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壇口仔仔細細封好,楚歌擦了擦額頭的汗,順著梯子從兩人多高的大酒缸上麵下來。


    早就候在下麵的杜叔一麵遞了一塊溫熱的毛巾,一邊幫她解開為了便於勞作而紮起來的寬大袍袖,待她擦完臉,才問道:“小姐,這次釀的酒,如何了?”


    楚歌抬眼看看大酒缸,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嘴角一對酒窩若隱若現,道:“嗯,可……”


    話還未完,忽然頭頂上傳來“轟”的一聲巨響,一抬頭,便見一道黃色的身影伴著四濺的木屑從天而降,“咚”地一聲落在大酒缸上,緊跟著,陶製酒缸發出一聲哀鳴,稀裏嘩啦碎了一地,酒水慢慢淌了出來,濃鬱醉人的酒香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


    杜叔欣慰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楚歌的表情直接裂了——臥!槽!尼!瑪!


    楚歌哢哢地捏著手指,一步一頓地踏著地麵往前走,不顧四處流淌的酒水浸|濕她的靴子和裙擺,臉色陰沉得嚇人——


    作為一個穿越者,一來不但要麵對父母雙亡,沒有姊妹兄弟幫襯的悲慘局麵,還要僅憑一己之力撐起整個祖傳酒館的重擔,要釀出這麽一缸合格的酒她花了多大心力你們造麽!


    可是如今!


    辛辛苦苦的成果一朝被毀了啊!


    不把這個始作俑者給揍成豬頭並要到賠償金外加心裏補償費,她就不姓楚!


    不過還沒等她過去把人揪起來,殘破的酒缸底探出個人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酒,露出一張俊秀風流的臉,迷迷瞪瞪地道:“……好酒!嗝……再來!”


    楚歌突然頓住了。


    畢竟是獨立釀造的酒第一次被人認可,她心裏難以抑製地升起一陣喜悅。


    不過這股喜悅隨即就被滔天的怒火壓了下去——再好又有什麽用!全沒了!


    看著對方醉醺醺的神態,楚歌愈發惱火,不由分說,挽起袖子,一把拽住對方的長馬尾,把腦袋摁進酒缸底——來裏麻批!


    看著自家勤勞堅強的姑娘這麽暴力,杜叔撫了撫受驚過度的心口——酒館交給小姐,看來是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腦袋被摁進酒裏的小哥咕嚕嚕吐出一大串氣泡,一邊掙紮著,一邊口齒不清地不知道說了什麽,楚歌的心情這才好了一分,差不多了就把人撈了起來,好歹沒把人淹死。


    不過這麽一折騰,這人也徹底醉死了過去。


    楚歌打算把人拽起來,但是拉了一下沒拉動,又使勁拉了一下……還是沒動……最後使出吃奶的勁兒,臉都憋紅了,才勉強把人拉起一點,不過這一點也足夠她看清楚,那人穿了一件明黃的衫子,雖然浸了酒水,看起來質量依舊不錯,金銀繡文非常精致,可見對方家境優渥,身後背了兩把劍,其中一把比她還寬——黃衣、輕重雙劍,這個設定有點眼熟,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為了避免“肇事者”做出賠償之前給淹死,楚歌喊了杜叔過來搭把手。


    杜叔雖然一把年紀了,但是自小在楚家幫忙,扛過的最沉的酒缸沒有兩百斤也有一百五十斤,寶刀不老,兩人一齊使力,還是把人從大酒缸裏挖了出來。


    挖出來之後,楚歌就把人隨便扔在了院子裏——這家酒館除了他們倆隻有一個短工,忙的很——接下來她要再清點一遍庫存,做好銷售計劃,要聯係附近的泥瓦匠和木匠,先要修補屋頂,然後再給她家打出一口新的大酒缸,還要站會兒櫃台撐撐場麵,才沒時間負責這個打碎了她家酒缸的人。


    不料一直忙到晚上,那個從天掉下來的人還是沒醒。為了避免賠償金飛了,楚歌隻好指揮著家裏的短工和杜叔一起把人搬進客房。


    把人安置好了,打發上了年紀的杜叔去休息,楚歌又挽起袖子,準備拿幾個空閑的小酒壇子將就著釀些酒——爹娘留下的庫存所剩不多,再不釀出新酒,這酒館怕是就要開不下去了……


    葉歸程恢複意識的時候,隻覺得頭疼得像是要炸開,鼻翼間是滿滿的酒味。


    ……


    意識有一瞬間的停頓。


    糟了!下一秒,他就鯉魚打挺地跳了起來——要是被師父發現宿醉,他就死定了!


    ——雖然怎麽醉的,又是怎麽睡的,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隻不過坐到一半,他的動作就不自然地停頓了下來,抬起手緩緩地揉了揉腰——腰疼得簡直像要斷掉,也就是自小的教養嚴格,才讓他沒有立刻叫出聲……等等,他為什麽會壓著輕重雙劍睡著?難怪腰疼。沒有梳洗換衣服也就算了,連佩劍也沒有解下來,所以他昨晚到底是怎麽睡下的,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一邊揉著腰,葉歸程一邊想著喪失意識之前的事——半年前,他奉師命跟著三師叔和葉琦菲師妹馳援太原,後來又領命刺探偽燕消息……似乎是被發現了,匆忙撤離時不慎摔下懸崖……


    可是——葉歸程揉著腰的動作不由停頓下來,眼睛往四周看了看——這又是在哪裏?難道是摔下來之後被人救了?而且這一身酒氣來自何處更是沒有絲毫印象。


    又注意到了身上的酒氣,葉歸程臉上露出十分嫌棄的表情——身上真的要臭死了!先不管在哪裏了,把身上的衣服換洗了才是正經!


