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奇趕緊改口,說道:“你們這些當政者不是習慣把事情鬧大,隻有鬧大了才有收拾的理由嗎?所以,你就閉著眼,讓他們折騰去。”


    彭長宜說:“哪像你說得那麽簡單。鬧大了,於誰都不好。”


    吳冠奇突然說:“那老呂盧輝他們也不跟你匯報嗎?”


    “他們當然會告訴我,但你是非官方的,性質不一樣。”


    吳冠奇說點點頭。


    彭長宜說:“對了,投標的事,你是怎麽答複他的?”


    “我說,我隻做旅遊地產生意,不做商業地產,就這樣說的。”


    “那你也不打算來投標了?”


    “不打算,我根本就沒往心裏去,別說是他叫的我,就是你叫的我,我也不來投。我做的是旅遊地產,不搞房地產。”


    “這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一個是我對旅遊地產比較熟悉了,二是我沒有那麽大的精力和財力去搞房地產,當然,如果有心儀的房地產項目,我也可以試試,誰不想掙錢啊。”


    “什麽叫心儀的?”


    吳冠奇笑了,說道:“比如,亢州的任何項目都不是我心儀的,所以,我才以這樣的理由回絕了他。”


    “為什麽?”


    吳冠奇說:“因為,有先前那一碼事,我不會去亢州投資的,就是我多麽公平公正參與競爭,假如中標,別人也會說你在這裏有私,我不給你找事,不給自己找事,還是那句話,我煞費苦心、小心交往,不敢碰、不敢動、不敢抹黑你這朵政界純潔的鮮花,不希望你凋零變成垃圾股。”


    “去你的,垃圾股也不是誰想變誰就能變的。”彭長宜說:“不參與也好。”


    “是啊,何況是他給我打的電話。我肯定不參與。”


    “其實,你可以來,這樣還能掙一筆陪標費。”


    吳冠奇說:“我就差掙這個小錢了。”


    “怎麽會是小錢,起碼會給你幾十萬。”


    “行了行了,我又沒窮瘋,你們亢州的事,我以後不會摻和,除去喝酒。”


    當晚,吳冠奇沒走,他在附近找了個賓館住下了。


    彭長宜回到宿舍後,洗洗刷刷後,就躺在了床上看書,但是怎麽也看不下去。


    榮曼和吳冠奇帶給他的消息,讓他陷入了深思中。


    他拿過手機,開機後,有幾條信息進來。他先撿著認為重要的人的信息看。


    呂華:吳冠奇去北京找您去了。


    呂華的短信從來都是這麽言簡意賅,言外之意他們見麵後彭長宜肯定會知道因為什麽。


    彭長宜給他回了一條:那麽多土地變相開發,有手續嗎?


    很快,呂華就回了:沒有,常委會上說先上車,後買票,搶占市場先機,並且錦安對這個項目很支持,前幾天嶽市長視察來了。


    彭長宜沒再回。他又打開了第二個人的短信,是陳樂的。陳樂沒事很少跟他聯係,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們的關係有什麽過密的地方。他打開陳樂的信息:市局成立特警中隊,武榮培找我,問我有沒有興趣來市局工作,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這條短信,彭長宜沒有立刻回,他在思考。陳樂在亢州,的確是自己手裏的一張秘密王牌,許多棘手的不能公開辦的事,都是交給陳樂去辦的,而且陳樂還十分低調,從來都不拿他這個市委書記說事。彭長宜回來後,曾經請示市局領導,提拔陳樂為亢州公安局政委,位居二把手。但是誰都知道,陳樂一身的硬件,而且年輕,他是不可能在政委位置上呆多久的,彭長宜也是想讓他在級別上過渡一下,然後當亢州公安局的一把手。他的確是這麽布局的。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自己出來學習一年,一年後,自己還能不能回亢州就是另一回事了。


    陳樂給自己發信息征求意見的本身就說明他對這件事上心了。亢州,隻是錦安十二分之一的地方,作為正當年的陳樂,肯定會向往到更高更廣闊的地方鍛煉自己,磨礪自己。陳樂跟褚小強是一年去省裏培訓的特勤人員,有一定本領的年輕人,在公安隊伍中,都有自己的熱血之夢,盡管他們平時把夢想藏起來,但心中理想的火焰從未熄滅過,他和褚小強隔三差五地比武就是一個佐證。陳樂比褚小強起步早,但如今褚小強早就調到了市局,現在是刑偵大隊隊長,級別早就是正科了。陳樂也是正科,那是在彭長宜回來後,去年成為政委後才變成正科,以前一直是副科。


    彭長宜沒有任何理由讓陳樂留在亢州,留在他的身邊,天高任鳥飛,以陳樂的才幹就該往上走。


    想到這裏,他給吳榮培打了一個電話,武榮培在錦安兩會前,已經榮升市局局長,彭長宜說給他誇官,一再被他拒絕,看來,他也在有意培植自己的力量。


    電話通了後,照例是武榮培毫無任何感情的色彩的話語:“彭書記好,有什麽指示。”


    彭長宜笑了,說道:“武局長啊,您對我這個稱呼是不是準備帶到中央去?”


