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了!不要了!”


    浮空島的龍族忽然被龍王宮殿裏的咆哮聲炸醒。


    龍卷風一樣的呼嘯刮過,化作黃金聖光龍本體的尤利西斯出現在外麵,用這輩子最崩潰的口氣對其他龍吼道:“睡什麽睡,給我去拿修複傷口的藥來啊!要最好的藥!”


    被龍王氣急敗壞的樣子嚇了一跳,幾條龍滾出睡覺的龍窩,往藏寶庫的方向去扒拉幾瓶藥罐子。尤利西斯搶過幾個孫子輩手中的東西,火速往宮殿回趕,生怕晚了一秒鍾,彌賽亞的那張臉就徹底保不住了。


    上帝要是知道他毀了聖子的容,不得宰了他!


    由龍王親手敷上珍貴的藥膏,外加小心翼翼的吹了幾口氣,“疼,疼嗎?”他慘不忍睹的注視著這張幾分鍾前美貌無比,現在卻毀掉了大部分的臉蛋,心中祈禱著這藥膏能夠生效。淡紫色的藥膏晶瑩剔透,在融成液體和傷口接觸時發出舒服的冰涼感,路西法一聞就知道是龍族最好的藥。


    可惜了。


    路西法一點都不遺憾的想道,誰讓尤利西斯給他的是隨身攜帶的黃金匕首。


    龍鱗和龍骨打造的黃金匕首,上麵附加了不遜於聖劍的“鋒利”,凡人的身軀可抵抗不住。


    等了又等,尤利西斯的眼珠子黏在路西法的臉上,傷口開始愈合,血肉模糊的地方不再流血。他沒來得及鬆口氣,旁邊也緊盯著這裏的亞爾曼陡然尖叫:“彌賽亞,你的臉!”


    尤利西斯定睛一看,我擦,為什麽有疤痕!


    猙獰的疤痕代替了傷口,光滑的肌膚不複存在,唯有從路西法淡定優雅的坐姿中才能看出他們是同一人。


    尤利西斯整條龍都不好了。


    偏偏路西法虛弱一笑,麵頰傷口頓時崩裂幾條,火燒澆油的說道:“龍王,我們可以進行第二條要求。”


    尤利西斯:“……”


    亞爾曼:“……”


    他們的心聲一致的呐喊:人類太可怕了!


    “你確定還要為了你的傳道繼續下去?”尤利西斯深呼吸,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平視著坐在椅子上的銀發聖子,“我不知道是什麽要的意願催動你做到這一步,人類啊,你明白嗎?要是容貌恢複不了,你的信徒,你的未來也差不多毀了。”


    路西法沉默稍許,被他的話勾起了悠久以前的回憶。


    天使墮入地獄,純淨的靈體被黑暗汙染,形成天使視為汙穢的肉身。那時追隨他的墮天使預料不到,他們的麵容在晝夜間變成惡鬼般的醜陋,後來看到他們的惡魔被嚇得退避,天使眼露厭惡,說著這是他們違逆神靈的報應。


    九天九夜,墮天使才等到他從無盡深淵走出。


    對著那群捂住臉不敢讓他看的墮天使,路西法怎麽可能會有半點嫌棄呢。


    “不,不會的。”路西法的眼神微變,柔和了目光,一股尤利西斯驚愕的驕傲和自信流淌出來,“不管是我追隨的,還是追隨我的,他們不會因為我容貌變醜而厭惡我,我也不會因為他們容貌變醜而厭惡他們。”


    這一刻,說出話的不是欺世盜名的彌賽亞,而是擁有撒旦之名的路西法。


    “龍王,美麗隻是上天給我的禮物,沒有它,我還是我。”


    麵對這樣風采更勝過外表的人,尤利西斯的憤怒和急躁漸漸消失,無力的敲了敲腦袋,“罷了,你這麽堅定,我也無法阻攔你,之後的兩個條件——不得為私欲傷害龍族,不得為傳播信仰而操控龍族去對付其他族群。”路西法聽完了他的話,心中的石頭落下,不過他沒忘記自己的來意。


    “惡魔不算在其中吧?”


    “……拿龍族當擋箭牌還不夠嗎?喂,喂!你不要裝暈過去啊……你夠了,惡魔不算入其中,行嗎!”


    尤利西斯哭笑不得的瞪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敢情接納了彌賽亞的光明教,以後得承包了和惡魔敵對的夥嗎?明明這種事情以前是天使搶著去幹的啊。


    臨走之餘,尤利西斯從寶庫裏鄭重的拿出一個黃金麵具。


    路西法無語。


    又是黃金,又見黃金,你們龍族的審美眼光能不能脫離這種色彩!


