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被法師大人起名叫做“小雪”的大貓，一到家就憑借喵星人獨有的賣萌必殺技，成功的擠掉了小熊，在法師心裏占據了首席萌物的位置。而且更厲害的是，它還讓村裏人對它的態度，很快的從懼怕轉變為了喜愛。
這隻喵已經成精了嗎？
法師大人看著它人性化的動作和機靈的眼神表示不解，就算有永恒之泉的加成，但這些小動物的智商是不是也長得太快了點？
日子在法師大人的研究和疑惑中過去，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三，送灶王爺的時節。
這天一大早，骷髏1號就忙碌起來，把祭品擺上灶台，等著一家之主的法師大人主持祭祀。
白山村送灶王爺的習俗與其他地方略有不同，一般是家裏有幾口人就擺上幾個祭品，不論葷素。
法師大人看著灶台上的雞鴨魚肉和一整個豬頭抽了抽嘴角。五盤祭品，他們家哪兒來五個人？這隻蠢骷髏是把自己和小動物們都算上了嗎？
問題是，他們是人？
看看一群小家夥們都聚集在廚房，擺出一本正經的嚴肅臉的模樣，他還真說不出它們不是他的家庭成員這句話。
鄉村物質簡陋，沒有香爐就用紅薯代替。法師大人在切好的半個紅薯上插上三支香，拱手作揖，然後端著祭品放到院子裏的凳子上。
嫋嫋的青煙飄起，漸漸上升到空中消失。
隔壁趙玉柱也端著祭品出來了，兩人隔著院子的籬笆牆，相互打了個招呼。
“五個祭品？”趙玉柱詫異的問：“小佐家那兒來五口人？”然後看到法師身後的貓熊馬噗嗤一笑，“你把它們也算上了嗎？不過也不對啊，不是才四個？”
法師大人瞟了他一眼，用平板的語氣，毫無起伏的說：“還有一個，你看不到。”
趙玉柱：“……”莫名覺得陰森起來了是怎麽回事？什麽叫他看不到，難道是鬼嗎？
他想到法師家曾經在夜深人靜時出現的響動，激靈的打了個冷戰，幹笑道：“九叔過世那麽久，小佐你還想著他啊，九叔會感到安慰的。”勉強自己給找了個理由，才覺得身上暖和起來。
白山村的年節就從送灶王爺上天開始，一直持續到元宵節以後才算完。這期間貼門神，迎春聯，祭祖，放鞭炮，吃團圓飯等等，與國內其他地方除了細微的差別並沒有什麽不同，最多就是傳統保存的更加完整而已。
法師大人和趙玉柱騎著馬兒去牧場，看到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大紅燈籠，一派喜氣洋洋的節日氣氛。
說起春節，巴圖老爹吸了口土煙看著遠方，一臉懷念：“草原上的白節才熱鬧哩！一到查幹薩日就開始聚會賽馬，去廟裏點千燈，聽烏力格爾（蒙古書），小夥子們唱歌跳舞，姑娘們耍沙哈，除夕吃烤全羊手把肉……”
烏力吉笑著反駁：“阿爹你說的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哦，現在草原上過年都跟漢族差不多了，放鞭炮吃餃子。”
由於交通不便，他們會留在白山村過年，巴圖老爹年紀大了，難免有些思念故土。
“過年後，我會出村一趟，牧場就交給老爹了。”法師看著潔白的牛群說。
“放心。”巴圖老爹收起鄉愁，“這草這麽好，牲畜們都不用喂精飼料就長得肥壯，也很少生病，可比草原上好養多了。而且開春還能再添一些羊。”
“嗯，到時候老爹和五叔商量著買就成。”
*******************
到了除夕這天，小菲打電話回來了。
