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怎麽樣了?”莫知言坐在秋闈考場內的一處廂房裏,外麵雖然氣氛緊張,但她不像外麵的肅寧,而是在屋子裏麵剝著花生,就著茶吃著,淩雅一把推開門,見著莫知言,也不說別的,直接上來便是問這一句。


    莫知言剛剝好外殼,準備吹掉紅衣,沒預料到淩雅會來,抬了眼問“你跑來做什麽?”


    淩雅轉身將門扉關好,微揚了下巴“許你來,就不許我來了?”意思很明顯,她一個堂堂貴妃,都能易了妝跑來貢院等消息,她一個公主,自然能學著樣。


    莫知言將花生扔進嘴裏,起身麵帶笑容的領著淩雅坐下“行行行,你也坐下,聲音輕著些。”


    外麵便是考場,雖然隔了個院子,但太過吵鬧總是不好,淩雅坐下,輕了聲問“有結果了嗎?”


    淩雅坐著,莫知言沒有坐下,而是站著為她添了杯暖茶“其實你今日來也沒用,今日就隻是個鄉試而已,到時入了殿試時,你再躲著看就好。”


    淩雅接過茶,但還是嘴裏不饒她“我來沒用,你來就有用了?”


    莫知言無奈一聳肩“我這不是放心不下……”


    “我也一樣!”淩雅將茶盞一擱,擲地有聲。


    其實之前莫知言和韓煜的關係,淩雅哪裏會不清楚,莫知言雖然如今是貴妃,韓煜再無法覬覦,但她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他們是生死知己,她雖相信著倆人,但心中醋意若說沒有,那便是自欺欺人。


    “行行行,你自己的夫婿,你自己擔心著。”莫知言一笑,不說話了,抓了把花生重新剝起來。


    淩雅撇了撇嘴,也不說話了。


    其實今日莫知言是易了容的,沒裝男子,沒穿素衣,而是化了個老婦人的裝束,佝僂的身姿,霜白的鬢發,眼角還有深深的皺紋,穿戴也極其符合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活脫脫像是淩雅身邊的老嬤嬤。


    隻是含笑的唇角,淩厲清明的眼神讓她在就算是這麽老態龍鍾的穿扮下,也顯得氣勢不凡,英氣逼人。


    想想仔細,其實也是自己想多,倆人若真要怎麽樣,哪裏會到了今日,他們這幾個不管遇到什麽事,那都是最好的知己,無須防。淩雅喝了口茶,先出了聲“今兒個什麽題?”


    “這題可妙了……”莫知言眉眼笑的彎彎“咦,不是不想和我說話麽?”


    淩雅本就有著身為公主的高傲,這般已是低了頭,她居然還不領情“你非要和我鬧是不?”


    莫知言低低笑著“好好好,咱不吵了。”


    見著她還在笑,淩雅聲量都急了些“到底現在什麽情況?”


    莫知言不笑了,隻是帶著微笑而已“你真別急,這裏可是貢院,咱們現在雖然隔著遠,但試場裏安靜著呢,咱們說話大聲了,鬧不好影響了人家。”


    “好,輕聲著點。”淩雅點頭。


    花生吃多了,便有些渴,莫知言壓了口茶,神秘一笑“你皇兄那題說難也不難,可說容易了,也不容易。”


    淩雅轉眼看著莫知言“到底什麽題?”


    莫知言將茶盞放下“考題是這麽出的:一直來秋闈都是三年一考,而新皇登基不過兩載,還未到三年秋闈之時,此番秋闈是何用意?”


    淩雅倒抽了口冷氣,不可置信的看著莫知言“皇兄敢用這樣的事做考題!?”


    莫知言挑了眉梢“這題容易又不容易吧。”


    淩雅點了點頭,表示認可“確實,皇兄確實大膽,他剛登基不久,暗裏是需要大批人才,但若答說是為了為朝堂更新換血,那就是找死。”


    確實找死,丞相不願退位,將軍還想征戰,個個坐著高位不想放手,太上皇在朝中安插著不少人,他不會讓淩霽太快培植自己的勢力,而若是有人這番作答的話,別說登科,恐怕連性命都會不保。


    莫知言含著笑,雖是打趣的道,但這也是一種可能性“答要是為了讓韓煜早登科,你可早早出嫁,那就是目光淺薄,你皇兄定也不會看上這樣的答案。”


    “怎麽答都是錯,太難了……”淩雅點點頭,幫著想著有什麽答案是完美的,卻尋不到,隻能問了莫知言“那……韓煜會怎麽答?”


    “這可真不知。”莫知言咧嘴笑了下,卻也答不上來。


    韓煜的心思不好猜,那她自己的想法,該是清楚的,淩雅盯著莫知言“換了你會怎麽答?”


