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走到院子門口,法師大人就覺得有點不對,他嗅到了不詳的氣息。


    不動聲色的先將七叔送回去,才回自己家。


    他家本來應該關閉好的籬笆院門和堂屋大門都被打開了。陰暗冰冷的氣息從敞開的大門逸散而出。縱然有著月桂花香的掩蓋,那股子亡魂的腐臭味也像黑暗中的燭火一樣明顯,身為與骨頭架子打了多年交道、靈魂研究經驗異常豐富的法師,怎麽會聞不出來?


    看來地球位麵的法則真的不像想象中嚴酷,連亡魂複蘇這種事都會發生。雖然從那微弱的寂靜光環力量來看,這應該隻是個新生的小亡靈,但既然能在日光下活動,必然有些不同尋常的變異。而自己的實力,目前也不過2級,還是小心些為妙。


    法師大人戒備著走進院子。


    院子裏不知何時架起了根晾衣杆,上麵掛滿了洗得幹幹淨淨的衣物,隨著傍晚的微風吹過,柔軟的衣料拂在臉上。法師大人眨了下眼睛,他什麽時候洗了衣服的?


    總覺得事情向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淡定的無視掉眼前擺動的貼身衣物,繼續往前走,一進屋就差點被閃瞎眼睛。


    這窗明幾淨的是他家嗎?法師大人反射性的搓了個小火球捏在手中。


    青石板鋪成的地麵被刷得幹幹淨淨,不見一點汙垢;桌椅板凳一塵不染,漆麵剝落露出木料的地方被擦出了原色;明亮的玻璃,反光的穿衣鏡,連牆上掛著的養父的遺像都閃閃發亮;甚至飯桌上還用竹筒插著一束新鮮的、散發出幽香的月桂!


    難道這隻亡靈生前是個家政服務人員?


    既然能碰觸到實物,那多半是隻新生的骷髏了。自動腦補出一架眼睛裏閃著綠色靈魂之焰的小骷髏,穿著粉紅色的圍裙,忙得團團轉的洗衣做飯打掃屋子的畫麵,法師大人手中捏著的小火球不自覺的消散了。


    這時,一陣食物的香氣傳來。


    循著香味,走進廚房,就見灶台上的鍋蓋著,騰騰的熱氣夾雜著誘人的稻米清香和醃肉類的油脂香味,從鍋蓋的縫隙中飄出。


    揭開鍋蓋,意料中的看到了:臘味煲仔飯。


    煲仔飯用整隻原木削成的木桶盛著,足足兩人的分量。雪白的米飯上,整齊的蓋著一層切得薄薄的香腸,一層肥瘦相間的琥珀臘肉,邊上還鑲嵌了一圈翠綠的空心菜,讓人看著就食欲大增、食指大動。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法師大人呆了一呆。


    精神力掃描了一圈,再暗搓搓的布下個【偵測亡靈】的魔法,沒有發現這隻田螺·骷髏的蹤影。檢測過食物並沒有問題,這種時候顯得相當粗神經的法師大人,就淡定的端著美味的煲仔飯,打算去和趙七叔一起享用,走的時候還在想,這隻賢惠的亡靈會不會幫他連洗澡水都燒了。


    忽悠過看到他拿出這麽精致的飯菜,驚得下巴都掉到地上的趙七叔,吃完飯回家,果然鍋裏已經燒好了滾燙的洗澡水。而他設下的偵測魔法沒有絲毫被觸動的痕跡。


    這可有趣了。法師大人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要是其他人看到絕對會心驚膽戰的眼神。


    第二天早上,在食物的香氣中心情愉快的醒來。


    法師大人慢吞吞的用小亡靈打好的水洗漱,吃著小亡靈現做的美味包子,就著鹹菜喝著熱乎乎的稀飯,摸著有點撐的肚子,愜意的想:就跟養了一隻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主人麵前礙眼的家養小精靈一樣啊!


    好幸福!要不然先放它一馬,多享受幾天小亡靈的殷勤服侍再說?


