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言做了個夢,這個夢很長很長,也很美好,又長又美好到她都不想再醒。


    這一次的夢和前一次或是以前做的夢都不一樣,之前的是血色的,是恐怖的,是絕望的,是讓人想逃離避開的,總之都是不好的夢。


    而這次的夢裏,基調是明亮的,是溫暖祥和的,夢裏整個四周被耀眼燦亮的日光照著,暖和而且舒適,放眼望見的全是遍野的青草,繁茂地鋪滿地麵的青草,一腳踩下軟綿綿的甚是舒服,風兒一吹,那片青草似波浪般一浪浪一層層的蕩開去。


    天穹也掛的高高的,沒有一絲多餘的雲彩,湛藍湛藍似海浪一般無邊,偶有幾聲鳥鳴,抬眼便能見著它們忽高忽低的在蒼穹自由飛翔著。


    這樣的夢境到處都充滿希望,不再是血色的,不再是恐怖的夢,不再是讓人絕望的夢境,再沒有人的喚聲讓她像是扼住喉嚨般難受,再沒有那被血色籠罩著的讓她喘不過氣的壓抑。


    這般的明亮明豔還充滿希望的夢,讓莫知言再舍不得醒來,夢裏她沒見到任何人,但她卻覺得莫名的幸福,原來沒有人陪伴,也能自己給自己幸福。


    再沒有紛擾,再沒有詭計,她什麽也不用想,也不會再有人來傷害她,這般的圓滿,這麽的幸福,她好久沒有感受到了,她真想就這麽幸福下去再不醒來。


    可有人卻不聽從她意,因為她的耳邊有人一遍一遍的在喚她,她雖陷入夢境裏不是很清醒,但那聲音她卻聽的很清楚,那人一直在呼喚她,一直在輕喚著“睡夠了就醒吧……該醒了……快醒來……”


    夢裏那般美好,現實裏太過殘酷,她真的不想醒來,不想醒來去麵對,不想醒來去對抗,她好累,她隻是想好好休息下。


    可是她知道,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她還有很多責任沒有盡到,她要醒過來,她必須醒過來去完成它們,然後,她想休息也好,想永遠在夢境裏也可,都會由她……


    於是她強迫自己醒來,而在猛一睜眼的瞬間,眼眸卻因為刺痛而不得不趕緊又閉上。


    這刺痛不是因為強光的原因,畢竟她現在身處屋裏,層層帷帳覆蓋著,已經感受不到外界的強烈光亮了,再說落雪的日子裏,天色也亮不太起來,透進屋裏的光線也很鮮少,所以,應該不是因為她睡太久不能適應強光而睜不開眼。[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可是她莫名的覺得眼睛刺痛到不行,一睜眼便覺得又幹又酸澀的,讓她不得不將眼眸又閉了起來。


    “你在睡夢中一直在流淚,怎麽……都止不住,眼睛肯定受不了,別太急著睜開,緩一緩再說。”淩霽的聲音溫暖響起,並且很清晰,看來他應該坐在她身邊不遠處,而且一直在看著她,不然,她一個極快的睜眼閉眼動作,他不可能那麽快就注意到。


    一直在流淚?還在睡夢中?那麽美好的夢,她怎麽可能還會流淚呢?她該含笑的才對,怎麽反倒流淚,或許是感動吧,又或許是向往?


    她沒有答案,所以,她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


    抬手觸按了眼皮兩側,慢慢順著眼周輪廓撫了幾下,靜待了會兒覺得好受些了,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入眼先看到的便是在床邊坐著的淩霽,幹澀緩慢的眨了幾下眼睛,看清他臉上眼底擔心的神色慢慢退下,然後才問“我睡了多久?”


    看到她醒來,淩霽先去端了溫水,轉身回來遞給她喝下,莫知言也很乖順的看著他,然後將溫水慢慢喝完。


    他麵上的擔心神色隱的很好,眼神也很平靜,但是疲累的臉色卻掩飾不掉,看著她將溫水喝完之後才平和地吐出兩個字“兩日。”


    兩日?哦,睡的挺久,那算是讓她賺了,這樣的局勢下,她還有兩日時間好好休息,真是幸福啊。


    能休息是好,可是……莫知言忽而心念一轉,棠倪燕就算當場沒有殺死她,但是就以豐佑造反的連帶罪名還有她要跟著冷輕然出宮的“私奔”罪名來治她,她都活不下來。


    就算他保了她,但是在他最需要威信的時候,他保她怕是會多了個昏君的罪名,他不可能這麽做,可是她又是怎麽能活到現在,而且還有好屋子住好床睡的?“我怎麽活下來的?”