    葉歸程想著,便下了床,推開門——眼前是個小院子。


    此時天光尚還未大亮,啟明星還掛在東方的天空若隱若現,看起來不到寅時的樣子。不過這對葉歸程倒不算早,身為藏劍山莊先入門的幾位師兄,這個時間點起床晨練是很正常的。


    借著晨曦,他找了一圈,最後在角落看到一口水井,井邊放著葫蘆瓢和木盆。環視一周,院子裏看不到任何下人,葉歸程抿抿唇,隻好自己動手打水。


    把臉洗了,可衣服上的酒味依舊十分難聞,葉歸程想了想,幹脆把衣服脫了下來,隨便用水過了一遍水,頭發鬆開打散,直接打了井水往頭上一澆——嘿,雖然有點涼,不過這樣一洗舒服好多!


    把最後一個酒壇子封好,楚歌伸了個懶腰,打著嗬欠走出酒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想著去洗把臉,小眯一會兒,就該開店了……


    臥槽?!!!什麽鬼!!!


    楚歌維持著捂嘴打嗬欠的動作僵住了,愣愣地看著水井旁隻在腰間圍了塊白布,幾乎全身赤|裸的青年兜頭澆水的樣子。


    入眼的,首先是稍微有些偏白的膚色,但是雖然白,卻並有白斬雞般的孱弱,相反,勁瘦有力的腰身,八塊腹肌形狀均勻,肌理分明,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濕漉漉的黏在背後胸前,使得胸前的兩點若隱若現,晶瑩的水珠滾動在緊實細膩的肌膚上,順著筆直修長的雙|腿滑落下來,十分……性|感。


    楚歌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也許是被看得久了,那人似有所覺,漫不經心地扭頭看了過來,然後……也愣住了。


    維持著舉著木桶往頭上倒水的姿勢。


    直到木桶從手中滑落,跌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才把兩人震醒。


    “喂,你誰?天不亮跑到我家院子脫衣服耍流氓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目的?說你是不是傳說中的采花大盜?”楚歌回過神,立刻先發製人,先裝模作樣地驚訝了一番,然後動作誇張地拿手捂住眼睛,實際卻分開兩指,透過指縫盯著人家的腹肌一個勁兒地看——謔,正兒八經的八塊腹肌喔,嘖嘖,還有人魚線呢……哎,那塊浴巾好礙事,好想扯掉呀(*/w\*)


    葉歸程:……


    相比較楚歌的淡定,葉歸程的反應就有點慌亂了,一把抓起隨手搭在井沿的外衣,顧不得濕漉漉得還在滴水,便胡亂套到身上。


    看著明黃的衣衫逐漸遮住美麗的“風景”,楚歌有些遺憾地放下手。


    葉歸程差不多把自己裹好了,這才轉過身,拱了拱手,道:“在下藏劍山莊弟子葉歸程,不知此地是何處?姑娘怎麽稱呼?”


    藏劍山莊?這名字有點耳熟啊……楚歌摸摸耳朵,突然反應過來:唔,難怪覺得對方這一身服飾有點熟悉,原來是基三藏劍二少,不過這個二少怎麽出現在……等等!楚歌瞪大眼睛看著對方,想挽袖子揍人了——馬蛋這不就是壓塌房頂&砸碎酒缸的那個混蛋嗎?!


    葉歸程雖然在客氣地打著招呼,但同時也在仔細打量著楚歌——這姑娘穿著家常的白底碎花小襖,看起來似乎尚未及笈,一頭烏發挽了個簡單的髻,齊劉海娃娃臉,白白軟軟的模樣十分乖巧,似乎挺好欺負的,不知道是不是剛熬過夜,眼下的青黑在雪白的膚色映襯下十分顯眼,隻是不過,似乎……突然變得十分生氣的樣子?


    楚歌袖子挽到一半,忽然聽到“吱呀”一聲,許是因上了年紀覺少,杜叔正推門出來,一見楚歌,便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小姐今天起得很早啊……”說到一半,臉色突然一變,“又熬夜釀酒了?!”


    待會再找你算賬!楚歌瞪了葉歸程一眼,放下擼到一半的袖子,討好地衝杜叔笑道:“咳,我這就去休息,這就去休息!”


    說著,忙不迭地往自己的小院跑去。


    “你這丫頭……”杜叔哭笑不得地念叨了一句,隨即又歎了口氣,老爺夫人走的早,姑娘小小年紀就要撐起整個酒館,的確怪不容易的……杜叔一邊感歎著,一邊往井邊走去,一抬頭,這才注意到站在井邊,渾身滴著水,還捏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葉歸程。


    杜叔:……這濕嗒嗒的家夥,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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