带走。” 北冥子微微颔首,“在这件事上,古寻是你最可信,也唯一可信的人。” “除他以外,谁也给不了你明确的答复——包括我,也包括东皇太一。” “当然,我不能保证古寻说的一定是对的。”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苍龙七宿(二十五) 盖聂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继续说道: “天明除了自身的隐藏问题外,还中了阴阳家的封眠咒印和六魂恐咒,我担心后者还会对他有不利。” 对于古寻给出的信息,盖聂是倾向于相信的,所以他才会支持让天明随船出海。 但蜃楼的事牵扯到苍龙七宿,牵扯到当年那场屠龙计划。 他虽然不清楚天明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他大概猜得到和天明的父亲荆轲脱不了关系。 跟着蜃楼出海,或许能解决天明身上隐藏最深也最严重的那个未知问题,但是摆在明面上的六魂恐咒和封眠咒印呢? 虽然疑似燕太子妃的女人平衡了天明体内这两大阴阳咒术的力量,暂时稳定住了它们,但这治标不治本。 万一之后再出问题呢? 盖聂不放心,所以他还是特意来了太乙山一趟。 听到这话北冥子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挺开心的笑容,“阴脉八咒阳脉八咒最棘手的两大禁忌咒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孩子也算是前无古人……估计后面也没来者了。” 这两大咒印都是能直接要人命的,正常人中了一个后根本来不及再中一个就死的透透的了。 话说得没毛病,就是北冥子这乐呵呵的态度让人有些难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幸灾乐祸呢。 好在北冥子只是觉得有些新鲜,很快就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 “阴阳家的禁忌咒术固然危险,但和那个孩子体内的力量相比,不值一提。” “他的身体问题若是真的被治愈了,阴阳咒术应该会随之一同消散。” “若是还在也无妨,你带他来见我即可。” 所谓禁忌咒术听着很唬人,实际上……也确实很是麻烦的东西,否则身为人宗掌门的逍遥子也不会对六魂恐咒几乎束手无策。 这可不是逍遥子无能,换了天宗前赤松子来一样棘手。 杀人比救人难基本属于公认的事实。 不过再难,也总有个解决的办法。 作为天宗辈分最高,也是修为境界最高的人,北冥子的战力或许随着年岁日益增长而逐渐走低,但是解除阴阳咒术需要的并非战力。 在这方面,他很有把握。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也在于天明这咒中的也很巧。 恰好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咒术,这才给了他施展的余地。 若是两种毫无干系的咒术,反而会更加棘手,他也很难说能不能解决了。 得到了北冥子明确答复的盖聂脸上浮现了难得的喜色,“多谢北冥大师!” “今后天宗若有所需,盖聂定在所不辞!” “不必。”北冥子轻轻的摆了一下手,“算是我个人给予的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吧。” “天宗自诩出世,超脱世事,不理人事。” “不过我们终究只是住在山上,而非天上,也不可能真的超然世外。” “有些时候,这所谓的出世倒像是逃避的借口了。” 北冥子话说的很是感慨,盖聂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人家愿意帮忙,他也不会客气。 长者赐不敢辞嘛。 当然,该有的感谢还是不能少的。 “我代天明,谢过北冥大师。” 北冥子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客气。 盖聂也没客气,跟着又问道,“我还想问大师,天明此去,是否能顺利归来?” “这我可给不了你答案。”北冥子理所当然的给出了否定的回道,“想知道的话,你该去问古寻。” “不过……应该不用太担心。” “阴阳家,终究只是妄想。” 最后一句话,盖聂并不明白其深层次的意思,但表意很简单,就是说阴阳家大概率会失败。 如果阴阳家想借蜃楼出海达成的目的注定会失败,天明安然回来的概率应该会大不少吧? ……………… 山谷外,小灵并没有离开,就在外面等着盖聂出来。 但是盖聂还没等出来,倒是先把自家掌门等过来了。 “掌门师尊。”小灵赶紧打了个招呼。 晓梦是他的师叔,但按习俗,小辈弟子一概统称掌门为师尊,并非师傅的意思,而是师长之尊。 晓梦一手拿着秋骊,另一手搭着拂尘,淡淡的问道,“盖聂进去了?” 小灵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晓梦拂尘一抖,“你走吧。” 听到晓梦突然撵自己走,小灵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多问,很乖巧的直接离开了。 他现在已经熟悉了晓梦的脾性——一名毫不掩饰的,十分标准的,甚至称得上有点极端的天宗弟子。 她说什么话,很多时候只取决于想不想,而非需不需要。 同样,如果你对她的话有疑虑,并且问出来的话,回不回答也取决于她想不想,而非你需不需要知道。 小灵索性就不问了。 若是有需要,那就回头再说。 晓梦对此自然不在乎,接替小灵守在了谷外。 她当然可以直接进去。 北冥子隐居的山谷,其他天宗弟子不好未经允许贸然闯入,她却没这个顾虑——不是因为北冥子给了她特许,纯粹是她自己做事百无禁忌。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有了点‘良心’,考虑到自己师傅日渐衰老的躯体,还是没有直接闯进去干扰他和盖聂见面。 没有等太久,盖聂提着剑从谷内走出。 看见守在谷口的晓梦,他脚步停下,“晓梦大师,有事找我?” 盖聂虽然没有小灵对晓梦的了解深,但他至少能确定晓梦出现在这儿肯定不是为了送送自己。 一句废话也没有,晓梦直入正题,“古寻是不是跟着蜃楼一起出海了?” “这个,我不清楚。”盖聂给出了一个很含糊的回应,“他消失了很久,有传言说他随蜃楼一同出海了,但事实如何,我不了解。” 晓梦灰白色的眼眸斜睨着盖聂,“你真的不知道?” 盖聂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 晓梦见状不爽的哼了一声,接着整个人便消失了。 盖聂有些无言,最后也只能默默的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这里。 他离开的同时,晓梦则进入了山谷。 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徒弟,北冥子低垂着脑袋笑了两声,“你又闲不住了?” 面对北冥子,晓梦一如既往的冷淡,面无表情的说起了很骇人的事: “我在想,是不是该把人宗的人都驱逐出太乙山。” “逍遥子已经偏离了道,不如撵这些人宗弟子去追随他,山上也好清静一些。” 北冥子用低沉的声音轻轻回道,“人宗的命运,不该由天宗决定。” “你若真是闲不住,就下山去找古寻吧。” 晓梦翻了个白眼,“你明知道他已经出海了,还要哄我下山?” 北冥子笑呵呵的反问道,“他出海了吗?” 晓梦一个闪现窜到自己师傅面前,脸贴脸盯着对方苍老浑浊的眼眸回道,“盖聂跟我说他出海了。” “是吗?”北冥子依旧笑呵呵的,“可我先前问他,他说不知道啊。” “你真问了?”晓梦反问。 北冥子回以反问,“他真的跟你说了?” 两个道家高人,还是师徒,结果在这儿互相使没用的心眼子。 晓梦没回答北冥子,又问道,“他没出海,你那么自信阴阳家不会成功?” 北冥子用老迈衰朽的虚弱声音回答道,“自五帝时代起,不知道涌现了多少贪图苍龙七宿的野心勃勃之辈,又有哪个成功了?” “当年周王室最终也功败垂成,东皇太一……一个疯子罢了。” “嬴政可比周天子强得多。”晓梦面无表情的强调道。 她不喜欢嬴政这个人,但帝国的力量远超当年的周王朝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周王朝当年办不到,并不代表如今得到帝国支持的东皇太一也办不到。 事实上,换周王室来,累到死都不可能整出蜃楼这种离大谱的东西,但嬴政只用了十年。 “这不假,但也正因为此,东皇太一才更不可能成功。”北冥子眼眸越发低垂,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但语气反而更加坚定。 晓梦陷入了沉思,很快回过神来,没再说话,默默消失了。 北冥子则从坐姿切换到了躺姿,惬意的晒着从山谷顶部投射进来的一缕阳光。 荀子死了,鬼谷子消失等于死了,东皇太一估计也活不了太久了,他也差不多了。 八百载周王室,五百年诸子争鸣,如今都已经走向了末路,他们这些旧时代的残灰也该随之消散了。 ……………… 始皇三十六年,四月。 皇帝的西巡之旅行程已过大半,帝国朝政运转一切正常。 岭南战事彻底落幕,置南海桂林象三郡,以任嚣为南海尉辖制之。 动荡多日的北地边境重新恢复平静,在当地官员的治理下一切走上正轨。 看起来,帝国一片歌舞升平,稳中向好。 而在庙堂之外,江湖上也是静悄悄的。 尽管不久前的焚书令和小圣贤庄的覆灭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似乎雷声大雨点小,震怒不满的诸子百家很快就销声匿迹,连其他反秦势力也都归于沉寂。 如同被帝国的操作给杀鸡儆猴了一般。 唯一一件值得人注意的小趣闻就是农家神农堂的二号人物,朱家的左膀右臂——刘季,叛出了农家。 他似乎和农家高层之间产生某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带着一部分忠于自己的心腹离开了农家总部大泽山,逃往别处落草为寇了。 这件事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了解农家的人都知道,刘季现在是朱家最信任的副手,一直对朱家忠心耿耿,在去年的侠魁争夺战中甚至一度要和朱家一同战死。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背叛农家呢? 他和朱家产生了矛盾?还是说跟农家其他高层人物起了冲突? 可众所周知,农家现在名为六堂,实际上只有两堂,或者说两派。 一派是神农堂的朱家,一派则是侠魁‘田言’。 蚩尤堂堂主田虎是‘田言’的叔叔,肯定无条件站自己侄女。 四岳堂司徒万里对‘田言’有从龙之功,也是言听计从。 魁隗堂堂主陈胜失踪,堂主之位空悬,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新选的共工堂主,纯纯侠魁‘田言’的傀儡。 最后的烈山堂‘田言’甚至连个傀儡都懒得立,干脆就直接自己兼任了——这是严重违反农家规矩的。 如果刘季不是朱家逼反的,也不是自己脑子抽了想自立,那就只可能是遭到了侠魁‘田言’的排挤。 当然,刘季被‘田言’排挤这事放眼江湖算不上多大。 作为神农堂的二把手,刘季的身份放到江湖上还算一号人物,但他的武功不行。 在江湖上混,菜就是最大的原罪。 农家六堂堂主之所以在江湖上声名赫赫,是因为历代堂主实力都很强。 像田猛朱家他们这一代因为有田仲田蜜两个拉低下限的堂主之耻,在江湖上的风评都差了许多。 刘季本身实力平平,就算混成了一堂之主,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会多大。 不过刘季如果遭到了农家侠魁‘田言’的排挤迫害,那很可能代表‘田言’要清除农家内部唯一的‘异端’——也就是神农堂朱家了。 只要她搞掉朱家,农家六堂,江湖第一大帮就彻底成了她的一言堂——这是历代农家侠魁都未能做到的创举。 很多人是对看这个热闹感兴趣。 现在大家都缩起头来默默发展,江湖上顿时无聊了不少,都想看点乐子呢。 农家要是重启内斗,那可就太热闹了,毕竟他们人多嘛。 ……………… “所以,刘季兄弟现在去砀郡了?” 农家总部大泽山,烈山堂堂口内,‘田言’似笑非笑的向下首坐着的朱家问了一句。 刘季叛逃,当然不是朱家迫害他,也不是他自己不想在农家混了。 这是刘季给朱家提的另一种方案。 由他先一步叛出农家,营造出‘田言’要对神农堂下手的假象——或许也不算是假象,然后朱家再叛出农家,就显得很自然了。 没人愿意束手就擒,但神农堂肯定扛不住五堂联手的压力,朱家必须寻求一个出路。 这种情况下,他效仿小弟之前的操作,绝对合情合理,并不显得刻意。 至于帝国是否会因此放过农家,那就要看‘田言’的后续操作了。 想要真正让帝国网开一面,最关键还是得看‘田言’和罗网的关系。 皇帝再凶残,对‘自己人’也总得手下留情吧?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苍龙七宿(二十六) 如此安排的好处是朱家这边的行为更合理,更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而坏处则是后续‘田言’的操作难度会上升,农家内部没有‘反对派’能和她打配合了,只能一个人唱独角戏。 就目前的情况,很难说这一操作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不过朱家和刘季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这一方案。 因为无论利弊孰大孰小,利都是他们的,弊都是‘田言’的。 既然坑不着自己,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所以两人不仅干了,而且事先还没知会‘田言’,直接先斩后奏了。 这也是阿言这会儿会把朱家叫过来的原因——这好好的,刘季突然就背叛了,她都让整不会了。 朱家也不担心‘田言’为此翻脸,很坦然的将一切和盘托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阿言虽然对他们这手先斩后奏颇为无语,但并不打算计较太多。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出现差错也好,偏离原路线也好,都是正常情况。 况且这也不算是大问题——至少大方向没出任何问题,只是自己的麻烦事多了一些。 毕竟是坑人家农家去当炮灰,这点麻烦她认了。 不过为了防止计划进一步出现偏差,她这会儿得跟朱家把话说清楚。 朱家顶着‘喜’面点了点头,回应‘田言’的询问,接着主动解释道: “刘季老弟决定去那边的芒砀山落草为寇,暂且当个土匪山大王……当然,他不会劫掠百姓,伤害无辜。” 阿言微微颔首表示了然,但后半句话她只当不存在。 混江湖的人普遍讲点道德,像刘季这种讲义气的还要更有底线一些,但总的来说仍然不多。 侠以武犯禁,绝不只是法家用来诬蔑习武之人的——他们不是天生很坏,而是没有边界。 儒……或者说是有学识有头脑的人总喜欢玩弄规则,扭曲规则,钻规则的漏洞,而爱讲物理的武夫则是干脆无视规则,或者说忽视规则。 他们可能会因为一个人小偷小摸就直接把人打死——不是他们不知道偷东西罪不至死,也未必是他们刻意想把人打死,很可能就是快意恩仇,一时兴起,然后拳头就抡上去了,结果小偷扛不住,死了! 刘季也许确实不打算打劫普通百姓,但他未必会放过过往行商,并且肯定不会放过帝国朝廷的人。 后者姑且不论,前者肯定是无辜者——其中的个体或许德行不一,但群体肯定无善恶可言。 但刘季很可能会按照劫富济贫的传统思想,对前者痛下狠手——或许不会直接把人杀了,但把财货劫掠一空,和把人杀了区别不大。 当然,阿言不是圣母,不打算多管闲事。 生死有命,各取报应,天下无辜受害之人数以百万计,区区一个刘季根本不足为道。 “他怎么会选择去芒砀山落草?”阿言有些好奇的问道。 弄清楚朱家和刘季是否还有其他打算,才是她的要紧事。 朱家乐呵呵的回答道,“他说是位置比较合适。” “往东太过靠近胶东郡,他觉得那里是个不祥之地,最好别靠近。” 这是刘季的原话,原因则是之前桑海发生的种种乱局。 虽说现在已经归于平静,但很难说那块地是否会再次成为风暴中心,他觉得还是躲远一点为好。 朱家继续说道,“往西的话,他不想离关中太近,担心遭到帝国朝廷的打击。” 东郡距离关中其实还有段距离,但嬴政北巡在即,而他北巡的路线会路过东郡以西。 刘季担心之后帝国朝廷在这些区域搞打黑除恶专项行动,把自己给扫了。 他可就带了几百号人‘叛逃’农家,落草为寇,朝廷真想剿灭他并不难。 “至于往北,他就更不愿意了,只能南下,于是就选了芒砀山那一片。” 北地,正常人都不会选,去那儿当土匪更是没事找事,半年都难开一次张。 东西北都不行,刘季当然只能南下。 不过南下也有讲究。 首先,因为是农家的‘叛徒’,刘季肯定不能找个离农家总部大泽山太近的地方,否则容易让人看出不对劲。 其次,他也不能跑的太远,毕竟不是真的背叛农家,指不定朱家还会联系他,需要他帮忙或有所行动呢。 所以他选择了芒砀山。 芒砀山位于芒县砀县之间,也是因此得名。 而芒砀两县属于紧邻东郡的砀郡,且位于砀郡的最东南角,等同于和位于东郡东部边界的大泽山相隔一郡之地,距离上不远不近正合适。 同时,砀郡东边毗邻泗川郡,而刘季的老家沛县就位于泗川郡的西北角,和芒砀山的距离不算多远。 他在老家可还有几个好友呢,说不定能给他帮帮忙。 “嘿嘿,距离合适,离他老家也近。”朱家最后帮刘季总结了一下原因。 阿言一听也就明白了。 看起来毫无问题,合情合理,至于背后到底是否还有其他打算,就只能之后再琢磨了。 指望朱家主动坦白肯定不现实。 “朱堂主之后打算怎么做?”阿言向朱家继续问道。 “之后?”朱家捏着须子一笑,“之后自然就是按侠魁的计划来,不过咱们得额外多演几场戏。” 按照原计划,阿言要和朱家之间爆发冲突,两人之间的矛盾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加剧,最后演变为朱家带着神农唐被迫‘脱离’农家。 现在依然要这么演,只不过要多加几场有关刘季的,为二人之间的矛盾爆发,冲突加剧增加一个理由。 阿言点了点头,“那么,除此以外呢?” 朱家笑呵呵的摇了摇头,“除此以外就没了啊,当然,如果侠魁你还有什么其他安排另说。” 阿言一颔首,表示了然,继续问道,“那之后呢?等朱堂主你也离开了农家,还有什么安排吗?” “等我离开了,一切就交由侠魁费心了,我可什么都做不了。”朱家毫不犹豫的推脱了后续的所有事。 他和刘季先斩后奏整这一出,要的就是把自己从农家彻底撇清,又怎么还会再掺和进来? 等他离开农家,大家就爹死娘家人,各人顾各人吧。 他帮着陈胜倒腾造反的事,怎么保住农家则是‘田言’的事。 至于‘田言’会不会失败,朱家如今也不在乎了——失败了,无非就是把农家一同拖进正面对抗帝国的泥淖之中。 这不是好事,但却是注定的事,农家迟早要走到这一步。 对朱家来说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不是最差的——农家还是陷入了危险,但至少他摆脱了‘田言’,不用两头担心。 阿言眼眸微垂,稍稍沉思片刻后,抬眼对朱家说道,“事情我都明白了。” “今日也是麻烦朱堂主跑一趟,我没什么要问的了,接下来你尽可自便。” 翻译一下,就是告诉朱家可以滚蛋了。 朱家求之不得,当即告辞离开。 朱家走后,阿言又思考了一小会儿后,也终于是把这件事暂且按下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刘季闹出来的变故,就是朱家这一系的人为了从农家彻底脱离而搞出来的——可能是朱家他们觉得农家的未来不容乐观,反而更看好跟着陈胜造反。 也可能单纯是朱家他们为了更彻底摆脱阿言这个侠魁的钳制——等朱家也脱离农家,他和刘季就都不用听阿言的命令了。 哪怕阿言依旧是他们,或者说是陈胜造反的最大直接支持者,双方的关系也不同了。 朱家刘季哪怕依旧有求于阿言,那双方也是合作者关系,无非后者更占据主动,但上下级关系是彻底没了。 阿言再不可能以侠魁的名义去直接命令他们俩做什么事——虽然理论上侠魁本来就不能直接命令六堂堂主,但她这个大权在握的侠魁显然不同。 只要朱家还在农家内,面对阿言他就不能一味的说‘不’,否则等阿言给他穿小鞋,甚至能让整个神农堂的人都不舒服。 这份自由对朱家来说毋庸置疑的重要。 所以阿言判断,他们私自调整计划,就是为了把事做的更绝一点。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没必要太在意了。 只要他们愿意乖乖造反,当这个出头鸟炮灰,其他的都好说。 ……………… 没几天后,阿言迎来了一位新的不速之客。 穿着禁军甲胄的掩日抓着自己的佩剑,不请自来的闯入了列山堂的堂口。 他应该是提前做过侦察,烈山堂内并无其他人,只有阿言自己——这种情况很常见,阿言经常把人清空,自己独占整个堂口,或是为了独自思索,或是为了独自休息。 看见突如其来的掩日,阿言倒是不怎么意外,平静的问道: “掩日大人到访,可是有赵高大人的命令?” 若是以前,阿言会以中车府令代称赵高,但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车府令的差事,直呼名字就可以了。 掩日同样语气冷淡的回道,“大人吩咐我来问你,农家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区区一个刘季,还能惊动赵高大人?”阿言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哂笑一声反问道。 “大人自然不在乎一个游侠泼皮,但农家的局势,他很关心。” “皇帝最近的心思或许很敏感,农家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动静,引来他的注意。” “哼!”阿言轻哼一声,听不出喜怒,接着回道,“皇帝的心思我可不了解,我只是按照赵高大人的意思,在肃清农家内部最后的不和谐的部分而已。” “不过朱家那个老狐狸并不是好糊弄的,他现在倒是确实很敏感,安排刘季闹出了这一出动静,来迫使我停下目前的动作。” “你已掌握农家五堂,对付一个朱家还用这么麻烦?”掩日不耐烦的质问道。 “如果赵高大人不介意农家来一场分裂大战的话,我倒是可以粗暴的处理此事,朱家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不过……掩日大人,赵高大人是否有这个意思,还请你明示?” 掩日面罩后的脸色一黑。 赵高当然不可能允许‘田言’在农家内部挑起一场大规模的内斗。 别说这个档口不能闹出大动静,就是能闹,也不能这么平白消耗农家的有生力量——以前不是自己的当然怎么祸害都可以,现在是自己的了,那就得珍惜着点。 “把朱家一个人除掉不就好了?”掩日不耐烦的反问道。 “不行。”阿言想也不想的反驳道,“那会引起神农堂的暴动!” “笑话!”掩日对此却不接受,“之前的共工堂,魁隗堂,不都是没了堂主之后就直接被你吞并了,怎么神农堂就会暴动?” “共工堂之前的堂主田仲从未服众,魁隗堂田蜜更是经营的一塌糊涂,陈胜刚刚接手也来不及整顿,我刚为农家立下大功,自然能趁着堂主之位空悬趁虚而入。” “但神农堂已被朱家经营多年,他在堂内的威望无人能比,若是突遭暗杀而死,这笔帐必然算在我的头上,神农堂弟子也必然会暴动!” 阿言赶紧解释,她可不能让掩日在这个时候胡来。 哪怕抛开造反计划不谈,她也不能让朱家死。 农家内部现在对她不是没有各种各样的流言,毕竟她这个侠魁上位之后,虽然功绩很突出,但在打破常规上也很突出。 而田蜜田仲陈胜的接连出事更是让人不免怀疑。 尽管都有各自的原因和解释,但她作为最大受益人,任谁都要遐想一番。 因此阿言对农家的掌控其实很难说得上有多牢固。 主要还是得益于之前的农家高层都死的差不多了,仅剩田虎和司徒万里也因为各自的原因对她还算忠诚。 但这一切都很脆弱。 若是这个时候朱家出事了,农家内部的质疑会瞬间达到顶峰,神农堂很可能会彻底失控,田虎和司徒万里也很难说不会趁此机会升起一些小心思。 她倒是有信心平息这些动乱,但这期间会损耗多少农家的有生力量,又会耽误多少时间就很难说了。 掩日理解了阿言的顾虑,但是嘴很硬的冷笑着回道,“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掌控自己手底下的人……哼哼!” 阿言不咸不淡的回道,“我能否管教手底下的人是我的事,但我相信赵高大人的手下应该都很忠诚,所以……农家的事掩日大人最好不要插手。” 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 苍龙七宿(二十七) “若是出现了某些我和赵高大人都不愿见的结果,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这些事,还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掩日冷哼一声回道,“倒是你,最好记住大人的吩咐,别在这个时候闹事!” “这恐怕我说了不算。”阿言并不给面子,很直接的回道,“朱家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即使我暂且收手,他也不会消停的。” “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反抗了。” “你搞不定他?”掩日很不耐烦的反问道。 “我搞得定他,但我不保证一切会在悄无声息间进行。”阿言淡定的回道,“至于赵高大人那里,也只能请他多包涵了。” “多包涵……呵!”掩日冷笑了一声,并未再和阿言掰扯,转身直接离开,“那就看大人是否愿意包涵你吧。” 说完,掩日离开了烈山堂。 阿言对此浑不在意。 借这个机会把农家内斗正处于白热化的情况传递给赵高,她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至于赵高会有什么反应……阿言觉得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她把农家乱象将起的责任推给了朱家,赵高又能拿朱家怎么样呢? 只要赵高脑子不糊涂,就不可能暗杀朱家。 可除了暗杀,罗网又能做什么? 神农堂内部也许有罗网的暗子,但数量肯定不多,也不会有身居高位的。 这种情况下,罗网也不可能在神农堂内部掀起多大的乱子。 不能肉体消灭,又不能从内部攻破,罗网基本拿朱家没辙。 当然,不排除赵高一狠心决定暗杀朱家的可能,毕竟赵高也是个做事难以捉摸的人物。 杀掉朱家,说到底只是会对阿言造成麻烦,不至于直接让农家脱离控制。 赵高如果故意给阿言制造点麻烦,倒也不是完全无利可图——比如说可以借此让罗网进一步直接插手农家的事务。 但朱家也不是白给的。 论正面战斗力他确实一般,和同层次的高手基本不能比,但论苟命,他是专业的。 有绝招千人千面在,罗网派再多的杀手也要不了他的命,最多就是元气大伤。 人只要死不掉,那对阿言来说就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阿言自己,就更不怕赵高整事了。 罗网搞不定朱家一个堂主,就更不可能搞定她这个侠魁。 ……………… 半个多月后,始皇三十六年四月末。 嬴政结束了他的西巡之旅。 和波折横生的东巡相比,西巡要平静的多,顺利的多。 刚刚回到咸阳的嬴政并未得到片刻的休息,北巡之旅就立刻提上了日程。 不过这个消息并未在江湖上吸引到太多注意。 虽然几乎所有势力都等着看帝国朝廷和流沙之间的乐子,但北巡毕竟还没开始,即使开始了至少也得一个月皇帝才会进入北地。 这个乐子不着急。 他们现在主要关注的还是农家的热闹。 在神农堂的二把手刘季被逼出走,跑山疙瘩里落草为寇之后,神农堂堂主朱家和农家新侠魁‘田言’之间的矛盾冲突,基本就摆到了明面上。 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从农家总部大泽山流出,内容也不外乎就是神农堂和其他堂口的争斗摩擦,朱家和‘田言’的一些口角冲突这类的。 总体上就是围绕着冲突这个核心主题的各种流言。 真真假假的,谁也说不清楚。 好在各个江湖势力基本也都不在乎真假。 大家就是来看热闹的,不关心其他。 哪怕朱家和‘田言’演着玩的,只要有乐子,他们也乐得被骗——当然,也没人觉得这种事会是假的。 玩政治的心都脏,他们这些混势力也基本皆是如此。 演别人,以及被别人演,对他们来说都是老生常谈了。 但农家这一局怎么看都不像演的。 一言以蔽之,局内人怎么说,怎么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各自的利益诉求如何。 农家新侠魁‘田言’的野心可以说是昭然若揭,瞎子靠道听途说都能感觉出来。 而人家也确实有本事,借着各方势力在农家的博弈,成功当上了侠魁不说,还一下子实控了农家五堂。 这是历代农家侠魁都未做到的事——别说实控五堂,连实控一堂的都没有。 以农家上代侠魁田光为例,他已经属于历代侠魁中威望比较高的少数人了。 之前无论是朱家他们师傅那一代的六堂堂主,还是他们本人这一代的六堂堂主,对田光都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前代六堂堂主姑且不论,朱家他们还愿意服从田光就很能说明他在农家的威望了——因为前代六堂堂主,也就是朱家他们的亲师傅,都是被他坑死的。 当然,这个责任划分的问题具体较真起来的话很复杂,但田光绝对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 即使如此,田光也远远称不上实控农家六堂。 因为他从来都不能直接介入各堂内务,他对农家的所有掌控,都源自于六堂堂主听他的话。 但六堂堂主随时都可以不再听他的话。 虽说其中的权力博弈不是简单的一个想法就能产生结果,但从事实上来说,六堂确实可以不听侠魁田光的话。 但换了现在的侠魁‘田言’就不一样了。 她掌控下的五堂没有能不听话的。 司徒万里的四岳堂和田虎的蚩尤堂倒是还保持有一定的自主性,但也很有限了。 田光手底下的堂主不听话,他得想办法联合其他堂主给不听话的人穿小鞋,但‘田言’就不用这么麻烦,随时随地都有办法折腾你。 而已经控制了农家五堂的‘田言’是否会放过仅剩的神农堂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所有人看来都很明显。 而神农堂堂主朱家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所以双方爆发冲突矛盾,是板上钉钉,无可争议的必然事件。 演戏? 他们有必要这么做吗? 理论上来说,他们俩之间属于农家内斗,若是有外部势力威胁到农家,他们理应一致对外。 农家也确实有棘手的外敌,比如说帝国,百战穿甲兵的事绝不可能不了了之。 所以存在双方联手演戏糊弄外人的可能。 但这都只是理论上, 农家此前分明风平浪静,并未遭到任何外部威胁。 这种情况下,‘田言’和朱家为什么要联手? 未雨绸缪吗? 这不纯扯淡! 对‘田言’来说,她就是真的担心未来可能遭遇的外部威胁,那也不该去和朱家联手演戏,而是抓紧时间干死朱家。 对朱家来说,担心这种事更是堪称荒谬。 他都要凉了,还操心农家之后会不会遇到危险,这不吃饱了撑的吗! 可以说不管是帝国朝廷,还是江湖势力,所有知道农家这场闹剧的人,对此都没有任何异议——这就是‘田言’要对神农堂下手。 除了真正的知情者,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 包括城府极深的赵高,也没有任何怀疑。 他只是在无能狂怒。 愤怒于‘田言’的又一次不听话。 对于赵高来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皇帝在北巡之旅之中,和流沙产生冲突,从而趁着古寻不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重创流沙! 除此以外,其他事都要往后稍稍。 农家万不该在这个时候帮流沙吸引注意力! 他就不明白了,区区一个神农堂,区区一个朱家,什么时候炮制它不行,就非得这个时候吗? 过两天是朱家会跑了,还是神农堂会跑了? 赵高的看法没什么毛病,阿言想对付朱家确实没必要着急。 五堂对一堂,朱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要么搏一把马上去死,要么被慢慢蚕食而死。 她非挑这个时机动手,分明就是故意给赵高添堵。 而且动手就算了,还不肯利索一点,动静闹得愣大,手段反而偏柔! 赵高只能尽可能的‘筛选’来自于农家的消息,以避免真的惊动到嬴政。 直接瞒着嬴政他当然不敢。 农家内斗的事江湖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嬴政对外界信息的获取能力再差,也足以越过罗网知道这件事。 他敢隐瞒就是作死。 不过如何表达是一种艺术,无论是口头上的,还是书面上的。 通过不同的表达方式,同一件事可能会变得很重要,也可能会变得无关紧要。 而赵高,恰恰就是此道高手。 不过赵高也是瞎折腾。 嬴政并不怎么在意农家。 即使农家去年重创了帝国的王牌部队,他也依旧瞧不上这么个江湖势力。 因为百战穿甲兵的失利,怎么看锅都在主将王离身上。 他但凡不整任何花活,稳扎稳打的一路平推过去,灭掉整个农家都不至于搞出上万精锐的伤亡。 想玩奇谋,结果被人反套路了,吃亏也是活该。 当然,也不能因此就认定王离是个废物,只能说他……大意了。 这是事实,不是为他开脱。 否则的话,嬴政也不会选他来制衡蒙恬——王翦王贲的面子可以让嬴政不计较王离的大败,但不可能立刻就再重用他。 有了王离这个前车之鉴,等帝国再次发动对农家这群叛逆分子的清剿,想来主将不会再次大意了。 只要认真打,嬴政不觉得帝国军队会再次失利。 之前一直没理会农家,是因为帝国南北开战,兵力吃紧,就算是嬴政也不好这个时候再集结兵力新开一场战争。 农家他再瞧不上,人数也摆在那儿,帝国怎么着也得派个三五万人规模的军队才行。 几万人的军队,帝国当然还凑的出来,但加上后勤补给,物资运输……等等,动员总规模至少要在十万人以上。 老百姓多少是有点扛不住了。 嬴政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但人口这种‘东西’,是客观数据,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帝国民力捉襟见肘是现实,皇帝纵使口含天宪,也没办法张嘴变出人来。 现在南北两线战事都已消弭,帝国至少解放了上百万的人力出来,再想发动对农家的战事就很轻松了。 不过嬴政这会儿倒是不着急收拾农家了。 并不是因为之前赵高跟他汇报说农家已经落入了罗网的掌控之下,而是因为他现在上心的事很多,农家实在排不上号。 赵高的话并不能让他将农家视为帝国的一部分。 罗网掌控农家? 笑话! 罗网有什么资格掌控农家! 作为帝国的一柄利刃,罗网只是个刀子,它不需要其他职能,更不可能代替帝国掌控其他附庸。 皇帝不需要罗网吞并农家来壮大自身,甚至也不需要农家。 正面冒犯过帝国的农家,在嬴政看来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帝国摧毁。 当然,渗透诸子百家,破坏诸子百家,也算是罗网的任务。 所以嬴政倒没为此怪罪赵高的想法,只是不打算为罗网而留下农家。 当然,这件事的优先度比较低。 他要先完成自己的出巡计划,在此期间等待蜃楼返航,等他的长生大计真的有了着落之后,再做这类‘琐事’。 没错,嬴政打算在蜃楼返航之前,暂且过的消停一些。 除了安定帝国各处边境的出巡计划,以及长城,直道之类的重要工程,还有他最重视的新宫殿工程——阿房宫外,他不会再有其他大动作了。 战事,自然也没有了——当然,他就是不想消停,也不会轻易再起战端了。 主要是确实没仗打了。 南边的岭南三郡已经是帝国可扩张边界的极限,再往南打,打下来也根本治理不了一点。 除非学北边的游牧民族,抢一票就跑。 但抢这点物资对帝国根本毫无意义,又不缺! 唯一的意义就是给军方掠夺军功,但嬴政可不打算继续扩大军功集团的力量。 北边也是差不多,唯一有价值的河南地已经到手了,再往北就是草原了。 那地方帝国的军队可玩不过游牧民族的人,去了根本就是送菜。 西边是大沙漠,东边是海。 东西南北全都没条件,帝国总不能虚空宣战。 开疆拓土搞不成,各类工程又不需要嬴政过问,所以他现在的主要精力就放在出巡之事上。 一来稳定帝国朝政,二来也能顺路给他立碑颂德。 既维持稳定,也彰显功绩,对嬴政来说可谓既顾里子,又长面子。 最重要的是,几乎没人对此有意见! 后世乾隆下江南,可谓是劳民伤财,一次耗费的财货便是天文数字,但嬴政出巡就便宜的多了。 主要就是出巡车队上千号人的一应花费。 第一千九百八十七章 苍龙七宿(二十八) 对于普通百姓固然是个天文数字,但对嬴政这个皇帝来说,已经算是很低的开销了。 至少比打仗,比盖宫殿什么的都便宜太多了。 在这一点上,几乎是帝国朝野上下的共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皇帝频繁的出巡计划没意见。 比如说沿途的地方官府,或者说地方官员,他们就很不乐意。 原本土皇帝当的好好的,嬴政一来,他们就得提心吊胆的装上好一段时间的孙子。 再比如说随嬴政出巡的朝廷官员,也有所不满。 原本在帝都咸阳办公办的好好的,突然就被嬴政拉着满天下跑,关键是一边跑还得一边处理公务,根本不得闲。 虽说出巡车队的马车都很高级,但坐的时间久了,还是很折腾人的。 不过老百姓在这件事上倒是难得的很统一的不喷皇帝了。 帝国的百姓,几乎就没有对嬴政满意的,毕竟人都快让折腾死完了。 唯独在嬴政出巡这件事上没任何意见。 毕竟出巡折腾不到他们。 修宫殿也好,打仗也好,他们不仅得出钱(缴赋税),还得出力(服徭役甚至服戍役)——当然,主要引起不满的还是后者。 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来说,缴税这件事他们没什么概念,除非说因此彻底吃不上饭了,否则都不怎么在意——不是缺心眼,只是不敢,也根本想不到这事有什么问题。 但服役吃的苦头那就是实打实的切身体会了。 