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一抽,雲府管家側頭,用一種惶恐與膜拜交織的眼神,望向了自家性情大變的小姐。


    張公公娘娘腔,固然是事實。但,放眼東崢國,直言不諱說出此事實的,小姐當屬第一人了。


    果不其然,這一句娘娘腔,令張公公深受刺激。


    蘭花指顫戳雲思瑤,張公公一臉受辱表情:“臭丫頭,你你你……你說什麽?你說咱家娘娘腔?”


    上前幾步,雲思瑤柳眉冷挑:“實話實說罷了,張公公如此激動,莫非習慣了掩耳盜鈴?”


    “你你你……”蘭花指捂向心口,渾身顫抖,惱羞成怒的張公公,幾乎有昏厥跡象。


    “放肆--”一名錦衣衛拔刀,架向雲思瑤頸子,嗬斥:“張公公乃太後麵前紅人,豈容你這般無禮?趕緊向張公公謝罪!”


    見此情形,雲隱華心懸嗓子眼,欲起身衝上前,推開雲思瑤頸間鋒刀。但,卻被雲皓軒拽住了。


    雲皓軒拽住雲隱華,用意有二。


    其一:雲皓軒清楚,太後明為賜婚,實為囚禁。既然如此,目的未達到前,錦衣衛便不敢真傷害愛女。


    其二:如今的愛女,已不複往昔無知。雲皓軒深信,愛女有膽挑釁張公公,也必有法扭轉乾坤。


    如雲皓軒心中所料,波瀾不驚的雲思瑤,玉眸淺垂,指尖輕撫刀麵,一字一句緩語了起來。


    “太後親選榮王妃,不過說了一句實話,卻要向太監謝罪。莫非東崢國掌權者乃張公公,榮王府也得仰其鼻息。所以,身為榮王府未來女主人,即便說了實話,張公公若聽不順耳,實話便是錯話,謝罪是必然的?”


    指尖抽離刀麵,雲思瑤望向錦衣衛,笑音淺淺:“倘若如我所說,榮王府一言一行,皆做不得主,需看張公公臉色,我立刻向其謝罪。”


    雲思瑤話音落--


    雲家父子鬆了一口氣,賢王主仆暗翹大拇指,張公公臉漲成豬肝色,錦衣衛握刀柄的手瞬間僵硬。


    張公公顏麵要保,榮王府顏麵更要保。若保了前者顏麵,卻損了後者顏麵,那麽,消息一旦傳入榮王耳內,不死也得脫成皮。


    一滴冷汗由額頭滑落,幹咳一聲的錦衣衛,將雲思瑤頸間的鋒刀,緩緩抽離至背後。


    不敢因自身顏麵,而滅榮王府威風的張公公,怒瞪一眼雲思瑤,給自己找起了台階下:“臭丫頭,咱家事務繁忙,沒那麽多閑工夫與你計較,速速跪下接旨,咱家好回宮複命!”


    跪一次便罷了,還想她跪第二次?真當她雲思瑤病貓,一而再委曲求全?


    手腕一揚,雲思瑤攤開右掌心,笑問張公公:“接旨,伸出手便可以,為何要委屈腿?”


    蘭花指再次一戳,張公公臉紅脖子粗:“大膽雲思瑤,鳳威不可滅,以示對太後恭敬,必須兩膝跪地、低頭、雙手接旨!”


    “張公公,如果你非要恪守禮數,讓思瑤跪接太後懿旨,思瑤定當遵從。隻不過……”


    雲思瑤縮回右掌心,垂首把玩墨發:“思瑤若因跪接懿旨,誤了與榮王成婚吉時,令太後心願付之流水。那麽,太後爆發的怒火,張公公是否一力承擔?”


    額冒青筋,張公公快七竅生煙了:“你此刻跪接懿旨,與下月初一大婚,兩者有何關聯?”


    “昨夜,思瑤被一刀穿心,公公想必聽說了。思瑤有幸,得貴人醫治,方死裏逃生。但,貴人說了,思瑤雖看似無恙,實則心傷仍存。”


    “貴人叮囑,這一段時日,思瑤需戒劇烈運動,尤其是下跪、彎腰、低頭此等擠壓心髒運動,更該戒之又戒。否則,一個不慎,思瑤心傷必複發,導致臥床不起。”


    “先前,思瑤忘記叮囑,跪過一次,心髒當即隱隱作痛。如今,思瑤若再跪一次,怕真要臥床不起了。請問公公……”


    長篇大論說完,雲思瑤歪頭,笑問張公公:“思瑤一旦臥床不起,如何與榮王大婚?”


    --眼前巧舌如簧的丫頭,真是那個胸無點墨,狗吠一聲都會怕,哭的一發不可收拾的雲思瑤?


