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魚坐躺在床上,床前,泰喜在搗鼓藥泥。


    “打著了左臉的顴骨,還好沒骨裂。見了血,敷上藥膏,不會留疤。”


    莫小魚伸手摸臉,被泰喜一把打下:“亂來。”


    她垂了手,歪著脖子問道:“我的食盒呢?”


    “這呢,餓不著你。”泰喜哭笑不得,指了指方桌上擺放著的食盒。


    餓過幾頓,再也不想挨餓了。莫小魚腹誹,又說:“其他人都好吧。”


    “都好,你的傷最重。”


    “……”這叫怎麽回事,“誰砸的?”


    “問這個做什麽。他們都是半大的孩子,手上沒輕沒重,以後這種事能避開就避開。”泰喜搗好草藥,敷在她臉上的傷處,用紗布纏了幾圈固定好,叮囑,“結疤的時候會有些癢,管好手,不然就真破相了。”


    “哦。”她傷處在左眼皮底下,腫了兩指多高,加上一層草藥,幾層紗布,算個半瞎,右眼又被紗帶綁了,不免難受,就說,“看不見了。”


    “那往下把你嘴巴綁住?”


    “……”哥啊,原來你是個腹黑,隱藏得太深了吧。


    “這是修顏草,加了南海深海母珠粉,現研磨的功效最好,隻敷一貼,明早拆了紗布,洗淨就好。”泰喜說。


    “今天我沒跟他們一起鬧,一直躲飯桌下。泰真師兄來後,以為沒事了,誰想剛探個頭出來,就成了這樣。”莫小魚慫了,坦白從寬。


    泰喜一想那場景,忍俊不禁,笑起來。


    做人要厚道……莫小魚翻白眼。


    處理完傷口,幫著熱了午飯,泰喜告辭。到門口,他突然轉身說道:“小魚,你才八歲,不要勉強自己。”


    莫小魚正在吃飯,聽他這麽一說,愣住了。


    “問道修仙,隻求本心,若失了本心,一切都是枉然。你我修行已是逆天,若連本性都違逆了,必會走火入魔,墮入魔道。”泰喜慎重說道。


    “啊?”


    “我和你一樣,出身卑微,賣身為奴。但,你我已不在凡間,自然不受凡俗規矩束縛。從今往後,不必曲意逢迎,戰戰兢兢,隻管潛心問道,參悟天理。”


    “真的很假嗎?”


    “嗯。”泰喜點頭。


    “有多假?”


    泰喜隔空一個彈指,啵的一下打在莫小魚腦門上,笑道:“你既然得了泰遲師兄的緣法,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還問什麽,真是朽木。”


    “哎~”


    還待再問,泰喜已經去遠了。


    莫小魚拍拍胸口,深呼吸幾下:“嚇死寶寶了,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麽。”


    話說,我演技有那麽差嗎?她揉揉腦門,繼續吃飯。


    第二天,傷口果然不疼不癢。莫小魚解了紗帶,洗幹淨臉,摸了兩把,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安了心。


    一路慢跑到食堂,發現大夥並沒有因為昨天的火拚落下心結,還和往日一般玩笑。莫小魚忍不住又摸了摸臉頰。


    “昨天那仗真過癮,以後我們多切磋切磋。”


    “別說了,許宏生後來不是砸壞了後山的那個小丫頭嗎,聽說流了一地的血,老慘了。還好泰真師兄沒走遠,這才沒出人命。”


    “那小丫頭也是的,躲哪裏不好,躲飯桌下,什麽時候出來不好,盤子砸過去的時候出來……”


    怪我咯!莫小魚咬牙。


    “許宏生被泰真師兄好一通教訓,罰他灑掃食堂一個月呢。”


    “這才來多久,好幾次都是他挑頭鬧起來的。”


    “聽說黃羽裳也掛了彩,可惜了她那張臉。”


    “有什麽,張家能少好東西?你瞎操什麽心。”


    “對了,今天怎麽沒看到她和顧菍菲來領飯。”


    “別看人家是丫鬟,比尋常人家的小姐可嬌貴多了。來來來,我跟你說,聽說張家謝家都喜歡用采補之術,家中姬妾丫鬟都是爐鼎體質,這兩位……”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一夥人全豎起了耳朵。


    咣咣咣!一陣破鑼聲響起。許宏生一手提鑼,一手拿木棰,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許宏生,你幹嘛呢。”有人不滿。


    “幹嘛?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本人受泰真師兄之命,維持食堂秩序,消除一切隱患。”許宏生收了鑼,得意的說道。


    “我們又沒做什麽。”


    “現在沒做,不代表一會不做。我可聽見了,你們剛才又嚼那姓顧的和姓黃的舌根,別怪我打斷你們的興致,哥可是為你們好。自古紅顏多枯骨啊,多枯骨。”


    許宏生搖頭晃腦的越過那幫人,走到莫小魚的麵前,呲牙笑道:“小妹妹,昨天沒嚇壞你吧?”


