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騎長張鳶見到劉屠狗的令牌,冷笑一聲:“鬼蜮伎倆,不可見天日!”


    他並沒看到劉屠狗從兩位宗師聯手之下近乎全身而退的一幕,也就並沒太將二爺放在眼裏。


    也怪劉屠狗自己,全身靈氣都用在雕琢心刀和以病虎三式鍛體上,需要時仰頭吞天即可,是以在外人看來,不過築基巔峰的修為,即便隱藏了氣息,撐死練氣境而已。


    結果就是,練氣境界的沈大公子和南天竹各自平白挨了一爪,高子玉與抹額青年兩位藏拙的宗師功虧一簣。


    “圍起來!”


    張鳶突然一聲令下,原本就已將現場包圍的一百雲騎衛鐵騎立刻挺刀舉槍,對準了場中諸人。


    被圍眾人均是一驚,方才從容出言的陳洪玉也忍不住色變,心道:“要糟!”


    劉屠狗既然表明了“身份”,自然要站出來,他皺眉道:“張旗總,這是何意?”


    張鳶目光凶狠,沉聲道:“本人可不認得什麽詔獄令牌,爾等所言太過離奇,又無旁證,急切間難辨真偽。現將爾等全部收押,交由雲騎校尉定奪!”


    這局麵當真一波三折,劉屠狗有傷在身,又要護著陳洪玉,當下默不作聲,準備先看看風頭再說。


    張鳶見這位“副使”不吭聲,諷刺道:“詔獄人物,果然識時務。”


    他長槍一揮,下令道:“全軍下馬,留下一什看馬,餘下隨我入穀緝拿逃賊,待雲騎衛全營開到,一並交予校尉大人!”


    這個並不合常理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執行,詔獄軍卒連同幸存的罪囚在刀槍的威逼下,緩緩往迷狐穀中行進。


    陳洪玉偷偷傳遞給劉屠狗一個複雜的眼色,低聲道:“軍部竟然也來插上一腳。”


    二爺當下恍然,局麵可真是越來越亂了,而吸引各方紛至遝來的真相,恐怕就在這迷狐穀中。


    穀中植被生長極盛,草木氤氳,視線難以及遠。初時還有路徑可尋,進得深了就需要披荊斬棘。


    被允許保留佩刀的詔獄軍卒倒了黴,在雲騎衛軍卒的驅趕下走在隊伍最前方,負責開辟道路。


    隻是這樣一來速度太過遲緩,除非這山穀沒有旁的出路,再以大軍搜山,否則定然找不到先一步竄入穀中的五人。


    百騎長張鳶卻絲毫不見著急,除了往山林中撒下十名斥候,就任由大隊人馬一步步向前挪動。


    這種態度越發證實了陳洪玉的猜測。


    劉屠狗已經可以確定,他陷進了一個牽扯幾方勢力利益的巨大漩渦之中,稍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


    到底還是被魏大狠狠算計了一把,隻是恐怕連詔獄也沒有想到,局麵會混亂到這種程度。


    好在對劉屠狗來說,不需要費神去分辨都有哪些勢力插手,也無須理會誰是誰的人。


    要想活下去,舉目皆敵,人人可殺!


    時間緩緩流逝,這一走就是三個多時辰,直到夜幕如期降臨。


    一支支火把被點燃,隊伍卻並未停下腳步。


    十名斥候一個都沒回來,百騎長張鳶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隊伍最前方突然有名軍卒停了下來,他的手臂高高舉起。就著火把的光焰,人們能清楚地看到他手上舉著的東西,那分明是一副完好無損的手銬。手銬上麵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


