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就在前方三裏外,是一個大操場,操場的盡頭,是兩排土坯的平房。


    操場是很平整的,但是通往操場的路,卻是崎嶇不平,極為泥濘。


    一行人進入操場之後,馬腿上都有了半尺左右的泥水。


    趙欣欣是喜歡幹淨的,可是就算坐在馬上,她的褲腿上也濺了不少泥水。


    她皺了皺眉頭不說話,秦天祝卻是不答應了,“我說老方啊,你這衙門口的路,也該修一修了,百姓有個事情,來衙門辦事,還沒進門呢,這就淹死了。”


    老方就是那縣丞,聞言他苦笑一聲,“沒辦法,窮啊,修路也得要錢的。”


    “扯淡不是?”公孫未明冷哼一聲,“我看到別的路就不錯,越到縣衙門口,路就越糟糕。”


    “嗬嗬,”李永生笑了起來,“是告狀的人太多,把路踩壞了吧?”


    “幾位,玩笑不能這麽開,”方縣丞一聽急了,忠義縣雖然偏遠,官員也是有考評的。


    告狀的人太多,這叫什麽屁話?


    若不是來的人來頭太大,修為也高,他真有心狠狠教訓對方一下。


    所以他隻能委委屈屈地回答,“縣衙門口弄得太幹淨,豈不是鼓勵人們進來?須知有很多事,是可以告狀也可以不告的,若是能無為而治,豈不是更好?”


    李永生等人聽了,忍不住齊齊一笑——這裏的官員還真是有想象力,專門不修縣衙門口的路,以達到阻礙大家告狀的目的。


    方縣丞見他們不以為然,就越發地急了,“路不好走,我們縣衙裏的官員最難受了,真的,如此處置,還是為了息訟。”


    秦天祝笑著點點頭,“不用解釋了,你這個話我們信。”


    這話真的可信,因為中土國就不鼓勵打官司,民間很多糾紛,都是通過宗族和鄉老來協調的,一般從道德層麵,就約束住了種種不好的事情。


    當然,誰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也可以去衙門申告——哪怕衙門麵前的路並不好走。


    縣衙門口的大操場,就很平實了。


    眾人來到縣衙裏,衙門也不大,正堂也是土坯房,比其他的平房高出一尺,不過也相當地破敗。


    縣令不在,縣丞直接領著眾人在大堂落座。


    趙欣欣四下掃視一眼,眉頭一皺,她實在忍不住了,“這便是縣衙?如此破敗,也是為了息訟嗎?”


    方縣丞抬手一拱,沉聲回答,“本縣以忠義得名,千年前縣誌便有記載,縣衙若強過孤老院,縣令可上庸官錄。”


    秦天祝聞言,訝然發話,“千年前,那豈不是前朝的規矩?”


    前朝的規矩,你在本朝沿襲,這樣真的好嗎?


    方縣丞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地回答,“舊朝尚可以做到,本朝官員,莫非還差於他們?”


    “咦,”趙欣欣訝然地看他一眼,“你這話說得倒是不錯。”


    不止她驚訝,李永生更是感慨良多:這話讓地球界某國官員聽到,還不得活活地愧煞?


    錯了錯了,不可能愧煞,那些人連廉恥之心都沒有了,便是慚愧,也是裝出來的。


    要不然的話,怎麽可能那麽多的地標性建築,都是官衙呢?越貧困的地方,越是如此。


    那些富麗堂皇的官衙,還真的不如這土坯房,更讓人敬重。


    趙欣欣頓了一頓之後,再次發問,“如此鄙陋之處,衙門的體麵何在?”


    這話問得煞是誅心,你們想博好的官聲,好歹也得差不多點,官衙太不成體統,也是給朝廷臉上抹黑嘛。


    方縣丞愣了一愣之後,才出聲回答,“正堂……比其他房高一尺,旁人也認不錯啊。”


    認不錯……李永生對這個回答,簡直是無語了。


    官府衙門應該保持適度的威嚴,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人家也隻是房高了一尺。


    正經是某些自稱公仆,號稱為黎庶服務的官員,反倒將自己的服務場所搞得威嚴無比,不但震懾了宵小,連服務對象也震懾了,真正的掛羊頭賣狗肉。


    “老方啊,你這話說得卻是不妥,”秦天祝笑嘻嘻地發話了,“你應該說,敬重在心裏就行了,何必拘泥於形式上的體麵?”


    “那種話,是縣尊大人該說的,”方縣丞也笑了起來,“不過,這是千年的慣例了,我們也沒覺得有什麽值得誇耀的。”


    趙欣欣也隻是稍微有點驚訝而已,她沒有見過諸多國家級貧困縣裏的“白宮”,並不覺得忠義縣衙就有多麽了不得。


    至於那些打著清廉的幌子,私下沒命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她也聽說得多了。


    所以她一擺手,直接進入了正題,“方縣丞,我此次前來,是因為三湘出現災情,黎庶流離失所,要尋一處地方安置流民,想必你也知道了?”


