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孤兒院最近的醫院驅車過來最少需要半個小時。
這段時間內，王東生心急如焚，大汗淋淋，焦慮的上躥下跳。
小英頭骨右側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擦痕，不似刀管尖利物所傷，倒是很像粗糙的石頭急速劃過，破開了頭皮留下的傷口。
鮮血從傷口湧出，無論如何都止不住，一瞬間，染紅了兩人的衣裳，令人觸目驚心。
小英的呼吸越來越弱，氣息隻出不進，脈象也是虛弱不堪，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王東生腦中瞬間記起，中學時期一時興起學到的急救方法。他立即將小英平躺放下，頭側向一邊，為其做了吸痰，清理呼吸道分泌物的簡單處理，以便呼吸通暢。
“你一定不能有事！”
王東生提起小英雙手，快速在胸前做著交叉動作，以此刺激肺部呼吸，達到供氧的效果。
半個小時，急救車堪堪來臨。
…………
“趕緊到掛號區掛號，然後繳費領藥，不然遲一點病人性命堪憂！”
幾人推著病床趕往急救室，一旁的護士急忙提醒。
王東生立即應承，急忙跑去掛了急症號，但是在繳費時，卻發現自己身上的錢根本不夠繳清，自己原本的兩千加上局長秘書淘來的三千，付了五千元，還差三萬一的首付，這筆龐大的醫藥費，王東生根本承擔不起。
“人命關天啊！大姐，你行行好，把藥先給我吧！我身上沒帶夠那麽多錢，等下回來一定交齊！”
王東生哀求著。
“那可不行，這是醫院的規定，沒交齊首付不能給藥，要是你逃了怎麽辦？”
四十多歲，黃臉褐斑一身白色護士服的婦女，冷眼看了他一下，搖頭道。
“要不我把身份證手機會員卡，我身上所有的家當都押在這做抵押，你看行不行？”
王東生急的滿頭冒汗，要不是有一層玻璃隔開，他恨不得一刀宰了那個大媽。
“你當我們醫院是當鋪啊？不行就是不行，我勸你還是趕緊打電話借錢吧。省的你說我浪費你時間，窮光蛋！”
婦女一臉蔑然，拿起指甲銼修剪指甲。
王東生怒火升騰，死三八，別讓我在外麵遇到你，不然打得你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
“老滿！”王東生打通電話，一臉嚴肅，語氣低沉：“能借點錢嗎？”
“要多少？”
老滿似乎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沒有如以前一般鬥嘴喝罵，而是輕聲問道。
“四萬吧。”王東生想了想，還是多借了一些，以防不備。
“好，你在哪？我叫人給你送去。”
“龍津醫院，快點。”
掛了電話，王東生氣息徒然攀升，一拳擊在身後牆體上，石屑飛濺，粉末灑落，聲音轟隆陣陣，整層樓的患者都被嚇了一跳，指著他罵罵咧咧起來。
他無所畏懼，胸中隻被一口怒氣添滿，他需要發泄，需要破壞撕裂，來撫平湧起的怒火。
“別讓我知道是誰！不然殺你全家！”
他的右手淌開了鮮血，一滴一滴落下。
十幾分鍾後，藍色t恤上衣，七分緊身黑褲的女人出現在了王東生麵前。
見到她時，王東生驚愕，不過也很快釋然，老滿說叫人送錢來的，想必就是她了。
繳費拿藥後，急救室的紅燈亮起，小英這才開始了搶救。
…………
“先做普魯卡因，tat皮試。”主治醫生吩咐道。
“是。”一旁的護士趕緊用針筒抽取藥水，彈開空氣後，給傷者注射。
“麻醉劑。”主治醫生用棉簽蘸著酒精清理完傷口後，立即說道。
對麵護士點了點頭，開始注射麻醉劑。
“老黃，傷者心電降低至四十，是否注射強心劑？”輔助醫生注意到心電圖後，立即叫道。
“等等，等降低至三十五的時候再打，現在還不能。”黃醫生專心致誌，用醫用針縫合傷口：“用留置針建立靜脈通道，保證及時輸液擴容。”
“老黃，傷者左側大腦有大量淤血，是否用小型鑽孔器吸出？”輔助醫生問道。
“是。”黃醫生肯定一句。
…………
都影藝術學院，校長辦公室。
紅木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時毫不客氣，哐當一聲，把門關的死死的。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
辦公桌前的老人卻是不受絲毫影響，他執著狼毫毛筆，臨摹書聖王羲之的範本《蘭亭序》。
其上字體狂放不羈，風骨傲然，有種遺世獨立的寂寞，又有普天同慶的慨然，簡直登峰造極，無人可比。