徭役能把人累死,戍役就更不必说了,一不小心人就死战场上了。 但迎接皇帝出巡,最多就只需要他们跑大街上做做样子,以彰显对皇帝陛下的忠诚与爱戴。 就当是看热闹了。 其次就是做买卖的可能生意要停两天,也无伤大雅。 唯一受影响比较严重的大概就是街头上的乞丐了。 等皇帝来了,他们这些碍眼的存在肯定不能留在城里。 对这些行乞的人来说,多少有点要命,不过乞丐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老百姓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除了这些不疼不痒的负面影响外,嬴政出巡基本对百姓没有其他伤害了,甚至还有点好处——皇帝途经的地方,当地吏治水平大概率会因为帝尊驾临而临时提升不少。 事实证明,流动朝廷这个方案在稳定帝国的统治这件事上确实卓有成效——尽管它治标不治本,甚至治标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差。 嬴政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 他是个玩弄政治的高手,手腕强硬,城府高深,但治国,不是一个人的事,扭转帝国现有的缺陷,更不是他一个君主擅长的事。 至于说朝中大臣……拘泥于法家框架之下,帝国无论如何也改不掉自身的弊病。 因为法家制度中最大的缺陷就在于会创造一个至高无上的主君,或者说一个权力无限大的皇帝。 后世的董仲舒好歹还整个天人感应来限制皇权……虽说也没啥卵用,但至少给了朝臣和百姓一个抨击皇帝的借口。 但法家制度下的皇帝,那就真的是天老大他老二,除了他本人谁说话都不好使。 不仅没有任何限制,除皇帝外的所有人甚至连批评皇帝,指责皇帝的权力都没有,只有奉献自己的权力。 一句话总结就是皇帝的恩情还不完。 反正就……没什么好说的吧。 书归正题。 农家的戏是愈演愈烈,愈演愈热闹,而这场戏的关键所在,也就是身处骊山皇陵的陈胜吴旷二人,就很萧索了。 岭南战事过分顺利,导致大量的人手从那边抽调了出来,而帝国并未再整其他幺蛾子,所以一时半会人手并不匮乏。 不缺人的情况下,骊山刑徒的调度计划自然就一直搁置。 陈胜吴旷二人虽然很迫切于给帝国添添堵,却也不至于为此急得不耐烦。 但他们对迟迟见不到田光着实很焦躁。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对‘田言’的承诺也就越怀疑——这也很正常,迟迟兑现不了的承诺,很难不让人怀疑。 “张先生,‘田言’是不是在糊弄我们!?” 还是张良在骊山内的住所,糙黑壮汉陈胜怒不可遏的向张良质问道,“她到底知不知道田光老大的下落?” 这段时间他们兄弟俩一直在催促这事,但张良给出回复一直都差不多,或者说他代为转达的‘田言’的回复都差不多——在查了在查了,还需要时间。 这种话,他们真的很难判断是‘田言’在敷衍他们,还是说对方真的一直在追查,只是暂时没结果。 所以二人更倾向于前者。 一来,‘田言’对于他们俩来说并不算是很可靠的人。 二来,‘田言’给他们的回复太敷衍了。 要真是在调查,好歹给点更进一步的说明,给点具体信息啊! 这种敷衍,二人肯定不愿意,所以来找张良要个说法——一再被敷衍,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张良的立场了。 面对态度有些恶劣的陈胜,张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淡定回道: “陈胜堂主心急我理解,但‘田言’侠魁就是这么回复我的,我也只能如此回复两位。” 吴旷上前一步,用沉稳的声音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请张先生代为转达,告诉‘田言’侠魁,这场合作我们可能考虑放弃了。” “她一再敷衍我们兄弟,合作的态度很令人怀疑,我们无法再信任她。” 张良闻言依旧不急不躁,微微颔首道,“两位的顾虑我也理解,话我一定代为转达。” “不过我必须提醒二位,‘田言’侠魁的回复或许并不能让二位满意。” 陈胜两眼一瞪,“她难道根本不知道田光老大的下落?” 在陈胜看来,他们俩都以合作事宜为威胁了,‘田言’怎么也该透透底了吧? 她这么折腾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给她当顶雷的出头鸟,难道还能中途放弃? 除非,她根本无法兑现自己的许诺。 张良摇了摇头,“就我所知,不出意外的话,‘田言’侠魁很可能已经得到了田光侠魁的确切下落。” “什么!?”陈胜眉头皱成一大把,惊诧的叫了一声。 吴旷沉稳的多,没有大惊小怪,但也眉头紧缩。 原以为是‘田言’晃点了他们,兑现不了承诺,可张良要是说的是真的,那‘田言’就是故意不想让他们和田光见面。 怎么,他们见到田光,难道会对‘田言’有所不利? 虽说两人的侠魁身份可能会导致权力上的冲突,但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吧? 毕竟田光失踪多年失职在先,六堂选新侠魁合情合理,田光就是回来,也不可能凭空动摇‘田言’的地位。 有必要对他们严防死守吗? 这个问题乍一听不算严重,‘田言’未雨绸缪也好,疑心病重也好,总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但要细想起来,就让人不免有些浮想联翩了。 张良看着两人的反应,彷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笑着继续说道,“两位,且听我一言。” “据我判断,‘田言’侠魁并非要阻止你们和田光侠魁见面,她似乎只是打算推后这件事发生的时间。” “换言之,她只是不希望你们现在见面。” “为什么?”陈胜直接问道。 张良笑着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或许是有什么顾虑,也或许是她还有别的想法,可能性很多。” “顾虑?什么顾虑?”吴旷追问了一句。 “比如说……”张良给出了一种可能,“她担心两位见过田光侠魁后就反悔,届时她就没了筹码。” “荒唐!”陈胜想也不想的怒声驳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的道理!” “‘田言’这般想,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张良赶紧安抚道,“这只是一种可能,事实也可能是别的。” “总之,我建议两位稍安勿躁。” “就算要放弃合作,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是‘田言’侠魁那边直到计划即将正式执行也还没给两位满意的答复,再考虑分道扬镳也不迟。” “两位觉得呢?” 陈胜吴旷对视一眼后,并未立刻接张良这个话茬。 乍一听,张良的话没毛病。 如果‘田言’只是拖延时间,不想让他们太早见到田光,那他们拿一拍两散为由要挟她根本没用。 大不了现在闹掰,等到‘田言’觉得合适的时间了,再重启合作嘛。 只要陈胜吴旷他们还想见田光,只要他们愿意反抗帝国,该合作还是能达成合作。 不如继续安静等待一段时间。 翻脸嘛,什么时候都能做。 如果‘田言’不履约,他们哪怕在计划执行前一天翻脸也占理。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张良说的话都是准确的事实。 如果‘田言’不是想拖延他们见到田光的时间,而是就不想让他们见面呢? 或者说‘田言’又其他谋算,现在只需要拖延他们的时间呢? 之前两人判断张良属于两不相帮的中间方,但因为这段时间的被敷衍,他们俩又开始有些怀疑张良的立场了。 如果之前他说的话都是故意骗他们的,那听他的岂不就正中下怀了。 即使张良不是‘田言’那边的人,也没想骗他们,那也不能排除张良本人被骗的可能啊。 总之,这事两人还得琢磨琢磨。 至于他们要求张良向‘田言’转达的威胁性通告,两人并未选择撤销。 还是那句话,只要想合作,有需求的双方自然能随时随地达成合作。 哪怕他们现在闹翻,也不妨碍之后再合作。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态度表明,看看‘田言’到底什么反应。 张良对此也不在意。 他多费这两句话,不是为了骗陈胜吴旷,而是希望他们在计划正式执行前都能消停一点,不要总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虽说他和阿言对农家确实没安好心,但他们俩算计的事跟陈胜吴旷怀疑的事根本不搭茬。 这俩人完全就是在没活儿硬整。 张良也挺忙的,自然就想给自己减少点无意义的工作。 可惜没起效,陈胜和吴旷还是各种防备。 张良也懒得多折腾,也不想跟他们计较。 就这样吧。 ……………… 东海深处,蜃楼依旧平稳的行驶在海面上,一如几个月之前的样子,彷佛一座流动于海面上的移动城池。 不过船上的氛围就和刚出海时截然不同了。 船上所有人都带着一股肉眼可见的丧气,看着跟行尸走肉似的。 原因很简单——海上的日子确实太消磨人的意志了,任谁来也扛不住。 不知来路,不知去向,不知今日何时,不知未来何终,一睁开眼搜肠刮肚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未知的日子,真的太煎熬了。 水部长老湘夫人姐妹的寝殿里,古寻依旧躺在娥皇的床榻上,彷佛几个月没挪过窝似的。 一向干净整洁的脸上此时却粗糙了许多,似乎好多天没有认真打理过,两眼涣散无神,看着跟躺了条咸鱼似的。 另一边女英的床榻上躺着娥皇女英姐妹俩。 她们俩的精神状态跟古寻差别不大,一样的精神萎靡人涣散。 娥皇再没有之前跟古寻呛声时的威风,躺在榻上搂着自己的妹妹,脸色苍白,彷佛一个病弱美人。 “这该死的仙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她气息虚弱的恨声骂了一句。 不过她的虚弱并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要是需要跟人动手,她的实力不会有任何衰减。 古寻躺在另一张榻上,眼睛半睁不闭的回道,“我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帝星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但距离彻底熄灭,还有段时间。” 娥皇闻言勉强提起一点精神,蹙起眉头回道,“这听着像是月神大人说的话。” “占星术又不是你们阴阳家独有的,我不能会吗?”古寻懒洋洋的反驳了一句。 娥皇没跟他掰扯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寻访仙山,跟帝星光芒黯淡不黯淡有什么关系?” “哼哼!”古寻哼笑两声,淡淡的回道,“我估摸着,这帝星不彻底熄灭,你们阴阳家恐怕找不到仙山在哪儿。” “你又知道?” “猜测,猜测而已。”古寻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所以,嬴政不死,蜃楼永远不会返航?”娥皇没有理会这到底是不是猜测,她只关心自己还需要在这该死的海上漂多久! 第一千九百八十八章 苍龙七宿(二十九) 古寻语气慨然的回道,“差不多吧。” “那我们要漂到什么时候!”娥皇瞬间激动了起来,“嬴政几十岁的人了,看着却没比你大几岁,这他至少不得活上十几年!?” “首先,我得纠正一下,嬴政不是看着比我没大几岁,他事实上确实就没比我大几岁。”古寻先纠正了对方话里的错漏。 接着继续说道,“至于他还能活多久……好歹也是阴阳家的长老,云中君没跟你提及过嬴政的身体状况?” “我跟他又不熟,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娥皇翻着白眼反问一句。 古寻一笑,对此倒也能接受。 娥皇女英姐妹俩,因为修行的阴阳术的缘故,也因为自身的性格的缘故,平日里过的都很自闭。 别说旁人,就算是身为她们直属上司的月神,跟她们之间的交流也很少。 不知道嬴政现在的情况,也实属正常。 “不知道也好,继续等着吧。”古寻悠然的回道,“想来不会太久……至少比你想的要短的多。” ……………… 咸阳,章台宫,嬴政的寝殿内,他脸色难看的躺在床榻上。 赵高在一旁束手而立,低垂着脑袋,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就在刚刚,他服侍嬴政服用了一枚云中君炼制的丹药,目的自然是为了治疗……或者说压制嬴政的身体不适。 自天下一统,帝国建立之后,身为皇帝的嬴政身体就每况愈下,任何医师对此都束手无策——包括古寻,也无力以嬴政满意的方式治本。 好在还有一些办法可以治治标,帮嬴政暂且缓解身体不适。 但随着嬴政的身体状况不断恶化,能帮他缓解不适的方法也越来越少。 时至今日,就只有三个人还能帮到他了——古寻和念端的医术,以及云中君的丹药。 丹药,一向被嬴政用来应急,如果可以他的最优选择都是找古寻。 可惜现在古寻已经不见了,他只能借助丹药之力。 当然,念端这位医家宗师的助理他也不会忽视,只不过…… 在一片死寂中,一名内侍引着念端进入了寝殿。 “见过陛下。”念端态度冷淡的朝皇帝简单行了一礼。 嬴政对此并不在意。 念端就这个性子,几乎对谁都一样,并不是针对他。 对于神医,嬴政……或者说任何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很包容,毕竟念端又没吵嚷着要给他开瓢。 “有劳念端大师了。”尽管竭力维持着皇帝的威严,但嬴政的声音中还是透出了难掩的虚弱。 念端一边道客气,一边毫不客气的凑到嬴政近前给他检查。 念端检查的手段并不只是简单的把脉,而是一整套流程,双瞳、舌头、心跳、呼吸等等各个方面。 一整套检查下来,嬴政被折腾的不轻。 念端则脸色沉重的直接对嬴政摇了摇头,“陛下,你的身体状况已经恶化到了新的阶段,寻常的医术手段已经很难再奏效了……” 听到这个消息,嬴政面上毫无变化,彷佛要死的不是自己,淡淡回道: “大师已经毫无办法了吗……” 念端闻言解释道,“还有些可用的药物,但和直接服用阴阳家贡献的丹药区别不大。” “若是陛下觉得阴阳家的丹药药效不足了,可以作为替代。” “除此以外……” 念端再次摇了摇头,然后改口道: “服药是下下之选,我建议陛下近日还是多修养为好,等古寻他回来……会好办很多。” 念端对嬴政的所作所为很看不惯,甚至称得上是深恶痛绝,但作为医师,她不会对病人有任何保留。 嬴政微微颔首,“朕都明白……赵高,代我送一下大师。” 赵高一听有活儿,原本跟站着睡着了似的他立刻精神了起来,笑呵呵的对念端说道: “念端大师,请!” “陛下若有需要,随时遣人找我。”念端说了句场面话后,就跟着赵高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了嬴政一个人,一直强忍着的他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一阵猛咳过后,嬴政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变得潮红起来,好在没有咳出血。 他捂着胸口,猛烈的喘息着,眼神中满是痛苦与疯狂。 他的身体状况越是恶化,心中对长生的渴求也就越剧烈,越汹涌。 他明白帝国现在的所有困境,所有麻烦,但他不在乎,也不能在乎。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让自己活下去! 他若是死了,天下再如何也与他无关! ……………… 北地,上郡肤施城。 “韩非先生,咸阳来了消息,皇帝的北巡车队已于昨日出发了。” 韩非的家中,一身黑衣的墨鸦跟他汇报道。 韩非看着手头上有关北方草原上诸多部族的情报,头也不抬的笑着回道,“我知道了。” “麻烦你了,才回来也没休息上。” “分内之事。”墨鸦很谦逊的回应道。 “陈平老弟呢,他休息够了吗?”韩非跟着问道。 墨鸦抿了抿嘴,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陈平先生……反正是没见他露面,应该是还在自家修养。” 前几天,一直被‘发配’在遥远北方的陈平和墨鸦,以及外出援助打仗的李左车和司马尚都回来了。 流沙现在正在集结自己的全部力量,不仅基层的人手在收拢,高层同样需要集合。 狼族被蒙恬重创,北方的局势暂且稳定下来了。 当然,这一次狼族吃的亏远不如当年被李牧坑那一把严重,并未完全消灭狼族的有生力量,他们依旧拥有蚕食草原诸多部族部落的能力。 比如说东胡部落。 在中原吃了大亏的狼族,正从东胡那边找补,加速了对东胡部落的蚕食以给自己回血。 这会儿东胡王已经彻底反应过来,明白了狼族的危险,但东胡已经无力反抗狼族了。 哪怕是刚被帝国打残的狼族,他也对抗不了。 与此同时,狼族对月氏国那边的侵扰也没停下。 不得不说,月氏国的武德非常匮乏,仗打的一言难尽。 对此,司马尚和李左车很有发言权。 对流沙来说,此时放弃对北方草原的所有经略,毫无疑问会助长狼族重新起势,乃至进一步壮大。 但事有轻重缓急。 对流沙来说,在草原布置的所有安排,终究只能拖慢狼族发展的脚步。 在中原的局势没有发生足够的变化前,流沙并无真正击败狼族的力量。 而现在,中原的剧变即将发生,流沙自然要将重心先放在这边。 至于狼族……只能暂且放放。 反正他们就算发展的再顺利,想壮大到能威胁中原的程度至少也得十年以上。 而帝国这边的变故,恐怕也就是年把的事了。 听到墨鸦的回答,韩非点了点头,“行吧,就再让他歇两天。” 休息,陈平肯定是休息够了,他现在一直不露面就是在躲懒。 不过韩非无意计较。 草原上的生活,对中原人来说无疑是很煎熬的。 陈平北上一年,被折磨的够呛,刚回来那天韩非他们好悬没认出来他。 吃了这么多苦,也立下了足够的功劳,陈平自然想歇一段时间——他当然想立更多更大的功劳,但这种事过犹不及。 歇一歇,对他好,对别人也好。 况且现在也不到他这种搞谍报工作的好手发挥的时候。 韩非是觉得歇不歇无所谓,既然陈平本人愿意,他自然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就让陈平兄继续歇着。”韩非放下手里的情报,“接下来一段时间,劳烦墨鸦兄带着白凤,随萧何曹参他们处理一下各地的隐患。” “皇帝要来了,总得给他个面子,收拾收拾。” “在下明白。”墨鸦先领下这个任务,接着略显迟疑的问道,“这件事,是否要跟长公子那边知会一声?” “当然。”韩非点点头,“具体安排,你们看着办就好。” 听到这话,墨鸦的眼神晃了晃,但并未说话。 他刚回来,中原发生的事只是初步了解,但小圣贤庄的覆灭,显然会成为他关注的首要重点。 都不用细琢磨,他就已经很难想象韩非现在对帝国朝廷,对皇帝嬴政到底是怎样的态度了。 同时,韩非对长公子扶苏这个嬴政的儿子,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又是一个大问题。 虽说目前看起来还是一片祥和,但他是真害怕出点什么事。 关键是古寻这个定海神针不在,墨鸦夹在中间,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这要是发生了点什么,他该帮谁呢? 原则上,墨鸦肯定两不相帮,但很多时候,能不能骑墙可不取决于你想不想。 更要命的是,在小圣贤庄覆灭,流沙内部出现问题,古寻又恰恰消失的关键时刻,皇帝突然要来北地巡视。 这要是让他发现了流沙的所作所为,只怕不仅会引爆流沙和帝国之间的矛盾,连带着流沙内部的矛盾也会爆发…… 带着满腔的忧心忡忡,墨鸦走出了韩非的房间。 外面,白凤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等他。 “你看起来好像有很多顾虑?”白凤先开口 “我的表情很不对劲吗?”墨鸦扯了个苦笑,摸着嘴角反问道。 “别人看不出,可瞒不过我。”白凤酷酷的冷淡回道,“接到了什么很麻烦的任务吗?” “任务无所谓麻烦不麻烦,麻烦的是人心啊。”墨鸦一边拉扯着白凤离开这里,一边说道,“走吧,干活去。” ……………… 随着嬴政北巡之旅开启,江湖上各大势力的注意力终于从农家身上暂且移开了。 所有人的关注重点都切到了北地,等待着帝国朝廷和皇帝之间的碰撞。 始皇三十六年,六月初。 嬴政的北巡车队进入了太原郡。 到这里,就算是正式踏入了流沙的势力辐射范围。 经过扶苏和流沙协力之下的多年治理,原本人口稀薄,物资匮乏的北地富裕了不少。 当然,太原郡比较特殊,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北地边境区域,毕竟它外围包着诸如上郡、雁门郡等好几个郡。 作为曾经三晋之地的核心,太原郡本就比北地其他郡富庶的多,在流沙的大力发展之下也是获益最大的区域,俨然不比关中及河东河西等地差了。 对此,嬴政自然很满意。 当然,他也有不满意的地方。 流沙和扶苏对太原,或者说对整个北地的影响有些过大了。 晋阳城内,百姓俨然有几分只知长公子,不知皇帝的意思,甚至本地的官员话里话外也总是离不开长公子扶苏这几个字。 嬴政很多年前就把北地的治理交到了扶苏手上,所以他理解并且接受北地受其影响。 但作为帝王,他能接受的程度是有限的,并且北地……至少太原这里已经超出了这个限度。 而且他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他,本地的官员背后或许还隐藏着很多更危险的问题。 ……………… 晋阳城内,嬴政的临时落脚之所。 作为北地诸郡中最大最繁华的城池,晋阳为皇帝的莅临准备了一所豪华的庄园。 这是一座存在几十年的老庄园了,最早可以追溯到某位赵国的大贵族了。 之后几经辗转,现在已没了主人,算是朝廷所有。 晋阳地方官府加紧进行了一波翻修后,算是装点的像模像样,用来招待皇帝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所以嬴政难得的进了城,没有直接住在马车上。 嬴政的临时书房兼办公场所内,赵高站在下首毕恭毕敬的向上汇报道: “按照奴婢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晋阳,乃至整个太原,整个北地,都有大量的物资往来运输。” “这些物资运输似乎都得到了各地官府的关照,受到了严密的保护和封锁,外人对此了解甚少,不知道归属何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物资。” “你没查出来是什么?是谁的?”嬴政不咸不淡的问道。 赵高赶紧陪着笑回道,“回禀陛下,奴婢遣人从晋阳的一些本地官员那里打探了一下消息。” “他们说那些东西大都是长公子吩咐他们协助运输的,大都是粮食衣物之类的物资。” “据说是因为,长公子殿下顾念北地冬日苦寒,近年来又常常受草原狼族袭扰,一到了冬季总有大量百姓遭灾,饥寒交迫,于是便提前囤积大量物资以赈济有需要的人。” 第一千九百八十九章 苍龙七宿(三十) “这些你都证实了?” 嬴政坐在桌案后,对赵高所说的一切都反应平平,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再问道。 赵高斟酌着话语,并未敢过多添油加醋,如实回道,“回陛下,奴婢只能证实,长公子殿下他爱民如子,确实有上述的赈济百姓的行为。” “但查到的那些物资是否真的就是长公子所用的粮食衣物,就不好说了……即使证实后者确实来自于前者,也很难证明后者就是前者的全部。” “更多的你就查不出来了?”嬴政依旧平静的问道。 赵高诚惶诚恐的回道,“请陛下恕奴婢无能。” 这事,他就是能查清他也不可能给查清。 就要含糊不清才好。 不清楚,皇帝才好联想,才好猜测,才有无限的可能。 当然,赵高一时半会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查明真相——这事牵扯到扶苏,不是他两嘴一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得有足够可靠的证据才能让嬴政接纳。 他要是真能查明背后的实情,肯定会直接告发给嬴政——毕竟那是嬴政想象都很难想象的程度。 “继续查吧。”嬴政没有计较赵高的‘无能’,语气毫无起伏的说道,“你还有不少时间。” 他们现在太原,而扶苏在上郡,按照东巡之旅的计划安排,中间还隔着雁门、云中、九原、以及新秦中郡(也就是河南地)的部分区域,然后才会进入上郡。 这么长的一段旅途,换算成时间至少也是三个月的时间。 在北巡车队离开上郡肤施之前,赵高查出了真相都可以禀报给嬴政。 当然,之后查出来也能上报,嬴政也不可能说车队过了上郡就把这事翻篇了。 只不过赵高可能功劳就不大了,或者干脆就算不上功劳了。 时效性,有时候也是很重要的。 赵高心知肚明,应了一声后便心满意足的退出去了。 他能不能查出来什么另说,嬴政有心让他往下查这就够了。 流沙的麻烦,少不了了! 赵高离开后,嬴政埋首案牍,专心看着桌上的各卷文书。 很快,屋内又来了一个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人。 “你怎么说?”嬴政头也不抬地问道。 黑袍人微微颔首回道,“赵高查的基本没问题,就是不够全面。” “你有其他收获?”嬴政彷佛浑不在意的随口问道。 黑袍人立刻回道,“我查到,不久之前,太原这边有一大批神秘货物被送往了河东一带,但具体去向却无人可知。” “我尽可能追查了一番,只能大概确定物资被送往了东郡或者更东的周遭几郡,比如济北、砀郡、薛郡。” “至于具体接收者,不太好说,因为我无法确认那边是最终目的地还是中转地。”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北地边军的军需装备不久前进行了扩充和翻新,不过军费支出上没见什么问题,似乎只是一次正常的换代更新。” 包括兵器防具在内的一切军需装备都会磨损消耗,战斗的时候会损耗,平时训练也会损耗,都需要定期更换和补充。 北地边军这次的军械更新有些突兀,但规模也比较小,属于合理合规的操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事实上,这件事嬴政是知道的——蒙恬给军队更新换装肯定得上报皇帝。 当然,这次只是小规模的装备更新,倒不必得到嬴政的批准后再执行,可以先执行再上报,知会皇帝有这件事就行了。 事实上嬴政之前也确实没怎么在意这事。 黑袍人陡然提起这一茬,他心里还有些惊讶: “有问题?” 虽然黑袍人嘴里说的是‘没见问题’,但真要没问题,他就不会提这件事了。 “具体的,我还在查,目前看来是没问题,就是感觉上有些太巧了。”黑袍人淡淡的回道。 巧合,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是个很微妙的话题。 一方面,脑子正常的人都得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很多的巧合,彷佛命运的玩笑一样。 另一方面呢,也得承认很多人就喜欢借巧合之名行阴私鬼祟之事。 对常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对非常人来说,少一事就不如多一事了。 所以干谍报工作的人,往往会怀疑所有的巧合。 黑袍人此事的怀疑,也算是职业习惯。 嬴政的疑心病倒是不算严重——主要是他一般什么都不怕,不怕有人造反,也不怕有人图谋不轨——不会什么都去怀疑,也没有黑袍人这份职业习惯。 面对他的说法,嬴政反问道,“除了巧合,还有别的理由吗?” “有一点。”黑袍人点了点头,“蒙恬将军更换的这一批新军械装备,来源似乎存在问题。” 做假账这种事,蒙恬不算很熟悉,但也不是完全陌生。 正所谓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每个职业都有每个职业的生存小技巧,都属于上不得台面,甚至干脆就是违法犯罪的操作。 作为将军,最常见的操作自然是吃空饷。 不过帝国律法严苛,执行层面也比较绝,吃空饷这种比较显眼的操作基本没人会干。 蒙恬也不至于下作到靠这种方式敛财。 但他也不是圣人君子,该捞的时候还是会捞一点的。 而他捞钱的主要来源就是这军械装备。 自古以来,管理物资都是一项肥缺,其中有很大的文章可做。 即使是在完全不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前提下,依旧有很大的油水可捞。 帝国没有财政预算一说,或者说往后两千年的帝制,基本也不存在财政预算一说。 帝国的各个衙门部门花起钱来都很豪放,只要之后查账的时候,数字大致对得上,就没人会追究。 这不是吏治腐败,这是现实所迫。 在这个时代,谁有本事真的算清楚各个衙门各项政策所需要的资金? 一项工程,开工需要多少人手,完工需要多少物料,运输过程有需要再调动多少人,其中损耗几何,料价又是多少……这要是想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就擎等着算去吧。 说不定算到最后,省下来那点经费还不够给算账的人发俸呢。 所以大致过得去,数字别太离谱,大家共同维持着整个朝廷的正常运转,就算是都很负责了——就像是后世的火耗一类说辞一样,属于必然存在的潜规则吧。 蒙恬属于讲脸面也有操守的贵族,一向都把这些‘火耗’尽可能控制在一个足够合理的范围内,然后自己拿大头,下面的人分小头。 帝国的官员,尤其是中央朝廷的官员,在这方面基本都都差不多。 捞钱的办法多的是,大可不必为此把脸面都给丢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钱对于官员来说不是很重要。 钱和钱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秦朝的钱,和清朝的钱,就有着天壤之别。 这个区别不在于钱本身,而在于钱能做到的事。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你想找推磨的人可以用钱来解决,想找个能登月的人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帝国的商品经济根本就不存在,因为商品种类稀缺。 供应普通老百姓日常所需倒是足够,但对于上层阶级来说,根本就不够看。 没有足够吸引人的商品,要钱有什么用? 当然,有些时候,钱可能会超出作为一般等价物的用处,可以达成一些超乎‘购买’这种行为的目的。 但对于帝国官员来说,这种事他们靠权力可以达成的更合理,更轻松。 因此,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用来合法买东西,有往往买不到什么满意的商品的鸡肋。 有需求,但需求量一般般。 书归正题。 蒙恬安排人尽可能的给韩非那边送过来的军械物资伪造了合理的来源,但这类物资都很敏感,基本上都是民间不需交易,乃至不许私人持有的东西。 凭空多出这么大一批军用物资,想找个合理的来源很难。 蒙恬只能尽量找补,实在没办法的部分,就只好尽可能隐瞒来源。 只要别让人直接追查到韩非头上,追查到流沙头上,哪怕别人看出了问题,他仍然有糊弄的余地。 这类敏感的物资,说不清来源有问题,但要是说清楚了,问题只会更严重。 听到黑袍人明确指出了其中的问题,嬴政看着面色如常,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顿了一下,语气略有起伏的回道: “那你也继续查吧,查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黑袍人没有说话,悄然从房间离开。 屋内再次只剩下嬴政一人。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中一阵接着一阵的涨痛。 他的偏头疼有些要发作的迹象。 不过嬴政却没有要服药的意思,而是就这么硬撑着。 嬴政并不讳疾忌医,也不排斥阴阳家进献的丹药,往常他服药也鲜少有所顾忌。 但现在古寻不见了,他更依赖于丹药,反而不愿意随意服用丹药来缓解头痛了。 缓了好一会儿后,嬴政适应了头部的阵痛,开始细思北地的种种异常。 从目前的情况来说,还不能得出特别明确的推论。 说到底,无非就是流沙,或者说长公子派系在北地诸郡内有大批量的物资往来。 这事说敏感也敏感,说不敏感也就那样。 北地这些年的发展壮大离不开流沙的倾力协助,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在北地经营着方方面面的生意和产业,可以说除了明令只有朝廷才能经营管理的垄断行业,其他所有生意都是流沙的——或是他们主导,或是他们参与。 所以流沙在北地诸郡有大宗物资运输往来实属正常。 危险的是,过去一年多来,北地诸郡流通的物资似乎都经过了刻意的掩饰或保密,甚至去向也不明朗。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对此,嬴政也不禁陷入了迟疑。 他并不担心北地出现超出他掌控的变故,但他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 关键是现在古寻不在,他无法确定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隐情,或者说……多大的隐情。 除了古寻,流沙的其他成员都不被嬴政放在眼里——不是看不起,但身为皇帝,其他人确实不够格直面他。 唯一的例外就是流沙理论上的大靠山,帝国长公子扶苏了。 作为皇帝的儿子,自然有资格直接面对自己亲爹。 但对嬴政来说,面对古寻,和面对扶苏,他是两种态度,两种处理方式。 对古寻,嬴政会直接主动把人找来聊一聊,话不会说的太明白,但该点明的都会点出来,以观察古寻的反应,从而判断古寻的态度或想法。 对扶苏,嬴政就要更被动一些,不会主动找自己的儿子要个解释或说法,而是直接等一个结果。 结果他满意与否,决定了他最后会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扶苏。 从本心出发,嬴政希望最后是个能令他满意的结局——他确实很厌恶扶苏性子里那些和他这个亲爹截然不同的部分,但他也确实钟爱这个长子。 ……………… 北地的局势正朝着很危险的方向逐渐滑落,另一边农家的造反大计也是一波三折。 之前陈胜要求张良向‘田言’表明他们必须要见到对方的诚意,否则就要放弃合作。 而张良呢,压根就没有替他们转达,隔了一段时间后直接假借阿言的名义,给了个爱咋咋地的回复。 他倒不是存心捣乱,而是因为就算他如实转达给了阿言,得到的回应也就是差不多的说法。 他索性懒得再折腾这一场了。 说到底,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始终没有越过利益合作这条线,没有延伸到立场问题的程度。 没有涉及立场,陈胜吴旷就不可能真的和‘田言’彻底翻脸,大家仍然要落到‘谈’这个字上。 关乎利益的事,最终只能由利益的大小来决定结果。 口头上一时的说词,不重要。 张良省了事,但陈胜吴旷让他的回复给气了个半死。 而最让他们憋屈的是,就算气个半死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是,他们第一时间跟张良表态大家一拍两散了,合作的事不了了之,但这事到底黄没黄,大家心里都明白。 就算是陈胜这种暴脾气的,也知道很多事不能由着性子来,不能由着自己的好恶来。 他们终止合作的表态,在事实上只能算中止,随时都有弥合关系,重启合作的可能。 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苍龙七宿(三十一) 这一点,从张良这个极力促成合作的中间人的态度就能明显看出。 他完全不在乎陈胜吴旷放弃合作这件事,彷佛二人说的是没什么意义的废话。 更关键的是,他们被困在骊山皇陵,就算暂时和‘田言’闹翻了也根本脱不了身。 不是他们逃不出去,而是他们不能,也不敢逃。 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前任侠魁田光的下落和骊山脱不了关系,和‘田言’那边的合作也仍有重启的可能,而骊山刑徒是其中最关键的部分。 二者相加,骊山就成了两人离不开的‘故土’。 不出意外的话,一切都会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一直风平浪静到阿言觉得时机差不多,然后重启计划。 但在这之前,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朱家的人终于联系上了陈胜这边。 朱家在从阿言那边得知了陈胜吴旷现在人在骊山当苦工之后,就一直在尝试和他们俩联系上。 但骊山位于关中腹地,紧挨着帝都咸阳,几乎任何势力都很难把自己的力量辐射到这个区域。 农家显然不是例外,更不要说朱家的神农堂还只是六分之一的农家。 为了联络上陈胜吴旷,可费了他好一番手脚,还折进去不少人手。 双方联络上之后,陈胜吴旷可谓是欣喜若狂。 他们俩待在这苦工营里最大的限制就是无法与外界联系。 他们和外界唯一的联络渠道就是阿言,根本没得选择——二人倒是试过和张良沟通,让他帮忙联系朱家,但张良根本不接这一茬。 职业掮客也是有节操的,不可能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更不要说这‘碗’和‘锅’的关系还隐隐不对付。 当然,张良拒绝不是因为职业节操,但用的是这个借口,陈胜吴旷自然不好强迫。 现在总算是打破了这个限制,获得了额外的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两边对了对情报,并未察觉到阿言和张良背后的算计,甚至都没有判断出张良和阿言是一伙的——有一定的怀疑,但不多。 两边知道的情报都是阿言和张良有意透露出去的,就算拼在一块也只能看清表象,内里隐藏的内幕就只能靠蒙了。 当然,这个也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重点还是和阿言的合作究竟该如何发展。 目前来说,农家的这场造反大计涉及三方——侠魁‘田言’,神农堂堂主朱家,以及理论上仍是魁隗堂堂主的陈胜。 