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淩義回到家中,心想:那人說什麽分割靈魂就能解決問題,隻是那樣做的話,我就會變成一個白癡。他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父親,父親此時正也抬起頭來看他:“淩義,你回來了?剛才去哪了?”鄭淩義沒有回答父親的問話,心中想著剛才祿對自己說的話:變成白癡嗎?不是挺好的嗎?至少不用再想那麽多讓我不開心的事情了!可是……如果真的變成白癡的話,爸爸也許會傷心吧,媽媽……媽媽肯定更樂意看到一個白癡的兒子吧,那樣她也就不用感覺到不痛快了!是的,媽媽,這都是你逼我這麽做的!我一定要讓你後悔!


    他一想到母親看自己時候那總嫌惡的眼神,就立刻下定決心要做這件讓他們大吃一驚的事情,整整一個下午,他都在計劃怎麽樣向他們宣布這個如同炸雷一般的消息。


    他想:自己應該這樣開場,


    “爸,媽,我要走了,以後再不回來了。”


    眼神要淡漠一點,就像他母親平常那種冷漠一樣。


    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喊過‘媽’這個詞了,他相信,隻要他喊出‘媽’這個詞,母親一定會被自己震住。


    然後,自己要在父母震驚的眼神的注視下中,把自己偷偷藏起來的東西,包括母親新買的鞋子在內的一大箱子女士用品,從自己的房間,抱到客廳,放在父母的麵前,瀟灑地說:


    “媽,東西都在這裏,全部還給你,以後你再也不用擔心會丟東西了,我將徹底從你眼前消失。”


    說話的時候,一定要保持語速,要慢,穩,狠,那樣才夠灑脫,那樣他們才會意識到平時對待自己的態度是多麽的惡劣!


    事情的發展和鄭淩義預先計劃的完全一樣,他在夫婦兩人驚詫的目光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鄭淩義隻覺得,一直堵在胸間的一口氣,到了此時才終於釋放了出來。


    他心情無比暢快,整個身子都輕快了許多,連眼睛看到的東西似乎也比平常清楚了,整個房間都變得明亮起來。


    就應該這樣,讓他們後悔吧,讓他們知道,他們錯了,他們不應該這麽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明天,明天就去找那個男人,讓他把自己變成白癡,讓他們如願,讓他們以後都在自責中度過!


    他想起自己有一套珍藏的畫具,是姨媽從國外專程買來,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的,就放在衣櫃的底層,平常一直都舍不得用,反正以後也用不著了。


    他從衣櫃下麵翻出了那套用原木包裝的,外殼做得像個手提箱子的畫具,鋪陳開來,把一大堆一大堆的顏料擠滿了顏料盤子,又從書櫃裏拿出一大摞紙,鋪的滿地都是。


    洗手間在外麵,顏料需要用水來調,他不能出去,那樣會把自己營造出來的緊張氣氛全部破壞掉,他看到書桌上有半杯水,十分竊喜。


    他剛站起身走到書桌前麵,房門外有人敲門。


    “淩義,我能進來嗎?”


    是爸爸的聲音!


    他們要投降了!


    鄭淩義心中按耐不住的激動,他一個翻身跳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地捂了起來。


    無論他們說什麽,都休想改變,一定要讓他們後悔!


    他腦中不停地想著母親看自己時候的冷漠眼神,嫌惡,怨恨,就像是在看一隻髒兮兮的被人丟棄在路旁的小狗,他絕對不能妥協,一定要讓他們也承受同樣的痛苦!


    “淩義,我進來了?!”


    房間裏麵長久沒有回應,鄭爸爸推門而入,房間裏一片漆黑,鄭淩義故意關掉了燈。


    借著客廳的燈光,鄭爸爸看到鄭淩義裹著被子,麵朝裏睡在床上。


    他走到鄭淩義床邊,輕輕的坐了下來,拍了拍棉被,溫和地叫道:“淩義,淩義?”


    鄭淩義沒有任何反應。


    鄭爸爸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淩義,我知道你沒睡著,告訴爸爸,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


    鄭淩義把被父親掀開了一個角的被子扯了扯,依舊沒有說話。


    “淩義,既然不肯告訴爸爸,那爸爸也不勉強你。”鄭爸爸繼續說道:“但是,你要記住,不管你遇到了什麽,你要相信,爸爸媽媽始終都是站在你這邊的,所以,你千萬不要做什麽傻事啊。”


    “你胡說!”鄭淩義翻身坐起,要不是他們的冷漠,自己怎麽會對生活失去信心?現在又來說這種話,偽君子,全都是偽君子!


    鄭爸爸麵色沉重,雙眉緊皺,看著鄭淩義,目光裏,是疑惑,痛惜,憐愛,道:“爸爸怎麽會胡說呢,有哪個父母會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的!”


    鄭淩義臉上滿是不屑之色,半是自嘲,半是譏刺地說道:“關心我?關心我所以在樓下看到我就遠遠的避開?關心我?關心我卻從來都不肯去學校開家長會?你們這叫關心我嗎?!”


    “這,這個……”鄭爸爸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鄭淩義冷笑,道:“怎麽?沒話說了?我就知道,你們早就恨不得我從眼前消失!”


    “不、不是的!”鄭爸爸連忙解釋道:“你媽媽確實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是,她也是關心你的,你看,這是你出生時候的胎發,你媽媽一直都為你保留著啊!”


