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 楔子 济南 一轮满月高挂天空,夜如白昼。 在将军府后山的一片竹海中,两颗小脑袋瓜子在竹林间钻来钻去的,两双熠熠发光的眸子,更是骨碌碌的直盯着不远处那栋气派非凡的高堂屋宇。 此时,一阵清风拂来,竹叶发出沙沙声,风一停,四周再度跌入一片静寂之中。 过了好半晌,两个眼眸瞪到发酸的俏娃儿这才有了动作,她们相亲相爱,你拍拍我的胸、我也拍拍你的胸,再大大的喘口气,接着,便率性的坐在稍早才下过春雨的泥地上。 “好险,苏婆婆看来是没追了。” “嗯,但我们难道胖得还不够?还不到她的标准吗?!” 水色月光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粉雕细琢的孪生女娃儿,又是你捏捏我的肥嘟脸,我掐掐你的肥粉臂,东摸西掐的,都摸不到骨儿了,还不够吧吗? 两个古灵精怪的俏娃儿看着彼此,漂亮的眸子都有些疑惑. 虽然,她们才八岁,但城里的人都戏称她们姐妹俩为“庞然大物”或“两座会移动的山”,如果再让苏婆婆像喂猪似的塞填下去,她们会不会胖到连走都走不动了?! 刚想到一这儿,两人只觉眼前一闪,面容严峻的苏婆婆就站在她们面前,而她的身旁还有另一位铁面婆婆。 两个女娃儿互看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一声。还是躲不过,但偶尔捉迷藏,动动手啊动动脑的也好,免得身材像猪,脑袋也像猪。 “练功!”满头花白的苏婆婆冷冷的将手中长创丢给两人。 “是。” 两个娃儿很识相的在月光下挥掌舞剑,体积虽然比平常小女娃要大上一倍,但身形倒是不笨重。 “岳上弦,你再这样练下去;永远都只有三脚猫功夫。” 戴了一只铁面具的婆婆,以冷峻的目光盯着边练边玩的小姐姐。 被点名的岳上弦勾起嘴角一笑,圆圆润润的脸蛋儿还是美得惊人,“没关系啦,三脚猫就三脚猫嘛,铁面婆婆,那么计较做啥?” 铁面婆婆冷嗤一声,看看一旁练得很起劲的妹妹,“岳下弦,你怎么说?” 同样生得漂亮的岳下弦笑了笑,倒是瞥了姐姐一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学了就好好学喽,那不叫计较啦,姐姐。” 闻言,苏婆婆那双冷冷的黑眸闪过一道几难察觉的无奈之光。虽是双胞胎姐妹,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古灵精怪,但性子上差异不少。 姐妹俩继续舞刀弄剑,直至鸡鸣月落,铁面婆婆一如这三年来的习惯,施展轻功离开,苏婆婆则带着累得只想倒在**呼呼大睡的姐妹俩回到同住的楼阁,但她们还睡不得,丫鬟们已备妥两桶热水,待两人净身后,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已摆好,苏婆婆硬是要见到两个小娃儿吃撑了、扫光了桌上所有的食物,捧着一个小山似的肚子后才吹灭烛火,让两只漂亮的小猪仔呼噜呼噜的打鼾大睡。 透着破晓之光,苏婆婆静静的站在床榻前,凝睇着粉雕玉琢的姐妹花,平时冷硬的眼神一黯,浮现浓浓的忧心与心疼。她们太美!仍太美了!还得将她们再养肥一些,才能遮住这张倾国之姿吧?! 接下来的岁月,岳上弦、岳下弦这对姐妹花在苏婆婆的“强力补给”下,身材的确呈横向发展,身上一套背子绸服,可得要身材中等的姑娘家的两倍衣料才做得起来,出入的轿子也是特别订做,更甭提长期养成的无底洞胃口有多么吓人,喂饭时间,可是需要多名厨师挥汗烹煮才能满足。 转眼间,两人已至及笄,苏婆婆巧手安排,谈妥婚事,通知两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准备乘红轿、嫁良人。 “嫁人?”孪生姐妹表情相同,一愣一呼。 “是。”苏婆婆的脸上也跟这十几年她们所看到的相同,面无表情,但那双冷眸表示得也够清楚了,她们敢有异议? “没关系啦,早嫁晚嫁都要嫁。”岳上弦如是说,当然这话也是说给凡事都比她认真一倍的妹妹听的。 “下弦,你怎么说?”苏婆婆又问了岳下弦。 “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也不钻牛角尖,胖呼呼的脸上有着一抹俏皮的笑意。 于是这对“没关系小姐”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姐”在花光柳影的春天晴日出阁,由于在济南城内滞销,因而,一顶红轿是前往北方蒙古,另一顶则前往天上人间的江南,小姐妹名花有主,从此天各一方。 第一章 尘土飞扬。 “快到了。” 苏婆婆凝望着山脚下方熟悉的城乡风景,她强抑住内心的激动,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带队的白总管,微微点头后,这一行送嫁队伍继续往前迈进。 穿过林木丛密的山岭,路面愈形平坦,偶有一池碧绿,衬映着蒙尘的高木、湛蓝无云的天际,风景与中原全然不同,一阵阵从远方吹拂而来的黄色风沙,让一行人咳声连连,急忙加快脚步,不久,终于也踏进边疆蒙古族群居的城市。 蒙古人虽以游猎为生,但这些年来也有群居的城池,而城池中心又以亲王府的宅邸为中心,然而,人来人往、热闹繁荣的街道怎不见迎亲队伍,未听锣鼓喧天,也不见这城门、街道张灯结彩?就连那些穿着蒙古服饰的男女老少脸上也不见喜气,个个脸色淡漠? 今儿个不是他们亲王世子元昊日的大喜之日吗?! 苏婆婆察觉到此异样气氛,甚为不解,再看看周遭百姓们的眸中充满了不友善及怒火。怪哉,当年她离开此地时,最不舍的就是这里浓浓的人情味。 “跶跶跶……”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随即一名将帅从坐骑翻身下马,拱手道:“欢迎——” “老不死呢?!”苏婆婆年纪虽大,但身形极快的飞掠到他面前,可见功夫之高深。 将帅被她这身手吓到,一时没搭话,但回过神后,更是一脸错愕,“不知老夫人指的是……” “你家亲王呢?”苏婆婆甚为不悦。这么重要的迎亲盛事,竟然只派一名将帅迎接?! “呃……亲王他现在不方便……” “带我们到亲王府玄,我要看他到底有多不方便!” “是!”震慑于这名老夫人脸上的严峻,将帅急忙又翻身上马,一行送嫁队伍也跟着前行。 街道两旁的男男女女凝神注意这浩浩荡荡来自中原的队伍,有丫鬟、小厮,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布匹绸缎、人参补品,甚至连活跳跳的鸡鸭都尾随在出嫁队伍后面,但最受众人关注的,就是那顶新嫁娘所乘的红顶大花轿。 看得出来它本该是金碧辉煌的,但或许是一行人长途跋山涉水,在日晒雨淋下,又经几日强烈风尘吹袭,已见陈旧,不过,一顶花轿用了十六名轿夫扛承,竟还扛得东摇西晃?! 究竟是中原轿夫体虚?抑或是轿中新娘体重过人? 不过,众人的疑惑不得其解,红轿一路往亲王府而行。 不久,送嫁队伍进入了王府,原以为这儿是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边疆地带,一见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精巧华丽的高大建筑,个个是瞪直了眼,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没想到这些草原野人所住的地方,一点都不输中原呢! 但在见到一名头戴珠宝圆帽,长得浓眉大眼、胡子翘翘的,一身盘领绫罗大袖长袍、脚着乌皮靴的尊贵白发老者匆匆步出后,众人连忙噤口。 “老太婆,这一路水远山高的,辛苦了。” 元晤一边微笑的迎向前,一边给身后的四名随从一个眼神,他们立即上前,招呼那些送嫁队伍转往西侧偏厅去休息,红轿里的新娘则被贴身丫鬟小月给牵了出来。 “呃、呃……这……”元晤乍见眼前这罩了喜帕、全身红通通的二座山一出现,顿时傻眼,在回过神后,“天啊,老太婆,你没告诉我她这么庞大,我会被我那外孙给杀了!”对,一旦昊日恢复体力后,他这做主成婚的外公一定要头一个溜走。 “新郎倌呢?”苏婆婆没理会吓到连退三步的老亲王,目光净往他身后看。 “昊日发生了点事,可能要请新娘子多多体谅了。”他略显呆滞的目光直盯着这庞然大物,头疼的摇摇头,再示意脸色紧绷的苏婆婆走到一旁,大略向她解释孙子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后—— 苏婆婆脸色丕变。难怪整个城沉寂得像座死城!“老不死的,你……” “别动怒,好在救回来了,你的弦儿不会当寡妇的,”他忧心的回头又看了那红衣新娘一眼,真想替外孙大哭一场,“只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昊日不能动怒、不能动武、虚弱得可能连一介文人都不如,所以,这门婚事我做主,就这样算数了,省了拜堂这些费事的玩意儿吧!” “也只能如此了。” 见这倔强的老婆子妥协,元晤那张算俊逸稳重的老脸可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但再看看到货的外孙媳妇儿,他又想昏死过去算了。 “老太婆,你也太狠了吧?我以为你从小带到大的娃儿肯定才貌双全,才允了这门婚事,结果——” “她是才貌双全没错。甭说那么多了,让两个新人见面吧!” 那他是不是该先溜?不,不怕、不怕,他那外孙很清楚自己没有动怒的本钱,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往这边走。” 见新娘子乖乖的让清秀的丫鬟牵着走,个性豪爽的他建议,“她盖头的喜帕干脆——” 苏婆婆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一定要新郎倌才能掀开喜帕,不然会招来不幸的。” 元晤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但不再妄想要说服她了,若能说服得了,当年她就成了他的妻了。 岳下弦觉得自己的脖子快断掉了。虽然这身凤冠霞帔是今儿个一早从扎营的地方出发时才换上的,但她真的没想到一顶缀满珠宝的凤冠会那么重,还有,干么还不掀开喜帕呢?她踏进这间充满浓浓药水味的房间可也好一会儿了,红巾却还盖着呢! “二小姐。”一直在身旁伺候的小月,突然弯身在她耳畔小小声的唤着。 “怎么了?” “呃——新郎,就是世子姑爷,是让人给‘架’进来的呢!” “架?” “嗯。”小月眨着眼睛,看着这名身穿蒙古新郎倌袍、脸色却惨白无比的俊美男子,任由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搀扶到小姐身边坐下,而且虚弱得连坐都坐下直,直接斜倒在小姐身上。好在二小姐长得“粗勇”,即便世子姑爷是个堂堂七尺以上的男儿,身子也雄壮魁梧,但二小姐还是坐得稳稳的,一点也不受影响,真是好样儿的。 “昊日,咳,这就是爷爷替你万中选一的新娘岳下弦。” 元晤说得好心虚,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的孙子已经够高够壮了,没想到这会儿坐在岳下弦的身边,竟成了“小鸟依人”。 臭老头,元昊日火大的半眯起黑眸。明知不能动怒,不然会动了真气,还会加速体内余毒的蔓延,但他怎能不气?瞧瞧他靠着的是什么? “天山”?还是“祁连山”?! 他喘着气儿,看着不动如山的新嫁娘,喜帕下方隐隐露出的“三层肉下巴”,还有摆放在两条象腿上,硬套进一大堆戒指的肥嘟嘟双手…… 他咬咬牙。深受良好礼教与修养的他,极不想以“猪”来形容自己的妃子,但是……他冒着怒焰的黑眸直勾勾的射向闪得极远的老头子,再以没有人气的阴沉声音怒道:“这就是你费尽心力为我寻来的‘贤妻’?!” “哈,哈。”亲王心虚的干笑两声,再也答不出话来。 “老不死的,快完成揭喜帕的仪式,让小俩口熟悉熟悉。” 苏婆婆冷硬的催促声一起,元昊日亦将冷峻的怒眸瞪向这面无表情的老婆婆。他知道,她才是这桩婚姻的推手! 元晤可是一旗之长,但面对苏婆婆,可看不到他敢摆出一丝威权和尊严,他听命的走到外孙身边,拉起他虚弱的手,不理会孙子那双阴鸷又冒火的深邃黑眸,硬是帮着他把喜帕给揭下来了。 “下弦,好好伺候世子。” 苏婆婆乃下这句话即先行离开,元晤连忙跟上,小月也识相的赶快退出,两名世子的随身侍卫方萌与英群一见只剩他们杵在这儿,再看看主子那张不能动怒但明显已绝对发怒的俊颜筱,也急急的行礼,匆忙逃离现场, 他们跟主子一样都有同样的疑问,这个像被吹风膨胀的女子,就是亲王为世子万中选一挑来的贤妻?!是亲王别具慧眼,还是…… 岳下弦终于见到自己的丈夫了。只是他怎么跟她这一路长途跋涉所听闻的有些不同? 听说他残暴冷酷,一记冷光足以令人不寒而栗,他武功盖世,浑身散发狂狷无畏的非凡气质,一张俊美尊贵的脸令女人如痴如狂,却又畏惧他的深沉冷硬…… 然而,此刻,除了一张令人怦然心动的俊颜外,其它的传言似乎都言过其实。 瞧这会儿,若没有她的手撑住他,他铁定虚软的跌下床,眼神嘛,是有燃起一点点的怒火,可是跟苏婆婆的凌厉一比,哈,天差地别,一点威胁感也没有。 倒是这张脸,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内敛深沉的黑眸闪着两簇小火焰、鼻梁高俊如山、唇线分明刚毅,的确是俊伟不凡,只是看他明明是虎背熊腰,怎么如此赢弱,脸色惨白如纸? 她居然不怕他的眼神?!元昊日难以置信的瞪着她。过去他一个阴沉的冷眼,就足以让人背脊发寒、跪地求饶,而这张圆到与满月无异的大粉脸,居然直勾勾的将他从头打量到尾?! 该死的,肯定是身上的余毒作祟,让他的威严减弱八分! 但这女人的身材不会太过横向发展?她该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胖的女人了,简直肿得不像话,而外公为了还当年一个救命之恩,居然把他的一生陪葬在这肥滋滋女人的身上? 一道闷火从他的心口处缓缓的窜烧开来,且愈烧愈烈,这样的高热继往四肢百骸间窜烧,像万蚁钻动又像万根针直往骨子里黥。 他额间沁出冷汗,浑身热得发烫,更有着揪心的刺痛如排山倒海般一波波袭来。不行!他气不得,气不得啊,可、可真的忍不住! 元昊日咬咬牙,喘着气的看着早将那双黑白明眸从他脸上移开,骨碌碌的打量起这间连张红喜字儿也没贴上的新房的她,忍着剧痛喊道;“快把我放在**……快叫人来。” “你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那双明眸转了回来,一见俊颜在瞬间更惨白了几分又显露痛苦之色后,面色一整,没敢多问,先把他平放在**,急急的出房叫人。 不一会儿,老亲王、苏婆婆跟着她快步进来,老亲王一脸忧心的直念着,“亚彦刚好不在,你这病发得太不是时候了,放心,我派人去找他来了……” 三人来到床前,只见元昊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他眼眸微闭,看似痛晕过去,而色如土灰的脸更显得吓人。 两名随侍很快的扛了一大桶冰凉的山泉水进房,并上前帮主子褪去衣裳—— “这是做什么?”她慌乱的询问背过身的苏婆婆,面露忧心。 “他中了毒,细节晚一点婆婆再跟你说,现在你去伺候他。” “啥?” “老太婆,还是让服侍惯了的侍卫去——” 苏婆婆冷冷的瞥了多嘴的元晤一眼,他赶紧闭嘴。这老太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的强势,偏偏他爱惨了她,也被她欺压惯了。 随侍很快的为主子褪去所有衣裳,将他放入沁凉的泉水中浸泡,然后在亲王示意的眼神下先行离开。 苏婆婆也给了亲王一记眼神,示意他也可以先走,但他摇摇头。开玩笑,这可是他的宝贝外孙耶!但看见老太婆那双眸子又射出冷光后,他干笑两声,迅速向外逃开。 苏婆婆随即拉着还不敢往元昊日身上瞧的岳下弦走到浴桶前,“拿这个替他全身刷洗,如此一来,痛楚才会减缓得快些,明白吗?” 她又眨了眨眼,小心的瞟向他的身子。他的身材线条一看就是练武之人,精壮结实,充满了力与美,但再往下,她可就没胆子再看了,连看都没胆,哪还敢碰触?! “可我……”她低头瞪着苏婆婆塞进她手中的布刷,质料一看就挺粗糙的。 “你是他的妻子。” 一句话就打死了岳下弦一肚子想推卸责任的话,但她的神情仍见犹豫—— “快点,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嘴角微微扬起、随即转身出去的苏婆婆,忍不住的掐了掐肥肥的脸颊,“痛!”她揉揉脸颊,眨了眨眼。那不是在做梦了? 那个一年——不,在她十五年的岁月中未曾看她笑过一回的苏婆婆竟然笑了,还说了她的口头禅?! “你、你是笨……笨蛋吗?有……力气……捏自己……倒不如……赶快做你该做的事。” 元昊日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口中断断续续的催促着。 她又眨眨眼。奇怪,他这话明明是在骂她吧?但他说得很温柔,就连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也很温润,连一丝火气都没有呢! 天知道元昊日可是费了多大力气才能压抑住胸口那***的怒火,他还得一再的提醒自己不能动怒,因为痛的是自己,一命呜呼的也是自己,而为一个愚蠢白痴的肥女丢了性命,实在不值! 所以,他说服自己或逼迫自己相信,眼前是个值得惹人生怜的月下嫦娥,她美若天仙,生得弱不禁风、云娇雨怯……哚! 还是眼不见为净吧!他干脆又闭上眼睛。 只是,元昊日压根也没想到有人会跟他一样来个眼不见——呃,是非礼勿视! 减轻痛苦是吧?!岳下弦闭上眼睛,拿着那块粗布刷就开始在空中胡洗刷洗。 “你、你在刷哪里?!”他咬咬牙。不能生气,对!得忍住那口怒气,好声好气的提醒正朝他耳朵乱洗猛擦的女人。 “呃……不对吗?那洗这边好了……”她连忙换个位置,管他三七二十一,力道是一定要有的啊! 他的头发被粗鲁的拉扯着、揪来揪去,冰水不停的从头顶浇灌流下面颊,这会儿他就算想睁眼也睁不开,但他仍提醒自己——不能生气! “那、是、我、的、头!”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从齿缝问进出来。 岳下弦一愣,“抱歉,那就洗这里好了!”她直接往下走。 他脸色悚然一变,“咳……咳、呸、呸……这是、是我的嘴,你……你是猪啊!”他火冒三丈的槌打水面,水花四溅,一旁的她更是被喷得满脸湿,看也无法看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着想完成刷洗的动作,手直接往浴桶里伸、擦、刷,她用力的搓洗,像在寻宝似的。 蓦地,元昊日脸色瞬间惨白,黑眸霍地一睁,射出两道怒箭。“该、该死的……女、人……”她居然直接攻击他最脆弱的地方,“我真的会被你……你气、气 “噗”的一声,一道血箭从他口中喷出。 什么东西洒到她手上?她霍地睁开眼睛一看。天啊!她脸色不一变,惊愕的看着昏厥在木桶里的元昊日,而浴桶里外全是刺眼的鲜红血液,她惊慌失措的大叫…… 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岳下弦只想赶快将昏厥过去的他从大木桶里拖出来,他虽然很够力了,但他真的很魁梧,她使尽吃奶力气,弄得满头大汗后才勉勉强强的将他给硬拉出来,再让他席地坐下后,她双张贴靠在他背上,就想渡真气给他—— “不可以!” 一个冷静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迅速回头,看到一名斯文的翩翩男子快步进门,两名随侍也跟着进来,一起将昏迷过去的主子扶到**坐好,斯文男子很开的拿出一颗药丸塞入元昊日的口中,她诧异的看着他点了元昊日身上的四大穴道后,将手心贴靠在他背上,将真气度给他,不一会儿,空气中散发一股极为恶臭的味道,而那味道竟是从元昊日的体内飘溢出来的…… 岳下弦没想到成亲的第一天就这么惊涛骇浪。 她拧眉盯着已然躺回**休息的丈夫,屋内臭味已消散,她看向一旁的斯文男子,想着他刚刚对老亲王说的一席话…… 元昊日体内再生的毒性已大致逼出,但仍有余毒深入五脏六腑,只能靠药物、药膳及静养方式治疗,假以时日毒性自然排出,但若动怒、动武,便会再次牵动余毒,全身除了有如火焚烧的刺痛外,那火还会催化余毒,让毒性增强,轻则残废,重则不治。 “弦儿,这位是王府的医官,也是昊日的好朋友亚彦。”元晤引荐道。 好斯文的一个人,气质温文尔雅,一袭白袍予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跟躺在**的那家伙完全不一样!岳下弦忍不住又看了丈夫一眼。 “参见世子妃。” “甭这么客气了,他还好吗?”第一天就将丈夫给克死,那怎么成呢! 亚彦微微一笑。看着这名肌肤红润、明眸皓齿,但带着一股精灵古怪味儿的女子,认真说来,除了身形较庞大些外,这张圆圆的脸蛋并不丑,尤其那双眼睛像蕴含有万斗星辰,相当璀亮。 观其面相后,他勾起嘴角一笑,她的命运与好友环环相扣,两人的红鸾星同时催动,印堂间已见喜气,这桩在好友眼中看来荒谬可恨的婚姻,竟然是上天注定的良缘。 “请世子妃放心,他死不了的,他脾气太坏,阎王不敢收他。” “是吗?” 岳下弦一愣,这话可不是出自她的口啊,她诧异的看向**的人,“世子,你醒了!” 元昊旦见到这张肥滋滋的圆脸,心中火气又要燃起,但一感受到痛楚,他忙做一个深呼吸,藉此压抑那股余火外,也转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外公,“请爷爷先带她出去,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亚彦谈。” 元晤看向岳下弦,她点个头,但忧心的再看丈夫一眼,这才跟着老亲王出去。 她一离开,元昊日马上吐了一口长气,俊脸上难掩忧郁的对着好友抱怨,“开个去郁火、怒火的药方子给我,不然一想到她是我的妻,我就大为光火,身上的毒就会再发!” “那简单,”亚彦微微一笑,“去喜欢她。” “啥?”他瞪着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男人只要喜欢上那女人就不易动怒了。” “我差点被她害死,你还要我去喜欢她?”他忍不住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着好友,要不是他实在太虚弱了,一定弹跳起来狠揍好友的脑袋一记,看他是不是头壳坏了! 亚彦露齿一笑,“你们会相守一生,这是改变不了的命运,若以你现在过于激动的情绪,身上的余毒不会少只会多,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闻言,元昊日沉默了。亚彦除了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外,还精通算命,但这项本领鲜少人知,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但只要他出口预言,都会一语成谶,这在他二十一年的岁月中,已得到多次验证。 其中,又以这次的中毒事件最经典,虽然他曾经铁齿不信,但到头来还是硬栽了跟头。 但他注定得跟岳下弦相守一生?!他是上辈子忘了烧香,还是他前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会有这种报应?! 亚彦一见到好友的俊颜转换成不信、悲哀又无奈的神色后,明白他已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我去请世子妃进来照顾你。” 他没好气的直翻白眼,“这么急?我还不想见到她。” “早点面对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有体认不是吗?”亚彦这话是语重心长,也说到他心中最大的隐痛。 元昊日只能报以苦笑,“请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岳下弦就急急忙忙的定进来。 发现她的步伐一点都不笨重,脸上的表情很真诚,有明显的忧心及歉意,那双眼睛……元昊日这才注意到她竟然有一双很璀亮的翦水明眸。 “对不起,我不晓得你体内有毒……我……” “算了。”他打断了她的道歉,叹了口气。 岳下弦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中还藏有余火,但也察觉得出来他很努力的要将它熄灭,不禁想起亚彦说过的话,“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不会动怒?” 他难掩诧异,没想到她会这么开门见山的提问。 “我知道你身体状况非比寻常……”她柳眉一拧,“虽然我很好奇你怎么会中毒,因为你不可能服毒自尽嘛?