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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夏鼎城中,有座石台。


    石台僅有三尺高,卻足有數百丈的方圓。其正中矗立著一座八、九丈高的石塔,上麵布滿符文,曾為護城大陣的陣眼所在。而石塔的四周,則坐落著一圈石屋。其中的一間石屋,坐北朝南,恰好與兩道城門連成一線,且占地數十丈而頗為高大壯觀。


    這便是夏鼎城的神殿。


    此時的神殿內,坐滿了人。有天仙前輩,也有各家的家主。來自原界的高人,可謂是濟濟一堂。


    當然,無咎也在其中。


    攻取了夏鼎城後,他便成了無用之人。而剛剛找到住所,尚未歇息,卻又突然接到豐亨子的邀請。他頓時有了幾分精神,於是興衝衝而來。誰料踏入神殿,豐家主並未迎接,也沒理他,更沒有向他討教對敵之策。他隻得在人群中找塊地方坐下,然後左右張望,打量著殿內的情形。


    所謂的神殿,寬敞、明亮。其盡頭有供台、神龕,上麵杵著一尊石像,應該便是夏鼎城所供奉的神靈,卻是人身獸首的模樣。更加讓他奇怪的是,獸首不止一個,而是另有兩個,左右連為一體。


    而他琢磨神像的時候,神殿內話語聲不斷——


    “玉神九郡的高手,隨時將至。各家的高人商議之後,已有決斷。我與尊使玉真人、樸家主、沐家主,坐鎮神殿;海元子、穀百玄、成元子、易木天、青田,召集各家高手布設大陣,夏鼎城連同地下的靈脈皆不容有失。方應、裘支子、虞青子、盧宗、弘治子,容成子,分守南北城門。虞青子、安川、益冥、葛陽子,看守陣法,奄嵩、鄢周子,召集弟子修葺房舍,加固城防,參與防禦……”


    “諸位,豐家主所言,也是本使的主張……”


    “我原界不為殺戮而來,隻求公正對待,確保傳承不滅,為族中弟子找到一條活路……”


    “若無異議,照此行事……”


    片刻之後,話語聲漸落,隨即人影晃動,各家修士竟已紛紛離去。


    無咎依然盯著神像,滿臉的困惑之色,當他收斂心神、站起身來,曾經擁擠的神殿已是人影寥寥。唯有豐亨子、樸采子等幾位高人留在原地,在輕聲探討著相關的事項。


    “北山,何事?”


    無咎猶自左右張望,幾位高人終於發現他的存在。其中的豐亨子,竟然很意外的樣子。


    “這個……”


    無咎攤開雙手,欲說無言。


    既然邀請本先生前來議事,商討對策。而本先生沒說上話呢,各家修士已然散去。


    “北山乃是玉神殿弟子,我原界應當以禮相待,卻不便對你發號施令。尊使……”


    “北山,隨時聽候吩咐,去吧——”


    無咎的眼光掠過幾位高人,又衝著神殿盡頭的石像投去深深一瞥,然後聳聳肩頭,轉身往外走去。


    邀請,隻是禮數。所謂的討教應敵之策,不過是他無先生的自作多情罷了。


    轉瞬之間,出了神殿。


    神殿所在的四周,成群的家族弟子在布設陣法。就此遠望,城內一片忙碌。而那忙碌的景象,又顯得慌亂不安。似乎有莫名的殺氣,在天地間蒸騰彌漫。


    無咎走下台階,來到街道上。他禁不住抬起頭來,又眼瞳一縮而神色一凝。


    夏鼎城的大陣,尚未開啟。一輪紅日,高掛半空。而火紅的日頭,竟光芒刺目,便彷如一團火球在天上燃燒,隻覺得熾熱撲麵而讓人不敢直視。


    嗯,今日著實不同


    尋常。


    已是戊辰的四月……


    無咎默然片刻,揉了揉雙眼,然後循著街道,直奔城東而去。


    再次受到冷落,他並未氣惱。


    論修為、才智、閱曆,他遠遠比不上各家的高人。而原界家族之所以屢屢受挫,無非是人心不齊。或者說,始終抱有僥幸之念。倘若各家能夠齊心協力、眾誌成城,闖出一條生路,他樂得袖手旁觀。


    穿過街道,便是城東。


    無咎往東而行,腳步輕盈。


    街道兩旁,盡是家族弟子,不是在清理廢墟,便是修葺房舍。明晃晃的日光下,人影混亂、煙塵彌漫。


    轉瞬之間,到了街道盡頭。


    臨近街口的地方,有株老樹,僅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依然帶著雷火燒灼的痕跡。老樹的旁邊,站著三位老者,均為飛仙高人,卻是徘徊不定的模樣。


    “魯兄,尚未找到住處?”


    “唉,但有殘磚片瓦,也早已被人搶占。”


    “毋兄,你我隻有露宿街頭。”


    “誰讓你我孤身一人呢……”


    “實屬無奈……”


    “咦,這位……”


    三位老者尚自唉聲歎氣,忽見有人駐足觀望。


    是個中年男子,臉色焦黃,神情猥瑣,卻突然出聲道:“羌夷、魯仲尼、毋良子,三位別來無恙?”


