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怡很快發現了異常。玲子這兩天抽風了,丟三落四,魂不守舍,什麽事一問三不知,以前吃起飯來像隻餓狼,永遠沒飽的時候,現在似乎越吃越少,最近兩天幹脆不吃了。楊淑怡心裏越發忐忑。


    “哎,你說,玲子什麽情況啊?”楊淑怡枕著丈夫的胳膊擔心地說。


    “什麽‘什麽情況’?”


    “她這幾天精神恍惚,不吃不喝的。”


    “嗯,可能她的手還不太舒服。”


    “應該不會呀,手又沒什麽大礙。”楊淑怡想想又說,“哎,大誌那孩子可是有幾天沒見了啊!”


    “該不是兩個小家夥鬧意見了吧?”


    “鬧鬧意見是小事,我就擔心別真鬧出什麽事兒來。”


    “能有什麽事兒,你又瞎想!”


    林家豪不耐煩地把楊淑怡推開,轉過身去。楊淑怡被林家豪這麽一推,來了真氣,幹脆坐起身來,狠狠地說,“你氣什麽,我這不是在觀察嘛,你以為我希望自己孩子出什麽事兒啊!他們兩個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什麽時候見他們分開過,這都多少天不搭理了,我能不擔心嗎?”


    “好好好,別動氣啊。誰說是你希望的了,這不是被你那麽一說給嚇的嘛!”林家豪又把楊淑怡拉回身邊摸索起來。


    “從明天開始,我得好好觀察著,可別真有什麽事!”楊淑怡一邊心不在焉回應林家豪的愛撫,一邊執著地想。


    但是,玲子和大誌並沒有給楊淑怡繼續觀察的機會。


    楊淑怡被一聲尖叫和緊接著的哭鬧聲驚醒的時候以為是在夢中,林家豪在身旁一個機靈跳下床又讓她知道不是夢。


    林家豪和楊淑怡並沒有時間分辨哭聲來自哪裏,隻是迎著哭聲衝過去才發現已經到了玲子和林英的房間,借著月光看見玲子坐在床上號啕大哭,林英倒是被這半夜裏突如其來的哭鬧一時嚇傻了,瞪著眼,一臉茫然地望著剛剛衝進門來的爸媽。


    楊淑怡衝上去一把將玲子抱進懷裏,嘴裏不停地安慰“沒事沒事,不怕啊,是不是做噩夢了?”沒等她回過神來,林家豪已經衝出門外,並且顯然在外麵抓住了一個什麽東西,劈裏啪啦搞出很大的響動。


    “讓你狗日子的嚇人,讓你狗日子的深更半夜不幹好事!”林家豪一邊咆哮一邊對著他一進門就發現站在玲子窗前的那個身影一頓拳打腳踢。


    楊淑怡正驚訝窗外怎麽會有人,玲子的哭聲卻變成了野狼般的低吼,並以驚人的力量掙脫緊抱著她的雙臂迅速向門外躥去。


    林家豪沒有料到女兒轉眼便竄到跟前,打出去的一拳來不及減力,更來不及收回,直接打在擋過來的女兒身上。玲子一聲慘叫,就地倒下。剛才被林家豪暴打卻始終既不還手也不出聲的身影,突然像瘋了一樣朝他撲了過來。被打趴在地的玲子隻來得及從後麵一把抱住這個身影的一條腿,身影站立不穩,向前栽了出去,也倒下了。


    “大誌你幹什麽,是我爸!”


    “他打你!”


    楊淑怡這時拿著手電筒趕了出來,照著一地的狼藉,見那夜訪的“賊”竟然是大誌,簡直哭笑不得。林家豪一心要打“賊”,拳拳下手都致命,這時不得不擔心這兩個孩子有沒有被自己打出個什麽好歹,尤其是大誌,沒少挨拳腳,可心裏又氣不打一處來,“大誌你這孩子沒事幹了,深更半夜地跑來嚇什麽人啊?!”


    “大誌,你這麽大半夜的跑玲子她們窗子外麵幹什麽?”林家豪不知氣的還是累的,氣都不打一處來。


    沒有理會林家豪和楊淑怡的責問,大誌和玲子已經互相忙活了起來。


    “玲子,你有沒有事啊,疼不疼?”


    “我沒事,被我爸打在肩上了。你呢,被揍慘了吧?我幫你按按,看有沒有哪兒不好。”


    “你爸勁兒大,打得人怪疼的。還好他沒用凶器,否則今天可就小命難保了!”


    “你還好意思說呢!站起來,看看能不能站起來。”玲子不去管自己身上鑽心的疼,半跪著去扶大誌站起來。


    “我來吧。”楊淑怡走上去幫大誌。


    “要緊嗎?”


    “沒事兒,阿姨。”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淘氣的!這要萬一有個什麽事兒,叔叔阿姨怎麽向你爸媽交代呢!”林家豪仍然心有餘悸。


    “你們兩個這幾天是不是鬧矛盾了?”楊淑怡邊把大誌往屋裏扶,邊質問。


    “是。”


    “怎麽了?”


    “媽!”玲子製止媽媽繼續的好奇心。


    楊淑怡回頭看玲子,這孩子前幾天那雙死氣沉沉、遊移不定的眼睛現在已經變成了貓頭鷹的眼,熠熠生輝。這倒讓楊淑怡放了心,看來不過是兩個小家夥之間的一些小矛盾而已,可以不去管它了。


    雖然頭一天晚上大家折騰了半宿,但是,第二天清晨這個家庭卻沉浸在一片幸福和歡樂的氣氛之中,充裕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玲子那銀鈴般的笑聲又回來了。


    “大誌,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昨晚為什麽要來嚇我們?!”林英被折騰得一宿沒有睡好不說,還受了驚嚇,很是不滿地責備起大誌來。


    “你以為玲子是嚇得尖叫,她那是驚喜!”


