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蔣天鴻和盛副廳長明天還有很多事情。他們吩咐沈子豐放假休息,陪陪兒子,然後先回去了。


    陳斌不久也就先告辭了。


    病房裏轉眼隻有沈子豐,宋菲,宋菲父母,和顏同陪著沈澄了。


    “燕子和麗麗已經先回家了,她們明天再來。”


    聽著顏同這麽的一說,沈子豐這才想了起來,連忙勸道:“女孩子在這裏也不方便,宋菲呀,你也早點回去吧,明天再來。”


    宋菲隻是笑笑,搖搖頭。


    看了女兒一眼,宋老師道:“由得她吧。陪陪沈澄也好。反正最近沒什麽事情。老沈你最近也累壞了,抓緊時間休息下。沈澄媽媽是遲早知道的。那一關不好過哦。”


    沈子豐苦笑了下,顯然提心吊膽著。


    “你別裝了。不行你就吼吼,媽不也就不說什麽了?”沈澄看不下去了,中老年男人在這裏裝憨厚,是裝給誰看?


    被兒子說的直翻眼睛。卻又無可奈何,沈子豐隻好尷尬的看著親家兩口子,又幹笑了一聲。


    宋菲咯咯的捂住了嘴,撇了沈澄一眼:“好了拉。”


    “哼。”沈澄哼哼一聲不講話了。


    看著沈澄居然能聽宋菲的話?


    顏同在一邊樂了:“怎麽,氣管炎是遺傳的?”


    看著幾位長輩在笑著,沈澄拉著宋菲的手。輕輕的捏了捏:“真不困?”


    低頭看他眼底已經又泛出了點倦意,宋菲低聲地道:“那我趕他們走吧?”


    “別趕了。我們自己走。”


    在一邊的宋菲媽媽掐了宋菲一下:“我說白養你了?這就胳膊向外拐吧,別叫我媽。”


    “媽..........你。”


    “哼,粥在那裏,晚上你沒什麽事情地話,也休息下,沈澄啊。明天阿姨再來看你,傷了身子要補補的,最喜歡吃阿姨燒的骨頭是吧?”


    “啊,是啊是啊。”沈澄記憶猶新著,上次灌醉了宋老師的那頓中飯上。宋菲媽媽的好手藝,他老實不客氣的叫了起來。


    沈子豐瞪了兒子一眼,送他們先出去了。看著安靜地房間。


    沈澄把腿挪了挪:“上來睡吧。”


    “啐。”


    “那你睡哪裏?奇怪呢。這是單人病房。”沈澄急了,吊著點滴,打著繃帶,半死不活的我能幹嘛?


    宋菲忸怩著:“我,我不睡。”


    “得得得。等我爸爸去休息了你再上來吧。假正經。”沈澄抱怨著。


    “你!喝粥喝粥,餓了吧。”宋菲拿他沒辦法。幹脆轉了身去,掀開了媽媽帶來的保溫瓶,然後遞到了沈澄的麵前:“喏,我媽對你真好。你看看。”


    看著那油汪汪的,鮮紅地鹹蛋黃,沈澄無賴的張開了嘴:“喂啊。”


    “燙呢。猴急似的。”


    小心翼翼的對著調羹吹了吹,宋菲站了起來,遞到了沈澄的嘴邊。小丫頭忽然頑皮的一笑:“寶寶。乖。”


    “你特麽的!”


    “你再敢罵宋菲,勞資就打斷你的腿。”送走了宋菲父母地沈子豐虎著臉走了進來。


    知道被沈子豐看到了。宋菲小臉一紅。


    老頭卻非常的自覺,拿過了一邊丟下的公文包,對著宋菲擺擺手:“你們忙,我去睡覺了,走啊。你看什麽看?


    跟進的顏同差點被推了個跟頭。氣地在外邊對著沈子豐就罵了起來:“你輕點,神經病啊?”


    “你幹兒子和媳婦在親熱,你看什麽看?這麽大歲數了,你變態啊………”


    隨即顏同嚷嚷起來了,沈子豐卻直接掐著蹦蹦跳跳的他:“陪勞資睡覺去。”然後把他就這麽拖著進了隔壁。


    病房裏的宋菲粉著小臉看著沈澄害羞著:“都是你。”


    “哦哦哦。沒事,我爸爸忙著糟蹋顏叔呢。”沈澄眼睛賊溜溜的看著那紅彤彤,油汪汪的鹹蛋黃,隨口敷衍著宋菲,然後揚了下頭:“哎呀你!”


