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天邊紅霞遍布,洛溪終於悠悠醒轉,問過青兒,得知那幾人都沒有離去,且塌上的那位還沒有醒轉的跡象,不過也沒有發熱,便不再理會,簡單的用了晚膳又躺下擁著被子睡過去了,


    這一覺直睡到半夜,直到隱隱聽到房門外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才倏然睜開了眸子,隻是眸中還帶著幾分剛睡醒的迷蒙,


    什麽人這大半夜的不睡,在她的房門外走來走去,眼珠轉了轉,身子沒有動,眸子卻是緩緩地再次合上,既然喜歡站那就站在外間好了,反正她沒有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那就足以說明來人對她並沒有惡意。[]


    “小姐,小姐……。”


    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傳來了一陣輕微地敲門聲,聲音也壓得很低,


    青兒?


    洛溪詫異地睜開了眸子,她隻允許過青兒可以在私下裏喊她小姐,隻是她這深更半夜的不休息,在她房門外走來走去做什麽?


    正在想著,門外又傳來幾聲清脆的敲門聲,這次聲音略微提高了些許,隱隱還帶了一絲急切,


    “小姐……小姐你醒了沒有?”


    若不是有什麽大事,青兒是斷然不會打擾她睡覺的,看來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出了什麽事?”


    暗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初醒的惺忪,門外的青兒卻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主子醒過來就好了,


    “主子,前邊那位公子發熱了,那裏好多人……。總之,您還是去看看吧。”


    傷口縫合之後,這落後的古代沒有消炎針,發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隻是什麽好多人,青兒怎麽說的模模糊糊的,


    “嗯,我知道了。”


    青兒側耳傾聽,房內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頓時慌亂的心安定了些,自從出了王府後,她睡覺就一直比較淺,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今夜也不例外,隻是她沒有想到會看到那般壯觀的景象,


    本來她是不想打擾小姐的,可是想來想去,還是要小姐過去看看的好,畢竟這可是她們的醫館,那些人也太狂妄,無所顧忌了,


    不過片刻,洛溪便穿好了衣衫,打開房門,昏暗的月光下,隻見青兒正搓著手,身上隻著了一件單衣,不由蹙了蹙眉頭,這丫頭怎麽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青兒,回房去添件衣衫。”


    見到洛溪終於走了出來,青兒一喜,臉上的笑容卻是因為寒冷而顯得有些僵硬,在聽到洛溪那一句話之後,不由一愣,


    洛溪直接略過青兒向著前院走去,等到青兒回過神來的時候,小姐的腳步已經快要跨進前院的房門了,不由著急地跺了跺腳,緊跑了幾步,又想起小姐的話,吸了吸鼻子,心內盈滿了感動,轉身衝入自己的房內,胡亂地從衣櫃中拽出一件衣衫披了,連扣子都來不及係好便風風火火地向著前院跑去,


    這個時候,她一定要和小姐站在一起,哪怕就是為小姐壯膽的也好。


    前腳剛剛踏入,洛溪便是一怔,這壯觀景象果然不是一般哪,隻見屏風外,幾名貌似大夫的樣子的人,顫顫抖抖的腦袋抵著腦袋,低聲在討論著什麽,而周側則是一群渾身散發著搜搜冷氣,麵無表情的黑衣男子,經過了一夜又是一日,這幾人倒是絲毫不見半分疲憊,不過就是有,隻怕透過那花花綠綠的一塌糊塗的臉也看不出來,


    洛溪眸波轉了轉,悄悄地靠近那幾人,那幾人都是愁眉不展,倒是沒有發覺到洛溪的靠近,隻是近了,聽到幾人正在討論,


    “我看各位還是不要再互相推諉了,若是那公子再退不了熱,我們今日隻怕哪個也別想走出這裏了,你們都怎麽看,大家再合計合計。”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剛才他們開的藥方,裏麵的那人都用過了一遍,可是毫無起色,眼角餘光悄悄的瞥過那幾個凶神惡煞,眸光凶狠如惡狼般地狠狠盯著他們的黑衣人,不由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冷汗直冒,額頭更是擦也擦不完,


    “依我看,脈象虛浮,應是虛寒體熱之證,可是時快時慢,又似是……中毒所致,或者是熱症。”


    “我也讚同老弟的診斷,隻是服藥後餘熱不退,莫非真是熱症或是中了某種劇毒?”