陈胜负责冲锋陷阵,向帝国发起进攻,并正面抗压,算是执行层面的核心。 ‘田言’和朱家则主要负责出人出物资。 同时,‘田言’也负责主导整个计划推进并顺利实施,朱家更是把自己都给‘捐出去’了。 从计划执行的层面来说,朱家和陈胜的联合明显更占据主动,但这个计划的最终导向是战争,而战争是离不开后勤补给的。 不说什么前线和后勤到底谁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这种问题,总之就是离不开。 目前帝国境内造反叛乱的人很多,但真正成气候的一个都没有。 这种现实之下,没有‘田言’带着农家作为后盾,陈胜吴旷多少是有些英雄气短的。 不是说怕死什么的,而是不愿意死的毫无价值。 这要是跟其他造反的人一样都只能昙花一现,他们还不如直接去刺杀嬴政,也算引刀成一快。 这种情况下,陈胜和朱家都不愿意贸然撇开‘田言’,由他们独自来完成这个计划。 当然,还是那句话,利益的问题,最终都要看利益来决定。 不能撇开‘田言’,是因为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但若是合作带来的危害大于收益,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 不过目前来说,‘田言’也仅仅只是在田光的问题上含糊其事,有些想赖账的意思。 但田光的事或许陈胜他们都很关心,可终究算不得核心利益,即使‘田言’真的食言而肥了,或许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 不过即使并非核心利益,也不代表陈胜他们就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更何况‘田言’违约的操作在他们看来很不正常,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另有隐情。 当然,陈胜吴旷身陷骊山皇陵,他们俩面对‘田言’完全处于被动地位,根本反击不了一点——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憋着干生气了。 这件事,还是得交给朱家去做。 ……………… 东郡,农家总部大泽山,烈山堂口。 阿言坐在烈山堂内,眼神失焦,似乎在思考问题。 她最近一直挺忙的,忙着接手处理安置从韩非那kiang来的物资装备。 这么多的物资,运输、存储都是大麻烦,更重要的是因为要保证保密,她在这件事上能动用的可靠人手并不多,必须她亲历亲为的合理调配。 不过今天她暂且放下了这件事,因为朱家说有事找她。 她这会儿也正在琢磨这事。 眼下这个时候,他们俩并不适合单独见面,每一次碰面都是在有大量农家弟子随行旁观的情况下进行的,并且基本都以不欢而散作为结尾。 所以他们俩见个面,都得暗中进行,挺麻烦的。 因此没有要事,朱家不可能特意找她。 但这个时间点,阿言想不出有什么事值得朱家大动干戈。 最终只得出了两个可能—— 其一,是骊山那边的陈胜和吴旷闹出了什么动静。 其二,就是发生了她不知情的剧变。 后者没什么意义,可以简单翻译为‘其他可能’。 阿言觉得大概率是前者。 没等她继续深思,朱家就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了。 一见面,阿言就得出了不是大事的结论。 因为朱家进门就在笑,明显心情很不错。 这代表至少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农家闹出了什么大危机。 当然,朱家开心未必就一定是好事,更不一定对她是好事,但只要别闹出什么神农堂突然爆炸之类的离谱噩耗,阿言都能接受。 朱家和陈胜,横竖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朱堂主这是人逢喜事?”阿言主动开口先问道。 朱家挺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捏着须子笑嘻嘻的回道,“可谈不上喜事,只是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听说侠魁你找到了田光老大的下落?” 阿言心下了然,果然是骊山那边出了幺蛾子。 不过她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 从她直接告知朱家陈胜吴旷的下落后,她就知道他们双方迟早会联系上。 虽说神农堂的手伸不到关中腹地那么远,但骊山皇陵这个地方很特殊。 一方面,对刑徒的管理很严格紧密是,严重阻碍了皇陵与外界的联络。 另一方面,人口的流动性又过强,毕竟刑徒服刑也都是有期限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短期——以年为单位的个位数,同时又总有新人补进来。 因此总是有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朱家迟早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把钉子埋进去,而只要朱家的人进去了,联系上陈胜他们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能拖到今天,时间也够久的了。 她脸色毫无起伏变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淡淡的反问道,“朱堂主从哪里得知这样一个消息的?” “陈胜老弟那边啊。”朱家依旧笑呵呵的,“先前神农堂有几个弟子走了背字儿,被朝廷给抓去服了苦役,正巧就联系上了陈胜老弟,从他那儿知道了这个消息。” “最近不是服役期限到了,放出来了,回来后就又告诉了我嘛。” 阿言依旧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朱堂主也很关心老侠魁的下落?” 朱家颇为感慨的啊了一声,然后回道,“我师傅还当堂主那会儿,田光老大他就是侠魁了,对我们这一辈来说也属于长辈。” “他莫名其妙失踪,这么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总得有个交待。” “况且,这不是还牵扯到了侠魁您的大计吗?” “为了田光老大,和陈胜老弟那边闹掰,我觉得确实没必要啊。” 啊……闹掰? 阿言心里迷惑了一下,但很快也就猜到了答案。 大概率是陈胜那边耐不住了,非要有个说法,但被张良给糊弄了,索性口头上翻脸了。 还好,问题不大。 “我答应的事,自然都会兑现,但陈胜堂主耐不住性子,我也没有办法。”阿言若无其事的接上了朱家的话茬。 朱家哈哈一笑,“陈胜老弟这个性子,侠魁你是知道的,多少年了改不掉啊,再加上他现在身陷囹圄,还是请你多包涵。” “再说了,陈胜老弟也是着急这个田光老大的事。” “我今天来,也就是想居中说和一二,都是农家的弟兄,何必闹这种别扭?” “这方面,不知道侠魁方不方便说说?” “朱堂主想让我说什么?”阿言不咸不淡的反问道。 朱家摸着下巴,“呃……侠魁能否给咱们交个底,这田光老大的下落,你是否真的有眉目了?” 阿言也是懒得和他绕圈子了,直言回道,“当然,否则我不会以此为条件和陈胜堂主他们谈合作。” “还是说朱堂主觉得我在刻意蒙骗陈胜堂主?” “那怎么可能!”朱家当即大笑着摆了摆手,“侠魁的信誉,我是绝对信得过的。” “问题是陈胜老弟那边,他估计也是在帝国的苦工营里实在熬的不耐烦了,希望侠魁你能给出一点……更振奋人心的确凿消息。” “若是能把田光老大尽早找回来,对咱们也是一件好事,现在农家正缺人手嘛。” “田光侠魁的事,我自有分寸,也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但此事急不得。”阿言油盐不进,并不松口,“田光侠魁的下落牵扯到罗网,如果走漏了消息,不仅人保不住,我们的计划大概率也会付诸东流。” “我不能冒险。” “这……”朱家嬉笑着回道,“陈胜老弟虽然性子急了点,但人品绝对可靠,这事我们都不对其他人透露,就我陈胜吴旷三人,侠魁总信得过吧?” “都是农家的弟兄,人我都信得过。”阿言不要钱的好话张口就来,但依然不松口,“但有些时候,你们的行为就足以暴露很多信息,赵高不是好糊弄的。” “我得为农家的弟兄负责,不能冒险。” 朱家听这话只觉得一阵肝疼。 这‘田言’敷衍他找的借口都如此冠冕堂皇,倒是让他不方便把态度摆的太强硬,但也不能继续绕圈子了。 “田光老大的情况侠魁不便透露,老朱我理解。”朱家换了个入手角度,改口问道,“那侠魁总要给我们一个准话吧?” “这要是陈胜老弟倔脾气上来了,这计划总不能真因为这点小事就告吹了吧?” “我手下的刘季兄弟都搭进去了,您可不能这么摆我一道啊!” “计划正式开始之前,陈胜一定会见到田光侠魁。”阿言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已经说过不止一次的承诺。 朱家并不接受这个含糊的回应,进一步要求道,“我们需要侠魁更清晰明确的回应。” “嗯……”阿言也确实是懒得掰扯了,想了一下改口道,“若是今年年内计划仍未开始,我保证年底之前会履约。” 这一次,她算是给出了明确的时间。 但朱家仍然不是很满意,因为时间拖的有点长,足足还有半年呢。 他无法确定‘田言’是真的迫于无奈给出了承诺,还是说为了拖延时间。 半年时间,足够局势发生很多变化,破坏掉现在安排的一切了。 更关键的是,他还有个问题没问呢。 “侠魁方便说说,为何要等这么久吗?” “因为就是需要时间——急不得,这我之前说过了。”阿言淡淡的回道。 “可是……”朱家捏着须子,语气听起来十分的为难,“陈胜老弟那边跟我说,侠魁你已经确定了田光老大的下落,就是故意拖着不让他们见面。” “也是因为这个,陈胜老弟才会一怒之下放弃合作。” 朱家直接交了大招,想看看‘田言’又会怎么应付。 阿言对此依旧平静,很干脆坦言回道,“应该说,事实差不多就是如此。” “那侠魁……”朱家还想进一步追问。 阿言直接打断了他,“我基本锁定了田光侠魁的下落不假,但这不代表我马上就能把人带到陈胜他们面前!” 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 苍龙七宿(三十二) “田光的失踪,是罗网预谋已久的算计。”阿言嘴上不停的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罗网严密看押。” “我如今能发现他的踪迹,本质上是赵高对我的一次试探。” “人,当然要救,但我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否则不仅可能功亏一篑,而且还会把农家拖入危局。” “所以我一再敷衍陈胜堂主。” “说到底,还是一句老话——身为侠魁,我不能冒险行事!” 阿言一番话说下来,意思接近于‘懂得都懂’,“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出关键的问题”之类的废话。 朱家听得都想打人了。 你有困难有麻烦有顾虑,这些他都可以理解,但你特么倒是说啊! 怕走漏消息,怕被敌人察觉,也不是这么个保密法吧!? “……侠魁有难处,更应该跟我们沟通。”朱家按捺住骂人的情绪,强忍着保持平静回道,“群策群力,总比一个人承担来的好。” “陈胜老弟那边你担心他兜不住露出破绽,我老朱你总信得过吧?” 朱家说后面这句话当然不是因为他和‘田言’关系好,而是因为他比陈胜靠谱 “朱堂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事涉及到罗网的内部事务,旁人是没法插手的。”阿言非常轻松的再次搪塞了过去。 朱家心中不免有些泄气。 绕了这么多圈,这‘田言’愣是完全不松口,关键是借口找的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他还不好翻脸。 话谈到这个份上,差不多是谈不下去了,朱家只能暂且罢手,以待后日。 “既然侠魁一再坚持,那我也不强求了。”朱家切到‘哀’面,叹息着捋须回道,“我会竭力为侠魁在陈胜老弟那斡旋的,不过……也请侠魁理解,未必能奏效。” “陈胜他脾气上来了就是死犟种一个,真的会不顾后果由着性子胡来。” “若是侠魁不能让他见到田光老大,计划又到了不得不开始的时候,只怕……” “我就不多说了,侠魁请自行斟酌决断吧。”朱家留下几句既是客套,也是威胁的话后,告辞离开了。 朱家担心‘田言’给他订下的年底期限是拖延时间的借口。 万一年底还没到,计划先要执行了,人又没见到,他们要不要继续跟‘田言’合作?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朱家只能留下一句威胁。 说实话,这句威胁能否奏效他并没有多少信心。 空洞的言语很多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 但眼下他也只有这一种预防方案。 说到底,他们面对‘田言’还是过于被动了。 不过有一点他们是占据主动的——如果‘田言’真的食言而肥,朱家真的会放弃合作,也会劝说陈胜放弃。 这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朱家和陈胜吴旷都对‘田言’拖延时间的操作很迷惑,迷惑于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正因为迷惑,所以才会在意。 如果‘田言’是想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那么他们反而不会这么在意。 利益分配这种问题,可以谈,都可以谈! 朱家和陈胜也愿意让步,毕竟是为了更伟大,更重要的目标。 但看不懂的操作,就很让人警觉和防备,乃至是担忧了。 朱家猜不透‘田言’的想法,所以选择不跟她玩了。 反正农家也没到不造反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中途放弃损失也不大——至少他朱家的损失不大。 无非也就是刘季瞎折腾了一场,但是他想回来也随时能回来——刘季又不是违反农家规矩给彻底除名了,找个由头朱家分分钟给他召回来。 然后就是陈胜吴旷吃了个大亏,白给帝国干了那么长时间的苦工。 但也只是吃点苦头,要说实质性的损失……确实也没啥。 及时止损,总比被‘田言’当枪使好。 他们可以在和‘田言’的合作中吃点亏,让点利,但不能一无所知的给‘田言’当炮灰。 阿言并不知道朱家此时真的有一拍两散的想法,不过知道了也不在意。 她又没打算食言,只是拖拖时间罢了。 ……………… 北地上郡,郡治肤摇城,韩非的府邸内。 “罗网的人已经在北地各郡铺开,正在追查前段时间我们的所有动作。” 议事厅内,复工的陈平坐在一张大长桌旁,朝上首的韩非说道。 他去北边当搅屎棍之前在流沙内主要负责的就是谍报工作,级别和墨鸦白凤差不多,可能还低一点,只是主要负责的方向不一样。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在北边苦熬了一年,原本还算白净的一个中年帅哥已经糙的彷佛当了两年半黑矿工似的,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剌手。 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也取得了足够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的本事,陈平的地位自然拔高了不少。 韩非依旧让他负责谍报工作这一方面,不过职级直接提成了一把手,直接向韩非这个流沙常务副首领负责。 理论上,墨鸦白凤以后的情报工作都要先向他汇报。 不过流沙内部组织一向比较松散,墨鸦白凤的资历又很老,所以倒也不会限制太死。 而陈平复工后面对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嬴政北巡带来的威胁。 “罗网……他们查出什么了吗?”韩非松垮的坐着,不咸不淡的问道。 陈平没回话,只是苦笑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呢? 流沙之前在北地闹出来的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大。 尽管已经尽最大努力去遮盖这方面的消息了,却也不可能完全掩盖住。 嬴政待在咸阳的时候能瞒住,现在嬴政来了北地,罗网的力量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北地铺开了,怎么可能还瞒得住? 现在能讨论的,只有瞒住多久这一点,或者说最关键的信息能瞒住多久这一个问题。 韩非见状一笑,卖着好说道,“瞒不住的话陈平兄你就多费费心,努力拖延一下呗。” “皇帝只是北巡,又不是迁都,总是要离开的。” “在他走之前糊弄住事儿也就足够了。” “只怕是不好糊弄。”陈平很严肃的摇了摇头,“探查北地情况的不止是罗网,还有一股神秘势力,藏得很深,我也只是侥幸之下才发现。” “另一股势力……能查出是哪一家的吗?”韩非若有所思的问道。 陈平再度摇头,“看不出……或者应该说他们藏得太深,暂时还无从下手。” “不过能在北地避开咱们的眼线,藏得这么深,我也实在想不到有哪个势力能做到。” 江湖公认最强的谍报兼杀手组织就是罗网。 但即使是罗网的人,在北地行动也几近于裸奔,全被流沙看在眼里。 不说事无巨细全都瞒不过去,至少大点的动作肯定会被及时察觉。 可这个神秘势力行事之隐蔽,险些瞒过了陈平。 韩非听完他的话,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是皇帝的人——他恐怕真的在担心北地出事啊。” “皇帝的人?不还是罗网吗?”陈平听这话却陷入了疑惑。 众所周知,帝国最锋利的刀就是罗网。 皇帝用的最衬手的也就是罗网这把刀。 还有别人吗? “应该是黑冰台的人。”韩非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随口回答陈平道。 “我怎么没听过皇帝手下还有这么个组织?”陈平听的更懵了。 不说现在,就是他北上之前,也是流沙谍报系统内能排进前五的人物。 流沙的情报他基本上都有权过目,尤其是与其他谍报组织相关的,更是有最高权限。 怎么能突然冒出来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组织呢? “你觉得嬴政会把获取外界消息的渠道全都放在罗网,或者说放在赵高一个人身上吗?”韩非笑呵呵的反问道。 “那……以前怎么没消息呢?” 陈平当然理解皇帝不会偏信某一个人,否则也不会有影密卫了。 他现在疑惑的重点是,为什么之前没听过。 “黑冰台是个很特殊的组织……或许都不该称之为组织,只能算是个小团体吧。”韩非详细解释道,“他们隐藏的很深,即使是我其实也了解不多,甚至古寻知道的都不多。” “用他的话来说,毕竟是皇帝亲自暗中培养,并深为倚重的秘密部队,还是别探究过多的好。” “黑冰台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对的我们都不能确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黑冰台的人手很有限,但都是绝对的精锐。” “能在北地差点瞒过你的,也就只有他们了。” 陈平听完韩非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首先,他弄清楚了自己现在多了个大麻烦。 面对罗网,韩非要求他尽可能拖延时间这件事还好说。 罗网他很熟悉,有的是办法跟对方周旋。 但现在对手却多了个莫名其妙的黑冰台……这不是简单一加一的数字叠加,而是完全不可预测的难度增长。 谍报工作,最怕的就是未知。 偏偏他,甚至整个流沙都对黑冰台几乎一无所知。 这让他怎么应对? 最让他绷不住的还不是难度问题,毕竟他也不是怕事的人。 他难绷的是流沙对黑冰台一无所知的原因——古寻这个首领故意的! 就……就……您真要尊重皇帝,别搞这造反的事好不好? “那我该怎么应对黑冰台的人?”尽管很心累,陈平也不能露出半点不自然,很淡定的问道。 这事可是古寻——流沙的首领,帝国的国师,长公子的老师——做的。 换了韩非,陈平倒是敢抱怨两句,也算同僚之间拌拌嘴,促进一下友谊。 但对古寻,他就只能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尽管他知道古寻其实是开的起玩笑的人,毕竟韩非平日就没少编排古寻。 但韩非是韩非,他陈平是陈平。 人家跟古寻是过命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至交好友,他可不是。 韩非对此不甚在意的回道,“该怎么对付他们就怎么对付他们。” “给他们面子的前提是不惹到流沙的头上,现在对上了,自然不必留手。” “不过……”韩非话锋一转,笑嘻嘻的说道,“黑冰台的人可不好对付,陈平兄你有信心吗?” 一说到这个话题,陈平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过过手就知道了。” 虽然之前他对突然冒出来的黑冰台很难绷,但并不会真的怕了对方。 “那就有劳陈平兄了。” 韩非对陈平也很有信心。 黑冰台确实很厉害,在谍报这方面连罗网都难以企及,但黑冰台的缺点也很明显。 人少! 嬴政再怎么倾力培养,也不可能培养出一个完全忠于自己,平均水准奇高,又规模堪比罗网的谍报组织。 甚至规模能达到影密卫那种程度都不可能。 所以嬴政获取信息主要还是依赖罗网,只有某些事他额外关注,罗网又给不出令他满意的结果,或是干脆就信不过罗网时,才会出动黑冰台。 没有任务的时候,黑冰台则负责监察咸阳的文武百官——他们的人手,也就只能覆盖住咸阳这一亩三分地了。 这种有任务了才去查的模式,对谍报组织来说局限性很大。 像是之前罗网和影密卫在大泽山闹出的罗生门事件。 两方在嬴政面前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对方戕害同僚。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其实事后嬴政有派遣黑冰台的人去查明此事,但并未得出一个明确答案。 这是因为赵高刻意搅浑了水,不是当事人很能说清楚其中的实情。 黑冰台事后去查,只能查个囫囵,根本分不出到底谁在说谎。 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们还是让嬴政判断出了罗网在这件事出手更黑这一点。 但……对事实已经无关紧要了。 罗网与影密卫不和,与流沙不和,对嬴政来说是好事。 他不能因为罗网针对影密卫下黑手就过分惩戒赵高,除非有证据说明赵高的行为完全越线了。 之前就说过,情报的时效性是很重要的。 这还只是黑冰台因人手短缺而导致其中一种缺陷,或者说弱点。 对付一个优缺点都很明显的对手,韩非相信陈平肯定能想出对策。 ……………… 始皇三十六年九月,新年(颛顼历)临近,冬日也随之将近。 一晃将近三个月过去,帝国依旧一片祥和,看起来毫无波澜。 连正在内斗的农家都消停了许多。 而众多势力等着看热闹的北地,看起来同样风平浪静。 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 苍龙七宿(三十三) 不过北地的平静,并未削减众多势力等着看热闹的心情。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是表象。 暗地里,流沙早就已经跟罗网斗起来了。 当然,皇帝就在北地,罗网和流沙不可能在这里就地开片。 双方很默契的都没有结伙开战,只在情报层面上交手。 罗网以各种途径尝试获取过去一年时间里与流沙相关的所有情报,而流沙则反过来阻挠罗网。 其实对嬴政来说,证据这种东西实在是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东西。 帝国依法治国,但依的是法家的法,不是法制的法。 而法家之法的最大原则就是,掌权者拥有无限的权力。 所以嬴政年幼,赵太后掌权之时,才能直接拔擢转轮王嫪毐为长信侯。 按照秦法规制,哪怕是灭一国的军功都未必足够封侯,更何况嫪毐这种无尺寸之功的幸进之辈——他倒是没少杀生,一次好几亿,可惜都不顶用。 作为身居无限权力的皇帝,嬴政当然不需要证据这种东西啊。 但他需要做出判断。 莫名其妙就大开杀戒的不是权力无限的君王,是脑子有病的智障。 对于流沙到底在北地做了什么,他却必须要有更进一步的认知,以做出判断——判断未必一定要贴合事实,但至少要能让他下定决心。 如果流沙只是有些稍微越线的行为,那他只需小惩大诫一番以作警示。 如果流沙真的有大逆不道的可能,那他可能就真的要大开杀戒了。 明面上的罗网也好,暗地里藏得更深的黑冰台也好,他们要做的都不是证明流沙有罪,而是收集足够的信息,让嬴政做出相应的判断。 当然,他们要是能一步到位,把一切都查个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做到证据链完善,铁证如山,那当然更好——就是难度太高了。 这无疑增加了流沙这边的压力。 他们不仅要保护住最核心的机密,甚至连比较敏感一些的情报都得想办法完全掩盖住或者是干脆销毁掉。 好在北地是流沙的主场,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尽,虽然目标更难,但优势更大。 在流沙和帝国这边打情报战的同时,嬴政的北巡之旅并未停下片刻,依旧按照原定计划稳步推进。 经过近三个月的旅程后,北巡车队也终于抵达了北巡之旅的最后一站——上郡郡治肤施城。 过了肤施,车队就可以返程回咸阳了。 ……………… 肤施城,长公子府。 不过这里现在已经不叫长公子府了。 经过数月的翻新加固改造,原本的长公子府已经被改造成了嬴政的临时行宫——当然,规格远远还达不到宫殿的程度,只是姑且称之。 实际上,这座府邸现在没有任何名字。 其实扶苏没必要特意把自己长公子府的匾额摘下去。 皇帝只是暂时借住,叫什么并不妨碍他住——别是什么大逆不道或不合时宜的名字就行。 之前嬴政住进桑海的将军府,那将军府也就没把名字给去了。 府邸内,嬴政的临时书房内。 他这个当爹的坐在上首,案上放着永远处理不完的卷宗。 扶苏这个当儿子的则负手立于下方,低垂着脑袋,等候自己父皇发话。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后,嬴政手头上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抬起头瞥了扶苏一眼: “你这些年在北地干得不错,朕一路走来,百姓可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 嬴政面对扶苏这个不类己的儿子时一贯寡言少语,夸奖之类的话语更是基本没有。 能让他一上来就如此直白的夸赞扶苏,足以证明嬴政确实很满意北地各郡的民生水平。 这一年多来,嬴政遍历帝国东西南北,可以说除了巴蜀之地及岭南一带外,全都走了一遍。 而他所经之处,看起来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稳中向好的大好局面,但实际上……懂得都懂。 嬴政并不清楚所谓的民不聊生到底是怎样一副境况,因为他从来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跟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不在乎百姓过的好不好。 法家也从来不追求百姓安居乐业,反而讲究一个弱民强国。 但二者都追求统治的绝对稳定。 民不聊生他们不在乎,但民不聊生带来的统治不稳他们却很在乎! 同时,稳定的民生带来的税赋收入等‘物质回报’帝国也很需要。 北地常年承受北方游牧部落的侵扰,一向人烟稀少,城镇荒凉,百姓过的朝不保夕。 这种鬼地方就别指望能够建立起稳定的统治,百姓不跑路只是因为确实跑不掉——这年头想换个地方生活不仅在法律上不允许,在物质条件上也往往不允许。 扶苏的治理不仅为北地带来了正常的民生环境,也大大降低了帝国维持北地安定的成本——像是去年冬天北方游牧部落的侵扰烈度,正常来说帝国至少要增加一倍的投入才能稳住局面。 这种程度的功劳,要是换个寻常帝国官员,连升三级也不为过。 不过扶苏身为皇子,肯定不能当作正常官员对待,嬴政也只能口头表扬一番,之后再另行赏赐一些金银财宝,良田美女之类的。 至于加官进爵……那就不是功劳能决定的了。 否则之前收复河南地一战中立下的军功,就足以让扶苏升官了。 好在扶苏也不在意这些。 能听到父皇亲口夸赞自己,他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北地今日的安定繁荣,全赖蒙恬将军守卫边疆,各地官员尽忠职守,儿臣并无尺寸之功,实在有愧父皇夸奖。”开心的扶苏语气都昂扬了不少,不过话说得很是谦逊。 “他们当然有功,朕也不会遗漏。”嬴政并未因扶苏的谦逊推辞而生气,尽管他并不喜欢扶苏这种表现。 “不过,你也该给朕一个交代了。” 听到嬴政这陡然一转的话锋,扶苏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回道,“儿臣驽钝,请父皇明示。” “看来你不想说。”嬴政居高临下睥睨着扶苏,目光中尽是死寂,淡淡的说道。 “请父皇明示,儿臣知无不言!”扶苏依旧如此回应。 嬴政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说道,“赵高上报,说你手底下那些人不老实。” “你不知道?” “请父皇明示,儿臣手下的人如何不老实?”扶苏依旧不作直接回应,反问了一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扶苏不回答问题,嬴政更不会回答,也反问了一句。 扶苏犹豫了一番后说道,“请父皇明鉴,北地情况特殊,儿臣手下这些人为了保证北地的发展,行事或许有些激进。” “但儿臣愿为他们担保,他们绝对不会危害帝国。” “他们是你的人,你凭什么替他们担保?”嬴政语气毫无起伏,却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嬴政这话有两重意思。 其一,是说扶苏会包庇自己人,存在亲亲相隐的可能。 其二,是说扶苏身为这些人名义上的‘首领’,自己身上尚且不干净,又如何能替别人作保? 扶苏也不争辩,直接俯首跪下回道: “儿臣手下之人的所作所为,皆出于儿臣一人之意,若有逾矩犯禁之举,其罪皆在于儿臣一人。” “儿臣甘愿俯首认罪,请父皇对旁人网开一面。” “你认罪?”嬴政目光低垂,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冷漠的质问道,“你如何认罪?” “身为朕的儿子,你……能认何罪!?” 秦法极重连坐,可以说但凡大罪,犯罪者的家小都会牵扯进去。 但这一条在扶苏这个皇子身上肯定行不通——总不能把始皇帝这个当爹的给剐了吧? 除此以外,徒刑及死刑,都不可能落到一名皇子头上——杀了肯定不行,罚去服苦役修地球损伤皇室脸面。 至于墨刑、劓刑、剕刑、宫刑等刑罚,更是想都不要想。 当年秦惠文王犯法,正值商鞅变法,于是被抓了典型。 结果他这个太子还不是屁事没有,反而是太子太傅公子虔被施以劓刑。 虽说扶苏不是太子,甚至属于完全失势的皇子,但身份依旧高贵,揪他两根头发姑且不跟你计较,谁敢给他上肉刑? 嬴政自己也舍不得啊!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虎毒不食子啊。 别说扶苏现在什么都还没做,就是真的造反了,嬴政都说不好自己能否狠下这个心。 扶苏现在大剌剌的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就和一个皇帝说‘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样。 谁还真能治你的罪啊! “若父皇觉得儿臣的手下有罪,扶苏愿自请流放辽东岭南,以正法纪。” 扶苏提出了一个真正靠谱的解决方案。 所有带有直接伤害的刑罚不能用,那就用不带伤害的——也就是流刑。 当然,他的流放和常人肯定不会一样。 一般来说,流刑就是把犯人流放到各处苦寒之地,比如北地三郡(雁门云中九原),比如辽东之地,又比如新设的岭南三郡。 帝国的刑罚主要有两类目的,一个是单纯的惩罚,以警示他人不要犯法,一个则是以刑罚为名取利,比如徒刑,本质上就是抓苦力。 流刑也属于更重取利的刑罚,将犯人流放偏远苦寒之地,本质上是为了给那些地方扩充人口。 正常来说,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往北地边疆跑,更不要说辽东岭南这种远到天边的地方了。 但这些地方又需要人。 环境不好归环境不好,但价值还是有的,不仅能种地,江河湖泊,山林沼泽之类的也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矿藏等高价值区域。 至于百姓活得好不好,那不是朝廷该考虑的事情。 不过糟糕的环境注定了这些地方少有外来人口主动迁入,本地人口的繁育能力也很有限,几乎永远处于人口不足的状态。 朝廷需要人,但朝廷也不能平白把人往那里赶——大规模的强制迁徙偶尔会有,但不能老是这么干。 因此就有了流刑的必要。 严格来说,扶苏已经经过了一次流放——作为一个皇子,哪怕不能继承皇位,也该待在帝都咸阳安逸过一辈子,毕竟帝国没了分封,皇子也没了封地。 他被派来北地监军,说起来是个职务,但实际上就是流放,只不过流放的稍微近了一点。 但皇子的标准和常人肯定不能一样。 也因此,扶苏如果再一次被流放,那地方就不能近了。 他也干脆就一步到位,直接要求去辽东和岭南——这两个地方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根本就是纯纯的死地,都不说去了怎么活下来,光是高达数千里的路程就足以要了很多的人命。 流放的条件,可远远比不上嬴政出巡。 哪怕是扶苏这样的皇子,如果被流放到岭南或辽东,那也是能要了半条命的。 而且和姑且还能接触到帝国政治的北地上郡不同,去了岭南辽东这样的地方,这一辈子基本就算是彻底和权力绝缘了。 别说皇位了,连闲散皇子该有的富贵人生都没了。 作为惩罚,这一举措绝对够重,而且可操作的余地很大。 说起来很危险,但只要嬴政安排好一切,扶苏总还是能安稳的活下去,不会受太大的罪。 不过嬴政却没法接扶苏这个话。 他当然有把握确保扶苏被流放后安然无恙,但他还下不定决心把这个长子彻底从自己眼前推开。 嬴政自己也清楚,他没本事用一双肉眼去监察整个帝国。 留在上郡,他姑且还能时常收到扶苏的消息,要是流放到辽东岭南那种鬼地方,那除非他下令把人叫回来,否则基本上等于没了这个儿子。 嬴政目前还狠不下这个心。 毕竟以他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最多就是扶苏手底下那些流沙的人可能有了些许不该有的小心思,完全牵扯不到扶苏本人——除了他头铁非要死保手下的人这一点。 无论如何,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扶苏,车队离开肤施之前,给朕一个交待。”沉思片刻后,嬴政最终选择了网开一面。 应该说嬴政的让步很大了,他甚至都没要求扶苏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只要个交待。 换言之,扶苏只要交出几个让皇帝面子上过得去的替死鬼,这件事便暂时到此为止了。 但扶苏跪在地上并未起身,语气平静的回道,“回父皇,儿臣能给的交待,刚才都已经说了。” “请父皇治罪!” 第一千九百九十三章 苍龙七宿(三十四) 始皇三十六年,九月下旬。 万众瞩目的嬴政北巡之旅落下了帷幕,北巡车队彻底离开了上郡,进入了内史地区,踏上了返回咸阳的旅程。 预计能赶在十月初一的新年日之前回到咸阳。 伴随着北巡的尾声,一则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天下。 其他势力等了许多天的‘热闹’,总算是有了个明确的结果。 在离开上郡郡治肤施城前,嬴政严重申饬了被他贬谪北地监军的长子扶苏。 理由呢,说是他御下不严,放任北地官员结党营私,沆瀣一气,搅乱朝廷律法纲常。 与扶苏一同受到嬴政申饬责备的还有大批的北地各郡地方官员。 不过他们可没有扶苏这种亲儿子的待遇,不仅仅是挨了一顿批,而且各有贬谪调动。 好一点的,降级调去了别的地方,差一点的就直接罢免了。 这一次官员调动可谓北地官场大地震,波及到了足足七个郡,近五十名各级官员。 乍一看不多,平均一个郡还不到十个人,甚至不到八个人,跟后世的老朱家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实际上这已经很多了——这近五十名官员全都是正经的行政官员。 帝国的官僚数量很有限,一整个郡的行政官员全部加起来估计也就二三十人,多得可能有四五十人。 若是治下辖县不多的小郡,可能就只有十几二十个官员。 当然,要是把什么乡有秩、乡啬夫、乡佐、游徼、三老、亭长、亭佐、亭侯……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小吏都算上,那确实很多。 但他们……确实还配不上‘官’这个字。 后世宋朝冗官冗员那么离谱,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也没有当正经官员算。 帝国官僚系统还不成熟,官员规模要小得多,他们就更不能算了。 嬴政这一波官员调动,可以说直接废掉了流沙在北地官场多年经营下大半的成果。 不过这并不代表流沙完全失去了对北地官场的控制能力。 因为嬴政的操作其实很勉强——官员代表着权力,而权力是不能有片刻真空的。 嬴政处置了原有的官员,就必须立刻安排一批新的顶上去。 