    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小貓似地蜷縮在沈澄地腳邊。


    透過朦朦的天光,沈澄看著她在那裏溫柔恬靜地沉睡著,想著以後會和她相依相伴著走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直到她的青絲變成了白雪。


    沈澄輕手輕腳的翻身下了床,低頭撫摸著宋菲的長發,微微的一笑。然後他慢慢走到了窗前。醫院的大樓前沒有什麽高層。坐向東南的大樓,站了那裏可以看到東方。


    其實自己除了休養,真的沒有什麽大事了。


    沈澄輕輕的扭動了下胳膊,右臂內被子彈穿扯下的地方,疼的如針刺著,額頭微微的沁出了點汗珠,可是沈澄卻欣喜的感覺著細微的酸麻和癢癢。那是身體機能在自我恢複著,長肉了。


    消炎藥掛了之後,胃部稍微有點不適,左手揉了揉肚子,沈澄知道這是正常的反應。他眯著眼睛看著天色,一度一度的亮了起來。


    默默的想著心思,安靜的看著遠方。


    直到一道金光射透了天幕,偏西南的半輪殘月終於狼狽的閃進了雲後。沈澄點上了香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再緩緩地吐出。


    “沈澄,你怎麽起來了?”身後響起了宋菲的聲音。沈澄轉了頭看著她,招了招手:“我沒什麽大事地,來。”


    翻身下了床,理著自己微微淩亂的頭發,宋菲急忙的走了過來。


    “皮肉傷而已。我的腿和身體其他地方又沒有受傷。”沈澄緊了緊她的小手,安慰著女友。宋菲卻還在焦急著:“你失血那麽多啊,站著會頭昏的。”


    “哪裏那麽嚴重,哎,宋菲。其實你卷發一定很好看。”


    然後沈澄把目光投向了東方。


    宋菲微微地歪著頭:“真的?”


    認真的點點頭,沈澄撿起一些記憶的碎片,在平靜的說著:“是地,真的很好看呢,你知道麽?經過了生死之後,才知道一切這麽的美好。”


    感受到了他語氣裏的沉重,和滄桑。


    宋菲呆呆的看了看他,然後扶住了沈澄的胳膊:“你怎麽了?”


    “噓。”


    低頭看了看自己今生的女人。沈澄微笑著示意她安靜,然後繼續向著日出的方向看去,那輪紅日在漸漸地升起,升起。宋菲就這麽看著陽光從窗的上沿落下。慢慢,落到了沈澄年輕的臉上。


    沈澄看著日出,宋菲看著他。


    忽然間,兩團火焰在他的瞳孔中點燃。


    那是騰地一下掙脫了束縛後,躍上了蒼穹的金烏在他眼底的倒影。而陽光一瞬間就灑滿了整座江城。


    連夜趕到了江城的劉良才。向著醫院趕來。


    “很擔心你。”


    這是劉良才對沈澄說的第一句話,他是一個人趕來地。


    宋菲隨即就在沈澄地示意下。乖巧的出去了。


    他們一定有什麽事情,隻要沈澄平安就行,不要捆住他,隻能等著他,因為他地世界會很大。


    仰望著天,她想著,甜甜的一笑後攔住了一輛車,手裏搖晃著的是媽媽的保溫瓶。


    “宋菲很不錯。”


    沈澄靠在那裏,看著仿佛沒話找話的劉良才:“劉叔,你幹嘛啊。我也是警察。”


    “好。好。”劉良才歎了口氣,在他的心裏,沈澄是因為他,因為胡軍的案件,才會這樣的。


    “胡局長恐怕查不出來。因為帶頭的知情人被我幹掉了。據說被我殺死的那個人,是胡軍手下的苗漢。很有名麽?”沈澄問道。


    劉良才點點頭:“在他們所謂的道上很有名。胡軍的老兄弟了。十六歲跟著胡軍,一直到胡軍出事,也不知道怎麽得到的消息,隨即就……”