    雲思瑤的一番話,令張公公瞠目結舌,也令張公公身後的兩名錦衣衛,呈現呆若木雞狀。


    明知雲思瑤的話,不可盡信。但,又怕節外生枝,真毀了太後賜婚大計,吃罪不起。


    臉色青白交加的張公公,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咬牙:“行了,話真多,站著接便站著接吧。”


    右掌心再一次攤開,雲思瑤一語雙關:“張公公識大體,顧大局,難怪深得太後器重。”


    合攏成卷的懿旨,朝雲思瑤掌心重重一砸,冷哼一聲的張公公,率著兩名錦衣衛離開了。


    隻不過,來時的趾高氣揚,已蕩然無存。此刻的張公公,像是一隻打了敗仗的公雞,灰頭土臉而去……


    揉眼,目送一向仗勢欺人的張公公,猶如喪家犬般遠去的背影,雲隱華與雲府管家,仿佛身置夢中。


    對愛女的冰雪聰明,再次見識的雲皓軒,先是欣慰一笑,隨即又長歎口氣。


    抿了一抿唇,雲皓軒望著雲思瑤,聲音澀澀:“瑤兒,這一道賜婚懿旨,你不該接的。”


    手腕一揚,將懿旨拋向桌麵,雲思瑤回:“爹比瑤兒更清楚,目前的形勢,由不得雲府拒接。”


    腦袋耷拉,雲皓軒低語:“可是,賢王已準備動用……”


    瞅都不瞅曲弦歌,雲思瑤反問雲皓軒:“動用九龍禦令又怎樣?太後詭計,層出不窮。九龍禦令救得了一時,救得了一世?”


    雲皓軒眉愁擰:“話是如此說,但……”嫁入榮王府,等於送女入虎口,他做不到啊!


    “敵眾我寡,頻繁動用九龍禦令,隻會給賢王招來殺身之禍,這不是爹樂意見到的。再說了……”


    仿佛即將入虎口的,並非自己,雲思瑤一臉雲淡風輕的笑。


    “太後如果賜婚不成,便會心生更毒詭計。所謂,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等待不明詭計,不如接下已知詭計,設法破計。”


    震驚抬頭,雲皓軒道:“瑤兒,莫非你已有破計妙招?”


    太後懿旨大如天,除非動用先皇九龍禦令,方有拒嫁的一線希望。除此之外,還有它法麽?


    聳了聳肩,雲思瑤回:“現在沒有,不代表明日沒有。總之,計能設,便能破,一切皆在人為。”


    指尖顫抬,柔撫雲思瑤臉頰,雲皓軒無語凝噎。這一場賜婚劫數,女兒怎會有妙計可破?她,不過是懂事了,想法子安慰自己呢。


    “好了,爹,別犯愁了。笑也是一生,愁也是一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與其愁眉苦臉,不如付諸一笑。”


    抱了抱雲皓軒,雲思瑤撤手,朝門外走去:“女兒昨夜沒睡好,眼下有些困乏,回房補個回籠覺。”


    朝陽金輝,籠罩向雲思瑤。


    沉默許久的曲弦歌,目送離去的雲思瑤,竟有一種錯覺,仿佛耀眼金輝,並非來自遙遠天邊,而是來自雲思瑤。


    --難道,雲思瑤往昔的懦弱,全屬偽裝?不對,若是如此,忠於父皇的雲將軍,會隱瞞天下人,卻絕不會隱瞞自己。


    由管家攙扶,走到雲皓軒身側,曲弦歌輕語:“雲將軍,令愛的變化,真是翻天覆地。”


    點了一點頭,雲皓軒感慨良深:“是啊,自從遭遇穿心一劫,小女仿佛脫胎換骨了。”


    “麵對龍潭虎穴,卻能這般泰然處之,這樣的雲思瑤,令弦歌由衷佩服。咳咳咳……”


    曲弦歌低喃完,忽然一陣猛咳,唇角血絲滑落。


    瞅見曲弦歌又咳血,雲皓軒當即道:“王爺,如今已無須入宮,您身體不好,還是趕緊回府歇著吧?”


    “哎,弦歌這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吧,既無須入宮,弦歌也該回府喝藥了。”


    接過管家所遞絲帕,拭完唇角血絲,曲弦歌虛弱的靠向管家臂彎,緩步踏離了膳廳。


    走廊間--


    雙耳微動,心知雲府高牆處,監視自己一舉一動的密探,已悄然撤離,回宮向某人稟報了。


    曲弦歌低頭,秀眸閃過一絲冷芒,小聲道:“管家,雲府為本王受苦太多,本王真的不想忍了。”


    “王爺,您的苦,雲府的苦,老奴比誰都清楚。但……”管家垂首,輕回:“一子走錯,滿盤皆輸。現在,還不是反擊的佳機,您不想忍,也得忍,否則會亂大謀的。”


    與此同時,膳廳內--


    雲隱華雙手握拳,咬牙低語:“爹,太後明為賜婚,意在囚禁。瑤妹一旦嫁入榮王府,必遭非人折磨。”


    “你以為爹不知?可正如瑤兒所說,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不接下賜婚詭計……”


    落座椅間,雲皓軒頹廢低頭,滿臉淒色:“那麽,會有更多詭計滾滾而來,防不勝防。”


    略微猶豫,雲隱華挨著雲皓軒坐下,壓低聲音:“爹,或許,你可以找君笑情幫忙?”


    唇角苦澀一勾,雲皓軒黯然搖頭:“瑤兒命危,君笑情手下能救。太後懿聖賜婚,這背後,牽涉的可是國威。君笑情再厲害,又怎敵得過一個國家?”


    “他不是說過: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爹需要怎樣幫助,隻要放出風鈴草煙花,定能替爹化解危機。”


    不願放棄任何一個機會,雲隱華繼續遊說:“孩兒想,能說出這般狂語,君笑情必不是尋常人,或許他真有通天本領。”


    點了一點頭,雲皓軒倏地起身,回道:“也對,縱然成功的機會渺茫,試一試也無妨。”


    ------題外話------


    咳咳咳,瑤姑娘要發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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