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一月,已近春節。(.)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依然有亂雲低斂,急雪回風,肅殺之氣隻增不減。


    今日太後四十五壽辰晚宴,前幾日,各宮妃嬪為討得太後歡心,皆備了奢華萬分的壽禮贈與太後。皇後出手闊綽,贈了稀世的南海夜明珠;淑皇妃素知太後禮佛,便贈了天然祖母綠玉觀音;蘭昭儀亦討巧地贈了七寶瓔珞。


    唯獨蘭燼落贈了一件兔皮西番蓮大氅。旁人都笑她的壽禮寒酸,太後卻歡喜得很,隻道是唯有大氅才是最為實用的壽禮。太後原先對她的不滿亦改善了許多。


    今夜酉時挽月殿大擺筵席,皇室宗親悉已前來赴宴。(.)


    挽月殿華燈初上,玉樓起笙歌,宮嬪笑語和。八角宮燈柔和的琉璃燈光,在低沉的深冬夜色中暈染開來,一片旖旎。


    設華堂,擺盛宴,奉美酒,以賀太後四十五華誕。殿內玉階台基上設以主位,其下兩側左右首處各置三排卷草靈芝案幾以及數十張金絲軟墊坐席。蘭燼落的位置在右首第三排首座。


    蘭燼落本想著坐於第三排不甚顯眼,卻不想等她進入挽月殿之時,皇室宗親三宮六院差不多皆已到齊,自己算得上是最後幾個了,反而倒引人側目。殿內早已差不多坐滿了人。明王九千浪,寧王九青珩,燕王十七九覺淺,以及其他親王宗親泱泱數十人。


    見她款款進殿,九妄言手執盛著瓊漿玉液的藍田玉杯,微眯著雙眸遠望著她,隨即仰首飲下杯中之酒;明王單膝盤坐,桀驁不馴,望著她時唇畔隱隱約約一抹研判的笑;寧王則把玩著手中玲瓏玉杯,側首輕柔向她一笑;十七手舉酒杯自顧自地豪飲一番。


    緩緩步至坐席旁席地坐下後,筵席人已到齊。九妄言立起而言:“母後四十五大壽,兒臣已為母後揮毫題詩一首,呈上來。”


    兩名舍人應聲呈上一副字,長約三尺,寬約二尺。素紙上題著一首五律詩:瑤池春不老,金萱映日榮。陋室現麟角,華堂有鳳嗚。鮐背慶華誕,斑衣九十春。一族稱壽母,期頤不為奇。


    墨字一氣嗬成,如雲流水,婉若遊龍。筆鋒傲骨沉穩,蒼勁有力,隱隱然清俊冷然,落筆走勢間風從雲生,令人不得不歎服。皇後亦起身舉杯嬌豔一笑:“願母後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皇兒與皇後有心了。”仍是風韻猶存的太後笑靨淡淡如新月。


    “聽聞皇上的懿婕妤舞姿驚豔,翩若驚鴻,不愧為紅袖歌舞坊第一舞姬。本侯尉遲將軍慶功宴那日抱恙在身,未有幸目睹。今日還望一賭懿婕妤風采,比起本侯府中的舞姬,是否有過之而無不及,請皇上恩準。”


    祥和這意正濃,一聲滿含著挑釁諷刺意味的話突兀響起。說話者正是左首處的先帝愛女思柔長公主之夫,長寧侯衛伯建。


    但見他酡顏微醉,手執玉杯咧嘴笑著。長寧侯素來生性放蕩,即便娶了先帝的思柔公主卻仍時常尋花問柳,府中養著大批舞姬以供賞樂。本不是什麽大罪,思柔公主與宮璟宸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番話,無疑是當著眾人的麵羞辱於她,何況自那日感染風寒痊愈之後,身子骨一直很孱弱。蘭燼落鳳眸之下漸生寒意,膝上的衣裙已被揉皺。


    九妄言沉吟半分,捏著酒杯淡然一笑:“長寧侯恐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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