    沒嚇壞,砸暈了……


    “還好。”


    許宏生仔細看了看她的傷處,點點頭,轉身對眾人說道:“今天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以後莫小魚就是我罩的人,無論前山後山,是朋友的給個麵子,不給麵子的,我這裏記下了。”他指了指胸口。


    “許宏生。”泰真用長柄勺子敲了敲飯盆,出言警告。


    “師兄,師兄,我馬上幹活,您忙,您忙。”許宏生忙點頭哈腰退到一旁。


    大家見他這樣,一個個憋著笑,臉部肌肉抽搐不已。


    這個小插曲剛結束,黃羽裳和顧菍菲兩姐妹結對過來了,大家的目光立刻粘了上去。


    二人雖習慣了被注視,但今天的目光與往日不同,黃羽裳勉強笑了笑,拉了顧菍菲的手,徑直走到隊伍最後麵。


    “我就說沒事,你看,和以前一樣好看。”


    “注意點,等下許宏生又過來了。”


    一時大家都止了話題。


    這頓早飯吃得異常平靜,連最熱門的話題人物——大師兄,都沒出現。


    莫小魚哀歎一聲:紀律委員簡直是八卦殺手。泰真夠狠,讓許宏生管紀律,不得不說高明。


    這一天過得十分無趣,到了傍晚,莫小魚突然想起好久沒去問候二大爺了,趁著時辰還早,第三次來到界碑之下。


    界碑的材質接近大理石,一種難以形容的黑色,像有無數個小漩渦在其中。莫小魚忍不住伸手觸摸了一下,一道道漣漪瞬間蕩漾開來,連帶著周遭的空氣都有了波動,她一驚,忙收了手。


    “無知小兒,怎麽又是你?”擎一感受到空氣裏的波動,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瞬移到界碑底下。


    “二大爺!”莫小魚喜道,“好久不見,你忙什麽去了?”


    擎一瞪著銅鈴大眼,在界碑周圍來回走了幾遍,發現沒有異常,這才給了她一個眼神,說道:“與你何幹。”


    “我們是朋友啊。”


    “你們人類最喜歡騙人,嘴裏說著和我們做朋友,打殺起來卻一點都不手軟。”擎一冷哼。


    “那是壞人,像我這樣的好人,從來都不說謊的。”


    “你小小年紀就會說謊,更壞。”


    “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莫小魚叉腰。


    “你過來,我保證不咬死你!”擎一亮爪子。


    ……


    誰說妖獸智商低下的?五百年就會頂嘴了,哪裏呆,哪裏萌,這整個一吵架神獸。


    莫小魚泄氣,好聲說道:“咱們是鄰居,就不能愉快的玩耍嗎?”


    “我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


    “人修,妖修,都為修道,殊途同歸。”


    擎一疑惑的看了眼莫小魚,來回踱了幾步,說:“你又不能修仙,和我說什麽同歸。”


    “你怎麽知道?”


    “你身上看不到靈氣。”


    “靈氣能看到的?”


    “自然,你們人眼渾濁,須錘煉後才能看見靈氣,我們妖獸打出娘胎就有這能力。”


    “沒有靈氣就不能修仙嗎?”


    擎一傲嬌的看了她一眼,回道:“積聚天地靈氣是一切修行之根本,不僅人修如此,妖修和魔修也是一樣。你在九天門吃喝的都是有靈氣的東西,就連每日呼吸的空氣都比外間的靈氣充裕許多。就這樣,你身上還留不住一絲靈氣,我勸你還是放棄修仙吧,白糟蹋了一方好天地。”


    “原來如此。”莫小魚點頭,“不能修就不修吧。”


    擎一詫異,說:“你倒看得開。”


    “在九天門做個凡人,好歹衣食起居都有著落,大把靈米靈菜可吃,比你在荒郊野外做個妖獸強多了。”


    “莫小魚!”


    “哎呀,二大爺,您記得我名字啊。”


    “你過來!”


    “你過來!”


    ……


    金烏已墜,玉輪升起,一天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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