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趕到禦馬監的時候,僅僅是辰末時分。


    他做人還是比較注意這一點的,別人給他麵子,他就一定要有所回報,哪怕身為觀風使,也是如此,這叫講究。


    禦馬監的人對他也熟悉,見到他之後,根本沒有耽擱,就將他放了進去。


    他前腳進去,黃永超後腳趕來,正好沒有看到他。


    要說這黃司長也真夠點兒背,今天是奧公公答應他見麵的日子,他既然已經拿定主意,要向禦馬監服軟了,當然也想著爭取早點來。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他進軍役部之後,本想點個卯就離開,哪曾想軍械庫出了問題,對不上賬了,前來領取軍械的並州郡軍需室長不答應了,找來了在京公幹的並州軍役副使。


    要說這軍械,比軍馬還要敏感,畢竟別人養出好馬來,不能說其僭越,最多不過是軍役房征用,但是誰家敢造軍械,那是絕對要被鎮壓的。


    中土國尚武之風極重,民間可以持有刀槍,但是像床弩、重甲之類的戰爭重器,民間絕對不許私藏和製造。


    內廷十二監裏,禦用監下屬的軍械局,負責給軍需司提供重要軍械。


    軍械局對軍械的流向,話語權要比禦馬監大,沒有軍械局和軍需司共同畫押,大型軍械就不可能流出。


    內廷必須要主導軍械的流向,這一點不容更改。


    所以軍械庫對不上數了,黃永超必須親自過問——他可以不參與調查,但是人不去的話,那就屬於態度不端正了。


    事情也不算太大,那是一個小庫房,並州郡軍需室長此來,就是來清庫的,不過簽收的時候,他發現多出了差不多一成的數量,當然就不能認這個賬。


    這種花頭,其實在軍需司也常見,陳布達當權的時候,很多關係單位拿損毀的軍械,來換取新的軍械,就造成了庫房的虧空。


    當然,陳部長在位的時候,有些軍役房領走“嶄新的”破損軍械,也沒地方說理去,但是陳布達被拿下之後,軍需司也是大力清理了一番,現在沒誰敢這麽玩。


    可是軍需司這邊的出庫,還得跟軍械局那裏對得上號才行,所以鬧出這麽一出來。


    黃永超處理這樣的問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經驗是有一些的,但是……耽誤時間不是?


    所以他來的時間,比李永生還晚。


    好死不死的是,他剛趕到,寧致遠幾乎是同一時間到了禦馬監。


    寧公公在禦馬監的耳目,真的不要太多,不多時就有人說小話——黃永超那廝說是來禦馬監商討馬務,卻是來得比李永生還晚。


    寧致遠麵無表情地哼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


    奧斯卡當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心裏卻是越發地痛恨黃永超。


    來找奧公公辦事的人,其實不少,不過他接待了一個拿著皇太妃條子的家夥之後,將其他人就推掉了——皇太妃介紹的這位推不掉,但也不是什麽大買賣,無非是給兩個馬場供應精飼料,他答應幫著說一說情。


    待這位走後,他直接扯了李永生到後麵的小院喝茶,又饒有興趣地問起,昨天對黃永超出手的,是何方人物。


    李永生才不相信,他不知道那是遼東公孫家。


    不過奧公公既然裝傻,他少不得要大致介紹一下,至於說他是怎麽結識公孫家的,他就用了含糊的說法——我幫公孫家救治了一個人。


    奧斯卡幽幽地歎口氣,“你救治的這個人,很是不得了啊。”


    能將證真失敗的準證救活,這消息其實已經驚動了天機殿。


    不過就像公孫家想的那樣,天機殿知道城外多了這麽一個準證,可是這準證明顯是衝著官府的威嚴,求庇護來的,他們也不能將其如何。


    事實上,在天機殿的眼裏,證真失敗的準證,也不算多麽了不得的人物。


    當然,這樣的巔峰戰力,朝廷肯定是想收歸己用的,可是他們若是敢乘人之危強行征召的話,那真的會激起公孫家強烈的抵抗。


    要知道,隱世家族發起飆來,很多時候不考慮後果,想一想上黨楊家就知道了,當年光宗取得衛國戰爭的勝利,威名正盛,而已經沒有真君坐鎮的楊家,都敢大罵他是昏君!


    尤其是,朝廷若是這麽對公孫家,很可能引發隱世家族同仇敵愾。


    為了一個證真失敗的準證,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奧斯卡不知道天機殿的反應,他隻是感慨,李永生這家夥,真的是逆天了,運氣也太好了——沒錯,他認為運氣才是最主要的。


    醫術好,那是一方麵,運氣好才是真的,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輕鬆遇到一個證真失敗的準證的,更別說人家還肯接受救治。


    李永生微微一笑,並不做回答,他能說什麽——準證於我如浮雲?