“太可恨了！”周佳敏俏臉緋紅，一肚子火氣，嚷道：“校長先生！這就是你錄取的好老師！第一天上課就缺席，今天下午不打一聲招呼就離校走人，他眼裏還有沒有規章製度？簡直視紀律如無物！這種人必須立即開除！否則學校留著這種屍位素餐的敗類，遲早敗壞了名聲！”
老人臨摹完一頁後，置筆抬頭，眯起蒼老渾濁的雙眼，開口道：“是不是你又找人麻煩去了？”
“怎麽可能？！校長先生，你是不知道，那王東生忒囂張了。昨天罔課一天，到醫務室調戲女護士，今天又提前離開屬於自己的崗位，也不知道跑哪風流快活去了。這種藐視紀律的人早應該炒了。”
周佳敏嘰裏呱啦一大段，氣的酥胸起伏不定。每次在她生氣的時候，嘴巴似乎總有說不完的牢騷，道不完的怨恨，這就是她發泄鬱悶的方式，煩人卻不傷人。
“或許他是有什麽要緊的急事也不一定，你總吵吵嚷嚷要辭了他，這一個月的試用期還沒過呢？效果也沒有出來，你怎麽就能這麽快下定論？”
老人心平氣和道。
“好，校長先生不信是吧？”周佳敏柳眉倒豎：“我這就打電話給他，看他到底在幹什麽？！”
…………
龍津醫院，急救室的紅燈一直亮了兩個小時，仍未見裏麵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坐在椅子上的王東生焦慮不安，眉頭緊鎖，直直盯著紅燈，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頭一回感覺時光是如此的漫長。
站在一旁的女人目光陰冷，虛眯的眼睛注視著四周的一切。
所有認識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氣性子，她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人，一直奉行著少說多做的原則。刻苦拚命的練功，即便是傷痕累累，傷筋動骨，也沒有抱怨過哪怕一句。
執行任務，她閉口不言，殺人掩屍，她沉默不語。
走廊裏，靜謐得嚇人。
卻是突然間，鈴聲響起，瞬間劃破寂靜，顯得如此的刺耳。
王東生看了一眼手機，來自中海歸屬地的未知電話，接了起來。
“王東生，你死哪去了？怎麽那麽久才接電話？！”電話那頭一個脾氣暴躁的女人聲音，震耳欲聾。
此刻的王東生，最忌諱死字，可偏偏有人犯了忌諱，他沒好氣，朝著電話吼出滾字，便掐斷了電話。
電話隔一分鍾，再次響起，王東生沒有絲毫猶豫，掐斷，再響，再掐，再響，直接關機。
他知道，這是校長助理周佳敏的電話，對方一定是來質問他離校的原因，甚至大肆批評扣除工資。他現在如此對待，藐視甚至無視，恐怕教師生涯定會就此告別斷送，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乎了。
旁邊的女人掃了一眼，眼神冷淡，沒有說話。
王東生收起手機，目光冷酷，緊盯了一會急救室大門，見其沒有任何反應後，低頭一臉嚴肅，似自言自語起來：“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小英的時候，她那張可愛甜美的臉蛋，就一直對著我笑，就像嚴冬的陽光，酷暑的清風，就像親人一樣，給我一種非常溫暖的味道。我從小無依無靠，把我拉扯長大的爺爺也在我六歲的時候因病逝世，我在世上已經沒有了親人。但是她，卻給我久違親人的感覺。”
“她喜歡屁顛屁顛跟在我身後甜甜的叫我哥哥，她喜歡聽我給她講鬼故事，說到一半的時候嚇得她還直往我懷裏鑽。她隻喜歡吃我給她買的橘子香蕉和葡萄，若是別人給的她一概不吃。我不在的時候，她也很聽話，很孝順，很懂事，孤兒院的一幹鎖事都是她一個人擔起的，照顧弟弟妹妹，打掃衛生，洗衣疊被，常常忙活到很晚，很累，但是她從來不會埋怨，第二天天剛亮，又要早早上學。”
“你說，這麽一個好女孩？她怎麽就不能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好好的生活呢？”
王東生指甲陷入肉裏，鮮血從指縫溢出，每感慨一句，他心裏的悲憤便更添一分。
他笑著，卻哭了。
“這麽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王東生猛吸一口，強忍著淚水奪眶而出，男兒有淚不輕彈。
女人一直聽著他說話。雖然他的語句很短，很簡潔，但是這種情感，卻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她淒哀，憐憫，又羨慕。
她扭頭，目光落在牆壁上，那張預防肺結核的宣傳單上，輕聲道：“秋香。”