受处罚的官员并非都调离了北地,但嬴政仍然需要至少三十个人填补进来。 但他现在绝对找不齐这么多人手——更准确的说,是他短时间内找不出这么多足够可靠的忠于他的的新官员来填进北地的坑里。 相比经过多年折腾才初见端倪的人力不足的问题,帝国的官员数量可谓是一直捉襟见肘,从来就没够用过。 否则中央朝廷对地方的统治力度也不会与日俱减了——可用官员不足,嬴政只能大量提拔当地的名门望族为官。 这伙人都是墙头草二五仔,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个个忠不可言,但只要被他们察觉到了帝国的虚弱,立刻就会开始阳奉阴违。 现在甚至连负责监察的御史系统都跟着崩坏了。 嬴政没有人手来整顿吏治,否则他也不会通过一遍遍的出巡来稳定地方上的统治。 所以北地新补上来的官员——不管是从当地新选,还从其他地方调补——肯定不是完全忠于皇帝的。 不是皇帝的人,对流沙来说就好办。 当然,嬴政也可以从其他地方调一些足够忠诚的官员过来,以遏制流沙在北地的重新发展。 不过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操作,除非迫不得已,一般没人这么干。 除了扶苏和北地官员,受到责备的还有一个人——长城军团的主将蒙恬。 嬴政斥责蒙恬治军不严,以致内部贪腐,上下其手,处理了一批军官的同时,也剥夺了蒙恬的部分兵权。 长城军团算是口头上的俗称,实际上就是北地边军。 河南地战事结束后,北地边军一部分被派去驻守各处边境区域,防备狼族再次南侵,一部分则被安排去修筑长城——这也是长城军团一称的来源。 嬴政将被派去驻守边疆的那部分士兵全都划到了王离手上,命他全权负责北境防御,而蒙恬只保留修筑长城的那部分,职责也专注于监工了。 如此一来,蒙恬的兵权便缩水了大概三成左右。 原本他手上握有二十万北地边军,现在只剩下十五万左右的真‘长城军团’了。 这三则消息一出,可以说举世皆惊。 但凡对北地的情况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往流沙身上大砍了一刀。 对长公子扶苏的申饬进一步降低了他本就已经不大的储君希望。 对官员的调动大幅削减了流沙对北地的影响力。 至于蒙恬的兵权变动就更不要说了,最最致命的一刀。 老实说,很多势力虽然料到了嬴政的北巡之旅肯定会和流沙产生矛盾,但真想到嬴政会如此果断的猛砍一刀。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嬴政是在趁着流沙首领古寻不在,刻意削弱他手下的势力。 当然,嬴政到底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看来,这都代表着嬴政有意进一步削弱已经逐渐失势的长公子派系。 甚至都已经开始对国师古寻动手了——联想到很久以前就传出过皇帝和国师闹矛盾的事,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情况。 皇帝的态度,往往会决定下面的人如何作为。 对嬴政的操作反应最快的就是中央朝廷的官员。 本就一直在流失人手的长公子派系,瞬间又少了好几位重要成员——外人看来的重要,因为他们官职比较高。 嬴政有没有彻底摧垮流沙在北地的布局或许存疑,但长公子派系在中央朝廷的话语权确实快要被削减为零了。 这让死忠于长公子扶苏的一些官员丧气不已,同时又不禁埋怨古寻为何在这个关头消失不见。 不过赵高可是乐开了花。 他之前受命一直调查流沙在北地的所作所为,但其实一直到北巡车队进入上郡肤施城,他都没有找到足够分量的证据。 虽然收集来的各方情报都在表明流沙的行为已经越线了,但就是不够充分。 不是不够给流沙定罪,而是不够让嬴政决心下狠手。 当时赵高还很失望,担心嬴政会手下留情,对流沙对扶苏网开一面。 结果嬴政和扶苏见了一面后,就开始对流沙施以雷霆手段,狠狠砍了一刀放血。 对于赵高来说,嬴政此举对流沙造成了多大的创伤倒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几乎彻底断绝了扶苏染指皇位的可能性。 至于流沙遭受的损失……只要古寻不倒,任何损伤对流沙来说都属于不疼不痒。 在这件事上赵高看的很清楚。 可惜他也完全猜不到流沙还真有心造反,也就不知道嬴政的举措,确实给流沙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好在……尚且处于能够接受并尽快处理的程度。 ……………… 扶苏被申饬和北地官员调动,都对百姓没什么影响。 官老爷们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在普通百信该关心的范畴之内。 虽然扶苏在民间的口碑很不错,老百姓也普遍不希望扶苏出什么事,但……他只是挨了自己老子一顿训斥,在百姓看来根本不算事儿啊! 至于北地官员,就完全没人在意了。 嬴政离开后,扶苏没有搬回自己的府邸。 那座前‘长公子府’被扶苏封存了,因为那曾作为皇帝的临时行宫,他既是人臣,又是人子,不宜僭越。 扶苏早早就给自己另盖了一座新府邸,规模小了不少,不过够他用的。 北地的地不值钱,北地的人工也不值钱——当然,值钱也无所谓,扶苏自己花钱盖房子,也轮不到旁人置喙。 扶苏的新府邸中,扶苏表情带着些许颓然的坐在会客室的主座上,对下首的蒙恬说道: “蒙将军,这一次是扶苏任性妄为,牵连到你了。” “实在抱歉。” “公子言重了。”蒙恬赶紧抬手行礼回道,“是末将无能,愧对皇帝陛下,也愧对公子殿下您。” 蒙恬被降罪的原因是军中贪腐,他治理不力。 而这个所谓的贪腐,其根源还是蒙恬从韩非那边接手的那批物资。 那批物资问题很大,尽管罗网和黑冰台都没有抓住能导向真相的关键线索或情报,但那些物资终究是难以解释清楚的。 嬴政没有一查到底,只是以‘贪腐’之名小惩大诫了一番。 虽说看起来结果很严重,但实际上……蒙恬倒不是很在乎。 兵权本就是个很虚的东西。 帝国实际上掌握着兵权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嬴政——他甚至连太尉这个最高武官都给搁置不设了。 蒙恬在北地边军的威望很高,但也只是威望很高。 这二十万边军本质上还是听从中央朝廷的调令,听从皇帝的调令,而不是他蒙恬的命令。 蒙恬真正实掌的只有黄金火骑兵。 当然,这个‘实掌’也不是说他一声令下,三万黄金火骑兵就敢跟着他造反这种程度。 只能说,对于黄金火骑兵的调动,蒙恬更加的……自如,随意,轻松。 所以只要皇帝别动黄金火骑兵,就不会损伤蒙恬的核心权力。 像王离,大泽山之战后直到现在都一直没缓过来,哪怕他刚从蒙恬手上‘夺走’了大几万部队的统辖权。 这不是因为他打了一场能把脸都丢尽的世纪大败战,而是因为他基本彻底丢掉了百战穿甲兵。 虽然在大泽山之战后,百战穿甲兵遭受重创,连最核心的强弩兵阵本部都折损严重,但百战穿甲兵的编制始终都在。 编制在,它就始终是帝国的王牌部队……当然,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练兵重整,韩信猫在南边主要就在干这活儿。 丢掉了这样一支核心部队,王离……乃至整个王家都堪称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这也是嬴政会选中王离来北地节制蒙恬的原因。 百战穿甲兵是因为古寻出面,才会落到韩信这个无名小卒(对蒙恬王离这样的人来说)的手上。 尽管拍板的是皇帝,但王离肯定不会也不敢怪罪到嬴政头上,他只会把账记在古寻,记在流沙,记在整个长公子派系头上。 双方算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 所以嬴政选中王离(很难说他同意百战穿甲兵的调动是否是故意的)。 所以流沙这边从来都没考虑过和王离和平共存,而是直接将其视作对手。 扶苏叹了口气,张嘴欲言又止,话最终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他说再多道歉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了,还是聊点正事吧。 “王离上将军那边,你觉得会出问题吗?” 蒙恬闻言稍作思考,摇了摇头,“王离暂时应该不会有大动作,他现在……估计很谨慎。” 王离初到北地之后,行事作风很激进。 流沙视他来者不善,而他本人也就是抱着找事来的。 因为他必须尽快在北地站稳,并攫取一份功劳,以稳定自身的地位。 想在北地站稳脚跟,要么和长公子一派合作,要么就直接虎口跺食,跟他们争斗。 嬴政的心思他就算没法全看透,至少也能猜出个四五分,所以哪怕抛开他跟流沙的私人恩怨,他也不可能和长公子派系合作。 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虽说发展的过程跟他预想的可能有所出入,他最大的收获并不源自于自己的努力,而是长公子派系这边自己自爆。 不过,结果最重要,王离现在可没有在大泽山时那般‘意气风发’,事事都想追求完美。 从蒙恬手中抢下一大块‘肥肉’的王离现在没必要继续激进了。 或者说激进也没用。 长公子派系刚刚被嬴政亲自‘整顿’了一番,王离再折腾,嬴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又对他们动手。 除非,皇帝真的要彻底除掉这个‘山头’。 但如果真是这样,也不需要一个王离来替皇帝冲锋在前。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固住刚到手的好处。 这大几万的边军可不是划到他手下就会对他言听计从的——一个人不可能直接统帅几万人,他需要和这些将士好好‘磨合磨合’。 而且他从蒙恬手里接管的不仅仅是部队,还有防守北疆的重任。 这是个能稳定积攒军功的差事,但也是个麻烦的差事。 若是出了纰漏,少不了吃不下端着走呢——恰好,新一年的冬日又要到了,北方游牧部落也开始蠢蠢欲动。 第一千九百九十四章 苍龙七宿(三十五) 在扶苏面见蒙恬的同时,韩非也在自己家里见到了陈平。 经过几个月的恢复,陈平脸上总算又能看见了肉色,不再是一张饱经风霜的糙脸。 不过他这会儿脸上却很是赧然,一副有愧组织栽培的样子。 “此番风波,是我办事不利,实在愧对大家。” 嬴政会收拾流沙,根本缘由在于他发现了流沙的不老实,而负责掩盖这些事实的是陈平,所以如果要追责,肯定是他首先背锅,并且背大锅。 当然,于理是这么算,但于情就不能这样耍无赖了。 事儿是整个流沙一起干的,闹出来的动静遍布北地诸郡,指望他能把首尾收拾干净根本就是强人所难——更不要说他还是刚回来,属于临危受命。 不过面对韩非,陈平只能主动背锅,没有推脱的道理。 甩锅这种行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干的,否则不仅不能洗脱责任,反而会背上更大的责任。 更何况流沙不是官场,虽然有上下尊卑阶级区分,但整体上并不存在太浓重的政治氛围,也就不必严格按照官场那一套来。 陈平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分寸。 韩非也确实没有追究任何人责任的意思。 因为流沙这边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做错什么,最终造成这个结果,只能说人力有时穷。 就像遭遇地震的人,即使尽己所能做出了最合适的应急措施应对,但能否活下来往往还是得看天意。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韩非笑着给自己和陈平各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下说道,“从皇帝决定北巡的那一刻起,咱们就注定要挨这一刀,区别也不过是程度的深浅罢了。” “现在这一刀落下来了,比我希望的要重一些,但也没到最糟糕的程度,我觉得……还不错。” “你怎么看?” 陈平想了一下后回道,“确实并未伤筋动骨,但我们在中央朝廷的影响力被严重削减,北地的官员也需要重新打点拉拢,恐怕会大大拖慢我们的脚步啊。” “时间……这个问题有些敏感。” 时间,是一个足以令所有人头痛的问题,因为这是一种完全不为人的意志而左右的伟力。 一旦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任谁也无力弥补。 若是因为这一番动荡,导致流沙错过了计划好的最佳时机,后续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谁也说不准会有多严重。 韩非闻言笑了笑,对此似乎不甚在意,“我觉得还好。” “无非就是损失了一批物资……但东西终究没离开北地,现在没了,以后还会回来的。” 为了应对罗网和黑冰台的追查,流沙舍弃了相当多相对不算特别敏感的物资。 对朝廷来说,这批物资没有源头,没有去向,自然就成了‘战利品’给收缴入库了。 不过即使入库,也是入北地这边地方官府的库,因为都是北地需要且紧缺的物资,嬴政并无理由调走另行分配——当然,他有权力这么做,只是懒得折腾。 对嬴政来说,这点东西还入不了他的眼。 因为帝国很富裕。 武力摧毁山东六国为帝国带来堪称天量的财富,即使在过去近二十年间帝国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穷兵黩武政策,甚至还上马了数不清的大型工程,这笔财富依旧没有消耗完,一直支撑着朝廷的运转。 帝国现在有很多问题,唯独最容易也最应该出问题的财政,还算良好——这不仅是因为六国‘遗留’下来的财富足够充裕,也是因为帝国朝廷的运转相对高效廉洁。 不论是中央朝廷,还是地方官府,都相对高效廉洁……尽管现在中央朝廷对地方政府的掌控力与日俱减,但这一点仍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当然,这不是因为帝国官员的道德水准都很高,而是多方因素综合作用之下而导致的。 比其一,帝国本身对百姓的盘剥就已经足够严重,留给官员贪腐的余地就不多了。 就算是能把地皮刮出火星子的狠人,也不可能真就干刮火星子,总得有利可图才行。 其二,之前就提过的官员对贪腐的需求,或者说对金钱的需求也不是特别大。 再加上能当上官儿的基本没有贫民出身,普遍颇有家资,就更降低了贪腐的可能。 其三,帝国的官僚系统其实远不如后世成熟复杂。 这极大了提高了中央朝廷有效管理地方官府的难度,但与之相应的,则是官僚体系的简洁。 当官的少了,层层剥皮的环节也就少了,自然也会随之降低贪腐的力度,并且提高效率。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其他原因,不再赘述。 当然,高效并不就意味着好事。 就像是对着一本习题胡写乱画,做题的效率自然快的飞起,但意义嘛,就只有浪费纸张这一点了。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地万物不外如是。 说回正题。 因为嬴政瞧不上眼也不在意,这批物资仍然保留在北地各郡的地方官府手里。 流沙当然不可能马上从刚经历过官场大地震的北地官府手里取回这些物资,但只要东西在北地,那迟早都会回到他们手里——无论是通过更隐蔽,抑或更激进的手段。 当然,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物资会被逐渐消耗掉。 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总的来说也不亏。 “至于官场上的变动……”韩非啜了一口热茶,双眼微微眯起,彷佛饮了一口美酒,“无关紧要。” 陈平的眉头不由跳了两下。 官场上如此大的变动,真的能算做‘无关紧要’吗? 诚然,以流沙的实力,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恢复之前对北地官府的影响力,但到底要多久,是说不准的。 更关键的是,时间是个麻烦的问题。 韩非不慌不忙的说道,“山东六国的灭亡,让我看明白了一件事——忠诚,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与道德和操守都无关。” “韩国灭亡,除了张相国等少数人以身殉国外,基本就没什么人在乎了。” “当然,我不是赞同殉国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尽管我自己也差点走上这条路。” “韩国的官员不在乎韩国的灭亡,韩国的百姓也不在乎韩国的灭亡……该投降的投降,该流亡的流亡,该归顺的归顺,一切顺其自然。” 韩非颇为感慨的说着话。 陈平坐在下首,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 这是……突然忆上心头,伤春悲秋起来了? 韩非没有理会他的眼神,自顾自继续说道,“当然,后来也有不少人念叨‘韩国’这个已经不存在的称呼。” “不过也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或者说利益。” “当年逃亡隐遁的贵族希望借着韩国的名头,在帝国衰落后东山再起。” “已经成为帝国子民的韩国百姓,希望能回到曾经韩国朝廷的统治之下,因为帝国的压迫让他们越发喘不过气。” “他们都不在乎韩国,只是需要这么一个……‘由头’罢了。” “当然。”说到这里,韩非笑了笑,“我不是在谴责他们,韩国也确实不值得旁人真的去惦念它。” “我想说的是,百姓也好,官僚贵族也好,他们都不会怀念,更不会忠于一个被他们深恶痛绝的政权。” “昔年的韩国就是这样一个政权,如今的帝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批新上任的官员对帝国的态度,注定会和昔日韩国的臣民别无二致。” “在出事以前,他们或许会稍微拖慢我们的步伐,但等到合适的时机,这些阻力会瞬间消失。” 韩非所谓的出事,其实就是帝国彻底乱起来。 换言之,也就是帝国开始遍地反贼的时候。 而他这句话,或者说这一长串话,都是在委婉的表达一件事——一旦帝国的统治行将崩溃,这批新官员会和老官员一样,瞬间倒向流沙。 立国十年的帝国,从未树立起足够稳定可靠的国族认同。 这导致帝国的臣民根本不存在忠诚一说。 他们不在乎帝国灭亡,甚至乐见其成……当然,如果新的政权比帝国还不如,他们也会像韩国臣民怀念韩国一样怀念帝国,但那本质上不是对帝国的怀念,而是对现行政权的不满。 而这种不满,一般不会早早的就冒头。 帝国的统治一旦走向崩溃,北地的官员第一时间绝不会考虑如何维护帝国的统治,而是考虑自身的利益。 如果帝国有重新掌控局面的能力,他们会维持自己的‘忠诚’,反之,则倒向新的‘掌权者’。 简而言之就是谁赢他们帮谁,胜负分晓之前他们按兵不动,谁也不帮。 不过他们也不会一直观望——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直骑墙,很可能会被人收拾掉。 在北地,只要流沙接住了帝国的第一轮,也是力度最大的一轮攻势,本地的官员自然就会倒向流沙,放弃帝国——敢不放弃,就等着流沙收拾他吧。 所以韩非说他们构不成威胁。 这批官员最核心的威胁就在于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打乱流沙的布局,而一旦最重要的时机因他们的干预而被错过,就再无法弥补。 但他们只会在不重要的时候——也就是前期准备时间——稍微拖延流沙的行动,等到了真正重要的时候,他们就要开始考虑站队的问题从而不敢再做任何事。 这不是说前期准备不重要,只不过流沙已经准备的很完善了,剩下的只是修修补补,填充细节。 有最好,被耽误了也不打紧。 当然,不排除有完全死忠于皇帝或帝国的‘保皇派’,不过占比可能连百分之十都难有。 以北地官员的数量推算一下,也就是连十个人都难凑出来,根本不值得在意。 陈平听懂了韩非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接下来?” “按部就班的来,稍微调整一下计划就好。”韩非淡淡的回了一句,接着补充道,“不过有件事要特别交代陈平兄费心。” “请讲。” “接下来,盯死罗网,我要确保随时随地都能知道赵高的动向和下落!” 最后一句话,韩非语气里已满是森然的杀意。 陈平心知肚明,没有一句废话,点头应下,“放心,保证不会让他逃脱片刻。” 赵高固然是个难缠的对手,但流沙如果不计代价盯死一个人,他就绝对跑不了。 再不济,还可以调黑麒麟来。 黑麒麟,流沙组织内除古寻这个首领外最离谱的人,离谱之处就在于它的幻形之术。 尽管江湖上对它的传说已经足够离奇,甚至称得上足够恐怖,但实际上流沙对黑麒麟一直是遮遮掩掩的,真正对它有清晰认知的只有流沙内部的少数人。 真要让外界明白黑麒麟的离谱程度了,只怕嬴政晚上都不敢睡觉了——分分钟黑麒麟就能取而代之。 这会儿黑麒麟被古寻叫去给自己大闺女当替身了,不过随时能调回来——理论上,流沙内部话语权最高的是古寻,唯有一处例外,就是黑麒麟的调动权限,韩非是高于古寻的。 流沙内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奇葩的情况。 ……………… 始皇三十六年,十月。 按照帝国历法,这就算是新的一年了。 嬴政在新年伊始,终于彻底结束了北巡之旅,返回了他忠诚的咸阳城。 不过他并未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中——帝国的新年本也就没什么气氛,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一回来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工作。 冬日前夕,几乎是朝廷一年中最忙的时段之一,有一大堆的事需要处理。 比如北疆的边防安排,比如各项工程的工作量调整,又比如帝国过去一年的政事统计等等等等…… 而在流沙的热闹还未平息之际,帝国朝廷又传出了一则重要消息——皇帝又要东巡! 经过一年的时间,因为嬴政东巡而安稳了不少的齐鲁荆楚等地又再次动荡了起来。 老百姓听了都觉得这件事很荒谬——这皇帝一天天啥事不干净出巡了呗? 他们虽然不反感嬴政的巡游,毕竟对他们危害不大。 但这荒唐的情况却让他们内心动荡难安。 这年头出门在外很艰难,在百姓看来皇帝也不例外——事实上也确实不例外。 现在皇帝都安生不了,一天天得在路上‘颠沛流离’,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未来该何去何从啊? 第一千九百九十五章 苍龙七宿(三十六) 这种尴尬的局面源自于流动朝廷这一操作的根本缺陷,是必然会发生的情况。 流动朝廷这一招可以说连治标不治本都算不上,因为它连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程度都做不到。 甚至压根就跟‘医’这个字扯不上关系,纯纯就是止一时之痛。 类似于嬴政头疼时服的丹药——那玩意也不是专门治头疼的,哪里疼吃它都有效果。 但除了止痛,也就没别的用了——其实有别的效果,不过在嬴政的病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额外效果。 或者也可以说是按住葫芦起了瓢——嬴政去东边东边就安分一会儿,等他离开东边去了北边,北边随之被按住,然后东边立刻就又起来了。 说起来还有点熬老头的意思——活生生能把嬴政熬死! 总而言之,情况对帝国很不利。 嬴政本人被熬老头的影响还在其次,毕竟只要他还没被直接熬死,就不算问题。 关键是这一局面让所有人都看出了帝国的捉襟见肘——地方失控,中央却无力拨乱反正,只能通过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出巡来短暂镇压动乱。 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带有神性的——也许有学识有头脑的官僚阶层能明白皇帝其实不存在特殊性,也只是个人,但对绝大多数百姓来说,皇帝跟神确实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有了。 一个神,显然不该像个工具人一样‘被迫’到处奔波,用最低效,最无奈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嬴政被迫以流动朝廷的方式镇压地方动荡的操作,在动摇自身的‘神性’,让他和神渐行渐远,而和人愈发靠近。 尽管他在出巡过程中都会做大量与‘镇压地方’无关的操作,比如封禅祭天,比如立碑刻功,比如整顿吏治,以及其他操作,但还是掩盖不了其本质。 当然,以普通百姓那连胎教都不及的知识水平,他们并没有看透一切的能耐,最多也就是看个热闹。 但有的是人能看透,并且还愿意仔细刨析给百姓听。 百姓没什么娱乐活动,无非就是茶余饭后聊聊闲天,而他们最愿意聊的自然就是达官显贵的八卦风闻,尤其是……皇帝的乐子。 有心人只需在背后稍微助推一把,就足以让很多人领会到皇帝如今的窘迫。 当然,如果地方官府严格贯彻帝国的律法,倒是能有效遏制流言蜚语的传播,可惜一切问题的根源就在于地方官府逐渐失控。 而更尴尬的地方在于,即使民间舆论都开始失控了,朝廷还是不得不紧锣密鼓的策划起新一轮的巡游计划。 嬴政不可能坐视齐鲁荆楚等地逐渐失控,而他的解决方案只有出巡这一条。 因此在北巡车队回到咸阳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关于皇帝新一轮出巡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不过这一次暂时只传出了会再次出巡的消息,时间初步定在明年二月开春,而没有涉及具体的出巡路线。 但这并不妨碍真正消息灵通的人知晓内幕。 出巡路线之所以没流传出来,是因为中央朝廷暂时也没定下来,究竟该走怎样一个路线。 一方面,东边的齐鲁荆楚等地再次骚动起来,需要皇帝亲临以镇压动荡。 另一方面,刚刚打下来的岭南区域也需要皇帝亲自驾临,以安抚并威慑当地民心……也不排除顺便威慑当地官员这一作用。 两处地方都需要去,也都挺紧迫。 齐鲁荆楚等地的动荡一旦真的起势,帝国再想镇压下去就不是简单的威慑能镇压下去的,少不得要见血。 而且很可能会死很多人。 岭南地区则是因为短时间内迁入了太多的二等公民,地区治安水平一度堪忧,再加上距离中央太过遥远,不去一趟嬴政自己都不放心。 目前朝廷还在考虑如何做取舍。 不过这对所有有野心的势力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 他们只想一边看嬴政出巡的过程中能闹出多少乐子,然后一边默默等待时机。 帝国的衰颓已经是势不可挡的必然结果,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滑落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等来实现自身野望的最佳时机。 但凡聪明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和帝国顶风作对,反而会退避三舍。 皇帝所经之处,他们会比任何人都老实——当然,也仅限于皇帝从他们身边路过时。 ……………… 章台宫,嬴政的寝殿内。 嬴政躺在卧榻上,气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往日总是舒展着的眉头挤成一团,双眼紧闭,身体却在轻微的颤抖着。 但凡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嬴政此时的状态……很糟糕! 寝殿内眼下除了嬴政以外空无一人。 嬴政刻意摒退了所有随侍的内官,原因也很简单——一位帝王不希望被别人看见自己虚弱不堪的一面而已。 事实上,嬴政每一次头疾发作,都不会在身边留太多人。 这一次,则只有赵高一个人——如果不是必须得留个人照看自己,嬴政估计连赵高也不会留着。 就他一个,这会儿也去给嬴政取药了,暂时不在。 未过多久,赵高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冲进了寝殿内,服侍着嬴政服下了丹药。 心里怎么想不说,明面上赵高自然对嬴政的健康很是‘上心’。 “陛下,可舒服些了?” 看嬴政服下丹药后没过多久眉头就舒展了几分,赵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嬴政没回答他,只是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 赵高当即会意,扶嬴政躺好以后,收拾好所有东西,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当个木偶。 其实嬴政的头痛还在,阴阳家的丹药固然有用,但生效也得时间,怎么可能一进肚就起作用。 不过他确实感觉头疼得到了少许缓解——按照古寻以前跟他说的,这属于心理作用,感觉自己得到了治疗,所以身体的不适稍有缓解。 又过了没一会儿,念端再次拎着自己的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嬴政感到不适后第一时间命人去喊了念端,但念端的行踪是不确定的。 有时候她会待在太医院和其他太医交流,有时候会待在自己家里研究药方,实验新药,有时候会在医学院上课,还有时候会跑到不知什么地方给人看病。 想找她最好提前预约——咸阳的达官显贵们找她看病都得预约。 不想等就去找别人。 嬴政找她倒是不必预约,但也得看看运气,万一暂时找不着,那谁也没办法。 这一次运气不错,但也花了点时间。 念端一进来没说一句废话,立刻开始检查嬴政的身体状况,和上一次一样的流程。 而她得出的结果,则比上一次更加严峻糟糕。 念端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道,“皇帝陛下,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容乐观。” “很糟?”嬴政躺在榻上,尽可能提起一些力气问道。 “恶化的很迅速。”念端回道,“如果放任不管,任由它继续恶化下去,陛下你的时间恐怕就……不多了。” “有多久?”嬴政情绪毫无起伏的追问道。 念端迟疑了一下,“我……说不准,大概几年时间?” “总之不可能超过五年,甚至是三年。” “三五年吗……还好。”嬴政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轻轻呢喃了一句。 念端没听清,也没在意。 赵高听清了,却只是低着脑袋,彷佛自己已经睡着了。 对嬴政来说,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就是蜃楼。 截至目前为止,蜃楼已经出航差不多一年,时间远超他的预计。 这件事他不止一次的质问过东皇太一,而后者则保证最多再有一年,嬴政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按照念端所说,他怎么着也还有两三年时间,即使再等蜃楼一年也来得及……来得及。 念端这时劝说道,“陛下,你不能再外出了巡游了,必须留在咸阳静养,增加每日休息的时间,减轻负担!” 对这些话,嬴政只当自己没听见,直接招呼赵高,“赵高,代朕送送念端大师。” 赵高立刻抬起头,彷佛开机了一般,恭敬的请念端走人。 念端这会儿却很坚决,“陛下!你必须要停止新的出巡计划,安心养病,否则后果很难预料!” 念端话说得很坚决,但嬴政安全没有听的意思。 不是他不尊医嘱,只是念端给的医嘱实在是在为难他。 他不可能放弃出巡计划,否则帝国的局势会迅速崩坏,朝着不可挽回的程度直线滑落。 他更不可能减轻自己身上的担子,对他来说这等于让他放弃手中的部分权力。 他只能强撑着继续用饮鸩止渴的方式维系帝国的统治。 帝国是他这个皇帝的‘私产’,他不为之拼命,难道指望别人帮他拼吗? 当然,嬴政不会跟念端争论这个话题——他是皇帝,权力为上,念端是大夫,治病为主,各自看重的不同,讲不出头绪的。 他只是用眼神点了赵高一下。 他立刻会意,礼貌但也强硬的把念端请了出去。 念端也没有继续纠缠,只说自己稍后会开几味滋补安神的药物,多少能发挥点作用。 药医不死病。 嬴政这病理论上不属于无可救药的绝症,但在事实上就是绝症。 因为治病的药不存在——嬴政不可能放下手中的权力,哪怕只是片刻也不愿意,哪怕只是部分也不愿意。 送走了念端后,赵高返回了寝殿,继续守在嬴政床头。 嬴政合眼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了。 半晌后,嬴政突然开口道,“出巡的事,抓抓紧,不要拖那么久了。” 赵高心中有些惊讶,但面上只是恭敬的点头应是。 把话应承下来后,他才又提起了其中的难题,“陛下,李相那边,还在和太仆等朝臣商量,究竟是该南下,还是东行。” “不知道……” “一并处理了吧。”嬴政平静但难掩虚弱的声音响起,“先往南边去,绕行东方,最后……再走一次北地。” 嬴政这次直接一步到位,除了基本不需要过问的陇西,打算把全国都走一遍。 南边和东边他都免不了要走一遭,已经算是要巡游大半个帝国了,也不差北地那一部分。 用巡游的方式稳定地方统治肯定会暴露帝国的窘境,嬴政对此无可奈何,就只能进一步增加出巡的频率和范围来展现自己的强势以抵消无法解决的缺陷。 而且,这一轮出巡结束的时候,蜃楼怎么也该返航了。 至于身体问题……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差这点了。 赵高听的心中暗暗咋舌。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嬴政真是个狠人。 命都要没了,还敢这么拼! 要说他赵高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对自己可狠不下这个心。 不过这对他来说肯定不是坏事,嬴政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拼就让他去拼好了。 赵高嘴角翘起一抹微弱的弧度,情绪平静的回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 北地上郡肤施城,新长公子府。 西苑琴房内,扶苏正在和韩非会面。 两人待在琴房里,不过干的事不是弹琴,而是下棋。 东南方的阳光顺着南墙上的大开窗投射进室内,正好照在玉石质地的棋盘上,彷佛琉璃般的黑白棋子上登时反射出刺眼的光彩。 棋盘两侧,扶苏和韩非相对而坐,各执黑白。 “公子殿下今日找我,可是为了前段时间皇帝降罪的事?” 韩非率先说话,打开了话题。 扶苏点了点头,“父皇治罪,全赖我鲁莽行事,牵连到整个北地,实在罪过。” “今天找韩非先生来,也是想问问,流沙此番损失是否严重,可有需要我弥补的地方?” 韩非不紧不慢的落下棋子,笑着回道,“流沙的损失并不大,公子不必担心。” “至于皇帝此番的震怒,责任当然也不在公子身上,是我这边没有处理好,被罗网拿住了些许把柄。” 扶苏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向父皇保证了流沙并无异心,可他似乎并不接受。” 韩非笑容不改,淡淡回道,“虽然这次的过错全在于流沙这边,但我必须要说一句——原谅我的冒犯,但你是古寻的学生,我就斗胆把话说的直接一些了。” “先生客气了。”扶苏赶紧表态,“您和老师情同手足,这些年也不辞勤劳的教导我,自然也是我的长辈,何来冒犯一说。” “但有所言,尽管说。” 第一千九百九十六章 苍龙七宿(三十七) 韩非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在皇帝面前的表现,太意气用事了。” 扶苏和嬴政会面时发生的事,扶苏不跟他说,韩非也基本都清楚。 客观的说,如果扶苏没有跟嬴政硬顶,后者说不定也不会下手这么黑。 嬴政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也许他很乐见一向‘懦弱’的扶苏能表现得强硬一些,但绝对不包括强硬到他这个父亲兼皇帝面前这一种情况。 更何况扶苏这次表现出的强硬,在嬴政眼中未必就是真的强硬。 在他看来,扶苏或许更像是被人骗了还不知道,甚至还帮着对方数钱。 无论哪种情况吧,嬴政的反应无非就是生气或者更生气。 都是毫无疑问的火上添油。 “殿下你或许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委屈,有自己想解释的想法,但对皇帝来说,别人说了什么,甚至做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怎么想。” “他不怀疑的人,就是毋庸置疑的大忠臣,他怀疑的人,再真诚也是不忠帝国的虫豸。” “皇帝做出判断的事,殿下你应该,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扶苏沉默了片刻后,语气低沉的回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但我不能不管不顾的把责任推给旁人。” “老师跟我说过,谁握有更大的权力,谁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整个北地权力最大的是我,责任自然也要由我来承担。” 理论上来说,扶苏只是个监军,唯一能管的也就只有蒙恬了。 北地诸郡的行政长官完全可以当他不存在——换做被贬谪前的扶苏倒还有一定的管辖权。 但事实上,扶苏的一切想法都可以在北地畅通无阻的贯彻实施——造反这类犯忌讳的可能麻烦一些。 这一方面是因为流沙对北地方方面面的渗透把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扶苏皇子的身份。 虽说扶苏被彻底外放后就基本断了继承大统的可能,但对地方官员来说,选边站队这种事本来也跟他们关系不大。 那是人家中央朝廷的高官们的‘特权’。 