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花晉明還想向花老太請功的,沒想卻見花老太氣得一頭一臉的紅漲。


    花晉明才要近前去問緣故,得花老太抬手就是一個巴掌。


    “蠢貨。”罵罷,花老太因一時氣急,激得肺腑氣息不順,好一陣喘嗽才緩了過來,但又因這頓咳,把才吃下去的湯藥一口一口地吐了出來,讓去找漱盂的鄧三太太,接都接不及的。


    花晉明一時也慌了手腳的,可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一處了。


    待花老太緩過氣來,指著花晉明的鼻子又罵道:“真是扶不上牆的蠢才,我隻說讓你去傳他們的不是,沒讓你去同他們分證的,你這麽三口六麵的一對,豈不是坐實了……咳咳……”花老太後頭要說的是,這是在人前坐實了她妾的名分了。


    隻是越說到後頭,花老太的氣息越發不能順暢,便不能說完了。


    可花晉明還是領會不過來,便道:“媽媽別急,兒子雖在口舌之上不得上風,但到底攪了六叔他們的好事兒,要另選族長了。”


    “呸。”花老太一口連唾沫帶湯藥的,都啐花晉明臉上了,“好個不知深淺顧頭不顧尾的蠢東西,倘若沒你多事,我還有五成把握恢複名分,如今你公然被他們逼要憑證,便都知道我是無憑無據的了,日後我還如何恢複名分。”


    花晉明拿袖子一抹臉,委屈道:“可他們都這樣逼問上了,我如何還能不答的。”


    花老太又氣道:“你就不會說不知道。難不成還有人撬開了你的嘴不成。隻要你含糊著,有老五他們這些想當族長的在,不怕他們自己鬧不起來。”


    花晉明這時才想明白了,可已遲了。


    這時候花景途也從花氏祠堂回來了。


    花景途將另選族長一事一說,康大奶奶便明白了,一日不選出新族長來,家裏怕是還有得鬧的,便同花景途商議,將幾個孩子暫且先安置到康家去住幾日,免得都攪得讀書的無心讀書了,要安養的不能安養了。


    這會子,花景途也知道花老太來欺逼楚氏的事兒了,康大奶奶要照料楚氏,又要應對三房,那裏還能分心去顧及花羨魚他們幾個小的,就怕他們又衝動,生出事端來,所以花景途便答應。


    傍晚時,花羨魚兄妹三人和韓束便去了康家。


    一得了信兒,康家舅父在家門外迎的他們了。


    到了康家,花羨魚就忙忙去找康老太太。


    康老太太摟著花羨魚,笑道:“我們羨姐兒長大囉。”


    就見花羨魚和韓束竟同時桃紅染腮,隻是除了康舅父的長女康是巧外,無一人察覺。


    康家也知道花羨魚他們家出事兒了的,正懸心的,自然要問的。


    花淵魚是作為長子,便由他回的話。


    聽完,康舅父歎了一氣,讓他們兄妹直管住下的。


    舅母黃氏雖不樂意,卻也不好說什麽的,就作罷了。


    花羨魚就住康老太太跟前了。


    是夜,都洗漱了,要安歇的。


    花羨魚靠在康老太太懷裏道:“外婆,我擔心我媽。”


    康老太太卻笑道:“傻孩子,就這點事兒你媽她如何應付不來的。你直管放心就是了,你媽可是我□□出來,她的能耐我比你清楚。”


    花羨魚輕聲應道:“嗯。”


    康老太太又道:“但你在旁可瞧清楚了,瞧明白了,你媽這樣的才叫手段。”


    花羨魚回頭細細一想,可不是。


    康大奶奶這招十分高明,整治威嚇住了花老太這樣倚老賣老,仗著輩分名分欺壓人的不說,最要緊的一件就是站得住腳,憑告到天皇老子那裏也沒有她康大奶奶的不是。


    康老太太又道:“若是你媽被她們給激得失了理智,以下犯上的,縱占了上風,也落了下乘了。”


    花羨魚想起自己的魯莽衝動,不禁又羞,又愧的。


    在康老太太的引導下,花羨魚細細忖度這裏頭的要害,隻覺受益匪淺。


    待要吹燈歇去時,花羨魚又想起自己的南柯夢來。


    花羨魚記得夢裏,花晉明暗中籌備建成族學,在推選之日才抖了出來,可謂是驚豔四座,及時將花晉龍一舉推上了族長之位。


    今世也到了這步田地了,想來也該是花晉明開始要為花晉龍籌備的時候了,該怎麽揭破才好?


    她花羨魚一個女孩子諸多不便,最好還是讓家裏人知道了,行事才方便。


    但如何讓花景途知曉,便成了關鍵。


    花羨魚便問康老太太道:“外婆,倘若有一人在暗暗助另一人,如何才能讓先頭那人暴露其行徑?”


    康老太太並未急著答,隻問道:“那人助人,可是有所求的?”