“嚶嚶嚶，小佐哥哥我好想你！”少女在電話那頭哭訴，“我想家，想白山村。”第一次離開家這麽久這麽遠，她能忍到現在才打電話回來，已經很堅強了。
“有人欺負你了嗎？”法師大人靜靜的聽她哭完，有點不悅。
“哎喲，誰敢欺負你妹妹呀！這小丫頭片子可厲害的，天天被那些師兄弟們捧著！知道人家都叫她什麽嗎？金花狸！”師兄楊木成的聲音忽然傳來，小菲是借用他的電話打的。他就在旁邊聽著，此時連忙解釋。
金花狸是指金花狸藻，一種長得漂漂亮亮柔弱可愛的肉食性植物。
“楊大哥！”小丫頭母獅子一般發怒咆哮的聲音傳來，“別胡說八道！”破壞我在小佐哥哥心中的淑女形象！
緊接著是楊木成呼痛的聲音：“哎喲喲，疼！我錯了，小丫頭！別掐……”
法師大人聽著他們笑鬧一陣無語，看來他們相處得很好，他不用擔心小丫頭不適應了。
“對了，師弟你寄來的七月泡，我已經化驗過了，裏麵的營養成分非常奇特，很有發展潛力，你們那裏這種果子產得多嗎？要不要把分析報告給你郵過去？”笑鬧完才開始繼續說正事兒。
法師沉吟了一下說：“不用了，過完年我會回學校，到時候一起拿。”
“什麽？你要回來？！什麽時候？”楊木成緊張起來，連聲問。麻蛋，大魔王過來了他不就又要開始做牛做馬了？
“小佐哥哥什麽時候來，我去接你！”小菲插嘴道。
法師大人說：“不用了，我到了會給你們打電話，就這樣。”
“小佐哥哥，吃飯了！”
這時候趙玉聲和妹妹從門外探出頭來，脆生生的喊他。
白山村除夕夜的傳統是全村人聚在一起吃壩壩宴團圓飯，現在已經是下午五六點，宴席都準備好了。
等法師大人坐好，村長照例簡短的講了幾句，大家才開動。
在白山村，過年團圓飯是難得的打牙祭的時間，不僅有平常的雞鴨魚肉等八大碗，還有從集市上打回來的高粱燒酒。在這一天，不論男女老少和家貧家富，都特地換上了平時舍不得穿的新衣裳，忘記了生活的困窘和艱辛，笑得一臉喜慶幸福。
酒過三巡，村長拍拍手站起來，大聲說：“大家靜一靜，要上白牛了！”大家頓時放下筷子，安靜下來等待著。
在法師大人回來之前，白山村的村民已經好幾年沒吃白牛了。
並不是沒有意外摔死的牛，而是由於氣候環境越來越惡劣，可以耕種的土地越來越少，大家都變得更加困窘。意外而死的白牛，都會被拿到集市上賣，而不會端上自家的餐桌。
上次巴圖老爹他們來宰殺的那頭，除了招待客人，剩下的也被村長拿去賣了，沒有按照傳統分到各家，所以村民們也很久沒有嚐到這樣的美味了！
今天宰殺的這頭牛，在法師大人回來之前，還是頭半大的小公牛，經過了半年的放養和短暫的育肥，已經成年。現在，是檢驗牧場放養成果的時候了。
牛在上午已經宰殺好，按照部位被分割成塊，就剩現做成菜的程序。
今天三娘是大廚。隻見她將牛腰肉切成兩半，一半稍小，是牛身上最鮮嫩的部分，就是傳說中的“菲力牛排”。這部分肉包裹在牛的腹腔中，幾乎沒有運動到過，所以肌肉纖維非常細，香而不膩，入口即化，深得牙口不好的老人的喜愛。
三娘將這塊“裏脊肉”切成片，用小木槌捶打，然後稍微煎成三分熟，端給了村裏年紀最大的四爺爺和一班長輩。
四爺爺的牙齒都快掉光了，卻還是用嘴搓著牛肉，吸著裏麵鮮甜的肉汁，不停的含糊說“好”。
接下來是擁有大理石花紋的牛內外脊和眼肉。
鋒利的尖刀輕輕一劃，牛肉就如同黃油般輕易被切開，露出裏麵讓美食家瘋狂的炫目大理石花紋。大理石紋路細膩如絲，均勻的分布在整塊肉上，紅白相間，如霜似雪。