    武榮培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道:“沒辦法,我的腦子永遠跟不上彭書記的思維,琢磨半天才琢磨出來。那是必須的,因為您想,我到了中央,起碼您早就進政治局了,所以說指示,在您麵前永遠適用。”


    “哈哈。”彭長宜大笑,武榮培也變得了風趣多了,看來人春風得意腦子就好使。彭長宜說:“老兄,說話方便嗎?”


    “方便,盡管說。”


    彭長宜說:“我剛開機,看見小樂給我發了個信息,說您老有意讓他到市局,我還沒問他,就先給老兄你打了個電話。”


    武榮培說:“是的,他剛向你匯報啊,我前天就跟他說了。”


    “嗬嗬,我現在不是在黨校學習嗎,幾乎不開機,就晚上開會兒。”


    “是啊,我聽說了,還說改天去北京的話找你喝酒呢。”


    “嗬嗬,喝酒就不要提了,您又不行。擒拿格鬥我不行,喝酒您不行。”


    武榮培戲謔著說:“嗬嗬,彭書記,不瞞您說,您一提喝酒,我就肝顫。”


    “哈哈哈。”彭長宜開心地大笑。


    武榮培笑過之後說:“彭書記,是這樣的,上級正式批準錦安成立特警大隊,您知道,在三源的時候,我就搞了個培訓基地,盡管是為全省服務,但也是有私心的,想在錦安成立一支這樣的隊伍。所以,我就想把那些經過省隊訓練過的人,當然是拿的出手的人調上來,充實到這支隊伍中來。老弟你也知道,我在錦安一沒關係,二沒靠山,就是憑兩隻拳頭打上來的,能夠得到省廳領導的賞識,得到彭書記的幫助,讓我有機會認識了竇廳,這一點,盡管我從來都沒有跟老弟表示過,但我心裏清楚……”


    彭長宜故意不以為然地說:“你就謙虛吧,盡管我當初給你搭了橋,但主要是竇廳欣賞你,還有是你自身的素質過硬。”


    武榮培說:“盡管我是個粗人,心裏還是有數的,您也就不要跟我謙虛了,咱們兄弟之間不說這些了。我喜歡那些知道努力、知道奮進、有血性的年輕人,小強是這樣,小樂也是這樣,另外,公安這支隊伍不好帶啊,跟你們地方黨政部門不一樣,遇到緊急情況,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衝,所以啊,從私心來講,我也想提拔一些自己的人,這樣使著順手,用著放心,他們都是我知根知底的人,就拿小樂和小強來說吧,你就讓他們走歪,他們都歪不到哪兒去,工作交給他們這樣的人,我是放心的。”


    彭長宜點點頭,說:“老兄這樣考慮人事問題是對的,就應該提些自己信得過的人,什麽工作也得有人給你墊底不是?那老兄你想怎麽使用小樂?”


    武榮培說:“這一點,我還沒跟小樂說,我準備讓他負責這個大隊,副處待遇,級別跟小強一樣,局黨組成員。”


    彭長宜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武黑子平時少言寡語,悶頭悶腦的,還真敢用人!彭長宜暗喜,但語氣中不動聲色,說道:“小強現在怎麽樣?”


    武榮培說:“非常不錯,這次,我讓小強在班子裏進了一小步,第一副局長,負責打理全局工作,小樂就專門負責特警、刑偵這一塊,暫不明確在班子裏的具體職務,隻是黨組成員。這樣,我就會省心不小。”


    彭長宜說:“老兄這樣安排非常好,我真替他們倆感到高興,有你這個伯樂,他們太幸運了!”


    吳榮培謙虛地說:“別這樣說,小強本來基礎就好,能力出眾,而且有竇廳的關係,就是別人當局長也照樣會得到提拔,小樂還得感謝您,是您讓我有機會認識了他的槍法。您還記得吧,射中賈東方眉心的是一個彈孔,但卻是兩顆子彈。盡管小樂從沒提這事,我知道是他幹的。這小子,是塊材料,所以,還望彭書記忍痛割愛。”


    彭長宜笑了,謙虛地說:“老兄折煞我了,亢州天地太小,我沒有理由不割愛,盡管心裏也是絲絲拉拉的疼啊。”


    吳榮培說:“老弟今天就是不打電話來,我也說哪天單獨去北京跟您匯報小樂的事,既然今天您來問了,我下來就不單跟您匯報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老兄再這麽跟我客氣的話,我就不得不想到武局長下一步的居心了。”


    武榮培顯然不理解彭長宜的話,說道:“我什麽居心?”