    花羨魚道:“自然,那是個無利不起早的。”


    康老太太笑道:“那你可要記住了,這樣的人總有個毛病,便是心裏藏不住話,特別是當他對別人有恩之時,那就更巴不得人早知道的。”


    花羨魚一聽茅塞頓開,笑著抱著康老太太的手臂,直叫喚,“外婆你真厲害,阿羨記住了。”


    花羨魚心下就有了主意,暗道:“這事兒,還得是麵口生些的人為好。如今看來非傅澤明不可了。”想罷,才吹燈睡去了。


    這廂康老太太和花羨魚睡下了,那廂舅母黃氏和康是巧,卻未曾睡。


    這夜康舅父在侍妾屋裏安歇了,黃氏和康是巧說了好一會子的體己話。


    康是巧坐榻上,一麵就著燈火做著針黹,一麵道:“韓公子是個有心的,年前他家從南都送來年禮,他記掛著我們家送來不算,就連我和妹妹的東西也巴巴地打發人來說明仔細的。今日來,我們姊妹還不及謝他的,他便謙稱是土物不值什麽,反謝我們姊妹肯笑納了的。”


    黃氏在另一邊榻上看著賬,耳朵裏聽了一晚上女兒有意無意地提韓束。


    都說知女莫若母的。


    康是巧是黃氏生養的,黃氏就更清楚了。


    黃氏抬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康是巧好一會子,想道:“過了年,巧兒也十五了,今年生日也是巧兒行及笄禮的時候了,轉眼就成大姑娘了。”


    再看女兒的模樣,月眉星眼,桃腮含春,柔骨纖形,隻嘴唇有她黃氏的影兒,其餘一概都不同。


    都說是像極了康老太太年輕的時候。


    康老太太自己也曾說過,“形似,神不似。”


    黃氏也不管什麽似不似的,在她眼裏女兒就是百裏挑一的好,所以自女兒始留頭起,她沒少為女兒留心好人家了。


    何為好人家?


    黃氏自覺是沒門第之見的,所以給女兒找人家,她隻往上瞧的,非高門大戶一概不能入黃氏的眼。


    於是在黃氏的影響之下,康是巧的目光也是高人一等的。


    黃氏知道,韓束是難得入了女兒的眼了,她自己何嚐不也看中韓束的,隻可惜康老太太說了,“韓府非一般的人家,不是我們家這樣能攀附的,你可別自取沒趣。”


    想起康老太太的話,黃氏是依舊不知韓束到底是什麽人,但不得不又感歎了一番,道:“門第之見,果然坑人。”


    康是巧不解,抬頭問道:“媽媽,怎麽了?怎麽好好地說起這樣的話來。”


    黃氏怔了怔,沒想自己竟把心裏所想給說出口來了,忙帶開話道:“沒……沒怎麽。隻是你才見過多少公子少爺的,如何就知道那韓小相公就是好的,這樣的人天下間多了去了,以後少說,省得被人笑話是沒見識的。”


    康是巧不是個冥頑不靈的,隻是她一時想不明白,原先她媽也是瞧好的韓束,怎麽今日卻改弦易轍了,於是康是巧便問道:“媽,你可是覺著韓公子送我和妹妹東西,輕浮孟浪了?”


    黃氏不願多說,便不耐道:“以後你們姊妹,少同那韓小相公往來就是了。”


    康是巧一陣赧然,道:“我和妹妹自然是隻同表妹們一處的,他們兄弟都在前頭別院裏,從何說起的往來。”


    黃氏道:“你知道便好。”說畢,便打發康是巧回她院子去了。


    康是巧辭了出來一路細想黃氏的話,她知道沒有無緣無故的事兒,她母親一時轉變了態度定有緣故的。


    “可是媽聽說了韓公子什麽風評?”康是巧暗忖道。


    然,以韓束那樣的人物氣度,若有傳說他何品行不端,她康是巧是不信的,故而定是別的原因。


    這時,康是巧記起黃氏忽然的那一句,說什麽門第之見坑人的話。


    康是巧料定必然是韓家門第非尋常人,他們康家門不當戶不對。


    “若非如此,媽媽她定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康是巧想明白了,也知強求不來,便要丟開手去,隻是每每想起韓束那樣的人品形容,不禁心下惋惜。


    康家這裏便暫不去提,隻說回花家老宅。


    大房二房已熄燈安歇了,隻園子裏還燈火通明,花老太和花晉明還在徹夜商議,也不讓別人近了,隻留鄧三太太守在一邊服侍就是了。


    鄧三太太一時添茶倒水,一時捶腿按摩,好不忙活的。


    “聽你所說,族中十分關切族學一事,可見這才是成事與否的關鍵。”花老太身上不好,隻歪在床上同花晉明說話。


    坐床邊杌子上的花晉明聽了,想了想道:“沒錯。隻是建族學談何容易,且不說前期建學的需費,就說立塾後的供給,就無合理的出處來源。”


    花晉明吃了口茶,又道:“按說,凡族中人家孩子去讀書,多少都要給司塾些贄見之禮,可也絕沒有給多的,不過是情麵上的禮,若是多了豈不同外頭私塾官學一般了,還不如不建,幹脆到外頭書院便是了,就這一項族裏就絕對不能答應了的。這般一來,除去贄見之禮,餘下的需費又該從何而來?族裏沒誰願作這冤大頭的。所以我估摸著,這事兒難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兼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才下眉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才下眉頭並收藏重生之兼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