這段時間內，王東生心急如焚，大汗淋淋，焦慮的上躥下跳。
小英頭骨右側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擦痕，不似刀管尖利物所傷，倒是很像粗糙的石頭急速劃過，破開了頭皮留下的傷口。
鮮血從傷口湧出，無論如何都止不住，一瞬間，染紅了兩人的衣裳，令人觸目驚心。
小英的呼吸越來越弱，氣息隻出不進，脈象也是虛弱不堪，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王東生腦中瞬間記起，中學時期一時興起學到的急救方法。他立即將小英平躺放下，頭側向一邊，為其做了吸痰，清理呼吸道分泌物的簡單處理，以便呼吸通暢。
“你一定不能有事！”
王東生提起小英雙手，快速在胸前做著交叉動作，以此刺激肺部呼吸，達到供氧的效果。
半個小時，急救車堪堪來臨。
…………
“趕緊到掛號區掛號，然後繳費領藥，不然遲一點病人性命堪憂！”
幾人推著病床趕往急救室，一旁的護士急忙提醒。
王東生立即應承，急忙跑去掛了急症號，但是在繳費時，卻發現自己身上的錢根本不夠繳清，自己原本的兩千加上局長秘書淘來的三千，付了五千元，還差三萬一的首付，這筆龐大的醫藥費，王東生根本承擔不起。
“人命關天啊！大姐，你行行好，把藥先給我吧！我身上沒帶夠那麽多錢，等下回來一定交齊！”
王東生哀求著。
“那可不行，這是醫院的規定，沒交齊首付不能給藥，要是你逃了怎麽辦？”
四十多歲，黃臉褐斑一身白色護士服的婦女，冷眼看了他一下，搖頭道。
“要不我把身份證手機會員卡，我身上所有的家當都押在這做抵押，你看行不行？”
王東生急的滿頭冒汗，要不是有一層玻璃隔開，他恨不得一刀宰了那個大媽。
“你當我們醫院是當鋪啊？不行就是不行，我勸你還是趕緊打電話借錢吧。省的你說我浪費你時間，窮光蛋！”
婦女一臉蔑然，拿起指甲銼修剪指甲。
王東生怒火升騰，死三八，別讓我在外麵遇到你，不然打得你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
“老滿！”王東生打通電話，一臉嚴肅，語氣低沉：“能借點錢嗎？”
“要多少？”
老滿似乎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沒有如以前一般鬥嘴喝罵，而是輕聲問道。
“四萬吧。”王東生想了想，還是多借了一些，以防不備。
“好，你在哪？我叫人給你送去。”
“龍津醫院，快點。”
掛了電話，王東生氣息徒然攀升，一拳擊在身後牆體上，石屑飛濺，粉末灑落，聲音轟隆陣陣，整層樓的患者都被嚇了一跳，指著他罵罵咧咧起來。
他無所畏懼，胸中隻被一口怒氣添滿，他需要發泄，需要破壞撕裂，來撫平湧起的怒火。
“別讓我知道是誰！不然殺你全家！”
他的右手淌開了鮮血，一滴一滴落下。
十幾分鍾後，藍色t恤上衣，七分緊身黑褲的女人出現在了王東生麵前。
見到她時，王東生驚愕，不過也很快釋然，老滿說叫人送錢來的，想必就是她了。
繳費拿藥後，急救室的紅燈亮起，小英這才開始了搶救。
…………
“先做普魯卡因，tat皮試。”主治醫生吩咐道。
“是。”一旁的護士趕緊用針筒抽取藥水，彈開空氣後，給傷者注射。
“麻醉劑。”主治醫生用棉簽蘸著酒精清理完傷口後，立即說道。
對麵護士點了點頭，開始注射麻醉劑。
“老黃，傷者心電降低至四十，是否注射強心劑？”輔助醫生注意到心電圖後，立即叫道。
“等等，等降低至三十五的時候再打，現在還不能。”黃醫生專心致誌，用醫用針縫合傷口：“用留置針建立靜脈通道，保證及時輸液擴容。”
“老黃，傷者左側大腦有大量淤血，是否用小型鑽孔器吸出？”輔助醫生問道。
“是。”黃醫生肯定一句。
…………
都影藝術學院，校長辦公室。
紅木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時毫不客氣，哐當一聲，把門關的死死的。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
辦公桌前的老人卻是不受絲毫影響，他執著狼毫毛筆，臨摹書聖王羲之的範本《蘭亭序》。
其上字體狂放不羈，風骨傲然，有種遺世獨立的寂寞，又有普天同慶的慨然，簡直登峰造極，無人可比。
“太可恨了！”周佳敏俏臉緋紅，一肚子火氣，嚷道：“校長先生！這就是你錄取的好老師！第一天上課就缺席，今天下午不打一聲招呼就離校走人，他眼裏還有沒有規章製度？簡直視紀律如無物！這種人必須立即開除！否則學校留著這種屍位素餐的敗類，遲早敗壞了名聲！”
