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地下工作者牟鋒同誌立在樹下,等那人離近了,一看,原來是白彥村支書。[]


    隻見白彥村支書留起了胡子,臉龐黑瘦了許多。村支書一見牟鋒,高興地把糞叉使勁地往典箕一戳,丟下糞筐連聲地說:“哎呀!哎呀!可見著啦!可見著啦!我找了好幾天啦。軍隊上的人一個也不見影。看你們這些當演員的!嘻,也瘦得不象樣了。”


    大家也都圍過來。一問,果然幾個村的敵人都撤走了。牟鋒叫村支書坐下,談談白彥村的情況。村支書歎口氣說:“大掃蕩那天,你們戰地工作團女官兵被敵人包圍在屋裏,俘擄去了四個,已經有一個犧牲了!”


    牟鋒一聽,象是頭上挨了一悶棍,不由地“啊”了一聲,難過地低下頭去,強忍著眼淚。大家無語地沉默著。


    一會兒,村支書接著說:“大地主王老七在大掃蕩那天也從濟南市回來了,還帶回來好幾十隻盒子槍。他家丁吳二帶著一把子人,提著槍天天找村幹部。城南安據點,王老七就當了偽大鄉長。”


    “狗日的不得好死!”


    “誰說不是!這個壞東西逼著群眾拿糧資敵,到據點裏去照象照相領良民證,那老漢奸一天找我好幾次,跳著腳罵街。我要不是擔任著工作,早就跟他拚了!我憋著一肚子火,天天到田間轉著找你們。這回可好了,你看怎麽辦吧?反正我是忍不下去啦!”


    “同誌們都餓壞了!先吃頓飯,了解一下情況,晚上咱們再想辦法。”牟鋒聽了說道。


    她說完,立刻把同誌們分成兩組,分頭去找吃的。由牟鋒自己帶一組,王希堅帶一組,約定晚上還來這裏集合。牟鋒又把家語叫他的貼身警衛員小王帶兩個人守衛好,自己帶著鄭怡、吳小花、跟村支書想先找到白彥村的群眾,了解一下情況。[]


    他們便向白彥村附近小樹林裏走去。來到樹林裏一個花生地近前一看,好多逃難的群眾還都坐在地下說話呢。那些穿著破爛衣裳的老大娘一看見牟鋒,都親熱地圍上去間長短,看地的老大伯忙打上一鬥子井水,牟鋒趕緊叫人給家語他送了一點水,剩下官兵圍在井邊喝了個痛快。


    於是,老鄉們一聽說他們兩三天沒吃飯,紛紛拿出帶著的幹糧,追著往他們的手裏塞,非要他們吃了不可。


    牟鋒他們推辭不過,便又叫人給家語送去一點,自己也坐在地上吃著。大伯大娘們圍了一圈,訴一說著這些天的遭遇。老大娘們有哭的有罵的,你拉我扯,搶著向牟鋒和鄭怡學說。二人也不知道先聽誰韻好了。老大伯們也粗聲氣地插著話:“地憑文書官憑印,咱莊稼人就憑著抗日軍哪!”


    “甭說別的啦,要是俺們萬團長不受傷,帶著他那個團,王老七再有十個膽也不敢回來,現恐怕早夾著尾巴跑了!”


    一個老大娘雙手扶著牟鋒的肩膀,象是向她懇求似地說:“我說演員啊,沒有隊伍可不行啊,光你們在台上轉來蹺去,你們長得再好也隻是好看罷了!”


    不知是誰在後邊小聲嘀咕:“幾個大姑娘,能起多大的作用!還跟她唧咕哩幹什麽?”


    一個老太太唉了一聲,衝牟鋒說:“說這種話有什麽用,有什麽法子?就別鬧啦,也叫人們睡個安生覺兒。”


    牟鋒聽著,心裏象刀紮似的,一陣陣難堪、羞愧。


    她再也呆不下去了,低聲對坐在身邊的朱長祿說:“你留下,叫鄉親們回村了解一下情況,一會兒你到集合地點去找我。”


    牟鋒說完,便帶著鄭怡她們向集合地點走去。


    一行人走到鬆樹林附近,遠遠的看見路口有人站著。[.超多好看小說]走近一看,原來是王希堅在這裏等著呢。


    王希堅跟著牟鋒邊走邊說:“我帶著士兵先到了王家莊村那老房東家裏。我尋思他家富裕,一定會有吃的。那老大嬸能說會道,從前多親熱呀,想不到鬼子一來她竟說不認得我了!不讓我們進院,反而鎖上大門走了。他媽媽的,有的人勢力眼真是太可恨了!沒得辦法,我隻好領著大夥兒冒險到維持會吃了一頓。”


    牟鋒看著他問道:“兄弟們情緒怎麽樣?”


    王希堅說:“真是一言難盡,那不是還在吵哩!”


    說著話來到大小樹林裏,遠遠地就看見人影晃動,低語叨嘮。近前一看,一群小夥子正指手劃腳地爭吵呢。秦入瑞一見牟鋒,立刻興衝衝地跑過來說:“牟長官,我們討論好了。為了不讓敵人一網打盡,按你的主意,立刻分散蔭蔽!”