从龙不从龙跟他们这些地方官员没什么关系,自然没人敢跟一名皇子对着干——说是储君之位没可能了,但这事谁说得准呢? 反正皇帝至今仍没有立储,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有这个想法。 而扶苏作为皇子,可是实打实的治理过北地好几年。 这次外放也是送来北地,谁说得准皇帝到底抱着什么想法呢? 也许皇位捞不到,但能落个封国呢? 帝国不沿袭周礼分封,但这种事,说到底也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只要皇帝没有正式立储,那扶苏就永远是北地最亮的太阳。 韩非闻言笑了笑,“殿下说的不错,但古寻这句话,本就很意气用事。”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没什么毛病,权责一体嘛。 但这是一种理想下的状态。 现实是,你可以这么想,但人家未必愿意这么做。 嬴政作为皇帝,就从来只承认自己权力无限,可不会去说自己责任也无限。 权力都是皇帝,责任都是别人的。 你觉得不对? 你当然可以这么想,皇帝也允许你这么想,但是不能这么说,更不能这么做。 扶苏苦笑一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韩非是在教训他,但这话其实是对他有利的。 因为他才是掌权的人。 扶苏很清楚,他看似对流沙毫无掌控力,但实际上,他的权力是最大的。 尽管流沙名义的领袖是古寻,干实事的是韩非,但如果扶苏要下命令,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或者说都会听他的。 当然,扶苏的这份权力根本上还是源自于古寻——古寻会保证所有人老实听话。 按照常规的逻辑判断,掌握权力的是古寻,扶苏更接近一个傀儡。 但古寻确实从来不会干扰或左右扶苏的意志。 所以更准确的说法是——扶苏像是不直接掌握兵权的主君,而古寻像是握有兵权的忠心将军,主君的意志通过将军的兵权来展现。 韩非见状失笑一声,继续说道,“教过你的人很多,有我,有……伏念师兄,道家的前辈你也接触过,前几年你甚至还跟着陈平曹参他们学习过一段时间。” “但对你影响最大的,却还是你名义上的,唯一的,但反而几乎没教过武功以外知识的古寻。” “你学了不少他身上好的地方,却没有学到坏的地方——这可不是夸你。” “你要是能学点他坏的地方,说不准更合适。” 这种算是在‘黑’古寻的话,扶苏就更不能接茬了,只能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 韩非看他这样,也就不编排古寻了,改说起了陈平: “你有空该去跟陈平再学习学习。” “哪方面?”扶苏好奇的问道。 “学学他那股蔫坏蔫坏的损劲儿。”韩非咧嘴一笑回道。 “呃……”扶苏一下子又让噎住了,尬笑了几声后才说道,“陈平先生人挺好的啊。” “没错没错。”韩非含笑点头,“你要是能看得出他坏,我就不说他是‘蔫坏蔫坏’的了。” “那家伙看着正派,说话也很正派,但脑子里的坏水倒出来,只怕够填满一个大泽。” “有……吗?”扶苏完全不理解韩非为什么对陈平是这个评价。 韩非见状给他举了个例子,“赵高之前在北地撒了大量的罗网杀手来追踪流沙的动向,迫于皇帝就在北地的压力,罗网和流沙都不敢下死手,但罗网还是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损失了超过两百名杀手。” “这怎么做到的?”扶苏还真不知道罗网之前吃亏了。 “流沙不方便动手,但其他势力可以。”韩非解释道,“陈平给追查心切的罗网布置了大量的陷阱,给他们找了很多麻烦。” “就这么简单?”扶苏觉得有些不真实。 论阴谋诡计,罗网也算是个中好手,赵高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阴逼,误导陷阱这种操作真能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损失吗? “你要是亲自体会了陈平的那些阴招,肯定不会这么说。”韩非耸了耸肩,“赵高确实有能耐,但他毕竟有所求,有所求就无法完全无视陈平布置的陷阱,然后就一踩一个坑。” “关键是这个闷亏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陈平没给他任何可以发作的把柄。” 事实上,陈平利用最多的势力就是黑冰台。 黑冰台的存在对流沙来说是个高度机密,对罗网来说也一样。 在罗网不知情的情况,双方屡次发生摩擦。 光在黑冰台手上,罗网至少折进去了一百人。 罗网不清楚谁对他们下了黑手,只能算在流沙头上,但又没有任何证据真正指向流沙,最后只能吃下闷亏。 黑冰台倒是知道自己被流沙当刀使了,但他们也没有证据把真相指向流沙,也只能忍气吞声。 当然,黑冰台可以和罗网沟通,化解误会,从而减少无故内耗带来的损失。 但……他们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阴影’,是不该明确暴露给任何人的。 即使暂时和罗网站在同一立场,也不能主动暴露在罗网眼中,否则皇帝绝对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告状,也不能通气,他们也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给流沙当这个借刀杀人的刀了。 主要是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没吃什么亏,就是被罗网耽误了点时间,损失大的那是罗网。 但罗网的人死不死关他们黑冰台什么事! 死一个罗网杀手是数字,死一万个也是数字,他们可不操赵高的闲心。 “呃……”听到这些内容,扶苏露出一个颇为复杂的笑容,不过考虑到陈平也是在为流沙办事,他还是很厚道的替陈平说了一句话,“罗网是咱们的死敌,陈平先生下手黑一点也正常,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韩非闻言又是一笑,不咸不淡的补充道,“陈平返回中原前,通过各种方式给月氏国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都提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建议。” “想来月氏国现在的国内形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啊!?”这个消息着实让扶苏懵了,“不是,他坑月氏国的人干什么?” “为了钓住狼族。”韩非一边落子,一边轻笑着回道。 接着他进一步解释道,“蒙恬虽然重创了狼族大军,但冒顿本部的主力精锐并未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依然有继续窥伺中原,伺机行动的能力。” “帝国的局势如果一直保持平稳,狼族的窥伺自然毫无意义。” “但现实是,帝国明确不可能继续平静下去了。” “中原的局势一旦彻底乱了起来,冒顿或许会趁火打劫——届时,首当其冲的便是位于北地的流沙。” “腹背受敌,对我们很不利。” “所以我们要给冒顿一个更值得下手的目标,让他暂时不考虑再次进犯中原。” “所以……月氏国就是那个‘目标’?”扶苏这下听明白了。 韩非点了点头,“然也……虽然狼族现在还在和东胡纠缠,但根据我们的估计,东胡恐怕拖不住太久。” “我们至少需要给自己争取到三年,甚至更多的时间,一个东胡肯定不够,加上月氏国就差不多了。” “可……也没必要给月氏国添乱吧?那样岂不是会缩短他们拖延狼族的时间?”扶苏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我说了……”韩非挂着含蓄的笑容回道,“我们要提供给狼族一个比中原更值得下手的目标。” “经过咱们的倾力支援,月氏国的小国主不仅暂且稳定住了国内局势,而且还得到了一支精锐兵团。” “虽说他们的朝局和军队的战力都只是相对还好,但对狼族而言,也确实足够造成一些麻烦。” “为了确保中原局势有变后,狼族不会暂且放弃月氏国这个目标,我们必须得对它做出一定的削弱,以确保它对狼族来说足够方便‘入口’。” 扶苏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明白了,旋即就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这倒是有些……不太讲道义了?” 韩非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对个人来讲,仁义道德这类东西是不可或缺的,否则便很难称之为人了。” “但对一个组织,一个势力,亦或是一个政权之类的集体性存在来说,个体的规则便不适用了。” “换言之,我们要尽量做个好人,但流沙,只需保持一定的底限即可。” “陈平固然搅乱了月氏国内部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但这个局势本就是他一手稳定下来的。” “他造成的破坏还远不及他提供的助益。” “至于李左车和司马尚给月氏国练的兵,陈平更是完全没动,咱们提供给月氏国的物资,也并未收回。” “总的来说,不敢说对他们有恩,至少也不亏欠了。” 扶苏苦笑一声,也不再对此做出评价。 他只是心善,不是圣母,之所以提出质疑,只是因为流沙不久前还在跟月氏国倾力合作,结果转过头就捅了人家一刀这种操作有些难评。 要真是直接针对月氏国,扶苏反而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像流沙坑东胡王的时候,他可是完全赞同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扶苏转移话题道,“说起帝国的局势,韩非师傅觉得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问这个问题,扶苏改以‘师傅’称呼韩非,以表明只是讨论问题的立场,不必顾虑身份。 韩非本也不打算遮遮掩掩,有扶苏的表态,说话就更直白了: “说白了,帝国现在之所以还能维持住最基本的稳定,几乎完全是依赖于你父皇个人的威望和政治手腕。” “但他就像是一根拉扯住即将从山崖上崩塌的山体的绳子,完全以一己之力拖着帝国不垮台。” “但已经从山壁上脱落的山体迟早会彻底落下山崖,一根绳子改变不了什么——它迟早会断掉,或许是被山体拉扯着拽断,或许是自己朽化损毁。” “你父皇也一样,就那么夹在中间强撑着。” 说到这里,韩非笑呵呵的问了一个很敏感,也很不合适的问题,“你觉得,你父皇还能这样强撑着坚持多久?” 结合韩非刚才的话,他这个问题可以视作两种问法。 第一千九百九十七章 苍龙七宿(三十八) 东海深处,庞大巍峨的蜃楼耸立于海面之上,似乎在动,又似乎只是随波逐流。 船上依旧没什么生气,甲板上偶尔出现的人也都是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一副行将就木,大限将至的模样。 高层甲板,月神的寝殿内。 “蜃楼的航向改变了。” 月神跪坐在软榻上,双眼紧闭,正在运功行气,嘴上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月神话音落下,焱妃高挑的身影倏然出现,站在寝殿窗前,看着外面永无变化的海面,淡淡回道,“看来时机差不多了。” “樱狱里那个女人这段时间一直很安静?”月神合气收功,睁开眼问道。 “看起来没什么动作。”焱妃顺嘴反问道,“星魂呢?” “他似乎也很老实。”月神给了个差不多的答案,接着也反问道,“你觉得有问题吗?” “星魂我不清楚,但那个女人一定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焱妃给了个纯主观判断。 不过这种事,主观判断就够了。 “这么说,其中多半还是有问题的。”有了焱妃的回应,月神直接就做出了判断。 虽说她和焱妃都尽可能盯紧了星魂和樱狱,但她们俩也只是肉体凡胎,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星魂他们总是能找到机会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杀了星魂?”月神抬眼看向焱妃问道。 焱妃眼眸低垂,并未立刻回答,沉思片刻后反问道,“你觉得杀了星魂合适吗?” “至少比杀那个女人要合适的多吧?”月神回以反问。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能杀掉他吗?”焱妃问了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和月神联手实力已经足以碾压星魂。 若是在岸上,星魂或许可以逃得一命,但在蜃楼上他想跑都没地方去,死定了! 至于大少司命和云中君这些干扰因素,都无关紧要,湘夫人姐妹足以拖住。 “有问题吗?”月神不解的反问道。 “古寻未必会坐视我们杀掉星魂。”焱妃淡淡的提醒道。 “古寻……他为什么会插手?”月神一愣,还是不理解,“他的目的是阻止你,保下星魂意义不大吧?” 蜃楼上人很多,更是汇集了阴阳家除掌门东皇太一外的所有高层,但阴阳家的人多半都没什么用。 其中最有用的是云中君。 云中君是船主,虽说不懂航海知识,更不会开船,但他是阴阳家提出的海外寻仙最大的由头所在。 可以说一切的开端皆在于云中君这个炼丹大师——在阴阳家和道家眼中,炼丹术完全和神仙传说无关,但在不懂行的人看来,这二者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可能和古时医卜巫蛊不分家有关。 总之,没了云中君不能开游戏。 除了云中君外,其他人就……大差不差吧,可以说都没什么用。 包括月神星魂,以及几位长老在内的所有人,他们的唯一作用就是保障计划的顺利进行。 但到了出海这一步,计划已经基本没有被破坏的可能了,所以……总之,聊胜于无吧。 古寻保住星魂,最多给焱妃她们添点乱,要说真靠他来破坏焱妃和月神的谋算……只能说希望不大。 “所以我说未必。”焱妃轻飘飘的解释道。 星魂确实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说不准古寻就会想利用他来干扰焱妃。 就像焱妃和月神为了不出意外而决定除掉星魂一样。 想法这种东西,在变成切实的行动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杀星魂是有风险的。 若是成功自然万事大吉,活着的人不会也不敢为了死了的人跟月神过不去。 可要是杀人不成,星魂肯定会立刻把事情闹到最大,很可能导致蜃楼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理论上,船出海了计划就一定会顺利实施下去,但要是整个蜃楼乱成了一锅粥,后续就很难说了。 别的不说,要是负责操控蜃楼的机师出了点问题,这船可就改靠自然动力了——全看海浪把他们往哪儿推。 船都开不到该去的地方了,还玩个锤子! 当然,如果古寻出手肯定能稳定住局势,但完全看古寻的想法来决定之后的发展,这对焱妃月神来说是不可取的。 她们俩不能冒险让局势发展到那种地步。 月神眉头微蹙,“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还要再想一想。”焱妃犹豫着回道,“在此之前,还是先去见一见那个女人吧。” “实在不行,也可以……” 焱妃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清楚,也是她很早之前就提过的,直接杀了樱狱里的燕太子妃。 星魂一个人掀不起任何风浪,只有得到了那女人的帮助才有机会捣乱。 所以焱妃一开始想杀的就是她,反而不想杀星魂——杀星魂的麻烦之处之前就说了。 只是她被月神劝住了。 现在杀星魂风险更大了,她自然又把目标转向了从根源解决问题。 杀樱狱里的燕太子妃要比杀星魂轻松得多,给焱妃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足够了。 除非古寻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的盯着她,否则这事肯定不会出岔子。 “那就先等等吧。”月神一听这个话题,立刻就要拖时间。 她反正是不愿意让焱妃提前把那女人杀了。 ……………… 另一边,古寻已经躲在娥皇女英姐妹俩的居所内。 在蜃楼上待了一年多,古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通透了,觉得自己就快大彻大悟,羽化登仙了。 迷茫的双眼,憔悴的面容,涣散的精神,全都在证明着古寻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他甚至都开始体谅起了晓梦的怪脾气。 他在蜃楼上好吃好喝还有美人作伴,结果一年半就过的恨不得转世重开。 晓梦那妮子可是在太乙山闭了整整十年的关,出关后还能说人话就不错了。 还要啥自行车啊! 不过这会儿,古寻的精神陡然一震! “时间,终于要到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旁边正在窃窃私语聊闺中秘话的娥皇女英姐妹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什么时间快到了?”娥皇愣愣的问了一句。 “回岸上的日子快到了!”古寻脸上的颓丧和消沉一扫而空,精神大振的回复道,“帝星的光辉已经黯淡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蜃楼,该去最终的目的地了。” 这话一出,娥皇女英姐妹俩更傻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纷纷露出喜色。 古寻扛不住这苦熬的日子,她们俩也扛不住。 像晓梦那样的特例终究只是极少数。 狂喜过后,娥皇又露出了疑色,“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说了么,星象变了。”古寻很自然很随意的回道。 娥皇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摇了摇头,“我不理解……” 星象,为什么可以白天看? 尽管古寻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占星术所说的‘观星’,并非实际上的星空。 但娥皇还是无法理解这个问题。 有一种白天不懂夜的黑的感觉。 古寻心情不错,于是再一次给娥皇解释道: “占星术所谓的星象,本质上是命运的投影,是虚假的不实存在,所以观星并不需要真的处于夜晚的星空之下。” “只要你占星术够熟练,大白天对着大太阳也不妨碍。” “可……月神大人的占星术也已经登峰造极,我见她每次观星也没像你这么随意啊?”娥皇追问道,“而且你好像还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星象,怎么做到的?” 古寻悠哉惬意的解释道,“理论上,每一个人都会在星图中对应一颗星星,有着自己的命运。” “但星空无垠,个人的命运在无限的星光中微不足道,很难观测到——占星术再熟练也很难做到。” “但有些人并非简单平庸的个体,他们可能牵绊着千人万人,甚至千万人的命数。” “这样的人,他所对应的星象就会无比灿烂显眼,比如我常说的——帝星。” “虽然我总是说帝星光芒日渐黯淡,甚至即将熄灭,但这种黯淡乃至熄灭,并不会影响帝星的‘显眼’。” “不出意外的话,往后至少两千年的时间里,帝星都将是星图中最璀璨,最显眼的一颗星辰。” “这也是我能随时监测它的状况的原因——你或许无法第一时间确认北斗七星的位置,但太阳,总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啊……行吧。”娥皇讷讷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懂。 好在她也不求甚解,问一嘴只是习惯,当即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所以帝星即将熄灭,是指嬴政要死了?他死了,蜃楼也就可以回去了?” “呃,前半句是对的,后半句就不准确了。”古寻指正道,“嬴政死了以后,你们阴阳家的计划才可以正式开始,咱们就不用在海上一直打圈转了。” “虽说我不清楚这个计划到底需要耗费多长时间,但想来多则一个月,短则五七天。” “回岸上的日子,确实不远了。” 对于嬴政将死这件事,古寻的反应越来越淡。 或许是船上的日子太消磨人心,也或许是他自己逐渐接受了这件事。 毕竟嬴政的死期,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娥皇女英现在熬的也不在乎阴阳家的千年大计了,只想离开蜃楼,重新踏上沉稳的大地。 现在有希望了,就是好事。 ……………… 帝国,会稽郡郡治吴县城外郊区,出巡车队如今就停在这里。 会稽郡是个不怎么贫穷,但也不怎么富裕的地方。 之前这里是楚国的地盘,而楚国……很难评价。 即使在草台班子里,楚国也属于战国末期七大战国中,最为奇葩的一个。 或者应该说……平庸,奇葩的反而是其他六个。 秦国军功治国,弱民强国,除了打仗,就是准备打仗。 燕国地处东北,无力南下,所以秉持着谁打我我就打辽东的原则,同时燕王喜主打一个该软的强行硬,该硬的时候又不行。 韩赵魏三晋之国堪称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稀,同时出了韩王安,魏王假,赵王迁三位不世之才,可谓仙之人兮列如麻。 韩王安主打闭上眼睛就是天黑,我不知道就是国泰民安。 魏王假爱江山更爱狗子,一心只想玩狗,可谓抽象。 赵王迁就不说了,继位之前就以品行不端闻名七国,还‘坑死’了李牧。 齐国……齐王建,没什么好说的,摆烂ing…… 相较之下,楚国,真的正常了许多。 一个懂点权术,但又差些意思的得位不正的新君,一群势力盘根错节,足以代表楚国本身却又不干正事的贵族。 平庸的君王,拖后腿的贵族,有心无力的直臣,低下的效率,臃肿的政权,以及被拖累的军队。 很复杂,但又……很简单。 所以楚国的地盘,百姓过得好不好全得看大环境,别指望有谁能把属地治理的特别好。 地理位置上靠近中原的,或者有些可发展资源的,诸如现在的泗川郡,淮阳郡,东晦郡,九江郡就富裕一点。 其他的,诸如会稽郡,鄣郡,庐江郡就差一点。 以会稽郡的条件,自然没办法为嬴政提供什么良好的住宿条件。 本地的官员跟项氏一族勾连严重,也不会为了讨好嬴政而大兴土木。 车队内,嬴政的座驾内,他难得的没有在处理政务,而是躺在床榻上休息。 嬴政的身体状况,又恶化了。 不久前他在会稽山进行敬天祭神活动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开始不舒服,强撑着完成活动后,人就垮了。 要说彻底病倒也谈不上,他还是能进行正常的生命活动的,但嬴政已经能明显感受到自身的虚弱,并因为虚弱的身体而不得不减少自己的工作量。 他这么多年一直在用自己顽强的意志和身体作斗争,但很可惜,人类是有极限的,靠意志可以压榨肉体,却不能完全操控肉体,乃至超越极限。 不过嬴政身体不适的消息被他严密封锁了,知情者除了他本人外,就只有赵高在内的寥寥几个内侍。 封锁消息的原因是,嬴政在害怕。 他害怕死,更害怕别人会知道他快要死了——这不是因为他跟嘉靖似的害怕皇子官员逼宫,他不怕这种事,他就是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快死了这种话。 第一千九百九十八章 苍龙七宿(三十九) 当然,事实上就算消息传出去,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他快死了——古寻都不会这么直白的跟他说生死大事。 只是嬴政自己觉得别人会讲。 就像是一个爱面子又爱胡思乱想的愚者,总是不免担心自己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不免担心有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嬴政自己想来,偶尔也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 他这一辈子不止一次直面过死亡。 年轻时冒险带着盖聂,一行两人离开咸阳,去了韩国见韩非,差点就被吕不韦的人给彻底留在了韩国的土地上。 后来嫪毐造反,他也曾直面过兵锋的威胁。 再后来荆轲刺杀他,更是让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自己快要死了这种情绪——他当时很慌张,很恐惧,但也只是当时情绪有些失控,之后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但现在,他无比的怕死。 害怕死亡,更害怕从别人嘴里听到死亡。 他甚至连病这类字眼都不想听到。 嬴政回想过去,觉得自己哪怕在最渴求长生的时候,也没这么怕死啊!? 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想不通,只知道自己确实发自心底的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病了,也不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病了——哪怕他可能是出于好意。 不过这个消息封锁不了太久。 嬴政不可能纯靠文件处理国家大事,总是要接触各级官员。 他的状态隐瞒不住。 李斯说不定还会主动跟别人说——皇帝的身体健康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和帝国的盛衰兴亡息息相关,不是嬴政想隐瞒就真的该隐瞒的。 这种敏感话题不能真的彻底传开,但也不能对朝臣完全隐瞒。 李斯在朝中也有盟友,也有亲近的官员朝臣,他自然希望自己这边的人都尽早了解到嬴政的状况。 虽说这事有些犯忌讳,但……人心是最难说的准的。 当然,嬴政可以继续下封锁令,但知道的人多了,消息走漏传开就是必然。 至少肯定会在车队内彻底传开。 不过即使如此,嬴政还是会一直维持封锁令——这是在表态,表明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身体不适。 这样一来,就基本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一茬了。 嬴政现在也就是想搞闭上眼睛就是天黑那一套。 或者说,相比较他病了,他要死了这一点,他更害怕的是别人认为他病了,认为他要死了。 只要没人说,只要他认为没人说,他的心里就能安稳不少。 ……………… 车队的另一处,李斯的马车中,他正喝着热茶,一边休息一边思考。 李斯得知嬴政的身体问题后,第一反应就是劝嬴政中止出巡,即刻返回咸阳,然后召集名医为皇帝治病。 从嬴政的健康角度来考虑,李斯的建议没毛病。 但从帝国的大局来考虑,李斯这话属于没过脑子——帝国局势动荡不已,嬴政身体不适的消息一旦传开,反秦势力非得集体开赢趴。 身为相国,他当然要维护帝国的统治,保证不闹出乱子。 所以这种大事,就得悄悄地处理,绝不能大张旗鼓,着急忙慌。 但这也不怪李斯,真不是他说话不过脑子,而是他只能这么建议。 皇帝病了,他一个人臣难不成还能建议他先忍忍? 至于说悄悄找大夫来给他治病……倒是行得通。 这年头想随随便便找来一个靠谱的大夫并不容易,就算是皇帝也一样。 或者应该说皇帝想找大夫更难——给皇帝看病可是个大麻烦,不是谁都愿意和皇帝沾上关系。 看好了也无非就是些金银赏赐,最高的待遇无非就是收入太医院当个医官。 这份好处说小不算小,说大是真的不多大。 至少和风险比起来,这些收益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要是治病治岔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当然,嫌弃往往是相互的。 民间的大夫嫌弃嬴政,嬴政也嫌弃民间的大夫。 医术这玩意不是身高,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一百个医生里至少有九十个,甚至九十九个纯看老天爷赏饭的庸医,有真本事的只占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 太医院的太医都经过了仔细的校验,医术水平有保证,不敢说什么病都能治,但绝不会随便把人治死。 可民间的大夫就说不准了。 哪怕是在某片地区,甚至一郡乃至多郡之地享负盛名的‘名医圣手’,也未必靠谱。 名声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不可尽信——尤其是在治病这种容不得失误的事情上。 临时再去验证大夫的水平,很麻烦——这可不是随便找个病人让他治就能确认的。 不过这些麻烦都不是问题,因为出巡车队有随行的太医。 皇帝出巡,还带着众多朝臣重员,怎么可能不带大夫。 每次出巡,太医院都会派出至少五名医术精湛,互相之间关系不好不坏的太医随行。 他们,是足够可靠的。 但李斯很清楚,这几个太医可靠,却不顶用。 他始终都不了解嬴政的身体问题,但他很清楚古寻和念端的医术水平有多高超。 嬴政突然病的这么重,肯定不是简单的因为这几个月的奔波——之后嬴政的反应也说明了这一点。 嬴政的问题,恐怕早就有了苗头。 而古寻和念端都没能解决嬴政的身体问题,放任它拖延到今日爆发,足以说明这个问题有多棘手。 太医院的太医,自然不够格。 这种情况下,只有护送嬴政尽快返回咸阳才有可能真正缓解乃至治疗他的病症,继续出巡的话,能保证情况不恶化就不错了。 李斯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不清楚嬴政到底是什么想法,什么态度,自然只能以最保守的方案做出反应。 不过嬴政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李斯的预料。 嬴政有心掩盖自己的身体问题李斯可以接受,也可以理解,换他来也得把事儿按住喽。 但他也敏锐的察觉到嬴政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不是手段上过激,而是情绪上过激。 也就是他察觉到了嬴政恐惧和害怕。 李斯对此既能理解,却也不能理解。 对于一个无比渴求长生不死的帝王来说,怕死是再正常不过的情绪。 可以他对嬴政的了解来说,后者固然怕死,但应该不会露出这种明显的畏惧——至少在嬴政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死亡近在眼前之前,不可能会控制不住情绪。 但嬴政的身体状况真的已经差到游走在生死边缘了吗? 李斯觉得嬴政固然病的不轻,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难道说嬴政对他也隐瞒了真实病情? 李斯心中浮起了很多猜测,不同的猜测代表着未来的不同可能,不同走向,也决定了他的不同应对。 对于李斯来说,嬴政不重要,帝国不重要,一切一切都没有他的官位重要。 他为帝国尽心尽力,为的也就是保证自己的地位。 在对做官的执着上,出身小圣贤庄的李斯堪称是原教旨主义的孔圣门徒,妥妥的官迷,甚至比孔子更执着,也更没原则。 他不在乎嬴政死不死,但他的丞相之位,绝对不能有失。 而嬴政一旦到了不忍言的时候,帝国的权力格局势必经历剧烈变化,他必须要确保自己能安然渡过这段动荡的时局。 ……………… 始皇三十七年,六月。 一则小道消息的传播引起了天下震动——前所未有的大地震,甚至还要在小圣贤庄一夜覆灭之上。 嬴政病重! 据传,嬴政多日之前身体便有不适,随行太医迟迟未能治愈,车队只能一直封锁消息。 时至今日,出巡车队行至济北郡平原津——济北郡郡治平原县城附近的一处黄河渡口,也临近昔日齐国齐五都之一的高唐——嬴政病症进一步恶化,车队甚至因此不得不暂且停滞。 也因此,消息开始进一步扩散至整个车队,然后就开始以风暴席卷一般的速度传遍天下。 对于百姓来说,这是个好消息,但也是个坏消息。 他们当然乐于见到嬴政病重身亡,总不能指望他们真的对皇帝感恩戴德。 就是爱好sm也没有这个玩法。 但对百姓来说,换一个皇帝并不代表好事。 嬴政暴虐无道,并不代表新君就会比嬴政强——对于统治者的下限能有多低,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都很有数。 嬴政的儿子里,只有扶苏在民间的名声还不错,但因为被外放北地的原因,扶苏不可能继承皇位这一观点在民间已经基本是共识了。 除了扶苏,还有别的靠谱皇子吗? 没有……至少在民间百姓看来没有,所以他们对皇位更替普遍都很悲观。 但对反秦势力来说,这就是纯纯的天大喜讯。 迫害百姓的是整个帝国,嬴政只是帝国的一部分……尽管是最核心的一部分。 他们无力反抗嬴政,更无力反抗帝国,换个皇帝没什么意义。 但反秦势力不一样,他们不怕帝国,怕的是嬴政! 赢政制要死了,他们差不多就能开香槟了。 所以消息能传的这么快,民间百姓反而没提供什么助力,纯粹是各家反秦势力的应激反应。 这条消息一传开,一方面能够方便他们进一步腐化拉拢地方官府官员,另一方面也能刺激刺激‘自己人’,看有没有勇士愿意给嬴政添把火。 毕竟他只是病重,还不到病死的程度,还有痊愈的风险——考虑到古寻和念端这两大神医,反秦势力还挺担心这一点的。 要是有人愿意这个时候加把火,给嬴政添添堵以尝试把他气到病情加重,或者干脆趁机刺杀他,说不准就直接一步到位了! 应该说抱有这类想法的势力并不拘泥于反秦势力,只要是不从属于帝国的……甚至包括一些从属帝国的势力,几乎都乐见嬴政的死。 甚至帝国朝廷内部,也不是没有心怀异心的人。 强势的皇帝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压迫。 对普通百姓,嬴政压迫的是他们的生存空间。 对其他人,嬴政压迫的则是他们的权力空间。 没人不希望自己能够获取更大的权力,哪怕是当狗,也会希望能吃的好点。 偏偏嬴政既有压迫他们的想法,又有压迫他们的能力。 若是换个新皇帝,说不定这两个条件就能变一变了。 …………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盼着嬴政死,总还是有人希望嬴政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的……虽说也未必是因为忠诚。 比如说帝国的丞相李斯,再比如说嬴政的儿子扶苏。 上郡郡治肤施城,长公子府内。 扶苏在会客室内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一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却不住的抖动着,显然心绪不宁。 片刻之后,一道漆黑的身影走入会客室。 “公子殿下。”墨鸦一进门,先给扶苏行了一礼。 见墨鸦到来,扶苏步子立刻停住,抬手一摆,“无须多礼,还是先说说车队那边的情况吧。” “我父皇如今怎么样?” “呃……”墨鸦顿了一下后回道,“据最新传回来的情报所说,出巡车队已经再次出发,按照既定计划正前往钜鹿郡。” “出巡还未中止!?”扶苏眉头紧皱,不可置信的惊声反问道。 “据说……”墨鸦低着头,声音轻飘飘的回道,“车队重新出发前,皇帝陛下亲自露过面以戳破四处流传的‘皇帝病重’的谣言。” 嬴政病重,自然该立刻中止出巡,返回咸阳治病修养。 但如果嬴政本人不愿意,甚至都不承认自己病了,那谁也没办法。 “父皇他……他到底在想什么……”扶苏闭上双眼,面色痛苦的摇头叹声道。 到了这个时候,但凡脑子没点问题都不会信嬴政没病。 他硬拖着病体出面掩耳盗铃,根本就是徒劳无功——但凡嬴政脑子还正常,都不该做出这种操作! 墨鸦见状,又补充道,“据说,皇帝陛下下令,严禁车队内任何人提及‘病’或‘死’字。” “呼……”扶苏长叹一声,睁开眼沉声说道,“此事,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父皇不肯立刻回咸阳,那就请念端大师亲自走一趟!” “墨鸦先生……” 墨鸦十分冒昧的打断了扶苏,抢话道,“回殿下,事实上我早就安排了人去联系念端大师那边,请她出手。” “不过……” “怎么,大师如今不在咸阳?” 第一千九百九十九章 苍龙七宿(四十) “那倒不是,我们第一时间找到了念端大师,但她拒绝了。”墨鸦摇头回道。 “怎么会?”扶苏眉头皱成一大把,脸色很是吃惊。 他知道念端对自己亲爹的许多做法都看不惯,但因为帝国对医学院的倾力支持,她从不拒绝给皇帝,亦或任何帝国朝臣治病,除非有不可抗力阻挠。 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拒绝? 墨鸦打断了扶苏逐渐深入的浮想,很无奈的耸耸肩回道,“念端大师拒绝是因为她无能为力。” “她说之前已经为皇帝陛下诊断过两次,情况一次比一次糟糕,她已经完全无力回天,哪怕只是缓解,也无从下手。” “她能做的都已经在出巡车队出发前就给皇帝陛下准备好了,现在再过去也帮不上任何忙。” “无能为力……”得到这个回复的扶苏有些无力的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阖眸低声喃喃道。 片刻后,扶苏收拾好情绪,语气恢复稳定的问道,“墨鸦先生觉得,我还能做些什么?” 墨鸦小心翼翼的回道,“如果是对皇帝陛下的话,那恐怕什么都做不了了。” “您只是皇子,他才是皇帝。” 扶苏要做的,是想办法挽救嬴政日益衰败的身体。 这当然有办法……哪怕医家宗师念端都给出弃疗通知单了,也还是有办法。 也许治不好,至少缓解症状肯定有办法。 至于念端为什么直接说治不了……扶苏和墨鸦都很清楚,因为嬴政不肯配合呗。