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場慘敗後,進入人多的公共場合往往是失敗者最難熬的時候,因為周圍人的每一句話,每一次交談,每一個眼神都會被認為是對自己點評。


    而且基本上都是最不願意聽到的負麵點評。


    我也不例外。


    在進那個依山而建,用大型農用倉庫改裝成的食堂前,我用力做了兩個深呼吸,把冷颼颼的空氣充滿肺葉,把不怎麽厚的胸板墊得稍稍挺了起來,那感覺簡直像是準確去拚刺刀炸碉堡掀鐵軌掄起刀片砍馬腿。


    奶奶的,愛笑就笑,愛罵就罵,今個兒算我栽了!


    我鼓起氣勢推開類似集中營毒氣室的大鐵皮門,準備迎接各種尖銳冷漠恨的視線,各種憤怒嘲諷譏誚刺的叫罵,甚至是一排黑洞洞的槍口頂腦門的貴賓級待遇。


    下一刻,一陣喧囂夾著渾濁的暖氣像海嘯一樣撲麵而來,撲得我一臉熱血,好不容易頂起來的一腔悍氣瞬間像冰塊一樣融了個幹淨,化作嫋嫋白眼透出毛孔,在空氣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盤桓而上,最終很文藝地徹底跑沒了影。


    當時人就虛了,從心理最底層了解到了什麽叫――陽痿。


    “貝爾林社最新電訊,我軍前線第七航空機甲師第四小隊在維堡附近執行例行任務時,遭遇同盟軍強盜的可恥偷襲,造成兩台機甲輕度受損,但是指揮官巴利科夫上尉表現沉著英勇,沉著指揮,挫敗了空中匪徒的陰謀,保證了任務順利實行,對此國防部發言人………”


    啥?


    這是啥?


    這到底是啥?


    這到底是哪個的啥?


    看著以影像狀態幽靈似的豎在那裏,臉上塗著油漆一樣厚實的化妝品,身材已經有些臃腫,處於從啤酒開始像啤酒桶進化階段的女主持人用像是死了親爹一樣僵硬的表情宣讀消息,我感覺自己的大腦有些跟不上反應了。(.)


    她說的這情況…….怎麽感覺有點輕微的熟悉啊?


    “嗨,項哥來了!”


    米克爾眼尖,看見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哪裏馬上大喊一聲。


    圍在全息電視前遊擊隊員們馬上歡呼著丟開了毛熊主持人還有自己手上的叉子刀子餐盤碗什麽的,帶著濃濃的早餐味一起湧上上來,熱烈地對我又是拍肩膀又是錘胸口,也不知道那個熱情過頭的家夥給我端來了早飯,讓我別急先慢用。


    不能不說,相比較共和國,外國的早餐簡直渣爆了。


    麵包牛奶煎蛋紅腸,簡直都直接拿地裏收上來的原材料煎出來烤出來的貨,你大爺的,做飯精細一點會死啊,我要小籠包豆漿餛飩水餃雞蛋餅啊混蛋!


    於是我就傻兮兮地坐在那裏拿起刀叉開始沒滋沒味的填肚子,一幫人則圍在邊上,像遊客在動物園看猴子吃食一樣盯著我看。


    “喂,你們失戀了嗎?”


    第三次被牛奶噎住之後,我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


    一群人搖頭。


    “那我有欠你們錢嗎?”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


    一群人再次搖頭。


    “最重要的一點,你們有受什麽重度刺激嗎?”


    “沒有沒有,當然不可能?”


    “那怎麽一個個都發起神經病來了?”


    我攤攤手問道。


    “怎麽會,拜托,大哥,你可是英雄啊!”


    “英雄?”


    我傻了眼,我當時的表情一定非常滑稽。


    一幫人顯然是興奮過頭,燒壞了思考能力,也不管我這個當事人到底是什麽反應,幾顆大腦袋湊過來就七嘴八舌自顧自地亂說起來。


    “你可是這一帶有史以來第一次趕走正規空中匪徒的人。”


    “我們打了那麽久也是第一次在廣播裏聽到強盜們承認維堡地區威脅性的存在….”


    “以前我們就像個屁……或者比這還不如。”


    “也就是說這幫王八蛋在天空上來去自如的時間終於結束了!”


