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匆匆, 幾回寒暑, 轉眼便是康熙二十八年,然對於幸福的人而言時間基本不再考慮的範圍之內,苡蘭覺得自己便是這樣的人了。


    自從二十年醒來之後, 玄燁對她真的可謂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著, 大事小情都為她考慮周到,以至於她除了管管後宮的奴才, 教導幾位公主, 看管幾個小孩子外,最多的時間都是陪在他身邊,其實很清閑, 當然她不會單純到不知曉玄燁背後替她擋了多少攻擊和算計, 甚至是小四都為她化解過危險,隻是這對父子在她麵前都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 苡蘭也就配合著什麽也不知道。


    “額娘, 您小心些”


    寧楚格已經是大姑娘了,有八分像苡蘭,亭亭玉立的,每年都有人提著膽子向玄燁上書求娶,玄燁是打定主意不會讓她撫蒙, 便讓她自己選額附。苡蘭想著素來大方的女兒頂著一張紅透了的臉,選了那個當年親自跑去送她白毛虎皮、之後便是年年進京朝貢都會給寧楚格帶幾車禮物、年年被玄燁教訓的傻小子,才知道女兒早已經心有所屬。四下打探, 知道他是紮薩克額爾德尼郡王之子達爾瑪吉兄第,當年在塞外偶然見過寧楚格一麵,便是一心求娶。


    玄燁當然百般刁難,先是嫌棄他沒什麽戰功,配不上寧楚格,他便在滅葛爾丹之戰中身先士卒、拚的一身戰功,玄燁又說娶他女兒就別想再有其他女人,他便說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這些年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玄燁嫌他漢學不好,他便拜了大儒為師潛心學習,這回玄燁沒話說了,坐在龍椅上吭哧半天又說了一句“長的太黑”,然後那憨直小子掉頭去問自己姐妹怎麽變白,玄燁絕倒!他和小四、隆科多幾人幾番試探,這麽多年他的表現也看在眼裏,最主要寧楚格自己願意,也再沒話說,下旨賜婚,但必須要過了二十八年再完婚,而且每年都要回京裏專門給他們修的固倫公主府住半年,然後就見著那傻小子樂顛顛的走了,氣的玄燁捶床。


    苡蘭扶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坐下,那孩子她也見過了,而且小四、弟弟們探來的消息都說是可信之人,苡蘭本不願意寧楚格嫁去蒙古,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那孩子當著她和玄燁麵發誓一生隻娶她一人、一生會對她好,否則甘願永墜地獄,屏風後麵寧楚格聽的淚眼漣漣,他們做父母的才真正同意,隻是她不懂玄燁聽了那話後望著她的眼神。


    苡蘭撫摸著快四個月身孕的肚子,看著已經是小少女樣子的烏希哈和幾個姐姐在花園裏撲蝶,一時也有些睜楞,日子過得還真是很快啊。


    玄燁坐在案後也在愣神,有了上一世的記憶,他要做的事自然事半功倍,沙俄被驅逐出去上千裏,台灣早已是在大清版圖之內,便是那個上一世氣的他吐血的葛爾丹也早化成灰了,趁著喀爾喀蒙古三部內亂之際,葛爾丹想趁火打劫卻被玄燁端了老巢,又被幾部蒙古聯軍堵截,死在了戰場上。


    外事差不多了,便是著手內事。玄燁今年二月去南巡視察初步告成的河工、接見江南官員名士、拜泰山、祭孔廟,當然南巡都是帶著苡蘭的,隻是提起這個他便是懊惱……


    “汗阿瑪,汗阿瑪?”


    挺拔如玉的少年小四在一旁輕輕叫著自己出神的阿瑪,阿瑪這看著他們兄弟幾人的辦差結果和課業也能走神,小四卻是明白他在擔心什麽。


    “啊,胤g這趟差辦的不錯,繼續在戶部曆練吧”


    玄燁回神,看著下麵自己的幾個兒子,二阿哥、三阿哥已經婚娶開府,小四兩年前就已經開始進六部曆練、朝堂站班,其與的幾位阿哥還在上書房讀書。五阿哥看看最前麵的小四,壓下心中的不甘。六阿哥憨憨的和他後麵的小七打個眼色,他也不知怎麽搞的,倒是和小七很是親近,可能覺得隻有小七也能“憨”的和他一拚。小七如今長大些更像羅孔阿,不說話倒是如玉少年一枚,一張嘴卻是粗粗的在變聲的聲音,偏生嗓門又大,玄燁總說聽起來像個破鑼,多年來字經過多方教育是沒多大改進,隻是在軍事上、武藝上確實很有天分,玄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便因材施教往武將方向培養他。


