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著地底人造月亮散發出的柔和粉光,讓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極為得夢幻。


    萬籟俱靜,本該是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進入夢鄉的時候,而梵天,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此刻正趴在窗戶上出神的望著外麵本該鴉雀無聲卻異常吵鬧的街道,俊美的臉上是一種奇怪的憨呆神情。他的兩隻眼睛目光黯淡,嘴也像合不攏似得微微咧著,任由口水一滴一滴的從嘴角滑落,打濕了胸口。


    “在看什麽呢?”一位極其美貌的婦人披著外套,拿著手帕走到了梵天身邊,替他擦了擦口水。聯盟明令禁止晚間噪音,這吵雜的聲響明顯得不合時宜,引起了不少早已酣然入夢卻又被驚醒的公民的不滿,給這吵鬧的環境又憑添了一份煩躁。


    幫梵天擦完了口水,婦人又愛憐得揉了揉他的頭發,也跟著向窗外望了望。窗外一隊穿著單兵動力裝甲的聯盟士兵正護送著幾輛龐大的磁浮運兵艇浩浩蕩蕩的駛過,鏡麵般的金屬外殼在人造月亮的照耀下反射著一片片迷離的光暈。


    “人,嗬嗬。”梵天指著窗外傻乎乎的笑著,口水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人,好多的,人。”


    如此看來,這位俊美的少年,竟然是個白癡了。


    婦人歎了口氣,把梵天流出的口水又輕輕拭淨,柔聲說道,“是啊,好多的人。這些人都是去做實驗的,等實驗成功打敗了那些占據地表的怪物,回來後就會是大英雄了,你爸爸也會成為大英雄的。”說著,連自己的眼睛也不由得發直了。


    那是兩個月以前吧?懷揣著讓家人過上美好生活的願望的丈夫不顧自己的苦苦阻攔,也成為了這浩浩蕩蕩的實驗體中的一員。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了,丈夫至今卻一點音訊都沒有,連是死是活都沒個準信。而這一大批人中,又有多少人能夠平安回來呢?


    婦人歎了口氣,正想哄哄梵天讓他早些睡覺,屋子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一個穿著聯盟標準單兵動力裝甲的壯漢推門而入,把手中提著的一隻精致的小箱子放在了門邊的桌子上,帶起的聲響恰到好處得吸引了婦人的注意,又在不經意間凸顯出了這隻箱子不輕的分量。


    此人名叫約翰遜,是地下世界十三聯盟高層之一、維達曼生物科技公司旗下城市巡邏隊的一個小隊長。


    “慧珍小姐,這次我可給你們帶了不少好東西喲。”約翰遜一邊說著,一邊把頭上的頭盔摘了下來。隨著盔甲內氣流“嗤”的衝出聲,一個典型的高鼻梁深眼窩,留著金色短發的歐洲人麵容露了出來,看著仍舊趴在窗前的梵天一臉的微笑,“不光有書,我還順便給小梵天帶了些吃的。那可是純天然的小麥麵包和一盒珍貴的巧克力,是我這個月的福利之一,不是一般層次的人能夠得到的。聯盟標配的口糧肯定不夠孩子長身體,為了孩子,希望我的請求你就不要再推脫了。”


    “這,這怎麽敢當。”見到約翰遜過來,梵天的母親,約翰遜口中的慧珍“小姐”連忙走到了飲水機邊,拿起上麵的杯子接了杯水,“實在不好意思,這星期配給的飲料包已經用完了,隻有清水,您將就喝點吧。”


    “不用了。”約翰遜淡淡一笑,拿起了門把手上的一塊方巾仔細的擦起了頭盔。雖然上麵並沒有一丁點的灰塵,但約翰遜擦的很仔用心,刻著自己名字縮寫的護衛隊隊長徽章在頭盔上閃閃發亮,很是耀眼。


    “隻要慧珍小姐能夠答應我的請求,別說是珍貴的地表時代的圖書和營養品,哪怕是帶著小梵天去請聯盟高層的頂層家族,龍家和白家的高人幫忙治療,我也會義不容辭的。”約翰遜把“頂層家族”這四個字咬得格外沉重,說是幫忙卻更像是在炫耀著自己身份的特殊。


    “這……您再等等行麽?”張慧珍咬緊嘴唇一臉難堪的笑容,“現在說這事還太早,您也知道,天兒父親的實驗還沒有結束,如果實驗成功了我們一家人就不用再……”


