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建康七年】


    戴桐琒正準備盛第二碗,回話的來了,何棋趕緊放下戴桐琒硬塞給他的那碗麵:“怎麽樣?吵起來沒?”


    小宦官擦了擦額角的汗:“倒是沒聽到有動靜。”


    何棋才鬆了一口氣,小宦官又說:“不過秦公子收拾著東西說是要回連珠山。”


    戴桐琒嚼著麵:“去把他給攔著。”


    小宦官左右為難:“奴婢……怎麽敢?”


    戴桐琒咽下最後一口麵:“得了……去吧。”


    何棋拉住戴桐琒:“要不去吧。”


    戴桐琒笑道:“何公公,這是個小事情,去就行了,過了今天晚上這事兒保證就好了,全好了。”戴桐琒加了一件外衣吊兒郎當的出門去了。


    何棋原地愣了一會兒:“也罷……。”


    魏池當天正想方設法的去聯係陸盛鐸,但卻怎麽都找不到他。倒是胡楊林給她回了個準話,許維一時半會兒是趕不回來的,魏池的想法算是落了空。魏池左右為難不知要怎麽樣介入到高層去了解朝廷高層對這件事情的態度。魏池想了一夜,想到了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可以幫她,這個東西燕王那裏有很多。


    第二天一大早,雨停了,魏池請了個小小的假期來找陳昂。何棋似乎是一夜沒睡好,滿臉的憔悴,聽到魏池要找陳昂,欲言又止:“……王爺啊……”


    “也是有要緊的事情,王爺怎麽了?”


    “這……”


    “今天王爺方便見麽?”魏池心想也不是外,不如直接問。


    “……王爺還後院,”何棋想到戴桐琒說過了昨晚就沒事了,現也找不到理由來給魏池解釋,於是硬著頭皮:“咱家讓帶您去吧。”


    陳昂對於魏池的到來很驚訝,以至於說不出話來:“……”


    魏池行了禮,很奇怪:“王爺……怎麽了?”


    陳昂確定這和那位公主沒有任何幹係後,暗暗鬆了一口氣:“怎麽一大早來找?”


    魏池陪笑道:“……王爺,臣想去見黃貴。”


    “嗯?”陳昂不知道這是賣的何藥:“怎麽要去見黃貴?”


    魏池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錦衣衛的已經回了話,說許唯暫時還要留江南,所以臣也沒有別的辦法。”


    陳昂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想到昨天隨口和索爾哈罕說起過這個姓魏的花他的錢,不安分,鬧事……第二天就遇上了。


    “黃貴為何要幫?”陳昂恨不得直接把魏池拍到湖裏去。


    “……他不是愛錢麽……王爺……”魏池小心翼翼的賠笑:“就當臣借的,以後一定還!王爺,命不等的。”


    “要借多少?”陳昂拉長了臉。


    “王爺,臣也不知道,您看多少合適?”魏池難得露出討好的表情。


    陳昂被這句話氣得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王爺,別走啊。”魏池趕緊跟陳昂後麵:“臣今天專門請了個短假,下午還要去衙門呢……王爺,您別舍不得啊,這可是救命!”


    “他的命幹屁事!”陳昂走得越快,魏池跟得越快。


    “王爺!”


    陳昂突然停了腳步,回過頭。魏池被他盯得直發毛:“……王爺”


    “至少要兩千兩,”陳昂認真的說:“這輩子都還不起……不過呢,要是幫個忙,這個錢現就可以給,以後也不用還了。”


    魏池趕緊點頭:“好說!好說!”


    陳昂強忍著笑:“好說就行,跟過來。”


    陳昂拐進就近的院子:“這兒等。”


    不多久,陳昂拿著一包東西進來,丟給魏池:“把衣服換上,快點。”


    “嗯?”魏池從頭上扯下一件:“這是啥東西?”


    “這是啥東西?”陳昂拿出一張紙晃了一下。


    銀票!


    “這是二千五百兩,京城的任何一家票號都可以兌換,要不要?”


    “要!”魏池抱著衣服跑進內屋,然後又探出頭來:“不要騙!”


    陳昂不耐煩:“囉嗦,全部都要換!少了一件都不行!”


    過了一會兒,魏池忸怩的出來了:“換好了……”


    其實就是件裘衣,不過是收了腰的。


    “裏麵穿的什麽?”陳昂打量了一番。


    “什麽什麽的?”魏池滿臉通紅。


    “肚兜!把的束胸脫了!”陳昂愈發不耐煩:“要不的二千五百兩就要打水漂了!”