    “你胡說,我是嚇的。”玲子狡辯。


    “你還嚇的呢!”大誌不屑,“別說我是整個人站在你窗前,我就是隻放一個手指頭在那兒,你也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我,還嚇得你!”


    “你們倆沒事幹瞎鬧什麽意見啊,你知道玲子這幾天怎麽過的?!”林英見玲子進裏屋收拾書包,繼續責問大誌。


    “我知道。”


    “好玩是不是!”


    “不好玩!”


    “不好玩還鬧,幼稚!”


    “走吧,我把我姐的書幫你拿上了,今晚回家拿你自己的書包。”玲子衝著大誌壞壞地說,“你今晚得住我家,你得彌補我的損失,讓你再使壞。”說著就在大誌身上一頓亂揉亂掐亂捶,大誌抱頭滿房子鼠竄。


    “行了行了,玲子,別鬧了,趕緊去吃飯。”楊淑怡笑著製止玲子。


    “不吃了。”


    “你媽趕早起來蒸了大誌最愛吃的肉包子,幹嗎不吃了?時間還這麽早!”林家豪一旁不解地問。


    “我們去學校吃。姐,跟不跟我們一起走?”


    “我要吃包子呢,你們先走吧。”聞著濃濃的包子香,林英早就急不可耐了。


    “等等!”見大誌和玲子說著就要往門外走,楊淑怡趕緊喊住他們,“包子剛出籠還有點兒燙,我用飯盒給你們裝上,到了學校再吃。”楊淑怡著實心疼大誌頭天晚上被林家豪打狠了,又不好多說什麽,便一大早起來,又是和麵,又是切肉,又是洗菜,就是想好好做頓大誌愛吃的飯,也算自己的一份心意。林家豪一向起得早,但今天沒有像平時那樣出去走走,或者聽聽新聞、看看報紙什麽的,而是幫著楊淑怡一起忙活做早飯。楊淑怡知道,林家豪心裏的想法跟自己是一樣的。


    從玲子家到學校,走路大約二十分鍾。玲子和大誌早早出來,那是因為從頭一天晚上開始他們就在等待這個單獨在一起的時間。玲子知道,姐姐一定會滿足他們的等待。


    大誌從玲子手中接過書包,斜挎在肩上,然後走到玲子前麵蹲下,玲子就這麽舒服地自然地趴在大誌的背上,讓他把自己背了起來。


    晨霧還沒有完全散去,清晨的陽光在一團薄霧的圍繞下顯得格外柔美。地麵上兩個重疊的身影慢悠悠向前移動著,輕聲細語如同鳥兒的低吟。玲子趴在大誌的背上望著遠山,迎著陽光,聞著花香,對著地麵上晃動的他們的影子,總是能編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故事給大誌聽,有時還是未完待續的。大誌說玲子的故事是精神鴉片,讓他在不知不覺中不知疲憊地背個不停,縱使累死也渾然不覺。


    “你這幾天最怕什麽?”


    “怕你還沒來背我,我就崩潰了。”


    “玲子,我對不起你。”


    “行了,少來這一套。”


    “你就不要我道歉,問問為什麽啥的?”


    “不要。你發脾氣的時候自然有你發脾氣的理由,你不再生氣了,說明那個理由不再重要了,或者是你自知理虧了,我幹嗎還要問呢。嗯?”玲子在背後揪住大誌的耳朵玩了起來。


    “哈哈,你的理論還一套一套的。手怎麽樣了,伸好了給我看看。”


    玲子聽話地將兩隻手放在大誌麵前。


    “還不錯啊,這麽快皰都結痂了。”


    “那是,你人躲得遠,可藥膏天天自己長著翅膀往我抽屜裏鑽,還都是限量版調配好的。哎,大誌,你到底什麽時候放的啊,我怎麽就逮不住你呢,你這個混蛋!”玲子上手使勁給了大誌一拳,結果把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打得生疼,“哎喲、哎喲”直叫喊。


    “哈哈,把自己搞疼了吧,手都成這樣了還不老實。你也不想想讓你逮住我,我陸大誌在江湖上還怎麽個混法!”大誌邊得意地自吹自擂,邊用下巴輕輕撫弄著玲子生痛的手。


    “大誌,跟你說實話,你不理我,我真的很難受,難受得好像有東西在一刻不停地拚命地擰我的心,擰得我氣都喘不上來。你以後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那感覺真的太難受了!”玲子可憐巴巴地將頭依在大誌的背上。


    “玲子。”大誌輕聲喊著玲子,一時說不出話來。玲子不能看見大誌的臉,若是能看得見她會知道,大誌的難受勁兒並不亞於她。


    “玲子,我允許你用你最喜歡的任何一種方式來懲罰我。”大誌有心逗著玲子。


    “我要你唱歌給我聽。”


    “哈哈,”大誌哭笑不得,“這是你對我最無情的懲罰!”


    說完便扯著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唱起了《跟著感覺走》。


    玲子趴在大誌的背上笑得鮮花燦爛。走了調的歌聲夾雜著銀鈴般的笑聲迎著柔美的朝陽,穿越山


    林,飄散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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