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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宗主……”


    “穆丁,是你……”


    突如其來者,竟是星海宗的穆丁長老,他從黑暗中現出身形,竟然顯得有些匆忙。


    “你要殺我邀功……”


    觀海子早有察覺,從靜坐中睜開雙眼,雖然頗為意外,卻不慌不忙沉聲發問。


    穆丁的來勢急切,微微一頓,旋即又大袖一甩,匆匆落在幾丈之外。他竟是豁出去般的架勢,隨即拱起雙手深施一禮:“傳說兄弟相爭,致使宗門生變,於是聽從阿隆蠱惑,這才袖手旁觀。奈何大錯釀成,後悔已晚。恰逢苦雲子召集人手,欲再次布陣圍困地宮。我見機脫身,隻為帶著宗主逃離此地……”


    無咎躲在神龕中,尚自不知所措,卻見來人舉止怪異,不由得一陣錯愕。


    那是穆丁長老,地仙八九層的高手,隻當他趁機偷襲,卻是出乎所料。他不是背叛了星海宗嗎,怎會又前來救人呢?哦,他聽信謠言,親手毀了宗門,如今幡然醒悟,於是挺身冒險。


    怎麽會呢,騙人的吧?


    果然,觀海子不為所動:“星海宗,沒了。十二峰的長老,要麽陣亡,要麽盡數歸順了苦雲子。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不妨殺我邀功。能夠死在你的手裏,也不枉彼此數百年的交情……”


    這位星海宗的宗主,飛仙的高手,仿佛心灰意冷,竟然向他門下的長老求死。淒涼悲壯之外,更多了幾分嘲諷的意味。


    穆丁直起身來,神情愧疚,卻又回頭看向來處,轉而分說道:“宗主,我穆丁固然昏庸無能,卻也懂得善惡好歹,決然幹不出背信棄義之事。何況管玄、車遲長老,並未陣亡。你我不如尋覓而去,或有卷土重來的那一日……”


    觀海子抬手拈著長須,似乎陷入了沉思。隻不過當他聽說,尚有兩位長老並未背叛宗門,且雙雙幸免於難,禁不住有些詫異:“管玄與車遲,依然活著?”


    穆丁點了點頭,肯定道:“之前有所獲悉,應該不假。據說,兩位長老陷入天心門,寧死不降,戰況慘烈,最終帶著數百弟子衝出重圍。星雲宗隨後追殺,他二人被迫逃往海外……”


    觀海子已是微微動容,失聲道:“如此說來,我星海宗尚有兩位長老,與數百菁英弟子,並未滅亡……”


    “宗主所言極是,我星海宗並未滅亡!”


    穆丁卻是愈發焦慮,趁機勸道:“苦雲子隨時都將返回,還有飛仙前輩助陣……”


    “你是說,此前圍攻洞府,暗中突襲,並將我打傷之人?他究竟是何來頭,莫非與海外有關……”


    “或如宗主的猜測,正是那位前輩高人,事不宜遲,速速離去……”


    一位宗主,一位門下的長老,適才敵我分明,轉眼之間便已消除了芥蒂。而其間的種種是非,以及諸多的牽扯,一時片刻的,根本說不清楚。所幸沒了凶險,總算是虛驚一場!


    無咎蹲在神龕中,鬆了口氣,而慶幸之餘,又搖了搖頭。


    此前遠征天心門,還以為全軍覆沒,誰料管玄與車遲兩位長老,極其的凶悍,竟帶著數百弟子衝出重圍。正如所說,星海宗雖遭大難,卻並未滅亡!隻要觀海子勵精圖治,不甘放棄,以後如何,還真的難以預料。他師兄弟的恩怨,或許還將繼續下去,最終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而從那位穆丁長老的言行舉止看來,他也許真的受到了蒙騙,將宗門之爭,當成了兄弟之爭。而他雖然糊塗,卻也懂得隱忍。表麵歸順星雲宗,實則見機行事。有他出手相助,逃出此地不難。可見禍福逆轉,就在意外之間。


    不管許多,離開此地再說不遲……


    無咎想到此處,從神龕中站了起來,卻又驀然一怔,急忙飛身跳了下去:“哎,慢著……”


    地宮石窟當間的空地上,隻剩下了一堆灰燼。此前敘話的兩人,竟然離去。遙遙可見,兩道人影已到了數百丈外。其中的穆丁頭也不回,隻管往前疾馳。而被他抓著的觀海子倒是回頭一瞥,隨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等啊,還有我呢……”


    喊聲,在黑暗中回蕩,卻無人回應,愈發顯得孤獨而又沮喪。好像還有幾分氣急敗壞,使得懸崖邊上的人影更加顯得悲愴無助。


    麵前就是深淵,無咎不得不停下腳步,卻攤開雙手,叫嚷不停:“逃便逃了,打聲招呼啊,如今丟下我一人,這不是過河拆橋嗎,觀海子你是個厚道人,緣何不讓穆丁帶上我呢,好沒道理呀……”


    他隻想趁機跟隨觀海子離去,卻轉眼之間遭到了拋棄。或許不怪觀海子,都是那個穆丁的緣故。話又說回來,那個長老早已知道有人躲在一旁偷窺,卻見是個羽士五層的小輩,這才沒有殺人滅口。他能夠活下來已屬僥幸,叫嚷幾句也無非發個牢騷。


    哼,嫌我累贅呢,我自己有手有腳,不信逃不出去!