“哇哦！”巴圖老爹和烏力吉發出嘖嘖的讚歎聲，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牧手，吃過的牛肉比平常人見過的還多，自然知道這樣的雪花狀紋理代表著什麽。那是國際上價比黃金的頂級和牛a5肉質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而和牛的飼養非常麻煩，據說還要聽音樂，雇傭專人給它們按摩才能達到肉質要求。相比起來，白牛可好伺候多了，隻需要往牧場上一放養就行。法師大人已經看到了白牛將和牛擠下高端市場的未來。
雪花牛肉是白牛身上除了菲力之外最精華的部分，最合適生吃、煎成牛排和以白山村的特殊手法燒烤。不過現在大家都等著吃，牛肉又沒有醃製過，三娘就直接煎製了。
將雪花牛肉切成大塊的厚片，捶打一陣，放入平底煎鍋，很快，滋滋的油脂就和香氣一起冒了出來。壩子裏的人全都咽了咽口水，垂涎欲滴。
不過，由於隻有一頭牛，還要留下一部分給法師帶出去檢測，所以每人隻分到了一小塊。這已經讓大家很滿足了。
吃完團圓飯，大家又圍坐祠堂外的壩子裏看春節聯歡晚會。
這是村裏的唯一一台電視，還是黑白的，是村裏的集體財產，隻能收到中央一套。但是大家都看得非常開心，因為平時為了省電，電視都是不開的。
電視裏此時正播放著趙大叔的小品，大家被逗得樂不可支，不時發出嗬嗬的笑聲，就算冬夜的寒風吹得人臉蛋通紅直跺腳，也不能吹走大家心中春節的喜悅。
四爺爺年紀大了，熬不住，就先回家睡覺，走的時候讓法師送他。
“小佐啊，你要在村子裏修路嗎？”別看四爺爺年紀大了，可心裏明白著呢。法師大人和村長幹了什麽事兒，他都知道。
法師大人點點頭。四爺爺是趙氏宗老，辦牧場修路這些事沒他同意辦不成。
“四爺爺反對嗎？”
老人嗬嗬笑著擺了擺手：“反對你們還不是要修？你們這些年輕人要做什麽，我這老頭子是管不了囉！不過記得族裏的規矩不能壞。”他也處在矛盾之中，既對族人越來越艱難的生活感到心焦，又想保持傳統不被破壞，所以隻能放手讓年輕人去做。
“我知道。”法師沉默良久，直到把老人送到家才回答。
*************
大年初一，是白山村人祭祖上墳的日子。
“七叔，過年好！”法師大人在院子裏活動身體的時候，看到掃地的趙七叔。他的腿雖然還沒完全痊愈，但是已經可以幹些輕活了。而趙玉柱，由於昨晚守夜，幾乎熬了通宵，所以還在睡覺。
“過年好。”趙七叔笑眯眯的回了句，把院子裏放了鞭炮的紙屑掃到角落裏堆放，這邊的習俗是大初一不可以倒垃圾，據老人說是會倒掉一年的財氣。
早上八點，趙家上了族譜的男性全部準時到祠堂集合祭祖。
村長穿上了隆重的祭祀禮服，作為族長帶領族人給祖宗們的牌位上香，上完香又帶著全村人去祖墳上墳。
雖然法師大人不姓趙，但他要給養父上墳，也跟著去了。
首先拜祭的並不是各家自己的直係先輩，而是趙氏的共同祖先，搬到白山村定居的第一二代先人。
趙氏的祖墳很奇特，第一代先人的是一座巨大墳墓，墳墓下方砌了一圈青石，青石上還雕刻著八卦圖文，周邊八座二代先祖的小墳墓圍繞著，與白山山脈主峰白神王峰與其他八座小山峰的布局幾乎一模一樣。
拜祭開始。
村長先將幾枝墳飄子插到祖墳上，又撒上紙錢，才讓眾人點燭插香，擺上雞鴨魚肉糖果等祭品。然後手裏拿著一把桃木劍，在墳前踏起了禹步，念起了祭祖祝文。這一套動作不像是祭祀，倒像是道士在施法捉妖。
而且，拜祭祖墳的東西全都是特製的。從墳飄子到紙錢香燭，通通與別的不同，不知道材質是什麽，隻看得到上麵貼了銀箔和畫著複雜玄奧的朱砂符字。