    真·吃貨無雙的法師大人有點動心了。


    吃完早飯,看似無心的喃喃自語了一句:“好久沒吃水煮魚……”就出了門。至於是不是要手下留情,就看小亡靈懂不懂事兒了。


    給世界樹澆好水,法師大人在誰也沒看到的情況下,溜到了村邊的森林裏。


    循著記憶走到當初采野蜂蜜的地方,情況果然如他猜測的一樣。範圍內整片森林的生機都被抽空了,如果被那些熱愛自然的長耳朵看到,估計會將小亡靈大卸八塊。


    不過法師大人並非狂熱的自然崇拜者,在他眼中,亡靈也是一種生物,看到這些並不生氣。他隻是好奇,在地球位麵法則的壓製下,這個地方的死亡之力竟然濃鬱到可以複蘇亡魂。


    地球的位麵法則排斥一切非自然(科學)的靈異因素,比如魔法,再比如死者靈魂存在。法師大人的奧術力量能漸漸恢複,是因為他的靈魂實質上已經是半神,已經一隻腳超脫法則。當然,要回到傳奇巔峰的實力是暫時別想了,除非他能真正晉級半神,或者回到上古,脫離這個地球法則變遷的末法時代。


    此地的死亡之力雖然濃鬱,但是在誕生了亡靈之後,就所剩無幾了。法師大人用聖水淨化掉對活人有害的地方,隻需要幾年的時間,強大的自然平衡就會將這片土地的生機修複。


    就在他忙碌的時候,在村子裏布下的【法師之眼】傳來動靜。


    【法師之眼】的法術原理與【偵測亡靈不同】,前者就像攝像頭,能讓施法者看到一切非隱形單位;而後者則是靈魂類偵測魔法,如果所要探測的事物,能瞞過法師本身靈魂的無意識的自我警惕,就不會被觸動。


    法師大人拿出一個水晶球,修長蒼白的手指在上麵抹了一下,球裏就浮現出【法師之眼】監控的景象。


    隻見自家關好的大門,吱呀一聲又被打開了。一隻在日光下顯得慘白的腿骨跨過對它來說,顯得有點高的門檻,邁了出來。


    小骷髏抖抖索索的走到院子裏,伸著頭顱往外看了看,確定沒人路過,才出了院子門。它的骨架瘦小纖細,看起來像是個孩童的骨骼,骨頭之間也連接得不甚結實,手腳趾骨搖搖晃晃的掛著,讓人覺得隨時都會掉下來。


    法師大人看著它跌跌撞撞的走路,有種自己在壓榨童工的負罪感。


    小骷髏熟門熟路的走向村外,看樣子對村裏的道路很是熟悉。此時趁著太陽還不那麽火辣,村裏人都在田裏忙碌著,它走的道路又偏僻隱秘,完全沒有被村人發現。


    一直走到白江岸邊,才停下,轉動著顱骨,像是在尋找什麽。僵硬的動作一頓一頓的,骨頭之間發出哢哢的響聲,有種莫名的喜感。


    不一會兒,似乎有所發現,小骷髏動作一頓,沿著江岸往上遊走。


    法師大人被娛樂到了,操控著隱形的【法師之眼】,湊近觀看。


    走到了目的地,小骷髏費力的折下腰,抓住一根長長的,從岸邊垂到江麵的蔓藤,動作艱難的滑了下去,然後依靠著江岸站定,渾濁的江水立刻漫過了它的腳骨。


    確定自己不會被江水衝走後,小骷髏一手攀著,盯著波濤滾滾的江麵發起了呆。


    它在幹什麽?好奇心旺盛的法師大人順著骷髏的目光望去:江麵上除了被激流翻卷的枯枝雜葉,什麽都沒有。


    忽然,小骷髏動了,以超乎普通人敏捷的動作抬起手臂,最前端的手指骨箭一般射了出去。一條被洞穿腦袋的銀色大魚,隨著指骨的飛回,一起被帶了回來。


    小骷髏穩穩的接住銀魚,順著蔓藤爬上岸,從村背後繞了一大圈路,回到了法師家中。


    這隻骷髏心智很高啊!法師大人若有所思的收起【法師之眼】,一般亡靈新生之時是沒有智慧的,隻有生存的本能,有的或許會留下一些生前的習慣,但絕不會這麽機靈,除了身體是骨頭架子構成,就如同一個真正的有思想的活人一樣。


    不過,看在它這麽“懂事”,做的菜又很好吃的份上,法師大人決定,暫時放它一條生路了。


    於是本文就變成#每天早上起床都看到骷髏在掃地#係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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