    信息量略大,我感覺腦袋暈得更加厲害,剛想說話時,一個人突然擠了進來,我認出那是主官之一的哈伯特。我從米克爾口中得知,他是長年在外麵跑任務和聯絡的主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半沒在基地,所以自從呆在基地以來我一直沒再見到這位老大。


    “團長要見你,”哈伯特喘著粗氣,大胡子上掛滿了冰渣,顯然是剛回來不久,“馬上。”


    ――――――――――――――――――――――――――


    據說老狼是個不喜歡讓人等的人。


    據說老狼會提早一個小時在該在的地方等著。


    據說老狼會打斷一切膽敢遲到哪怕一秒鍾的二貨的腿。


    於是我馬上掀了餐桌,運起好久沒練的半桶水輕功,在遊擊隊員們癡呆的表情中踩著一張張桌板劈劈啪啪一通狂跳衝出了食堂,直衝老狼的辦公室兼宿舍,好在已經進去過一次,突破光學迷彩的偽裝並沒有花多少時間。


    敲門,允許進入,推門,關門。


    然後我就看見老狼果然像電影裏的頭號boss一樣凶神惡煞,或者說看上去凶神惡煞地坐在椅上上等我,唯一不同的是這貨整個人都暴露在正義的燈光下,而不是忽明忽暗的若隱若現的嚇人。


    不能不說這是個鏡頭處理上的敗筆。


    當然,這不影響我奇妙地幻想著這家夥慢悠悠地點上一支煙突然掏出把槍來,陰森森的指著我說:你小子竟然敢騙我,我看你是活膩了。


    可是這一次老狼竟然真的在口袋裏摸了起來,我當時就嚇尿了。


    “額,昨天基地的巨大損失我負有很大責任。”


    “哦,是嗎?”


    老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繼續摸。


    我更加心虛。


    “那個….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接受一些處罰。”


    “哦,是嗎?”


    老狼依然漫不經心地,繼續沒玩沒了地摸啊摸的。


    於是我瞬間火大了,一半是火這家夥的愛理不理,另一半是火自己表現得那麽窩囊廢,牛什麽牛,不就是個雜牌軍頭子嗎!我還怕了你了!


    “或許阿西莫夫說得誇張了一些,我的技術是不怎麽樣,毛病也是一大堆,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缺陷,所以昨天我輸了。但是我隻輸了一局而已,戰鬥的時間很長,我還能打下去,而且能打得比現在好一百倍,一千倍,ace或者ak這種東西都不在話下,我隻希望團長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隻要一次就好!”


    我以比較高的音量一口氣全說了出來,然後我就一直盯著老狼的反應。


    不過很奇怪。


    老狼凶惡陰鬱的麵孔上還是沒什麽表情,甚至連臉都沒往我這邊轉一下,還是費神地摸著口袋,摸得是如此之認真,連我這個旁觀的汗毛都快看豎起來了。


    終於,他摸出來一樣東西,但是不是指著我的大頭而是直接甩在桌子上,原來那是一個信封,我上次領工資的時候用的也是一樣款式的,隻不過今天這個尺寸略小一些,像個縮水版。


    “按照之前說好的,兩台擊傷,總共七百馬拉,都在這裏了,你數一下。”


    我大腦立刻當機了,因為我做夢都沒想到仗打成這副狗樣,整個獵兵團非但一句批評沒有,而且還有錢撈有表揚吃。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全世界都發瘋了?


    “你在其他方麵的嗅覺還需要磨練,中士,勝利有時候不是消滅了多少敵人,占領了多少土地能夠衡量的,最重要的是通過宣傳讓民眾了解的這次戰鬥非同尋常的意義,就算你打得的確不怎麽樣,但是既然滿足,不,應該說超額滿足了這個條件,所以我們依然視你為勝利者。”


    老狼闔上眼睛,用灰塵落下般的口氣慢慢地說。


    “況且四和一哪個大這種基本算術題我還是會算的。”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就是這樣了,別對自己要求太苛刻了中士,下麵就按照你說的,再來一次吧,機體還是歸你,彈藥油料我們盡可能滿足。”


    我啞然了,我也真心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有點激動,有點愧疚,有點感傷,也有點感動,但是最多的還是馬上就要沸騰出來的激情,戰鬥的激情。


    “是,長官。”


    我第一次給老狼,不,應該是第七獵兵團團長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ps:有任務要處理,今天很抱歉地就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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