    說著,鄭爸爸把手裏一直握著的一個小紅紙包打了開來,遞到兒子麵前。


    “你媽媽要是不喜歡你,幹嗎還留著這些,她是個很內向的人,你應該知道,避開你,確實是她不對,可是為此,她也很痛苦,你應該體諒她!”


    鄭淩義看著父親手上的那撮頭發,應為沒有開燈,看不太清楚,看著很軟,又細又短,不禁心中似乎被什麽給刺了一下,鼻子有些酸澀,他不想就這麽認輸,鼓著氣,板著臉將視線移開。


    鄭爸爸知道兒子已經動容了,他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畫具,會心的笑了笑,道:“你還記得,這是怎麽來的嗎?”


    鄭淩義斜眼瞟了眼地上的畫筆顏料,冷冷道:“姨媽買的。”


    鄭爸爸笑了,眼角的皺紋全都擠到了一起,深深地像是斧頭鑿刻出來的,他搖了搖頭,道:“不對,這是你媽媽知道你喜歡畫畫,特意讓你姨媽帶回來的。”


    鄭淩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鄭爸爸:“你騙我!她怎麽可能買東西給我!”


    鄭爸爸笑得愈加溫和了:“你媽媽不許我們告訴你,隻說是你姨媽買的,她就是這麽一個內向的人,你難道還不明白?”


    “不是的,不是的,她討厭我。”鄭淩義所有強硬的決不妥協的心理準備在這時終於像經曆過洪水的平原,被衝刷地一幹二淨。


    鄭爸爸歎了口氣,道:“你和你媽媽一模一樣,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從來也不肯說出來,才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淩義啊,當初你爺爺奶奶提出要把你帶到國外去,是你媽媽堅決不肯,他們才放棄了,她舍不得你啊。”


    到了此時,鄭淩義所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如夢方醒,想起自己這幾年對母親的冷漠,又何嚐不是一種傷害,眼淚不爭氣地從他的眼眶中滑落,他低沉著頭,用黑暗擋住自己的脆弱。


    鄭爸爸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淩義,你年紀小,不知道外麵人心險惡,你可千萬不要輕信別人的挑唆,做出讓自己,還有我和你媽媽都心痛的事情!”


    “這……”鄭淩義遲疑了,他在猶豫,要不要把靈魂分離的事情說出來。


    鄭爸爸見兒子今天回家時候神色異常,心中就已經起疑了,這時他見到兒子吞吞吐吐地顯然是有事在隱瞞,他連忙追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告訴爸爸,爸爸或許能幫你呢?”


    從小到大,周圍的所有人裏,隻有父親能讓他感受到一絲溫情,在父親麵前,他從來都不會感到害怕和不安,如果不是他從中調節,鄭淩義恐怕早就走入歪道了。


    看著父親堅定的眼神,鄭淩義鼓足了勇氣,開口說道:“爸,要是我變成一個白癡,你們還會要我嗎?”


    鄭爸爸擔心,兒子因為社會上的輿論壓力太大,做出什麽出格的行為,此刻一聽兒子說出這樣的話,心中的不安更加重了,他雖然心裏十分焦急,但仍然盡量壓抑住自己不安的心情,柔聲問道:“淩義,你想做什麽?”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心平氣和,以免刺激了兒子。


    鄭淩義於是把如何遇到女孩,還有請假去找高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鄭爸爸聽後連連頓足,道:“淩義啊,這種都是騙人的把戲,你怎麽能相信呢!”


    鄭淩義對父親的直斷十分反感,沒有經過任何理智的分析就將自己的觀點給徹底否定了,他受不了這種專斷,覺得這是對自己的不尊重,父親這是在質疑自己的判斷力,把自己當成一個幼稚的孩子,他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叛逆的情緒又恢複了,梗著脖子說道:


    “你有沒看到,你怎麽知道就一定是騙人的?我已經決定了,與其讓媽再這麽痛苦下去,還不如我來做個了斷!”


    鄭爸爸意識到了鄭淩義的執著,他明白強製鎮壓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隻會引起更大的反彈,讓事情走到更加無法收拾的一個地步,他心中惱恨那個哄騙了自己孩子的無良神棍,但卻不能發作,耐著性子說道:“既然如此,我不阻止你,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鄭淩義對父親的民主十分意外。


    鄭爸爸將身子坐直了一些,道:“鄭淩義,按照法律上的規定,你現在還屬於未成年,做一些重大的事情,必須有監護人在旁,我要求你再去找那個高人的時候,能讓我陪著你一起,你同意嗎?”


    鄭淩義想了想,有些猶豫。


    鄭爸爸強調說:“如果事情有可行性,我們再商量,如果證明他是個騙子,我在場的話,你就不會被人欺負,總比你一個人去要安全吧。”


    鄭爸爸這番話通情達理,鄭淩義也找不到什麽借口推辭,隻能答應。


    鄭爸爸心中大喜,和兒子約好了第二天放學以後去找那個所謂的高人,當天夜裏,他將事情告訴了鄭媽媽,鄭媽媽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地幫著鄭爸爸找了一整晚的資料,他們找的資料裏,全是關於怎麽揭穿神棍忽悠人的把戲的內容,鄭爸爸是打定了主意,要當麵揭穿無良神棍,把兒子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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