“維公元2013年歲次癸巳，正月初一，某等趙氏族裔謹以清酌庶饈致祭於先祖德山公拾緣老大人之靈席前曰：
白山蒼蒼，白水泱泱
憶我宗族，源遠流長
趙氏禦龍，始於巴蜀
稽其後裔，吾祖德山公兮，七尺昂藏
……
授命於皇天後土兮，播德澤於萬民
護華夏之興旺兮，功績敢昭告於聖靈
英年早逝兮，唯世德流芳
獻一卮萬椒漿，願降靈兮來嚐
……”
這篇似祝文非祝文的祭祀詞寫得異常奇怪，似乎在說趙氏的來曆是皇族和祖先德山公的豐功偉績，但又沒有說清楚到底是做了什麽，聽得人雲裏霧裏，難辨真假。
法師大人靜靜的聽完，隻覺得這一切都掩蓋在迷霧中，除了與白山村世代守護的秘密有關以外，什麽都沒聽出來。
念完祝文，村長將一個黃色絲綢小包埋進墓碑前事先留號的孔洞，壓上青石，大家跪拜完，才分頭去自己直係先輩的那裏上墳。
法師提著裝祭品的籃子，獨自來到養父的墳前。
養父趙九由於生前破壞族規，被村裏長輩所厭棄，差點進不了祖墳地，最後還是五叔求了情，才埋在了墳地邊緣靠角落的地方，所以這片地冷冷清清，隻有法師一個人。
四年沒回來，養父的墳上長滿了雜草，看起來荒蕪淒涼。
法師先用小鋤頭整理了下墳墓，又擦幹淨墓碑上的灰塵汙跡，才擺出香燭祭品，點燃了紙錢。
養父生前對他極為疼愛，從來不舍得說一句重話，臨死之時，還抓著他的手讓他走出去，別回來。
隻是，他終究還是回來了。
而且養父是鬱鬱而終的，既因為不被親人原諒的傷感，更因為一股深入骨髓的哀痛，才四十歲不到就白了頭發，像是經曆過人生的大悲大喜般的滄桑絕望。他有時候都會覺得，如果不是有自己需要撫養，說不定養父已經死在外麵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了。
過完年，祭完祖，法師大人趁著返鄉潮過去，回城潮還沒到來的短暫空隙，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車。
這隻喵已經成精了嗎？
法師大人看著它人性化的動作和機靈的眼神表示不解，就算有永恒之泉的加成，但這些小動物的智商是不是也長得太快了點？
日子在法師大人的研究和疑惑中過去，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三，送灶王爺的時節。
這天一大早，骷髏1號就忙碌起來，把祭品擺上灶台，等著一家之主的法師大人主持祭祀。
白山村送灶王爺的習俗與其他地方略有不同，一般是家裏有幾口人就擺上幾個祭品，不論葷素。
法師大人看著灶台上的雞鴨魚肉和一整個豬頭抽了抽嘴角。五盤祭品，他們家哪兒來五個人？這隻蠢骷髏是把自己和小動物們都算上了嗎？
問題是，他們是人？
看看一群小家夥們都聚集在廚房，擺出一本正經的嚴肅臉的模樣，他還真說不出它們不是他的家庭成員這句話。
鄉村物質簡陋，沒有香爐就用紅薯代替。法師大人在切好的半個紅薯上插上三支香，拱手作揖，然後端著祭品放到院子裏的凳子上。
嫋嫋的青煙飄起，漸漸上升到空中消失。
隔壁趙玉柱也端著祭品出來了，兩人隔著院子的籬笆牆，相互打了個招呼。
“五個祭品？”趙玉柱詫異的問：“小佐家那兒來五口人？”然後看到法師身後的貓熊馬噗嗤一笑，“你把它們也算上了嗎？不過也不對啊，不是才四個？”
法師大人瞟了他一眼，用平板的語氣，毫無起伏的說：“還有一個，你看不到。”
趙玉柱：“……”莫名覺得陰森起來了是怎麽回事？什麽叫他看不到，難道是鬼嗎？