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让嬴政配合。 但从嬴政宁愿硬着头皮继续巡游都不肯回咸阳,就说明他根本不愿意配合。 谁能强迫皇帝呢? 在帝国,只有皇帝强迫别人,没有人能强迫皇帝。 墨鸦那句回答,也就是在点明这一点。 扶苏又是一声长叹,摆了摆手,“劳烦墨鸦先生这两日的奔波了,去歇歇吧。” 墨鸦点点头,不发一言的悄然退走。 扶苏一个人坐在屋内,目光无神的注视着前方,心中翻涌起万千思绪。 突然,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由白凤转交给他的一封来自于古寻的信。 信中,古寻要求他在自己离开之后,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出手杀死一个人——阴阳家掌教,东皇太一! 扶苏的武功还算不错,但比之东皇太一就差得远了。 所以古寻不是要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把人杀了,而是和其他人联手围杀东皇太一。 那些人的身份姓名古寻都告知了扶苏,也都提前联系过,只需要扶苏在合适的时候再次联系他们汇合即可。 扶苏之前一直不明白自己老师所说的‘合适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对于能不能杀掉东皇太一,扶苏并不在意。 作为阴阳家的掌教,江湖上最为神秘的大人物,东皇太一的实力毋庸置疑——从古寻的安排也看得出这家伙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对于任何一个江湖人,甚至是江湖势力来说,想杀东皇太一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冒险之举。 但对扶苏,对流沙来说,也就那样吧。 就算古寻没有做出额外的安排,只是让扶苏自己想办法杀人,他也有的是招。 只要想杀,他就有把握干掉东皇太一。 唯一的问题就是时机。 东皇太一的身份敏感,作为阴阳家的幕后黑手,他背后实际上站着嬴政——否则的话,就是古寻不杀他,扶苏也会想尽办法干掉他。 所以想成功杀掉东皇太一,最关键的就是要满足一个要求——确保嬴政不会阻拦。 之前扶苏一直想不通,到底要什么时候自己老爹才会放弃东皇太一,允许别人杀了他? 现在他有些回过味了。 也许他老师让他等的合适时机,不是自己老爹放弃东皇太一,而是他再也干预不了任何事…… 当这个猜测涌上心头后,扶苏就再无法把它按下心头,越发的认为这就是正确答案。 但……扶苏发现自己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答案。 同时,也在不断地尝试着否定这个答案。 父皇只是病了,还没有传来消息说他已经彻底病入膏肓,短时间不可能出事…… 如果时间再拖长一些,蜃楼差不多该返航了,老师也就回来了,根本不需要他带着人去击杀东皇太一…… 合适的时机,肯定另有可能…… …… …… 扶苏不断地寻找理由来否定自己的猜测,但终究只是徒劳。 他涣散的眼神中逐渐蒙上一层绝望的阴翳。 ……………… 一个月后,东海深处。 在海上航行已经近两年的蜃楼终于停下了彷佛永无止境的旅程,抛锚停泊在这一望无垠的海面之上,如同一座高耸海中的孤岛。 蜃楼于三日之前抵达此处,旋即抛锚停泊,再未有所移动。 船上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解释为什么要在这里停泊,以及接下来该做什么。 就彷佛船还在正常航行。 这使得船上的普通人,诸如那些童男童女很是不安。 但管事的人一个都不露面——指云中君,月神,以及星魂三人。 除他们外,大少司命和湘夫人姐妹倒是都露过面,而且频次还不少,但也都没做出任何指示。 不是她们不管事,而是因为她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们同样见不到可能知情的月神三人,只能一头雾水的干等着——这也是她们这几天频频现身的原因,都想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然而三天过去,一切风平浪静,什么变化都没发生。 蜃楼的停泊,好似只是船要休息休息,又或是一场意外。 是夜,星光俱盛,月隐无踪。 娥皇女英姐妹的房间内,古寻负手站在窗边,脑袋仰起,目光定定的遥望着天上斑斑点点的星光,表情少见的严肃。 “你那是什么表情?”刚从外面回来的娥皇看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蜃楼停航这三天,她没少问古寻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但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古寻只是敷衍她等着就好。 直到今天晚上,她总算从古寻脸上看到了点不一样的情绪,但是……这么严肃,感觉的不是好事呢? 古寻没有回头,淡淡的回道,“没什么事,看看星象罢了。” 娥皇心下稍松一口气,接着又凑到古寻近前问道,“你占星不是不用看星象,对着太阳都行的吗?怎么突然不行了?” 古寻眼角抽动了一下,原本紧绷的神情终究还是绷不住了,没好气的回道,“说话要注意谈吐!谈吐!” 接着才解释道,“我施展占星术只是不必须观察现实的星空,不代表观星没有用。” “无论如何,借助星空都能更好的观察命运星象,能够一定程度上增加占星结果的准确度。” “所以……”娥皇抓住重点反问道,“你现在就是想提升自己占星的准确度?” “差不多吧。”古寻给了个比较含糊的答案,“谈不上必须如此,只是算是顺便。” “这里的星空还是挺美的,欣赏一二的同时正好可以顺便占个星。” “星空……”娥皇闻言探头仰望天空,正见漫天的繁星,似乎每一颗都十分灿烂。 如此璀璨的星空,除了不见明月这个‘缺点’,堪称完美,确实可称一句胜景。 “还真挺漂亮的。” 不过在船上了待了小二年,情绪很是火大尿黄的娥皇对于赏景的需求不算很大,她更关心古寻施展占星术是为了什么。 “你占星的结果怎么样?”她也一点不遮掩,张口就问。 “结果……”提及这个话题,古寻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轻叹一声,沉默片刻后才语气复杂的回道,“没什么可说的,意料之中吧。” “到底是什么事?”看他这个样子,娥皇的求知的心更急切了。 “嬴政要死了。” 看着比大海更为广袤无垠的星空,古寻眼眸深邃的轻声回道。 赶在娥皇再说话前,他又补了半句,“明天,就是他的大限之日,帝星也会随之熄灭隐没。” 当帝星对应的‘人王’、‘天子’,亦或是‘皇帝’这类最高统治者死亡,它本身也会随之隐没,无法再被观测,直到新的‘王’诞生才会再次出现。 严格来说,命运星象中的每一颗‘星星’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都对应着一个人。 人死星灭。 星光彻底熄灭,就再不会亮起。 但也有少数‘星辰’是例外,比如帝星。 它会随之皇权的一时终焉而暂时熄灭隐没,但终究会随着新王的诞生而再次放光。 当然,重新放光的帝星和熄灭前的帝星究竟是不是同一颗,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前存疑。 至少包括阴阳家道家在内的所有懂得占星术相关技艺的门派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有人认为帝星并非是某个人对应的星辰,而是权力在命运星图中的映照,所以帝星恒一,只是它映照的人会经常换。 这一论点的依据在于,帝星的光芒不会因皇权交替而熄灭再生,最多就是光芒受此影响,有所明暗起伏。 而且在幽王招致犬戎之祸身死,平王继位东迁后,帝星便日渐黯淡,直至繻葛之战,周王室彻底衰落,齐桓首霸后,帝星彻底熄灭。 按理说之后几百年间世上一直存在周天子,帝星纵然黯淡无光,也不该直接熄灭。 但它确实就是灭了。 反而在这几百年间冒出了一颗又一颗近似帝星,却又存在本质区别的星辰——这些星辰,对应的是这几百年间涌现的各个霸主级诸侯王,比如齐桓晋文之流。 但也有人认为帝星除了格外显眼外,和其他星辰并无区别,每一次帝星的熄灭重归,都代表换了一颗新的帝星。 支持这一论点的依据依然和周天子的星象异常有关。 支持者认为就是因为帝星和其他星辰并无区别,所以当帝星对应的周天子彻底失去权力,再没有影响天下芸芸众生的能力后,帝星也就成了一颗不起眼的寻常星辰。 他们认为那段时间的帝星不是彻底熄灭了,只是不再显眼,根本不引人注意,所以在观星的层面上‘消失’了。 反正……各有各的道理,也各有各的不合理吧。 古寻对占星的理论研究不感兴趣,也不在乎这帝星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反正都是玄学,爱咋地咋地吧。 他只知道,帝星熄灭,一定代表着一位天子的薨逝。 也就是说,嬴政马上就要死了。 他和嬴政的关系并没有好到类似韩非卫庄那种地步,而且在蜃楼出航前古寻和嬴政的关系还有所恶化。 所以此时他也只是有些伤感,伤感于要和一个‘老朋友’彻底说再见。 但要说他有多想救嬴政,那就纯扯淡了。 事实上,就算古寻和嬴政的关系堪比和韩非的关系,他也不会像救韩非那样去尝试挽救嬴政。 韩非活着,无非就是自己作作死,‘感慨一下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嬴政活着,却会拖着天下无数人一起去死。 凭空背上这么多人的生死因果,古寻可扛不动,也不想扛。 不给嬴政的死亡提提速,已经是他这个朋友仁至义尽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娥皇当即愣住了。 虽然之前古寻不止一次的提起过嬴政要死了这件事,但当事情真的近到眼前时,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在这个时代,你可以不知道任何人,唯独不会不知道嬴政。 周天子的子民中有大把不知道周天子是什么玩意的,但帝国的子民没有不知道皇帝威名的。 这不是说随便一个老百姓就知道嬴政的真实姓名,而是说他们都对自己头上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有着明确的认知——曾经的秦王政,如今的始皇帝。 而不是只知道有个皇帝,但皇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完全不了解。 即使是已经有了一个‘太阳’,也就是东皇太一的阴阳家,同样无法忽视嬴政的光辉。 不过娥皇对古寻的话倒是很信任,虽然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回过神后并未试图质问什么,而是想起了另一茬跟自身更息息相关的事: “按你之前说的话……嬴政明天死,也就是说明天……” 古寻轻嗯一声,点了点头打断她道,“没错,明天过后,一切就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第两千章 苍龙七宿(四十一) 始皇三十七年,七月下旬。 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之前深陷皇帝病重传言而停摆了多日的出巡车队早已离开了济北郡,进入了相邻的钜鹿郡。 而此时,车队到了一个充满了故事的地方——沙丘宫。 虽然叫做沙丘宫,但这并不是帝国修建的皇帝行宫,而是一座‘古建筑’。 当然,倒也不是什么存在了千儿八百年的真正古老建筑,诞生至今也就不到百年。 沙丘宫是昔年赵武灵王赵雍所建造的一座离宫——离宫,即在国都之外给君王修建的永久性居所宫殿,也可指君王出巡时的临时住所。 这座宫殿经过百年的时光已经基本朽坏垮塌,残存的主要结构就是一个大平台。 不过这个土台子的名气并不小。 因为当年赵武灵王正是被自己儿子派人围困于沙丘宫中活活饿死的。 一代赵氏雄主,就这么以一种堪称荒诞的方式死在了沙丘。 更有趣的是,赵武灵王,赢姓,赵氏,名雍。 始皇帝,赢姓,赵氏,名政。 因此,出巡车队抵达沙丘宫遗址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个巧合,大家也只是看个乐子,当作聊天闲谈时的话茬。 然而巧合这种东西,真巧起来,往往会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措手不及。 出巡车队停驻沙丘宫平台暂且休整,预计最迟两日后就会继续启程。 不过计划被打乱了,因为皇帝的病情,加重了。 车队中心,嬴政的车架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一反常态的被众多禁军卫队直接围了起来,气氛很是阴沉。 车架外,随行出巡的相国李斯,正和皇帝最宠信的内侍官赵高,以及唯一被嬴政带在身边的小儿子胡亥一起守在马车前。 李斯一脸严肃阴沉,眼眸低垂,毫无波澜,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他看似一动未动的目光,其实正悄然扫过赵高身边的胡亥。 胡亥,嬴政最小,也最受他宠爱的儿子。 嬴政对这个幼子的宠爱堪称是诸多皇子中断档一般的程度,甚至连出巡都会带上他——这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如果不是胡亥尚且年幼,不足弱冠,单凭这份宠爱就足以让胡亥成为储君的热门人选。 毕竟说到底皇位传给谁,就是嬴政的一句话而已。 不过即使年幼,胡亥手下也有一批拥趸……或者应该说他的老师赵高手底下汇集了一批他的拥趸。 胡亥虽年幼,但也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了,过不了几年也就能正式成人了。 届时,他就真正有了角逐储君之位的资格,而且肯定会直接一跃而升为热门选手。 总有人愿意提前投资一番——主要是其他皇子看起来都没什么可投资的价值,成为储君的希望还不如这个专宠于前的幼子呢。 不过胡亥本身并不接触任何外廷官员,一切都是交由赵高这个老师来处理的。 李斯此时对这对师徒的偷偷观察,原因在于两人的反常行为。 胡亥虽然靠着皇帝的宠爱也加入了这场出巡,但一直存在感不高。 这位据传性情活泼到有些恶劣糟糕的少年皇子,似乎一下子转了性,除了经常在车队休整的到处溜达,始终没闹出什么乱子。 直到一个月前嬴政病重。 打那之后,胡亥就总是跟在赵高身边。 当然,两人有师生关系,腻在一起很正常,但偏偏在这个时候胡亥紧紧的跟在赵高屁股后头就很难让人不多想了。 嬴政因为身体问题,这段时间几乎一直在修养,政事上不得不能放则放,和各级官员之间的直接沟通也减少到了极致,基本上除了李斯这个丞相就谁也不见了。 但凡有什么指示,都是通过赵高等几个受宠的内侍代为传达自己的意思。 因此,嬴政还恢复了赵高中车府令的官职。 也因此,赵高这段时间一直在频繁的接触各系官员,胡亥也就跟着跟所有人混了个脸熟。 虽说赵高并未趁此机会替胡亥拉关系,那些官员也不可能因为脸熟就站队胡亥。 这一番折腾最多就是让胡亥在车队中的存在感给直接拉满,用处……似乎不大。 但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由不得李斯多想。 他虽然和赵高在私下有不少合作,但他从没打算站队十八皇子胡亥,或者说他就没想过站队任何一个皇子。 不止是不想,也是不能。 有些官员可以站队,甚至蒙恬那样的一方大将都能明牌站队,但是他这个丞相不能。 嬴政不会容许他站队任何一个皇子——只要他敢稍微露出一丝倾向,绝对就会立刻丢掉百官之首的位置。 蒙恬可以站队,是因为帝国的兵权本质上只掌握在嬴政这个皇帝一人手里。 他这个将军是军队的一部分,而非军队的一部分属于他这个将军。 站队,无非是出于利益考量的选择——为了自己以后的发展,为了家族利益的扩大与延续。 无论如何,对嬴政不构成威胁——如果能构成威胁,那问题绝不只局限于蒙恬身上。 所以嬴政可以放任蒙恬和扶苏走近。 但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李斯要是和某个皇子搅和到一起了,就很难说会不会导致一些超出嬴政控制的‘意外’发生了。 尽管嬴政一直竭尽全力将帝国的所有权力尽数收于自己一人之身,但作为一个凡人,他确实没本事一人治国,不得不将一部分权力下放给官员。 而李斯这个丞相就是皇帝之下权力最大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串联百官的人。 对嬴政来说,李斯谈不上什么威胁,自可放心用之。 但要是李斯介入立储之事,最终还真蹭上了一份从龙之功,等新皇即位,他这个百官之首就很危险了。 赵高守在马车旁,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李斯隐晦的探查目光,只是定定的看着马车厢门,一副忠心奴才的样子。 天生异瞳的胡亥则背着手百无聊赖的站在一边,仰头看着天,心思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人等候了不多时,一个五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从车厢中钻了出来。 见人出来,赵高李斯立刻都围了上去。 “皇帝陛下的身体如何?”李斯率先开口,急不可耐的问道。 老者眉头皱成一大把,颤巍巍的小心回道,“回李大人,赵大人,还有十八世子殿下,陛下的病情又有加重的倾向。” “下官……下官现在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以念端大师提前为陛下备下的药物暂且稳住,但恐怕……也只是一时之效。” 老者,也就是随行的太医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一点一点耷拉了下去,恨不得自己当场缩进地里。 李斯听完这些话,本就阴沉脸色的彻底黑成了锅底儿,语气急躁的拂袖问道: “废话少说,皇帝的病究竟该如何治好!?” “这……”太医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哆哆嗦嗦的回道,“这恐怕只能找国师大人,或念端大师来才行了。” 事实上,在太医看来,现在就算是念端乃至古寻来了也未必有用了,但他只能把这两位扯出来先顶顶雷。 他要是敢直接说没救了等死吧,李斯肯定先杀了他祭天。 得到这么一个堪称废话的回答,李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才算平复情绪。 他的养气功夫不差,但是牵扯到嬴政的生死,就算是他也只觉得提心吊胆。 摆了摆手,示意那个太医滚蛋,接着李斯看向赵高: “赵府令,罗网有查到国师的下落吗?” 赵高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一年多来,我不敢有片刻疏忽怠慢,可惜……”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李斯还是有些失望,接着问道,“那念端大师那边,你派人去联系了吗?” “我这就安排人手加急去办。”赵高颔首回道。 李斯眉头一皱,“为什么没有提前去办?这点问题你想不到?” 李斯很少会对赵高这种皇帝宠臣说话这么冲,但现在牵扯到嬴政的死活,他也是有些压不住脾气了。 赵高倒是不在意,很无奈的回道,“李大人,你不是不知道之前皇帝陛下是什么态度,他不允许啊!” 嬴政之前主打闭上眼睛就是天黑,连病这个字儿都不许人提起,当然不会让赵高去找念端——更何况念端在嬴政离都之前就已经表示过自己无能为力。 不过赵高这会儿还是说了谎——赢政并未明令禁止他去找念端,只是没有主动要求他这么做。 虽说就算赵高提出了这一茬嬴政很可能也会否决,但自己没提没做,和皇帝不许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李斯这个时候自然顾不上赵高这点小动作,只能语气阴郁的回道,“唉……那你尽快吧。” “当然。”赵高点了点头,当即就带着胡亥离开了。 两人离开之际,李斯目光忍不住瞥了一眼胡亥——嬴政病重垂死,胡亥这个最受疼爱的幼子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有任何表态,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彷佛要死的是个跟他没关系的人似的。 虽说现在不是哭丧的时候,但……怎么也不该毫无反应吧? 这位小皇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性? 这个疑问在李斯心头划过,然后很快就给抛掷脑后了。 现在可不是关注这种‘小事’的时候,他得去赶紧安抚好随行的官员。 皇帝病重垂死的消息现在绝不可传开半分,他必须确保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端倪——至少短时间内不能让人看出来。 他和赵高都没提把嬴政送回咸阳这一茬。 在济北郡的时候他们还有这个机会,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嬴政的状况显然再经不起任何颠簸了,再病症缓解之前,车队只能暂且停驻在沙丘宫遗址之上了。 其实倒也没有太医明确说嬴政一动就会死,但……万一呢? 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李斯只能让车队停摆。 想起几十年前葬身此处的赵武灵王,李斯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彷佛一块不可见的阴霾遮天蔽日。 但他没别的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与此同时,北地上郡肤施城中。 韩非正在和手底下的‘大将’们密谈。 其中主要是陈平、萧何、曹参、周勃、郦食其、司马尚、李左车……这些流沙后来陆续招揽的‘新人’。 至于流沙的老人,就只有韩非本人,以及卫庄、墨鸦等少数几人了。 如此‘群贤毕至’的场面,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所为的自然不会是小事。 不过这场密谈和沙丘宫的惊变无关——嬴政病重垂死的消息还来不及传过来呢。 有李斯和赵高的严密封锁,就算是流沙这边想得到情报,也难说需要等多少天了。 他们现在齐聚一堂,根源在于嬴政在济北郡平原津的那第一次病重。 不过从结果上来说,倒是没差。 除开古寻这个开挂的,以及道家阴阳家内少数玩玄学的,韩非算是天底下最先判断出了嬴政死期不远的人。 他对嬴政的所有情报都密切关注,在嬴政这次出巡刚刚开始的时候就从念端那里得知了嬴政的身体状况——念端一般是不会轻易泄露病人隐私的,但她对嬴政没好感,韩非又是以流沙的名义问的,看在古寻的面子她也就不隐瞒了。 念端当时给他的回复很明确——嬴政若是安心修养两三年的时间还是有的,等到古寻回来之后说不定这个期限还能延长,但要是继续奔波劳累,费心熬神,只怕一年半载都难熬。 而嬴政此次出巡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六七个月。 韩非不至于因为念端的话就认定嬴政肯定活不长,但偏巧这个时候闹出了嬴政病重这件事。 经过他查证,这也不是嬴政自导自演,而是确凿的事实。 有理论依据,有事实支撑,那韩非就很难不怀疑嬴政没几天好活了。 为此,他又派人联络了念端一次,得到的答复是如果嬴政病情再次加重,又不肯立刻静心修养的话,那接下来的情况恐怕会非常糟糕。 出于医者仁心,念端没有直接明说嬴政再不接受医治,开始深度修养就要死球了,但意思表达的算是很明确了。 韩非自然能领会,也愿意相信念端的判断。 嬴政要死了,流沙也就该动起来了。 第两千零一章 苍龙七宿(四十二)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流沙一直在做最后的准备。 到现在算是做完了一切准备,连岭南那边的内史腾和韩信都通知了——当然,岭南太过遥远,信息往来滞后严重,内史腾和韩信只需要坚守自己的阵地,同时防备住任嚣赵佗就够了,中原这边的行动暂时不需要他们参与。 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等合适的时机动手了。 而今天的聚会,算是一次动员吧。 既是鼓舞士气,也是再次细化一下各人负责的环节。 不过时间很巧合,正好撞上了万里之外的嬴政病重垂死。 在这群流沙重要成员中,少了一个地位不高不低的人物——墨鸦的好搭档,白凤。 他原本也会参加,不过临时被长公子府那边叫走了。 韩非也懒得为了白凤推迟会议时间,反正他只是墨鸦的副手,之后该做什么自有墨鸦去交代。 而在这边开大会的时候,长公子府正在开小会,与会成员只有三个人——长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以及白凤。 长公子府会客室内,蒙恬坐在一旁,端着杯茶凑在脸前一言不发,杯口上升腾的热气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双眼。 扶苏站在上首主座旁,坐席旁摆着古寻曾经在人前用的最多的七剑之首——长虹! 没头没尾被叫来的白凤瞥见主席旁的长虹,瞳孔稍稍扩散了些许,表情则一切如常,行礼问道: “殿下找我何事?” “白凤先生可记得之前曾替老师送过几封信,其中还有一封是我的?”扶苏的神情很复杂,很奇怪,但语气很平静。 白凤点点头,“这个当然记得。” “那先生也还记得其他几个收信人都是谁吧?应该有六个人。”扶苏继续问道。 白凤再次点头,“没错,是六个人——连上殿下您一共七人,我都记得。” “好。”扶苏微微颔首,走上前递给了白凤一沓信函,“这是六封信,劳烦白凤先生再走一趟了。” 白凤先是接过信,也是接下这个差事,然后才回道,“殿下,这六人中有些人的行踪不好确定,不知道送达时间可有要求?” 对流沙,对白凤来说,想找到这些人肯定就能找到,但要花多少时间就不好说了。 再加上韩非那边有大动作,接下来估计任务不会少。 若是扶苏这事不着急,就让流沙的情报网去锁定目标,然后他再去干活。 若是着急,那就他亲自上场,以最快速度搞定。 做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 扶苏略一沉吟后回道,“这件事……尽快吧,如无必要不用拖沓。” 这就是要加急。 白凤点点头,表示了然,“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扶苏摆了摆手,“你自去忙就好,我找你就这一件事。” 白凤闻言朝扶苏和蒙恬各行一礼后就离开了。 扶苏的目光旋即转向蒙恬,“蒙将军。” 一直跟睡着了似的蒙恬这会儿立马回过神来,中气十足的回应道,“殿下!” “韩非先生最近的动作,你有了解吧?”扶苏直言问道。 蒙恬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 韩非根本就没想避着人,完全就是光明正大来的。 出巡车队要是如常进了北地,最多三天皇帝就能知道流沙到底想干什么,到底在干什么了! 扶苏接着问道,“那你觉得,他为什么如此明目张胆?” 这个问题把蒙恬干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敢说。 从上一次皇帝北巡,韩非做出的应对方式来看,他并没有和皇帝硬刚正面的想法。 但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却全都表述着同一句话——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这反常的操作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他的想法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了,决定和皇帝来一波正面硬碰硬。 其二,他的想法没变,但他认为自己这么做已经不会招惹到皇帝了,或者说皇帝已经不再能构成威胁了。 前者的概率存在,但显然不高。 而后者代表的意思,加上之前的皇帝病重一事,可谓不言自明。 但这个答案,蒙恬不能说。 别说他还忠于帝国,忠于皇帝,就算是他对嬴政已经毫无忠诚可言了,也不可能当着扶苏这个儿子的面说他爹要死了,或者说是别人认为他爹要死了。 “恕末将驽钝……” 蒙恬推脱装傻的话没说完,扶苏就抬手打断了他: “我明白了,将军无需多言。” 说完,扶苏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沉默良久之后叹息着说道,“老师常说,这世上许多事就是生死有命,各取报应。” “或许……这也只是时候到了!” 蒙恬低着脑袋,不敢搭半句话茬。 说自家到了‘各取报应’的时候这种话,扶苏当然有资格说,但他蒙恬一介外臣,还是闭嘴为好。 扶苏也不在意蒙恬装不存在,接着说道,“不管如何,皇帝的事我们已经无力干预,更无力改变,接下来,得先顾好自己的事了!” 说着,扶苏浑身气质一变,之前的失意颓丧一扫而空,面上重新露出往日的沉稳坚毅,沉声问道: “蒙将军,王离那边你怎么看?” 蒙恬仔细斟酌一番后回道,“回殿下,若是真有事变之时,王离还着实是个麻烦,虽构不成致命威胁,但必须第一时间着手抹除,否则更添大乱。” 嬴政上次北巡之后便夺去了蒙恬维护边疆防线的职责,将之转交给了王离,一同转过去的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北地边军军权。 蒙恬当时损失的兵力在五六万人,但因为边防大任落到了王离手上,他之后就可以一点一点蚕食蒙恬的兵权——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这么做。 严格来说,蒙恬能牢牢抓在手里的只有数万黄金火骑兵,以及用于修筑长城的几万人——这部分折算下来,也就是北地边军总数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 最后,长城军团的大头反而都会落到王离手里。 不过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王离了。 蒙恬估计,王离最多只来得及夺取一半,也就是十万北地边军的控制权。 而且这个数字还要有水分。 虽说军队行动,只认兵权不认人,但调兵只用兵权,用兵却得靠人。 北地边军这些年都在蒙恬掌控之下,中高级军官大都是蒙恬的自己人,不说跟王离对着干,但也不会让他用的多舒服自在。 当然,以王家在军中的威望与能量,王离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小问题。 不过这就又绕回到了上一个问题——时间。 王离大概率是来不及对军队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重整的。 再加上王离自身的水平——蒙恬不是轻视敌人,而是大泽山一战是在让他很难评。 虽说大泽山之败是多方面因素叠加之下的结果,但王离的责任绝对少不了。 身为主将,能把仗打成这个德行,直接军法处置都活该! 而掌握着大泽山之战全部细节的蒙恬更是从中发现了王离的一个严重缺陷——这人根本打不了逆风仗! 纵观大泽山之战,王离前期的准备和安排也算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但局势只要超出了王离的预计,他就立刻不会玩了,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应变能力太差。 这种人才,不说跟赵括坐一桌,也差不多少了。 不过这种评价也不算多贬低王离,他的基础确实扎实,排兵布阵,安营扎寨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就是抗压能力不能,大概是一辈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 只能说武成侯之孙,通武侯之子的身份既成就了他,也桎梏了他。 这种选手,蒙恬实在不认为他能构成多大的威胁。 当然,这只是说王离在战场上的表现。 但很多时候,大局并不是一两场局部战争的胜负能左右的。 一旦发生了不忍言之事,流沙……或者说整个长公子派系首要承担的压力很可能来自于中原地区,来自于关中,来自于两河(河东河内)两川(叁川颍川)两阳(南阳淮阳)等地区。 这个时候,王离就像是一颗埋在北地大后方的雷。 一旦爆开,未必能给长公子派系造成多大的直接损失,但能引起多大的连锁反应就不好说了。 所以蒙恬说必须优先把王离这个钉子给拔了。 腹背受敌这种事可太糟心了。 扶苏听完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所以蒙将军觉得应该先下手为强,直接将其一举歼灭?” “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处理方式。”蒙恬点了点头。 “可这会导致北地边军的内战啊……”扶苏对此有些顾虑。 虽说狼族又经历了一次重创,陈平还给提前他们安排好了一块好啃的骨头分散注意力,但边境的防线还是不能少的。 狼族说起来是一个整体,实际上却是一群比春秋时期的周王朝还松散细碎的群体。 冒顿手底下的部落吃了再多的肉,都不妨碍还是会有大量的部族没有物资过冬,还是需要来中原劫掠过活。 当然,只要冒顿这个单于不下场,入侵的烈度会很有限,不必安排太多的兵力。 但即使如此,放任北地边军内斗可能造成的后果还是很危险。 “有没有其他方案,能将争斗的烈度尽可能降低的方案,比如斩首行动?”扶苏询问起另一种方案的可行性。 如果只针对王离等少数军队高层,大概率能不伤一兵一卒便重新收回整个北地边军的掌控权,可谓皆大欢喜——当然,王离可能有点意见,不过不重要。 “这……斩首行动当然能将损失降至最低,但恐怕不好操作。”蒙恬有些为难的回道,“我们很难找到机会……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斩首自古以来都是最高效的军事行动方案。 没了主将,一万人也好,十万人也好,都只是个数字,威胁程度甚至比不上同数量的猪。 但这也是最难的方案。 想要斩首,最重要的就是在敌方那边有个地位足够高的内应,有了信息位,一切就好办了。 若是没人里应外合,想斩首就只能看对手给不给机会了。 而王离作为科班出身的尖子生,是不可能不防着流沙这边的——更何况流沙本就以江湖高手多着称,他不想死的莫名其妙就肯定会加倍的严防死守。 指望他给机会不现实。 至于内应……王离身边的都是他们王家的家生子,或是王翦王贲早年提拔培养的绝对亲信,倒戈的几率为零。 唯一一个不算是王家嫡系的就是王离的副手涉间。 但那家伙是个纯度极高的原教旨主义的帝国主义者,除了皇帝的命令谁也不认。 指望他倒戈,除非时任皇帝先造反。 扶苏想了想,觉得这事确实不好操作。 就算盖聂卫庄那样的高手,让他们孤立无援,两眼一抹黑的闯进万人以上规模的大军营寨杀掉主将也不现实。 “斩首不行的话……”扶苏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眼眸一亮,又提出了一个比较清奇的思路,“不如我们把他放走?” “啊?”这个思路让蒙恬一愣,一时间甚至没转过圈来。 扶苏见状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让王离带着人离开北地。” “我想,他没理由留下来和我们死磕吧?” 从理论上来说,王离已经选择了和流沙,和长公子扶苏为敌,双方自然是不死不休。 但现实不是游戏,遇敌了就得开战,况且游戏多半也会给个撤退的选项。 一旦失去了嬴政的直接支持,和长公子派系正式开战,王离在北地其实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不是说没有援兵这么简单,而是连补给大概率都没有——这也是蒙恬说要尽早解决的原因之一,就算你想跟他耗,他也不可能乐意跟你耗。 这种情况下留在北地和扶苏这边死磕到底对王离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下下之选——因为扶苏死不死不一定,他肯定会死! 除非没得选否则绝不会选。 如果这个时候,扶苏这边刻意放水,给王离一个撤离北地的机会,他大概率是会直接走人的吧? 嬴政的命令,王离或许不敢违背分毫,但若是换个人坐在皇帝之位上,他肯定会优先顾及自己。 这一判断,扶苏很有把握。 第两千零二章 苍龙七宿(四十三) 是日夜。 钜鹿郡,沙丘宫遗址平台,出巡车队内。 皇帝车驾内,嬴政脸色枯黄躺在床榻上,双目半睁半闭,透过眼皮缝隙露出的眼眸毫无往日的神光,嘴唇微微张翕,呼吸微弱近无。 这一幕出现在嬴政身上,或许能让每一个看见的人都不敢相信。 不止是不敢相信始终如日中天,横亘于帝国上空的始皇帝真的病重垂死了,也是不敢相信嬴政会有这样一副模样。 嬴政一直求长生,服丹药,虽然身体状况并未因此而得到改善,但至少完美的在旁人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副健健康康,长寿百岁的样子,甚至一把年纪了看着还跟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 所以有很多人盼着嬴政死,但很少有人真的觉得他会年纪轻轻就暴亡。 但现实就是让人如此的猝不及防。 此次出巡之前还只是状态略差,看着像是没休息好的嬴政,症状迅速开始恶化,到了济北郡平原津的时候,他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就都已处于昏厥之中了。 靠着服药勉强提振一些精力后,车队方才从平原津渡河离开,然而还没走两天,人就又病倒了。 