    淩霽豁然盯緊她,瞳眸縮了縮又擴張著,臉上複雜的意味深濃的無人能參透,莫知言以為他這樣的表現是不會回答她了,卻沒想到他開口道“你有了身孕。”


    莫知言明顯一怔,然後又一笑“這辦法用過了。”


    莫知遙已經用過的老招,用在她身上卻不一定有效果,再說,以前那麽多年都沒有好消息過,而這次短短一個月內兩位宮妃接連傳出喜訊,並且還都是待罪之身的時候,如此的密集,如此的時機……怎麽不讓人起疑。


    淩霽久久無話,臉上情緒也跟著平和了起來,這般本就更難猜,就連眼中的情緒也全隱了下去,莫知言更加看不清也看不透。


    屋子的外門沒有打開,風兒滲不進,窗兒沒有開,雪景也是見不著,屋子裏氣氛一時便有些沉悶了起來,銀碳堆裏火光呲呲燒著,溫度緩緩升高,莫知言覺得背後有了些薄汗。


    本來莫知言以為淩霽會說此時隻有這個辦法最好用,或者什麽話也不說的,卻沒想到他再一次出口時,一語驚了她“是真的。”


    短短三字,淩霽說的很平靜,沒有激動,沒有強調,但它的震撼力卻比一般的情緒宣泄還要來的有力。


    莫知言猛然抬眼看著他,緊緊的,失神的,這下她笑不出來了,也一時不知該怎麽反應。


    她不確定淩霽說這話是有用意還是確實是真的,所以想從淩霽眼中看出點什麽,可他什麽情緒都有,有平靜的,有堅定,還有溫柔的,唯獨看不出欺騙,她想,他沒有騙她,也不會騙她,看來是真的了。


    是什麽時候的呢?也許是酒醉那一晚吧,又或許是注定的吧。


    若是放了平時,那是喜訊,隻是現在,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莫知言不是個狠心的,卻又沒有做好迎接這個突來生命的準備,她都不敢伸手去碰觸腹部裏那已經開始跳動的生命,隻是低眼看著,目光一轉都沒有轉,隻是靜靜的,緊緊的看著。


    淩霽也沒有再說話,隻是緊緊看著她,看著她隻是盯著自己腹部的位子,卻連手都不敢伸去撫摸一下,不可控的一聲很輕的歎息溢出,輕的連莫知言都沒有發覺。


    用目光代替雙手撫過腹部許久,莫知言不敢與淩霽討論孩子的問題,隻是再一次的避開了“不是要兵臨城下了,你還有這樣的時間陪我?”


    淩霽眯起眼,不失深意的看著她,緩緩而言“你重要些。”


    “你可以找……”如今的形勢,淩霽絕對分身乏術,而他現在居然還陪著她,本來莫知言是想說,你可以找別人來照顧我,要是不放心可以叫淩雅來,再說,就算他沒有交代,以淩雅和她的關係,她也早來了,怎麽現在還沒有人影。


    可一想到淩雅,莫知言心中卻猛然一震,連話沒說完都沒有發覺,隻是不自覺地輕輕道了聲“淩雅……”


    莫知言的這聲提醒似驚雷,讓淩霽醒過來了一般,他瞳眸一縮,猛然起身,腳步一轉,直接離去。


    莫知言一看淩霽這個樣子也慌恐了起來,趕緊起身,隨意抓了件衣裳披上,跟著他出了門,出了殿門莫知言才發現,原來,淩霽帶她回了她的毓琉宮。


    外麵的雪下的很大,積的也比以往的要厚,說明這兩日的雪一刻都沒有斷過,莫知言將氅上的連帽蓋上,疾步跟在淩霽身後。


    淩霽越行越快,連毓琉宮外候著的皇輦都棄了沒坐,運了內力,極速的往淩雅宮的放向奔去。


    這兩日他確實被莫知言的事分了神,她在冷宮受到那般的打擊,他本就似撕心般的難過,在聽到禦醫告知她已有身孕在身時,更是亂了心緒,她陷入昏迷的這兩日,他衣不解帶的陪在她身側,擔心害怕著,擔心她不穩的心緒影響了胎兒,害怕她就此不醒,一心想遠離紛擾,更害怕靜忠的毒會影響她與孩子,幸好禦醫說隻要她醒過來便會沒事,所以他一直陪在她身邊等她醒來,一刻也不敢離開。


    那般的專注之下實在是沒有想到其他人的安危,特別是此刻一樣脆弱無助的淩雅。


    沒錯,是莫知言提醒了他,兩日了,她會怎麽樣,她收到韓煜消息應該是和他差不了多少時間的,莫知言尚且受不住,那麽她呢,以她剛烈的心性,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淩霽如今一想,滿心都是後怕。


    莫知言始終保持在淩霽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一個是她如今追不上,一個是淩霽現在心中的焦急她很了解,她不敢去打攪他,他肯定是想第一個去確認淩雅安全與否的,她不能擋著他。


    幸好毓琉宮與淩雅的宮離的不遠,加上淩霽的疾步,更是縮短了很多時間,淩雅的外宮門大敞著,卻沒有一個宮人候著,淩霽在遠處看到時,已經眉頭緊皺,指尖發涼,待到一個躍步奔進淩雅宮門,看到跪在院中的一眾宮人時,他更是驟然停了下來。


    莫知言也跟著進了來,看到眼前這樣的景象,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她原本還想與淩霽說淩雅不會有事的,但看到這般的景象,什麽話都吞了下去,因為她想安慰他,卻不想騙他。


    一個宮人轉身,看到頓住的淩霽和莫知言,臉上的淚都來不及擦去,將身俯的與地麵持了平,顫聲道“皇上,公主她……”


    兩人沒有等那人回話,直接往裏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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