他想到法師家曾經在夜深人靜時出現的響動，激靈的打了個冷戰，幹笑道：“九叔過世那麽久，小佐你還想著他啊，九叔會感到安慰的。”勉強自己給找了個理由，才覺得身上暖和起來。
白山村的年節就從送灶王爺上天開始，一直持續到元宵節以後才算完。這期間貼門神，迎春聯，祭祖，放鞭炮，吃團圓飯等等，與國內其他地方除了細微的差別並沒有什麽不同，最多就是傳統保存的更加完整而已。
法師大人和趙玉柱騎著馬兒去牧場，看到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大紅燈籠，一派喜氣洋洋的節日氣氛。
說起春節，巴圖老爹吸了口土煙看著遠方，一臉懷念：“草原上的白節才熱鬧哩！一到查幹薩日就開始聚會賽馬，去廟裏點千燈，聽烏力格爾（蒙古書），小夥子們唱歌跳舞，姑娘們耍沙哈，除夕吃烤全羊手把肉……”
烏力吉笑著反駁：“阿爹你說的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哦，現在草原上過年都跟漢族差不多了，放鞭炮吃餃子。”
由於交通不便，他們會留在白山村過年，巴圖老爹年紀大了，難免有些思念故土。
“過年後，我會出村一趟，牧場就交給老爹了。”法師看著潔白的牛群說。
“放心。”巴圖老爹收起鄉愁，“這草這麽好，牲畜們都不用喂精飼料就長得肥壯，也很少生病，可比草原上好養多了。而且開春還能再添一些羊。”
“嗯，到時候老爹和五叔商量著買就成。”
*******************
到了除夕這天，小菲打電話回來了。
“嚶嚶嚶，小佐哥哥我好想你！”少女在電話那頭哭訴，“我想家，想白山村。”第一次離開家這麽久這麽遠，她能忍到現在才打電話回來，已經很堅強了。
“有人欺負你了嗎？”法師大人靜靜的聽她哭完，有點不悅。
“哎喲，誰敢欺負你妹妹呀！這小丫頭片子可厲害的，天天被那些師兄弟們捧著！知道人家都叫她什麽嗎？金花狸！”師兄楊木成的聲音忽然傳來，小菲是借用他的電話打的。他就在旁邊聽著，此時連忙解釋。
金花狸是指金花狸藻，一種長得漂漂亮亮柔弱可愛的肉食性植物。
“楊大哥！”小丫頭母獅子一般發怒咆哮的聲音傳來，“別胡說八道！”破壞我在小佐哥哥心中的淑女形象！
緊接著是楊木成呼痛的聲音：“哎喲喲，疼！我錯了，小丫頭！別掐……”
法師大人聽著他們笑鬧一陣無語，看來他們相處得很好，他不用擔心小丫頭不適應了。
“對了，師弟你寄來的七月泡，我已經化驗過了，裏麵的營養成分非常奇特，很有發展潛力，你們那裏這種果子產得多嗎？要不要把分析報告給你郵過去？”笑鬧完才開始繼續說正事兒。
法師沉吟了一下說：“不用了，過完年我會回學校，到時候一起拿。”
“什麽？你要回來？！什麽時候？”楊木成緊張起來，連聲問。麻蛋，大魔王過來了他不就又要開始做牛做馬了？
“小佐哥哥什麽時候來，我去接你！”小菲插嘴道。
法師大人說：“不用了，我到了會給你們打電話，就這樣。”
“小佐哥哥，吃飯了！”
這時候趙玉聲和妹妹從門外探出頭來，脆生生的喊他。
白山村除夕夜的傳統是全村人聚在一起吃壩壩宴團圓飯，現在已經是下午五六點，宴席都準備好了。
等法師大人坐好，村長照例簡短的講了幾句，大家才開動。
在白山村，過年團圓飯是難得的打牙祭的時間，不僅有平常的雞鴨魚肉等八大碗，還有從集市上打回來的高粱燒酒。在這一天，不論男女老少和家貧家富，都特地換上了平時舍不得穿的新衣裳，忘記了生活的困窘和艱辛，笑得一臉喜慶幸福。
酒過三巡，村長拍拍手站起來，大聲說：“大家靜一靜，要上白牛了！”大家頓時放下筷子，安靜下來等待著。