    “你給我保證過的呐,千萬不要和其他人說是我害得你毀容。”尤利西斯心虛的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敢再去看路西法,“就這樣了,你一路好走。”


    把麵具倒扣到臉上,路西法朝他點頭,“願光明教和龍族的友誼能夠永世長存。”


    帶著一隻呆滯的亞爾曼,他坦蕩的離去。


    在往阿萊的位置走去的路上,亞爾曼從彌賽亞毀容的打擊上喘過氣,心如刀絞的捂住胸口,“我的美人沒了。”路西法當作沒聽到,亞爾曼再接再厲的哭訴道:“我們去試試精靈族的養顏秘方吧,龍族不在意臉,精靈族肯定不會,他們一定會有治愈你傷口的藥物。”


    “閉嘴。”


    路西法被他煩得耳朵發疼。


    “亞爾曼,我的臉自有其他辦法,目前就戴著麵具吧。”路西法的手指觸碰著堅硬的黃金,雕琢精致的麵具上透氣性極好,看來龍王為了安撫住他沒有給劣質貨。


    亞爾曼打了個哭嗝,“什麽辦法?”


    路西法斜睨著他的一副蠢像,為阿萊的眼光感到擔憂,“辦法說出來就不是辦法了。”


    欲先整容,必先毀容。


    這世上最大的顏控既不是糙漢子的龍族,也不是臭屁的精靈族,亦不是那群天使,而是——上帝。


    能把整個天堂弄得沒有一個醜天使,還分出實力越強就越美的設定,路西法早就對上帝的愛好絕望了,以臉看人的方法絕對是先從上帝那裏流傳出來的。況且他今天毀的是該隱的容,又不是他原本的容,否則今天瘋了的就不止是尤利西斯。


    天堂,第八重天,路西菲爾感覺到自己的臉非常……疼。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但覺得是被刀子割過,皮肉挖出,幾近毀掉整張麵孔的疼痛。這是路西菲爾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感覺過的滋味。


    米迦勒聽見上司辦公的聲音停下,奇怪的望了過去。然後,他驚悚的看見路西菲爾的眉頭輕挑,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撫摸著麵部。從眉骨到鼻尖,還有唇口,劃過這幾個讓某些癡漢……不對,是某些天使夢寐以求的地方,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怪異。


    米迦勒深思,總覺得他撞破了上司什麽秘密。


    路西菲爾竟然有自戀的愛好嗎?


    “米迦勒。”


    路西菲爾的話打斷了米迦勒錯到天邊的腦補。米迦勒在這份語氣下抖了抖,小聲的問道:“殿下,請問有什麽事嗎?”


    路西菲爾為屬下的走神感到無奈,“我讓你過來。”


    米迦勒立刻走了過去,停到路西菲爾的桌子前麵。路西菲爾盯著米迦勒如火焰燃燒的雙眸,不言不語,陷入托腮沉思。米迦勒被他看得不敢動彈,不斷的反省起自己這段時間幹了什麽壞事,是故意把纏著路西菲爾的別西卜給支開,還是去天使監獄裏看阿斯蒙帝斯的熱鬧引起了殿下的不悅?


    等了一會兒,發現臉頰撕裂的疼痛消退不少,路西菲爾喃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米迦勒的眼睛中,他的臉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傷痕。


    莫名的有點小可惜,路西菲爾想要變張臉試試很久了,總是頂著讓天使惡魔為之神魂顛倒的容顏,他都快分不清這些天使是迷上他的臉,還是臣服於他本身。


    “你回座位吧。”


    路西菲爾揮退了這個發呆的家夥。


    米迦勒迷糊的又回到座位上,心中記下了路西菲爾剛才的喃語,殿下是遇到了什麽煩惱嗎?


    完成今天的工作量,米迦勒一踏出熾天使長的行政宮殿就直奔梅塔特隆那邊。天國宰相永遠在處理天使事務的同時,還要充當幾個同伴的心靈垃圾桶。


    梅塔特隆聽完他的苦水,饒有興趣的問道:“路西菲爾盯著你看了多久?”


    米迦勒思索道:“十分鍾左右。“


    梅塔特隆一默,十分鍾就能讓你想那麽多事情?你平時的精神世界有多豐富啊?


    “你覺得路西菲爾是盯著你哪裏?”梅塔特隆恢複正經,“是臉,還是鼻子,眼睛?或者……”他銳利的審視一遍米迦勒高大寬肩的身材。


    米迦勒一頭黑線,“應該是眼睛,你用那種奇怪的眼神幹什麽?”


    “我放心了,路西菲爾應該是借著你的眼睛看自己。”梅塔特隆喝茶,憐憫的注視著米迦勒一臉對世界絕望的表情。親愛的米迦勒,路西菲爾怎麽也不可能盯著你欣賞啊,他能瞧得上的顏值的人隻有他自己,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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