    “我的主意?!”牟鋒心裏一驚,剛要說話,王希堅從身後擠出來,一撥拉秦入瑞,急呼呼地說:“既然這樣,牟長官,給我兩個手榴彈!哪怕過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找到部隊。就是過不去封鎖線,我也要跟鬼子拚,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


    秦盾、丁孟野、尹德厚也搶上前來。秦盾一把拉住王希堅說:“要幹,咱們就在這一塊幹!”秦盾氣鼓鼓地加上一句,“誰要妥協投降,就不是他媽下的蛋。”


    張新軍在後邊叫起來:“誰說妥協,分散蔭蔽嘛!我操,還嚷這個有什麽意思,非要大家一起完蛋才安心嗎?”


    一句話沒落地,就有幾個受這二人挑動的士兵挪動身子,看樣就要走散了。


    “東北軍的兄弟們,等一等!”牟鋒堅決地說了一句,就坐在身邊的花生埂上。月光從樹葉的縫隙裏投射下來,照著牟鋒那清瘦、美麗的臉龐,神氣十分嚴峻。在她那正氣凜然的目光下,大家不由得靜靜地坐下來。牟鋒對秦盾、丁孟野、尹德厚問道:“我五十七軍六六七團和旅戰地工作團的情況怎麽樣?”


    王希堅沉痛地說:“真想不到,旅裏的官兵死的死,傷的傷,還有的逃亡的。我找到了旅部。旅長榮子桓那天掛了彩,要不是搶救及時就走人了。伍誌綱先生犧牲了,幾個女兵被敵人人捉到沒王老七據點……”


    “師部呢?有沒有消息?”牟鋒問。


    王希堅搖搖頭說:“走了好幾個村,連師部都沒影了。問誰都說不知道。”


    “我們東北軍一一二師垮啦,連軍部也都垮啦!”不知是誰在後邊小聲歎息地嘟嚷著。


    牟鋒沉默地瞅著遠處,堅毅地閉著嘴。人們都沉痛地低下頭去。聽見幾個人同時發出了低微的歎氣聲。這時坐在大柏樹後邊黑影裏的兩個人,悄悄地立起來要走了。


    “呸!放屁!”不知是罵了一句。


    人們激動地唧咕起來:“有辦法啦,近處有地方可藏人的話,咱們先過去吧!”


    “就給我們受傷的兄弟找個村隱蔽起來吧。”


    “躲藏!去瞪著眼等死嗎?”王希堅兩手撐腰,睜圓眼向大家質問,“咱東北人從來就沒出過孬種!有種的哥們一塊幹!就是死了也得滅掉幾個敵人,不然死後心不甘呀!”


    “對!跟敵人拚一下,死也不能落個甩屌毛!”


    牟鋒聽著立起來,看看人們,心中非常沉重。於是,心想:“就這麽些戰地工作團的演員和散兵在一起,真能用真槍實彈殺敵嗎?可是如果不管,任憑人們走散,這不是明看著自己的隊伍瓦解嗎?這樣膽怯還怎麽打擊侵略者!”


    牟鋒同誌一想到這裏,就感到一種難堪的羞恥。自己是地下黨員,在東北軍的危難中,能怕困難逃避共產黨員的責任嗎?不!寧可在戰鬥中死去,決不能讓小鬼子再行猖狂。她一按手槍向大家說:“東北軍的兄弟們,大家都聽到了剛才講的情況,在這種時候,如果我們各自散了,那麽由誰去打擊敵人呢?我知道咱東北人一向是勇敢的,難道現在就怕死了嗎?”


    王希堅向牟鋒立正站著一伸胳膊,好象要打衝鋒似地急急地說:“我們都不怕死!我們要打回東北去,消滅小鬼子!”


    大家都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看著牟鋒。


    不知是誰小聲說:“不是怕死,誰領導啊?穀主任和萬團長、榮旅長負傷了。”


    牟鋒嚴肅地握起拳頭說:“不能這麽說,我們不都是士兵嗎?一個好士兵應該勇敢地獨立作戰,哪怕剩了一個人也是一樣。我們要用行動告訴中國人民,東北軍沒有垮,它在同小鬼子正在戰鬥!”


    “笑話!”秦入瑞詫異地反問道,“就咱們這二十幾個人嗎?”


    牟鋒向大家看看說:“對!目前就我們,隻要我們行動起來,這裏的老百姓就會跟著起來同敵人鬥爭的。我提議,現在我們就把旅戰地工作團恢複起來。”說著,望了望旅部和六六七團的幾個士兵,“希望你們幾位留在這裏參加戰地工作團。”


    這幾個同誌都用低低的、但是十分堅決的聲音說“好!我們在一起並肩戰鬥吧!”


    “哎呀!幹好幹,沒有主要當官的,誰領導誰!”秦入瑞嘲笑似地攤開兩手向人們問。


    牟鋒立刻衝他說:“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穀主任、萬團長就會站起來。暫時由我和鄭怡來代理正副主任。誰願意參加誰就留下來。誰要不願意也用不著勉強,他可以走,我們也可以幫助他找個地方去藏起來。”


    牟鋒正說著,秦入瑞、張新軍轉身就走,王希堅一縱身過去,一把抓住秦入瑞一隻胳膊,隻一擰,秦入瑞哎呀一聲地蹲地上了。王希堅按住他說:“你他媽的想走,老子偏不叫你小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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