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憑放下手中的書,有些愕然的抬頭看著推門進來的\[“這才什麽時辰,就回來了?”自打寧宛然回來後,楚青衣就不曾在亥時前回過這間屋子。因此他這話裏隻是有幾分驚詫,其實倒真是沒有挖苦諷刺的意思。


    楚青衣聽了這話,便有些心虛,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了。


    上官憑失笑的抬手敲了下她的腦袋:“今兒怎麽這般反常?”


    楚青衣撇嘴,無趣道:“葉飄零忽然到了……”


    上官憑微微驚了一下,眉頭也皺了起來。


    好一會才歎了一聲,無奈道:“節外又生枝!”


    對葉飄零,他至今猶然摸不透,看不清,心中便難免會有幾分擔心。尤其是寧宛然回來後,葉飄零忽然便失去了影蹤,更令他摸不著頭腦。若說是欲擒故縱,也並不是說不通。隻是,這般的手段,也未免太過信心了些。寧宛然是個極自製的人,又極倔強,一旦拿定了主意,便是九牛之力也難拉回,葉飄零又是憑什麽這般的有自信。


    他想不明白。


    “我倒不知你何時變得這般的忍讓了,他來,你居然也不說什麽就回來了!”他笑,暫時丟開那些心事,抬頭揉了揉楚青衣的\。


    楚青衣歪了頭,沉吟了一下,才道:“若是宛然一定要嫁人,我是寧可她選葉飄零的!”


    “怎麽?”他挑了眉,有些訝然:“我記得你時常喚他妖孽,對他很是不以為然的!”


    “我知道。他是不會慢待宛然地……”楚青衣道。我不知道宛然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地份量。我隻是知道。他不會慢待了宛然。而對於宛然來說。平穩與安寧比所謂地山盟海誓。情深意濃要來得更重要些。她所要地其實隻是簡單與純粹。不過有些人總是想得太多。


    上官憑笑笑。不願多說這個。隻是擰了一下她地鼻頭:“我如今最大地心願便是宛然終有所托。石楠早日嫁了出去。也免得你成日裏不著家。隻是日日跟她們廝混!”


    這話說了出來。語氣中便帶了幾分無奈與不滿。楚青衣哈哈一笑。伸手一挑他地下巴。歪頭調謔道:“上官娘子是在吃醋麽?”


    燭光盈盈。落在上官憑麵上。浮動著一抹淡淡地光暈。一點光影映得澄澈地眸中便似千山暮影。萬裏層雲。深遠明淨。幾能將人心攝了去一般。


    “你嗬……”他寵溺地笑著。俊秀地容顏越\地清俊無雙。


    楚青衣看得心動。忍不住湊過去。在他唇邊輕輕一啄。還不曾來得及說上幾句俏皮話兒。腰上早已一緊。薄唇立時被堵得嚴嚴實實。隻能輕喘一聲。倚進了他地懷裏。


    葉飄零笑吟吟的坐在那裏,蓮兒已捧了茶來,廚下雖然各色材料色色俱全,一時之間卻也拿不出什麽上好的燉品之類,她也隻能將幾色精致點心裝了盤,送了過來。


    蓮兒原是個千伶百俐的,楚青衣與石楠都已回避了,她自也不會留在房中,送了茶與點心後,便悄悄的退了下去,順手闔上了房門。


    屋中溫暖而馨香,葉飄零悠然的坐著桌邊,雍容而文雅的吃著點心,動作灑脫而賞心悅目,燭光搖曳,他的麵容半明半暗,笑容清遠舒暢。寧宛然心中忽然便覺得暖融融的,這場景其實真是第一次,不知怎麽的,卻有種過盡千帆的熟悉之感。


    葉飄零感覺到她的視線,於是抬頭向她一笑,眸光溫潤而真摯。


    “這件衣裳,我很是喜歡!”他道。


    寧宛然怔了一下,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正是自己臨去綠萼嶺之時親手為他縫的。隻不過是十多日不曾見麵,卻似乎已過了很多年一般,她恍惚的想。


    “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他笑,黑亮的眸子似靜水寒潭,幽邃深遠。


    她有些微微的尷尬,這個男人,說起情話來,自然得很,仿佛說的是久仰久仰之類的客套話。咳了一聲,她裝作不曾聽到,隻是問了一句:“你去哪兒了?”


    他笑笑,吃飽了,放下筷子,悠然的倚在座位上:“我去南麵玩了幾天!”


    她驚了一下,抿了唇,半天才苦笑道:“你又在搞些什麽?”南麵,那就是南嶽了,他去南嶽,能有什麽好事幹。她幾乎忍不住便想要勸說幾句,話到嘴邊,卻還是硬生生的忍了下去。這是他們的事,我既不願牽涉其中,又何苦多問。


    他笑著,捧了茶,深深的嗅了一口茶香,懶散道:“天下之大,再怎麽好的地方,也不及待在宛然身邊,捧一杯茶,看一局棋!”


    寧宛然無語,葉飄零笑吟吟的伸出手,修長白皙的指間夾著一枝盛開的梅,六瓣白梅,梅蕊簇簇,冷香襲人:“今兒路過綠萼嶺,忽然想起你最愛這六瓣梅,特特的給你采了一枝!”