    沈大公子果然也並非表麵上那麽簡單。


    總算發現了蛛絲馬跡,在山林裏跋涉了一下午的眾人不免精神一振。


    百騎長張鳶當即下令停下修整,同時向四周撒出數十名軍卒搜索賊人蹤跡。


    不到一刻鍾的工夫就陸續有人回報,在不同地點分別發現了三具斥候的屍體,或被利器斬斷,或是被人徒手硬生生撕裂肢體,死狀淒慘,很明顯行凶者是兩名訓練有素的高手。


    劉屠狗見狀心中暗暗思量,如此凶殘高效的殺戮,明顯是高子玉與抹額青年的手筆。至於那隻手銬,是被沈大公子隨意扔下的,還是有意設下的圈套尚不得而知。如果是後者,那麽沈大公子顯然也是如二爺一般混在罪囚中的黃雀了。那麽他跟高子玉又是什麽關係?


    不提二爺在一旁胡思亂想,百騎長張鳶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自身隻有練氣初期的修為,放到地方軍或可領一衛千人,在高手如雲的精銳禁軍中就隻能是個小旗,即便依仗馬力,也不過能匹敵練氣中期,如今卻一下子蹦出兩個凶殘狠辣的高手,實在是棘手。


    他略一沉吟,下令收攏軍卒,由罪囚負責背上陣亡斥候的屍體,全隊不許休息,繼續前進。


    此時包括陳洪玉在內,僥幸從亂戰中活下來的罪囚隻餘九人。


    為了方便背屍,八名年輕力壯的罪囚被取下了手上鐐銬,然而背屍的命令不出意外地遭到了他們無聲的抵製。


    九個人站在原地,彼此間眼神交匯,最後都看向其中一名有些威信的壯漢。


    壯漢則看向劉屠狗,問道:“大人,您怎麽說?”


    劉屠狗冷漠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悲憫,他看著大漢,如同在屠宰場裏看著那些待宰的牲口。


    張鳶一個縱躍落到壯漢身後,毫不猶豫地揮刀直刺,一刀將猝不及防的壯漢捅了個對穿。


    他一腳踹在壯漢後腰,將這個已經沒力氣慘叫的將死之人踢翻在地,就勢回手揮刀,劈飛了一顆麵容驚恐的頭顱。


    “渣滓就是渣滓,衛護英烈血軀何等榮耀,爾等尚敢猶豫,簡直死不足惜!”


    他嗜血的目光掃向其餘幾個罪囚,殺意溢於言表。


    被張鳶眼神一逼,剩下的罪囚再也不敢違逆,連滾帶爬奔到屍體旁邊,小心翼翼地撿起,或背或抱,如奉至寶。


    隊伍再次緩緩前移,劉屠狗很敏銳地感覺到,幾名罪囚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敵意和怨恨,就好像是那些屈辱與死亡是眼前這個軟蛋“副使”帶給他們的。


    跟他走在一起的陳洪玉低聲道:“人心如此,不必放在心上。”


    劉屠狗咧嘴一笑,唇齒間仍殘留有淡淡的血腥氣,他同樣低聲道:“形勢比人強,怨不得他們。陳老頭,若是二爺此刻撂下一句狠話說日後定要如何如何,恐怕你即便嘴上不說,心裏也肯定要笑話二爺,是也不是?”


    陳洪玉聞言不由地看了一眼劉屠狗,回應道:“色厲內荏之輩不都是如此麽?空有大言,既不能欺世,更不能欺心。”


    劉屠狗嘴角的弧度越發的大了,這個陳老頭,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講什麽欺心不欺心的,是在含沙射影諷刺二爺明明是副使,還要混跡在罪囚裏耍他陳老頭玩兒麽……


    “那個勞什子副使,給本將站下!”


    劉屠狗停步回頭,就見張鳶一腳踢開身旁一名罪囚,大步走了過來,邊走邊道:“聽說你身手不錯,就不要躲在一旁和個老頭子竊竊私語了,頭前探路!”


    劉屠狗聳聳肩,攤開手道:“還請旗總大人賜一柄刀,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不是?”


    張鳶哼了一聲,劈手從一名詔獄軍卒手裏奪過長刀,手腕一翻,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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