    “也許是我的責任。當時我記得我在看守所,收拾胡軍的外甥時,曾經說過一句話,說他舅舅在一個月內會完蛋。”沈澄打斷了劉良才的自責,他沉聲的,看著劉良才:“劉叔,一切皆有可能。而我之前畢竟還是有點浮躁了。”


    這是沈澄真實的想法。


    言多必失。


    自己在之前的心態,的確是浮躁的很,假如不是連續的幾次,在和平生活中,又麵對了槍口,又經曆了生死,再加上了宋老師的影響,沈澄反思又反思後,心理上這才算比之過去有所改變了。他剛剛在窗口的時候還在想著,如果不是和宋老師的一席話,自己也許,也許昨天晚上麵對生死時,就不會表現的那麽的完美,那麽自己也許就會..........


    因為,沈澄知道,隻有內因才是一切外因的基礎。


    沈澄認真的看著劉良才檢討起來:“劉叔。隻要沒給你的辦案帶來其他負麵影響就好。那次在看守所,我的確不該那麽地說。無論這是不是引起苗漢報複的真正原因,我地確錯了。”


    “沈澄啊,一次見麵,一次變化。哎。”


    劉良才麵對沈澄的時候,他的歎息總是特別的多。沈澄遞給了他一根香煙。劉良才看看四周。沈澄忽然擠擠眼睛:“英雄待遇嘛。”


    “你呀。”


    點上了香煙,劉良才走到了窗前。卻忽然有點沉默了,他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劉叔,你有話要說?”


    劉良才他在心裏想著,沈澄到底還年輕啊,而且.....................


    想到這裏。他回了頭來,劉良才看了看沈澄,搖搖頭:“隻是看看你,我就放心了。聽說你要到市局上班了?”


    “是啊。”沈澄疑惑著道。


    “好好幹。好好幹,你會有個非常好的未來的。再沉穩一點。”劉良才道。


    不對!他怎麽了?


    因為沈澄分明就覺得,他仿佛是剛剛做了一個什麽決定!


    劉良才卻已經走了回來,坐到了沈澄地身邊,又露出了微笑。著看著沈澄他提醒道:“沈澄,鄭暉很不錯,我也知道了你顏叔幫你投資的事情了。包括馬天成。用人的人才是人上人,這點上我欣賞你。但是一定要把握住,知道麽?”


    “你是擔心這個啊?”沈澄笑了起來:“劉叔你放心吧,胡軍就是我的反麵教材。”


    “嗬嗬。傻小子。”劉良才彈了下煙灰。


    隨即他低頭看了下手機,接了起來:“喂,在醫院。恩。”


    然後他又走到了窗前。離開了沈澄一段距離,他在含糊著:“恩恩。不了,恩,好,那你來吧。”


    沈澄看著他。


    劉良才問道:“你爸呢?我看看他去,兒子為我受傷了,我也要去賠罪啊。昨天陳斌把我熊的可是抬不起頭來,你爸沒生氣吧?”


    “怎麽會,他還在隔壁睡覺呢。他困地很。怎麽劉叔,有人要來?”


    “恩,聽說了你的故事,過來看看你小子的。”劉良才淡淡的一笑,仔細的看了看沈澄,又是一笑:“好好幹。我看好你的。”


    外邊沈子豐的影子一閃,推門走了進來驚奇的叫了起來:“哎,劉主任,你什麽時候來了?”


    “子豐啊,我可是特地來給你賠罪。”


    “得了得了,你真是地,再這樣見外以後就罰酒。哎,你覺得我兒子怎麽樣?殺人如麻吧,嗬嗬。人才不?你要大力培養啊。”沈子豐嚷嚷了一嗓子,隨即一摸腦袋,後退著:“我去刷牙,馬上來。”


    然後又沒了。


    “你爸真是...........咳...............算了。”


    劉良才顯然是覺得,在兒子麵前說人家老子,不太好。


    沈澄也在那裏哭笑不得。


    殺人如麻?


    自己的老子都這麽說自己了,外邊會怎麽傳呢?才二十歲,還沒正式工作,二天二條人命?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在走廊響了起來。


    劉良才去推開了門,走了出去招呼道:“在這邊。”


    什麽?!


    窗口閃過的那個側臉讓沈澄如遭雷擊!聽著在外邊和劉良才寒暄著的,他曾經熟悉無比地一個聲音,沈澄的眼睛在瞬間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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