可刚刚在外头时,苏婆婆说是你误吞毒药——” “任何人都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你的苏婆婆没说吗?”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担心他又生气伤身,急忙回道:“有有有,这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所以个中缘由,若你愿意告诉我,我绝对愿意倾听。” 元昊日冷哼一声。她以为她是谁? “当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探人隐私啦,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她咬着下唇“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委屈,娶了我一个肥嘟嘟的闺女,但我自认是个很好的女孩,除了胃口大了些外,个性是很好相处的。” 她正在释出善意,元昊日明白。平心而沦,她除了身材差强人意外,比一些只懂得盛装打扮、忸忸怩怩的千金要好些,至少说话的内容听入得耳的。 “我保证今天的事只会发生这一次,还有……嗯,我们就分房睡吧,一张床挤一个人就够了。”事实上,她也自在些,要她跟男人同床共眠,光想到,她头皮就一阵发麻。 元昊日点头。这一点他绝对赞成,看来她颇有自知之明,依她的身材再加上高头大马的他,一张床不是过于拥挤,就是被他们两人挤垮了。 既然她如此有心,而他对女人已经无心的情况下,在加上他跟她又要生活一辈子,那不如早早发展成朋友情谊,转换心境,如此一来,他就应该不会太早去见阎王。 “我这几天身子会虚些,你就先帮忙养我的宠物。”他也释出善意。 “好。”她笑得很开心,这代表他们的相处向前了一步。 “你不先看看它?” “不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照顾它也照顾你,我有双人的体力,一定能胜任的。” 好有自信,不,是太有自信。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去跟亚彦说,请他帮我把‘仁’带到房里来。” 岳下弦一愣,“你的宠物是‘人’?!”那她可养不来。 他虚弱一笑,“不是,是仁义的‘仁’,这是它的名字,有问题吗?” 那就好!“没问题。” 第二章 没问题?不,大大的有问题! 岳下弦目瞪口呆的看着亚彦走进来,身旁却跟着一只昂首阔步、身材欣长、浑身黑亮的黑豹。 “有问题了?”元昊日挑起浓眉,看着这多瞧几眼后,还不算太碍眼的女人。 “我……没问题,但是她也没问题吗?!”她吞咽着口水反问他,要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放心,它从小让人眷养大的,不会乱攻击人。”亚彦体贴的解释后,便先行退下。 岳下弦目不转睛的瞪着它看,瞧它也盯着自己打量好一会儿后,这才缓步踱到元昊日身边,以头轻轻的顶了顶他的手臂,看似在撒娇。 她诧异的看着这一幕,感觉到人与动物之间的亲昵互动,也许它真如亚彦所说的,可以放心呢! “它是我在山林里,从一只被猎杀的母豹身边抱回来的,当时,它才出生没多久。”他边搓着从小养大的仁的毛发,一边说着原委,由于他的眼神并没有看向她,所以她得以更自在的盯着他瞧,那张过份俊美的脸庞不见残暴、不见冷峻,竟有一种如孩童般的稚气笑颜,好无邪。 “它跟我的亲人无异——”他的目光此时对上她的,笑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冷光,“你要是没有好好照顾它,我就惟你是问!” 没想到他变脸也这么快,但无妨,这已让她窥探到他的另一面了。 “好,万一我没照顾好仁,要杀要剐随便你。” 她俏皮的回了一句,愈看就愈觉得这只黑豹很可爱,它的眼神温和,没有野性动物嗜血的锐利冷光,它忙着转圈圈,追着元昊日晃动的手玩耍,看来无害又好玩,她忍不住的走近它。 元昊日则一脸错愕的看着她,竟然有胆子靠近仁,还蹲下身子与它视线平行。 “嘿,仁,你好。你听好了,”她先指指躺在**的他,“若说他是你的爹,我呢,”她又指指自己,“应该就是你的娘了,你可要认清楚我这张脸儿,别翻脸喔。” 不知是因她笑盈盈又粉咚咚的大圆脸,还是那带着满满笑意的清脆嗓音,元昊日看到仁先是戒备的盯视着她,但随即转为平静,一双黑亮的圆眸转向他,像是要再次确定主人也认同她的话后,竟然也步上前,以头顶了顶她圆润的肚子—— 她眉开眼笑,“好痒……好痒啊!呵呵呵……” 他蹙眉,“你不怕它?” “不怕。” “为什么?” 她蹲下身子,摸着黑豹光滑的毛发笑道;“我听人说过,愈凶猛的动物愈有灵性,你能跟它打成一片,代表它已经很适应跟人一块儿生活了,同理呢,”她很开心的看向他,“我也不怕你了。” 他脸色一变,“你是指我也是凶猛动物?” “嘿,甭生气,开玩笑嘛,我可不想太早穿上素衣啊!”她笑眯眯的指指身上红通通的大喜服。 他蹙眉看着和仁打成一片的她,感觉有些迷惑。仁从来不喜欢他放在心底的金艾茵,甚至曾想攻击她,而事实证明,动物比人还来得敏锐,看着它这么快就能接受这身材像座山的女人,或许,在她不起眼的外表底下,有更多值得让人喜爱的内涵吧! 在偏厅,元晤边拍额头边踱方步,不时摇头晃脑,嘴巴上叨叨念念的,一停下脚步后,他苦恼的瞪着如老僧入定般,端坐在红木椅上的苏婆婆。 “说真格的,你推荐的媳妇人选,别说我外孙要气到吐血,我也差点吐血,就连昊日死去的爹娘看到了,也可能要从地底下跳出来吐血。” 还是一样爱夸张!她瞪他一眼,“人不可貌相,弦儿允文允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功与我不相上下。” “啥?”他一愣,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凭她那个体型?那大象不都能飞了吗?哈哈哈……”他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却突地发现四周像下雪似的,变得冷飕飕的,他挺直了腰杆看向老太婆,果然,她的脸冷得像座冰山。 “老不死的,弦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对她轻蔑就等于是对我不屑。” “好好好,那说正经的,这门婚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正经八百的问着,“我这老头欠你一条命,把昊日跟你的弦儿凑成堆,他会不会就此绝后?” 她冷哼一声,“怕什么,你这儿的**不是一大堆?” 没想到她竟翻陈年旧帐,他的一张老脸顿成苦瓜,“哎呀,你怎么还记恨啊?当初不也说清楚了,我才是被下药的人。”结果她不肯相信硬是离开,害他守着一颗破碎的心,最后娶的也不是下他药的刁蛮女人,而是另一个贤淑女子。 她蹙眉。他怎么再提往事?都几十岁的人了,往事不堪回首,她还是早早离开得好。“我去找弦儿。” 她面色平静的起身,不理会老不死欲言又止的模样,迳自往岳下弦所住的昙风阁走去,正巧见到她轻声的步出房门,门关上的刹那,她似乎见到一团黑影在屋内。 岳下弦笑盈盈的为她解惑,“那是仁,是世子的宠物,他睡了,仁就守在床边。” 苏婆婆点点头,忍下心中的不舍,“婆婆是来跟你辞行的,明早就要上路。” 她愣了愣,“你要回去了?可是……” “我将你安全送到这儿,往后的日子,婆婆相信你能处理得很好。” “可为什么呢?”她好难过,忍不住伸手紧紧的拥抱这个一直严谨待她的老嬷嬷。 唉!苏婆婆暗自叹气。她的确将她养得太庞大了,被她这么紧抱着,她差点要喘不过气来了!心思虽如此,但眸光却难得转为温柔。 “弦儿,你与上弦不同,你凡事认真,上弦凡事迷糊、得过且过,所以,婆婆才会将她送到铁面婆婆的身边去请她帮忙盯着,”她沉沉的吸了口长气,好压下眼中泛起的泪光后,回抱着她,“你有你的新人生,婆婆也有婆婆未竟的旅程,咱们各自珍重。” 岳下弦星眸闪烁着泪花。她好舍不得呀,但也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哽咽点头,“那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济南去看您的。” “嗯。” 第二天,在老亲王也挽留下了苏婆婆的情况下,送亲的队伍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只留下小月伺候岳下弦。 由于元昊日的身体仍很虚弱,为了照顾他,她在经过老亲王的允许后,要小月去跟王府厨房交代,让这几日的三餐都在房里用。 只是,送上来的第一餐怎么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当然,若以普通人而言,桌上其实已摆满了不少山珍海味,但她的无底洞胃口又不是一日养成,何况,还有一个大男人要跟她分享呢! 元昊日不知道那张圆月脸在想什么,只见她那双骨碌碌的眸子在那些菜盘里转来转去的,似乎不知从何下箸。但考虑到她的体型,厨房已经多备些中原好菜上桌了,难道不够。 “吃吧!”既然认了命,他就得逼自己多跟她相处,看能不能找出比这张圆脸肥肚更可以接受的优点。 “好。” 她微微一笑,很努力的维持大家闺秀该有的吃饭规矩,过去一碗饭她扒个几口就吃光光,这会儿,只得拨两三颗米粒,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一碗汤呢,在过去是一口气仰头喝完,这会儿,一汤匙一汤匙的喝……也许是进食速度太慢,她的肚子忍不住大声抗议,她只能暗自祈祷,他听不见、他听不见,不过—— 他吃着羊肉,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 他喝着浓汤,也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 他咬着鸭腿,更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 别气!绝不能发火,但是——他咬着牙,忍不住瞪着数米入口的妻子,冒出小小火的道;“你就大口大口、囫囵吞枣的吃啊!装什么小女人?光看你的身材,就知道那不是一天造成的。” 她拧眉,“你说话真直。” “我只是不想再听你唱空城计。”吵死人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拜托,她是为了他的胃口着想耶,不然,何必吃得那么矜持! 既然丈夫有令,她灿然一笑,大口大口的将饭菜扒进口中,一脸满足的吃着,看到桌上有姐姐喜爱吃的鸡腿,以往,她都谎称她不爱吃,好让给姐姐,这会儿也没人跟她争了,她啃起鸡腿,吃得好开心,三两下就啃得清洁溜溜,接下来碗底朝天、汤碗也空,这儿吃、那儿吃,嘴巴开开阖阖,没三两下功夫,一整桌菜竟然只剩下残羹剩菜! 好棒喔,她喘口气,双手捧着胖胖的圆肚子,露出了一个好满足的笑脸。 匪夷所思!元昊日看直了眼,虽然北方女子作风豪迈,但她这种吃法可比她们更夸张,甚至比男人还迅速。 岳下弦一见那双黑眸充满惊愕,她粉脸儿发红、有些不好意思,“我吃太多了?” 他蹙眉,“多不多我不知道,但你若没吃饱,可以再叫厨房做上来。” “你不介意?” “介意?”他嗤笑一声,从椅上起身回到**半躺卧平后,闭上眼睛,“就算介意也得告诉自己别介意,因为对你发火就是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他已有这层体认。 言下之意,他没得选择,听来是有些无奈,但她可自在多了。 “如此说来,我这会儿嫁进你家,也算天时地利人和了。” 闻言,他霍地睁开眼睛,挑眉瞪着那张竟然还敢装可爱的圆圆脸。 “别误会,”她赶忙解释,“你中了毒当然不算好事,但听说你脾气原本很不好,所以换个方向想,你也因此不得不修身养性,不是吗?” “呵,敢情我还得感激你这扫把星的到来?”中毒事件,她可也是原因之一,虽然不知者无罪。 岳下弦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也无从思考他话中语意,只以为因她的出现后,他的日子更难过,更得慢慢改性子了。 “其实,人生的每个安排都是上天的旨意,谁知道是不是你的脾气‘年久失修’,所以上天派我来整肃你的!”她俏皮的回答。 这一席话若在过往,她的下场肯定很难看,但今日,也许是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动怒,也许是因为这张笑盈盈的圆脸有种愉悦的光彩,他竟起不了半丝怒火,只能象征性的嗤之以鼻,“幼稚!” “是,我幼稚!”她顺着他的话讲,拿筷子将一桌上的剩菜一古脑儿的全拨到他的碗中,端着白玉瓷碗走到床缘坐下,递给他。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碗,“你干啥?” “你吃太少了,吃得比女人少哪叫男人?何况你软趴趴的,更需要好好吃饭。” “谁软趴趴的?!”他的火气又要上来。她敢瞧不起他? “别生气,我的意思是你才吃点东西就要上床休息,这样不大好,该多吃点才不会缺乏体力。” “我才跟阎王爷打照面没多久,你认为我会有多好的胃口?” “那我们去外面的庭园走走,你就会有饿的感觉。” “我说了,我很虚弱!” 可声音一点都不虚弱呢。她在心中嘀咕,但仍笑笑的劝道:“我又不是要你跟我狩猎骑马,只是散散步而已。” “我要休息了!”他干脆闭上眼睛。真不知他干么跟她鬼扯那么多! “嘿,世子!” 她在旁边叫了好几声,但他硬是不理她。 哼,要是她以为他已经认定了这场婚事,她就可以以一个妻子的身份来管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是装睡吧?岳下弦无趣的盯着元昊日,再低头瞧瞧慵懒趴卧在床底下的仁。瞧这一人一兽此时倒是同个样,都睡着挺高兴。 她无聊的踱步走出房间,来到亭台坐下,这儿是王府东侧,为了让世子能安静的休养,外头戒备森严,因而也不见其它人出入,再加上她进府时又罩着喜帕,认真想来,她在这里所看过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 此时,小月从长廊另一端走了来,手上还提着空篮子打算收拾膳后的碗筷,一见二小姐独坐园中,她快步的走到她身边,先看那圆凸的肚子,抿抿唇,“二小姐,苏婆婆离开了,你就别再吃那么多了,好不好?你有练武,要瘦下来不难,只要别再吃开胃的药丸就好了。” “可是……” “二小姐真的相信苏婆婆说的,自古红颜多薄命,还有什么红颜祸水吗?”她摇摇头,“二小姐跟大小姐不同,你读了好多书,肯定明白这事是没个准的。” 小月跟在她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下,会读会写,自然也看到了二小姐的矛盾情结,为了不忤逆将她扶养长大的苏婆婆,二小姐总是勉强自己跟着姐姐努力的吃呀吃的,而城里的人总对她们姐妹说些很难堪、很难听的话,她不想让姐姐一人被指指点点,所以,只要发现自己变瘦后,她就努力增胖。 然而,因为大小姐练功、学任何东西都是没关系、不计较的在学,反之,二小姐从早忙到晚、即便是从早吃到晚,她的身材就是没有大小姐那般壮硕,后来,她硬差她到中药堂偷偷配了一种可以滋补养身的开胃药丸,这才让她也跟大小姐一样肥滋滋的。 “大小姐下嫁江南,还有铁面婆婆罩着,日子肯定无碍,反观二小姐你——”小月先小心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小小声的说;“不瞒小姐,我在仆人间听到,世子在成婚前曾跟一名女子相爱,这次中毒也是因为她呢!” “真的?”她好震惊。 “嗯!”她娓娓道来她这包打听在厨房里所打听到的事。 其实二小姐的婚事是因为老亲王拿自己的生命做要胁,才逼得世子点头答应的,因为苏婆婆对他曾有救命之恩,但世子深爱的女子却因此大哭大闹,还伤心的想吞毒药一死了之,情急之下,世子竟抢过毒药吞下…… 岳下弦听了真的好震撼,为情服毒足见他爱那名女子有多深,她急急拉着小月的手问;“那位姑娘呢?” “在确定世子不会死后,她离开了,听说留了话给他,说他的情深意重她记住了,为了回报他的深情,她离开,不让他为难。”小月停顿一下,忍不住叹了一声,“可能是爱屋及乌,那位姑娘也深受族人们的喜爱,所以,先入为主的观念下,大家都对二小姐很不喜欢。” 也难怪,她破坏了一对有情人。 也难得,元昊日对她还能和颜悦色,虽然她相信他中毒不能动怒,绝对是占了其中最大的因素。 “话说回来了,二小姐,男人都爱漂亮的女人……” “我懂,那药丸子就不吃了。” 这么做倒不是想让元昊日来爱她,他深爱一名女子到了连命都不要的地步,这等至死不渝的爱,她怎么可能动摇得了?那她是瘦是肥,对他亦无影响,减重只是想让自己更自在些,别老是一出场就有“威震八方”的戏码上演。 “爷爷,为什么我不能去看表哥,更不能见他的世子妃?” 元晤正在自己的寝居天宝斋处理旗务、审阅奏章,却见元圣龙气呼呼的走进来,一张俊逸却带了邪魅的脸上有着大大的不满。 元晤抬头瞥了这个又在某个女人身上消耗精力,玩了好几天才回来的孙子,啥也没说的又低头看奏章。哼,他居然还有脸回来! “爷爷,你看来很不开心,是表哥已经死了,所以……” 元晤表情陡地一冷,他再次抬头,冷飕飕的睨视着这个由儿子与侧室所出的孙子,“昊日活得好好的,至于我为什么严禁任何人——尤其是你进去昙风阁,我相信理由你比我更清楚。” 他挑眉一笑,吊儿郎当的往后靠躺在一旁可以小憩的躺椅上,“原来是怕我气死表哥啊?爷爷,那实在怪不了我,他的女人就偏爱移情到我身上——” “砰!”的一声,元晤握拳用力挝桌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想到他对元昊日的伤害,就气得他七窍生烟,“你要玩女人就到外面去玩,没人会拦你,但昊日的妻子下弦,你要胆敢动她,这一次,我会毫不迟疑的砍了你的脑袋!” 元圣龙讥讽一笑,“我知道,昊日哥才是你的孙子,虽然只是女儿所出,但就是比我这个由儿子和妓女生的杂种优秀,所以,我,死不足惜!” 元晤抿紧了唇,不愿再对这个愤世嫉俗又不懂上进的孙子多费唇舌,低头看着这些原本都已交给元昊日批阅的奏折…… 元圣龙从椅子上起身,冷冷的转身往外走,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烈阳,邪肆一笑。他要规规矩矩的拜访表哥表嫂,却被拒于门外,这不是在变相鼓励他来阴的? 气死表哥,的确是个好主意,尤其在此时,要他一命呜呼更是易如反掌,但是,如果是甫进门不久的老婆就跟他来个红杏出墙,这不是更精彩得多? 嗯,这才是个好主意。 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岳下弦在王府里待了好些天,天天跟元昊日大眼瞪小眼,偶尔老亲王会过来探视他们,但其它蒙古贵族、旗下官员却全被挡在门外,倒是亚彦,由于他天天进王府帮元昊日把脉诊治,她跟他倒熟悉不少,所以此时一听到他宣布元昊日的身子好了不少,精神也不错,应该出去走走,她可是开心极了。 她也好想看看这边疆草原的风景,但缠着元昊日带她出宫,他却总是—— “我不想去。” “那我带仁去。” “不行,百姓对它生惧。” “那我自己去。”他身子较好了,她出去逛逛,也心安理得些。 亚彦看了好友一眼,摇头笑了笑,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她照顾你好几天,犒赏她也是应该的,何况她身为世子妃,是该到城里去走走的。” “亚彦说的对。”元晤的声音突地响起,房内的三人同时回头,看到他大步走进,门口的侍卫及小月赶忙行礼。 他直接走到外孙身前,笑笑的道;“只是你是王位惟一的继承人,不能出乱子,”他满意的看着气色不错的他,“出去时,就多带几位高手随行,保护安全,毕竟你不得动武。” “皇爷爷放心,我可以保护他啊。”岳下弦马上毛遂自荐。 “也对,老太婆说你武功不弱,那就让方萌跟英群随行即可。”他看向两名站在一旁的随侍,再看向外孙微微一笑,“弦儿喜欢什么就买给她,你身子也好多了,我打算后天补请你们的成婚之礼,好让旗下官吏、勇士们见见弦儿,免得日后见面,因不识而冒犯了她。” “何必如此麻烦?”元昊日无趣的马上否决。 “呃,是啊。”岳下弦也觉得太麻烦。但那家伙的“麻烦”二字是不是用得不太恰当? “不行,你抵城当日,因昊日身体频出状况,上下无心庆祝,让你大受委屈,而今昊日身子康复许多,怎么可以……”元晤是真的很过意不去。 但她一点也不在乎,“爷爷,我不介意的,成婚只是仪式,而且既是典礼,肯定得盛妆丽服,那很折腾人的,我不要。” “可是……” “我今天带她到城里绕一圈,大家就知道我的世子妃长啥模样了。”元昊日瞟了一连数日已改穿他们蒙族长袍、珠帽的岳下弦,他还真佩服织工,竟然做得出来!“大家看她一眼就印象深刻,不会有人认不出的,何必举行什么大礼?” “你话中有话!”她有些生气的瞪他一眼。她可不笨啊。 他抿唇摇头,虽说要认命,但要做到可不容易,“出不出去?” “去啊。”再闷下去,她可受不了。 元昊日弯下身子揉揉仁的头,再拍拍它,示意它乖乖待在房里,随即转身出去,岳下弦和小月也跟着出门,随后是方萌与英群。 “他们相处的情形比我想象中要好,只希望……”元晤突地摇摇头,难掩忧心的看着亚彦,“圣龙回宫了。” 他浓眉一蹙,“他还回来?”在捅下那么大的篓子后?! “我实在很担心弦儿。” “这点亲王倒不必担心,依我的观察,世子妃与金姑娘完全不同,我相信上次的荒唐事不会再发生了。”亚彦对这个世子妃是有信心多了。 闻言,元晤虽然仍担心不已,但多少松了口气。 第三章 “世子!” “是世子,他康复了!” “太好了,世子出来了……” 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岳下弦惊愕的发现这个传言中冷酷残暴的家伙,竟然这么受族人爱戴。瞧这些蒙人个个脸上又惊又喜,眼神里净是崇拜,难怪,她进城那天,他正跟阎王大战,这些百姓们自然面无喜色。 因为族人夹道欢呼,所以他们是缓步慢行,而在百姓们笑眯眯的看着元昊日后,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了。 “她是谁?” “能跟世子并肩而行?难不成……” “不可能,中原姑娘都较纤弱。” “不会那么胖!” “不会那么丑!” “不会……” 批评的声浪叽叽喳喳的混在一块儿,岳下弦听不太清楚了,但百姓们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可说明了一切,但实在也怪不了他们,她跟元昊日站在一块儿就是不搭轧,他高大俊美,一身贵气紫袍俊伟不凡,她虽然不高,但身材够宽、珠圆玉润、五官放大,与认定的美女标准是差了一截。 在议论纷纷的讨论后,百姓们已确定她的身份,看她的眼神又多了份敌意,因为众人皆知,世子有深爱的女子,她的出现不仅打散一对有情人,还差点让世子一命呜呼,她的存在根本就是百姓们眼中的全民公敌! “呼,你的百姓是替你抱不平吗?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早就被万箭穿心了!”她贴近他身边,以只容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叹道。 他一挑浓眉,看着百姓们对她的不友善眼神,明白是那个不实传言惹的祸,但他不能也不愿意澄清,抿唇看着她,“想回去了?” “你以为我就只有这么一点能耐?”她微微一笑,突然举起手来跟大家挥手,“大家好,我是世子的妻子,我知道我跟你们期望的世子妃不太一样,但我是个大好人,你们以后一定会喜欢我的。”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笑盈盈对大家打招呼的岳下弦。 而百姓们也被她的热情给吓呆了,一时之间,鼓噪的声浪反而全没了。 再细细的看,这个胖胖的中原世子妃,那张笑脸说来还挺不错看的。 在一片静寂声中,岳下弦忽然转身走到一旁卖馅饼的摊贩前,“嘿,这包子看来好好吃,我可以吃看看吗?” “呃……请。”小贩压根没想到一个贵为世子妃的人竟然会看上他的包子。 “谢谢。”她笑嘻嘻的拿起来,边吹气边将热呼呼的包子大大的咬上一口。 众族民们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这是平民百姓们吃的东西啊,这个世子妃不仅吃了一大口,还津津有味的三两下就吃光了。 “这水果看起来也挺好的。”她又走到另一摊卖水果的,拿起两颗有着奇怪形状的瓜果,就在摊前玩起杂耍,只见两颗水果轮流向空中丢掷,再加成三颗、四颗,甚至到第五颗—— “哇!好厉害。”几个小娃儿都忍不住发出赞叹声的挤向前去。 她巧笑倩兮的将五颗水果往天空一扔,拿起小贩切水果的小刀一阵挥舞后,那几颗水果竟被切成一片片、还排列整齐的在摊位上,众百姓们忍不住惊呼。 “来来来,我请大家吃。”她率先尝了一片,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好幸福的笑颜,“好好吃喔!” 另一个摊贩的小男孩觉得她挺有趣的,又拿了一颗水果给她,“请你吃。” “谢谢,但我要付钱。”她笑盈盈的回头看了小月一眼,“我们的日子过得比你们好太多,绝不可以占你们便宜的。” 小月微笑点头,连同刚刚二小姐吃的包子摊、水果摊,还有小男孩的摊子都付了银两,三人手拿着银子,都有些愕然,因为有不少达宫贵族总千方百计占他们小老百姓的便宜,吃了不付钱不打紧还嫌难吃,没想到这个胖世子妃很不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岳下弦就这么一摊吃过一摊,小月跟在后面跟着付钱,不仅让百姓们见识到她的大胃口,也感染了她的热情开朗,慢慢的,不少人不好意思的回以一笑,到后来也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了。 虽说民以食为天,但元昊日怎么也没想到她光靠“吃”,就能将原本淡漠或充满敌意的关系改善,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方萌与英群也震慑于她的平民魅力,一路上不由得多看了世子妃好几眼。 看过后,他们发现她拥有一张很耐看的脸,圆圆润润的总是漾着甜美笑意,灵活的璀亮黑眸也是熠熠发光,她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很特别的温暖气息,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看来世子妃的亲和力十足,所以…… 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到主子身上,他那双同样凝睇着妻子的深邃黑眸,透着抹惊异。也许,心受了伤的主子会因为这样的世子妃而痊愈呢! “吃撑了?” 元昊日真的不知道该赞美岳下弦,还是该担心府中粮食会不会被她吃光? 她的胃简直像无底洞,从街头吃到巷尾,最厉害的是那张笑脸的亮度与真诚,却未曾减上一分。 岳下弦侧着脸,煞有其事的摸摸肚子,思索一阵后,很认真的看着他道;“差不多七分饱了。” 他浓眉一纠,“什么?!”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这一次是真的吃撑了!” 她吐了一口长长的气儿。这几天她没吃增加饥饿感的特效药,胃口其实没那么大了,今天是撑得有些辛苦。 此时,他们正坐在升日客栈三楼外的露台上,这儿可以远眺城外草原山林,看热闹街景,还有……她注意到远方山腰下有一座座的营帐,还有不少士兵。 “那是什么?”她干脆站起身来,也让饱胀的肚子舒服些。 元昊日瞥了一眼,“操兵场,想去看看吗?”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况她吃饱撑着,动动也好。 由于地点略远,这一次,他们是雇了辆马车前往,这一路摇啊晃的,差点没将岳下弦肚子里的食物给呕出来,好在,她撑住了。 不意外的,伟大的世子一现身,兴奋的叫喊声是响彻云霄,还有两名看来官位不低的将帅更是感动得差点没喷泪,那两人年纪看来都不大,应该才二十郎当,两人叽哩呱啦的抢着说话,而她被另一群人一直挤向后方去,也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好不容易又从后挤向前,她听到了—— “世子,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们都照过去你操练的方式在训练这些侍卫,你要不要看看?” “好哇,好哇!” 众人挤着元昊日说长道短,没想到却突然冒出一张圆圆的大脸儿,还兴奋的直拍手,众人一脸困惑的看着她,“你是——” 唉,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不被“重”视呢,以往,只要她一现身,就是目光的焦点,但元昊日这张俊脸太迷人,这些百姓士兵们竟能轻易的忽略她…… “我是世子妃。”她指着自己的脸,干脆自我介绍。 众上们傻眼。刚刚他们还以为是世子身边的新丫鬟呢,毕竟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世子妃嘛。 “这些军队过去都是世子在训练的?”不让大家目瞪口呆太久,她主动发声提问,也让众人瞬间呆滞的脑袋转一转。 “呃,是。举凡骑兵、射箭手、炮兵等都是世子亲自带训的,虽然严厉,但世子说了,与其让他们因为训练不足而在战场上丧命,倒不如先在这儿练好。” “扎兰,退下去。” 元昊日向解释的副手摇摇头,转身坐在高椅上,一个眼神示意,下方的近百名士兵立即进行操练,先以兵器对峙,接着是肉搏扭打,再接着是在马背上交手,还有箭靶射击,岳下弦坐在他身边是看得目不暇给,好几次更是忍不住大声叫好,那清脆笑声可令他多次侧转过头凝睇。 “你的笑声会不会太含蓄了?” 她当然听得懂这是反话,开玩笑的瞪他一眼,“长这样还要装小家碧玉,我怕他们会吐啊,那他们还操练得下去吗?” 敢情她大笑还有理由!他一怔,却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出来这一趟似乎没有想象中无趣,这个岳下弦,挺俏皮也挺宝的。 “禀世子,何杜拉王爷一听您出宫到此,特地过来问候。” “禀世子,塔昆将军知道您在这儿,特地前来……” “禀世子……” 不过一会儿工夫,一些曾被拒于昙风阁外禁止探视的族中亲贵,竟全往这儿来了,岳下弦好惊讶。不是还有老亲王在治旗吗?怎么这些官员、贵族竟对元昊日如此尊崇又卑下? 方萌在一旁看出她的不解,趁着主子与那些官员们交谈时,好心为她解惑,其实老国王已宣告族人,并得到皇帝允许,待世子二十岁即可承继亲王的爵位,而这半年来,他其实也已半放手的让世子去治理旗内大小事务,举凡军政、民生问题,世子也都表现得相当出色,但就是不想这么早继位,所以,大家早已将他视为亲王,因此,这次他中毒受伤,全旗部的族民都忧心不已。 “可是他不是性格很冷酷残暴吗?” “那是对外,尤其是对在边界逞凶斗狠的抢匪强盗,过去,若非世子的杀无赦手段,那般贼子又怎么可能销声匿迹?对内,他也只对贪官污吏处以极刑,任何人都求情不得,也因此官吏清帘,人民受惠,因而不管是官员或百姓,都很敬重主子……” 她明白的点点头,看着与众人谈论事的元昊日,他的沉稳、尔雅和气势都高人一等,莫怪乎年纪轻轻,已是一名仁民爱物的族长了。 仿佛注意到她凝睇的眼神,元昊日主动走过来,向大家介绍,“她是我的妃……” 众将军、大人们刚刚乘轿骑马奔来时,早已听到族中百姓议论的耳语,因而见到她时,心里虽有数,但见其身材体态又不敢贸然行礼,总觉得她配不上俊美倜傥、文武双全的世子,此时世子亲自引荐,众人客套话尽出,也说了祝福的吉祥话,因为依世子的个性,大婚之日已过,提倡不铺张浪费的他肯定不会再劳师动众的筹备大婚庆典。 当然众人对世子妃是印象深刻的,“金艾茵一事”已是过去,他们也是诚心诚意的祝福世子能有个幸福的婚姻,毕竟齐家、治国,才能平天下。 呼,好累! 岳下弦疲惫的回到亲王府,小月已去替她准备洗澡水,房内只剩她一人独坐,瞪着屋外的那一轮满月,想着今天被百姓、众臣们簇拥的元昊日。 她没想到他会那么受爱戴,但也因而更能明白老亲王的担忧,依他为人处事的方式,肯定也得罪过不少人,若是有心人藏身在百姓之中,顺手给他一刀—— 刚想到这儿,她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但却不是小月的。 她飞快回头,正准备出掌时,却见一名身穿紫金长袍、长相俊逸但带了点邪气的高大男子,笑逐颜开的走近她,“你是谁?” “圣龙见过表嫂。”元圣龙拱手行礼。 意思就说,元昊日是他表哥喽?她仔细打量他的五官,的确与丈夫有几分神似,但是…… “我以为昙风阁仍禁止他人进入。” 他耸个肩,没回答他是躲过侍卫偷闯进来的。 因为那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抚着下颚,打量着她。那个臭老头是担心他又对元昊日的女人下手,所以故意安排这么大份量的?以为他会倒胃吞不下而不碰她? 嗤!他若真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就算来的是一个臼头深目的丑女,他也照样碰,理由只有一个,他就是要元昊日难堪! 这人的眼神让人很下舒服呢!“圣龙表弟,我今天出去一天,想休息了……” “不瞒表嫂,我对表嫂是一见钟情,其实也已偷偷看过表嫂数次,因此,益发克制不了对表嫂的渴望,很想跟表嫂‘活络一下筋骨’!”他暧昧一笑,邪魅的黑眸可也努力的挑逗着。这种货色,肯定一勾就上了。 他是眼睛有问题,还是以为她是花痴?岳下弦回以一笑,“好啊,这是我的荣幸,就上吧!” 上钩了!也难怪,她长成这副模样,别说万事优秀的表哥啃不下去,问世间男子有谁对她有胃口?她倒不笨,很懂得把握。 “还杵着干么?上啊,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活络筋骨也不错。” 朋友妻不可戏,竟敢调戏表嫂?你要倒大楣了! 不知大难临头,元圣龙邪魅一笑,伸手要将她揽入怀中,没想到她竟然对着他击出一掌,他一愣,但直觉出手抵挡,没想到她的招式愈打愈快,他连连退后,脸色一怒,真气凝聚于双掌,火大的与她对打,两人一来一往,他的招式愈见凌厉,她却愈打愈轻松,此时,她身形一掠,飞至屋外,那股灵巧与笨重的体态难以联想在一起,但他仍快步追出去,两人又是打得难分难解。 突然,元昊日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假山池水旁的亭台,元圣龙眼神犀利的射向他,突地身形一变,在空中就直接对他袭出一掌。 黑眸一眯,欲出掌抵御—— “不行!”一个身影飞快的挡在他眼前,还以惊人的内力承受了他本当承受的掌力。 元昊日错愕的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岳下弦,却见她是以掌对掌,并无大碍,而且立即飞掠向前,以极快的手法点了同样也惊愕于她灵活身手、内功精湛的元圣龙身上的穴道后,这才以一种俏皮的神态半开玩笑的责备,“表弟,你这样突袭病人不行喔,有失君子风度。” 这女人,没想到她武功这么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全身无法动弹的元圣龙连忙赔笑,“我当然是开玩笑的,我们是表兄弟啊!” “谁跟你是表兄弟?!”一双阴鸷黑眸冷飕飕的射向他,“娘子,解了他的穴道,赶他出去。” “什么?”她看向他。他在对她说话?娘、娘子?! “你听见了。”他可不想重复。 她很快的解了他的穴道,却见他吊儿郎当的耸耸肩,“怪不了他讨厌我,因为他最爱的女人爱上——噢,”一记掌风愤怒的拍向他的胸口,他蹬蹬连退两步,看似没事,但元昊日却很惨,他动了真气,再次吐出一道血箭。 她倒抽了口凉气,身形一掠,急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天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来人啊!来人,快去请亚彦御医官入府来!” 一阵手忙脚乱后—— “真的很受不了你耶,明明知道自己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就该乖一点嘛!”岳下弦忧心忡忡的看着正半坐卧在床榻上让亚彦把脉的元昊日,忍不住的念了池。 他撇撇嘴角,“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训我?!”口气不悦,但里面的火气倒下大,没办法,这会儿不得不节制,只能开小火顶两句。 “你活该被训!”亚彦补上一句,脸色沉重道;“如果你再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那我直接给你一个痛快。” 元昊日闷闷的转开头。 “好好照顾他,他再动怒一次,毒气攻心,那你就注定当寡妇了!” 她明白的点点头,看着亚彦离开后,深思一会儿,回过头再看着闷闷不语的元昊日,“我们来约法三章好不好?” “什么?” “你想打人,我来帮你打,你想骂人,我也帮你骂,总之就是别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好不好?” “不要用哄小孩的口吻跟我说话!”他不能气,气不得,但这实在太折腾人了! “我哪敢?你是世子,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是日后的亲王——”她柳眉一拧,“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老亲王明明是外孙和外公的关系,却是由你来继承爵位?” “我母亲是外公的掌上明珠,她嫁给外族人,但我父母因染恶疾过世,我虽不是直系,但因为外公希望由我继承爵位,特地入京恳求皇上允许,我因此归为宗赞家之子。” “那你们为何有元这个汉姓?” “我们在蒙部诸旗中离汉人居住地最近,对中原文化相当喜爱,族中多用汉名,会说流利汉话者也相当多,二十九旗部中像我们这样的相当少,你运气很好。” “原来如此,那元圣龙呢?” “他虽是舅舅的侧室之子,本该是爵位继承人,但因为生母是汉族的烟花女子,外公看不起她的出身,再加上他的个性喜好掠夺,非良君之才——”他突地住了口,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跟她聊那么多,以往就是跟金艾茵在一起,他也不会跟她提这些。“我要休息了。” “嘿,怎么这么没趣,我听得正入神呢!” 她瞪着居然转身背对她的元昊日,嘀咕一声,“以背示人,没礼貌。”她蹲下身来拍拍仁,“你爹阴阳怪气的,你要不要跟我这个娘一起睡呢?” 仁只以头顶顶她的手,又躺回地上。 “真忠心,好吧,下回我带些鲜肉来贿赂你好了。”她又抱了抱它,这才起身出去,不过,不是回自己的房间让小月伺候洗澡,而是往天宝斋去。 “参见世子妃。”王府的侍卫立即上前行礼。 “我想见见爷爷,不知他休息了没?” “亲王正跟医官在谈论世子的病情,请世子妃等等。” “会儿,侍卫去而复返,示意她进去。 她点点头,微笑的走进富丽堂皇的**内,看着促膝而谈的亲王跟亚彦,先欠身行礼后,才在一旁坐下,歉然的道:“抱歉,都是因为我一时技痒,才跟元圣龙打起来,没想到……” “别这样说,我相信是圣龙故意去招惹你的,”元晤心知肚明,难掩担心的看着她问:“你觉得圣龙如何,他吸引你吗?” “什么?”她傻眼。这算哪门子的问题? “很多女人喜欢他更甚于昊日——” “那家伙?!怎么可能!他轻浮、邪气、自以为是,哪有昊日的沉稳、霸气、狂傲要来得吸引人?”她义愤填膺的一口气说完后,突然发现两人都怔怔的瞪着她。 岳下弦脸儿爆红。天啊、她、她、她说了什么? 再见两人脸上陡地浮现笑意,她更加心慌意乱,“呃,不是对我有吸引力,是今天,像今天他有多受人民爱戴你们都没瞧见,可我见着了,呃……他有时也令我觉得挺讨厌的,对,就这样。” 她有些语无伦次,但她心急,心虚嘛,可这会儿,又怎么了? 她发现亚彦跟爷爷正以一种更奇怪的眼神看向她背后,她不解的回过头,竟看见元昊日就站在身后,灼灼的黑眸闪着危险寒芒,挺吓人的,她差点没叫出来。她抚着怦怦作响的胸口,“你、你不是休息了?” “你来找爷爷做啥?要问我最爱的女人爱上了谁?想探我隐私?” 她心一惊。他的心思怎么那么敏锐?还说得一字不差! “不是有人答应不会探我隐私的?”他继续逼问。 “呃……”她心虚的倒退一步。 “你知道了又如何,嘲笑我?”他恶狠狠的再问。 “我……哪有?不问就不问嘛,干么这么凶?我、我回房去了,我跪安。”她连忙行礼后,就匆匆离去。 “何必对她咄咄逼人?说来,她是有权利知道你跟金艾茵的事。”元晤是站在外孙媳妇那一边的。 “时机未到。”亚彦也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再跟老亲王行礼后,先行告退。 “我也回去了。”元昊日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火大,但他就是不想让岳下弦知道他跟金艾茵的事,毕竟这种虚假的故事,何必重提呢? 元晤抿着唇,看着外孙的背影,眸中透着一抹思索,慢慢的,嘴角浮现笑意。 月夜下,就在离亲王府不远的一栋豪华宅邸里,一处位于后厅下方的密室中,一具妖娆**的胴体正跟着一名身材精瘦的男子火热交缠,随着男子一次次挺进,她吟哦娇喘、香汗淋漓,在狂乐的销魂浪潮席卷向她后,终于气喘吁吁的瘫软在男子怀中,却见男人要再来一次,她大发娇嗔,马上推开他。 “你今晚是怎么了?打算把我累死呀!” 男子头一抬,赫然是元圣龙,但他的表情相当不悦,再次压下她的身体。胡莲婍其实是很享受的,毕竟他表现极好,但坏就坏在她这一颗心却属于另一个男人,所以,她也总是幻想跟她翻云覆雨的男人是元昊日…… 半晌后,元圣龙翻身坐起,**身子下床走到桌旁,拿起酒,大口大口的灌了好几口。 “我听我爹说,你今天跟世子又起冲突了。” 他回头瞪向胡莲婍,她是亲王侍卫统领之女,“怎么,你心疼?” 她脸色微微一变,“当然不是。只是,我很好奇只要是世子看上眼或是把心给了他的女人,你不管是要阴来狠,都‘习惯’的占为己有,怎么这次和世子妃好像没出什么事儿?” “哼,那女人肥得跟猪没两样,谁有胃口?”元圣龙也只能这么说,要不,他连一只母猪都打不过,说出来未免太丢脸。 江山跟美人,江山已被元昊日从他手中硬生生的抢走了,为了“礼尚往来”,他自是不客气的掠夺他的女人。 “我听丫鬟们说,世子妃挺受族人欢迎的,真难想象……”她抿紧了唇,“可惜,我先前没见到她的面,明儿个,换我找几个姐妹一起去会会她。” “是去羞辱她吧?好不容易我帮你赶走了金艾茵,她却又占了你的位置!” “你——”她气得语塞,一咬牙,“给我走!” “办完事了,你以为我还想待着?”他嘲讽一笑,穿妥衣裳,离开密室后,施展轻功离开。 他恨,不管到什么地方,都脱离下了元昊日的阴影。他不信!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第四章 翌日,胡莲婍就带着两名贵族千金一起进了宫,随行的还有两名丫鬟,其中一人拎着一只关在竹篮里活蹦乱跳的公鸡,一行人直接来到昙风阁,礼貌的先说要探视元昊日,不意外的被拒绝后,胡莲婍则改称要问候世子妃。 方萌跟英群只是护卫,再加上老亲王只禁止外人探视世子,因而,他们只好领着三人到世子妃的住处。 胡莲婍一见世子妃住的不是元昊日的寝居,而是右侧的万安阁后,心情太好。 一入内,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名肥肥圆圆的女子正与元昊日豢养的那头黑豹在玩耍,只见她玩得相当开心,将一片鲜肉用力一扔,就看到黑豹以极快的速度追逐过去,一叼到肉后,一下子就下肚了,它随即又奔向她。 “你真棒,仁!”岳下弦笑盈盈的抱着黑豹的头,亲了它一下,看得三个美人儿更是脸色丕变,头皮发麻。 “你说的那点子真的行吗?”什巴图家的千金小小声的说着,这女子连一只黑豹都搞得定,何况一只鸡? “当然好,那是羞辱她的好点子,她们中原女人搞不懂,我们才能看到她糗态!”胡莲婍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想到她居然能跟仁处得那么好。 “世子妃。”方萌上前一步,向岳下弦介绍三名到访的贵族千金。 她看出她们看着仁时,眸中出现的惧意,因而体贴的让英群将仁带回昙风阁,这才上前与三人寒暄。 “听说你允文允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胡莲婍微笑的问。 “那当然,我家二小姐什么都强。”小月说得可得意了。 岳下弦跟小月摇摇头,再看着领头发话的胡莲婍,从她那双带着不友善的眼神看来,她应该是来找碴的! “世子身体欠安,我们特地抓了只活鸡到庙里祈福三天三夜,我们这儿的传统是要由他最亲近的人亲手割鸡喉、拔毛、净身、烹煮,届时,王爷食之才能福到运到,所以——”胡莲婍瞟了身后的丫鬟一眼,该名丫鬟立即将鸡笼给拎上前来。 她愣了愣,要她杀鸡?! “既然什么都会,杀只鸡应该不难吧?” 她瞪着那只仿佛也瞪着她的鸡,傻眼。 “我们中原的千金小姐根本不做这种粗活的!”小月觉得这些人好怪。 “是吗?但我们这儿的女人甭说骑马射箭,就连你口中的‘粗活’可也是样样精通,她嫁到这儿,合该入境随俗,更何况——”她冷笑一声,“为了世子,这点事都做不到,当什么妻子?” “既然是为了世子,我做。”果然是来找碴的,偏偏又将理由编得冠冕堂皇的,但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姐!”小月不敢相信的瞪着二小姐。 “你这丫鬟别多事,去上些茶水来伺候我们,”几个人边说边到一旁的凉亭坐下。 小月不满的瞪她们一眼,好贼,根本就是不让她帮二小姐的忙嘛! “没问题的,你去吧!别让她们吵到了世子。”岳下弦朝她摇摇头。 原来——小月暧昧一笑,“二小姐真贴心。” 她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却不知该接什么话。 她正要上前拎走丫鬟手中的鸡笼时,那名丫鬟却在胡莲婍的眼神示意下,刻意打开了鸡笼,公鸡咕咕咕的跳飞出去,开始乱跑。 “世子妃,快去追啊!”胡莲婍连忙催着,但眸中笑意甚浓。 岳下弦看着那只逃命的鸡,她的轻功了得,要捉鸡当然不是难事,只是一下子就逮着了,不是让她们太失望了?她心中窃笑,开始往鸡的后方追,而且就专往那三个看好戏的千金们赶过去。 “嘿,你——你你你别往这儿来呀!” “走开,别来啊!” “啊!我的头发,该死的鸡,谁准你跳上我的头的?” “不要啊……天啊!它竟在我的身上撒了泡尿!”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这只鸡舍不得你们啊,怎么老绕着你们转?真是对不起啊……” 岳上弦看着三个女人又跳又叫的,一下子又急得爬上石桌,挤成一团后又东倒西歪的跌下来,那只鸡还净往她们身上飞扑,吓得她们尖叫连连。 她嘴巴上虽频说对不起,但那双漾着恶作剧的星眸可是笑眯了,而这也是元昊日在听到**后,走过来所看到的鸡飞狗——不,是鸡飞人跳的情形。 尤其那三个被整惨的贵族千金,有的身上有鸡的秽物,有的头发被鸡爪给扯乱了,有的因跌坐地上,衣服也脏了,三个人灰头土脸的,但再看看仍忙着追鸡的岳下弦,元昊日忍俊不住的扬起嘴角一笑。 她看来可真是乐在其中,赶鸡赶得也挺有心得的,不管那三人怎么跑,她就是有办法将鸡赶在三人身后,吓得她们又是尖叫又是咒骂连连,完全没有千金风范。 “呃——昊——世子!”在一旁笑得前后仰的小月不经意的看到站在拱形门下的元昊日后,吓得叫出声来。 这一个惊叫声,也让追鸡游戏结束。 岳下弦连忙立正站好,其它三人也顾不得那只乱跳乱飞的鸡,急急整理服装仪容,尤其是胡莲婍更是又气又羞,但能看到元昊日,她又难掩欣喜,很快的走向前,“你看来气色很好,太好了,我好担心——” 他没听完她的话,便迳自走到岳下弦面前,看着那张因追逐而粉扑扑的红脸蛋,“好玩?” 她一愣,摇头,急忙装无辜,当然也不忘将三千金好心送来的鸡,还有她贤慧的想杀鸡为他补身,才有这场混乱的事情一一道来。 “所以,”他突地靠她好近,近得她都感觉得到他呼吸的气息,“你把她们整得那么惨,不是你的错?” 这家伙,干么老那么厉害,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子,她脸红心跳的瞪着近在咫尺、声音又刻意压低的元昊日,“我、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都动一动、健康嘛。” 胡莲婍一见元昊日忽略自己,还跟那个可恶的胖女人说悄悄话,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天生的烈性子,气得她一把将岳下弦拉开,再以嫌恶的表情道;“别以为昊日喜欢你这个胖子,他是因为中毒无法动怒,不然,依他以前的脾气,你早被他吼出去了!” “你就这么了解我?”他冷冷的盯视着她。 “当然,我是用心来了解你的。” 岳下弦愣了愣,诧异的看着毫不掩饰眸中深情的胡莲婍,这、这是什么?竟然当着她这个妻子的面前跟丈夫示爱?好大胆,不,是目中无人! “哼,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元昊日嗤之以鼻。 “我没有,你敢说一旦你的身体恢复健康后,还能平心静气的忍受这个胖女人?”她相信他只是被迫接受。 “这点我比你清楚,但因为你不是我的谁,甚至连我跟这个胖女人的关系也没有,所以我根本毋需回答你的问题。” “你!;” “送客!”元昊日唤了手下,不起逐客令。 随侍在一旁的方萌与英群强忍住笑意,将气得脸色发黑的三千金及丫鬓全送出去。 “那只鸡要怎么处理?”岳下弦看着被困在假山问四处张望的鸡问。 “你看着办吧,我看你跟它挺合得来的。” 此话一出,小月差点爆出笑声,但及时忍住了。 “你说什么?!”她没好气的瞪着他,“你是在笑我?” “没有,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眸中浮现浓浓笑意,“有几幕的确好笑,尤其是一座迅速移动的山与一只惊吓狂奔的鸡……” 他抚着额头,强忍住爆笑的冲动。 事实上,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想放声大笑的感觉。 “你要笑就笑啊,得内伤可不干我的事。” 这话岳下弦虽然说得闷,但看他这样,她的心情其实是很好的,要不,昨天他冷飕飕的模样,让她好担心好不容易的融洽关系会被破坏了! 看来那件事,她还是不问的好,她喜欢他的笑脸胜过一切。 喜欢?她粉脸蓦地一红,她、她……怎么会?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元昊日注意到她双颊突然染上的嫣红,那甚至此她刚刚追鸡后更为烧红,想也没想的,他直接伸手抚摸她的额头—— “轰”的一响,她觉得脑袋全空了,而在感觉到肌肤相触的温度后,她的粉脸再度爆红,一颗心失序的怦怦狂跳,胸口也烧烫着,这什么鬼感觉啊? 她吓得急急倒退,一个飞掠到假山后捧起那只鸡,“呃……我记得园子后有座山林,我、我给它放生去。”她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放生?!” “世子,你一起去看看嘛。”小月在一旁敲边鼓,因为小姐的表情很不一样哦。 不知为何,元昊日凝睇着那张头垂得低低的大圆脸儿,竟然不由自主的说了声,“好。” 什么啊?她偷偷的瞪着捣嘴偷笑的小月一眼,不得不捧着那只像是也跑累了的鸡往王府后方走去,元昊日与她并肩走着,两人从接后门出去,步往山区。 这儿阳光耀眼,整座山林绿意盎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叫声,看来生气蓬勃。 他看到岳下弦满意一笑,对着公鸡叽叽咕咕的说起话来,“你就在这儿逍遥过日吧。”她想了想,又说;“放心,你有在山林间生活的本能,一定能适应的,加油喔!” 她将看似听得懂人话的鸡放到地上,微笑的看着它往前胞去,终至消失在视线后,才将目光移到元昊日身上,而刚刚那些诡异的感觉也消退了,面对他,不再有先前的不自在了。 “我们再去操兵场好不好?” “今天我得处理些事情,还得跟爷爷讨论旗务。”意思就是不行。 “那我自己去,我可以帮忙训练,也可以跟他们过招。” “不成,他们有所顾忌,怕伤了你,无法尽心的练习。” “那我要做什么?” “为人妻该做什么?应该不用当丈夫的来告诉你吧?” “那……嘿,就这样?!喂,世子!” 元昊日但笑不语,阔步往府里回去,她也急忙跟了上去。 但他一进到书房,方萌与英群在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就像两尊门神似的挡住了她,不让她跟进去。 她嘀嘀咕咕的小骂了他几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万安阁去找小月。 一抬头,却不经意的看见元圣龙坐在高高的屋瓦上,一双黑眸高深莫测的盯着她看,她随即转身进房,不想理他,也不想让元昊日因他再吐一次血,因而乖乖的留在房里画画儿。 而元昊日在书房里,心思却无法专注在桌上的信函上,俊脸上有着一抹沉思,他索性放下毛笔,起身走到书柜后方,由一个画筒里抽出一张卷纸,缓缓的将它在桌上摊开,一名华如桃李的美人儿顿入眼帘。 她与你不同,非常的不同,艾茵…… 脑海中,岳下弦俏皮赶鸡的一幕再度浮现,黑眸乍现笑意。 喜欢她吗?他想起亚彦开给他的药方,虽然对她还不到喜欢的地步,但不可否认的,她的个性的确不讨人厌! 只是,望着金艾茵的画像,他真的不知道他可以再赌上一次真心吗? 数日后 “你说她们又来了?!” 万安阁里,岳下弦一听小月说十几天前找她碴的三千金又来访后,她的神情中没有烦躁,只有兴奋,因为日子实在过得太无聊了。 元昊日只能静养,不能练功,大半时间都待在书房,要不就是跟他外公商讨旗务,学习治旗之道,至于仁呢,它总是忠心耿耿的守在主人身边,任凭她怎么引诱它跟她去溜达,它也只是慵懒的打个呵欠,即趴卧在主子脚边睡大头觉。 她几次自我推荐想帮忙训练军队,但甭说老亲王不准,就连元昊日也一副她胆敢动他的士兵,他就让她当定寡妇的表情给她看。 唉,她在济南城时就是因为日子太闲了,所以才会将每样事精益求精的学通,可这会儿到了个新地方,怎么还是闲到发慌?! 所以,她们愿意找她“玩”,那代表她又有事可做了。 只是看在小月眼里,她可不懂了,二小姐有啥好兴奋的?“人家当着你的面呛说有多爱世子,这种女人来了应该要轰出去的!” “她喜欢世子是她个人的事,计较不完的,我比较好奇她们今儿找我有什么事?” 果然,三千金千娇百媚的走进来,叽哩呱啦的已经聊开了。她们说啊,离皇城不远处的西北山区有座形状奇怪的山,那儿有个荒废的庙宇,常常闹鬼,即便是山中有丰富的野生果物及动物,但城里的人就是不敢入山。 “这世上真有鬼吗?” 凉亭里,一张大理石桌上,小月已经手脚利落的备了茶、糕点和瓜子等,三千金跟岳下弦都已入坐,此时,是岳下弦向主述者胡莲婍发问。 “就是有,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啊!”胡莲绮那张艳丽的脸上有着嘲弄笑意,上回明明是来羞辱她,没想到反受辱,这口气,她可咽不下! 其它两人也吃吃地笑,“没错,我们觉得哪儿闹鬼,只要找你去啊,连鬼都闪开了。” 正在伺候倒茶的小月一听,脸色一怒,“你们怎么可以——” 但岳下弦却兴致勃勃的打断她的话,“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如果能跟鬼见上一面,那我的人生阅历可又多了个特别经验了。” “二小姐!”她简直气晕了! “‘活见鬼’这句话,不是人人都可以说的,等我去跟那个鬼打招呼后,再叫他或她也到你们家里去打个照面。” “什、什么!”两名千金脸色刷地一白,但胡莲婍怒哼一声,“没胆去就算了,何必东拉西扯说得自己好像有多勇敢似的!” “好,我去,还会拿个证物证明我真的上山了。”岳下弦这可不是赌气,而是如果她去过了,却发现那儿什么也没有,那城里的人就不必畏惧上山,丰富的山产自然也能拿来利用了。 “好,你最好说到做到。”胡莲婍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直线。 不一会儿,三千金离去,小月劝着小姐别上山,这事儿一定有鬼,但岳下弦就是要去见鬼,认为顶多是她们装鬼闹她,根本不担心。 一到晚上,岳下弦草草吃了饭,就要回房。 “今儿胃口怎么那么小?”元昊日今日难得多些时间可以跟她聊聊,她倒想走了。 “我减重啊,不然没事做又吃那么多,以后连门都过不去可怎么办?” 他凝睇着她,“你可以去做些女人家该做的事。” “你是说七嘴八舌的聊天?赏花看戏?还是做针线活儿?老实说,这些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想了想,又很认真的走回他身边坐下,弯着腰,双手抚着坐在一旁的仁,“我对习武最有兴趣,但没人可过招,也起不了劲,”黑豹突地用头顶了顶她圆圆的肚子,她呵呵笑了起来,再抬头看着仍凝睇着自己的元昊日,“苏婆婆跟铁面婆婆都觉得我是武术奇才,你可不可以很认真的考虑让我去操兵场帮忙?我很聦明的,当个女将军应该也没问题。” 真有抱负!他对她是刮目相看,不过……“女子在我们这儿虽然较中原女子要自由,但这一点绝不在其中。” 真是浪费唇舌,“好吧,那妾身我呢,就先回去睡大头觉,臣妾告退了,唉!”她很夸张的叹息一声,却是低头亲密的吻了黑豹一下,才起身跟着小月回房。 他蹙眉,是他的错觉吗?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错,过去每次同桌吃饭时总会自言自语的叹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叹几声也是闲着……”的人,今儿却没有说上半次? 他试着握拳,感觉体内的真气已能凝聚而无痛楚感,余毒应已散去,或许,他可以试着跟她切磋武艺才是,免得她老是叹无聊! 真是怪了,他扬嘴一笑,他竟然在乎起她的感觉了?! 深沉的夜鱼中,岳下弦一人偷偷骑乘马儿出了王府,府外的整条街道静哨哨的,她照着胡莲绮所说的方向,直走、左转、右转、直奔……在看到某某客栈后再往左转,策马直奔约半盏茶的时间后,就会看到—— 月光下,她看着眼前这座高峻的黑山,做个深呼吸后,开始沿着弯曲狭小的山路策马前行,走着走着,才发觉这山层峦叠嶂,荆棘丛生,地势很险恶呢。 只是,她借着月色再四处张望一下,这一片下时传来各式夜虫鸣叫的蓊郁深林,真的有鬼吗? 哼,管他有没有鬼,找个东西证明自己来过,好塞胡莲婍的嘴! 她继续策马前行,蓦地,竟然看到下远处有一团火光。 鬼火?!她露齿一笑,拿这玩意儿好,她加鞭催促马儿前行,由于眼睛只盯着那团火光,错失了一个插在林荫中陈旧的木牌。 继续策马前行,突然一团黑影飞掠而来,她吓了一跳,但还来不及尖叫,一个熟悉的嗓音突地出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呃、你怎么……”她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飞坐到她后头的元昊日,“你还好了吗?余毒都散了?可以施展轻功了?”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下山。” 他接过她手上的缰绳调转马头后,往另一个方向策马下山,她脸红心跳的坐在他怀中,颇庆幸他是在自己背后,只是他怎么知道她来这儿? 才一会儿工夫,他们竟然就到山脚,而这条路跟她上山的路——她瞪着另一条相接的山路,原来——可恶的胡莲婍竟让她走了好多冤枉路! 此时,元昊日翻身下马背,走到另一株大树下,将他绑在那儿的一匹骏马解开后,再次翻身上马,轻踢马腹的来到她身边,“小月跟我说你到这儿要找鬼?” 真多嘴!她尴尬一笑,跟着他并骑下山。 “哪有什么鬼?我只是想起苏辙上韩太尉书上写着,‘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问豪俊交游——’” “是吗?”他直接打断她的话,“那你深夜上山,遇到什么豪俊?” “我?” “这是一座圣山,没有豪俊、没有鬼,只有一名守护蒙古诸旗的女巫,而从过去就有的传言,只有女巫选定的人才能上山,不然国家就会发生灾难,因此,旗族规定,误闯入山的人得受杖刑三百。” 她脸色悚地一变,“什么?!我、我不知道……” “那她现在知道了。” 入山口处,胡莲婍等三千金和元圣龙竟然都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马背上,等着他们,个个都是好计得逞的表情。 一见这阵仗,岳下弦就知道别人挖了个坑给她,而她还傻傻的跳下去,她倒还好,但要是连累了元昊日—— 瞪着这几个人,她真的是见鬼了,而且还是好几个黑心鬼! “你怎么也在这儿?”元昊日冷冷的看着多日未见的表弟。 “看戏啊!”他嘲讽的瞟了胡莲婍一眼,“胡姑娘说有人闯进圣山来,但夜色深沉,她又不好惊动她的父母,因而商请我陪同,”他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我本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还真的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上山。” “她们陷害我!”岳下弦气愤的瞪着三千金,她没想到她们那么坏心眼。 胡莲婍冷哼一声,“你不识字吗?这座山处处都有立牌警示,还是你瞎了?” “你——” “有什么话去跟爷爷说吧!”元圣龙等着继续看好戏。 “没错,跟亲王去说吧。”胡莲绮赞同的附和。 元昊日冷冷的瞪几人一眼,再看着垂丧着脸儿的岳下弦,他拍拍她的肩。 她明白的点点头,一行人策马回王府。 第五章 睡得正酣的元晤怎么也没想到半夜被挖起床,竟是因为岳下弦闯入圣山,在匆忙着装后,他来到天宝斋偏厅,几名年轻人早已候着,一见到他,就七嘴八舌的抢着说话,却不见元昊日跟岳下弦有任何辩驳。 半晌,他示意他懂了,要他们全安静下来。 “弦儿是无心的,何况,不知者无罪,女巫会谅解的。” 胡莲婍忿忿不平的道:“如此说来,历任亲王下令不许任何人上山叨扰的旨令,只要是无心、只要忽视告示牌,就算引来大灾难,亲王也无所谓?” 本来就无所谓嘛,因为现今住在圣山的女巫跟过去护国佑民的女巫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偏偏他又说不得! 他无奈的眼眸与外孙对上,他们之间有个共同的秘密,却是个说不出的秘密! “亲王,你可别忘了,世子跟他表弟的父母是如何死的?”另一位贵族千金也跟着接力游说。 听闻当时就是有人误入圣山,冒渎了女巫,几个月后,不知名的瘟疫蔓延,死了好多人,两人的父母就在其中。 胡莲婍继续说:“昊日是女巫选定可入圣山之人,自然无罪,但——” “好,是我的错,我没听清楚也没看清楚,更忘了问清楚。”岳下弦直视着看来相当得意的胡莲婍等人,“入境随俗,更何况我还是世子妃,应该多花些心思来了解这里的大小事,该罚就罚吧!”这么说,自然是不想老亲王为难。 元昊日那双诧异又带着震撼的黑眸看向她。 “我想有勇气承认自己错误的人,应减刑罚。”元晤看几个年轻人不肯善了的模样,知道是非罚不可了,何况,万一这几人到外头长舌去,引起百姓恐慌,届时,百姓对岳下弦好不容易改变的好印象可能生变,也没有好处。 “可是……”胡莲婍马上想抗议。 元晤脸色一沉,“还是我也该追究一下大半夜你们三位闺女不睡,却凑巧的逛到圣山入山处一事?” 此话一出,三女顿时噤口,面露不安。 “就打五十大板吧,明日,我会跟世子亲自上山去向女巫告罪,也请她作法去灾解厄。”他这话当然是随便说说的,他跟孙子最多也只会走到半山腰晃一圈做做样子就下山,真要去见那个黑心女巫,下辈子吧! 思绪间,他招来随侍执行杖刑,只见岳下弦咬着下唇,趴在长椅上,两根杖子“啪,啪,啪……”一上一下的直往她圆润的屁股打,她眼眶泛起泪光,但忍住不让泪水流下。 等到打完五十杖后,她已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这件事到此为止,任何风声都不得传到百姓耳里,不然——”一直静默不语的元昊日突然开口,“我会亲口证实,上山的人不只有我的世子妃,还有你们。” 胡莲婍气愤反驳,“我们根本没上山。” “对啊,我们只在山下等。”其它两个千金也大声抗议。 他冷冷的反问:“你们认为百姓们会信我,还是信你们?!” 三人脸色刷地一白。 “啪啪啪!”元圣龙一脸讥讽的拍起手来,“真想不到,我优秀的表哥喜欢这种尺寸的女人,为了她,不惜出言恐吓。” “她玩心过重,误踏陷阱,已受责罚了,”他冷睨他一眼,“但若是有人还煽风点火,让这把火继续延烧到百姓之中,我自会让他知道何谓引火自焚!” 元圣龙脸色悚地一变,怒声咆哮,“你话中有话,挑白了说吧!” “你是聪明人,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也要闭嘴?” 他没答腔,但答案够清楚了。 竟然也威胁他?!可恶的是他却没有说不的权利,他声名狼藉,元昊日则是百姓的天!他咬咬牙,愤恨的转身离去。 三千金面面相觑后,异口同声的表示,“这事我们也会守口如瓶的,我们回去了!” 三人都是趁深沉的夜色偷跑出来的,这会儿天都要亮了,三人连忙回去。只是,她们好不甘愿啊,事情的发展出乎意外,虽然岳下弦被打了,但她们以后的日子将过得心惊胆颤,万一元圣龙的嘴巴没缝上,她们可怎么办?! 几人离开后,元昊日立即上前扶起痛得起不了身的岳下弦,黑眸中隐隐闪过一道不忍,岳下弦自始至终虽没哼上半声,但他知道杖刑有多么的疼。 元晤已要侍卫退下,厅里只剩他们三人,他歉然的上前,“抱歉,弦儿。” “不怪爷爷,是我太笨了。”是太闲了,才傻傻的往前冲。 他摇摇头,不忍的看着强颜欢笑的她,“这儿有些风俗习惯与中原不同,明儿个我请人说给你听,但她们——你就少往来。” 她点点头。是可以不往来,但梁子都结下了,她总得意思意思的回馈一下,不是吗? 元昊日扶着岳下弦一回到万安阁,彻夜守在门口的小月急忙迎向前去,一见二小姐面无血色,脸上还淌着泪水,她忧心的叫嚷着,“怎么会这样?” “别嚷嚷了,我的后面像有把火在烧呢!”她忍着痛要小月小声点。 “后面?”她一愣,随即会意过来,脸儿也烧红了,“怎么会伤到那儿?” 她苦笑,“甭问了。” 元昊日搀扶着始终不喊疼的她进房间,先拿了枕头让她舒服的趴卧在**后,这才站直身子,“我派人去请亚彦进府。” “不要啊!”岳下弦吓得大叫。 “不行啊,世子,小姐是女子耶,男女授受不亲,那地方……怎么成啊!”小月也忙摇头。 “没错,所以当人家丈夫的就要帮忙。”元晤走了进来,手上还带了瓶冰镇凉药,“这是我刚刚派人去拿来的,夜色仍黑,就别去吵亚彦了。”他直接将它放到孙子手上。 他瞪着那瓶药,“我帮她涂?为什么?!” “你成亲当日毒发时,是谁帮你洗洗刷刷,减轻疼痛的?” “可我是男人。”何况依当时的情形看来,她哪叫帮忙,还差点洗坏他的**! “是,你是男人,也刚好是弦儿的丈夫。” 说完,元晤示意捂嘴偷笑的小月一起出去,好让小俩口多培养感情。 打铁要趁热啊,刚刚孙子扶弦儿起身时,那双沉潜得不见任何波动的黑眸可是一闪而过一道几难察觉的不舍,但就偏他这老头瞧见了,这可是好现象啊! 两人一走,屋内就有一股不自在的气流在流动着。 “呃……不要啦,不要是你,你去找小月来。”岳下弦的脸红得像苹果。 开玩笑,她伤在那种地方耶,怎么能让他看啊! “你以为我要?我都没嫌了你还敢嫌?”元昊日这话说得嫌恶,但那张俊美的脸上有着趴卧在**的岳下弦所看不到的不忍。 “我哪是嫌?我会害羞好不好?” “不就是猴子屁股肿个几倍大,有啥好害羞?” “你!”她生气的侧过脸瞪他。 四目交接后,他一挑浓眉,故意要狠,“别逼我动怒,我虽然已可施展轻功,但也仅只于此,一旦动怒,很可能就要换你忙了,更惨的是,你可能得当寡妇。” 言之有理!所以为了两个人好,她还是忍下来得好,免得两人擦来擦去,也怪不自在的,她害羞的点点头。 一阵窸窸窣窣后,她知道她的下半身衣裤被褪下了,她脸红心跳的紧闭双眸,感觉冰冰凉凉的药膏涂抹在她屁股那两块烧痛红肿的肌肤上,他的动作意外的轻柔,很难想象他也能这么温柔,而她却也因他这非比寻常的体贴,全身血液直往脑门儿冲,她头昏昏、脑胀胀,身体又带了点莫名的酥麻感,整个人轻飘飘的竟不觉得疼—— “啪、啪!” “噢呼,”她痛呼一声,顿时从云端上跌了下来! 他竟然赏了她的屁股两瓣各一下,而且力道还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她恶狠狠的抬头瞪他,“会痛耶!”欺人太甚嘛! “那就记得下次别逞英雄了,笨世子妃,快睡吧。” 他转身出去,但是——是她的错觉吗?怎么他说这话的口吻好像带了点不舍?!她摇头,又拍拍自己的额头。 别傻了!她在济南城受到多少公子哥儿的冷嘲热讽,她该清楚自己的份量,怜惜及不舍,应该都是纤弱女子才有的特权吧! 她侧脸看向窗外,天空都泛鱼肚白了,她的屁股又疼又肿的,再想到她无心闯下的祸,哪睡得着?! 天亮没多久后,小月就跟她说,亲王跟元昊旦起上了圣山,在山上待了两个时辰后,两人回府了,接着亲王接见旗下官员,讨论族人的生活问题,元昊日则到操兵场去操练兵马。 “小月,备轿。”一听到这儿,她可待不住了。 “小姐,你要外出?”有没有搞错?小姐的屁股肿得好厉害啊! “我想去见世子,我一定要跟他说几句话。”她努力的把自己从**撑起来,小月连忙上前帮忙。 “可是你的屁股还皮开肉绽的……” 她勉强的下了床站直身子,“快去!” “嗯。” 一会儿后,岳下弦忍着痛楚坐上轿子,一路颠啊颠啊的晃到了操兵场,正在场上指导骑兵的元昊旦见到小月,蹙眉走向她,再看着轿子,“你家小姐在里头?” “嗯,她一定要跟你说上几句话。” 他不解的拉开轿帘,竟看到岳下弦趴卧在座上,一张圆脸疼得龇牙咧嘴的,额上沁着冷汗、脸上有好几行泪水,但一看到他,她连忙坐直还赶紧拭去泪水后,硬是对他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她的心在哀号……呜呜……痛啊。 瞧她这么痛苦还胞出来,他的俊脸顿时绷了起来,“为什么这么急着来?” 他生气了吗?她咬白了下唇,忐忑下安的问;“我那个……没事了吗?我很担心,不希望我的莽撞害了这儿的百姓,需不需要我赎罪吗?向女巫忏悔行吗?还是要将剩下的两百五十下杖刑给打完呢?”她痛苦的喘口气又道,“我撑得下去,只要不会有坏事发生。” 原来是……他的眸光放柔了。她竟然有一颗菩萨心呢!“放心,都没事了。” 岳下弦松了口气,“太好了。” “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嗯!”她点头但又马上摇头,“等等,你好了吗?刚刚我在轿内看到你已下场跟士兵们过招,可你昨儿才说——” “没问题了!”他微微一笑,“其实亚彦每天逼我吞一颗他特制的解毒药丸,还带我到一处山泉浸泡身体,再由他替我逼出余毒,效果很好。” 这么说来,他昨儿个是希望她快点擦药才拿话哄她?她有点儿心喜,听到他伤好了,更是开心,“太好了,那我、我回去了。” 他灼灼的眼光凝睇着她,“回去后好好休息。” “嗯。”她有些莫名的开心,轿子虽然又是摇啊晃的回到了王府,但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半个时辰后—— “二小姐,二小姐——世子妃、世子妃!” 叫魂啊?!她眨眨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小月,她一张脸儿笑得好贼,“你干啥?” “回魂了?我们已经到了呀,下轿吧!”小月笑眯眯的扶着脸红红的小姐下了轿,“今天世子对二小姐说话的表情好温柔喔,二小姐都失魂了。” “你欠打啊——”忘了自己皮开内绽的屁股有多痛,她用力向前追打小月的动作,让她痛得差点唉叫出声,但眼泪已经进出来了,真是乐极生悲啊!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还不算悲,反如倒吃甘蔗般的泛起丝丝甜味了。 几天后,岳下弦的伤还是疼得让她下不了床,但元昊日显然心情大好,找她外出去溜达溜达。 “约我骑马?你故意的啊?”她的屁股还在疼呢!“没诚意。” “我以为你会说一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舍命陪君子!” “本姑娘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抱歉,让世了失望了!” 瞧他这几天生龙活虎的,还会进练功房练功,她倒惨,走到哪儿去偷瞧瞧,但人未到声先到,唉哟唉哟让他笑到不行。 不过,说气是骗人的,她真的挺喜欢现在的元昊日,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他的笑容变多了,眼神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冷酷难接近…… “那去游湖好了。”他给了另一个建议。 “干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星眸半眯。会不会有诈啊?! “不去算了,我只是觉得忽略你太久,刚好今天想出去走走——” “好好好,我去我去!” 怕他反悔似的,她急急的要翻身下床,差点又要撞疼伤口了。 他笑,忙上前帮忙扶她,“别急,我会等你的。” 她脸儿一红,急急否认,“谁急啊,我、我只是躺累了嘛!” 元昊日摇头笑了笑,“我到外面去等你。” 待他一出去,她连忙唤来在一旁笑到不行的小月,“快来帮我。” “是,二小姐。”小月是笑眯了眼。小姐的脸根本藏不住心事嘛,平日虽古灵精怪的,但一遇上世子,脑袋都空了。 “这件不好……这件也不好啦,唉哟,好痛……你别碰这儿,这件好了……等等……这又不好看耶!你说这发钗美吗?噢,我坐不下去嘛,痛耶!咦?我这妆太浓了啦,哎呀……这好吗?又太白了,还是再涂红一些?啊啊啊……不能坐啦!我忘了……” “二小姐呀,请你别再叫了啦,再拖下去,世子可能走了。” 房内,小月也被她搞得满头大汗,“有句话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二小姐,你就是这样。” “胡扯什么?