    在地下世界共分為四個等級,以十三聯盟為首的領導階級為特等公民,十三聯盟所擁有的武裝力量為一等公民,二等公民,是指工人、農民之類的生產力量,三等公民則就是“奴隸”。這裏的“奴隸”不單單用來做苦力,同時還被賦予了新的“使命”――實驗體,用來做一種不知名的“生物實驗”的實驗體,俗稱“地老鼠”。


    名稱雖然粗俗,但是論重要性甚至還在二等公民之上。隻要能通過實驗,便能夠直接進入十三聯盟的直係武裝部隊,身份也會直接從最低等的“奴隸身份”直接升級為一等公民,甚至連家人都能得到相同的待遇。這便是地下聯盟公民等級的律法,力量便是一切,真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即使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夠完成實驗,但這麽優厚的條件仍然促使著眾多貧民不顧一切的踏上這條充滿光明的“不歸路”。賭是人類的本性,他們也在賭,用自己的生命去賭親人美好的未來。梵天的父親也是如此,所以才在兩個月之前毅然加入了實驗體的隊伍。


    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月,實驗體還能有多少生還的可能性已經不需要再做什麽估測了,恐怕早就已經爛成了一堆骨頭。


    約翰遜哼了一聲,把手中一塵不染的頭盔又重新戴在了頭上,打開了帶來的小箱子不死心的說道,“我已經來了很多次了,希望這次你能帶上誠意好好考慮並且答應我的請求。看看這箱子裏的東西和你們現在的居住環境,沒有我的話你們能從峭壁上的貧民窟土窯搬到這二等公民才有資格住的住宅區麽?梵天能有這地表時代的圖書看麽?你們能吃到這些隻有聯盟的內部人員才有資格享受的珍貴食物麽?想想那高級床墊所帶來的柔軟舒適吧,隻要答應了我的請求,這些東西統統都不是問題。就算不是為了你自己,也該為了你的孩子好好考慮考慮啊。”


    約翰遜又陰陰的笑了笑,“並且,慧珍小姐你也應該明白的吧?實驗體的實驗期隻有短短的三十個自然日,據我所知您丈夫的實驗已經過去超過兩倍的時間了,這麽看來我才是你最需要的依靠。你說呢?嗯?”


    “我,我知道了。三個自然日,隻要三個自然日,我一定給您答複。”張慧珍心裏猛的沉了一下,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陪著笑顫著手伸向了桌子上的箱子轉移話題,“這些東西您看……”


    “不識抬舉!”約翰遜一把把箱子提了起來,箱子裏的東西立刻散落了一地,約翰遜看也不看,一腳踏在了那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上,氣哼哼的走出了房門。


    帶上房門的那一聲巨響把梵天嚇得猛打了個寒顫,立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張慧珍連忙抱住了梵天的腦袋,不停的輕揉著,兩眼無神的低聲囈語,“天兒不哭,媽媽一會給你講故事。乖,對了,還有巧克力吃,不哭,不哭……”這貌美如花的婦人,此刻看起來精神也有些不太正常了。寄人籬下的羞恥,強權的威逼和對丈夫的思念讓她柔弱的身骨也有些支撐不下來。


    “巧,克力。嗬,嗬,巧克力。”梵天破涕為笑,兩隻手僵直的到處抓著,仿佛手前就是巧克力一樣,樣子說不出的呆傻。


    張慧珍看著心中一痛,眼中的淚水馬上湧了出來,連忙手忙腳亂的拆開已被踩成餅的盒子,掰了一塊剝了塞進了梵天嘴裏。待吃過了巧克力,梵天也不鬧了,兩隻眼睛呆呆的,好像極為疲倦似的慢慢合上了眼睛,聽那均勻的呼吸聲,想必已經是睡著了。


    論這世上最幸福的,應該就是這癡傻之人了吧?張慧珍看著熟睡的兒子露出了一絲微笑。傻兒又如何,再傻這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約翰遜說的對,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受得點苦又算得了什麽?隻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無憂無慮的生活過完他自己的一生啊!張慧珍把梵天抱上了床,靠著床頭低聲唱起了童謠,漸漸的,自己也是困意襲來,慢慢合上了朦朧的睡眼。


    突然一聲門被撞開的“咣當”聲打破了這份難得的溫馨,連窗外的人造月亮也好像被驚醒了,遙相呼應的突然亮了一下。


    這麽晚了又是誰過來了?難道,是丈夫回來了?被驚醒的張慧珍連忙揉起了眼睛抬起頭看過去,隻一眼,便馬上呆住了。


    三個穿著聯盟標準動力裝甲的壯漢氣勢洶洶的闖入了她的視線,領頭的壯漢抬起胳膊手一張,帶著強勁的氣流梵天直接騰空而起被他吸到了手上,那人大手一合,直接扣住了梵天的脖子!


