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亂,種種魔念紛至遝來。


    佟玉眼神迷茫,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更是對越來越近的弑帝衛視若不見。


    “哇!”


    忘兒的一聲大哭,讓佟玉陡然驚醒。


    再看時,弑帝衛已經近在咫尺,忘兒受到了波及,才哭鬧起來。


    “小家夥,連累到你了。”


    佟玉神情複雜地抱著忘兒,喟然長歎道:“我以為天元境我已到了極限,進無可進,但我到底還是有缺陷的。”


    最後看了一眼弑帝衛,佟玉抱著忘兒,艱難地轉過身,背對弑帝衛。


    真傳試煉之路畢竟隻是試煉,並非真的死亡,所以佟玉並不擔心自己真的會死在這裏。


    唯一讓他顧慮的是懷中的忘兒,所以他轉身護住忘兒,不想因為自己的死亡讓忘兒受到什麽傷害。


    背後的殺氣殺意如芒在背,佟玉放棄了抵抗,即便以天賦神通再吞噬幾次弑帝衛又如何?他沒有辦法真正滅殺弑帝衛。


    背部的肌膚撕裂,血液流出,這是真實的傷害,並非虛幻。


    既然要闖真傳試煉之路,那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這是真魔宮內每個弟子都知道的,所以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來闖。


    以佟玉的肉身之強橫,此刻也被假的弑帝衛所傷。


    精神上的壓迫,更是讓他幾乎崩潰,他隻是在咬牙堅持而已,隻是為了懷中的忘兒。


    而在真傳試煉之路上失敗,最好的做法就是放棄抵抗,這樣雖然會付出代價,但這樣的代價卻是最小的,也是最穩妥的。


    佟玉抱著忘兒,但卻清晰的感應到背後弑帝衛殘破的刀槍刺入自己的體內,那種感覺是那樣的清晰。


    他沒有反抗,默默地承受著。


    但很快,他的神色為之一變。


    一截殘破的槍尖刺穿他的肉身,即將刺中忘兒。


    佟玉努力抱起忘兒,想避開槍尖,但卻遲了一步。


    “哇!”


    在槍尖碰到忘兒的時候,她大哭了一聲。


    她的身上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青光,碰觸她的那截槍尖無聲無息中灰飛煙滅,甚至連持槍的那個弑帝衛都瞬間崩潰了。


    忘兒身上的青光把她和佟玉籠罩在內,所有靠近佟玉的弑帝衛都被青光禁錮在那裏,動彈不得。


    “這……”


    佟玉低頭看著忘兒,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回過神來,緊了緊懷中的忘兒,哭笑不得。


    忘兒父親敢把她交給自己,肯定會在忘兒身上有所布置,所以對於忘兒的突然爆發,佟玉並不算太意外。


    隻是他的本意是就此離開真傳試煉之路,結束這次試煉。


    但忘兒的突然爆發,卻讓自己的計劃落空,之前甘願承受的傷勢,很可能就白費了,這讓佟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在這神秘的青光中,不僅是弑帝衛,就是佟玉自己也幾乎動彈不得。


    他隻能苦笑地看著懷中的小家夥,等著她停止哭鬧,停止發威。


    而趁著這個時候,佟玉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思索,自己麵前橫亙的這個難題。


    在弑帝衛麵前铩羽而歸,對佟玉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挫折。


    若是始終無法過去,那肯定會成為他的一個心魔,他也別想鑄就無缺道基了。


    他必須要麵對,以及解決這個問題,躲不過去,避不開。


    佟玉怎麽也沒想到,隻是偶然決定闖一下真傳試煉之路,居然會給自己找這麽一個大。麻煩。


    現在,他必須要讓自己相信,他見到的弑帝衛是假的,是虛幻的,並非是不滅的。


    說來可笑,讓自己相信自己見到的是假的,這或許是最難的事情。


    法術神通,法寶,修為等等,都沒有任何用處,也幫不上他一點。


    他能做的,是自己戰勝自己的心靈。


    縱然清醒著,佟玉依舊毫無辦法。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死結,最起碼對現在的他來說是這樣,讓他從內心深處感到絕望。


    想到自己曆經艱辛,好不容易即將看到結果,卻被突然出現的這麽一個難題給難倒,以前的諸多努力都成了無用功,佟玉發自內心地感到淒涼和悲哀,甚至讓他都真的開始懷疑,是否真的天命不可逆!


