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玲子也來了?!”趙銳和佐子剛看見玲子又陪大誌一起來換他們的班,既習慣又驚歎。畢竟,這不是一個享福的差事。


    “她呀,一刻也離不開我!”大誌揶揄玲子。


    “去!”玲子不服氣地推了大誌一下。


    趙銳感覺心裏癢癢的,不自覺地看著玲子。


    大誌跟玲子有言在先,“跟我一起去也可以,但要做好吃苦的心理準備。”接下來的話玲子便拉著長腔替他說了,“第一,其他同學沒有我陸大誌的體力和精力,所以我陸大誌頂的一定是夜班;第二,火車站售票大廳不會太暖和,要做好必要的防寒保暖的準備和措施。”


    對於大誌和玲子而言,也許是對於所有異鄉就讀的大學生而言,更或許是對於所有異鄉人而言,每年春節購買返程火車票都是一場嚴峻的考驗。好在大學放假畢竟比臨近年關的春運要早些時日。大誌和班裏的其他幾位男生每年都會在這個時候組成購票工作小組,將參加人員進行分組和分工,做到購票組兩到三人一組,一天三班,另設若幹後勤保障組,負責打理和提供衣食用品,一般情況兩到三天基本可以結束戰鬥,將全班有購票需求的同學悉數解救。後來名氣做大了,其他年級和院係的同學也找上門來,工作小組在大誌“幫一個是幫,幫百個也是幫”的樸素思想“指引”下,來者不拒,全校“不計其數”的學姐、學哥、學弟、學妹們享受到這一特殊小組的“恩澤”。當然,要求加入工作組參加“戰鬥”的同學也是“不計其數”,後來更有女生頻頻要求加入此項類似於自我營救的活動中來,並揚言非常渴望接受夜班的挑戰。大誌與其他成員合議,決定對所有報名者進行認真篩選,除需兼顧不同院係期末期間課程及考試時間安排,以便錯時排班外,身體素質、遇事冷靜度與靈活度、語言表達以及團隊合作能力等都是基本考察條件。玲子損他們搞得跟真的一樣,“特工啊!”大誌實事求是,“你還別不服氣,特工雖然談不上,但是經曆過本工作組考驗的同學綜合素質和能力肯定有不小的提高!你信不信,嗯?不信就問問你自己的心,你也是連續參加三屆的元老級人物了。”


    玲子算編外人員,幾乎每年陪著大誌值班,幾乎年年值的都是夜班。大誌說,“做我陸大誌的女人就得有這股子韌勁!”玲子不屑,“我這不也算自食其力嘛,好像我就不用回家拜見江東父老一樣!”大誌感歎,“這場‘戰役’讓玲子很有了些女中豪傑的悲壯感。”玲子不得不承認,苦的確是苦的,在火車站售票廳一待就是成幾個小時,坐沒處坐,躺沒處躺,實在累了隻能席地而坐。玲子想,還好自己身邊有大誌,值班的晚上大誌總能讓自己在他身上靠著睡一會。但是,同學間互相幫助的情誼卻讓玲子深深感動。下一班的同學總會提前到崗,寧可多待一個小時,兩個組互相陪陪,也絕不讓上一組的同學等得心急。後勤保障組總能給大家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哪天氣溫陡降,值班同學正發愁凍得有點兒吃不消時,後勤組的同學們已冒著風雪將籌集來的衣物送到大廳;每位同學出來值班前都能收到後勤組準備好的食品包,裏麵的東西總是不太一樣,這個不一樣是針對個人的,比如給西南籍同學的食品會準備些辣味的,而給東南籍同學的則會是些口味清淡或略帶甜味的。每次查看和品嚐包裏的食物並進行“挑三揀四”的品頭論足是大家枯燥值班生活中的一大趣事。哪位同學臨時有事不能按時到崗,其他同學也總能自告奮勇地補上這個缺。此外,大家還練就了一身在嘈雜環境下寧心靜氣、潛心學習的本領。所以,玲子想,大誌說的一點兒不假,不僅大家的綜合能力得到了鍛煉,而且,同學間的情誼在這種相互幫助與合作的過程中又何嚐沒有大大增進呢。


    為了獎勵玲子的豪邁,大誌從第一次進京讓玲子坐過一回硬坐火車票之後,每一次往返都會給玲子買一張臥鋪票。大誌知道玲子不會願意獨享特權,她樸實且倔強的念頭是寧願陪著自己一路坐到天盡頭,也不會去碰一碰那張標著特殊身份的床,就安慰玲子說,一則買臥鋪的錢是自己搞科研或社會實踐攢的,不是父母的血汗,二則買一張臥鋪,一路同行的其他同學也可以換著躺躺,這樣大家都不至於太受罪。這個提法不僅讓玲子沒了特權的不適,還憑添了不少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和諧。


    由於王美凱病情的反複,大三寒假王美麗決定留在北京陪哥哥治療,大誌和玲子再過兩天就要離京返鄉。這一夜,王美麗突然心事重重地鑽進了玲子的蚊帳。


    “玲子,想跟你商量件事兒。”


    “嗯?”