    莫知言微微抬眼看著她,思慮了番才道“那就要看這題是你皇兄出的還是太上皇出的了。”


    “有什麽區別?”淩雅微皺了眉,沒想出這裏麵還有什麽講究。


    “這裏麵的區別自然是大的。”知道自己將要講許多,莫知言再壓了口茶“若是太上皇出的,學子們可以答說太上皇在位時的最後一場科舉是在六年前,那一次是冷輕然當的狀元頭榜,而這一隔已是超過三年之期,天下學子年紀都已見長,有些都已不適合科舉之齡,早些進行科舉也好圓他們這些讀書人一個夢。”


    “這麽答,確實妥帖。”淩雅深深地看了莫知言一眼“那要是皇兄出的呢?”


    “若是你皇兄出的……”莫知言話的有些猶豫。


    淩雅急急補問“如何?”


    莫知言頓了頓,沒有即刻便答,看著急切等她答案的淩雅,想了想才道“那就答,草原進兵來犯,意圖謀國,此時山南道大旱,百姓無糧可食,這樣兩樣大事遇到一起,民心不穩,謠言會四起,國將動蕩。”莫知言知道這麽說若讓人聽了會對自己不利,但想了想還是將自己想的都說了出來“此刻進行秋闈科舉,雖麵上是讓舉子們早日及第,但最主要的是為了分散百姓注意力,將他們的心思轉移到科舉之事上來,免去毀國之禍。”


    草原與山南道這樣的大事,被人關注多了,不敢說會動搖皇權,但又有誰敢保證不會出亂子,科舉秋闈是大事,草原的進犯與山南道那都離的遠,一般的百姓得不到過多的消息,若是這時進行科舉秋闈,自然會讓人遺忘其他事,而專注科舉大事。


    民意穩固,自然朝綱穩固,這一步,淩霽走的好。


    “你真是大膽!”淩雅看著莫知言的眼神中透著驚豔“你與他真是心靈契合。”


    淩雅慶幸的覺得,幸好莫知言是女子,不然真不知是淩霽的幸還是不幸。


    當淩雅這樣簡單而直接的看著她時,莫知言平靜的笑了。


    這話若再說,怕是對兩人都不利,於是淩雅轉了話“那韓煜這次還有勝算嗎?”


    “其實他隻要不答太過出格的答案,應該不會有問題。”莫知言莞爾一笑“當然,一個人的命運與思想,是別人無法控製與左右的。”


    “但願他能像你一樣看透這道題的用意。”淩雅臉上明顯透著緊張,都沒有什麽笑意。


    莫知言笑著起身“這裏有你我放心,我不能出來太久,先回宮裏去了。”


    “好。”淩雅也跟著起身“有什麽消息,我馬上通知你。”


    莫知言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莫知言先行回宮後,淩雅便一直待在貢院裏,雖然不可能當天便放榜,但淩雅也隻是想最早一個見到韓煜而已,她隻是想等他出來時,問他一句餓了沒,想吃些什麽。


    當天夜裏,在宮門下鑰之前,淩雅趕了回來,她本是偷偷溜出的宮,不敢在那麽晚的情況下,再去找莫知言,所以先行回了自己宮中休息。


    三日後,兩人一同得到的消息,韓煜進了殿試。


    本來秋闈後不會這麽早便開科入殿試,應該再過會試,最後才是殿試,而那也是春闈的事,可是淩霽破了例,跳過會試直接進行了殿試。


    而且這殿試也沒有給人多少時間準備,在放榜後的第五天一早,便直接派了禦林軍去各府或各客棧、書塾請了上榜的舉子們入宮進行殿試。


    這樣一來,這些人別說準備了,大多都還是從溫暖的被窩中被喚起來的。


    後來得知這件事的百姓都說,這樣的殿試才最是公平公證,連帶的又誇了吾皇英明神武之類讚美的話。


    這消息確實來的突然,舉子們突然,莫知言和淩雅更是突然,殿試都快過了半,淩雅才得了消息,匆匆趕到了莫知言的宮裏。


    兩人沒在內殿等,而是將桌椅移到了院子外,隻差一步就要出了宮門。


    “娘娘,公主,成了,韓公子成了……”沫離提著裙裾邊嚷邊跑進宮門,手還興奮的一邊揮著,她雖高興,但也懂得分寸,沒有喚莫知言為小姐。


    淩雅豁得起了身,迎著沫離“真的?是封了狀元嗎!?”


    莫知言也起了身。


    沫離到了淩雅麵前,滿臉都是喜色,想對著淩雅行禮,淩雅一把抓著她的手臂阻止了她,沫離便不再堅持,深吸口氣道“探花,是探花!”


    莫知言在身後,終於放心的笑了“甚好。”


    淩雅雖也高興但卻有些不滿“哥哥怎麽就隻給了個探花。”


    莫知言輕笑著上前,輕輕拍了拍她抓著沫離手臂的手腕“探花也不錯,未必就要狀元之位才配的上你。”


    以前韓煜對沫離甚是不錯,這次他登科,沫離也十分為他高興“是啊是啊,探花也很了不起了,奴婢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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