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裏琉繼續道:“他在去年的時候,就戰死在盛園星係了。自由軍的戰士們搶下了他的遺體,埋葬在距離蘇米母星100光年的一個矮行星上。我們隱瞞了他的死訊。”


    這就是帝國方麵並沒有通報的原因吧。


    不過,蘇米自由軍的分裂不可能長時間地隱瞞下去了。一旦帝國軍得到相關消息,紅嵐的死訊這自然也是瞞不住的。


    到了那個時候,天域樞密院裏哪怕拴著的都是狗,也一定會對自由軍分化打擊的。


    當然,這也絕不是貝裏琉所能給出的唯一壞消息。


    他隨後又告訴餘連,當初參加了戰神祭上一起聯合圍剿大烏龜的那將近一千五百名戰友,有超過一半人通過不同渠道參加了義軍。


    而在4年之後的今天,還活著的已經不剩下兩百人了。


    至於餘連還能記得住名字的,大約便隻剩下啫星和貝裏琉了。


    那個海星先生依舊在從事很有前途的宇宙航運業,因為戰神祭時的名氣加成,據說還得到了一些投資,現在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貿易商了。不過,他也沒有忘記戰神祭時的戰友們,總是會想方設法地給義軍運輸物資和人員。


    不過,隨著戰爭爆發,帝國對義軍的行動加大了圍剿力度,啫星的行動也就停了下來。照著貝裏琉所說的,他自己也有將近兩年沒見過那個老戰友了。


    “他畢竟是個商人,不算我們這種被通緝的反賊,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是很夠朋友的了。”貝裏琉倒還是說了一點公道話。


    餘連想到了那個精明幹練的小海星,總覺得那家夥的行為應該不是這麽簡單的。


    不過,貝裏琉·河文倒是覺得,自己其實比蘇米自由軍的紅嵐要幸運得多。至少,自己在被自己人排擠,趕出一手建立的義軍組織之後,也依舊有近萬人舍命相隨。他們帶走了弗蘭摩爾解放組織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宇宙艦隊力量——也即是十一艘武裝商船了。


    不過,能開船的人至少是讀過書,保底也應該是讀過工科方麵的技校職高的,在義軍組織中都應該算是文化人。可他們,卻都願意追隨貝裏琉這個不討喜的前領袖。


    這說明什麽,文化人和精英更有勇氣,更進步什麽的?


    這便和大眾的認知嚴重不符了。


    他認真思索了一下,覺得這果然是文科和理科的差別了。


    總之,在834年9月4日,弗解陣的各方麵幹部在盛園星區邊境的多安星係召開了會議,免去了貝裏琉·河文的領導職位。


    後者帶著自己追隨者和一批“流亡艦隊”,踏上通往星辰大海彼端的漫漫征途。


    這支艦隊中最大質量的“戰艦”所擁有的最強大的武器,乃是四組渦輪激光組和一門用步兵炮改裝的離子“艦炮”。她甚至不可能帝國現役的任何一款驅逐艦的對手,哪怕是地方警備艦隊使用的那些平均服役年份快要超過一個甲子的老式戰艦。


    可是,艦隊就是艦隊嘛。如果放在海盜界,這也算是一股很強的力量了。


    當然了,前提是,他們可以平安地從帝國大軍的封鎖中脫離出來。


    於是,貝裏琉·河文便帶著艦隊向鑽石星雲轉移,準備先到巴讚城和鄧正清會和的。


    他們原本就是可以相互交換情報和戰利品的盟友,危急關頭選擇抱團取暖也是很合理的選擇。不過,在路上卻聽說帝國軍截殺了蟲巢戰艦的消息,才確定是夏莉陷入危險中了。


    “所以,你也是準備過來掩護他的?”餘連問道。


    貝裏琉點了點頭:“我知道她並非普通人,也絕非像是傳言中說的那樣,是靈研會的大師。她的來曆神秘,掌握著可怕的力量,統治著奇怪的軍隊,但她確實是我們的朋友。在丹鐵城戰役,沒有她,我們甚至無法突破丹鐵城的外圍。還有隨後的幾次戰鬥,她都救了我的命。我們已經對不起地球留學生總會的朋友了,便絕不能再對不起另外一個。”


    於是,義軍領袖讓艦隊解散躲避,自己則親自帶著旗艦——那艘裝備了“艦炮”的武裝商船,出現在帝國艦隊的固定巡邏航路上。


    “我隻有一艘船,就算是吸引來了帝國軍大艦隊,或許也會有逃生的機會。”他道。


    餘連點頭:“相比起蟲巢母艦,你們的存在感自然是薄弱多了。可是,你依舊是有充分的自毀傾向的。”


    貝裏琉有了短暫的沉默。


    餘連卻沒有放過他,繼續道:“從各方麵來看,帝國境內的原色義軍組織的運動,已經進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期了。你莫不是”


    姑且不管貝裏琉·河文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麽,當他帶著一艘武裝商船在敘摩厄邊境晃蕩時,便把自己放在最危險的處境上。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遇到了一艘路過的驅逐艦,他都絕無還手之力。


    要說沒點自殺傾向,誰會信呢?