    “這事可能有點兒麻煩。”


    “說說看呢。”玲子抬起頭。


    “你知道我嫂子帶著孩子也在這邊的。”


    “知道。”


    “本來打算她和孩子都在這邊陪我哥過年,現在有了變故……”王美麗停了下來。


    玲子放下手中的書,認真看著王美麗。


    “我嫂子她家昨天突然來電話說她爺爺,我嫂子她爺爺身體狀況惡化,怕是撐不過這個年了,家裏人希望我嫂子托人把孩子帶回去給老人家再看一眼。”


    玲子有點兒傻眼,等著王美麗往下說。


    “玲子,我知道這事可能為難你和大誌了。可是,你說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我去找誰?我哥和我嫂子在北京還沒我認識的人多呢!”


    “噢,”玲子回過神來,“小洋洋啊,那孩子我和大誌不陌生,平時你們忙起來也沒少交給我和大誌。隻是,這一路幾天幾夜,大人都直喊吃不消了,我不知道一個這麽小的奶娃娃會怎麽樣?!”


    “是的啊,我也是這樣想的!”王美麗無助地絞著手指,“我哥現在在做化療,反應大得不得了,我嫂子肯定不能離開他。再說,都這會了,火車票到哪兒買得到啊!”


    “你別急,我下樓去給大誌打個電話,看看他怎麽說。”玲子安慰地拍拍王美麗,便起身下樓去了。


    大誌雖然很感意外,但還是爽快接受了,說權當提前演習唄,完了還在電話那頭壞壞地問玲子,“你說是不是啊,老婆?”搞得玲子哭笑不得。


    大誌和玲子盡可能減少隨身所帶物品,將所有的手和腳都騰出來去抱、去背、去扛孩子那五花八門、各種各樣吃的、用的、玩的。玲子感覺,簡直無異於搬家。


    正常路上走四天,這次走了七天。火車轉汽車耽擱一天這是可以預見的,但是,另外耽擱的兩天卻是怎麽也沒有料想得到的。


    玲子後來回憶,“那簡直無異於九死一生!”玲子父母、大誌父母,以及前來車站迎接小洋洋的一隊人馬,終於見到這三個人走下汽車時,便一個不讓一個地衝上去將他們團團擁住,淚水灑了一片,分不清誰是誰的,反正很快就在大家的身上結成了晶瑩的冰珠子。


    汽車第一天正常行駛,天氣異常陰沉、寒冷。在中途停留一夜後應該第二天上午一大早出發。乘客們都擁在候車大廳,沒有人交代具體什麽時間走,也沒有人說明耽誤的原因,到了半上午,依然沒有接到發車的任何通知。大誌打聽回來的消息是,“怪風口”風大,那邊不讓發車。接近中午時分,車子終於出發了。玲子當時就不無擔憂地問大誌,按正點發車,應該是中午前後穿過“怪風口”,下午晚些時候可以到家,現在這個時間發車,那麽就等於要下午接近晚上的時間穿過“怪風口”,到家還不得下半夜了。大誌安慰玲子,“能走就好,不然總誤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再說,還有這小東西,誤久了隻怕幹糧都不夠。”小洋洋舒服地躺在繈褓中,衝著大誌和玲子直笑。


    窗外一直下著雪,大地一片昏暗。下午的天色在陰霾和暴雪的打壓下提前向黑夜過度,風也逐漸強勁起來。風卷著雪在路麵上肆意掃蕩,隨著光線的暗去,很快分不出哪是路、哪是雪、哪是方向。玲子一路一點睡意也沒有,兩眼死死盯著窗外,雖然對著車窗呼嘯而來的風和雪使窗外的能見度以個位數計算都直嫌太大。天色越來越暗,路標越來越不清晰。窗外的風速越來越強勁,製造出讓人心煩意亂的咆哮,風口的風顯然是越來越近了,玲子的心下意識越揪越緊。大誌一直將玲子攬在懷中,玲子的懷裏是不足一歲的小洋洋。大誌知道玲子在擔心什麽,她以前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大誌,總聽我媽他們說這條路上有一個‘怪風口’,我們怎麽從來沒有遇見啊!”“你沒事幹想遇見它幹什麽,好玩啊!”“那也太平靜了!每次經過,都是一遍陽光普照,四周一馬平川,怎麽看也看不出那樣一處平平坦坦的地方跟風口、跟災難有什麽關係。”“我也很好奇。不過聽大人講,雖然看不見周邊的山脈,但其實那兒是處在一處山口的。當山間形成強氣流時,在那兒就會奇跡般出現一條風帶,風帶外麵可能是風平浪靜,風帶裏麵卻是狂風大作。尤其在冬天,加上漫天的暴雪很容易形成災害天氣。”


    玲子想,這一次他們一定是遇到了災害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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