老人臨摹完一頁後，置筆抬頭，眯起蒼老渾濁的雙眼，開口道：“是不是你又找人麻煩去了？”
“怎麽可能？！校長先生，你是不知道，那王東生忒囂張了。昨天罔課一天，到醫務室調戲女護士，今天又提前離開屬於自己的崗位，也不知道跑哪風流快活去了。這種藐視紀律的人早應該炒了。”
周佳敏嘰裏呱啦一大段，氣的酥胸起伏不定。每次在她生氣的時候，嘴巴似乎總有說不完的牢騷，道不完的怨恨，這就是她發泄鬱悶的方式，煩人卻不傷人。
“或許他是有什麽要緊的急事也不一定，你總吵吵嚷嚷要辭了他，這一個月的試用期還沒過呢？效果也沒有出來，你怎麽就能這麽快下定論？”
老人心平氣和道。
“好，校長先生不信是吧？”周佳敏柳眉倒豎：“我這就打電話給他，看他到底在幹什麽？！”
…………
龍津醫院，急救室的紅燈一直亮了兩個小時，仍未見裏麵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坐在椅子上的王東生焦慮不安，眉頭緊鎖，直直盯著紅燈，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頭一回感覺時光是如此的漫長。
站在一旁的女人目光陰冷，虛眯的眼睛注視著四周的一切。
所有認識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氣性子，她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人，一直奉行著少說多做的原則。刻苦拚命的練功，即便是傷痕累累，傷筋動骨，也沒有抱怨過哪怕一句。
執行任務，她閉口不言，殺人掩屍，她沉默不語。
走廊裏，靜謐得嚇人。
卻是突然間，鈴聲響起，瞬間劃破寂靜，顯得如此的刺耳。
王東生看了一眼手機，來自中海歸屬地的未知電話，接了起來。
“王東生，你死哪去了？怎麽那麽久才接電話？！”電話那頭一個脾氣暴躁的女人聲音，震耳欲聾。
此刻的王東生，最忌諱死字，可偏偏有人犯了忌諱，他沒好氣，朝著電話吼出滾字，便掐斷了電話。
電話隔一分鍾，再次響起，王東生沒有絲毫猶豫，掐斷，再響，再掐，再響，直接關機。
他知道，這是校長助理周佳敏的電話，對方一定是來質問他離校的原因，甚至大肆批評扣除工資。他現在如此對待，藐視甚至無視，恐怕教師生涯定會就此告別斷送，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乎了。
旁邊的女人掃了一眼，眼神冷淡，沒有說話。
王東生收起手機，目光冷酷，緊盯了一會急救室大門，見其沒有任何反應後，低頭一臉嚴肅，似自言自語起來：“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小英的時候，她那張可愛甜美的臉蛋，就一直對著我笑，就像嚴冬的陽光，酷暑的清風，就像親人一樣，給我一種非常溫暖的味道。我從小無依無靠，把我拉扯長大的爺爺也在我六歲的時候因病逝世，我在世上已經沒有了親人。但是她，卻給我久違親人的感覺。”
“她喜歡屁顛屁顛跟在我身後甜甜的叫我哥哥，她喜歡聽我給她講鬼故事，說到一半的時候嚇得她還直往我懷裏鑽。她隻喜歡吃我給她買的橘子香蕉和葡萄，若是別人給的她一概不吃。我不在的時候，她也很聽話，很孝順，很懂事，孤兒院的一幹鎖事都是她一個人擔起的，照顧弟弟妹妹，打掃衛生，洗衣疊被，常常忙活到很晚，很累，但是她從來不會埋怨，第二天天剛亮，又要早早上學。”
“你說，這麽一個好女孩？她怎麽就不能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好好的生活呢？”
王東生指甲陷入肉裏，鮮血從指縫溢出，每感慨一句，他心裏的悲憤便更添一分。
他笑著，卻哭了。
“這麽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王東生猛吸一口，強忍著淚水奪眶而出，男兒有淚不輕彈。
女人一直聽著他說話。雖然他的語句很短，很簡潔，但是這種情感，卻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她淒哀，憐憫，又羨慕。
她扭頭，目光落在牆壁上，那張預防肺結核的宣傳單上，輕聲道：“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