在法師大人回來之前，白山村的村民已經好幾年沒吃白牛了。
並不是沒有意外摔死的牛，而是由於氣候環境越來越惡劣，可以耕種的土地越來越少，大家都變得更加困窘。意外而死的白牛，都會被拿到集市上賣，而不會端上自家的餐桌。
上次巴圖老爹他們來宰殺的那頭，除了招待客人，剩下的也被村長拿去賣了，沒有按照傳統分到各家，所以村民們也很久沒有嚐到這樣的美味了！
今天宰殺的這頭牛，在法師大人回來之前，還是頭半大的小公牛，經過了半年的放養和短暫的育肥，已經成年。現在，是檢驗牧場放養成果的時候了。
牛在上午已經宰殺好，按照部位被分割成塊，就剩現做成菜的程序。
今天三娘是大廚。隻見她將牛腰肉切成兩半，一半稍小，是牛身上最鮮嫩的部分，就是傳說中的“菲力牛排”。這部分肉包裹在牛的腹腔中，幾乎沒有運動到過，所以肌肉纖維非常細，香而不膩，入口即化，深得牙口不好的老人的喜愛。
三娘將這塊“裏脊肉”切成片，用小木槌捶打，然後稍微煎成三分熟，端給了村裏年紀最大的四爺爺和一班長輩。
四爺爺的牙齒都快掉光了，卻還是用嘴搓著牛肉，吸著裏麵鮮甜的肉汁，不停的含糊說“好”。
接下來是擁有大理石花紋的牛內外脊和眼肉。
鋒利的尖刀輕輕一劃，牛肉就如同黃油般輕易被切開，露出裏麵讓美食家瘋狂的炫目大理石花紋。大理石紋路細膩如絲，均勻的分布在整塊肉上，紅白相間，如霜似雪。
“哇哦！”巴圖老爹和烏力吉發出嘖嘖的讚歎聲，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牧手，吃過的牛肉比平常人見過的還多，自然知道這樣的雪花狀紋理代表著什麽。那是國際上價比黃金的頂級和牛a5肉質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而和牛的飼養非常麻煩，據說還要聽音樂，雇傭專人給它們按摩才能達到肉質要求。相比起來，白牛可好伺候多了，隻需要往牧場上一放養就行。法師大人已經看到了白牛將和牛擠下高端市場的未來。
雪花牛肉是白牛身上除了菲力之外最精華的部分，最合適生吃、煎成牛排和以白山村的特殊手法燒烤。不過現在大家都等著吃，牛肉又沒有醃製過，三娘就直接煎製了。
將雪花牛肉切成大塊的厚片，捶打一陣，放入平底煎鍋，很快，滋滋的油脂就和香氣一起冒了出來。壩子裏的人全都咽了咽口水，垂涎欲滴。
不過，由於隻有一頭牛，還要留下一部分給法師帶出去檢測，所以每人隻分到了一小塊。這已經讓大家很滿足了。
吃完團圓飯，大家又圍坐祠堂外的壩子裏看春節聯歡晚會。
這是村裏的唯一一台電視，還是黑白的，是村裏的集體財產，隻能收到中央一套。但是大家都看得非常開心，因為平時為了省電，電視都是不開的。
電視裏此時正播放著趙大叔的小品，大家被逗得樂不可支，不時發出嗬嗬的笑聲，就算冬夜的寒風吹得人臉蛋通紅直跺腳，也不能吹走大家心中春節的喜悅。
四爺爺年紀大了，熬不住，就先回家睡覺，走的時候讓法師送他。
“小佐啊，你要在村子裏修路嗎？”別看四爺爺年紀大了，可心裏明白著呢。法師大人和村長幹了什麽事兒，他都知道。
法師大人點點頭。四爺爺是趙氏宗老，辦牧場修路這些事沒他同意辦不成。
“四爺爺反對嗎？”
老人嗬嗬笑著擺了擺手：“反對你們還不是要修？你們這些年輕人要做什麽，我這老頭子是管不了囉！不過記得族裏的規矩不能壞。”他也處在矛盾之中，既對族人越來越艱難的生活感到心焦，又想保持傳統不被破壞，所以隻能放手讓年輕人去做。