    糟了,苦雲子帶著高手返回,找不到了觀海子,他又豈肯罷休。彼情彼景,真的難以想象呢!


    叫嚷聲猶在黑暗中回蕩,無咎禁不住伸手捂住嘴巴。他被自己嚇了一跳,再也不敢遲疑,旋即往前一躥,順勢施展風行術。隻要淩空越過深淵,便能尋至來時的密道。再從地下悄悄的逃出去,應該並非難事。誰料不過十餘丈,人往下墜。深淵禁製的餘威尚存,以他的修為還不足以淩空虛渡。他忙身形閃爍,繼續疾遁。而百丈之外,人影再次斜斜往下栽落。


    閃遁術也沒用?


    這倒黴催的!


    無咎在半空之中四肢亂舞,依然難改墜勢,他急中生智,抬手抓出一塊玉片扔在腳下。光芒閃動,雲板懸空。而他剛剛借勢站穩身形,卻發現整個人依然緩緩往下墜落。


    雲板的威力,同樣擺脫不了禁製的餘威。照此下去,要人命啊!


    無咎被逼之下,腳踩雲板猛然躍起,旋即化作一道光芒,直奔著黑暗的盡頭逆勢而去。


    倘若冥行術也沒用,隻能認命。到時候便埋葬在深淵之中,去那無邊的靜寂之中找尋永恒……


    “砰——”光芒劃過暗空,一頭撞在峭壁之上。隨即又是禁製閃爍,從中現出無咎慌亂的身影。終於借助冥行術,橫渡深淵,奈何峭壁禁製阻攔,依然無路可去。不待下墜,急急閃遁。“砰砰”的悶響,在黑暗中接連不斷。他便仿如困獸,隻想衝出牢籠。幾次三番的嚐試之後,他再次往前衝去。沒有光芒,沒有響聲。人影倏然消失,下一刻,人已紮入峭壁的禁製縫隙之中。暈頭轉向的他,匆匆忙忙尋覓而行。左拐右拐,忽上忽下。須臾之後,突然置身於一條狹長的山洞之中……


    天不絕我,終於找到了密道!


    無咎在看著熟悉的山洞,便想著就此緩口氣。而腳下突然微微震動,並有禁製的撕裂聲從黑暗的遠處傳來。


    他踉蹌了幾步,扭頭看向來處。


    奈何神識不濟,什麽也看不見。


    想必是逃走的觀海子與穆丁,泄露了行跡,否則的話,鬧不出如此大的動靜。隨時隨刻,苦雲子等眾多高手都將現身。若是恰好見到自己鬼鬼祟祟,還不一把捏死……


    無咎不敢停歇,撒腳狂奔。風行術、鬼遁術等等能夠施展的法術,被他施展到了極致。一去五六丈,再去十餘丈。地下深處的密道中,有人急躥如鼠……


    不消片刻,曾經遇到的洞口禁製就在前方。


    而四周的震動愈發猛烈,山洞“喀喇”直響,且碎石濺落而煙塵彌漫,隨時都將山崩地裂的一個情形!


    無咎叫苦不迭,更是火燒火燎般的急切。逃不出去也就罷了,倘若活埋才是慘呢。而他剛要尋找禁製縫隙,卻見前方的洞口已然打開。


    咦,觀海子與穆丁也是打此經過?


    無咎來不及多想,趁勢往前。


    而穿過洞口的刹那,一塊巨石轟然坍塌,恰好堵死了對麵的密道,頓時使得去路斷絕。與之瞬間,碎石泥土如雨而下。還有撕裂的禁製堆積輾軋,狂亂的氣機令人生畏且又無所適從。


    怎會這個樣子呢,早已知曉那條逃生的密道,不過是回頭再來,卻眼睜睜看著它消失殆盡。怪誰呢,這世間的路,從來隻有一條,倘若錯過,則悔無所悔,恨無所恨……


    無咎目瞪口呆之際,巨石、泥土伴隨著禁製輾軋而至。稍稍遲疑,斷難逃脫。他急忙轉身就跑,卻退路已無。整個地下都在震動搖晃,所在的山洞早已蕩然無存。他情急之下,轉而往上。依稀發現醜女與戊名長老留下的那條禁製通道,趁機施展遁術尋隙而去。


    不過是幾個喘息的時辰,黑暗與壓迫驟然消失,隨之光明降臨,一片朝霞在頭頂閃爍生輝……


    哎呦,終於重見天日!


    一片亂石堆中,冒出某人的身影。接連施展遁術,早已疲憊不堪。他兩腳一軟,癱倒在地,無暇多顧,隻管仰天長歎而慶幸不已。


    活著,便好!


    什麽狗屁的仙道,我隻想靜靜躺會,看著朝霞,聽著風吹,這才是人生的愜意,無上的境界……


    便於此時,一聲叫喊突如其來。


    “無咎?是那小子,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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