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極限的,每個人都是。不管你多麽出眾、多麽優秀,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比你帥、比你漂亮、比你聰明、比你能幹、比你運氣好、比你掌握更多的社會資源,總有人高你一階、壓你一頭;你付出百倍千倍努力爭取的一切,他們彈指一揮就能得到,不費吹灰之力,然後在那裏炫耀他們的舉重若輕、嘲笑你的吃糠咽菜;你眼饞,你眼紅,你羨慕,你嫉妒,卻又無能為力;當你曆盡千辛萬古,最終得以與他們比肩、甚至把他們踩在腳下,一路上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的你,也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你了。


    每個人都是自己世界裏的主角,但所有人又都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在這無比殘酷的“同一個世界”中,主角不是你,是他們。麵對他們,你唯一能做的隻有那句自欺欺人的“做我自己”,以及超越之後對往昔那個自己的選擇性無視。“每個人最終都會變成自己當初所討厭的那個樣子。”無論超越與否,這都是大多數人命中注定的歸宿。


    w或許從沒這麽想過,但卞強想過。他無法忍受,永遠。


    “沒子彈了!大家快跑!――”


    民兵們打光最後一梭子,開始爬行後退、撒丫子逃命。硬撐也沒用,真的打不下去了。卞強茫然地跟著他們跑起來,冒著滾球蟲拋射過來的箭雨、徑直跑向千米之外蹣跚南下的難民大軍。


    ……反正甲蟲族隻有幾十隻,再凶猛也不可能把大家全殺光嘛,與其留下來等死,不如能跑多快跑多快、能活一個是一個……


    甲蟲族全部越過障礙區,紛紛蜷成圓環或圓球,向擁擠在高速公路上的人海發起突擊。


    三十


    “性狀竊取?”w換上新嶄嶄的卷煙7號點著。


    韋斯特不斷切換著“噴氣式發動機結構圖”的各個細節:“我認為甲蟲族有能力對crab製造的機器進行逆向工程研究,模仿其材質、結構、物理特性,生長出與之功能相近的組織和器官。我不知道它們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但我確信它們有這個能力。”


    w咬咬過濾嘴:“逆向工程加以仿製……不就是‘山寨’麽?”


    “差不多。不過‘山寨’通常指憑借技術力達成的仿製,而甲蟲族是怎麽仿製的尚不得而知;我暫且假設這是它們的一項生理機能,所以稱之為‘性狀竊取’,你願意叫它‘山寨’也可以。”


    “操了,”w一拍腦袋,“它們要是真能山寨咱們的武器裝備,那這仗打到啥時候才是個頭兒?咱們有坦克大炮飛機導彈,它們就山寨坦克大炮飛機導彈,咱們造啥它們就山寨啥,亦步亦趨緊跟不放,沒準兒那天就山寨出核彈來招呼咱們了!裝備優勢一完蛋,這仗還他娘的咋打?”


    “沒那麽嚴重,”韋斯特說,“我認為甲蟲族的性狀竊取並非無所不能。首先,任何東西都有物理極限,生物體的極限尤其多(這一點遠不及人造機器),甲蟲族的‘山寨’能力必然受到一係列生物物理極限的製約。特別是材料方麵,結構和構造可以模擬,材料則不然,大多數擁有極端性能的材料隻能人工製備,不可能無中生有,比如超硬材料、耐超高溫材料等,除非甲蟲族發展出了完備的材料科學,否則我並不擔心它們能鼓搗出高超音速飛行器、跨大氣層載具之類的東西。


    “其次,甲蟲族應該仿製不了太過複雜的東西。比方說一台高性能航空發動機,如果要進行逆向工程研究,那麽光是做一遍詳細測繪就要一兩年時間。天朝戰爭後第三年,長有‘航空發動機’的甲蟲族‘就(才)’大量出現,可見它們具有非常驚人的智慧和效率,但在‘工程技術’領域依然局限多多。我個人的觀點,它們能做出變循環渦輪風扇發動機就算到頭了;更複雜的機器它們未必做不出來,但‘效率’和‘時間’這兩個因素會使天平愈發傾向於crab一方。


    “最後,也是最根本的一點:簡單得很,它們必須先獲取樣本才能山寨。我們如果能做到‘不給它們’,或者給它們的東西毫無價值,那就不必擔心武器裝備被它們仿製。例如盡量采取‘非接觸’作戰方式,避免它們接觸到我們的各類裝備;盡量使用定向能武器和動能武器,用光束和結構簡單的實心彈頭殺傷它們,避免它們仿製我們的高技術彈藥;盡量在裝備上增加自爆自毀裝置,避免被它們繳獲,等等。我承認這一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但值得軍方認真考慮一下。”


    “照這麽說,”w眯著眼睛噴雲吐霧,“打傳統的工業化戰爭是沒戲了,根本贏不了。”


    “甲蟲族就是希望咱們傻乎乎地和它們拚消耗。”韋斯特關掉了三維投影:“甲蟲族的‘技術結構’與crab完全不同,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東西,因此按常理說,雙方的戰爭也應該就是硬碰硬的傳統戰爭模式,而傳統戰爭是最殘酷的,就是在拚消耗,消耗人員、消耗武器、消耗鋼鐵,誰堅持得久誰就能贏,這可不是crab的強項。甲蟲族所有的‘士兵’與‘武器’都是巢穴裏‘生’出來的,crab則不然。第一,crab生孩子太慢(沒個十月懷胎你試試?),而據估計一隻繁殖蟲一天就能產3萬枚卵。其次,crab成長速度太慢(沒個15歲誰能上戰場?),而一隻甲蟲族從出生到完全具備戰鬥力隻需一兩個星期。再次,crab的武器太昂貴,一枚導彈便宜的也得幾萬幾十萬,而人家甲蟲族呢?武器都是天生長在身上的,胎裏帶,殺傷力還不比crab的武器差太多。還有,甲蟲族能山寨我們,我們卻至今無法山寨它們;它們能對我們實施電子戰,我們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對它們的‘係統’進行軟殺傷。甲蟲族已經挖好了坑讓我們往裏跳,它們一直都在牽著我們的鼻子走,讓我們以己之短攻彼之長、陪它們玩它們最擅長的遊戲――消耗戰。它們耗得起,crab可耗不起。”


    完了,越想越崩潰,這怎麽可能打贏嘛!w抓狂中:“那您說咋辦?打又打不過,耗又耗不起,兵員、裝備都不占優勢,叫crab等著滅絕嗎?”


    韋斯特轉動巨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炸山那一手就很漂亮,值得全軍上下學習研討。”


    “總之就是要另辟蹊徑對吧?”


    “沒錯。三年前我們擁有甲蟲族無法匹敵的壓倒性火力,靠火力能解決一切問題;可現在不行了,我們沒有那種火力了,隻能想別的辦法。就像人新世查理曼大帝說過的:‘讓我的軍隊成為岩石、樹木和天空的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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