“我知道。”法師沉默良久，直到把老人送到家才回答。
*************
大年初一，是白山村人祭祖上墳的日子。
“七叔，過年好！”法師大人在院子裏活動身體的時候，看到掃地的趙七叔。他的腿雖然還沒完全痊愈，但是已經可以幹些輕活了。而趙玉柱，由於昨晚守夜，幾乎熬了通宵，所以還在睡覺。
“過年好。”趙七叔笑眯眯的回了句，把院子裏放了鞭炮的紙屑掃到角落裏堆放，這邊的習俗是大初一不可以倒垃圾，據老人說是會倒掉一年的財氣。
早上八點，趙家上了族譜的男性全部準時到祠堂集合祭祖。
村長穿上了隆重的祭祀禮服，作為族長帶領族人給祖宗們的牌位上香，上完香又帶著全村人去祖墳上墳。
雖然法師大人不姓趙，但他要給養父上墳，也跟著去了。
首先拜祭的並不是各家自己的直係先輩，而是趙氏的共同祖先，搬到白山村定居的第一二代先人。
趙氏的祖墳很奇特，第一代先人的是一座巨大墳墓，墳墓下方砌了一圈青石，青石上還雕刻著八卦圖文，周邊八座二代先祖的小墳墓圍繞著，與白山山脈主峰白神王峰與其他八座小山峰的布局幾乎一模一樣。
拜祭開始。
村長先將幾枝墳飄子插到祖墳上，又撒上紙錢，才讓眾人點燭插香，擺上雞鴨魚肉糖果等祭品。然後手裏拿著一把桃木劍，在墳前踏起了禹步，念起了祭祖祝文。這一套動作不像是祭祀，倒像是道士在施法捉妖。
而且，拜祭祖墳的東西全都是特製的。從墳飄子到紙錢香燭，通通與別的不同，不知道材質是什麽，隻看得到上麵貼了銀箔和畫著複雜玄奧的朱砂符字。
“維公元2013年歲次癸巳，正月初一，某等趙氏族裔謹以清酌庶饈致祭於先祖德山公拾緣老大人之靈席前曰：
白山蒼蒼，白水泱泱
憶我宗族，源遠流長
趙氏禦龍，始於巴蜀
稽其後裔，吾祖德山公兮，七尺昂藏
……
授命於皇天後土兮，播德澤於萬民
護華夏之興旺兮，功績敢昭告於聖靈
英年早逝兮，唯世德流芳
獻一卮萬椒漿，願降靈兮來嚐
……”
這篇似祝文非祝文的祭祀詞寫得異常奇怪，似乎在說趙氏的來曆是皇族和祖先德山公的豐功偉績，但又沒有說清楚到底是做了什麽，聽得人雲裏霧裏，難辨真假。
法師大人靜靜的聽完，隻覺得這一切都掩蓋在迷霧中，除了與白山村世代守護的秘密有關以外，什麽都沒聽出來。
念完祝文，村長將一個黃色絲綢小包埋進墓碑前事先留號的孔洞，壓上青石，大家跪拜完，才分頭去自己直係先輩的那裏上墳。
法師提著裝祭品的籃子，獨自來到養父的墳前。
養父趙九由於生前破壞族規，被村裏長輩所厭棄，差點進不了祖墳地，最後還是五叔求了情，才埋在了墳地邊緣靠角落的地方，所以這片地冷冷清清，隻有法師一個人。
四年沒回來，養父的墳上長滿了雜草，看起來荒蕪淒涼。
法師先用小鋤頭整理了下墳墓，又擦幹淨墓碑上的灰塵汙跡，才擺出香燭祭品，點燃了紙錢。
養父生前對他極為疼愛，從來不舍得說一句重話，臨死之時，還抓著他的手讓他走出去，別回來。
隻是，他終究還是回來了。
而且養父是鬱鬱而終的，既因為不被親人原諒的傷感，更因為一股深入骨髓的哀痛，才四十歲不到就白了頭發，像是經曆過人生的大悲大喜般的滄桑絕望。他有時候都會覺得，如果不是有自己需要撫養，說不定養父已經死在外麵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了。
過完年，祭完祖，法師大人趁著返鄉潮過去，回城潮還沒到來的短暫空隙，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