    魏池這才磨磨蹭蹭的又進去了一次。


    第二次出來的時候總算讓陳昂滿意了:“過來坐著。”陳昂把魏池按到了梳妝鏡麵前。


    “不至於為了區區二千五百兩就要這麽捉弄吧?”魏池大概明白了陳昂的意思,很不滿。


    “笨丫頭,老實點,何時害過?”陳昂解開了魏池的頭發,拿起了梳子。


    陳昂的確沒有害過自己,但是魏池並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要這麽做……大概真的是為了自己多管閑事而趁機捉弄吧?……不過這都要快三十了……還這麽無聊?


    魏池的心思百轉千回的時候,陳昂已經幫她盤好了發髻,又專門拆了兩捋頭發來擋住她故意剪出來的鬢角。這個院子平常也有住,所以有個現成的梳妝櫃,裏麵雖然都是些男的發釵,不過也有些花俏的。陳昂撿了幾根出來,魏池頭上比劃。


    魏池撅著嘴:“王爺,這是要把臣嫁出去麽?”


    “當然不是,”陳昂選了一根翡翠的別了上去:“別想著這種好事情。”


    好事?魏池覺得這說法有點蹊蹺。


    見到魏池又要開口,陳昂封住她的嘴:“最近心裏很煩,不要問得太多,好麽?”


    魏池看他突然就嚴肅了,隻好乖乖的點點頭。


    陳昂轉身翻出了許多水粉胭脂。


    “……”當陳昂沾了水粉的手指抹過魏池的臉的時候,魏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恐:“這是什麽……”然後打了個噴嚏:“下午還要去衙門呢!”


    “魏池……”陳昂給魏池上了點淡淡的胭脂:“其實還真是個美……”


    魏池正要接著嘮叨,陳昂拿了鏡子過來。


    “……這……誰啊?”魏池差點驚訝的從凳子上跳起來。


    這是魏池這輩子第一次盤起發髻,貼上花鈿,塗上胭脂。魏池有點認不出鏡中的,忍不住拿手去摸自己的臉。陳昂捉住她的手:“淑女都是不摸臉的。覺得漂亮麽?”


    陳昂有些佩服起索爾哈罕看的眼光來,他也沒想到魏池梳起發髻會像一個十足十的女,特別是她看到鏡子後瞬間柔和的神態更為她添加了一份風情。


    “站起來,”陳昂替他整理了從宮女那裏拿來的裘衣——略有點短,但是還挺合身的:“可惜沒有能穿的女的袍子。”陳昂從衣服堆裏撿起一件淡綠色的絲袍把魏池裹起來:“真像一位可愛的小小姐。”陳昂擰了擰她的臉:“別說……還真想把嫁出去了。”


    長袍可能是哪位公子的,很長,蓋過了魏池的腳背。


    魏池覺得自己就像藏一片茂葉林中的小鹿,心跳得越來越快。


    “來吧!”陳昂牽起了魏池的手。


    跨出房間的那一刻,魏池感到出奇的膽怯,比當年進金鑾殿還要驚慌。


    陳昂把她帶到了湖麵上的石橋邊:“今天院子裏沒有,乖乖的呆這裏。”陳昂她的鼻尖點了一下:“知道了麽?”


    魏池想說點什麽,但是她發現自己被塗了胭脂的嘴有點不聽使喚,還沒緩過勁兒來陳昂已經走遠了。


    何棋命關了園門之後就書房等著,不多時陳昂就回來了,要了杯茶水來喝。何棋終於見到了陳昂恢複了常態,不由得想旁敲側擊的問些事情。陳昂以為他要問魏池,沒想到卻是問秦月如。


    “秦公子昨天晚上要回連珠山……”


    “真是莫名其妙!”陳昂哼了一聲:“他這次要走就讓他走!”


    “沒走成,戴師父把他攔下來了,估計氣也快消了。”


    “說……”陳昂歎了一口氣:“這幾天的事情怎麽這麽多?”


    何棋遞了擦手的毛巾給陳昂,正要說兩句排解的話,外麵有來報,說是畫師趙奎貞趕來了,已經到了外廳。


    何棋奇怪:“王爺一大早讓何畫師來,是要作何事情?”