    此人的話音一落,頓時便有幾人附和,可是中了什麽毒,又要用什麽藥,幾人又犯愁了,尤其是想到萬一是熱症,更加的愁眉不展了,熱症可是要看各人天命了,說好了服幾貼藥,細心調理便可恢複,若是說壞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洛溪聽了一會兒,心內冷笑一聲,唇角勾起一抹嘲諷,這幾個人看來是沒有能夠見到裏麵躺著的那位了,竟然連熱症也能臆想的出來,不過能診出中了劇毒倒是也有些本事,


    在古書上記載,這熱症可是不治之症,甚至有可能傳染,幾乎等同於瘟疫,


    “站住。”


    一道冷光劃過,一把泛著森冷陰寒光芒地劍橫在了洛溪胸前,止住了洛溪的腳步,


    洛溪唇角勾起一抹邪惡地笑容,眸光清冷地看著胸前鋒利而嗜血的利劍,眼皮連眨都沒有眨,玩味的聲音帶著一絲沁人心扉的冰涼,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本公子平生最厭煩的就是被人用劍指著威脅了。”


    話落,也不見洛溪有什麽動作,那本是昂然凝立,巍然不動的高大身影搖晃了幾下,一雙冷若冰霜的眸子暴睜,不敢置信地看著洛溪,身子緩緩地軟到在地,眸中的神色頓時黯淡了下來,


    洛溪扁了扁唇,如玉的纖手撫了撫身上本就沒有褶皺的衣衫,有必要這麽驚奇嗎,她又不是第一次在他們麵前出手,


    再者說了,她一個弱女子若是不搶先抓住先機,用些手段,那豈不是早就死無葬身之地,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了,


    “你下毒?”


    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咬牙切齒,不過這次那些黑衣人學聰明了,沒有再用刀劍指著她了,


    的確能在彈指之間就放到一個武功不弱的二流高手的人,尤其還是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年,任他們見慣了生死殺戮,也不免暗暗心驚,


    除了下毒他們想不出她是怎麽辦到的,


    洛溪也沒有否認,本來她開的就是醫館,自然了,醫館可以拯救世人,自然也可以殺人與無形,


    “不想他成為一個廢人,趁毒素還沒有侵入五髒六腑之前,你們最好合力將它逼出來。”


    “交出解藥。”


    幾名黑衣人臉色同時變了變,他們身為暗衛早就習慣了腥風血雨,若是成了廢人隻怕是比死還要難受,但是如今主子生死未明,若是他們全力為他排毒,而主子的對頭找上門來,那可如何抵擋,


    洛溪眼眸轉了轉,無辜地攤了攤雙手,聲音淡淡地道,


    “抱歉,解藥我還沒有研製出來,若是現配,起碼也要半月左右,而他隻有半個時辰。”


    這才是她歐陽洛溪的作風,得罪了她的人,她怎麽能讓他好受哪,幾名黑衣人強忍住要吐血的衝動,俱都用陰戾的眸光恨不得將洛溪淩遲,


    “你們不相信?我這藥確實是剛研製出來的,都還沒有來的及找狗貓之類的實驗過哪,剛才被他一嚇,一個不小心就散了出來。”


    此話一落,本來還在她身側三步之遙的幾人幾乎是同時身影一退,快如閃電,


    誰知道這人會不會失心瘋再一個不小心灑出什麽藥來,他們倒是不怕死,就是怕生不如死,


    殊不知某個暗處偷偷觀賞的人卻是長出了一口氣,多日來的憋悶一掃而空,心胸舒暢了不少,


    原來這個腹黑的女人不止是拿他來試藥啊,掃了一眼那個軟到在地上隻有眼珠能動的人,灑下了同情的一瞥,兄弟,誰要你好死不死地犯了這個女人的大忌了哪,你就自認倒黴吧,


    “你們幾個還傻站在這裏做什麽,莫不是想要競爭我醫館的保鏢。”


    幾人不知用什麽塗得烏黑的唇角同時不可見的抽了抽,這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裏麵的主子現在危在旦夕,而他們的統領卻又是去搬救兵了,現在他們自然不能放任這個渾身充滿妖氣而詭異的少年接近主子了,萬一她再一個不小心拿主子試藥怎麽辦?