    就在這時,他手腕兒處的那一道紅痕微微亮了起來。


    紅光在青光中是如此清晰,佟玉第一時間便發現了。


    隨著紅痕變成姻緣紅線的,還有韓慕仙傳來的問候之意。


    或許是感應到佟玉心中的絕望和無助,她在姻緣紅線那邊傳來一點關切。


    十多年姻緣紅線都不曾顯化,以至於佟玉都忘了壓製。


    而此刻,或許是佟玉最不願意讓韓慕仙窺探自己心靈的時候,自己的絕望和軟弱,也最不願意在她麵前暴露。


    隻是,他瞞不過對方,雙方心意相通,他心中所念所想,韓慕仙都能感應得到。


    十幾年過去,佟玉對韓慕仙的恨意淡了許多,而兩人也都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些東西終究會發生變化。


    他不再對韓慕仙恨得那麽刻骨銘心,而隻是把滅了韓氏單純地作為自己的一個目標,韓慕仙隻是自己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再賦予這個目標更多的意義。


    或許是明白佟玉的心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韓慕仙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問候他。


    暗自歎口氣,收拾下心情,佟玉才表露自己的心意:“我現在遇到了死結,邁不過去,無法鑄就道基,你是不是很高興?”


    韓慕仙那邊傳來的心緒卻讓佟玉更加心堵,她對此非常淡然,或許她從來都不認為佟玉能逆轉天命鑄就道基。


    這讓佟玉頗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異常難受。


    無論佟玉承認不承認,韓慕仙此時都是天之驕女,她今日今時的地位,不是佟玉可以比擬的。


    況且,兩人修為的差距越來越大,佟玉清楚地知道,韓慕仙鑄就道基之後,已經連續突破兩大境界,現在修為比他高得多。


    困頓十幾年,佟玉依舊看不到報仇的希望。


    堅持到現在,全憑一股信念,一口氣。


    但佟玉突然感覺,他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信念動搖,氣也要泄了。


    任誰這麽看不到前路地艱難跋涉十幾年,都不可能做到始終如一。


    對於現在的他,與其說是為了複仇而不斷努力,還不如說是為了這麽多年的堅持而努力。


    縱然失敗,除了一點點的不甘心,或許他會泰然處之,畢竟他已經盡力了。


    佟玉沒有瞞韓慕仙,也瞞不了,他把自己的處境原原本本地傳遞了對方。


    “我過不了心靈這一關。”


    佟玉最後總結了這麽一句話。


    那邊猶疑了一陣,突然傳來讓佟玉大吃一驚的意念:“我或許有辦法!”


    清清楚楚地體會到韓慕仙的意思,佟玉的神色急劇變化。


    他萬萬沒想到,韓慕仙居然有幫他的意思。


    下意識地,他就想拒絕。


    但這個念頭剛起,他又遲疑了。


    真傳試煉之路的機會,對他來說隻有一次,哪怕林屈生是掌教,他這個掌教弟子也無法例外,這是真魔宮無數年來不可破的鐵律。


    離開之後,或許他再也沒有機會麵對眼前的弑帝衛,也永遠沒有機會突破心靈的陰影枷鎖。


    但讓他接受韓慕仙的相助,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幾乎不可接受的選擇。


    佟玉沒給出答案,韓慕仙也能感應到他內心的猶豫和掙紮。


    “解決的辦法其實很簡單,關鍵就在姻緣紅線。”


    韓慕仙的意念再次傳來:“若你能放開你的內心,接受姻緣紅線,那麽你的難關不攻自破。”


    佟玉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思索著韓慕仙這番話的真實性。


    “你會這麽好心地幫我?”


    佟玉冷笑:“我不相信!”


    通過姻緣紅線,佟玉同樣能感應到韓慕仙的內心,這件事對她有好處,隻是似乎她也有些拿捏不定。


    彼此都騙不了對方,韓慕仙也坦誠道:“我不想我們之間的恩怨繼續這麽下去,這對我日後的修行有害無益。”


    佟玉默然,他自己也清楚,修為越高,境界越高,對於一個修士的限製和要求也越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韓慕仙修為境界的提高,佟玉和姻緣紅線對她的影響隻會越來越大,這對她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我此次相助你,你的心靈之上,隻會留下我一個人的印記,你會逐漸放下我們之間的一切,最終會愛上我。”


    韓慕仙的心緒也在波動,她內心深處也並不平靜:“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肯放開心靈,接受姻緣紅線和我。”


    佟玉的心,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他萬萬沒想到,韓慕仙的辦法居然會是這樣。


    他並不懷疑韓慕仙話的真實性,也不懷疑姻緣紅線的神秘和可怕。


    這根紅線可以說是佟玉見過的最神奇的東西之一,讓一男一女糾纏三世,三生無悔,至死不渝,心意相通,這些都足以讓彼此心靈上留下最深的烙印。


    但問題是,他和韓慕仙並不是道侶,恰恰相反,是仇人。


    他願意以愛上韓慕仙為代價,解開目前的難關,為自己鑄就無缺道基保留一絲希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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