我出去了!” 她瞪了小月一眼,即打开房门走出去,一看到元昊日脸上有着藏不住的笑意,再看看他身后的方萌跟英群,两人的表情像是憋到快忍不住笑意的感觉,看来挺痛苦的。怪了,他们是不是听到什么?她刚刚的嗓门很大吗?! “我们走吧。”元昊日微微一笑,跟着她并肩而行。 方萌跟英群也随侍在后,他停下脚步回头吩咐,“你们别跟了。” 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可是——” “我的武功已恢复七成,世子妃也是武功高手,虽然某个地方欠安,但要应付什么事应该够用了。” 什么“某个地方欠安”啊?她那双灵活星眸恶狠狠的瞪着满脸愉悦笑容的元昊日一眼。他们两人又不知道她出什么事,干么说这句话? 既然主子下令,两名侍卫点头退下。看来小俩口是要培养感情,他们就别多事了,而且,这阵子世子妃更消瘦了些,虽然跟其它贵族千金一比仍胖得多,但比第一眼见面时已小号不少。 两人坐上轿子,一路上,元昊日就看到岳下弦不停的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他蹙眉,“还很痛?” “没有啦,哈哈……”她笑得好勉强,但心里也不免嘟嚷,要去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不就游个湖嘛,城中就有好几个,干么一直往山上走? 呜呜呜……她可怜的屁股! “到了。” 他先行下轿,再扶着她出轿。 她一眼就看到环绕在绿林里的一池碧湖,一艘小船也已停在岸边,在他牵手引领下,她呵呵傻笑着,红着脸跟他坐上了船,看着他摇着船桨将船送到湖中央,再沿着湖岸欣赏周边的风光美景。 这座山中湖非常的大,一会儿后就看不到轿夫了,而小船在继续穿过了好几个山洞后,元昊日竟将船划到另一个河道内,进入一座岩洞,璀亮的阳光斜射进洞,让洞里闪烁着彩色折光,煞是美丽,但也隐隐感到一点寒意,岳下弦仔细的打量洞内,发现岩壁之间凝结着透明坚冰,看来也许有千年了,此外,还有大小不一的窟窿,岩洞内更是不时传来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元昊日将船靠到岩石边,牵着她下船,继续往前走。 “这儿是哪里?”她问。 “一个治伤的好地方。” 他指着一个冒着烟的池水,笑道;“衣服脱了后,下去泡一泡。” 她脸儿一红,“什、什么?” “池水是从顶峰的千年寒冰一滴滴流下而成的,亚彦替它取了一个名字叫‘神水’,有镇痛去伤的功效。” 岳下弦恍然大悟,“我懂了,就是你上回说的……” 他微笑点头。 “所以你带我来这儿全是因为——”她的双眸熠熠发光,充满感动的看着他。 元昊日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轻咳一声,“呃……你不让亚彦看你的伤,你这伤患又不乖,老是走来走去,让伤口没法子好反而还愈来愈严重,所以……” “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只擦了一次药。”她脸儿又红了,因为后来是她抵死不从嘛,总是太羞人了。 “小月说的,她说那儿已经快烂了。” 真是多嘴! “总之,亚彦建议我带你过来,泡个几天,应该会好多了。” 她真的好感动,他竟然在百忙之中特地拨空—— 她做个深呼吸,因为怕自己感动得要哭了。 过去在济南,除了将军府里的人,每个人都讨厌她跟姐姐,而他却对她这么好。 看到她星眸中的盈盈泪光,他更显得不自在,“我只是不想再听到你唉哟唉哟的叫疼声,也担心你天天躺在**身体愈来愈庞大……你可别想太多。” 不管怎样她都好感激,她想哭也想笑,但最想做的一件事是—— 她上前抱住他,哽声道:“谢谢。” 她总是这么直接表达自己的感觉,这一点,他望尘莫及。元昊日微微一笑,“你快下去泡吧,我去前面帮你守着,一开始下水会很冷,但一会儿就感到通体舒畅。” 她回以一笑,看着他走到船边的岩石后方后,面色羞赧的褪下身上衣物,想也没想的,赶紧的跳下水池——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下仅漫至岩岸上,竟然也波及到元昊日! 他甩了甩身上的冰水,差点想回头骂人,“岳下弦,你一定要这么粗鲁吗?” “对不起、对不起啦!”她打了个冷颤,又可怜兮兮的道;“我好冷喔。” 他摇摇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就是第一天泡汤的情形,而岳下弦已感到伤口消肿不少。 第二天,消肿的情形更好。 第三、四天,她的感觉好得不能再好了,果真是神水! 第五、六天,伤口已结痂。 第七天…… “今天不去?!”她好失望,瞧她已经可以坐了,走动也不太痛了。 “不是不痛?伤口也结痂了。” “可、可是……”她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跟他一起去那儿泡池水,感觉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天南地北的闲聊,感觉好舒服呢。 “外公有事找我商谈。” “好吧!” 看元昊日离开昙风阁就往天宝斋的方向走去,她是一脸失望,“唉!”长叹一声,有气无力的托着腮帮子,“我有预感,他又不理我了。” 难道一定要她有事,他才愿意拨出时间陪她?怎么说他们也是夫妻嘛。 小月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的叨念,“二小姐,你很逊耶!你们两人在洞里,你都脱光了,不会约世子一起泡喔?” 她粉脸儿爆红,支支吾吾的道:“一起?!什、什么跟什么?我哪——” “你们是夫妻嘛,洗鸳鸯浴有什么不好意思?” “你你……呃,我、我再来啊,肯定又无所事事了,我得想些事情来做!”她赶忙转换话题,虽然嫁为人妇,但那档子事儿,她可一点都了。 小月却不以为然,“二小姐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生娃儿。” 居然还给她转回来!她用力瞪小月一眼,“我一个人哪生得出来?” 苏婆婆有告诉她洞房花烛夜的事,可问题是,当初那种状况下,如何洞房?“是生不出来,但那也是二小姐没把握机会。” 万安阁这儿在讨论生子大业,天宝斋也一样在讨论生子的大事。 “昊日,你们都成亲多久了?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还打算分房睡多久?” 元昊日听到外公一开口就提这件事,他并不感到惊讶,毕竟一连几天,他固定跟岳下弦单独外出,难免引人遐想,所以,他将带她出去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明了。 “只是为了杖刑的伤啊!”元晤难掩失望,但——他眼睛又一亮,“你们在山洞里啥也没发生?!” “没有。” 瞧孙子这表情,他眼神一黯,“你还是嫌她胖,不够吸引你?可我看她最近已瘦一圈了。”扪心自问,当然还不到娉婷婀娜的标准啦。 元昊日见外公如此失望,忍不住笑了出来,“跟她的身材没有关系,只是感觉还不到。” “你这么说,我能讲什么?这种事又勉强不来。”他直视着这个优秀俊朗的外孙,“对了,你最近有看到圣龙吗?” 他摇摇头,表弟这段日子不知又跑到哪儿逍遥去了,但只要不为非作歹,就是件好事。元晤却挺担心的。圣龙离开这么久,就怕又在算计什么?唉,真是看到人也担心,不看到人也担心。 第六章 预感成真。 岳下弦的预感真的很灵,接下来的日子元昊日变得很忙,有时连吃饭都不见人,这些日子更是找不着影儿,听外公说,他带队到沙漠去进行十天的酷热训练,因为好的军队也要有耐寒耐酷的能耐。 虽然外公轻描淡写的解释,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打听到胡莲婍的住处,每天晚上趁黑溜出王府,摸到她家,趁她熟睡时将从济南带来的开胃药丸溶入她的茶水中,多少报点仇怨。 白天呢,她就出城,尤其常去一些较偏僻的聚落里。她换上平民衣裳,那些穷人也不识得她,她可以在那儿跟孩子玩,甚至放牛赶羊兼玩赛马、有时候还帮忙修修蒙古包,有了轻功做这事可说是相当简单。 日子一天天的过,虽然过得充实,但她总是会想起元昊日,一想到他,她的心就热呼呼、甜甜的,再想到他对自己的好,她更是连做梦也会笑,她从未想过在她的人生中,会有个男人对她这么好…… “她在这里呢!” 小小聚落里,一名七岁娃儿指了指正在蒙古包顶上修理破洞的岳下弦,她的脸上有些担心,不是怕胖胖的她摔下来,而是怕她压垮了她的家。 元昊日看着穿着粗布衣裳的岳下弦,身形一掠,也站到了包上,“看来你很能自得其乐。” 这不是——她一愣,飞快的抬头看着多日未见的元昊日,他整张脸都晒黑了,但看来更俊美、更有男人魅力,她竟然看呆了。 他笑,“我们两个站在上头,这家可能很快就倒了,你也甭修了。” 他随即飞身下来,她回过神,也立即飞身落下,他凝睇着她,注意到她又瘦了一点点,看来好像变更漂亮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回来了,一切都好吗?”她心里好激动,她发现自己竟比想象中的还要想念他。 元昊日看到这个聚落只有一些孩童,个个还盯着他看,“我们回去聊。” “还不行啊,他们的爹娘不是去打猎、赶牛羊就是去找下一片水草地,我得帮忙照顾孩子到他们的父母回来呢!” “难怪有句话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你的心地可比大多数的美人儿善良多了。”他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你在贬我?”意指她不美嘛。 “你介意?” “也还好,但好歹我替你积福啊,你该感谢我吧!”她摸摸自己虽然圆但已经小了点的脸蛋,“其实小月还有这儿的人都说我长得美,一点也不丑,除了稍微胖了些外。” 他挑眉一笑,“不丑?” “是啊,你仔细瞧瞧,我五官很美的,”她才说,脸就跟着一红,但她还是要强调,“其实啊,不是我吹牛,打小见到我跟我姐的人,都说我们长得就像仙女,美的不得了,走到哪儿都一样,那些赞美声可听得我们姐妹俩的耳朵都快长茧了。” “是吗?真是看不出来!”他这话是故意逗她的,其实是愈看愈顺眼、愈看愈美。 “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好好瞧瞧!” 她不服的凑近脸,想让他看得更清楚些,没想到动作太大,脚一滑,整个人往前倾,他连忙上前要扶她一把,没想到就那么刚刚好,她的红唇贴上他的薄唇,两人的眼睛同时瞪大,她吓得急急的往后退,一个没站稳,竟然又往后倒去,他再次伸手拉住她,但也因为使力过大,把她整个人又拉得往前倾,这一次,换元昊日没站稳,仰天后倒在草堆上,而随即压下来的,就是她,她可是硬生生的趴在他身上,他呻吟了一声,她则是吓傻了,动也不敢动,此时,两人的身体相贴,脸跟脸扩,距离也近在咫尺,两人同样浓密的睫毛都碰到了…… “羞羞脸,羞羞脸!”男娃儿、女娃儿突地跑到他们身边又叫又笑又跳的。 元昊日笑了起来,“你还不起来?虽最近看来又瘦了点,但还是胖啊!” 她粉脸一红,急急的起身,“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何况你身子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而你的则太软了。” 意识到这对话太过暧昧,他的俊脸竟莫名的一红,他轻咳两声,“既然你暂时还不能走,那就去做你的事吧。” 她求之不得,因为她也被弄得好不自在,她再次飞身上了包顶,以破布将蒙古包破损的地方修补起来。 他在下面看着她,“怎么有兴趣做这个,还故意隐瞒身份,很好玩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有人出门连跟妻子说一声都不用,我只好自己找事做了。”言下之意颇有怨言,但也道出她有多在乎他。 他心头一暖,一想到这十天来在沙漠中不见这张笑盈盈的圆脸,他竟然有一股难言的失落感后,顿时明白,她在他心中已有不小的份量了,所以一回到王府,在小月告知她外出后,他竟然策马直奔这里,只为了看她的笑脸。 “你修的蒙古包牢固吗?看来只有半调子,挺难信赖的。”这么说是看她做得挺笨拙的。 “做事端看有心还是无心嘛?不会做不打紧,但愿意学就有机会成功了。” 她慧黠的星眸闪烁着迷人的灿光,但一抬头看着愈来愈烈的骄阳后,她道:“愈来愈热了,我只怕我要是在这上头热昏了——” “我铁定扛不动,你可别害人!” “你嫌我的尺寸大。”她有点儿小小的受伤,虽然在过去,她听多了这种批评的话,也毫不在意,可现在是出自她喜欢的人口中…… 元昊日也是开玩笑,没想到她竟在意了,他摇摇头,笑道:“你错了!‘尺寸大’才好,容易找又不怕丢,瞧这会儿,我看你的表情也是一清二楚的。” 是吗?她狐疑的盯着那张仰起脸看着她的俊颜,“你是在调侃我的脸大?” 他眸中浮现更浓的笑意,“当然不是,只是有感而发,”他抚着下颚,“也许有个又丑又胖的妻子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这个妻子不会三心二意,也比较没有机会红杏出墙。”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他盯着她的眼神闪闪发光,其中又带了点什么——是情愫吗? 元昊日灼灼的黑眸凝睇着她,他不是肤浅之人,深知一个有内涵的女子比外表美丽的女人还值得他用心对待,而亚彦的预言果然不假,若要他跟她共度一生,以此时的心态而言,他并不感到委屈,甚至还是期待的。 “世子,亲王有要事,请你迅速回府。” 方萌的快马跟着声音一起出现,也结束了这个四眸凝睇的短暂时光。 “明白了,那我先回去。” 他微微一笑,翻身跃上骏马飞驰离去,方萌也跟着追上去。 她脸红心跳的看着愈行愈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为什么会用那么专注的眼神看她? 天宝斋内。 “这次怎么一回来没先往爷爷这儿来?我听说你直接找老婆去了?” 元晤出言调侃,但一张老脸可是笑得阖不拢嘴。 “是听到副官的报告,才匆匆将我叫回的吧。”元昊日很直接的切入主题。 “嗯。”一提到这事儿,元晤的表情就变得凝重。 这一次元昊日突地带队去沙漠受训,其实是因为探子回报,当地有一些汉族江湖人士出没,而且大多数都是曾被元昊日曾经击溃出走的贼窝匪寇,担心那些匪盗再次集结,又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因而奉皇上御旨,先行前往围剿,没想到一到那儿就被一群蒙面黑衣人袭击,虽然事出突然,但好在军队训练有素,虽有惊险但全身而退。 接着他们在该地分队搜寻,却再也寻不找黑衣人的踪影,若是鸟兽散还好,就怕是另有图谋。 “那件事我们当然要持续关注,另外,”元晤拿起一封信函交给外孙,“这是‘青娘’的飞鸽传书,她请你走一趟杜儿城,有要事得当面与你商议。” “这路程颇远。” “嗯,所以你就以代替外公巡视旗部的名义出发。” “我明白了,明日就起程。” 此时,门外侍卫走进来,拱手禀告,“世子妃在外请求进入。” 元晤促狭的眸子看了外孙一眼,不错嘛,两人都这么难分难舍,他笑道:“快请世子妃进来。” “是。” 一会儿工夫,岳下弦急急走进来,但又想维持大家闺秀该有的优雅,她轻咳一声,逼自己放慢脚步,再俏盈盈的向外公欠身行礼后,再红着脸儿的看着元昊日,也行了个礼。 他回以一笑,她吐吐舌头,更不好意思了。 “弦儿,我该不该回避一下?”元晤的打趣声响起。 “呃……不用啦!”她好尴尬的忙摇头,但眼睛还是黏在元昊日身上,“我是想说——呃,我是好奇,外公那么急着将世子叫回来,不知为了什么?” 元晤随即将他派外孙巡视地方一事大略提一下,但省去了青娘那一段。 闻言,她的眼睛倏地一亮,忘情的上前握住元昊日的手,兴奋的问着,“我可以一起去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他低头的看着她的手,她一愣,随即如遭电击般的急急抽回了手,“抱歉。” 元晤看着她脸儿烧红,目光又不知往哪儿放?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让她去吧,这段时间她够无聊了,她去应该也不会碍事的。”他对老太婆教出的娃儿是愈来愈有信心了,瞧瞧外孙,以往脸上哪有那么多的笑意。 “好吧。” “耶,太好了!”她高兴的大声欢呼。 “好了!”元晤从椅座上起身,准备赶人了,“小别胜新婚,看得出来你们都很想念彼此,我这老头子话说完了,你们回房去,把门关上好好聊聊。” 这……她粉脸飞上两团嫣红,怎么爷爷这话有弦外之音啊?还扯什么想念彼此,很羞人! “那我们回去了。”元昊日倒是一脸泰然,还很自然的握着她的手步出斋。 岳下弦的心怦怦狂跳,走着走着,也不知是太紧张还是怎么的?她竟然走成了同手同脚。 他嘴角扬起,瞧着她好笑的步伐,深邃的黑眸绽出笑意,“你真的很可爱,岳下弦。” 她的粉脸更红了,虽是同手同脚,却愈走愈快。 “这十天看着荒山大漠,我一直在思索一句话,慢慢咀嚼出你说的那句话是很有道理。” 她一愣,急急煞住脚步,却差点摔倒,好在他及时拉住她,“是什么话?” “你说人生的每个安排都是上天的旨意,谁知道是不是我的脾气‘年久失修’,所以上天才派你来整肃我?”这句俏皮话儿,他记得很清楚。 他静静的凝睇着她,“这次在塞外,每个人都觉得我变了不少,较好亲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方萌跟英群更是说了,我的笑容有你的味道。” “笑有味道?!” 看她一脸困惑,他又笑了笑,他原本也不明白,却在一次策马至一池倒映着天上星月的镜湖旁时,见到了池中的下弦月,他想到了她,竟不自觉的笑了,然后他突地懂了,也明白了下属们的感觉,原来笑不仅会传染,连那种让人窝心的温度也会传染,暖烘烘的、亮灿灿的,就像金色晨曦。 他将这种感觉跟她分享,见她一张脸儿笑得更灿烂了。 “我懂了,因为我孪生姐姐的笑容也是如此,”她灵活的黑眸净是笑意,“她是岳上弦,我是岳下弦,我娘曾跟苏婆婆说过,这两个名字代表上弦月跟下弦月——” “上下弦月?” “嗯,因为我们是一体的,两人合起来就是一个圆月,她要我们的人生圆圆满满的。” 两人边谈边回到昙风阁,元昊日进到寝居,岳下弦走进万安阁,自各整理明日远行的行囊。 小月边整理衣物一边看着笑得阖不拢嘴的二小姐,她贼兮兮的取笑她,“二小姐,这一次换我有预感了耶!” 岳下弦不解的看着她将自己从上看到下,再将她转来转去的扳身,“你做什么呀?” “我有预感你若是再瘦一些,世子肯定就有胃口吃掉你了!” 她脸儿潮红,“臭小月,你胡扯什么,看我打你……” 第二日,元昊日、岳下弦轻骑简装的上路了,为了不引人注意,元昊日当主子,扮的是富商子弟,他带了两个随从方萌、英群,两个丫鬟岳下弦和小月,一行人乘马坐轿,迤逦而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岳下弦有小月在一旁盯着她的胃口,再加上一入城镇,她就得下轿步行当丫鬟,所以她一天天的瘦下来了,身上的衣服每到一座城镇几乎就得重新购置,她愈穿愈小,活脱脱的成了个体态轻盈的俏美人。 对方萌跟英群来说,若不是他们一路跟随,亲眼所见,就是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岳下弦能从一个满满的圆月,随着日子交替,像月儿般开始缺角,慢慢地,缺成了下弦月,纤细美丽得令人难以置信。 有时两人看着美若天仙的她,还会忍不住脸红呢! 岳下弦自是得意非凡,虽然这一路上每个人都赞美她这丫鬟长得俏、长得美,可丈夫却从没哼上半句话,但她知道自己的确是美丽的,因为他嘴巴上虽然没说,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可是愈来愈长,她可是洋洋得意。 不过一路随着他入乡进城,她对他有了更多的敬佩,也有更多的感动。 大小城乡的百姓们皆是个性纯朴,他们安居乐业,她所看到的也全是一片繁荣、风调雨顺的太平气象,她下时的会听到百姓们在谈论世子,个个都证他是名仁君,殊不知他们谈论的对象就近在咫尺。 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的好,直到这一天,他们进入最北边的杜儿城为止。 这里可说是一个草原和沙漠接壤交通枢纽,来来往往的旅者商队甚多,不同的衣着,外貌,在在说明他们是来自不同的地方的外地人,而熙来攘往的街道,有酒楼、客栈、赌坊、青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由于已是夜暮低垂,他们先在一家客栈投宿,一行五人走进去,随即吸引了众人目光,瞧瞧那一身嫩黄长裙的俏丫鬟,长得天色国香,有倾城绝代之貌,再看看那一袭尊贵白袍的主子,他美如冠玉,神采飘逸,有富贵之相。 五人在用完餐后,元昊日却要单独出去。 “我不能跟吗?”岳下弦忙问。 他摇头,“你们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她虽然点头,却难掩失望,更不懂她为什么不能跟呢? 元昊日独自步出客栈,在热闹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后,绕进了充满粉味的花街柳巷,直接来到一家寻欢楼前,一群站在门口的莺莺燕燕一见这气宇轩昂的公子上门,嗲声嗲气的急急迎上前去,再簇拥着进门。 “走开走开!你们这些庸脂俗粉怎么伺候得了这位贵气的大爷?”老鸨一眼就瞧出肥羊上门,甩着红色绣帕挥走那些姑娘后,亲密的上前挽住元昊日,“来来来,公子,我找花魁来伺候您,她琴棋书画可是样样精通,名唤青娘……” 翌日清晨,岳下弦摆出了这一趟微服出巡后的第一张臭脸。 那家伙竟然一夜未归,虽然两人分房睡,但她可是竖直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结果,没有,他竟然没回来! “二小姐,不可以吃太多。” 小月一见小姐眼中冒火,大口大口的将馒头咬下肚,这动作与那张花容月貌着实不搭,她连忙制止。 “别管我!”她大口大口咬着,突然,客栈门口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星眸半眯,可恶!他看来神采奕奕的,好像一夜好眠呢。 元昊日微微一笑,“你们都起床了。”他随即在她身边坐下,一伸手要拿馒头,她却气冲冲的从椅子上起身,转身就跑回房里去。 “公子,小姐她一夜都没睡呢。”小月忍不住为小姐抱屈。 他蹙眉,起身转往二楼的上房,轻敲岳下弦的房门后,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直接开门进去,却见她臭着脸儿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的盯着窗外。 “我听小月说你整夜没睡,你就好好睡一下,反正我们会在这儿停留好几日。” 她一愣,倏地起身走向他,“为什么?”她才不想留下来呢! “我有事。” “什么事?你说啊。”她气呼呼的问。 他抿唇不语。 他不说她更气,“为什么不说?你昨晚去了哪里?又在哪里睡觉?你先告诉我——” “够了!我不习惯让人质问,也不打算破例。”他面无表情的转身下了楼。 “随便你!随便你!”她火冒三丈的瞪着早不见人影的门口,可恶!她这叫关心不叫质问,他汉文怎么那烂啊?臭家伙! 这一天,大家心情受两人影响,自然都不好,但也因为要在这个城镇多留几天,一行人就随意的四处绕绕,每个地方看来都好热闹,好像也很好玩,但岳下弦绷着一张粉脸,大家也没了兴劲。 一到晚上,元昊日又扔下他们独自外出,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来,一连几天皆是如此,岳下弦的脸是臭得不能再臭了,但她不能再“质问”,就算她是他的妻,却连“关心”的资格都没了! 但这压抑在胸口的闷火实在是愈烧愈旺,“这一晚,她实在忍不住了,悄悄跟了出去,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进妓院! 在看到那张俊俏的脸上是笑容面,还让那些穿着薄纱的莺莺燕燕簇拥着进了寻欢楼,她再也受不了的边喷泪边转身跑回客栈。 小月一见她满脸泪水,吓了一跳,“怎么了?” “青楼晓日珠帘映,红粉春妆宝镜催——我呸!”她看错他了!没想到他是个风流痞子,想来这几天那些莺莺燕燕为了他这名帅公子,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你争我夺的急着要侍候他,而他倒好,反正一晚吃不了那么多菜,干脆分成好几晚来风流! “二小姐你嘀嘀咕咕念什么?还边念边流泪。”