这一次,嬴政几乎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连说话都已办不到了。 马车内,以赵高为首的几名内侍守在嬴政身边伺候着。 除赵高外的每个人看着都惴惴不安,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眼神中尽是恐惧和茫然。 作为内侍官,他们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太监,像赵高这个‘太监头子’甚至兼掌符玺事务,偶尔帮嬴政起草书写诏书,很类似后世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 不过只是看起来像,实际权力根本比不上,赵高这个‘掌印太监’也跟真正的司礼监掌印比不了。 人家是真有这个权力,赵高则只能按照嬴政命令办事,最多算个高级点的书办。 就这点特权,还只有赵高一人独具,其他内侍官基本够不上。 而且帝国的后廷规模远没有后世那般庞大繁琐,能分出两位数以上的部门,什么四司八局十二监二十四衙门基本统统没有。 但即使如此,作为嬴政比较宠信的少数内侍,他们或许够不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句千人之上还是绰绰有余的,属于妥妥的人上人上人。 在嬴政跟前的时候他们是伺候人的孙子,但到了嬴政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一个个也都是爷! 这样的日子,已经是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外廷的朝臣会换,内廷的侍官更会换。 如果嬴政驾崩薨逝,新皇继位,他们八成就要和这样的好日子说拜拜了。 赵高这个时候反倒很是沉着冷静,看着呼吸逐渐微弱,生机逐渐断绝的嬴政,心中则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 在平原津的时候,自觉身体每况愈下,大限将至的嬴政命赵高代他写了一封诏命,内容是一旦他有不测,则立召长公子扶苏赶来处理后事,送灵柩回都安葬。 不管多么渴求长生,嬴政终究还是在自觉日暮途穷之时,给自己的身后事提前做好了安排。 虽然没有直接明文指定扶苏继承皇位,但他这个始皇帝的身后丧事,自然只有二世皇帝能够操办。 尽管不喜欢扶苏很多性格上的缺陷,嬴政还是选了他当自己的接班人。 没办法,他没得选。 扶苏或许算不上有多优秀,也未必能成长为一个足够合格的皇帝,但如果说他不合适,那他的那些弟弟们就更不合适了。 矮个子里拔高的,扶苏就是那个最高的。 况且……扶苏到底能否胜任皇帝的责任,事前谁也说不准,都不过是主观论断。 也许,他能做的很成功。 不过这些,走到人生终点的嬴政都已经顾不上了,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回正题。 赵高心中盘算着那封自己亲自书写的诏命,眼中闪过越发炽盛的寒光。 对赵高来说,扶苏继位是他绝不能接受的! 对于其他内侍官来说,换扶苏当皇帝,最多不过失去现在的地位,从人上人变成人下人。 而且扶苏一贯以仁善忠孝闻名,以他的性子说不定会看在自己老爹的面子善待他们这些‘老人’,依旧让他们过滋润日子。 总的来说,损失肯定很大,但终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赵高就不一样了。 没了嬴政的偏袒,扶苏上位后也肯定不会保他,赵高觉得自己能活过三天就算古寻对他网开一面了。 甚至都不用古寻来杀他,扶苏估计头一个饶不了他。 他一个内侍,本质就是家奴,皇帝想杀都不用动手,吩咐一句让他自裁就完事了。 要是不愿意,那也自有内廷禁军替他体面。 如果只是失去权力,失去权势,那赵高还愿意斟酌一番,衡量利弊得失,但现在要的是他的命,那他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想到这里,赵高吩咐其他内侍守着皇帝,自己匆匆离开了车驾。 出去以后,赵高先是去找了一趟胡亥,对他吩咐了一番后,又悄悄的找上了李斯。 李斯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之中,刚刚处理好手底下的官员。 嬴政病重垂危这件事绝不能外泄分毫,但想瞒过这些混迹官场的人精谈何容易,饶是李斯也是绞尽脑汁才找够足够的理由糊弄他们。 这才刚忙活完,找搞就找了上来。 看着一脸严肃的赵高,李斯心中一跳,直觉告诉他没有好事上门。 赵高说话很大胆,也很直接,一上来就是大逆不道的暴言: “相国大人,皇帝陛下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啊。” 李斯脸色一僵,心道果然不是好事。 但赵高提起了这一茬,他也不好不接这个话。 抛开那些无足轻重的内侍和被严格看管的太医,知道皇帝实际情况的人就只有他们俩。 而有些事必须早做安排,他们不能也闭上眼睛当天黑。 “赵府令的意思是?”李斯没有着急表态,先不咸不淡的问道。 赵高依旧直接粗暴,堪称肆无忌惮的反问道,“我的意思是,若真有那不忍言之事发生,相国大人打算怎么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李斯阴着脸,眼眸低垂不看赵高,沉默良久后才幽声回道,“自然是一切如常。” 这个回答听着很离谱。 赵高所谓的‘不忍言之事’,自然就是嬴政驾崩薨逝。 皇帝死了,按理说这出巡之事自然就此作罢,赶紧准备处理后事,但李斯却说还要如常继续巡游。 不过李斯的做法其实才是更合适的。 帝国如今局势危如累卵,嬴政可以说就是维系一切不至崩盘的关键核心。 这要是一下子把嬴政驾崩的消息给传出去,只怕扶苏还没赶回来给老爹尽孝,自家的基业就要先崩盘了。 身为丞相,李斯必须尽一切所能维持局面。 在这种需求之下,秘不发丧,一切如常才是最合适的安排,直到嬴政选择的继位者赶来主持大局,方能真正昭告天下皇帝薨逝这件事。 李斯并不知道嬴政已经选定了扶苏继位,但在他看来嬴政哪个皇子都可能,唯独胡亥不可能。 而只要不是胡亥,无论哪个皇子都不在车队里,都得现场安排人去通知,去联系,然后还要等人赶过来。 最起码这段时间内车队得一切如常。 至于继位的皇子赶来后该怎么做,那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到时候再议不迟。 赵高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后突然说道: “事实上,陛下在不久前已命我写下了一份……遗诏。” 最后两个字听的李斯眉头一跳,但还是维持住了镇静。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必遮掩避讳了。 嬴政明摆着熬不过这一关,死定了,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后事上为好。 “陛下既然为没有知会百官,想来这是一道密诏,赵府令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赵高不接这个话茬,自顾自地继续顺着遗诏的话题说道,“皇帝下令,在他死后急召长公子扶苏回来,操办丧事,运输灵柩回都。” “长公子!?” 这个结果让李斯很是意外。 即使在他看来,扶苏也基本已经彻底和皇位说拜拜,几乎没有继位的可能了。 毕竟谁家储君会被挤出权力核心呢? 这可不是个小问题。 别的不说,单是继承皇位这一步,人在都城咸阳和在北地上郡就是天差地别。 这也就是嬴政恰好要死在出巡的路上,把皇位传承的事直接给搞麻烦了。 要是照正常情况,嬴政应该死于帝都咸阳,然后再从咸阳去函上郡召长公子扶苏回都,然后扶苏再领命回都,并继承皇位。 这一来一回,倒是要不了太多时间,最多也就七天,快的话说不定三四天就够用。 但即使只需要三天,也足以让皇位花落谁家充满悬疑了。 咸阳城里足足十几个皇子,他们会老老实实等着自己大哥回来继承皇位? 在扶苏被外放上郡,并且嬴政依旧迟迟不肯立储的情况下,朝廷内部一直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皇子夺位的烈度肯定低不了。 帝国和周王朝,以及周王朝衰落后自立的各诸侯国都不一样。 帝国是完全不分封的! 大家一视同仁,连皇子都不例外。 嬴政这十几个儿子要是无法继承皇位,就一辈子只能当个富贵闲人了——这个‘富贵’到底能到何种程度,也很难说。 对普通人来说这当然算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但对堂堂皇子来说,就很难受了。 更不要说新皇登基继位后,会怎么看他们这群和自己抢皇位的兄弟也是个很难说的问题。 这要是新皇一个心血来潮要杀他们……他们还真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引颈就戮。 这种皇室内务,外臣一般也不会过问。 皇帝杀儿子他们或许会尝试劝谏,毕竟皇子是潜在的储君,等闲不能杀之,但皇帝的兄弟……谁在乎? 这种情况下,如果实在没机会,这些皇子肯定不会找死,但如果有机会……他们之中肯定有人愿意赌一把。 一旦有皇子想冒险,三五天的时间就足以让这场皇位交接充满变数。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皇位传给谁不重要,皇位能平稳交接才重要。 这个过程一旦横生波折,会引起朝局的剧烈动荡,乃至直接动摇新皇的权力,以及整个帝国的格局。 所以李斯之前一直认为嬴政不会选择长公子扶苏——如果嬴政有这个想法,怎么也该有所表现,而不是一再责罚申斥扶苏。 可惜……嬴政在这件事上的思路,跟绝大多数正常人都对不上。 因为这些人一般不会把长生不老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对嬴政来说,自己长生不老,一直当皇帝才是最优,也是最首要的选择,把皇位继承给儿子纯属备用方案。 而且这个备用方案在他之前看来也是个根本用不上的方案。 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仔细安排这个方案——在嬴政真的面对死亡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会选谁继任皇位! 这薛定谔的继承人,谁能猜得到呢? 惊讶过后,李斯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对赵高来说,扶苏继位是件要命的事。 对李斯来说,扶苏继位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和赵高毕竟不同,是个正儿八经的实权丞相,对帝国既有功也有用,跟赵高这种奴才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毫无缘由就拿他开刀。 所以这会儿倒不像赵高那般急迫。 赵高对此是心知肚明,倒也不着急拱火,只是等着李斯的进一步回应。 “既然皇帝下了命令,那赵府令依诏命行事,到时候召长公子殿下来与车队汇合便是,告与我却是为何?”李斯仍然不表态,淡定的反问道。 赵高哼笑一声,隐隐带着讥讽之意,接着阴阳怪气的说道,“相国大人就是沉的住气,不过……你真的就对长公子殿下继位毫无意见?” “帝位传承,自由皇帝陛下圣心独裁,我等臣子岂可逾越!”李斯似乎生气了,语气转冷,一拂袖回道。 赵高却并不在意,继续说道: “扶苏公子一旦继位,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李斯说话也不遮掩了,直言回道,“赵府令,你自己做了越线的事,害怕长公子殿下清算于你也就罢了,何故再攀扯于我?” 第两千零三章 苍龙七宿(四十四) 是日夜。 钜鹿郡,沙丘宫遗址平台,出巡车队内。 皇帝车驾内,嬴政脸色枯黄躺在床榻上,双目半睁半闭,透过眼皮缝隙露出的眼眸毫无往日的神光,嘴唇微微张翕,呼吸微弱近无。 这一幕出现在嬴政身上,或许能让每一个看见的人都不敢相信。 不止是不敢相信始终如日中天,横亘于帝国上空的始皇帝真的病重垂死了,也是不敢相信嬴政会有这样一副模样。 嬴政一直求长生,服丹药,虽然身体状况并未因此而得到改善,但至少完美的在旁人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副健健康康,长寿百岁的样子,甚至一把年纪了看着还跟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 所以有很多人盼着嬴政死,但很少有人真的觉得他会年纪轻轻就暴亡。 但现实就是让人如此的猝不及防。 此次出巡之前还只是状态略差,看着像是没休息好的嬴政,症状迅速开始恶化,到了济北郡平原津的时候,他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就都已处于昏厥之中了。 靠着服药勉强提振一些精力后,车队方才从平原津渡河离开,然而还没走两天,人就又病倒了。 这一次,嬴政几乎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连说话都已办不到了。 马车内,以赵高为首的几名内侍守在嬴政身边伺候着。 除赵高外的每个人看着都惴惴不安,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眼神中尽是恐惧和茫然。 作为内侍官,他们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太监,像赵高这个‘太监头子’甚至兼掌符玺事务,偶尔帮嬴政起草书写诏书,很类似后世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 不过只是看起来像,实际权力根本比不上,赵高这个‘掌印太监’也跟真正的司礼监掌印比不了。 人家是真有这个权力,赵高则只能按照嬴政命令办事,最多算个高级点的书办。 就这点特权,还只有赵高一人独具,其他内侍官基本够不上。 而且帝国的后廷规模远没有后世那般庞大繁琐,能分出两位数以上的部门,什么四司八局十二监二十四衙门基本统统没有。 但即使如此,作为嬴政比较宠信的少数内侍,他们或许够不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句千人之上还是绰绰有余的,属于妥妥的人上人上人。 在嬴政跟前的时候他们是伺候人的孙子,但到了嬴政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一个个也都是爷! 这样的日子,已经是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外廷的朝臣会换,内廷的侍官更会换。 如果嬴政驾崩薨逝,新皇继位,他们八成就要和这样的好日子说拜拜了。 赵高这个时候反倒很是沉着冷静,看着呼吸逐渐微弱,生机逐渐断绝的嬴政,心中则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 在平原津的时候,自觉身体每况愈下,大限将至的嬴政命赵高代他写了一封诏命,内容是一旦他有不测,则立召长公子扶苏赶来处理后事,送灵柩回都安葬。 不管多么渴求长生,嬴政终究还是在自觉日暮途穷之时,给自己的身后事提前做好了安排。 虽然没有直接明文指定扶苏继承皇位,但他这个始皇帝的身后丧事,自然只有二世皇帝能够操办。 尽管不喜欢扶苏很多性格上的缺陷,嬴政还是选了他当自己的接班人。 没办法,他没得选。 扶苏或许算不上有多优秀,也未必能成长为一个足够合格的皇帝,但如果说他不合适,那他的那些弟弟们就更不合适了。 矮个子里拔高的,扶苏就是那个最高的。 况且……扶苏到底能否胜任皇帝的责任,事前谁也说不准,都不过是主观论断。 也许,他能做的很成功。 不过这些,走到人生终点的嬴政都已经顾不上了,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回正题。 赵高心中盘算着那封自己亲自书写的诏命,眼中闪过越发炽盛的寒光。 对赵高来说,扶苏继位是他绝不能接受的! 对于其他内侍官来说,换扶苏当皇帝,最多不过失去现在的地位,从人上人变成人下人。 而且扶苏一贯以仁善忠孝闻名,以他的性子说不定会看在自己老爹的面子善待他们这些‘老人’,依旧让他们过滋润日子。 总的来说,损失肯定很大,但终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赵高就不一样了。 没了嬴政的偏袒,扶苏上位后也肯定不会保他,赵高觉得自己能活过三天就算古寻对他网开一面了。 甚至都不用古寻来杀他,扶苏估计头一个饶不了他。 他一个内侍,本质就是家奴,皇帝想杀都不用动手,吩咐一句让他自裁就完事了。 要是不愿意,那也自有内廷禁军替他体面。 如果只是失去权力,失去权势,那赵高还愿意斟酌一番,衡量利弊得失,但现在要的是他的命,那他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想到这里,赵高吩咐其他内侍守着皇帝,自己匆匆离开了车驾。 出去以后,赵高先是去找了一趟胡亥,对他吩咐了一番后,又悄悄的找上了李斯。 李斯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之中,刚刚处理好手底下的官员。 嬴政病重垂危这件事绝不能外泄分毫,但想瞒过这些混迹官场的人精谈何容易,饶是李斯也是绞尽脑汁才找够足够的理由糊弄他们。 这才刚忙活完,找搞就找了上来。 看着一脸严肃的赵高,李斯心中一跳,直觉告诉他没有好事上门。 赵高说话很大胆,也很直接,一上来就是大逆不道的暴言: “相国大人,皇帝陛下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啊。” 李斯脸色一僵,心道果然不是好事。 但赵高提起了这一茬,他也不好不接这个话。 抛开那些无足轻重的内侍和被严格看管的太医,知道皇帝实际情况的人就只有他们俩。 而有些事必须早做安排,他们不能也闭上眼睛当天黑。 “赵府令的意思是?”李斯没有着急表态,先不咸不淡的问道。 赵高依旧直接粗暴,堪称肆无忌惮的反问道,“我的意思是,若真有那不忍言之事发生,相国大人打算怎么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李斯阴着脸,眼眸低垂不看赵高,沉默良久后才幽声回道,“自然是一切如常。” 这个回答听着很离谱。 赵高所谓的‘不忍言之事’,自然就是嬴政驾崩薨逝。 皇帝死了,按理说这出巡之事自然就此作罢,赶紧准备处理后事,但李斯却说还要如常继续巡游。 不过李斯的做法其实才是更合适的。 帝国如今局势危如累卵,嬴政可以说就是维系一切不至崩盘的关键核心。 这要是一下子把嬴政驾崩的消息给传出去,只怕扶苏还没赶回来给老爹尽孝,自家的基业就要先崩盘了。 身为丞相,李斯必须尽一切所能维持局面。 在这种需求之下,秘不发丧,一切如常才是最合适的安排,直到嬴政选择的继位者赶来主持大局,方能真正昭告天下皇帝薨逝这件事。 李斯并不知道嬴政已经选定了扶苏继位,但在他看来嬴政哪个皇子都可能,唯独胡亥不可能。 而只要不是胡亥,无论哪个皇子都不在车队里,都得现场安排人去通知,去联系,然后还要等人赶过来。 最起码这段时间内车队得一切如常。 至于继位的皇子赶来后该怎么做,那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到时候再议不迟。 赵高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后突然说道: “事实上,陛下在不久前已命我写下了一份……遗诏。” 最后两个字听的李斯眉头一跳,但还是维持住了镇静。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必遮掩避讳了。 嬴政明摆着熬不过这一关,死定了,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后事上为好。 “陛下既然为没有知会百官,想来这是一道密诏,赵府令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赵高不接这个话茬,自顾自地继续顺着遗诏的话题说道,“皇帝下令,在他死后急召长公子扶苏回来,操办丧事,运输灵柩回都。” “长公子!?” 这个结果让李斯很是意外。 即使在他看来,扶苏也基本已经彻底和皇位说拜拜,几乎没有继位的可能了。 毕竟谁家储君会被挤出权力核心呢? 这可不是个小问题。 别的不说,单是继承皇位这一步,人在都城咸阳和在北地上郡就是天差地别。 这也就是嬴政恰好要死在出巡的路上,把皇位传承的事直接给搞麻烦了。 要是照正常情况,嬴政应该死于帝都咸阳,然后再从咸阳去函上郡召长公子扶苏回都,然后扶苏再领命回都,并继承皇位。 这一来一回,倒是要不了太多时间,最多也就七天,快的话说不定三四天就够用。 但即使只需要三天,也足以让皇位花落谁家充满悬疑了。 咸阳城里足足十几个皇子,他们会老老实实等着自己大哥回来继承皇位? 在扶苏被外放上郡,并且嬴政依旧迟迟不肯立储的情况下,朝廷内部一直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皇子夺位的烈度肯定低不了。 帝国和周王朝,以及周王朝衰落后自立的各诸侯国都不一样。 帝国是完全不分封的! 大家一视同仁,连皇子都不例外。 嬴政这十几个儿子要是无法继承皇位,就一辈子只能当个富贵闲人了——这个‘富贵’到底能到何种程度,也很难说。 对普通人来说这当然算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但对堂堂皇子来说,就很难受了。 更不要说新皇登基继位后,会怎么看他们这群和自己抢皇位的兄弟也是个很难说的问题。 这要是新皇一个心血来潮要杀他们……他们还真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引颈就戮。 这种皇室内务,外臣一般也不会过问。 皇帝杀儿子他们或许会尝试劝谏,毕竟皇子是潜在的储君,等闲不能杀之,但皇帝的兄弟……谁在乎? 这种情况下,如果实在没机会,这些皇子肯定不会找死,但如果有机会……他们之中肯定有人愿意赌一把。 一旦有皇子想冒险,三五天的时间就足以让这场皇位交接充满变数。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皇位传给谁不重要,皇位能平稳交接才重要。 这个过程一旦横生波折,会引起朝局的剧烈动荡,乃至直接动摇新皇的权力,以及整个帝国的格局。 所以李斯之前一直认为嬴政不会选择长公子扶苏——如果嬴政有这个想法,怎么也该有所表现,而不是一再责罚申斥扶苏。 可惜……嬴政在这件事上的思路,跟绝大多数正常人都对不上。 因为这些人一般不会把长生不老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对嬴政来说,自己长生不老,一直当皇帝才是最优,也是最首要的选择,把皇位继承给儿子纯属备用方案。 而且这个备用方案在他之前看来也是个根本用不上的方案。 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仔细安排这个方案——在嬴政真的面对死亡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会选谁继任皇位! 这薛定谔的继承人,谁能猜得到呢? 惊讶过后,李斯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对赵高来说,扶苏继位是件要命的事。 对李斯来说,扶苏继位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和赵高毕竟不同,是个正儿八经的实权丞相,对帝国既有功也有用,跟赵高这种奴才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毫无缘由就拿他开刀。 所以这会儿倒不像赵高那般急迫。 赵高对此是心知肚明,倒也不着急拱火,只是等着李斯的进一步回应。 “既然皇帝下了命令,那赵府令依诏命行事,到时候召长公子殿下来与车队汇合便是,告与我却是为何?”李斯仍然不表态,淡定的反问道。 赵高哼笑一声,隐隐带着讥讽之意,接着阴阳怪气的说道,“相国大人就是沉的住气,不过……你真的就对长公子殿下继位毫无意见?” “帝位传承,自由皇帝陛下圣心独裁,我等臣子岂可逾越!”李斯似乎生气了,语气转冷,一拂袖回道。 赵高却并不在意,继续说道: “扶苏公子一旦继位,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李斯说话也不遮掩了,直言回道,“赵府令,你自己做了越线的事,害怕长公子殿下清算于你也就罢了,何故再攀扯于我?” 第两千零四章 苍龙七宿(四十五) “呵呵呵!” 听到李斯这义正言辞的驳斥,赵高忍不住笑出了声——当然,倒也不敢大笑,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相国大人就是相国大人,不仅沉得住气,这自欺欺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没错,我赵高和扶苏殿下的老师,国师古寻大人素有龃龉,关系不和,但你李相国也强不到哪去吧?” “韩国九公子之故事,李相国难道以为二十年过去,国师便不会跟你算这笔帐了?” 赵高把话挑明,李斯的脸顿时又黑了几分。 扶苏继位,赵高肯定会死。 不说他这么多年一直跟流沙,跟古寻作对,单单是他数次策划对扶苏的刺杀行动,就足够死上一百次。 李斯比赵高强点,但也不多。 他倒是没有给扶苏下过任何绊子,和古寻的关系也算上不咸不淡,不好不坏,但他跟韩非的关系,那就很难评了。 理论上他们是亲师兄弟,在这个时代堪称半对亲兄弟。 但李斯这个师弟,却坑过韩非,险些将其送上死路……应该说他已经把韩非送上了死路,只是最终被古寻给救了回来。 不止如此,不久前小圣贤庄的覆灭,他这个相国也得承担一部分责任。 当然,说到底,韩非的事也好,小圣贤庄的事也罢,真要计较‘罪魁祸首’,肯定得算在嬴政头上。 但要说李斯完全不沾边也不现实。 至少李斯本人不觉得自己的亲师兄韩非会不跟他算这两笔账。 虽说这段恩怨只在他和韩非师兄弟两人之间,从没延伸到古寻或扶苏身上。 但是……扶苏姑且不说,古寻护短是出了名的。 嬴政在的时候古寻不跟他算账,可要是嬴政没了,新皇即位…… 李斯不知道扶苏会不会主动帮着古寻韩非对付自己,但他很确定扶苏大概率不会偏帮自己。 这种情况下,扶苏继位赵高会死,他李相国也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说不定也会死。 李斯连丢掉丞相之位失去权力都接受不了,更不要说连命都丢掉了。 当然,和赵高这种包死的‘家奴’不同,身为外廷重臣,他是有一线生机的。 扶苏还是有一定几率会保下他的——可能是看在他劳苦功高,为了稳定纷乱的时局,也可能是为了留着他搞制衡,亦或是其他可能。 总之,他确实是有用的。 就是这些用处对扶苏来说都称不上是不可或缺,所以……几率不大,就看李斯愿不愿意赌一把了。 老底儿被揭开的李斯阴着脸沉默了片刻后仍未松口,嘴上依旧是帝国的忠臣良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我等既食君禄,便是人臣,以下议上,非为臣之道。” “一切,自由皇帝陛下裁断。” 翻译一下就是,现在的皇帝——也就是嬴政,说谁继位那就是谁继位,之后会怎样则由新君说了算。 他们无权过问。 赵高冷笑一声,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这道诏命乃是绝密,天下知情者除陛下外,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这话看似没头没尾,实际上却充满了暗示与引诱。 李斯心知肚明,却是面不改色,目不转睛,彷佛什么都听不懂。 赵高见状,扬眉一笑,又转了个话题: “帝国如今的局势,李相国应该一清二楚吧?” “流沙占据北地,独霸一方,岭南辽东苦寒遥远,形同虚设,齐鲁荆楚蠢蠢欲动,只待时机。” “若是在这个时候,按照皇帝陛下的遗诏行事,只怕帝国的万里江山立刻就要动摇了!” “帝国朝局,自有本相与一众朝臣想办法处理,还不需要赵府令操心。”李斯端着架子,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处理?”赵高阴冷一笑,“李相国的处理,便是想办法糊弄随行百官,隐瞒一切?” “赵大人觉得不行?”李斯依旧淡定的回道。 “若是没有皇帝陛下的这道遗诏,我相信李相国可以一直瞒下去,直到车队返回咸阳。” “可一旦到了不忍言之时,这遗诏就得颁布,李相国你还怎么瞒?”赵高反问一句,“你瞒得了车队群臣,还能瞒着长公子扶苏吗?” 从逻辑上说,李斯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在暗中进行,只要拖到扶苏暗中赶来处理大行皇帝后事,后续想稳住局势就不难。 但这只是理论上。 车队这边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无非就是费点事,封锁消息的难度不大。 可扶苏那边会怎么做,就不在李斯的控制范围内了。 首先,李斯让扶苏秘密前来操办丧事,继承皇位这第一步,扶苏愿不愿意就很难说了。 事急从权,扶苏并不会介意偷偷摸摸的来继承皇位,毕竟也是为了他的天下。 这种时候,脸面不好看是小事,顾全里子才最重要。 但扶苏可以放下脸面,却不能不防着这一切都是阴谋的可能。 整个帝国境内,要说哪里是长公子派系势力最薄弱的地方,毫无以为就是出巡车队。 这一亩三分地里说话最有分量的是皇帝嬴政,其次便是丞相李斯和已经官复原职的中车府令赵高。 这三位哪个都不会偏向长公子派系。 在嬴政病重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李斯突然来密信通知扶苏悄悄的赶去车队给自己老爹处理后事,这事乍一看……哪怕是乍一看都不怎么合理。 因为扶苏无望皇位这件事是全天下的共识。 赵高这么认为,李斯这么认为,甚至扶苏自己,以及整个流沙都这么认为。 这种情况下,突然跟扶苏说皇帝选他继承皇位,谁信啊? 要是李斯大大方方的将始皇帝遗诏昭告天下,那这事当然板上钉钉,毫无疑问,扶苏也不会有任何质疑。 但偏偏李斯不能公开。 不能公开,就难以取信,很难不让人。 当然,就算扶苏怀疑,他也还是会来。 皇位不皇位的都先不说,亲爹的后事总不能不管,但他肯定不会按照李斯的安排的那样独自悄悄赶过去。 但他肯定得带上足够的人手以确保自身的安危,而人一多,就别指望能隐瞒住他们的行踪。 一旦扶苏离开北地,朝出巡车队那边赶过去的消息传开,所有野心家都会第一时间猜到车队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预测,事实未必真的如此发展。 但李斯和赵高都清楚的是,事实肯定不会如李斯所想的那样发展,总会闹出各种各样的意外。 当然,李斯还有一种选择——押后公布皇帝遗诏的时间。 直接全程瞒住所有事,直到车队以预定行程完成巡游,返回咸阳后再召扶苏回都继位。 或者干脆在车队行经上郡时通知扶苏。 这样安排,大概率就能避免皇帝驾崩的事早早暴露而引起的朝局动荡。 但……意义不大。 因为对赵高和李斯来说,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在于朝局动荡。 这不过是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借口而已。 李斯点了点头,并不反驳赵高的质疑,“赵府令说的没错,我的安排未必能顺利实施,但你的想法,却更为危险冒险。” 这话就说的很直白了,李斯直接揭穿了自己之前佯装不知的事实。 “就算要赌一把,我也更相信自己。” “冒险?”赵高闻言却提出了反驳,苍白阴柔的脸上浮现自得的笑容,“我和李相国的看法正相反。” “我可一点不觉得冒险,更不觉得危险!” 不等李斯回应,赵高立刻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 “皇帝立下的诏书在我们手上,代表皇位传承的符玺也都在我们手上,十八世子胡亥眼下也就在车队之中。” “只要我们矫诏称皇帝陛下传位于十八世子,立刻便能把一切坐定为事实。” “然后再诈称皇帝遗命,给长公子扶苏编织网罗罪名,逼他认罪自尽。” 这一连串计划,乍一听彷佛是幻想时刻。 篡改皇帝遗诏,改立幼子继位,还想逼杀扶苏……这一连串操作,任谁知道了也会说赵高是冒险,甚至说他是在作死。 李斯也是想也不想的就拂袖压着嗓子冷喝道,“赵府令,你这是在找死!” 但赵高不以为然,很自得的反问道,“李相国,你好好想想,到底是照我说的做是找死,还是放任扶苏继位才是找死!” 李斯脸色阴沉,不发一言。 赵高的计划乍一听确实很疯狂很冒险,但仔细一琢磨其实可行性不低。 帝国朝廷的最大特点就是皇帝至高无上,或者说嬴政至高无上,一切权力尽归于他一人之身。 因此,帝国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权臣,沾边的都没有。 谁也没有越过皇帝操弄权术的资格和本事,国师古寻不行,丞相李斯不行,赵高就更不必说了。 但这一切都是构建在嬴政安然无恙这个前提之下的。 因为有嬴政的镇压,所以没人能,没人敢,也没人想到操弄权术。 可要是嬴政驾崩薨逝,失去了他这个始皇帝的压制,国师古寻又不在,李斯和赵高其实就具备了操弄权术的基础。 而且出巡车队也是操弄权术的绝佳环境。 嬴政遗诏和皇帝符玺都在赵高手里,随行百官全都受李斯命令,他们俩只要联手,在出巡车队内就是能呼风唤雨,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事情办得一望而知的有问题,也没人敢质疑——或许有少数胆大耿直的,但少数派掀不起风浪。 等到车队返回咸阳后,两人联手一举将胡亥推上皇位,把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尘埃落定,就更没人能改变事实了。 当然,按照这种方案,李斯可以扶持除扶苏外的任意一个皇子上位。 不过实际上能选的只有胡亥。 想执行这个计划,他和赵高互相之间谁也离不开谁,而赵高肯定不会让他选择别的皇子。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陷入游移之中的李斯,赵高赶紧给加了把火: “你想一想,和韩非比,和蒙恬比,你对扶苏有什么不可或缺的价值?” “才能、谋略、功勋、人缘以及和扶苏之间的信任,李相国有哪一点能和他们相比的?” “运气好,你保住一条小命,狼狈的从朝堂上退场,百官之首的位置以后再与你无关。” “运气不好,你搭上小命,人世的一切都跟你再无关系。” 赵高话说得很直白很不客气,但也很现实很准确。 哪怕抛开他和韩非之间的恩怨,李斯也很难接受扶苏继承皇位。 因为有韩非和蒙恬在,李斯的丞相之位大概率保不住。 论能力,韩非毫无疑问是他的尚未替代,差的不过是资历和功绩,至于韩非那敏感的身份……嬴政死后,一切就不敏感了,构不成麻烦。 而蒙恬的能力或有不足,但资历和功绩却一点不差,完全有资格取代李斯。 帝国的文臣武将……或者整个先秦时代,文臣武将都是没有明确区分的。 蒙恬的胞弟蒙毅是文臣,官至上卿,但也任过军职,带过军队。 蒙恬这个上将军自己也任过文职,灭齐之后曾积功至内史一职。 所以蒙恬是可以出任左右丞相之职的。 不管扶苏是启用韩非,还是擢升蒙恬,总之李斯都要跟他百官之首的位置说拜拜了。 这对李斯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这也是他愿意和赵高掰扯半天的根本原因所在。 至于之前聊的那些所谓的朝政大局啊,臣子本分啊之类的话题,都只是借口,是场面话。 对李斯来说,原则可以打破,困难可以克服,一切问题都可以想办法解决应对,唯独要丢官不能接受。 赵高话说到这一步,李斯内心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 不过一时之间,他还是下不定决心。 两人沉默对峙之际,一名内侍步履慌乱的匆匆而来,一脸哭丧的模样。 一过来,他就扑到了赵高身边: “大……大人……陛下……陛下他……陛下他……” 内侍说话哆哆嗦嗦,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向皇帝车驾。 赵高李斯见状脸色俱是骤变。 “陛下怎么了!?”赵高伸手一把把人扽到了眼前,贴着脸压着嗓子喝声质问道。 “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内侍惶恐的惊声叫喊着回应。 不过声调没起来就被赵高给捂住了嘴,确保声音没传开。 李斯和赵高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奔皇帝车驾而去——赵高手上还提溜着报信儿的内侍。 为了确保消息不外泄,任何知情人都必须处于两人的严密监控之下,不能有片刻懈怠疏忽。 第两千零五章 苍龙七宿(四十六) 东海深处,海面之上。 今夜的星空和前几日一模一样,星辉熠熠,明月不现。 星光照耀之下,海面上反射出一阵一阵的粼粼波光。 蜃楼停驻于海面之上,如同一块巨大的阴影暗幕。 今晚,船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休息。 有些人知道要发生大事,有些人不知道,但也有隐约的奇怪感觉。 上层甲板,天明趴在囚室的窗框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 他这几天没少看星星,虽然看不懂星象,也不认识星星,但他总觉得怪怪的。 当然,相比星空,现在他更在意自己心头的奇怪感觉。 