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白袍的彌賽亞,金發白袍的路西菲爾……再加上相同的耳墜。


    上帝第一次感到了胃疼。


    假如彌賽亞沒有一張像他的臉,一頭像他的銀發,上帝或許不會有這麽深的感觸。當年在創/世第五天,世界才一個雛形,他為了完善世界,言靈的力量說得他嘴巴發酸,更別提創造類似於他又異於他的生靈,連個藍本都沒有啊!


    於是乎,上帝就拿自己的樣子去發揮想象力了。


    從創/世第五天到第六天,第一個生靈讓上帝花了一天一夜才創造出來,耗費的心血遠非之後的天使能夠比擬。正因為這份獨一無二的情況,路西菲爾成為了繼世界外最讓上帝喜歡的生靈。同時,路西菲爾的容顏似神兩三分,每次看到他漸漸在天堂成長,上帝都覺得自己不是在看一個造物,而是在看一個敬仰他的孩子。


    如今,這個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想要保護的存在,連他的話都敢違逆了……


    上帝的心情再次“咚”的跌落低穀。


    不過好歹這次有彌賽亞分擔注意力,路西菲爾的壓力略減小。見上帝的視線黏在彌賽亞的臉上,路西菲爾心中的猜測再次加深一層,忍不住也去打量彌賽亞的這張熟悉的麵孔。


    遭到圍觀的路西法:“……”


    看什麽看,想看你們去照鏡子啊!


    內心誹謗的路西法練就所有惡魔共通的本領,一心二用,完美在心音的上麵再覆蓋一層思維。上帝這邊立刻接收到,稀奇的發現彌賽亞的滿腦子都在想大聖堂和他,似乎思維裏多出一支畫筆,隨時在描摹著這邊的環境。


    畫著畫著,那支筆就在描繪出禦座之後猶猶豫豫的停下。


    上帝記得他在門口和路西菲爾的對話,想來是當真了,所以彌賽亞想畫出水晶天的大聖堂。


    一絲對信徒喜歡天堂的欣慰還沒升起,下一秒,上帝就被彌賽亞腦補的畫麵驚到了。隻見禦座上的聖光被擦去,懸停的筆突然唰唰唰的開始畫,仿佛如有神助,眨眼之間就把本該看不清容顏的自己畫了出來。那神奇的畫麵效果——上帝麵無表情的差點掰斷了禦座扶手。


    地獄最可怕的惡魔也沒長這副樣子啊!


    上帝不說話,彌賽亞不說話,路西菲爾感受著彌漫的詭異氣氛……


    “吾神?”


    上帝溫和的說道:“路西,我沒有允許你踏出宮殿。”


    路西菲爾沒有反駁的承認了:“是我的錯,但是彌賽亞要來見您,其他熾天使為他無法抵禦水晶天的壓力。”對於熾天使長而言,自己犯錯和幫助上帝之子去大聖堂是兩碼事,他有義務為上帝的家事分憂。


    上帝聽到心音就無語,一個認定了彌賽亞是他兒子,一個把他想象成可怕的長相,他不就是常年喜歡用聖光籠罩全身嗎,怎麽以前沒有事情,今年就各種狀況頻出!


    路西法在他們的對話之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從袖子裏拿出鑲嵌寶石的精致鏡子。


    “吾神,有一位熾天使送我這個寶物,我不太會用。”


    “它是鏡子。”


    上帝瞥過鏡子的造型,花俏得要命,不太像是熾天使喜歡的風格。


    路西法一臉嚴肅的傾聽上帝的聖言,上帝才勉為其難多說了一句話,“鏡子是用來照的。”


    路西菲爾:“……”你們的對話好神奇。


    路西法:“……哦,原來如此。”我當然知道那是用來照的啊!


    無法直視這番對話的路西菲爾忍不住道:“彌賽亞,把鏡子給我看一下。”接過這麵印刻許多花紋的鏡子,路西菲爾直接拆開鏡蓋,水晶質地的圓形鏡麵展露出來,上麵倒影著路西菲爾完美無缺的容顏。


    沒有問題?


    路西菲爾把玩了一下鏡子的背部,那縷魔法波動不做假,難道是哪個家夥的惡作劇?


    這個狐疑的猜測沒有錯,鏡子裏的容貌從正常變得逐漸扭曲。


    首先是【衰老】


    魔法的威力讓路西菲爾的臉在鏡子中失去光澤,皮膚鬆弛下來,眼眸無光。隨後【醜化】的效果出現,把路西菲爾那張驚為天人的容顏徹底毀於一旦,再漂亮的美人也經不起世上最無情的修飾。美人遲暮,容顏不堪,這大概是天使一生都無法體會到的事情。


    路西菲爾“啪”的一聲關上鏡子,眼神波瀾不驚的看向彌賽亞,“這麵鏡子是誰送予你的禮物?”