    這時奧斯卡也反應過來了,這個話題其實不是很合適,於是訕訕地一笑,“嗐,我也是糊塗了,說這些幹啥?那是寧翁要考慮的事兒。”


    “主要是跟這些人結交,有些不方便,”李永生笑一笑,“還有些事情,目前也不宜評論,過了這一陣,我再細細說給你聽。”


    “過了這一陣,你這家夥又要回三湘了吧?”奧斯卡笑一笑,然後又是精神一震,“你對荊王那邊的底細,了解多少?”


    李永生翻個白眼,“奧大人,你這話似乎問錯人了,我是正兒八經的教化房的人。”


    “我是想知道,荊王麾下戰馬的狀況,”奧斯卡眼睛一亮,“正好了,你是神醫,你說北方的馬瘟,對南方的戰馬,影響大不大?”


    你這家夥,打算在這個位麵使用生化武器了?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我是治人的,對獸醫這行真的不熟,不過這事,似乎是可以找朝安局的試一試……別指望我能幫忙。”


    奧斯卡上下打量他兩眼,“其實你還真的合適,想不想立下這個大功……咱哥倆的?”


    “你還是問一問寧公公吧,讓他拿主意,”李永生呲牙一笑,“禦馬監能養好戰馬,這是本事,但是該不該掌握毀滅戰馬的能力,這事兒的責任可是不小……你懂的。”


    “咦?也是啊,”奧斯卡猛地驚醒,這個點子原本是他隨口一說,然後就覺得可操作性很強,再和李永生相互配合,沒準兩人能獨攬這天大的功勞。


    他雖然貪鄙,但是也有年輕人的心性,想要為朝廷立大功。


    直到李永生的提醒,他才反應過來,獨攬功勞原本就容易遭到嫉恨,再加上身為禦馬監中人,學會給戰馬下瘟疫,實在就有點太多才多藝了。


    那樣一來,禦馬監的影響就太大了,相當於是壟斷了中土的馬政。


    禦馬監是內廷十二監之一,如此壟斷未必就不好,但這壟斷到底好不好,要看天家的意思——起碼也得看寧禦馬的意思,並不是他一個主事能拍板的。


    不過他還是很興奮,這也是為禦馬監的發展出謀劃策不是?建言也是功勞呢,“那我得空了,跟寧翁說一說……”


    兩人說得熱鬧,直到巳正時分,有小太監過來提醒,“奧大人,到了見黃永超的時刻了。”


    “把他招過來,”奧斯卡很隨意地一擺手,“就說我不良於行,不去迎他了。”


    李永生看得暗暗點頭,心說這奧斯卡也是個了不得的,如此春風得意,做事還沒忘記分寸,哪怕再看不起黃永超,卻還能給個不良於行的理由。


    這種既陰險毒辣,又懂得隱忍和表麵功夫的人,才是最合適******的。


    不過,黃永超顯然不會這麽想。


    他幹坐了半個多時辰,心裏是有所準備的——服軟就得有個服軟的樣子。


    待他聽到小太監解釋,奧公公不良於行,他心裏還挺高興,心說這家夥也不是絕對無禮——看來是打算接納我了。


    他興衝衝地跟著走了,旁邊兩個小太監露出同情之色;奧主事在場麵上如此客氣,單獨見麵的時候,這廝肯定要倒黴了。


    黃永超不知道這些,他跟著領路的小太監進入小院,努力地擠出一絲笑臉來,打算展示出自己的誠意。


    不過下一刻,那笑容就僵在了臉上,“見過奧主事……咦?”


    奧斯卡旁邊坐著兩人,一個是李永生,一個則是他恨之入骨的王誌雲。


    他心裏的火,騰地就上來了——勞資都打算服軟了,你整出這麽一出來?


    總算是他已經做好準備,今天要忍辱負重了,所以按捺下了火氣,“奧公公,咱們今天商量軍馬事務,閑雜人等,能不能回避一下?”


    “沒有閑雜人等,”奧斯卡搖搖頭,“雲軍役使……錯了,王軍役使也是找我討馬來的。”


    合著他連王誌雲的名字,記得都不牢靠——當然,沒準他是故意的。


    李永生就認為,奧斯卡的智商,犯不了這樣的錯誤,無非是想有意無意之間,保持跟地方軍役使的界限。


    禦馬監負責提供軍方馬匹,也有些許監督之責,但是跟軍方實力派人物走得太近,那也不合適——太監結交外臣,本來就是大忌。


    所以說禦馬監的定位,其實也有點尷尬,要管軍方的事,但還要注意保持距離。


    說得難聽一點,禦馬監的存在,就是為了卡軍方脖子的,而不是要交好軍方。


    (更新到,最後二十幾個小時,召喚月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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