    她僵了一下,抬了眸看他,沒有多


    ,隻是伸手接過那枝白梅。綠萼嶺位於都北方,^論如何是不會路過綠萼嶺的,這一點,她明白。


    “你不必對我這麽好的……”她慢慢道。


    因為我早已下了決心,這一生,隻願平安寧靜,永不再涉情愛。


    他笑起來,眸中閃動著了然的光芒,嘴角的笑意卻是雲淡風輕、滿不在乎的:“我喜歡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她頓感無名火起,於是冷了臉,淡淡道:“將不可能變成可能,這就是你行事的目的?”雖然竭力的想要說得平淡一些,說到最後,語氣仍然微微上揚,帶了些許的尖銳。


    他一怔,摸摸鼻子,眼珠轉了轉:實我沒有這個意思的,他看著她,臉皺了起來,有些可憐相。


    她忽然便覺得好笑,楚青衣也很喜歡摸鼻子,每次心虛、吃癟或是碰了一鼻子灰的時候,她便會不由自主的抬手摸摸鼻子,想不到葉飄零也有如此類似的動作。


    這般一想,心中不自覺的便軟了下來:“你若是想要江山,我自不會多說什麽,隻由得你去,你若是……”她猶疑了一下,畢竟還是不願自作多情,便跳了過去,隻是道:“你素日逍遙自在的,又何苦摻和進來,平白添了多少煩惱……”


    他聳聳肩,堵了她一句:“千金難買我樂意!”


    她一陣無語,索性不再理睬他,伸手指了指門:“葉公子既然願意,我自然不好多說什麽,夜已深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原就於禮不合,公子請便罷!”


    他歪著頭看她,然後哈哈的笑起來,爽快的起了身,走到門前,卻不開門,反轉身看她:“宛然,你生氣了!”很是肯定的口氣,卻是欣慰的。


    她板著臉,眼也不抬,隻是伸手將榻上的書拿了過來,低頭安靜的看著,冷冷的撂給他一句:“請順手關門!”門上響了一聲,隨即又是一聲輕響,顯然門已闔上了。


    她憤憤的翻了一頁書,\出好大的一聲響,幾乎便要將書頁扯破了。目光定定的落在書頁上,卻是一個字也不曾看了進去,隻是默默說的不錯,我生氣了,我似乎很久不曾生過誰的氣了。纖細的手指無意識的輕輕卷動著書頁的邊角,好一會才歎息了一聲。


    好久不曾真正生過誰的氣了,對著嶽漓函與蕭青臧,隻覺傷心、怨恨、無奈,卻並不會生氣,因為太過了解他們,太過明了他們,所以他們隻要微微的揚一下眉,她幾乎便能立即猜出他們的心意。隻是不願去迎合,而並不是不懂。


    桌上的紅燭畢剝一聲,爆出了一個燈花,室中微微一暗。她放下手中的書,取了精致的銀燭剪,去那燈花。燭光驟然一暗,旋即明亮起來。


    “何當共剪西窗燭……”她不由的輕輕念了一句,神色一時黯然。


    有人輕笑了一聲:“我卻是不願話那巴山夜雨的……”


    這一聲直將她驚的幾乎跳了起來,不覺怒目瞪著那個依然滯留在屋中的人:“你……”


    葉飄零笑吟吟的倚在多寶架旁,深邃的眸子流轉顧盼,熠熠生輝。他其實並不是一個俊俏的男子,難得的是那種俊雅出塵,悠然飄逸的氣質,一雙眸子更是黑白分明,澄亮明淨,眼尾有些微微的上挑,不過分,卻平添了幾分魅人的光彩。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走的!”他笑,眸子亮晶晶的,有些促狹。


    她不由苦笑,這個男子,能夠看穿她,能夠明白她,她卻看不透他,這一點,不能讓她安心,反而令她害怕。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覺,並不好,她不喜歡。


    葉飄零走過來,笑著抱住她,白皙修長的手撫過她烏黑的長\,溫柔若春風:“宛然,我不會攔著你,你想要做什麽,就做吧……”


    不過得在我眼皮底下做,這樣也好方便我隨時護著,不至於被人占了便宜去。


    他想起嶽漓函,眼神微微一凝,南皇陛下,您就老老實實的在南嶽待上些日子罷!江山與美人,想來還是江山重要些。


    至於北麵的……他勾起嘴角,冷冽的笑了一下,心中暗自算計著。


    寧宛然無聲的歎了口氣。


    “你又在想什麽心思了?”她問,掙脫開來,抬起的眸子敏銳的捕捉到他麵上一閃而過的冷冽的寒光。


    他露齒一笑,誠摯而溫柔:“我在想,怎樣才能幫你報仇!”


    她撇嘴,冷冷道:“多謝你的好意,夜深了,我想要休息了!”


    靜夜,屋外的雪似乎已經止住了,明透的月光照在潔白的初雪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白晝一般。枕邊一枝梅,幽幽的香,沁入骨髓一般,她微微輾轉,心中泛起淡淡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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