    突然被人直呼其名,三位老者詫異不已。而對方也不算陌生,此前早已見過他大出風頭。


    “你是……”


    “你是北山道友……”


    “你認得我三人……?”


    “嘿,既然三位認得本人,而本人又怎會不知道三位呢。南陽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啊,幸會、幸會!”


    無咎好像是慕名已久,麵帶笑容,舉手致意。而他的借口也是合乎情理,並帶有恭維之意。


    三位老者,正是南陽界的羌夷、魯仲尼與毋良子。彼此愕然相視,遂即又連連點頭。想不到各自的名聲如此之大,卻也不能失禮。


    “北山道友,幸會!”


    “你也找不到住所……”


    “城內擁擠,無處落腳……”


    “我已有了去處,三位若不嫌棄,願否委屈一二,以便相互照應?”


    “嗬嗬,如此甚好!”


    三人突然有了住處,驚喜之餘,露出笑容,急忙連聲答應。


    “這邊請——”


    無咎在頭前帶路,三人隨後而行。


    而道友初識,自然要熟悉熱絡一番。


    無咎自稱玉神殿弟子,如今與齊家住在一起。


    三人與齊家相熟,慶幸不已,為了表達誠意,也各自道出來曆。


    魯仲尼與毋良子前往紫烏山打探風聲,並未帶著弟子同行。誰料異變突起,兩人隻得隨眾闖入玉神界。而羌夷倒是帶著幾個弟子,卻盡數葬身於赤烏峰的殺戮之中。而三人雖然修為不弱,卻並非家主,且勢單力弱,故而沒有參與議事,於是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等候召喚而聽命行事。


    “羌兄,令兄羌穀子,如今安好?”


    “你認得族兄?”


    “嗯呐……”


    “唉,他被人毀了肉身,境界大跌,如今帶著族人家眷,躲在南陽界的深山中閉關……”


    “可惜了啊,我想與他敘敘舊呢


    !”


    “我代族兄致謝!”


    “令兄緣何遭此大劫?”


    “哼,你更應該認得,他是公孫無咎……”


    “卻不知仇恨何來?”


    “一言難盡!”


    “倘若那人就在你的麵前,你該如何?”


    “啊……”


    邊走邊說之間,一座院子呈現眼前。


    羌夷卻腳下一頓,臉色微變。他突然發覺,雖然與某人頭一回打交道,而對方的背影、口音,似曾相識。


    便於此時,有人叱嗬——


    “止步!”


    一位老者,擋住去路。


    無咎的腳下不停,分說道:“齊香子,此乃南陽界的三位道友,同住此處……”而他話音未落,便被一口拒絕——


    “家族重地,不容外人踏足。三位前輩,請另尋去處!”


    羌夷顧不得多想,便要與魯仲尼、毋良子離去。


    卻見某人尷尬瞪眼——


    “齊香子,你聽誰的話?”


    齊香子同樣是瞪著眼,寸步不讓道:“我自當遵從家主的吩咐……”


    無咎伸手指點,一字一頓道:“而齊桓他聽我的話,你又當如何?”


    “我……”


    齊香子始料不及,臉色一僵。


    無咎猛然擺手,不容置疑道——


    “打開門禁,為三位前輩安置住處!”


    齊香子遲疑片刻,隻得讓開去路。


    無咎搖晃往前,蠻橫異常,而他途經齊香子的身旁,忽又咧嘴微笑,並翻手抓出一壇酒。


    “如此盡職盡責,理當嘉獎!”


    齊香子抱著酒壇子,有些無所適從。


    “羌兄……”


    魯仲尼與毋良子跟著走向院門,不忘招手示意。


    羌夷不便獨自離去,隻得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


    院子的角落裏。


    有間堆放雜物的小屋。


    魯仲尼、毋良子與羌夷相對而坐,神色各異。


    “嗬嗬,如此逼仄之地,著實委屈了些。”


    “人數眾多,情有可原,豈不見齊家的晚輩弟子,皆露宿院內呢。”


    “說的也是,此地竟然住著五位玉神殿的高人。”


    “羌兄,何故悶悶不樂?”


    進了院子之後,北山道友自去歇息。而三人則是被安置到小屋內,據說是齊香子的住所。而他本人,隻能陪著晚輩弟子露宿院內。能夠在擁擠的夏鼎城內找個立足之地,也不容易。三人雖然有些委屈,卻還是就此安頓下來。


    不過,羌夷似乎心緒不佳,滿臉的陰霾。


    “我……我遇到了仇家……”


    麵對兩位同伴的詢問,他遲疑著如此說道。


    “嗬嗬,仇家又怎樣?”


    “既然遠離故土,置身異域,便該放下恩怨,一致對外!”


    “卻不知仇家是誰?”


    “是啊,誰呢……”


    魯仲尼與毋良子,很是不以為然,而勸說之餘,又好奇羌夷仇家的來曆。


    羌夷的神色掙紮,遂即搖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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