小月真的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她气愤的拭掉眼泪,“小月,你到外面去帮我买些东西……”她叽哩呱啦的念了一大串,但小月听了却傻眼,“买这些干啥?” “甭管了,快去!” “喔。”见小姐气得咬牙切齿,她只好赶快出去了。 他去玩,她也可以去玩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华灯初上,此时杜儿城内最热闹的地方就数花街柳巷,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们浓妆艳抹,一身薄纱肚兜,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揽客。 岳下弦跟小月扮成男装,一个化身成粉雕玉琢的贵公子,一个是清秀小厮,两人一到这闹区,见着那些穿着暴露的姑娘们,忍不住脸红心跳,加快了脚步,偏偏姑娘们见她们生嫩,嗲声嗲气的全贴了上去,有的勾肩搭背,有的还直往岳下弦的怀里钻,接着是好几双粉臂对着她又拉又扯的,等到主仆二人被弄得头昏眼花的在一个房间坐定后,她们还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被推进来的? 岳下弦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伺候的姑娘,“这里是寻欢楼吗?” “客倌,寻欢楼的姑娘哪有我们翠红楼的漂亮呢!” 完了,走错家了,“不不不,我要到那里——”她急着要起身,但立即被左右两边的姑娘给拉回座位,一急什么呢!” “是啊,先坐下喝口酒嘛。” 一名穿着红通通的老鸨走了进来,一个眼神示意,姑娘们娇笑一声,有的亲她的脸、有的喂酒,岳下弦是鸡皮疙瘩掉满地,怎么全是些软弱无骨的女人?推都推不开,她又不好动武,却也因此被强喂了好几杯酒。 “好了好了,我给你们银两,你们——”她话语突地一歇,身子也跟着一晃,怎么回事?!她的头突然好晕啊,她摇摇头,没想到更晕了,怎么眼前这些人都分成了好几个?! “小月!”她急忙叫人。 “小——公子!”早被拉到门口的小月急忙跑进房里,但她的身上突然被人点了穴,竟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昏厥在桌上。 第七章 寻欢楼里—— 粉红纱帐中,圆桌上的白玉瓶、酒杯都已见底,桌上菜肴也只剩残羹剩汤,几件衣物散乱的丢弃在地上、椅子上,而红纱帐里隐约可见两个身影。 风姿绰约的青娘慵懒的靠在枕上,看着坐在床头的元昊日,两人的衣着其实很整齐,外面的衣物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混淆视听的伪装。 这几天他们夜夜相聚,可谈的不是风花雪月,做的也不是巫云之乐,全是在谈青娘在这大半年听闻得到的一些重要讯息,而最重要的是,据说有人订做了一批为数不少的蒙古士兵服装、同样的弓箭盾牌、一群黑衣人在东边活动,甚至有招兵买马的动作,最重要的消息是,这群黑衣人的头头也是蒙族亲贵,只是尚不知他姓名。 这自然是起了异欲之心,毕竟千古以来,权力争夺、官场争斗不知凡几。 青娘不知这人姓名,但元昊日却几乎可以断定那是这一段日子以来都不见人影的元圣龙! “你打算怎么做?”青娘撩了撩乌亮柔顺的黑发。 “订制士兵服及黑衣人招兵买马,这两者也许有关联,”他炯炯有神的黑眸凝睇着她,但其中并无任何青娘想看到的倾心眸光。 “我想待确定他们的意图及计划再行动,暂时别打草惊蛇。”元昊日说完这话,立即拉开红纱帐下了床,“我该回去了。” 她一愣,“这么早?今晚不留下来了?” “事情讨论得差不多了,”他直视着她,“先前约定的那些暗语,只有你我明白其中意义,所以你若有任何新消息,就写暗语飞鸽传书通知我。” “听来,你是要离开了。”她的神色间难掩淡淡离愁。 “嗯。”他知道再不走,岳下弦的火气可能永远消不了。 “你……这几日你都没提到你的世子妃,她美吗?你……喜欢她吗?” 说完了公事,她忍不住问了私事,虽然明知他不会回答她的。 “我先走了。” 在她隐隐泛出泪光的视线下,他转身离开了。 元昊日出寻欢楼,回到住宿客栈后,就去敲岳下弦的房门,却无人应门,他打开房门,里面也没半个人,罢了,可能出去逛逛了。 头好痛! 岳下弦柳眉一拧,感觉到眼前似乎有微亮的烛光,她眨了眨眼,缓缓的张开眼睛,却见到那名一身大红的老鸨一脸好笑的站在她眼前,还伸出肥嘟嘟的手抚摸她的脸,她直觉的想退后往回缩,竟使不上半点力气! 怎么回事?她虚弱的喘着气儿,吃力的抬头看向旁边,竟发现小月也被人绑起来了,她的嘴中被塞了块布,焦虑的双眸正看着她。 她的头……怎么这么痛?对了,她被灌了酒,然后—— 她想起来了,她愤怒的瞪向笑眯眯的老鸨,她竟遭了她的道儿! 老鸨将她头上的圆帽扯下来,她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顿时倾泻而下,衬得那张粉雕细琢的脸蛋更加娇柔动人,见状,老鸨可是笑开了嘴,“真是太美了,有了她后,咱们翠红楼还会输寻欢楼的青娘吗?!” “你、你什么意思?!”她感到头皮发麻。 “小姑娘,你扮不来男人的,”老鸨一手捏着她小巧的下颚笑道,“我一眼就瞧出你是女娃儿了,还是上等货色的女娃儿,偏偏我这楼里,就少了你这样的好货,所以——”她眸光一冷,“你换回女装后就给我好好接客,你不接,她就少条胳臂。”她冷眼睨向小月。 小月吓得频频摇头,眼泪横流,但她又不愿让小姐接客,赶紧急着点头,宁愿缺条臂膀,也不能让小姐落入危机,受人掌控。 笨小月!岳下弦心疼的瞪她一眼,一回头,脸色丕变,怒视着臭老鸨,“这里是有王法的!” “我知道啊,但在这种地方就不适用,我们只管快活不管闲事。” 她呵呵一笑,转身走开,连同小月也被押走了,几名浓妆艳抹的姑娘却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剥了她的衣裳,她挣扎又挣扎,却什么力也使不上,一会儿工夫,她就被迫套上一件薄纱肚兜的粉红衣裙,酥胸半露,粉臂、**在薄纱下隐隐可见,窈窕曲线尽现。 她难堪的频摇头,“我不要……不要……”这穿与不穿有啥差别?! “在这地方,可由不得你说不要了。”几个姑娘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岳下弦眼眶一红,眼泪一滴滴的跌落脸颊,完了,这会儿她要反被玩了! 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害怕,元昊日会来救她吗? 不,他根本不知道她陷在这儿了!那她不是叫天天下应,叫地地下灵了?! 蓦地,老鸨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杜老爷,别说我对你不好,这刚送来的新货色,我就让您老来尝鲜呢。” “确定是个美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确定、确定,而且整个人软趴趴的,正合您的口味呢!” 就在此时,一个年纪大到足以当她爷爷的男人突然走进房间,一看到她躺在床榻上,口水差点没滴下来。 天啊,她猛往喉咙里猛吞口水,面无血色。 “不错吧?”老鸨轻拍了杜老爷的胸口一下。 “呵呵呵……好,不是不错,而是太好了,来,你出去!”杜老爷猴急的从怀中揣出一叠银票,老鸨一接过手,眉开眼笑的走出去,还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不、不要!臭、臭老头……不要……”岳下弦想逃,奈何也只能用爬的,但怎么逃得了?那个臭老头从后方拽住她,把她翻转过身子后,迎面压下…… 岳下弦一夜未归,连小月也不见人影。 天泛鱼肚白了,守候一夜的元昊日早已问过方萌跟英群,主仆俩是何时出去的,可两人不知道,他又问了掌柜、店小二,两人却答说昨晚客人来来去去,他们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注意到两位姑娘有没有外出。 元昊日感到很不安,杜儿城是个是非之地,虽然岳下弦有一身好功夫,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遇到比她功夫好又心存不诡的恶棍该怎么办? 焦急如焚的他不敢再多想,跟着两名随侍四处去找人,但三人从早找到晚,也不见岳下弦主仆,眼见一天又过了,他更着急,也确定不对劲了,岳下弦再怎么胡闹、不开心,也不可能连着两晚没回来。 “公子,你想岳姑娘会不会气你这几日彻夜不归,所以先离开了?”方萌猜测道。 “我想不会,她就算要脾气,也清楚什么叫适可而止,”他叹息一声,“你们再出去找找,我也去找人帮忙。” 元昊日立即前往寻欢楼,青娘没想到还能再见他,心儿一喜,只是在听到他的来意,再见到那双不容易显现喜怒的深邃黑眸中流露明显的忧心与情愫后,她的心不由得一沉,但也只能强颜欢笑的答,“这儿是个大城,人来人往的,要找一个人的确不容易,但我有许多帮我办事的人,他们很会探访,我想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谢谢。” 她一愣,怔怔的看着他,“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谢谢。”而且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让芳心暗许多年的她怎不难过? 她在这儿是做探子,因龙蛇杂处,许多消息的取得反而容易,因为一些贵族或江湖人一到这儿,三杯黄汤下肚、左拥右抱烟花女子,什么不能说的话都出口了 但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当烟花女子的原因,全是因为他啊! 元昊日没有说话,爱情这东西很诡异,他原以为他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但岳下弦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她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转、跟着她笑,因她而忧心。 她的武功那么强,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可能,她一定是陷在哪里了! 好在,两天后,青娘就给了他好消息。 翠红楼的上等客房内,不时的传出“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的念经声。. 这声音不大不小,按理,一、二楼饮酒作乐的笑闹声应该可以掩盖过去,但因为有人不时气冲冲的从楼上下来,先是恶狠狠的骂老鸨一顿,又抢走了她手上的银钱,所以楼下的男男女女,耳朵就不由自主的竖直了,隐隐约约的,就是能听到这杀风景的念经声。 此时老鸨又吃了一顿客人的排头,她气呼呼的冲上楼,进了上房,恶狠狠的就将念个不停的岳下弦给狠踹了一下,她痛呼一声的跌撞到桌子下,但也目露凶光的瞪着黑心肝的老鸨。 “你、你又念佛经给客人听,那些买春客听了怎么有欲望?愈听头皮愈发麻,**的玩意儿硬是站不起来,你害我这儿的生意愈来愈差!” 她倔强一笑,“色字头上一把刀,我是在渡化他们——” 老鸨气炸心肺的又狠踹了她一记,这一次她痛,但没再吭半声。 “你再不乖乖接客,我就把那个小丫头给杀了!” “那我就咬舌自尽!” “你……气气气气死我了!”她没想到这看似单纯的娃儿花样竟那么多,第一天的客人就是被她的诵经声给念跑的,接下来也是,可偏偏她又治不了她,总不能把她的嘴巴缝起来啊! “娘,有肥羊上门了。”一名姑娘开心的跑进房来。 “哼!”她怒瞪岳下弦一眼,这才转身快步下楼。 没一会儿,岳下弦就听到她笑盈盈的道:“寻欢楼的青娘当然是这远近最美的姑娘,不过,我翠红楼这儿还有一个比她更美的!” 岳下弦抿紧了唇,她绝不会乖乖就范的,若真的碰到一个大**贼,大不了她咬舌自尽,一了百了,也不想被玷污! 老鸨先行走进来,倾身靠在她耳畔,以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撂下狠话,“你给我好好伺候,不然你就咬舌自尽吧,那个小丫头我会一并处理掉,反正留你一个不赚钱又多吃碗饭的人做啥?!” 她脸色刷地一白,接着听到关门声,也听到走近她的脚步声,但她坐着不动,像尊木头人,可害怕的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一滴一滴的垂落,滴到她的手背上。 臭家伙!都几天了,难道还没发觉她不见了?该不会是还躺在温柔乡,一点都不在乎她?还是他认为甩掉了刚刚好,这下子他回王府,就可以找回他心爱的女人去当世子妃了? “听说这儿有最美的女人?” “哼,干我屁事啊!” “你在这儿才几天竟然就学到粗话?” “我在这儿几天又干你屁——” 她倏地住了口,这个声音?她飞快的抬起头来,一看到眼前站着的竟是她在心中骂个没完没了的混蛋后,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想也没想的,她投入他怀中痛哭失声,终于来了,好在来了…… 他沉沉的吸了口长气,好压抑心中的激动,终于找到她了。 岳下弦哭了好久后,才不好意思的从他怀中退出来,脸都哭红了,“我、我……我是喝了被下药的酒才……可我绝对没有被怎么样,真的!”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他已从青娘那儿听闻这儿有一个会念佛经给寻欢客听的姑娘,她让很多人哭笑不得也下不了手,因而还是个清倌呢! “为什么不逃?” “哪有能力逃?”她苦笑,“我全身穴道被封住,使不上气,连那些小喽啰都打不过,小月又被绑起来。” 闻言,他立即出手替她解开穴道,但不免调侃她,“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 “我是聪明,可我不知江湖险恶,再加上有人见到漂亮的女孩就扔下我,哪怪得了我!” 这一句话是拐弯抹角的在骂他,他可听得懂,“我有要事。” “是啊,我很好奇。” “这种好奇差点害死你!” “那你天天做‘那种事’也会害死你吧,自己是什么身体啊?”她很不屑。 他黑眸半眯,“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好像看不起他! 她没说话,转头故意看向别处。 他火冒三丈的将她的头转回来面对他,“你是这么看我的?你质疑我在那方面的能力?” 她粉脸爆红,又气又羞,“我、我才没有……你跟谁天天做也下千我的事啊,反正、反正……我就是丑、就是肥嘛,那些莺莺燕燕个个都比我漂亮,你要她们,我哪怪得了你!” 他的黑眸眼底有着**的恼怒,这女人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他看着她一天天的蜕变,变得愈来愈迷人,她当他是瞎子看不到?还是觉得他毫无审美观,根本分不出美丑?! 再说,如果她真的那么丑,他这几天甩开了她不是该谢天谢地?!可偏偏他心急如焚,未曾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好不容易他找到了她,她竟质疑他的真心,还怀疑他那方面的能力?! 猝不及防地,一个挟杂着怒焰的吻狂袭上岳下弦,她如遭雷击般地浑身一震,脂袋一片空白又像乱哄哄,她的心跳紊乱,粉脸更是滚烫得要冒烟,但他、他……他是在吻她吗?! 还在头昏眼花之际,一个重量又压了上来,她惊愕得瞪大了星眸,看着他竟然压在她身上,但她几乎没有时间多想,他的唇舌好烫啊,直吮着她不放,还有那充满阳刚的气息团团的包围住她,她虽觉羞涩但又有一股难言的喜悦—— 突地,外面传来女人的娇笑嗲声,元昊日这才回过神来,颇为懊恼的离开她的身体,他是气昏了?居然在妓院的纱房里…… 岳下弦也困窘的赶忙起身,却见自己酥胸半露,而他正怔怔的瞪着那半露的浑圆瞧,她粉脸一红,急急的用手遮起来,元昊日发现自己失态,那张俊脸也涨得红通通的,但他当真没想过她的身材会那么好。 他蹙眉摇头,他怎么变**贼了?连忙转过头说:“青娘查出小月是被绑在后面的柴房里,所以我们直接往后院去,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 她明白点点头。 片刻后,两人从窗户施展轻功一路往后面的柴房而去,没想到半路撞见一名妓院姑娘,该姑娘一见到岳下弦想逃就惊声大喊,“娘,人跑了!” 不一会儿,许多打手全冲了过来,元昊日轻松的挡住他们,岳下弦负责跑进柴房将小月救出,接着在外面候命的方萌跟英群听到打斗声后,也一路冲进来,刹那间,寻欢客逃、姑娘们躲,在一阵轰轰烈烈的打斗后,翠红楼几乎变成废墟,地上倒卧不少伤客,而元昊日等人早已坐上备妥的马车离开。 在离开杜儿城好长一段路后,坐在马轿内的小月才提出她的疑问,“为什么不叫官府的人把那地方给拆了?看你们打得那么惊险,我都快吓死了。” “世子的王妃被软禁在妓院五天,这事若传出去,世子妃清誉受损,日后又怎么能在贵族百姓间立足?”这话英群答得直接。 原来如此,岳下弦凝睇着坐在她身边的元昊日,她其实也有相同的疑问,可原来——他是考虑到这一点。 她拉紧披在身上的披风,遮住那身暴露的衣着,再想到她跟他在房里惊天动地的一吻,脸上不由得又红了,心更是怦怦狂跳…… “我们要回府了,有些事我得跟外公商量,得尽快赶路,”元昊日看着低头脸红的她,“你身体可以吗?” 她点点头。 于是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王府的方向行去,一连好几回,她都想问问他有关那几天他彻夜不回的事,但又担心造成他的不快,所以又咽下了,但一天又一天,她都快被好奇心给吞噬了。 而且他也不提那个吻,甚至不再吻她,她真的不懂,他应该看得出她多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他啥也不说,一路上也没有特别的照顾她,于是她愈来闷,闷那个吻对他一点意义都没有,闷他不该跟她解释一下吗? 这一天,他们来到离王府还有上百里远的一个梅南城外,却听到王府所在的都城爆发一场瘟疫,为了防止灾情扩大,城里的人不得出去,城外的人也不得进入,因而他们势必得在这个梅南城待上一段日子了。 元昊日帮他们安排了住处,却因心系族人与外公,竟要单独入城。 “不行,我不准你去!”岳下弦第一个反对。 “我要事要处理,你不懂的。”他怕又是圣山女巫搞的鬼,但这一次,不知她又要什么了?! “又有要事处理?”她咬咬牙,“那就说给我听啊,只会说有事处理,我们是夫妻,难道之间还要有秘密?” “我没空跟你说,”他直接要跨上马背,她却火大的直接对他击出一掌,他忙回以一招,怒道,“别闹了!” “我闹?!”她半眯起星眸,一掌又一掌的拍过去,他咬牙只守,却被逼得频频退后,他也气极了,跟着频频出招,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看在小月、英群跟方萌眼中,吓得频冒冷汗。 “快住手!”元昊日大吼。 “要我住手可以,你说啊,你干么这么急?那个寻欢楼里有你看上的女人,所以你迫不及待要冒着得瘟疫的危险去见外公,干么?想请他老人家帮你们主婚?” 他扣住她的手臂怒道:“莫名其吵!” “我莫名其妙?”她反手再出一招,逼得他不得不放开她的手,还被迫倒退一步,“那你给我一个理由,都已经知道城里有瘟疫,你为何执意要进去?” 见她再扑身向前,他咬牙再推出一掌,轻轻推开她,“我有我的理由。” 她气呼呼的再迎向前去,再次逼得他紧急收回掌势,“你够了!” “小姐,好了啦!”小月也忍不住叫了,她看了好害怕呢。 她这才停下手,“好,你就是不说?那我告诉你,只要你进城,我一定跟去。” 他黑眸危险的半眯,“你不准!” “你准我就不准?!我不知道你这么霸道!” “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也是为了你好!” 他咬咬牙,气愤的转身往街道走,她也亦步亦趋的跟在身,他猝然转身正对着她,“我不会进城了,你乖乖待在这儿,这里只有一问客房,你跟小月——” “不,公子跟小姐一间吧,我跟方大哥他们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就好了。”小月忙道,因为许多商旅都被迫在这儿落脚,因此客栈是一房难求: “不必了,我另外找地方。”元昊日还是要走。 “我也要跟着你。”岳下弦也是吃了秤坨锤铁了心。 他咬咬牙,瞪着又跟上来的她,“你要监视我?” “你要这么说也行!”她回头看着小月跟两名侍从,“你们就待这儿吧,我一定会跟紧他不让他回去送命的!” 闻言,元昊日气得又往前走,她也急忙快步跟上。 “这样行吗?”小月担心的看着两人的身影。 “不行也得行,我觉得世子妃好有魄力。”英群话中有着佩服。 “但两人在这种情况下凑在一块真的没关系吗?”小月真的很不放心。 有关系又如何?英群跟方萌相视一笑,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啊! 夜色如波,这是元昊日跟岳下弦山居岁月的第一天。 这是一间位于山中湖岸边的茅草屋,里面只有两张木床,放了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没办法,城里的客栈全满了,一些百姓们能借住给外来客的空房也没了,元昊日跟岳下弦是愈走愈远,只能到这离城遥远的山林小屋中居住。 元昊日自然是气极了她,这一点岳下弦是心知肚明,因为他不跟她说话,只是闷闷的烤些鱼啊、找些素果给她当食物吃。 而她呢,也生气啊,所以每天跟他大眼瞪小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但他可不给她瞪,他开始练武,她则搜寻着脑海里的诗书来吟唱。 一文一武比较好,不然两人可能会打起来,结果他们不是染到瘟疫而死,而是自相残杀而亡! 于是常常是这头一掌击出,掌风凛凛。 那儿传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诵诗声。 这儿挥刀扑往,舞得密不透风,一片狂沙飞石。 那儿又传来“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的笑吟。 这儿剑气飘飘呼呼,闪光尽现。 那儿却是“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的唱和。 习武声、吟曲声,一声声交叠着,在微凉的风中,夕阳微光下,一静一动,竟意外的勾勒出一幅暮色的好风景。 第八章 时间交替过了个把月后,这场突发性的瘟疫在亚彦与城中大夫的努力下,控制住了病情,不久后,百姓渐渐康复,元昊日等人也在城门重开的那一日回到王府。 只是——百姓们目露狐疑的看着世子身边那个水灵灵的大美女,中原来的胖世子妃呢,怎么不见了?! 当世子亲切的问候众百姓时,一个圆润的身影突然快步的要上轿,但岳下弦眼尖的瞧见了她的脸,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那位胖美女的手臂,“胡姑娘?” 胡莲婍一愣,怔怔的看着她,怎么这个美若天仙的美女会认得自己? 她笑,“我是岳下弦,世子妃啊!” “怎么可能?!”她错愕的瞪着她,但再仔细看看那双翦水明眸,她愈看愈熟悉,该死的!羞惭的她快步的上了轿子。 为什么?她变那么胖,胖世子妃却瘦了!可她真的不明白啊,前阵子她胃口大开,怎么吃都吃不饱,就…… 小月想了想,眼睛突地一亮,“二小姐,该不会是你那个——” 她吐吐舌头,“我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 而众族人在得知她就是胖世子妃岳下弦后,一个个全拥了上来,你一言我一句的赞美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问候大家,过了半晌后,人群渐渐散了,她才发现元昊日早就不见了。 “世子先回王府了。”方萌连忙回道。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甩开她?!她心里嘀咕,但还是跟百姓们挥挥手,这才乘轿回到王府。 她直接去天宝斋,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因为亲王跟元昊是在商讨大事,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当然也包括她在内。 她无聊的踱步走回昙风阁,仁立即从寝宫内跑出来欢迎她,她欣喜的跟它玩了一会儿后,先是瞟了元昊日常待的书房一眼,她就踱步进去了,而仁跟小月也随后跟进去。 “小姐,这样好吗?”小月听下人说过,世子最不喜欢人家到他的书房。 “哪里不好?”她就随便给他翻看一些书籍、看一些画,而且还很故意的东翻西翻,让他一看就知道有人进屋动过了。 “小姐,我知道你不开心,但你跟世子住在梅南城的时候都剑拔弩张了,你这会儿何必还故意激他?”小月真的很下安。 岳下弦没说话,她直接从桌上倒了杯水,迳自喝着,再一边翻看书柜,一个不小心,水杯竟然掉到几幅画轴中,她脸色大变,连忙抢救,小月也赶忙过来帮忙。 其中有一幅画已湿了大半,她懊恼的将其摊开来看,却见到一名国色天香的女子,再看看旁边写着“金艾茵”三字,“谁呢?” 她想了想,脸色倏地一白,“天啊,这最好不会是世子心爱女人的画像,不然我就惨了!”她急急的以袖子在画布上擦拭,却愈擦愈糟,美人的整张脸都被她擦模糊了。 “怎么办啊?小姐。”小月也急了。 “我——”对了,她画工也不差,先补上几笔再说,她连忙要小月磨墨,拿了毛笔努力在画上勾勒几笔,但应了“愈描愈黑”的话,一双柳眉被她画成两道浓眉,樱桃小唇成了血盆大口……完了、完了,简直像鬼了! 小月看得都快昏倒了,岳下弦能怎么办?只好做她跟姐姐最擅长的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将画轴卷起放回原位后,拉着小月就赶紧逃了,至于仁这只目击“动物”,也跟着逃了。 一连二天,元昊日都很忙,但岳下弦却很开心,尤其是在派小月偷偷到仆人间去打探元昊日喜爱的姑娘就叫金艾茵后,她更是求天求地,让元昊日继续忙下去,忙得不见人影最好。 而有拜有保佑,一切也如她愿,但开心之余,她还是过得心惊胆颤的。 她知道自己该诚实以对,但奵几次见着了他,她就是鼓不起勇气告罪。 “弦儿?弦儿?” 天宝斋内,元晤一连喊了她好几句了,可这娃儿的心魂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呃、外公。”她回过神来,尴尬的应声。 “你怎么回事?从回来到现在,人瘦了一大圈,魂也少了一大半?” “没有,没事的,呃……”她四周看了看,刚刚不是还有看到元昊日? “昊日跟亚彦上山去见女巫了。”他叹息一声,这次瘟役应该又是那个邪恶女巫搞的鬼,惟一庆幸的是,上回弦儿误上圣山一事,并没有人透露风声,否则弦儿这会儿可能得因民怨而去见阎王了。 但说来说去,还是孙子当日的话太具威胁了。 “这么说来,亚彦也是女巫恩准上山的人之一了?” 他点头,但其实哪有什么恩不恩准?这只是为了掩饰一个丑陋的真相,但偏偏他连自己的外孙媳妇也说不得,真是悲哀。 岳下弦突地想到另一件事,“爷爷知道杜儿城的寻欢楼吗?” 他一愣,随即明白她想问什么,元昊日有跟他提到两人冲突的起因。 他也只能装糊涂了,“寻欢两字听来就是个风流地,你认为我会到那种地方?” 她摇摇头,但如此一来,她更不知道元昊日在妓院里做了什么好事。 “弦儿,你们如影随形的相处好几个月了,难道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元晤这话问得含蓄,毕竟他是长辈。 “爷爷这话该问他吧?”她也很委屈。 “我问了,他不回答。” 那还不清楚?她觉得好挫败喔,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很讨厌跟他打冷战,偏偏还打了那么久,闷。 元晤看着闷闷下乐的她,却犹豫着该不该跟她说? 据青娘飞鸽传书所述,过几日,元昊日可能就得准备上战场了,更糟糕的是,敌队的主帅还是自家人,真是家门下车! 天边,变幻着一层层诡谲的晚霞。 圣山中,鸡皮鹤发的女巫塔黑穿金戴银的高坐在金碧辉煌的神庙里,两旁婢女早已退下,而两名访客——元昊日跟亚彦的神情都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严峻的。 塔黑一双邪恶又充满皱纹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下方挺身而立的两个年轻人,对这两名熟悉的稀客,她可是不客气的将自己的条件开出,“除非把艾茵找回来,不然,我只能说这小小不伤人命的瘟疫还会再发生。” 亚彦脸色一变,“你简直把人命当——” “亚彦,算了。” 元昊日冷冷的瞪着白发苍苍却不见任何慈悲的可憎脸孔,“我不会主动去找她,如果你要见自己的女儿,就自己找吧!” “你!”她气得语塞。 但两个年轻人也不愿再谈,随即转身,一出神庙,即乘着马匹下山。 “怎么办?那老女巫愈来愈疯狂,竟然用这种方法逼我们把艾茵找回来。” 亚彦实在很生气。 “你的解药炼制成了吗?” 他叹息一声,摇头。 他们多年前就发现,十多年前上百人丧命的瘟疫其实是人为的。 原因是塔黑违背了女巫不得动情的戒律,动了情还怀有身孕,她怕被外人发现,刻意以一种不知名的药粉,派了婢女到全旗部各地去施毒,当时许多人发高烧、上吐下泻,奄奄一息,有不少人枉死。 之后,她再散布有人误闯圣山,因而引来瘟疫大祸等谣传,让一些从不在乎不准进入圣山规条的强盗匪寇们也吓到不敢上山去。 如此一来,她才得以安然的在山上产下艾茵,再送到金家扶养—— 他们两人会发现这件事,实在是圣山宫殿里的一名婢女受不了良心苛责,偷了瓶药粉逃下山,但她受了重伤,路人将她送到亚彦的住处,临死前她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 可惜的是,他们手中虽有药粉,但几年下来仍无法找出可完全遏止该药粉的解药。 他们曾上山逼女巫交出药粉及解释,甚至还差点失手杀了她,但她把话说死了,只要她死,就会有人替她报仇,届时又将有一场大浩劫! 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他们没跟她赌的本钱,因而这几年也只好继续供养她,也因此吃了更多的闷亏,尤其是元昊日爱上金艾茵后…… “你不去找艾茵吗?” 元昊日答不出来,他也很困扰、 “左右为难是因为弦儿?你爱上她了?她这一趟回来,我差点认不出她来。” “我爱她,不是因为她的面貌。” “可那老太婆一旦知道你对她动了真心,极可能会更做出更疯狂的事。” 亚彦头疼了,但总不能要好友别爱了。 元昊日也懂,但其实也无所谓,“我要去打战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这些事也都一了百了。” “你说什么?”他立即拉住马缰,难以置信的看着马上的好友。 “是圣龙!”他叹息一声,“他起了异欲之心,计划以一批匪盗伪装成其它旗部的士兵去攻打附近旗族领地,藉以制造纷争,届时烽火连天,我必带队出战,只要有个意外,他就是王位的惟一继承人。” 亚彦沉默了,为人性的贪婪而心寒。 “所以我必须在他攻打别人前,早一步阻止他,”他面色凝重的看着好友,“我知道你有绝对的能力可以炼出解药,这事你也一定要做到,之后我们才能再找一名真正护国佑民的女巫来护佑乡上人民。” “我明白,我会努力的,但你也要承诺,一定安然回来。” 他点头微笑,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但元昊日心中却没有把握。 月光光,心慌慌。 岳下弦瞪着夜空中那弯弯的下弦月,心儿忐忑。 听小月说,元吴山从圣山回来后就关在书房里,她这个胆小鬼居然不敢过去瞧瞧,几次起床又躺下、躺下又起床的。 但好女做事好女当,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披起外衣往昙风阁的书房走去。 没想到都三更天了,书房的灯还亮着,难不成是因为他发现他那幅美人图被毁,心痛得睡不着? 愈想她益发不安,但人都来了! 她做个深呼吸,“叩叩”轻敲两声门,但怎么没半点回应? “昊日?世子?!” 难道在里面睡着了?她轻轻的推开门,再顺手将门关上后走进去。 经过一排缀珠屏风,见到他正背对着她,而仁已趴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了。 她稍微往里一探一看,惨了!他正盯着那幅被毁的美女图。 这下不道歉也不行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试着想跟你道歉,但你这些日子好忙,就算见面,也是来去匆匆,我——” 她倏地住了口,看着他缓缓的转过身来,那张俊脸好可怕,神情凛凛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下寒而栗的冷峻,当然,她是不敢肖想会有一双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但一定要这么可怖? 一双黑眸如鹰隼般锐利,整个人犹如出柙雄狮,空气中有股危险的气息,像要进行掠夺了—— 她想逃,他却突然朝她出招,她为了闪躲,不得不跟着出招,两人武功相当,你来我往,愈打愈凶,而仁早被他们吵醒,无趣的往门口去,但因开下了门,因而跳上桌椅,直接从窗户跳出去,找个好地方睡觉。 随着时间一久,两人渐分高下,元昊日是略胜一筹,岳下弦已经招架不住,就在她以为会被他打死时,身子突地被他圈抱住,一个转身,她被他当成床垫的压在身下,她急喘一声,还想反击,但他灼灼的唇突然封住她的唇,而且几乎是粗暴的占有,还狂野的侵入吸吮。 他的手也开始进行掠夺,她的衣服被扯破了,她感到愤怒、不安,但还有一股无法解释的渴欲,他的手扯下她的肚兜,握住了右边的浑圆,她倒抽了口凉气,羞惭得无法自己,但一切还没结束,他的唇居然往下,吻着她左边的浑圆,她心荡神驰、昏昏沉沉的,而一股奇异的灼热更是在她身体流窜着…… 忘了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在他的粗暴变为温柔,一双炙热狂野的黑眸变得温柔深情后,她只感到他阳刚的男性气息像层网似的将她团团包围,一直到人生的初体验令她痛呼出声,但她的樱唇随即被封,身子却继续发热,在古老的律动下,她跟着他愈攀愈高、愈攀愈高…… 翻云覆雨已过。 岳下弦蜷缩在元昊日的怀中,没敢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裸的又做了那么激烈的事儿,她只是羞,羞得连动都不敢动。 “弦儿——”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她诧异的抬头看他,是她的错觉吗?那双黑眸里真的有深情?! “弦儿,我的弦儿……”他轻轻的吻她的额头一记,“对不起,我不该要了你,这种作法太自私了。” “我不明白。”她摇摇头,她是不是在做梦?!作春梦? 她偷偷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噢,好痛喔。 “我可能会死。” 她一愣,错愕的看着这张早已芳心暗许的俊美容颜,“你别吓我,我们才……才洞房耶!” 若前方没有战事在等着他,元昊日听到这话应该会笑出来吧! 但此时此刻,他笑不出来,“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冷漠待你,但那是要抑制对你愈来愈深的情愫,我天天练武,消耗体力,以免自己克制不了的要了你——” 她眨眨眼,“你是说,你当时就知道你要去赴战争?”她还以为他在气她呢。 他点头,“我本来不该说的,但不说,也许就没有机会说了。” 他紧紧的拥抱着她,将寻欢楼里得到的消息告知,不过,没有告诉她青娘的身份,这是原则,不是不信任岳下弦,而是他也得保护青娘。 原来她竟还胡思乱想,她好歉疚,“对不起……” 他摇摇头,“我要你好好保重自己,万一我——” 她急忙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我不要听,你不会有事的!”她眼眶一红,“不对,我也要去!我都可以跟你巡视旗部了,当然也可以跟你去打战。” 他脸色一沉,“不行,太危险了!” “我要去。” “不行,这一次的敌人是自己人!”他将元圣龙欲制造争端、坐收渔利的计划简略的跟她说出。 “元圣龙真是太可恶了,一点都不顾亲情,也不理百姓困苦,太自私了!” 她紧紧抱着他,“我不管,我要跟你去,你不让我去,那你就不可以去。” 万一他有个三长二短、万一有更多的死伤?她不敢也不愿想…… “军队都是我在训练,理当由我领军,”他揉揉她乌亮的发丝,“更何况我面对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胜面大,你不要担心。” 骗子,都说自己可能会死了!她眼眶泛红,“那、那幅画呢?你是不是打算带去打战好陪你一解相思?不然怎么一直瞪着它看?”她知道这会儿吃这缸醋很可笑,但她就是想知道。 这该怎么解释?虽然他拒绝女巫去找艾茵,但事关族民百姓的安民,他似乎没有说不的权利,所以一回书房,就是想拿出金艾茵的画,派几个下属带画寻人,没想到画竟然被毁了。 然后他看到了岳下弦,知道是她毁了画,他大为光火,所以气愤的跟她过招,然而愈打她愈居下风,他愤怒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能拥有她,他很想抗拒那股压抑多月的***欲火,但他失败了…… “那幅画不重要了,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就让我好好的爱你……” 第二日,在她忧心忡忡的眼眸中,元昊日挂帅带兵离去。 欲寄征衣君不还,不寄征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弦儿 凉秋九月,望着一片荒漠,元昊日手拿着岳下弦寄来的家书,身上穿着她寄来的御寒衣物,一张俊脸上满是笑意。 这首姚燧的《凭阑人》可将她思念缠绵的心情都道尽了,其实不只是她,他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思念她。 “世子,余孽都已逼退至山谷中,那里是一片荒芜,他们已无粮食,只能做困兽之斗,撑不久了。”方萌上前禀告。 “很好,征战六月有余,是该结束了。” 他转身离开雕堡,步入地牢,望着黑暗中蜷缩成一团的元圣龙,那双眼神竟是呆滞的。 他不能接受失败,更无法接受自己重金找来的匪盗所组成的军队竟节节败退,最后甚至作鸟兽散,遗弃他不顾,在不小心摔身跌下马背时,他撞到头,醒来后却成了不会说话的呆子。 元昊日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回到主帅帐中,写了封家书,告知战事顺利,将在月后返程…… “外公,外公,昊日要回来了!” 岳下弦一看到元昊日快马送回来的家书,兴奋的奔往天宝斋,身后还跟着仁,由于主子不在,它已成了她的新跟班。 元晤笑开了嘴,但接过家书一看,得知圣龙受伤成呆子,不由得叹息。 这并不是他要的结果,但事情总是无法尽如人意,这是人生。 “别难过,外公,也许这样子,圣龙会过得更快乐吧,至少他曾有的怨怼愤怒都不存在了。” 他感激一笑,知道她在安慰他,“我懂。” “那我下去了。”她笑开了嘴,将仁留给外公后,她脚步轻盈的到了马厩,骑了马就往宫外去,一路往另一座山头奔,一直来到视野宽广的山顶上。 元昊日出战的这段日子以来,她常常策马来到这里遥望远方,希望能早早看到军队万马归来的一幕,而领在最前方的人,一定就是威风凛凛的元昊日。 她凝睇好一会儿后,这才调转马头,策马下山。 “救命啊,救命……救命……不要……不要……” 不远处,突地传来求救声,岳下弦急急的声音来处奔驰。 一过浓密林木,她就看到两名看似盗匪的男子正在欺侮一名抱着小婴儿的女子,她气愤的从马背上飞掠过去,一个右踢、一个左踢,两名面目狰狞的男子还来不及尝到少妇的滋味,就被踢去撞树木,两人气红了脸,一回头,一见来者竟是一名粉淡脂红、穿着轻裘美服的天仙美女后,两人的口水差点没流下来。 真是好狗运!一天就遇到两名大美女,而这个看来可比那名少妇更令人垂涎,两人眼神一对上,施展武功的向前攻去,可没想到美人儿的武功比他们高,没两二下功夫,就被她踩在厚厚的暖靴下,唉唉叫痛。 “祖奶奶,饶命啊,下回不敢了!” “下次再被我发现你们欺侮弱小,我绝对饶不了你们!滚!” 她再踢了两人各一下,两人连滚带爬的逃了,她快步的走到少妇身边问道:“你还好吗?” 她哭哭啼啼的抬起头来,“谢谢你。” 咦?怎么这张泪人儿的脸挺熟悉的?如果把脸上泪痕变成墨痕—— 她脸色一白,“你是金艾茵?” 金艾茵一愣,不解的看着这名大美人,“姑娘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真是见鬼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竟救到情敌! “我在昊日的书房看过你的画像,所以……我是他的妻子岳下弦。” 一听到她竟然是她深爱的男人的妻子,金艾茵脸上丕变,原本柔弱的神情变得充满敌意,她沉默的抱起哇哇大哭的男娃儿就往山下走。 岳下弦连忙上前,“你要去哪里?” “找昊日,这是他的孩子。” “什么?!”她脸色倏地一变。 “他还留有我的画,代表我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你以为你能取代?” “我……” “为了我,他不要命的吞下致命毒药,就是为了抗议亲王所安排的婚事——” “那你为什么离开?”她以为她岳下弦是笨蛋,随便几句话就可以将她唬定,虽然她说的她大半都听过了。 “我离开是为了不让他难做人,亲王是他惟一的亲人,我不要他左右为难。” 唉!无话可说,跟传言一模一样。 “我有多爱他、他有多爱我,你应该很清楚了,不是吗?” “那、那你又为何回来?” “这是他的孩子,”她抱着小婴孩,“我无处可去,一个女人怀孕不易,我撑过来了,可我发现有了孩子,我更难安身,”她直视着脸色惨白的岳下弦,“我相信我抱着亲王的外曾孙,亲王应该会接受我,让我留在昊日的身边。” 再一次,她无话可说,但事情怎么会这样?好吧,她可以把她扔在这儿,也许让那两个色鬼又回头来欺侮她,甚至发生更不好的事,但她的心肠不够黑—— “我载你下山吧,等昊日回来,让他来处理。” 金艾茵神情戒备的看着她,似乎在确定她没有恶意后,这才点点头,抱着娃儿上了马背,岳下弦随即策马下山。 第九章 气氛凝滞。 天宝斋内,元晤面色凝重的看着满脸泪水的金艾茵,再看向面无表情的岳下弦,目光又再次回到金艾茵怀中的小男婴。 事情怎么变得如此复杂?好在苏老太婆不在这儿,不然,他肯定被她砍头了! “这事我也作不了主,还是等昊日回来,看他怎么处理。” 他随即吩咐侍卫安排客房给金艾茵母子住下,再拨两名丫鬟给她,在母子俩离开后,他看着静默不语的岳下弦,“弦儿,你还好吧?” “我、我没事,我先回房了。” 她很快的退下,她不想看到外公怜悯还有为难的脸。 再怎么说,金艾茵有了元昊日的孩子,这一点她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两个女人的等待中度过。 这一天,城里锣鼓喧夫,鞭炮劈哩咱啦的庆贺征战胜利的军队归来,敲锣打鼓声重重的敲打着岳下弦的心房,她没有外出迎接元昊日。 她好矛盾,一方面希望他早早回来,另一方面却也希望他不要这么早回来。 因为她怕,怕另一个女人将取代她——不,也许不是取代,因为元昊日未曾说过他爱她,所以他跟金艾茵也许只是月缺重圆。 “小姐,你不出去迎接世子?”小月不解的问。 唉,她想当缩头乌龟,她有气无力的托着腮帮子道:“你去帮我看看吧!”搞不好他已经跟金艾茵久别重蓬、泪眼相对的话相思了。 小月忍不住叹息,金艾茵干么回来?!害二小姐这段日子食不下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人又清瘦了不少。 她摇摇头,走出万安阁,却只见到方萌与英群正等在门外,“世子呢?他没回来……” 两人为难的互看一眼,又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的,最后方萌才尴尬道:“世子刚刚是往这儿来的,结果金姑娘突然抱了个娃儿跑出来,他们就在凉亭——” 房内的岳下弦一听,想也没想的就跑出门外,经过谈话的三人直奔凉亭,却又紧急煞住脚步的闪进一株大树后方,眼眶泛红的看着亭子里那幕令她心碎的画面。 金艾茵抱着娃儿在元昊日的怀中哭泣,“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回来,应该离你远远的,可我、我不能牺牲孩子叫爹的权利,也不能让你日后再来埋怨我……呜呜呜……因为我真的太爱你,太爱你了呀……” “我懂,没事了!” 全家团圆了吗?她的喉间泛起酸涩,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她沉痛的转身奔回房里,拒绝了小月的安慰,趴在**痛哭失声。 令岳下弦意外的,她才哭没几声,就被拥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她诧异的眨眨泪眼,回转身子看着俊美无俦的元昊日,“你、我、她……” 他微微一笑,温柔的拭去她粉颊上的热泪,“我知道,但我对艾茵已无感情,只是她有了孩子,我对她就有责任。” “我明白,我全明白。”他会这么说,她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望太多。 下一秒,他的神情转为复杂,“我会安排她住下,你不会吃醋吧?” “也许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吃点醋有益健康,不是吗?” 她俏皮的回答,但心里却弥漫着一股不安,她会担心,担心金艾茵会抢走他此时对她的温柔。 她眉宇间透出的忐忑,元昊日看到了,他不舍的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有件事他是应该同她说的,但事关全国百姓的生命,他却不得不咽下,“对不起,对不起……”他对她有太多的歉意了。 她摇头说没关系,但盈眶的泪水却忍不住落下,她是真的怕啊,这个温柔又温暖的怀抱她还能拥有多久? “我好想你,弦儿……” 元昊日狂野的唇突然吻上她的,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而岳下弦清楚的听到他紊乱的呼吸声及心跳声,她略微抬头的想看他的表情,但他不想让她的唇离开,一手自她的后脑勺压下,让她的唇再次挤压向他的,两人的唇舌火热交缠,一直到她快不能呼吸时,他才放开她。 然而她才喘着歇口气,樱唇再次被他攫取,接下来自是更加疯狂的**。 于是她相信了,真的相信了,他想念她,而且是非常非常的想念她…… 深沉的黑夜,一个身影飞掠到圣山,穿过林木参天的森林,直接来到金碧辉煌的女巫神庙。 “你来了。” 黑暗中,一盏盏***突地亮起,塔黑一身金衣的站在台阶上方,面带微笑。 元昊日见那双狡猞眼神,眸中立即窜出怒火,“你知道艾茵回来了?” 她点头,“当然,我听从你的建议,派人四处寻找,总算找到她,还亲自乔装成算命婆去指引她回来。” “你既然找到她也看到她了,何必要她回来?!” “你对世子妃动了真情!”她脸色一沉,“我说过,你要代替我给艾茵幸福!” “你不敢承认是她的娘,连见面都要伪装,凭什么谈她的幸福?” “那不重要,我是圣山女巫,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承诺?”他嗤之以鼻,“那只是一个卑劣女巫以下三流的方式阻止我道出十几年前瘟疫的真相,再以同样的事威胁要我装聋作哑,假装不知艾茵跟圣龙的好隋,也不许将这秘密对任何人提起!” “就算我卑劣又如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亚彦跟你在找什么?但那可是保护我跟艾茵的保命药,我就是到死也不会让你们找到,”她冷冷一笑,“就连医术精湛的亚彦也仍炼制不出解药,你们能拿我如何?” 他握紧了拳头,俊挺的面容泛起肃色的冷峻。 “你不敢杀我,因为我死了,我安排的人也会替我报仇,到时死的还是你的族人。” 黑眸进出怒光,“你意欲如何?” “好好爱艾茵,把世子妃赶回去!”这是她的目的,虽然她从没想到一个胖世子妃会成为她美丽女儿幸福的绊脚石。 “不可能!”他直接拒绝了。 她再次冷笑,“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我会帮忙。” 他脸色不一变,“你别乱来,不然——” “杀我?!不,你太正直,不懂自私,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牺牲百姓。” 可恶!他咬咬牙,忿然转身下了圣山。 再回到万安阁的房里,他上了床,拥着熟睡的岳下弦,心绪复杂。 不久,天泛鱼肚白,岳下弦睁开了眼睛,一看到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但元昊日也注意到这个笑容带了一点松了口气的感觉,“怎么了?” “我作噩梦,梦到你离开我,跑到她……”她吐吐舌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连睡觉都这么忧心?!