    洛溪好笑地掃了他們幾個一眼,眼眸轉了幾轉,


    “本公子有辦法為你們主子退熱,不過……。我這醫館也不能站閑人,你們留下五個為他驅毒,守在這裏,其餘的,嗯,一個去劈柴,一個去燒水,一個去打水,嗯,剩下的就按照這藥方抓藥,記得,千萬不要抓錯了,否則你們主子不治身亡可就是你們的過錯了。”


    隨意地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放在了桌上,然後便堂而皇之,唇角還抿著一絲笑意徑自從他們身邊走到了屏風後,甚至在貼身而過時,還輕咳了一聲,


    “動作要快,你們主子怕是挨不了多少時候了。”


    眾人一片風中淩亂,不僅是那幾名黑衣人,更有那幾名目瞪口呆,剛才還在小心翼翼地討論藥方的大夫們。


    一道冷冽的眸光掃來,幾人後背同時一涼,垂下頭去,恨不得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同時心中也升起一絲希望,


    既然有人能醫治的裏麵那位的熱症,那麽是不是可以放他們幾個走了啊,不過這話,除非是活膩了,誰也不敢開口,


    一看到那張藥方就覺得頭暈目眩,這什麽字體了,怎麽比野草還要亂,他們殺人在行,可是抓藥哪裏在行了,拿著藥方幾名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當前的一名黑衣人一把提過一名雙腿打著顫的大夫來,


    “你來看看,這藥方如何?”


    那大夫強忍著心中的顫意,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藥方,看了半晌,額頭上的冷汗直流,眉頭先是一簇,少頃眸光卻是一亮,而那黑衣人卻是看得有些不耐煩了,冷聲道,


    “如何?”


    “好,好,好……。”


    那大夫這才回過神來,連連搓了搓手,聲音顫抖地張了張口,隻說出幾個好字來,卻是再也說不出別的來,黑衣人一聽那藥方沒有問題,也懶得跟這人囉嗦,大手一揮便將那大夫推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你們幾個過來,趕緊照方抓藥,若是……。”後邊的話不用他說,他們幾個也明白,


    有反應快的,趕緊上來把藥方拿在手中,臉色蒼白地掃了一眼上麵的字跡,一陣呆怔後瞬即便是一臉驚喜,以毒攻毒,以熱攻熱,他們怎麽沒有想到,看來這家新開的鋪麵果然是有些門道啊,連一個十多歲的初出茅廬的幹瘦少年都能開出如此精妙的藥方,就不用說這醫館的實力了,


    屏風後借著忽明忽暗的暗淡燭光,洛溪緩緩來到榻前,撫了撫男子的額頭,一股灼手的熱感,果然來勢洶洶,手指搭在男子手腕上過了許久,心中才終於長歎一聲,


    還好此人求生的意誌力異於常人,脈象雖然虛弱卻是並沒有衰竭的跡象,看來還有救,


    男子的墨發如瀑布般地披散在枕間,麵目隱在發絲之下看不真切,洛溪瞥了一眼便轉過眸去,纖手從袖中取出一副銀針,


    銀針刺穴再配上那副草藥,再加上此人強烈的求生意念,若是再不能退熱,那就隻能怪他命該如此了,


    這邊洛溪挑了挑昏暗的燭火,使之更明亮一些,而屏風後的幾人雖然十分不願,可是目前來看也隻有相信這少年,各自按著少年的吩咐去行事,


    挑水,劈柴,生火,燒水……這些活他們還真是從來沒有幹過,動作未免生疏了些,他們可是從懂事起就被訓練成黑暗中的殺手,除了保護主子,殺人,他們從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隻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有一日會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呼來喝去,自然那是表象了,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兩次著了他的道,