    至少,他們確實是做好戰死沙場的準備了。


    貝裏琉略微有了一個短時間的停頓,但最後還是坦誠道:“您說得對,我被自己的部下放逐了,就連許多往日同生共死的戰友們,還有我的弗蘭摩爾人民們,也都視我為麻煩製造者。弗蘭摩爾的舊貴族們認為我不但要毀滅帝國,還要毀滅弗蘭摩爾人傳統的生活習慣,煽動人民們反對我。”


    “那時候的我,心中便總有一股深沉的怨氣,想要找個由頭發泄出來的。或許,絢爛地戰死在戰場上,便可以向所有的弗蘭摩爾人民證明我的決心了。”


    真傻真天真。餘連剛想要這麽說,弗蘭摩爾人便已經做出了自我檢討:“以前的我啊,可真是愚蠢!”


    “我們通常不會把兩天之前叫做‘以前’。”餘連麵無表情道。


    對方又道:“我的理想並不是毀滅帝國,而是建立公平的社會,可是,大多數人似乎並不認同這一點。我覺得自己這幾年的努力和犧牲都是個笑話,而唯一會讓我不那麽笑話的,大概就是絢爛的戰死了。”


    這會讓你更笑話的。餘連剛想要這麽說,年輕的義軍領袖卻忽然又正聲道:“可是,這也是以前的事情了。這是過去幼稚病,都是浮雲了。”


    我們通常也不會稱呼兩天前為“過去”的。


    餘連對弗蘭摩爾人的厚臉皮表示了歎為觀止的讚美。果然這種臉上長鱗片的種族,恥度方麵的天賦就是高啊!


    不過,厚臉皮換一個說法,就是情緒穩定不內耗。如果再配上了行動力,那就是堅剛不可奪誌了。


    年輕的義軍領袖道:“我覺得,隻要能學會時刻自省,時刻學習,那麽每一秒都能得到進步的。歸根結底,隻有統治這個國家的老爺們——那些一輩子都在追求虛榮的軍事貴族們,那些星界騎士們,才會把絢爛的死法當做是美好的終結。可是,這不是革命者應有的追求。大團長,在收到鄧提督的消息之後,我就不想死啦!”


    最後這話怎麽總覺得像是在什麽地方聽到過似的來著?


    “而且,大團長,我們的理想固然是光榮的,但這個宇宙就像是還沒有準備好似的。至少,帝國還沒有準備好。哪怕是和牲畜無二的奴隸,也都習慣皇帝和龍王的統治了。我們描繪的未來是一個從未證明過的理想化的世界,仿佛帝國神話中的離凡淨土,但現實卻又是如此的沉重,我們的敵人又是如此強大。他們不見得總是會跟我們走的。”


    “是的,這一輪的義軍運動基本上是失敗了,就仿佛曆史上所有被帝國撲滅的起義一樣。可是,總有些種子埋下來了。大團長,我也會找一些事情,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的未來的。”


    餘連就像是第一次認識對方似的,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魁梧弗蘭摩爾年輕人。


    人畢竟不是機器,總有低潮,總有畏懼,總有迷茫。可是,有的人一旦動搖了,決心和勇氣便會來個起落落落落落落了;卻總有真正的勇者,能迅速從泥潭中爬出來,重塑鬥誌和決心,以更加飽滿的精神麵貌來迎接艱難的未來。


    現在看來,貝裏琉·河文應該是後者。


    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自己的“門徒”上一課。


    餘連再次改變了自己的評價。這個年輕人不亞於他的兄長,他上輩子確實可能因為小小的風波而被埋沒了。


    可是這輩子,這般可惜的事情,應該不會再發生了。


    弗蘭摩爾青年感受到了餘連複雜的目光,再次慚愧地垂下頭:“抱歉,大團長,我有點傲慢了。可是,這確實是我現在的想法。”


    餘連微笑地看著對方:“啊哈,不用介意。我也隻是覺得自己功德無量。”


    他欣慰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淚。我偷襲幹掉了兩條戰巡,不但救下了夏莉,還讓這樣一個前途遠大年輕人又恢複了鬥誌,如何不算是給宇宙做出的巨大貢獻呢?


    另外,還要感謝已經全軍覆沒的帝國的馬古斯艦隊的官兵們。若此事真有功德,一大半便當是屬於他們的。


    餘連隻是希望,宇宙之靈能看在這點功績上,能讓他們投個好胎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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