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上海的這個特別擁塞的牢房剛能擠下十五個人,角落的半人高的擋板後,有一個大馬桶。


    同牢的女犯人,都在不懷好意地盯著大特務雲子看。一個俄羅斯的女人打破了沉默:“看來咱們有了一個新夥計啦。”她聲音低沉,喉音很重。要不是鼻子太小,她還算是小美女。她好象還不到二十歲似的,其實不然,她已經成為三十歲的老姑娘了。


    一個矮胖的印度女人說:“多好的運氣!很高興見到你,請問,他們幹嘛叫你小特務?”


    南造雲子呆若木雞,一聲不吭。


    雲子走到最裏邊的角落,床板很髒,沾滿了陳年積垢,她怎麽也不敢去碰它,衝口而出地表示了她的厭惡:“我……我不能在這髒地方上睡。”


    “嗬嗬!”那俄羅斯女人開懷大笑,“你不在那裏睡,可以睡在我的懷上,我摟抱著你睡好嗎?小美女!”


    南造雲子突然意識到牢房裏那股可怕的暗流。她們會用暴力暴力向自己進攻的,這裏還那媽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這十幾個特“口渴”的女人都象餓狼似的盯著她,使她覺得自己象被剝光了衣服的鮮肉。雲子突然真的嚇壞了,這個不可一世的女大特務不由地想:“我進了一個瘋人院,自己也要瘋了,喂,就讓我傻了吧!


    “這個……”雲子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我……我讓誰幫我找一塊幹淨的地方?”


    “孫悟空,”一連雲港女人哼了一聲,“可他到西天取經去了。”


    南造雲子轉過頭,又看了看髒鋪板。幾隻又大又黑的蒼蠅正在上麵爬過,心有餘而力不足地小聲說:“我不能呆在這地方,否則我真的會發瘋的。”


    就象看穿了她的心事,連雲港女人對她說:“你就將就著吧,等孫悟空從西天取經回來再說吧!”


    “哈,哈哈……”眾笑。


    笑聲過中,南造雲子又聽到了女看守的聲音:“……你們當中有些人要在這裏呆長時間,要做到這一點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不要想入非非,這裏的日子可以很好過……”


    “喂,新來的。”連雲港女人又說話道,“我叫江丫令。”她朝那個美國黑女人甩甩腦袋,“她叫五裏壓,是美國黑人。還有這個胖家夥叫馬小丫,韓國人。你叫什麽名子?”


    “我……我叫南造雲子。”這個日本女特務象做惡夢似的,覺得自己正在悄悄逝去。一陣惡心向她襲來,她扶住牆壁,好容易穩住了自己。


    “小美女,你打哪兒來?”一黑胖女人問。


    “對不起,我現在不想說話。”南造雲子突然感到虛弱得站不住了,癱倒在汙穢的床板上,用裙子擦去臉上豆大的冷汗。我可憐的孩子,她想:“我要告訴監獄長我要生孩子的,那樣他會把我送到一間幹淨的牢房裏,說不定他們還壬會讓我獨住一室,並得到人道主義的關愛。”


    這時,走廊上的腳步聲,一個女看守正好經過牢房,南造雲子衝到門口。“報告,請幫幫忙,我有事要去見監獄長,我要向他報……”


    “我會等他降職到當看守時,就到這來的看你的,請放心!”女看守扭過頭說,“神經病!”


    女看守已經走了。南造雲子把手塞進嘴裏,止住了即將發出的尖叫。


    “你是大腦出了問題還是怎麽的,小美人?”連雲港女人問。


    南造雲子搖搖頭,說不出話。她走回自己的鋪板,對它看了一會,慢慢地躺了上去。這個曾膽大妄為的女特務絕望了,不得不屈服了。她閉了眼睛。


    “哥們快起床,開晚飯了。”牢頭五裏壓像餓童見到奶媽似大叫道。


    南造雲子睜開眼睛,整幢樓裏的牢門都砰砰嘭嘭地被打開了。南造雲子仍躺在鋪上,拚命想回到過去的夢境中。


    “嘿!好歹到了吃飯的時間了,咱們一起去喂腦袋啦!”年輕的連雲港女人說。


    南造雲子一想到吃就要吐,於是乎,搖搖頭道:“我一聽說在這裏吃就反胃,不想吃。”


    俄羅斯女子說:“我日的,很簡單,他們才不管你餓不餓呢,每個人都得到餐廳去。除非你有不怕吃‘五指山’的本領!”