    彭長宜說:“你是不是不想讓老弟搭理你了?對了,我怎麽忘了,現在老兄是錦安公安係統的頭號人物,如果不想讓老弟搭理您了,您就這麽繼續客氣。”


    “嘿嘿,我哪是那個意思,您就會欺負你老兄。”武榮培不好意思地笑了。


    彭長宜說:“那好,既然咱們以弟兄相論,以後說話就你我相稱,你是老兄,我是老弟,別整得我在你麵前跟個省廳領導似的。”


    “這個……”武榮培為難了,說道:“您知道,軍人的習慣一旦養成,就不好更改。”


    彭長宜說:“不改也行,以後再客氣一個字,就喝一杯酒,我告訴你,我可是教數學的出身,記性好,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拿酒解決問題。”


    武榮培笑了,說道:“好,我記住你……的話了。”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看來,任何工作都要跟獎懲掛鉤啊,一跟獎懲掛鉤,事情就容易解決。”


    “哈哈。彭書記真幽默,我就喜歡聽你說話。”


    彭長宜說:“我沒有正格的,小心帶壞你。好了,來北京的話,想著給我打電話,讓我看看你的酒量漲沒漲。”


    “在中央黨校上學還敢喝酒啊?”武榮培問道。


    彭長宜笑了,說道:“晚上偷偷地,偶爾,不會被發現。記住,來北京,想著晚上來找我。”


    “哈哈。”武榮培說:“這我得提前運氣。不瞞您說,誰都知道我的酒量,從來喝酒沒人攀我,就是老弟你硬壓著我喝啊。”


    “哈哈,那就對了。”彭長宜開心地笑了。


    掛了武榮培的電話,彭長宜撥通了陳樂的電話,一如既往,第一聲沒響完,陳樂就接了。


    “小樂,說話方便嗎?”


    “方便,我在家。”陳樂低聲說道。


    “哦,那是不是吵到弟妹和孩子了?”彭長宜看了看表說道。


    陳樂說:“沒關係,我馬上到別的房間了,您說。”


    “我剛才跟老武通了一個電話,問了問調你的情況,可能會讓你負責特警大隊這一塊的工作,待遇副處,黨組成員。”


    “這個,我沒想到……”陳樂顯然也驚住了:“他跟我說了後,我根本就沒想去,把這茬都忘了,今天晚上忽然想起來了,就給您發了信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彭長宜說:“必須去。另外,你跟小強都進班子,有一點要注意,就是你跟小強的關係,盡管你們關係平常不錯,也要注意保持距離,好壞心裏分,沒必要天天在一塊混,尤其不能給別人造成你們是小團夥的印象。”


    “明白。”


    彭長宜繼續說:“跟小強的關係我還要多囑咐你兩句,小強的人脈加之他的背景,這一點你是不具備的,所以,弟兄之間尤其是從你這個角度來說,要學會吃虧讓人,小事不計較,大事堅持原則。再有,距離產生美,學會尊重,畢竟他比你早兩年到了市局,弟兄到了一塊,有事多請教,友誼也是需要經營和維護的。”


    “是。”陳樂點著頭。


    “還有,你先調過去,如果可能的話,把家屬和孩子都帶走吧,畢竟錦安的教育資源要優於亢州的。”


    “嗯,我聽您的。”


    彭長宜又說:“那個公交車被砸這事你知道嗎?”


    陳樂說:“我知道,歸治安那塊管,我沒有過問這事。”


    彭長宜問道:“是愈大拆幹的嗎?”


    陳樂說:“不是他是誰?聽說榮老板在暗中錄了像。”


    彭長宜又問:“局裏對這件事什麽意思?”


    陳樂說:“沒有在會上特別說過,都是轄區派出所在處理,好像現在嚷嚷榮老板要把公司賣掉。”


    這麽大的事,居然沒上過局領導班子會議?彭長宜感到有些氣憤,說:“你看看吧,盡你所能,能不發生這事最好,畢竟是咱們引來的項目,天天車子被砸像什麽話。”


    “好的,我明白,小許負責市區這一塊,明天我跟他合計合計。”陳樂說道。


    掛了陳樂的電話,彭長宜想給朱國慶打個電話,但是一想到他那貪婪的嘴臉,甚至連他可能要說的話他都知道,就放棄了給他打電話的想法,也許,交給陳樂和小許更好辦些。


    彭長宜閉著眼睛,略微休息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麽,又拿過手機,打開了一條信息,這條信息是剛才跟陳樂通話的時候發過來的。是舒晴發來的信息,她說:明天市裏在督城召開生態文明村創建活動現場會,旨在為下一步的全省聯合檢查做準備。另,亢州已經被定為優秀單位在大會上發言,發言稿是我和老呂寫的,可惜,發言的不是你……


    彭長宜感覺出了舒晴的遺憾,不由地笑了。


    緊接著,又打開一條短信,還是舒晴的:忘了跟你匯報了,今天我可能把你女兒得罪了。


    彭長宜吃了一驚,趕忙回道:你怎麽得罪她了,你見她了?


    發出短信後,在等著舒晴回複的時候,彭長宜看了看表,感覺這個時候還不晚,索性就給舒晴撥了電話,短信說不清。


    舒晴也是,沒容電話響第二聲就接了。


    她說:“我正在打字你電話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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