    看那頭盔上的標誌,赫然是之前離去的約翰遜!


    “哢”的一聲響,約翰遜頭盔上的麵罩打開了,迎麵而來的是一股濃得發臭的酒氣,看約翰遜那樣子,八成是心情不順喝醉了過來尋事的。


    “約翰遜先生!”看著驚醒的梵天被約翰遜單手掐住脖子不停的哭鬧踢打,張慧珍心裏猛得一緊,連忙跑了過去拉住了約翰遜的胳膊,“您,您這是做什麽?梵天隻是個孩子,您有事跟我說,千萬別傷害他啊!”


    約翰遜怪眼一翻,哈哈大笑道,“什麽孩子?不就是個雜種嗎!臭娘們老子看你漂亮給你麵子,這才低聲下氣的天天來找你,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還要三個作息日考慮!”說著手上一緊,手裏的梵天馬上臉漲成了豬肝色,哭喊聲硬生生的憋在了喉嚨口,愣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連額頭上的青筋也冒出來了。


    “有吃有喝的好日子不過非要滾回去住你那貧民窟麽?老子可等不了三個自然日了!你要麽現在答應跟了我,要麽我讓這個小雜種馬上斷氣!”約翰遜惡狠狠的低聲吼了一句,從另一隻手的手腕處彈出了鋒利的粒子刃,將刀刃貼近了已經昏過去的梵天的臉。


    高速運轉的粒子刃在空氣中發出了蜂鳴般的“嗡嗡”聲,劇烈摩擦下的粒子流還不時的爆出了一絲絲細小的火花,甚是可怖。這是巡邏隊裝甲上近戰殺傷力最為凶猛的武器,彈射的最長距離達到了兩米,近距離切開十厘米厚的鋼鐵裝甲猶如熱刀子切牛油一般容易,更不用說是梵天那稚嫩的臉了。


    看著爆出的火花不時的舔過梵天的臉,高速運轉的粒子流帶起的勁風甚至在梵天臉上割開了淺淺的傷口,張慧珍嚇得臉色蒼白,連忙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淚眼婆娑的苦苦哀求,“我答應,我什麽都答應,求你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啊……”絕望的祈求聲中透著無盡的蒼涼,連瘦弱的身子也痙攣一般不停的顫抖。


    張慧珍明白自己這句話所帶來的後果,自己為了救兒子所說的這話一出口,就已經等於自己把自己賣給約翰遜了。


    下等人族的一切均不在聯盟法律保護之內,隻是由聯盟掌權家族進行統一掌管,就算“嫁”進了高等人族裏也是一樣的卑微。既然得不到法律的保護,淪為上層人士彼此交換的女奴也隻不過是“丈夫”一句話的事情。


    現在在高等人族裏販賣、交換各自的女奴早已成為了一種流行,一種副業。這地下時代文明之下所頒布的法律,也隻是為了保證上層人族的利益而已,對地下世界蓬勃發展毫無貢獻的下層平民,真被視如豬狗一般!


    “臭女人!你不是還要考慮三日的麽?現在知道求我了?”約翰遜囂張的狂笑道,把梵天掐暈後扔給了身後的士兵,上去一腳把張慧珍踹翻在地,“好!我尊重你,就給你三個自然日考慮!你那個雜種孩子我先帶走,等你過來後我再把他還給你!放心好了,這幾日我會好好‘照顧’他的!”說罷,約翰遜帶著手下和梵天揚長而去,留下了一路猖狂的笑聲。


    張慧珍癱在地上撕心裂肺般的不住痛哭,刀割一樣的痛楚像是把鋸子一樣使勁拉扯著她的心。可如此哭喊又有什麽用呢?地表之下的平民又哪有什麽力量去為自己抗爭什麽?不說聯盟那兩大軍事集團,單是約翰遜所屬的城市護衛隊都是平民們談之色變的夢魘。


    天仿佛也憐惜這可憐的婦人一般,遠處隱約飄來了一聲低沉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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