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卿望向他,似乎在突然間產生了某種錯覺,此刻這句話並不是這個男人對自己說的,而是一位溫柔的丈夫地講給他深愛的妻子的纏綿情話。


    我送你回家……回我們的家……


    林曼卿心中一暖,她好想假裝就著將這種錯覺當成現實,就這樣一輩子都依靠著這個男人,從此再不孤單一人。


    可是她知道這始終不過是自己的妄想罷了。


    “是您……親自嗎?”


    “嗯。”他點了點頭,腳下一踩油門,攬勝車飛馳而去,在高檢署公寓樓下,停了下來。


    林曼卿好生詫異,他居然知道自己住在哪裏。


    “上去吧,收拾一下東西。”他再次有些無力地把長胳膊搭在方向盤上,“我在這兒等你。”


    林曼卿沒什麽東西,她隻匆匆打包了幾件衣服和日用品,她不知道楚江威要帶她去哪裏,為什麽這麽急,但是能呆在他身邊的甜蜜感已經戰勝了一切未知的恐懼與懷疑。


    管它呢!她心想,隨便是哪裏,隻要和他一起,我都願意。


    因為走得太急,林曼卿想了想還是在門口給杜青青留下一張字條,告知自己提前休假需要離開一段時間的事,但願她看見後不會暴跳如雷,讓別人無端端受到牽連。


    離開的時候,連腳步都是輕快的。


    這是第二次,她坐楚江威的車。


    他似乎是習慣性地車速極快,但卻是出奇的穩,林曼卿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望著窗外,每次坐車她總是喜歡望著窗外發呆,看著路邊的景物快速地向身後飛逝,心情就會不知不覺間開闊起來,仿佛曾經她所經過的一切,痛苦的、幸福的、悲傷的、甜蜜的,都像這窗外的樹,像那花,一閃就會過去,她總是在向前的,她總會到達新的站,遇到新的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過一般情況下她總是孤身一人坐在嘈雜而擁擠的公交車上,那種感受和此刻坐在心愛的人身邊的感覺實在有天壤之別。


    透過後視鏡,她偷偷瞄他一眼。


    他即使是開車,臉上也仍舊掛著那副嚴肅而冷漠的表情,絲毫沒有一絲鬆弛。


    他真的很英俊,那種英俊是絲毫不需任何修飾的,不是儒雅的,不是陰柔的,也不是霸道而有侵略性的,甚至是超脫於外在麵貌的,那是一種從骨子中透出來的深沉氣質,林曼卿突然發現這一次見麵,他似乎是有些變了,從前眼神中常常有的那種不安與焦躁,那種暴戾與強勢都不見了,他不再言辭刻薄、睚眥必較,不再目光冷利、咄咄逼人,他隻是單純地沉默著,好像僅僅是個普普通通不愛說話的鄰家哥哥而已,讓人不再感到畏懼與疏遠,無端端竟生出一絲容易親近的感覺。那麽從前的種種行為會不會隻是他掩飾真實內心的一種偽裝呢?同時,從這種孤獨中露出一種男人味十足的強悍,這種堅強是固化在他骨子中,浸透在血液裏的,他不需要說什麽,可是你知道什麽都打不垮他,你就是相信他,願意依靠他,願意將一輩子托付給他,從他的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與眾不同的成熟男人的氣息是如此的強烈,如此深深地令她著迷。


    林曼卿突然回想起幾天前的那個令人意亂情迷的雨夜,臉頰燒紅了起來。


    “在看什麽?”


    沉冷的話語突然打斷了她的遐想,令她局促進來。


    “沒什麽……”她慌忙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大隊長,我們要去哪裏?”


    “等到了就知道了。”


    “好。”


    林曼卿微笑著點點頭,突然心念一動,從挎包中掏出個東西塞進了她麵前的金屬儲物箱中。


    “什麽東西?”他問道。


    “沒什麽……”林曼卿有些不好意思,“隻是一顆糖。”


    “我把它放在這裏,等到下一次坐車的時候再吃。”


    “下次?”


    “是啊,”林曼卿點點頭,“等下次我吃完了,就再放一顆在裏邊,這樣在你的車裏的這個地方永遠有我一顆糖,所以在你的心裏的這個地方也能永遠有我的位置。”


    她自顧自地說完之後,突然有些後悔,這種傻氣的話怎麽能在他麵前說呢!他是一向對這種事嗤之以鼻的,毫無意義,毫無價值……他總是這樣說。


    可是奇怪,這一次楚江威居然什麽都沒說,甚至沒有轉過頭來看她一眼,他一隻手按住方向盤,另一隻手從懷中摸出香煙,含在口中,將它點燃。


    見到他抽煙,林曼卿立馬又心驚肉跳起來,她緊緊地盯著他手裏的動作,他有一雙修長的漂亮的手,蒼白瘦削、骨節分明,在他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的隻是一支普通的香煙,煙身並不是黑色,也沒有金色騰龍的圖案,那並不是‘血龍煙’……然而她剛上車時明明聞到了薄荷的味道啊!她心裏忐忑起來,事情到底是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呢?


    在複雜的心情中,窗外的景物更加快速地向後奔去。


    寬大的車內立刻彌散起微嗆的煙草味,蓋住了她剛上車時聞到的清甜香味。


    ****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


    “無上的末世聖女啊!這就是您對我的指引嗎?”


    伊西斯淡漠卻又清晰的聲音回響在大殿之中,殿堂下恭謹站立的血族隨著她的聲音齊刷刷單膝跪地。


    狂風大作,大殿內白色蠟燭的斑駁光影不停地隨風勢閃動。


    伽羅斯與吉賽爾跪在距離伊西斯最近的地方,他們從未見到過他們的第一順位長老、偉大的阿刹邁種族的精神領袖如此失態。


    “大人,我的大人,伊西斯大人……”有著一頭花白頭發的年邁的火祭司吉倫哈爾吉斯輕俯在伊西斯腳下,用一隻幹癟的手拽著她長長的黑色鬥篷的下擺。


    “吉倫哈爾閣下,將原諒我的軟弱,”伊西斯緩緩彎下腰將火祭司扶起,“但是您可以告訴我嗎?這是個笑話嗎?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笑話嗎?”


    火祭司將胳膊放在胸前,“大人,請您千萬不要質疑聖女的恩澤,如果連您都這樣,阿刹邁將永無光明!”


    “告訴我,”老祭司捧起伊西斯因絕望而顯得異常疲憊的臉頰,蒼勁的聲音回響在大殿之上,“大人,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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