    方縣丞點點頭,麵無表情地回答,“嗯,小道長們已經告知我了。”


    災情?屁的災情,明明是你們趙家的親王作亂,你也真好意思說是災情。


    “你這是什麽表情?”公孫未明不高興了,“看起來有點不樂意?”


    “不樂意倒是不敢,”方縣丞硬著頭皮發話,“但是未知……未知這可算是紅塵俗事?”


    “朝廷已經允了,”趙欣欣淡淡地回答,“這是以我個人的身份辦理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向上麵了解,但是我不希望你耽誤了我的事情。”


    “向上麵了解……”方縣丞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他隻是個縣丞,最多也不過能聯係上知府或者通判,郡守同知那裏,他根本不夠資格接觸。


    而且荊王在三湘作亂,官府體係裏,還有哪些人是忠於朝廷的,實在不好說。


    於是他硬著頭皮回答,“九公主,官府的體係因為災情,已經運轉不靈了,您能否讓上麵下一封公文?我就好配合您了。”


    “下一封公文?”趙欣欣聽得勃然大怒,她做的這件事,擺明了就是打擦邊球,玄女宮默許,朝廷默認——反正你做就是了,朝廷不會拿此事做文章。


    至於說下公文,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甚至朝廷極有可能是看在她是英王的女兒的份上,才答應讓她這麽做——安置流民的效果暫且不提,起碼能達到分化親王們的目的。


    換個人來操作此事,朝廷都未必會認可。


    這種情況下,讓朝廷下公文?


    更別說,這廝也知道三湘官府體係運轉不靈,難道你想不到,真的有公文,都未必下得來嗎?


    趙欣欣是真的火了,說不得眼睛一眯,“公文我請不下來,但是我敢保證,殺了你,我不會有任何的麻煩……你有膽子賭一下嗎?”


    方縣丞哪裏敢賭這個?就算九公主不在這裏征地安置流民,殺了他也不會有任何後果——至於說緣由,隨便找一個就行了。


    事實上,根據他的直覺判斷,此事極有可能是真的,否則的話,一旦傳出去,玄女宮的麻煩就大了。


    而且英王即將大用,這消息也傳出來很久了,九公主可能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拖她父王的後腿嗎?根本不可能啊。


    反正方縣丞是不可能去賭的,於是他訕笑一聲,機智地回答,“這個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得縣尊大人拍板才行。”


    “我不用你做主,”趙欣欣很幹脆地表示,她雖然對底層的貓膩不是很熟悉,可是這種明顯的推脫之辭,怎麽可能瞞得過她?“你就先告訴我,這一圈山上,哪一塊可以用來安置流民?”


    “這個……”方縣令又猶豫了起來。


    趙欣欣臉一沉,不耐煩地發話,“你不配合的話,我殺你依舊不用負什麽責任,賭嗎?”


    “不賭,”方縣丞馬上就做出了反應,而且這一次,他沒有再搪塞,而是正色發話,“不瞞九公主你說,縣城周邊空地不少,但是我們不希望在這裏安置流民。”


    趙欣欣的眉頭一皺,“你們?”


    “沒錯,我們,”方縣丞點點頭,“縣尊大人、我、縣尉,以及諸多的忠義人……”


    忠義是三等縣,沒有三司六房的配置,縣尉就相當於是軍役使加捕長。


    此刻,常姓縣尉就坐在旁邊,不過大人物說話,他根本沒資格插嘴,眼下被方縣丞點了名,他的臉色忍不住微微一沉——你自家尋死,何必拉我下水?


    不過這時,他顧不得許多,見到九公主側頭看過來,隻能正色回答,“方縣丞這話不錯,大災之際,安置流民是好事……”


    “但是忠義縣的人丁稀少,將大批流民安置在縣城附近,會給本地黎庶帶來恐慌甚至災難,九公主您安置了流民,卻是讓本地人不穩了,同為中土黎庶……九公主您何忍?”


    秦天祝聞言,臉色頓時一變,“大膽!”


    “好了,他算個敢說的,”趙欣欣一擺手,阻止了他,然後看向李永生,“駁倒他!”


    你隨身帶著老公,果然好用!李永生的嘴角抽動一下,看向了方縣丞,“既然你們有這擔心,不在縣城附近也行,隨便劃一塊地好了。”


    “需要多大的地?什麽條件?”方縣丞馬上就拋開了糾結,然後,他意識到了什麽,又補充一句,“不過這事,你們最好跟縣尊大人商量,我說話不頂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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