    犯人們已經在外麵的走廊裏排隊了。


    “你最好還是活動一下,要不他們不叫你吃‘五指山’,就叫你吃‘烤排’或‘油條’什麽的。”韓國人馬小丫警告道。


    女犯王小平回過過來:“吃‘五指山’就是打嘴巴,吃‘烤排’就是打板子,吃‘油條’……”


    “閉上你的狗腚,快跟上。”一女看守大罵道。


    “我動不了,”這個女特務雲子竟想,“我要呆在這裏。”


    跟她同獄的人走出牢房,排進了那列雙行的隊伍。一個黑大個子女看守發現了仍躺在鋪板上的南造雲子。“二六四號!”瞪大眼眼,“你沒聽到鈴響嗎?快給我滾出來!”


    女特務南造雲子:“我不餓,謝謝!我想請個假。”


    女看守不相信地睜大了眼睛。她衝進牢房,大步走到南造雲子鋪前,用左手一指:“你他媽的以為你是有錢的大貪汙犯嗎?你也有資格叫人把飯送進來給你吃嗎?快給老娘把你的狗屁股挪到隊伍裏去!憑這我就能向上打報告,要是再來這一手:你就得被關小號,明白嗎?狗特務!”


    南造雲子慢慢從鋪上拖起身子,走到外麵女犯們的隊伍中,她正好站在那個俄羅斯女人的後麵。嘴裏小聲道:“給你們省一點也不行……”


    “閉上你的糞門子!”美國黑女人五裏壓在嘴角咕嚕了一聲,“隊伍裏不準說話。”


    女犯們被押過一道狹窄陰暗的走廊,經過三道安全門,走進一個放滿大木桌和木椅的食堂。在長長的冒著蒸氣的服務台前,犯人們排著隊領取食物。


    那天的幹飯裏的沙子特多,菜是淡而無味的大白菜煮豆腐。一勺勺令人毫無食欲的東西倒進依次前進的犯人們的盤裏,打飯菜的犯人還在不斷地喊:“別讓隊伍停下,下一個……別讓隊伍停下,下一個……”


    南造雲子領到飯菜後,遲疑地站在那裏,不知道上那兒。她四下找五裏壓,可怎麽看不到這個女犯人。雲子隻好走到連雲港女人的桌前坐下了。這張桌上有二十來個女犯,女犯們都在狼吞虎咽,南造雲子低頭瞧了瞧盤裏的食物,膽汁又湧上了喉嚨,她把盤子推開了。連雲港女人江丫令一伸手奪過了雲子的盤子,笑了一下道:“要是你不想吃,我就幫你個大忙了!喂,你得吃呀,要不你在這裏活不下去。”


    “我不想活下去,”南造雲子絕望地想,“我想死。這些女人怎麽能忍受這樣的生活?她們在這裏已經多久了?幾個月?幾年?”她想起了那間惡臭的牢房,真想尖聲大叫。她緊緊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喊出來。


    江丫令看著雲子呆頭呆腦的樣子,又好心地說:“要是他們發現你不吃東西,你就得進‘小號’,”她看到了南造雲子不解的神情,“就是地牢――單獨禁閉!我給你透個消息,小家夥。五裏壓是這裏的頭兒――大組長。好好巴結她吧,你就有你的好日子過了。”


    女犯們進食堂二十分鍾後,鈴聲大作,大家站了起來。江丫令從雲子的一個盤子裏抓起一塊大豆腐填進嘴裏。南造走進隊伍,女犯們開始回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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