从蜃楼停航之后,他就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一开始这种感觉很微弱,几乎让他认为是自己又产生了幻觉,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浓重。 这让他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而是真的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不过尽管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深刻,他却始终无法抓住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就彷佛有猫爪子在挠心口,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痒,挠了却没有任何效果,堪称折磨。 今夜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天明也是让折磨的难以集中注意力。 看了会儿星星,他一翻身坐到了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卷书简。 这是很久以前,他还在桑海时帮楚南公拣鞋换来的报酬——黄石天书。 为了这卷书,他不仅赔了一大笔钱,跟狗打了一架,还欠了张良一个人情,但是无论他怎么翻书,这卷号称天书的竹简上都没有半个字。 水浸火烤土埋……等等金木水火土,各种能想到的办法他都试了一遍,结果就是毫无结果。 不过倒是证明了这卷天书确实不简单。 竹简这玩意其实很容易损坏,但是天明折腾了一大圈,这卷黄石天书愣是毫发无伤。 虽说天明试验的时候有特别注意不伤及黄石天书,但不可能真的完全不造成损伤。 可这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书简还真就没有任何伤痕,看着彷佛一卷刚编好的新书卷——这份崭新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按照张良跟天明介绍的,这卷书的根源可追溯到千年之前的姜太公,甚至是更久之前的黄帝,看着依旧崭新,显然不正常。 因为获取这卷书让天明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又有张良之前的嘱托,天明经常随身携带着黄石天书。 不过这次上船,或者说被抓的时候他还真不记得自己有带着黄石天书,是后来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带着这卷书。 因此,这段时间他也没少翻这卷无字天书,但结果并无差别,仍然翻不出一个字。 虽然结果并无二致,但天明翻这卷书的频次却越来越高,尤其是蜃楼停船之后这几天,他一天到晚要么就是发呆,要么就是看星星,要么就是翻这卷无字天书。 每次翻阅黄石天书,天明都觉得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平静了许多。 今晚,他心中更是涌起了必须要看看这卷书的想法。 天明盘坐在地上,直接将整卷黄石天书摆在自己身前完全摊开,一根根光洁无字的狭长竹片紧密整齐的排布成一行,乍一看彷佛一块长帛。 天明一手竖起支着歪斜的脑袋,两眼紧盯着无字的书简,逐渐陷入失神之中。 ……………… 在天明‘苦心钻研’无字天书的同时,很多人都在观望天上明亮耀眼的星空。 娥皇女英的寝殿内,古寻斜倚窗旁,目光紧盯着天上。 女英躲在稍远的地方,情绪有些紧张的看着古寻这边。 娥皇则就跟在古寻旁边,一边探头探脑看向星空,一边说道: “看着似乎没什么变化。” 古寻轻声应道,“当然没变化。” “事实上,从蜃楼停航第一天起,你看见的就一直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星空,没有任何变化。” “啊!?”娥皇闻言一惊,“怎么会没变化呢?” 尽管对天文学几乎一无所知,娥皇至少也知道星象是会变的——这里说的不是占星术所看的命运星图,而是真实的星空星象。 古寻淡淡的回道,“因为从蜃楼停下后,咱们看见的就再不是真实的星空了。” “啊!?”娥皇更懵了,磕磕绊绊的问道,“这是……是幻术?” “也许……算是?”古寻给了个充满疑问的回答,接着补充道,“总之,这块区域奇妙的很。” 娥皇理解不了古寻的话,甚至理解不了这怎么能是幻术……尽管这个猜想是她先提出来的,但她只是随口一说。 在她的认知里,幻术水平最高的是月神,几乎可以营造出一个真实的世界困住中术者。 但即使是月神也很难营造出这样一片繁琐复杂,星辰遍布的天空,更不要说还悄无声息间把所有人都拉入了同一个幻境之中。 看着懵逼的娥皇,古寻笑着说道,“你这两天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特别的发现?”娥皇陷入了回想。 这个时候,女英那偏柔和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觉得,修行阴阳术似乎更顺畅了一些。” 经过妹妹这一提醒,娥皇也立刻反应过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确实比往日顺畅不少!” 古寻点了点头,“待在这片区域内,确实可以有效的提升修行的速度,无论是正常内功,还是你们的阴阳术,幅度还不小呢。” “这是怎么做到的?”娥皇对此并不高兴,只是很好奇。 她已经在船上待够了,连一天都不想再多待,这鬼地方除非能让她白日升仙,否则对阴阳术修行再有裨益她也不喜欢。 她只是既好奇,又震惊于竟然还存在这种特殊的环境。 以前她可从来没听说还有这种地方。 武功修行,无论是正常的内功,还是阴阳家的阴阳术,亦或是道家的道术,都只是按部就班的水磨工夫。 阴阳家有拔苗助长的办法,但是后果很严重,很难说是亏是赚。 除此以外就只有药物辅助能加速进境,但这类药物都很珍贵,不论是汤剂还是丹药,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珍贵药材,且炼制困难。 就算是皇帝也嗑不起。 不是说钱不够,而是药不够。 古寻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算是……额外的福泽吧,或者说是外泄?” 娥皇完全听不懂,“你这说的都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 “之后你就会明白了。”古寻没有解释,注意力转回到了天上。 娥皇见状也不追问,转而问道,“昨天你说嬴政今天要死,那他死了吗?” “马上!”古寻双眼一眯,陡然沉声回道。 她话音刚落下,心中骤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觉,接着不自觉地看向天上。 不止是她,女英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凑到了窗边,也看向了天上。 除了她们,蜃楼上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看向了星空的同一处位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颗仿若风中残烛一般黯淡无光的耀眼星辰,走向了彻底‘熄灭’。 乍一听这句话充满了矛盾。 黯淡无光的星星又怎么会耀眼? 人眼又真的能观察到星星彻底熄灭吗? 理论上,二者都不可能。 但实际上,那颗星辰就是古寻多次提及的帝星。 它的光芒确实黯淡无光,在那漫天的星辰中本来是毫不起眼,难以引人注意的,但它也确实无比‘耀眼’,足以第一时间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帝星的‘熄灭’,也不是通过肉眼感知到的,而是一种直接传达到每一个观察着帝星的人内心的感觉。 帝星彻底熄灭,也代表着嬴政的终于步入了死亡。 帝星熄灭,娥皇女英被吸引走的注意力登时回神,却发现古寻已经不见了。 心知大的要来了,姐妹俩一言不发,共同闪出了寝殿。 两人一出来,目光立刻就被一样东西给吸引走了。 蟾宫顶上的观星仪器不知何时自主运转了起来,整个仪器聚拢起了大量的灿金色光芒,黑夜之中一眼望去彷佛一颗人造小太阳。 这边动静未见消停,另一边的扶桑神木也出现了变化。 本就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神木枝叶之上光芒开始逐渐变盛,千百万片叶子汇聚一起,彷佛一簇燃烧着的巨大金色火焰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光芒穿破蜃楼,直接映亮了半边天空。 而在旁人看不见的蜃楼底层,扶桑神木根系的正下方昏暗空洞内,一座构造奇异的高耸宫殿矗立其中。 这里,是少羽和石兰之前差点就要进入的区域,不过在最后关头被古寻拦住了。 蟾宫和扶桑神木全部出现异变,这里同样如此。 不过和金光盛放的蜃楼上层不同,这里开始弥漫起幽邃灰暗的迷雾,并随着时间推移浓度不断提升。 此时若是有人深入雾中,立刻就会感受到刺骨的冰冷,并被直接冻死。 在外界接连发生变故的同时,蜃楼内部也各有变化。 蟾宫内部,少女的房间内,幻音宝盒五楼十二窗尽数张开,以特殊的规则高速旋转。 奇特的旋律在屋内回荡,少女端坐在宝盒之前,双手不断交叠分离,捏出一个又一个特殊的手势。 伴随着她的手势,摆在幻音宝盒旁的黄铜色古盒之上显露出一连串复杂繁琐的密纹。 事实上,现在摆在少女身边的黄铜古盒并不止一个,而是足足三个。 这三个黄铜古盒分别来自于秦国王室,楚国王室,以及燕国王室。 秦灭六国之时,阴阳家曾跟嬴政要求过需要六国王室,以及秦国自己世代传承的和苍龙七宿有密切关系的黄铜古盒。 嬴政为了长生,自然答应了阴阳家的要求。 不过尴尬的是,嬴政虽然灭掉了山东六国,却没能从六国王室手中得到哪怕一个黄铜古盒。 韩国的盒子疑似在韩非手中,古寻对外说没有,谁也不敢去硬找他要。 魏国、赵国、齐国三国的盒子下落不明。 楚国的盒子是阴阳家通过自己的渠道弄到手的,在楚国灭亡之前就拿到手了。 燕国的盒子是通过和燕太子丹的交易换来的。 嬴政最终能提供的也只有自家的一个盒子。 阴阳家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因为黄铜古盒并不需要全部掌握在他们手里,有一个就足够了。 不过此时七个铜盒其实都在蜃楼之上。 千泷藏身的房间内,情况与蟾宫中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也有着幻音宝盒奏出的奇妙旋律,千泷的动作更是和蟾宫少女别无二致。 不过焱妃人却不在。 在千泷身边,摆着两个铜盒。 这两个铜盒一个是韩国王室的,来自于韩非,早早就被流沙保存,焱妃离开咸阳时便一并带走了。 一个是齐国王室的,来自于惊鲵,或者说来自于颜路,由惊鲵转交给焱妃的。 另一边,在蜃楼的上层甲板最高处,古寻迎着夜风负手而立,在他脚边也摆着两个黄铜古盒。 这两个盒子,一个是魏国王室的,来自于阿言,是她在前段时间从信陵君遗部手中获取的,转交给了古寻。 一个是赵国王室的,至于来源……是晓梦给他的。 七个铜盒,眼下都在发生着相似的变化,原本古朴朴素的铜黄色表面浮现出一道又一道复杂繁琐,意义不明的湛金色纹路。 古寻瞥了一眼铜盒的变化,没有去琢磨这一变化代表着什么,注意力全部放在天上。 或者说,放在扶桑神木和蟾宫之上。 与此同时,蟾宫顶部观星仪器旁,月神和焱妃并肩而立,一同等待着局势进一步发展。 焱妃这个时候对月神说道: “紫贝水阁那里不会平静,你去盯着吧。” 月神这次连从不离身的遮目纱罩都不带了,直接轻装上阵……虽说也没多轻,还是穿着拖地长裙。 她眉头微蹙,没有直接应下焱妃的安排,“我走了,这里就你一个人……” “这里的事,你帮不上我。”焱妃直接打断了她,“去吧。” 月神犹豫一下后,还是闪身离开了这里。 剩下焱妃一个人,拖着深蓝色的金乌长裙走到蟾宫顶端边缘,望向另一边的扶桑神木,漆黑的双眸中倒映出金灿灿的‘火光’。 ……………… 月神很快赶到了紫贝水阁,然后就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她的‘宿敌’——星魂。 第两千零六章 苍龙七宿(四十七) 这一次见面,两人难得的直接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有说往日的场面话。 月神上来就冷冷的警告道,“让开,这一切都和你无关!” 星魂背着手,回以邪魅冷笑,“与我无关?与你就有关了?” 月神不再废话,双手一搭,直接开始捏印。 星魂同样如此,基本和月神同时动手,双臂一甩,两道深紫气刃自手掌延伸而出。 没有多一句话的废话,月神周身瞬间凝聚出数道月蓝色龙游之气,朝着星魂龙卷而袭。 星魂狞笑一声,当即踏步上前,直接撞了上去,掌间气刃交叉一挥,当场撕开了月神的龙游之气,直冲她本人扑了过去。 下一刻深紫气刃便撕碎了月神,不过只是一道虚假残影,月神本人已经闪到了一旁,身后升起了一团璀璨皎月。 “对我用幻术?可笑!”星魂见此毫不担心。 他的幻术水平固然差着月神几条街,但他的阴阳术已经修行到第四层占星律的水准。 阴阳术五层境界——炼金术、幻境诀、控心咒、占星律,以及易魂法,各有各的特点。 炼金术对应五行变化,万物流转,理论上达到这已经境界后就能熟谙五行轮转变化的内在规则,从而掌握炼金术——炼丹术便算是炼金术的一部分。 但现实是,阴阳家五行五部长老中只有金部长老云中君真正擅长炼金术。 因为阴阳术的境界更像是一种许可,或者说是准入门槛,达到这个境界后才能深入研究相应的手段。 比如对应第一层的炼金术。 后续的幻境诀,控心咒等也是同样的道理。 云中君的阴阳术水平只到第二层幻境诀,因此他能深入钻研炼金术,也能修行以幻术为主的巨灵幻象。 但因为阴阳术不到控心咒的境界,他的巨灵幻象始终水平有限,存在破绽。 星魂作为阴阳家的左护法,阴阳术水平已达四层。 炼金、幻术、控心,以及占星都属于他可以深入涉足的领域,但一般来说没人会选择全都要。 毕竟人力有时穷。 而且这些还只是大方向,还可以继续细分,还有更多的方向,就更不可能全都深入钻研了。 像月神,她擅长的自然是幻术,但是综合方面的幻术,同时兼备控心和幻境两方面的特性,为的是配合阴阳术最高境界的易魂法。 除此以外还擅长占星。 而星魂主攻的则是控心方面,擅长读心术和阴阳傀儡术,属于比较偏科的选手,对幻术基本一窍不通。 但即使如此,也足够他在面对月神的幻术拥有极高的抗性,至少能保证他绝不会真的迷失在幻境中。 具体来说,就是在别人身上足以以假乱真,让人彻底沉迷的幻象,在星魂这儿只能算个漏洞百出,处处破绽的‘水货’。 自然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月神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 她并不是为了打败星魂,只是为了拖住他。 只要拖住星魂,樱狱中的那个女人没了帮手便很难掀起什么风浪了。 让月神有些不安的是,星魂似乎并不着急,真就跟她耗起来了。 ……………… 天明的囚室内。 帝星熄灭之时,注意力原本一直沉浸于无字的黄石天书之上的天明也被吸引了过去。 但不论是真实星象还是占星原理,他都一窍不通,因此也只是看个热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注意力为什么突然就被吸引过去了。 帝星熄灭后,他纳闷了一会儿,不过很快注意力又被引走了——黄石天书似乎有所异变。 他擦了擦眼睛,凑近书简,再三确认后确定不是自己看错,这卷书真的浮现了一层朦胧的虚光。 天明不由咧着嘴用袖子使劲擦拭竹简的表面,期望以此来让书简上的内容显现出来。 然后他就在手臂的快速摆动中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天明再回过神,人已经到了幻音宝盒内的神秘空间。 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虽然和千泷的交流很频繁,但两人已经习惯于直接在现实中隔空交流,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见面’聊。 突然被拉进来,天明立刻寻找千泷的身影,然后就在一扇窗户边看见了她娇小的身体。 以为是千泷把自己拉进来的天明先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千泷,你找我?” 千泷转过身,表情少见的肃穆,摇头回道,“不是我找你,是时间到了,天明。” 天明一愣,旋即加快脚步凑到了千泷身边,然后又是一愣。 他之前一直没注意到今天这个空间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光线昏暗了许多。 现在他发现了,也知道了原因。 这处空间原本是没有黑夜的,无论什么时候进来,从窗户往外看去都只有漫天的黄沙,和一颗高悬天空的赤黄大日。 但是现在有了。 原本永远明日高悬的天空,此时已经有一半被夜晚的星空占据——不过也可能不是星空,因为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是一片纯粹的黑幕。 这种一半漆黑无光,一半大日昭昭的天空,是完全超越现实的,给天明直接看傻眼了。 虽说这处空间的存在本来就很不现实,但这种过分割裂现实的场面也还是太离谱了。 回过神的天明指着天空,“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我来不及解释太多了。”千泷很忧心的看着天明,摇头说道,“天明,你解决自己身体问题的机会来了,但风险也很大!” “我可能帮不了你了,你只能依靠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这没头没尾,突如其来的叮嘱让天明更懵了,还想再问些什么,人一失神,马上又回归了现实。 天明愣了一阵,回过神后下意识就要抄起残剑胜邪冲出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他不该继续困守在囚室了。 不过还没等他拿起胜邪,黄石天书突然光芒大盛,散发出莹莹的白光,乍一看过去,每一块竹片彷佛温润白玉一般。 天明陷入了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次愣神,然后就看见摊开在地上黄石天书倏然飞了起来,且直冲自己而来。 整个过程不及一个呼吸的时间,天明都来不及躲闪,黄石天书直接围着他缠了一圈,然后猛然收紧。 天明只来得及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不过意料之中的裹挟感并未产生,天明睁开眼后发现黄石天书已经不见了。 他急忙四处张望,都没找到丝毫黄石天书的踪影。 别处都没有,难道是跑自己身上了? 天明升起这个念头,旋即开始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苦寻无果,天明只得暂且按下此事,抄起胜邪冲出了囚室。 这一年多来,因为他一直很配合,从未表现出任何意图逃跑的想法,阴阳家对他的囚禁力度越来越松散。 到了现在,连个看门的人都不安排了。 天明轻而易举的破开房门,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跑了出来。 然后就看见了正熠熠生辉的扶桑神木和蟾宫顶部的小太阳。 他囚室的窗户正好背对着这边,没办法直接看见这一幕,只是观察到了天色有些不正常。 对于刚见识过‘白天也能懂夜的黑’的他来说倒只能算小场面了。 不过他没想到原来天色的异常根源在这儿。 天明回过神,旋即陷入了犹豫。 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想了一会儿才做出决定——先去扶桑神木,看看那边什么情况,然后再去察看蟾宫发生了什么。 不过腿刚迈开,就听到了一道声音: “天明,过来。” 天明循声看去,只能看见高耸的楼阁。 关他的囚室位于高层甲板,但还不是蜃楼最高的舱室,上面还有不少楼阁。 “天明,上来。” 声音再次响起,天明也判断出了话音的主人——古寻。 确定是古寻在叫自己,天明不再驻足,纵身一跃朝着楼阁上层而去。 一路翻到最高层,天明看见了古寻,也看见了地上放着的两个铜盒。 一看见这两个盒子,天明脑子里立刻回忆起了一幕画面,那是他当初为了救燕丹之女闯进蟾宫的记忆。 那一幕记忆中,蟾宫最深处的房间内就就摆着这样一个盒子……不过那时候盒子没有像现在这样浑身冒光纹。 “古……大叔,这……这些……还有这些……都是……” 看见了古寻,天明有一肚子疑问想问,一时间让他都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不停比划着,指了指地上正在不断浮现奇异纹路的铜盒,又回头看了眼‘大放异彩’的扶桑神木,以及蟾宫上方那颗小太阳。 古寻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开始给他解释: “阴阳家这趟出海的目的,就在今晚。” “他们不是寻仙山吗?”天明很纳闷,“这地方没岛更没山啊!” “哈!”古寻闻言不由笑了一声,“这海上不缺岛,也不缺山,但仙山……就算了吧。” “不过对你来说,阴阳家到底想做什么无所谓,你该关注的是,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啊对!”天明一听也反应过来了,猛点头道,“先前千泷找我,她说……” 古寻抬手打断了他,“先别说这些,我先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你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吧。” 这个话题是天明最感兴趣的,他立刻闭上了嘴,眼巴巴的看着古寻。 古寻轻吁一口气,接着述说道,“阴阳家的目的,我之前就基本弄清楚了七七八八,但他们到底要怎么达成目的,我一直没有明确的认知。” “直到今晚,直到现在,我才算终于完全搞清楚。” “而天明你,则是阴阳家计划的重要一环——力量的承载者。” “什么力量?”天明茫然反问。 “苍龙七宿!”古寻看向天空,沉声回答道。 帝星熄灭后,蜃楼上方的星空就开始逐渐陷入纯粹的黑暗,所有的星星都在‘熄灭’。 古寻接着说明道,“阴阳家需要利用苍龙七宿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也太过霸道,根本不是能轻易操控的。” “需要有人来引导这股力量,还需要人来承载这股力量。” 天明眼珠一转,没关心自己‘承载者’的身份,反而立刻猜出了‘引导者’的身份: “千泷是引导者?” 古寻并未回答,对此不置可否,“你先顾好自己吧,千泷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天明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发现自己也没法反驳。 人家是千泷的亲爹,实力又远比自己强,确实轮不到自己操心。 只能尴尬一笑,然后说道,“那……那我的‘承载者’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当然有,而且很大。”古寻回答道,“你身体最大的问题源自于‘继承’自你父亲的‘屠龙之力’。” “那力量据传与苍龙七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毫无疑问远远比不上苍龙七宿的强大。” “即使如此,前者也随时可能要了你的命,那你觉得远强于前者的后者呢?” “……我会死?”天明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只能说,大概率会。”古寻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天明挠着头问道,“不能阻止他们吗?” “牵扯到千泷,如果能阻止,你以为我会让她坐着蜃楼一直到这里?”古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回了一句反问。 天明呲了呲牙,点头了然。 其实当然能阻止,这世上没什么事是古寻不能阻止的。 不过这件事确实特殊。 一来,牵扯到焱妃的一意孤行,他不好强行阻挠。 二来,他本就没打算提前阻止这件事。 问题不解决就始终是个问题,不如放任它被引爆,自己再来亲自解决。 “那我该怎么做?”没办法提前阻止,天明只能寻求其他解救之法。 古寻沉吟一番后说道,“坚持住别死。” “呃……这啥意思?”天明脑袋上满是问号。 这不是就是句废话吗? 他肯定会坚持不死! 问题是这事儿是他坚持就能不死的吗? 古寻耸了耸肩,“没办法,这件事里你什么都做不了,或者说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所以我做了什么?”天明更懵了。 能做的……他有做什么吗? 除了吃喝拉撒睡觉发呆,以及和千泷聊闲天外,他这一年多来还做过什么吗? 第两千零七章 苍龙七宿(四十八) “子房不是帮你拿到了黄石天书吗?”古寻反问了他一句。 一说这个,天明又来劲了。 “对,三师公是帮我拿到了这卷书。”天明赶紧把之前发生的事说出来,“但是那书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什么用都没有!” “刚才它突然发光,我以为它要冒出来字儿呢,结果不见了!” 古寻摆了摆手,“不用在意这个,它就在你身上,自会发挥它该有的效果。” “我身上?”天明下意识的又上下摸索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但见古寻无意进一步解释,只能嘟囔着接受了这一点,转而问道,“所以它会有什么效果?” “一卷书,不应该是用来看的吗?” 古寻笑了笑,反问道,“你难道要指望几个字儿救你?” 天明憨笑一声回道,“字儿当然救不了我,但说不定是什么高深的武功秘籍呢?” “武功也救不了你。”古寻摇着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接着说道,“至于黄石天书能怎么帮你,我现在也说不准。” “但它肯定能帮上你。” “苍龙七宿的起源众说纷纭,并无一个明确的结果,其中最被认可的一种说法,说它和黄帝关系密切。” “而黄石天书同样传闻与黄帝密切相关,很难说它和苍龙七宿之间毫无关系。” “啊……好吧。”天明咂摸了下嘴,讷讷的点了点头。 他对苍龙七宿没什么了解,对黄帝也没什么了解,只能古寻说是什么就什么。 古寻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体内自幼存在的异种力量,它虽然一直威胁着你的性命,但在今晚,它反而会成为保护你的力量。” “呃……就这些?”天明见古寻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主动问了一句。 古寻颔首,“就这些了……当然,还有你自己的顽强意志。” “这……感觉不够靠谱啊!”天明听了忍不住咋舌叹道。 古寻无奈一笑,“你以为苍龙七宿这玩意很好对付吗?能有两手准备给你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是白来的,都不用你自己折腾。” “剩下的……就拼一把吧,小子。”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真事到临头了,天明倒也不害怕,嘿嘿一笑便跃跃欲试的问道。 从陇西的边陲小镇一路走来,他遭遇的生死危机太多了,他早已习惯。 “你随意。”古寻手一摆,示意天明可以自由行动。 “呃……” 决定权完全交给了天明,他反而没什么头绪,摸着下巴犹豫了片刻后,决定还是按照自己最开始的计划来。 “那我去扶桑神木那边看看。” 天明试探着说了一句,看古寻没什么反应后,就离开这里直奔神树那边而去。 古寻抱起胳膊,看了一眼天明离去的身影,目光再度看向天上,喃喃道: “差不多了。” ……………… 蜃楼,紫贝水阁入口外。 原本结构整齐,装修奢华的建筑此时已经破烂不堪,到处可见断裂的方柱和碎裂的墙体。 废墟之中,是仍旧对峙的月神和星魂。 两人缠斗了好半天,谁也没占到便宜。 不过从两人的表情来看,月神似乎吃了亏,因为星魂脸上依旧挂着惯有的邪笑,而月神的脸色却严肃很多。 原因很简单,月神感觉到了不对劲。 按理说,如果星魂和樱狱里那个女人有勾结的话,此时应该会急于脱身,不可能安之若素的跟她纠缠不休。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星魂需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只需要拖住月神让她无法破坏自己的安排就行。 要么,缠住月神就是星魂需要做的,他现在正在做。 当然,也可能他根本没和那个女人合作,亦或者临时决定放弃合作,这会儿就是想找月神的茬。 不过第三种可能概率太低,几近为零。 而前两种可能,月神无法判断哪个才是事实。 但无论哪个是对的,她都不能继续和星魂纠缠了。 想到这里,月神目光转冷,双手开始迅速结印。 在金光闪烁的背景之下,月蓝色的阴阳真气交错流转,迅速凝结为了一道道龙游之气。 星魂见状也不示弱,冷哼一声,双手一甩散去聚气成刃,同样开始捏印催动真气凝聚起幽紫色的龙游之气。 魂兮龙游是阴阳家最高深,也最强大的阴阳术——至少对东皇太一之下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即使是月神和星魂这两大护法,最强大的手段也是魂兮龙游,至于两人擅长的幻术和聚气成刃,威力并不足以和龙游之气相比。 不过无论月神还是星魂,都很少会完全依赖龙游之气对敌。 因为消耗过大。 相比之下,阴阳术造诣更高深,内功修为更淳厚的月神还会用一用魂兮龙游,而星魂在人前就基本只显露过一手炉火纯青的聚气成刃。 除此以外,魂兮龙游的泛用性也不高。 它并不是为战斗而生的阴阳术,与聚气成刃这类专门用于战斗的阴阳术相比,存在很大局限性。 恃强凌弱的时候这点缺陷问题不大,但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就差了点意思,要是遇上盖聂那类顶尖的剑术高手,更是擎等着吃大亏吧。 不过这会儿他们两个阴阳家的人内斗,倒是无所谓。 星魂多少吃点亏,毕竟他的续航能力大概率比不上月神。 不过月神摆明要用龙游之气强行逼退他,他也只能以龙游之气顶上去。 外观一致只是颜色不同的龙游之气互相碰撞,每一次都会掀起一阵剧烈的气浪,卷起地上的残渣尘土,扬起一片浑浊强风。 月神和星魂两人身处对撞中心,却都岿然不动,只是面无表情的操纵自己的真气,操纵着漫天的龙影不断撕咬拼杀。 与此同时,紫贝水阁深处,樱狱万年玄冰台之上。 燕太子妃正跪坐在冰台正中,低头看着身下的冰面,脸上满是兴奋与狂热。 而冰面之上,赫然可见月神和星魂争斗的画面。 “日月星三宗,从来都是一体!” 看着这幕场景,燕太子妃低声呢喃着。 在月神和星魂看来,他们两个在东皇太一的计划里都是没有位置的。 他们最多算是保证计划顺利实施的执行者,但计划本身跟他们无关。 不过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计划里其实是有他们的位置的。 如果焱妃没有背叛阴阳家,如果执行计划的是焱妃和千泷,月神和星魂就发挥不上多少作用。 但焱妃叛出了阴阳家,东皇太一在燕丹身上的谋划终究差了一招,最终只得到了不完美的‘燕太子妃’和‘高月公主’。 她们不够格,未必能真的让东皇太一的计划顺利实施。 而阴阳家的这场千年大计,对东皇太一来说显然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好在他早在一开始,早在他入主阴阳家后就第一时间做好了备用计划的方案。 月神星魂,和燕太子妃这个焱妃的替代品一样,都是备用计划的一部分。 ……………… 蟾宫顶端,焱妃背对着身后硕大刺眼的‘小太阳’,远眺着扶桑神木,不时还会瞥一眼已经彻底不见星月的天空。 “那女人也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盘算着时间,焱妃也自顾自地低声呢喃一句。 月神和星魂属于东皇太一备用计划一环的事,他们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知情者除了东皇太一外,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燕太子妃这个焱妃的替代品。 她是必须知情的,否则这个备用计划根本没法顺利实施。 另一个就是焱妃这个正牌的计划执行人。 东皇太一安排给她的计划里并没有星魂和月神的存在,但焱妃猜出了他们俩的用处。 毕竟阴阳家日月星三宗中,只有日宗宗主的地位最为特殊,能被称之为副掌门,明确高于月宗星宗宗主的左右护法之职。 焱妃知道的,了解的阴阳家内幕远比除东皇太一外的其他任何人都要多得多。 也因此,她才能猜出月神和星魂在这场出海寻仙的大戏中也有一席之地——不过她也是不久前才想到的。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明还未赶到扶桑神木,七个铜盒的异变已经逐渐走到了尾声。 整个铜盒的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复杂繁琐的金光纹路,看起来像是密密麻麻紧密排列的文字,又像是一只一只形态各异的生物交叠重合。 唯一没有金光纹路覆盖的是铜盒的正面。 铜盒整体很朴素,没什么雕琢修饰,唯独正面例外——正面有一面星图,代表苍龙七宿的星图。 这里说的苍龙七宿不是那所谓的得之便可得天下的传说,而是星象学上的苍龙七宿,也就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东方七宿,分别为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 其中角宿有星二,亢宿有星四,氐宿有星四,房宿有星四,心宿有星三,尾宿有星九,箕宿有星四,共计三十星。 虽然没有金光纹路覆盖,但这一面也不是毫无变化。 代表着东方七宿的星辰一个接着一个亮起,每一颗星辰亮起,铜盒表面的光纹都如同呼吸一般微微波动,好似是这些纹路再给这些星辰‘充能’。 终于,东方七宿对应的星辰全部亮起。 铜盒当即开始微微颤抖,原本紧紧闭合的对角顶盖缓缓张开。 在这一刻,幻音宝盒内部的天空彻底被黑夜占据,空无一物的星空陡然亮起一颗又一颗的星辰,浮现出苍龙七宿的星图。 同时,现实中的星空也一样呈现出了苍龙七宿的星图。 紧接着,星光骤盛。 七个铜盒同时打开,七道鎏金光柱冲天而起,各自对应一宿,与星空中的苍龙七宿交相辉映。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光柱倏然消散,七个铜盒已然消失无踪,而天上的苍龙七宿却越发耀眼夺目。 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勾连闪烁,耀眼夺目,彷佛一条真的神龙高悬青冥之上。 然后……这条龙就真的活过来了! 伴随着一声通天彻地的龙吟,这条星辰之龙一甩龙尾,龙头向下,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直冲蜃楼而来。 在这个过程中,原本朦胧绚烂的星辰之龙迅速蜕变为一条金光灿灿的黄金之龙,最后一头扎进了扶桑神木之中。 二者一相撞,铺天盖地的金光直接将整个天空照亮,蜃楼上所有能看到外界环境的人全都被刺的睁不开双眼,哪怕隔着眼皮也还是一片灿然的金黄。 金光还未消退,一声尖锐的鸣叫骤然响起。 喳! 这是一声鸟鸣,但却是乌鸦的叫声。 不少人将乌鸦的嘲哳啼叫视作不详和厄运的征兆,但这一声乌鸦鸣啼却彷佛朝阳初升,让所有听到的人心中都不自觉地燃起一团汹涌烈火。 片刻之后,金光消散,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看向扶桑神木的方位,想确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黑羽金丝乌鸦矗立在神树树冠之上。 看外形,这就是一只乌鸦,不过它的体型极为庞大,身躯几乎覆盖扶桑神木三分之一的树冠。 在它的头上顶着一绺金色羽冠,双眼泛着金芒,头下胸前有着一道显眼的灿金太阳纹路,脖子上也围着一圈金色羽毛,还有尾部也点缀着间或的金羽。 除此以外,这只巨型乌鸦身上还流转着一层明显的金光,如同流光溢彩一般绚烂夺目。 更特别的是,这只乌鸦有三足。 其实它的足爪都隐没在扶桑神木庞大繁密的树冠之下,但所有看见它的人,无论相隔多远,脑海中都能浮现出它最完整,最清晰的身姿。 所有对神话有一定了解的人心中都第一时间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三足金乌! 扶桑神木前的高层甲板上,正打算赶去扶桑神木那边的天明因为之前的一连串变故暂且停下了脚步。 等一切平息,呈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这只巨型三足金乌。 作为见过金乌的人,他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神鸟。 但对方离谱的体型还是让他不由得瞠目结舌,当场呆滞。 好半天后才回过神,磕磕绊绊的自言自语道,“这……这……这……这也太大了!这也是真气幻化的!?” 他这句感慨刚说出口,却见三足金乌猛地一扭头,几乎快比人都大一圈的赤金瞳仁直勾勾的盯着天明,给他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