    陳昂來不及接手帕:“……這,隻管今天任何不得進暖園就是了,自有安排。”


    陳昂暫時忘了秦月如:“快請趙先生進來。”


    趙奎貞是秀才出身,讀書不是頂中用,但為及其風雅,以畫出眾。若是出身更好,也許就入宮有個職位了,可惜三代不境內,也攀不上什麽幹係。錢賺得不少,但仍舊要唯他的吩咐聽命。陳昂一向出手大方,也曾為他捧過場,所以叫得這般急也趕緊來了。


    “不敢讓您歇著,”陳昂笑道:“還真有個事情要叨擾您呢。”


    “王爺太客氣了!”趙奎貞趕緊行禮,燕王這個為的態度確實令許多佩服。


    陳昂果然沒有讓趙奎貞多歇,直接把他領進了後院:“一會兒您可別多問,有個美是個倔脾氣,好不容易今天哄得聽話了,您要給畫一張,讓傳世。”


    “傳世二字不敢。”趙奎貞歉讓。


    陳昂哈哈笑了:“您不敢?這京城就沒敢了。”


    趙奎貞這是第二次進暖園,正奇怪這院子中為何不見他,又想到陳昂這個脾氣難以捉摸,也不便多問。隻是暗想是哪家的女孩子能讓這個王爺道一聲美,是怎樣的美可以傳世,又是怎樣的倔脾氣讓王爺為她畫像還要偷偷摸摸的呢?


    越往暖園裏走,越幽靜,景色越宜。


    趙奎貞一路想仔細看看,可陳昂似乎是怕那失去了耐性,拉著他走得極快。因為趙奎貞忍不住東張西望,陳昂停腳的時候,趙奎貞險些跌倒。


    陳昂趕緊捂住了他的最,拉他躲到樹後,等趙奎貞穩住了情緒,這才小心翼翼的朝外指了指。


    趙奎貞探出頭來,隻見湖上有座石橋連著湖心的涼亭,橋上確實站了個,披著漢式的絲質長袍,蔥綠色,身段瞧不真切,背對自己站的,容貌也瞧不真切。


    趙奎貞不知何意,也不知此是誰,想問又怕唐突,既然陳昂等著,他也隻好幹等著。不曾想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趙奎貞有些耐不住了,指了指橋上:“王爺……這”


    自魏池從戰場上回來,陳昂便高估了魏池的本事,經常覺得她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趙奎貞說話,趕緊著急的和他打手勢。其實魏池哪有那般厲害?趙奎貞不怎麽地,倒是陳昂手腳比劃的時候一隻藏草窩子裏的天鵝被驚得飛了起來,略過池塘,落水麵。


    陳昂被嚇了一跳,緊緊的抓住了趙奎貞的胳膊。


    “誒!”陳昂拉他的袖子,想把他往草叢裏按:“誒?”


    趙奎貞卻愣住了,隻見那個久久未能回頭的少女被那天鵝驚得回過頭來——她有極好看的鼻子和嘴角,但這都是其次,她擁有趙奎貞這一生來從未見過的眼神,那種淡然的氣勢似乎不該存於她這樣的少女臉上,不是詩的悠然或落寞,不是少女的甜美或嬌羞,回首的瞬間,她似乎看著天下。


    陳昂把趙奎貞拖回草叢。


    趙奎貞的臉貼草葉上,心想,這算是驚鴻一瞥麽?


    魏池理了理袖子,轉回了頭。


    “王爺!小明白了!”趙奎貞艱難的回過頭。


    陳昂長著口型:“明白啥了?”


    “小能畫!能畫!”


    能畫?陳昂心想,別畫個背影才好。趙奎貞見陳昂猶豫,趕緊點頭:“能畫!”


    既然大畫師都這樣說了,陳昂隻好信他,兩又偷偷摸摸的返回了前院。


    “剛才王爺拉袖子的時候那位小姐回頭了。”趙奎貞喘了口氣。


    “哦!”陳昂放心了,但旋即又想:“那麽一會兒您瞧明白了?”


    “明白了,果然是個奇女子,王爺厲害啊。”趙奎貞擦著汗。


    “……”陳昂懷疑他奉承,魏池雖然長相討喜,但也不至於被他誇成這樣吧:“這個事情關係重大,您可不得敷衍。務必要形似,還要有股韻味。”陳昂有想了會兒:“三天內。”


    三天?趙奎貞想要爭辯,但轉念一想,三天還真的夠了。


    “照王爺的辦!”


    “可不能敷衍,要不本王要的腦袋。”陳昂是笑,但心裏真的有些放不下。


    “腦袋拿給王爺就是!”趙奎貞自己起了興致,也沒談價錢就匆匆的回去了。


    陳昂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魏大還橋上,後背一涼,趕緊往後院趕去……隻是這一次心情好了太多——不就是三千兩不到麽?魏大還是能為本王賺回來的。


    魏姑娘,對不住啦!


    作者有話要說:故事還要繼續,人生也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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