    等到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幾個灰頭土臉的人怒眸冷瞪的站在她麵前時,洛溪幾乎是懷疑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要笑又覺得有些不合適,強忍著的滋味還真是不好受,


    “幾位辛苦了,等你們主子醒來後一定會好好打賞你們幾個的。”


    說罷便轉身走到屏風後,幾人雖然沒有看到洛溪在偷笑,可是她那聳動的雙肩卻是明顯昭示著她在笑,幾人臉色又是陰沉了幾分,還好他們臉上本就花花綠綠的,此時多了些灰塵,髒汙也不算是丟臉。


    原來整人如此有趣,那麽以後……洛溪有些惡趣味地想象著,腳下卻是端著熱水走到了軟榻前,


    沾了沾帕子,毫不猶豫地便將男子裹得更粽子一樣的棉布扯了下來,剛才喂他服了藥,現在出了一身的汗,若是感染了傷口可就又是一番麻煩了,救人救到底,索性幫他擦拭一下,反正人家也是出了銀子的金主,


    淡淡的檀香味飄入鼻中,洛溪不由打了個噴嚏,她自小就對檀香味過敏,一丁點兒的劑量也逃不出她的鼻子,


    是誰在她這醫館內熏了檀香嗎?


    洛溪深深嗅了嗅鼻子,這才發現檀香味是來自躺著的那位身上,眉頭不由皺了皺,戳了戳男子埋在發絲下的臉,


    沒事熏什麽檀香啊,突然腦中靈光一動,眸中閃過一道頑劣的光芒,也不知道這位是不是也如外間的那幾個一樣把臉畫的花花綠綠的,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纖手輕輕地將男子淩亂的發絲分開,眸光所及不由一動,


    原來還帶著麵具啊,偏了偏嘴,裝什麽神秘,手下卻是更加小心翼翼,


    青銅色的麵具一點一點地挪開,洛溪隻覺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外間沒有動靜,幾道高大冷漠的身影背身而立,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角,洛溪繼續努力,


    啊,


    等到男子的容貌完全展現在眼前,洛溪快速地捂住自己的嘴,險些驚呼出聲,眼波流轉,將青銅麵具再次為男子戴好,


    他怎麽會這幅裝扮,又怎麽會受傷中毒,不是市井傳言他縱情詩詞歌賦,無心朝政,整日賦閑遊戲與風塵中的嗎?


    看來流言果真不可盡信啊。


    天光放亮,又是一個清晨來臨時,男子終於退了熱,隻是還沒有醒過來,而那黑衣統領摸樣的人也來了,身邊還帶著一位,又為男子搭了搭脈,奇異地看了一眼正坐在屏風外,慵懶地躺在藤椅上翹著二郎腿悠閑的閉目假寐的少年,低聲對那黑衣人說了些什麽,


    “你的診金很快便會送來,我這把劍你可要收好了,最好不要被別人看到。”


    那黑衣男子眸色雖然冰冷,可是語氣卻是無比的嚴肅凝重,洛溪自然懂得輕重,她可不想與江湖紛爭,或者是皇子爭儲關聯上,揮了揮手,滿麵疲憊地有氣無力地道,


    “知道了,診金要快些送來,最好是現銀,銀票自然也可以。”


    黑衣人冷哼一聲,對著幾人揮了揮手,來的迅速,走的也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不過眨眼功夫,房內,包括屏風後軟榻上的那位就不見了蹤影,洛溪砸了咂舌,這是什麽速度啊。


    幾人消失後,斜倚在藤椅上的少年一改剛才疲憊的神色,眸中中有幾分凝重,現在她倒是不怕他們會賴賬,堂堂皇子應該還不至於,而最為擔憂的是今後會不會再與這些人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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