他不舍又担心的将她紧紧抱着,“答应我,你会很小心、很小心,我会叫方萌跟英群跟着你,不,我看你就少外出,待在这里。” “为什么?”她不解的凝睇着面露忧色的他。 “因为——”他深吸一口气,硬逼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我才征战回来,暂时都会留在府里,但可能会很忙,所以我希望想看到你时就能见到你。” 她好感动,美丽的星眸熠熠发光,她开心的直点头,但一想到金艾茵,“那她呢?” 他明白她指的是谁,“我说过,我对她的感情已是过去。” 是吗?为何她还是很不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曾为她吞下毒药不是?她真的,不懂了。 夜色如墨,王府东侧的客房里,金艾茵一脸哀伤的凝睇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她不懂,为什么元昊日说没事了,对她却相当淡漠,对宝宝更是抱都不愿意抱,除了将她讨厌的黑豹暂时送去给亚彦照顾外,他几乎可说是完全漠视她的存在。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可是元圣龙不是成了呆子,被亲王安排到北方的别府居住? 蓦地,一道阴影出现在房内,她惊喘一声,吓得转身。 “别怕,金姑娘,是我。”塔黑一身黑衣,微笑的看着她。 她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诧异的看着月前拉住她,一定要为她算命的白发老妪,“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拥有世子的爱吧?” 她直觉的点头,“那当然,不就是你算出我的幸福只能在王府寻到,也只有世子才能给我幸福,所以我才回来的。” “但我也算出中间有点儿障碍,所以才特地前来指点你。” 她倾身,在她耳畔低声的说了一串话,她的眼睛倏地瞪大,“这好吗?” “做与不做,全在你一念之间,但是,结果会相距甚多,你自己决定吧!” 塔黑话语一歇,再看了**沉睡的男娃儿一眼后,即施展轻功离开。 金艾茵走到床前,咬着下唇,看着孩子,思索一阵后,她的心中有了决定。 二天后—— “失火了!快救火啊!” 暗夜中,一把无明火突然从金艾茵母子所住的客房内窜起,火焰熊熊,还不时的传出火焰被烧得劈哩啪啦的声音,随后火舌迅速窜升,甚至连屋梁上方都着了火,门外可见烈焰狂烧。 “惨了惨了!金姑娘母子都还在里面,亲王不在、世子也不在……”侍卫婢女焦急的嚷叫着,而听到救火声而赶来的岳下弦主仆,一见这烈焰也傻了,但岳下弦立即回神,拿了桶水将自己淋湿。 “二小姐,你做什么?不要进去、不要!”小月心急的叫唤,但岳下弦仍冲进了火场,“二小姐!”她忍不住的哭叫出来。 火花劈哩啪啦的响着,火舌更是四处乱窜,灼烫的热度让人根本无法接近,尽管许多侍卫正拚命的对着火场泼水。 突然,金艾茵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跑出来了,她一张脸都熏黑了。 众人忙抱过哇哇大哭的婴儿,一边拿了沾湿的帕子替金艾茵擦拭脸部,她咳了又咳,众人又赶忙拿水给她喝。 小月急急的推开那些人,紧拉着她的手臂问:“我家小姐呢?” 此时,元昊是从外面回府,由于他在城门外远远的就见着火光,因此着急的直接策马奔进府里来。 元昊日翻身下马,哭成泪人儿的小月就冲过来,紧抓着他的袖子哽咽道:“小姐还没出来,她进去救金姑娘母子,但他们已经出来了啊,呜……呜……” 他脸色悚然一变,很快的拿了桶水把自己打湿正要冲进火场时,岳下弦突然踉踉跄跄的奔出来,她咳个不停,脸也熏黑了,他急忙抱住虚弱的她,拿起小月赶紧送上来的湿布巾为她擦拭,小月也哭着拿水给她喝。 终于,一阵忙乱过后,恶火灭了。 此时一脸余悸犹有的金艾茵突然恶狠狠的瞪向倒在元昊日怀中的岳下弦,凄声的大喊,“她要烧掉我跟孩子,她好狠、好狠啊!” “什么?!”众人哗然。 一见众人惊愕的眼神,岳下弦急着要澄清,偏偏又咳个不停,“咳……咳……她胡说,我若要烧掉……她跟孩子,何、何必还冲进去救她,咳咳……是她不肯出来的!” “骗子,是你拉住我,说怕昊日又回头来爱我,所以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岳下弦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怎能睁眼说瞎话?我们可以一起逃出来的,是你好狠。” 她原本不想讲在里面发生的事,可没想到金艾茵竟恶人先告状,“我拉着你要出来,你却把我推向火海,若不是我有武功,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形飞掠的扣住一根断柱,恐怕我早已葬身火海!” “你、你还含血喷人,我是个弱女子,还抱个娃儿,我有力气推你?”她泪如雨下,“我知道你容不下我们母子,我知道,呜……” 闻言,四周的人都对岳下弦投注一个鄙视的眼神,而被这样不屑眼神包围着的岳下弦简直气坏了,她气到说不出话来。 金艾茵比她还会演戏,她一点都不单纯,心机重、城府深,太可恨了! 她气愤的抬头看着仍抱着自己的元昊日,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些话,但他只是绷着一张俊颜,啥也没说,这代表什么?他相信金艾茵的话?! 她难以置信的瞠视着他,“你相信她?” 他抿紧了唇,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也赶到府里的亚彦身上。 像是被当场浇下了一盆彻骨冰水,她的心全凉了! “好,很好!”岳下弦的眼眶泛起愤怒的泪光,“太好了!” 她用力的推开了他,猝然转身的直奔回房里去,小月也气愤的看了元昊日一眼,这才快步的追上小姐。 金艾茵在心中得意一笑,却是抽抽噎噎的一边哭着,一边抱着孩子来到元昊日身边,想靠在他怀里,没想到他竟坚定的推开了她,沉默的转身回昙风阁去,亚彦随即跟了上去。 “昊日,你不说出实情,对世子妃太不公平了。” 一进元昊日的寝居,亚彦即一脸认真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元昊日道。 他苦笑,“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关系到的不只是我个人的幸福而已。” 女巫有能力再掀起一场可怕的瘟疫,届时他还能拥抱幸福?不,他不能这么自私。 “我明白,但事情有了变化,就要懂得变通,不然这事绝对会成了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他不懂吗?他好累,头好痛。 “那好,你不说,我来说,让族人听听他们敬仰的圣山女巫做了些什么坏事!”他转身又要出去,但立即被元昊日上前一步阻挡住。 “无凭无据,他们相信?好,就算是当年那名宫女交给你的奇毒药粉又能证明什么?只要塔黑矢口否认,我们又能奈她何?” 闻一言,亚彦这么一个斯文人也气得咬牙切齿的,因为真的是莫可奈何! 元昊日走到椅子坐下,一想到岳下弦刚刚那张失望又悲愤的丽颜,他握紧了拳头,心好沉痛。 亚彦凝睇着他那张带了绝望的俊颜,“其实我炼制的解药应该只差一味,可是——” 他突然从椅子上弹跳起身,激动的问:“还差哪一味,我去找,你知道只要能让塔黑的药粉起不了威胁,这一切的无奈就全没了!” “我知道,可是……”亚彦好为难。 “快说!” “好吧!其实我炼制解药这么多年,我试了又试就是不成功,我想在千雪峰上的‘千年雪参’应该可补齐那一味。” “我这就上山!” “你疯了!”他急忙拉住好友,“千雪峰终年积雪且风雪不断、地形险恶,你要去送死吗?”他摇摇头,“更何况我也没有全然的把握,下一定行得通……” “总是一线希望!而且我上山下只是为了我的幸福,更是为了全旗部族人的性命。” 望着好友炯然黑眸中所透着的坚定眸光,亚彦笑了,他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你要小心点。” 他点点头,“我会的,还有千万别跟弦儿说我去了哪里,但是请她一定要等我回来。”他怕她也会跟到干雪峰去! “我知道了。” 第二天,岳下弦包袱款款的要走人。 许是昨儿夜里发生的事已传出府外了,因此她跟小月一踏出大门,就注意到四周百姓们投射过来的眼神中,都带着不友善及敌意。 但她不怪他们,对他们来说,她竟然要伤害他们最敬爱的世子亲生子,还有深受大家喜爱的金艾茵,他们当然讨厌她了! 还真是有始有终,来的时候是顾人怨,走的时候也是顾人怨! 只是岳下弦也明白,怎么会一样?她对这里的人、土地已有了感情呀,因此她的心里多了一分难过,而且是好深好深的难过,她美丽的秋瞳漾起了泪光。 此时亚彦骑乘一匹快马奔驰而来,身后还跟着骑着另一匹黑马的英群,一看就知道是谁去当报马仔! 亚彦很快的来到她面前,翻身下了马背,“世子妃,请再给世子几日时间,待他回来再决定离去与否。” “回来?他去了哪里?!” “呃,我不能说。” 不能说?是骗她的吧,他根本没出府! “算了,无法信任的两个人如何凑一起?太辛苦了。” 此时又来了一辆马车,但这回下马车的却是—— 她看到了因为金艾茵不喜欢而被送到亚彦家的仁,它兴奋的跳下车奔到她怀中,她却忍不住哽咽,而灼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决堤而下。 她紧紧抱着仁,期盼的眼眸却依依不舍的看着已然关上的城门,而她期待的人儿却一直没出来。 亚彦长叹一声,他左右为难,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亚彦,珍重再见。” 岳下弦连泪水也顾不得拭了,她走到一旁坐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内,马夫在小月的指示下,立即拉起缰绳策着马车奔驰离去。 她频频回首,仍然愚蠢的等待着,等待会有人出来喊住她,叫她不要走,或是有快马奔驰到马车旁……但她失望了,出了城、过了关,没有人……没有人。 一切一切,都结束了。 第十章 岳下弦离开后,草原上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大雪纷飞下,大地成了一片银色世界,期间,没有交代去处的元昊日也在几天后回到了王府。 金艾茵问他去哪里?他不说,却见他镇日闷闷不乐。 她拒绝相信他是因为岳下弦的离开而变得沉默寡言,所以常常带着儿子来找他,想利用孩子来培养两人的感情,但他却相当冷漠。 她也曾试着色诱他,在他沐浴时或熟睡时,仅着单衣进入他寝居,但却被他拒绝了。 她不明白,他不是还留着她的画,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这两天,他更是早出晚归,问他什么他啥也下说。 他真的不爱她了?还是他变了心,爱上岳下弦? 她抬头看着飘落而下的雪花,突地看到上回深夜到她房里的算命老妪跌跌撞撞的奔进来,她的嘴角还渗着血丝,“你怎么了?婆婆。” 塔黑痛苦的低喃着,“我的女儿……这个给你,你要好好的保护,这攸关你、你的幸……福,要藏……藏……好。” “你说什么?”她不是听得很懂,但伸手接过她的白玉瓶。 塔黑吃力的靠近她,在她耳畔说了一串话后,接着便“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拿来。”亚彦突地走进来。 金艾茵看着手中的白玉瓶,急着想把它藏起来,但一个身影突地飞掠过来,她尖叫一声,又见扑倒她的竟然是仁后,吓得面无血色,而手上的白玉瓶早已滚落地,由亚彦捡起,小心翼翼的揣入怀里。 金艾茵害怕的看着地上的老妪,“她、她说的是真的吗?她是我的——” “没错,她是你的母亲,但这个秘密只有少数几人知情。” “那她为什么会死?” “自食恶果!” 他摇摇头,将她的恶行还有对她的爱一并说出了。 她自食恶果,是因为她的眼线向她报告,他极有可能炼制成解药后,为了炼出毒性更强的毒药,竟然不惜以身试药,结果就是害人害己。 而在得知自己没救后,她快马下山,要告诉她如何用这瓶药来保护她的幸福。 金艾茵怔怔的瞪着地上七孔流血的母亲,不知该说什么? “我想你现在心中最大的疑问是,既然昊日已知道你与圣龙有染,为何在你哭闹欲仰药自尽时,他却仍抢下你的毒药吞下?” 她点点头。 “万一你死了,你母亲只会做出伤害百姓的事,他只好抢下毒药吃了。” 她以为他是爱她才…… “至于事后,你的离开,百姓们都以为你是因为爱他,但其实根本是圣龙要说出你们的关系,你心虚的跑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因为你不敢确定你能说服昊日你没有背叛他,对不对?”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悲伤的点头,“那他人呢?” “在他将千年雪参交给我,押着我天天试药,直到昨天确定可以解开你母亲的毒粉后,他已策马奔向中原。” 原来……她难过的道:“他真的爱她!” “再清楚不过,”他直视着她,“他留了话给你,希望他带着深爱的世子妃回来时,你已经离开了。” “嗯。”她已泪如雨下。 几天后,大雪停了,金艾茵带着孩子静静的离开了,带着元晤给她的一大笔盘缠远走他乡。 数日后,圣山女巫所作所为被贴在各地,百姓们才知误会了岳下弦,而圣山再也不是一座不可亲近的山。 这一天,岳下弦跟小月终于回到睽违已久的济南老家。 苏婆婆却在半月前前往江南探视姐姐,而若非小月就站在她身边,将军府里的男女老少可没半个人敢相信,眼前这个穿着蒙族珠饰服装的月下美人,就是岳二小姐呢! 只是,怎么又是一阵快又急的马蹄声直接奔进府里—— “嘿,你是谁?” “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 府邸大门突地传来白总管惊慌的叫喊声。 谁敢闯将军府?!正好,她一肚子怨气及一肚子的怒火都无处宣泄! 有人要倒大楣了!她臭着一张丽颜猝然转身,一愣一呆,怎么她竟看到元昊日骑乘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冲过来,他身后还紧跟着跑步进来的方萌跟英群,而门口除了她们刚骑乘回来的马车外,还有另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 小月吞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口水,因为二小姐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没想到世子的脸色更可怖,“呃,小月参见世子!” 在她眼神示意下,其它府里的小厮丫鬟也是急急行礼后,很聪明的跟着她一起退下去。 只是大家心里都有疑问,二小姐是不是当了逃妻?! 岳下弦星眸微眯,心中火气更盛,他是啥东西啊?她都站在自家的屋檐下了,这个男人还一副想杀了她的样子?凭什么? 元昊日恶狠狠的瞪着她,为了找寻千年雪参,他一连在千雪峰与暴风雪对抗数日,忍着刺骨冰寒像疯子似四处搜寻,也许是上天怜悯,竟让他找到了,然而,在他快马回到王府后,他才知道这个女人早就跑了! 若不是还得等亚彦确定千年雪参的疗效,他早就追过来了!也不必一天当两天用,披星戴月的直奔济南。 岳下弦冷冷的瞪回去,“尊贵的世子,您走错地方了吧?您来干什么?您要的女人不是在——” “岳下弦,任何属于我的东西,都不许你打包外带,全给我还来!”他火冒三丈的朝她怒吼。 好凶啊!但她没想到他是个吝啬鬼,追那么远来,居然是来讨东西的! 她气呼呼的差小月去将马车里的东西全拎了下来。 小月马上照办,但却无法全部拿下来,因为小姐打包了好多东西,她只能左右手先各拿一包进来。 岳下弦气呼呼的打开其中一包,将里面的两件大袍子全丢向他,“给你,铁公鸡!” 元昊日利落的接过手,却是哭笑不得的看着鼓着腮帮子的妻子,她居然把他的毛皮大衣都偷来了!但他要的可不是这个。“还有!” 她一愣,怎么,“行,还就还!”她气愤的弯身又打开了另一个包包,将他专用的酒杯、碗盘也全拎出来,一个个的全塞进他怀里! 元昊日傻眼了,他低头瞪着这一大堆鬼玩意儿,难以置信的黑眸瞪向她,“你这女人拿这种东西干什么?”他边说边示意身后快要爆笑出声的两名侍卫上前接手,两人憋住笑赶忙接过去。 “你管我!”她没好气的怒哼一声。 “好,不管,还有呢?”他再次伸出了手。 “你——”真可恨,难道他一一盘点过了?知道她偷拿了什么?! 她咬咬牙,又给小月一个眼神,小月急忙又到马车里拿出两个包包,岳下弦在包包里搜了搜、找了找,这才从里面拿出他常用的文房四宝。 小月痛苦的憋着一肚子的笑意抬头看天空,方萌跟英群则是目瞪口呆,而元昊日则是气得低声粗咒,真是见鬼了!她拿这些做啥? 岳下弦一见这张俊脸怒火熊熊,火冒三丈的索性自己去将所有的包包全拿到他跟前,一一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有他的鞋子、腰带、玉佩、头巾,甚至连他的枕头、被子也全扔给他! “你、你……”元昊日简直快气死了,她拿这些到底能干啥? 岳下弦瞪着他,再瞪着已经全身颤抖的小月、方萌跟英群,她知道他们已经憋笑憋到快不行了,但怎样?这些东西都有元昊日的味道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啊,她愈打包就愈多了,但是,她咬牙切齿的瞪着元昊日,“就这些了,我全还给你了!” “全、全给我搬上马车!”元昊日气得脸色铁青,他真的快气疯了! “对对对,拿了就快滚啦!” 她气呼呼的看着两名侍卫因憋住笑而眼泛泪光的迅速将那些东西全搬上马车后,一起走到她身边。来之前主子就有交代要搬什么,只是没想到会……两人差点爆笑出声了。 她瞪着快得内伤的两人,凶巴巴的道:“没有了啊,还干么?” “这样东西我自己会搬,你们先走。”同样是咬牙切齿的声音,来自主子。 两名侍卫明白的快速跳上马车,车子一动,狂笑声也同时爆出。 但这儿,还在大眼瞪大眼,一对冒火的星眸与一对同样喷火的黑眸对峙着,四周的空气充满着火药味,一波波的气流急涌向两人。 “世子,我真的没拿什么了,我刚到你就到了,我可没时间藏什么。” “我要搜身。” 她一愣,“什么?嘿,你拉着我要去哪里?” 元昊日不由分说的一把扣着她的手臂,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拖着她定,一见到旁边有一间厢房便推门进去,“因为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我没拿到。” 果然是番国来的上番!她那双潋滟水眸怒火四射,“我真的没有了,我敢发毒誓——” “我就是要搜身!”他一字一字的从齿缝问进出话来。 可恶!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该死的臭家伙,她怒叫,“好啊好啊,你搜啊,你搜!搜不到看我怎么——嘿,喂,你干么脱我衣服?谁准你摸的——谁准你亲的,不可以……那里……不行……嗯……嗯……唔唔……不……行……” 果真是搜身,而且搜得很彻底,从头到脚一寸都没错过,该摸、不该摸的都摸了,该亲、不该亲的也亲了,这会儿,只见岳下弦羞答答的躲在元昊日怀中,心中虽然还有火却冒不出来,她是被他榨干了,浑身瘫软,而且,这个怀抱她着实想念得紧,也想多窝一会儿,顺便储备点精力,待会儿再战。 他轻啄了她的额头一下,坐起身来,“我们该着衣准备离开了。” “我们?”她边拉起被子遮住**的身子边坐起身来,美眸中净是困惑。 “不然你以为我刚刚说的这样东西我自己打包指的是谁?” “我?!”她讶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是你这个笨蛋!却值得我从那么远的地方追过来……”言下颇有无奈之意,像是爱不对人。 她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些得意,一双晶亮的星眸熠熠发光,煞是迷人。 “对了,你拿我那些东西做啥?” “那些东西有你的味道嘛。” “那不干脆打包我?” “我是这样想过啊。”她脱口而出,但立即觉得尴尬。 他勾起嘴角一笑,也颇为得意,“为什么没有行动?” 她红着脸儿,“如果我是以前的岳下弦,当然扛得动你,可是我现在不是圆月,是标准的下弦月,那么纤细,哪扛得动你这个魁伟大汉。” 他想了一下,“我明白了,回蒙古后,我就三餐将你照猪养。” “什么?”那是她的童年噩梦耶! “没错,就这么决定,日后如果还有这种事发生,至少你会扛着我一起走。” “什么啊!”她又好气又好笑,但心儿却暖呼呼的。 “我爱你,不想也不愿再分开了。” 她眨眨眼,一脸震惊,但眼眶却下由得红了,“你骗人。” “骗人就不会追到这儿来了。”真是傻瓜! 是啊,“可是金姑娘——” “她的故事太长了,我们在路上慢慢说,但你有要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是要让金艾茵当妾?还是要她把正室的位置让出来? “你当了逃妻,罪刑重大,自然要从重量刑,判终‘身’监禁。” “终‘生’监禁?” “生跟身都一样,这一生一世都不许再离开我了。” 她含笑的眼神漾着感动,“遵命!” 他微笑的低头亲吻她的鼻尖一下,再互相为彼此穿妥衣裳后,正要出门—— “苏婆婆回来了一一小姐,大小姐跟她的姑爷胤贝勒也同行呢!” 小月兴奋的冲了进来,岳下弦笑开了嘴,连忙快步的牵着元昊日的手跑出去。 两人才踏上曲桥,元昊日就见到一个头戴绢花珠饰,穿着大红绸缎旗装、脚蹬高底花盆底鞋的岳下弦——不,是岳上弦迎面跑来! 姐妹俩在桥中相拥,两个一模一样的月下美人接着又退后一步,又上前一步的紧紧抱了抱、转个圈后,又是你捏捏我的脸颊、我掐掐你的手臂,相视一笑…… 猜猜乐?! 将军府大厅里,正站着两对俊男美女。 第一位是一身着黄罗长衫马褂的胤贝勒,他虽为男子,但俊美的容貌更胜金枝玉叶,璀亮的黑眸、白里透红的肌肤、如桃花嫣红的唇,可说是美若天仙,让府中上上下下的女眷都大感惭愧。 第二位自然是俊美无俦、充满阳刚气息的元昊日,他一身盘领绫罗大袖长袍、脚着乌皮靴的他则是让府中女眷看痴了眼,尤其一这一身蒙族贵服,更是显眼。 第三跟第四位,自然就是变身为纤弱美人的岳家姐妹花。 两人身上都刻意穿上同样贵气的粉缎长袍、头戴绢制花朵发饰,脚蹬高底花盆底鞋,她们眼颦秋水、唇似丹朱,红艳动人,是美,美极了,美得令人惊叹! 其实两姐妹相聚已十天,但舍不得分开还想多聚聚,可良人想回家,于是乎,她们异口同声的说了—— 猜对她们谁是谁,她们就跟他们走人,倘若错了,那就让她们再多待些日子。 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这厅里的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摇摇头,因为太难猜了。 瞧瞧嘛,她们的眼、耳、鼻等,五官全一个样,眸中的古灵精怪也一个样,就连两个才智双全的俊美男人在盯了好半晌后,也看不出来谁才是自家的俏夫人。 两人拧眉深思,再以眼神示意,颇有默契的同时走到另一边,交头接耳、讨论一会儿,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呢,两人相视一笑,好整以暇的走到两个俏美人面前,“我们决定了。” “请说。”两人连清脆嗓音都一模一样。 胤贝勒先点头道:“我们干脆就一起先到江南,去看看江南风光后,接着再一起去蒙古看看不同的草原风光,如何?” “真的?!”两人的星眸同时一亮,如此甚好,她们就可以相聚更多的时间了。 “嗯,你们两个怎么说?”元昊日则问出了关键问题。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当然没关系。” 两人同时出声,只是口头禅不同,“哦喔——”两个美人儿瞪着彼此,又捂着美唇,惊愕的看着笑逐颜开的两名俊公子。 于是,胤贝勒得意的拉走了右手边的“没关系小姐”,元昊日则愉快的拉走了左手边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姐”,各自搭上轿子。 但在姐妹俩说拜拜的时候,两双璀璨星眸却闪烁着调皮的光芒,仿佛恶作剧得逞…… “究竟有没有带错人?”白总管真是一头雾水,因为当丈夫的人应该不会领错老婆嘛,但姐妹俩回眸一笑的神情,依他过去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有问题的哦! 苏婆婆的嘴角扬起笑意,这两个爱整人的丫头,真是败给她们了! 【全书完】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