    路西法純良的答道:“別西卜。”


    很好。


    別——西——卜。


    路西菲爾的心音深刻的吐露出這個名字,上帝不由驚訝,很少看到路西菲爾會對同伴發火啊。從不掩飾作為的神手指一勾,就從路西菲爾的手中拿到了鏡子。


    打開看完,上帝半響都沒有說話。


    路西法垂下眼角,恭喜別西卜達成了一天之內得罪兩個頂頭上司的偉大成就。


    不,也許是三個上司。


    前任魔王覺得該為路西菲爾的身邊除除草了。


    “吾神,這麵鏡子果然是寶鏡吧。”路西法用驚喜的口氣說道,“我沒有用過這類珍貴的物品,怕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弄壞了它,所以一直不敢輕易打開。”


    上帝平靜的說道:“的確是寶鏡,吾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功效的鏡子。”


    鏡子當場四分五裂,以死謝罪。


    出現這麽一個不和諧的小插曲,大聖堂的氣氛反倒是好了一點,路西法為“禍水東引”這後世的詞匯感到博大精深,因為矛頭全部指向了別西卜。他完成了第一個來大聖堂的目的後,開始下一個心黑黑的環節,“吾神,我即將返回人間,但由於容貌的改變不甚恐慌……”


    路西法睜著眼睛說瞎話,可惜心音截然不同的告訴上帝,這個人類在擔憂對熾天使長造成不好的影響。


    上帝:早幹什麽去了,你當初許願還想要三界第一呢。


    路西菲爾:為什麽我又在躺槍?


    “我是被惡魔在亂起哄才弄成三界第一。”路西法的神情苦澀,在美色加成下無比突顯,“吾神,我想許願讓自己能夠匹配得上這個名聲,卻從未想過要用路西菲爾殿下的容顏,請您相信我,我絕無冒犯之意。”


    路西菲爾斜睨他,之前還直呼他名字,到上帝麵前就添了一個殿下的稱謂。


    上帝相信彌賽亞的前半句意思,卻不相信他後半句,“你若是對路西沒有想法,怎麽會容貌新生成他的模樣。”


    路西法飛快接話:“路西菲爾殿下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存在,我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難以忘懷。”誇路西菲爾就是誇自己,路西法誇起來沒有任何不好意思,“您說相由心生,我想是路西菲爾給我的印象太過深刻,我本能的追逐著這樣的美麗,以至於在想容顏的時候都隻記得他。”


    路西菲爾輕咳一聲,覺得聖子說話太肉麻了,“這件事就不用再提,我並未介懷。”


    “殿下,你上次為此感到憤怒,我知道!”


    “不……”


    “如果你無法接受,我可以再次舍棄容顏,戴回麵具。”


    “……我……你讓我說完話!”


    路西菲爾被堵得有點發火,好在用修養克製住,“彌賽亞,你的容貌是吾神賜予你的禮物,我無權剝奪也不會去惡意對待,請你相信我作為熾天使長的品德,而且你的容顏也並非因我而生,你真正該感激的是吾神。”


    路西法等的就是這句話,眼睛亮起,“是吾神給予我這份與你相似的容顏?!”


    被兩雙眼睛強烈關注的上帝感覺心好累,為何話題又拐到了他身上。


    見上帝沒有吭聲,路西法立刻就轉喜為哀,不著痕跡的威脅道:“吾神,您要是覺得我不該擁有這份容貌,我可以立刻毀去這張臉。”隨手他就拔出了一柄攜帶的刀具,大有一句話就毀給你看的勢頭。


    上帝終於憋出一句話:“……你毀容毀上癮嗎?”


    為什麽他挑的這個聖子思想這麽奇葩!


    路西菲爾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碎三觀的話,毀上癮?難道彌賽亞不止毀容一次?


    在無可奈何之下,上帝覺得再不發表意見,無數盆汙水都要往身上倒。神先是對路西菲爾說道:“今日出了大聖堂,你繼續禁足在水晶天反省。”路西菲爾憂鬱。神再對路西法說道:“你的容貌是你心靈的寫照,吾既然賜予了你這番美麗,且好好珍惜,不得再提毀容的事情。”


    路西法心中撇嘴,直接說你無法接受毀容黨就行了。


    上帝最後忍無可忍的說道:“把你腦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象清空,吾沒有形容醜陋到那種地步!”


    路西菲爾懵住了。


    路西法也短暫的失神了一刹那,眨了眨眼。


    禦座之上,從未暴露過真容的上帝撤去了金光閃閃的聖光,大聖堂的光線似乎暗淡下來。


    然而另一種從未有過的耀眼代替了光芒。


    銀發神祇高居光明創/世神的位置,膝蓋上放置著一本奇特的書籍,金色的瞳孔純澈得沒有雜質,堪稱光明最極端的一種色彩,無形的多出掠奪心靈的恐怖。


    神的聲音也冷得讓人打哆嗦。


    “彌賽亞,你可以滾了。”


    “……”


    第一次聽到上帝爆粗口,路西法有種三生有幸的複雜滋味。


    啊,他被罵了。


    路西菲爾在萬籟俱寂的狀況下輕輕說道:“所以……彌賽亞長的是像您,不是我。”


    上帝的眼眸微睜,就看到他寵愛的天使一臉【你騙我】的悲傷表情,而同樣銀發的彌賽亞用震驚的語氣說道:“凡間的傳聞是真的嗎?我的父親是您?我不是亞當的兒子?”


    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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