    玄燁歪了下腦袋,看小七後麵的雙胞胎兄弟,小八胤i和小九胤禮,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白嫩小童子似的,偏生看的玄燁就想扶額。有了上一世慘痛教訓,玄燁才不覺得多子就是多福,而且這一世他也不想在多幾個孩子擠在他和苡蘭中間。


    好不容易等到小七和烏希哈可以自己分院去住了,他是迫不及待的把苡蘭打包到了他自己的清溪書屋和他同住,兩個人的膩味生活沒過兩個月,就被苡蘭診出有孕打斷了,玄燁一邊懊惱自己不該在自己生辰那天晚上見著苡蘭的禮物便忘了其它,一邊隻能又把人送回蘭藻齋,派了幾重人手護著,每天也是不見外臣時就在蘭藻齋守著,就像和自己證明一樣,沒有那個空間隻有他也能護住苡蘭母子平安。


    之間自然擋了兩次算計,紫禁城裏又少了幾個妃嬪,暢春園裏換了一批宮人,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便多了這兩個小混蛋,提起這兩個小子玄燁就是咬牙,之前的幾個孩子小時候多是親近他的,偏生這兩個沒苡蘭在身邊就是哭的響遍半個暢春園,沒法子,過了難熬的兩年。這兩個小東西更像佟太後多一些,佟太後也喜歡,玄燁便想著要不給自己額娘養著,不過看苡蘭一手一個抱著溫柔的樣子,終是沒開口。


    好不容易到了今年他們也六歲了,能搬進西園住所了,玄燁又帶著苡蘭、太後、公主阿哥們南巡。南巡這件事玄燁上一世經曆了六次,多是為了河道之事和江南之事,但現在一切都已經在他腦中,他也用不著勞民傷財去那麽些次了,時間也充裕,便起了帶著苡蘭微服的興致了。蘇州,是他上一世便答應帶苡蘭去的地方,這一世終於如願,玩的盡興的結果是苡蘭回來又被診出了身孕,玄燁其實倒也不是真的不想要苡蘭給他生的孩子,隻是這一年太特殊,特殊到他不敢有一點鬆懈,偏生又是他的疏忽,怎能不懊惱。


    玄燁沒怎麽入心的看了看,便讓阿哥們退下,起身去見苡蘭了,隻是看著轉彎處的小四不著痕跡的笑了笑,這樣即便自己離開了,他也什麽好擔心的了。


    幾位公主見玄燁過來,行過禮便是識趣的退下,烏希哈走遠些和寧楚格小聲說著,“大姐,你覺不覺的阿瑪最近有些奇怪,好像特別緊張額娘,就像,就像……”那年一樣。


    寧楚格明白妹妹未言明之意,她也這麽覺得,可是這回真沒察覺到什麽算計,她和四弟不會疏忽的,可是阿瑪那樣子真叫人不放心,“我再去查查,你也不比太擔心”


    “嗯,我聽大姐的,淩錦姑姑也是沒查出什麽的,再說阿瑪也不會讓人傷了額娘的”


    ……


    “太子殿下,請等等臣弟”五阿哥在後麵叫住小四。


    “都是自家兄弟,五弟還是叫我四哥吧”


    小四停住腳步,回頭有禮卻又有些距離的說著。


    “禮不可廢,臣弟不敢,臣弟是想著這一次江南之行一定有不少收獲,汗阿瑪也是誇讚過的,想向太子殿下請教一二呢,還望殿下不要嫌棄臣弟愚鈍,不吝賜教”


    胤g看著麵前的人一句一個太子殿下叫著,說著不吝賜教的酸話,沒甚表情的麵孔略抖了兩下眉毛,這一世的異母兄弟水平可真是比上一世差遠了,恢複平靜。


    “五弟啊,幾個兄弟都沒改口,四弟、四哥的叫,偏生你就這麽生分,這讓四哥怎麽說你好呢,有禮也不能見外不是,得了,汗阿瑪還讓我去戶部呢,時辰也差不多了,五弟回見哈”


    五阿哥便見著小四踱著步子離開了。


    小四想著現在去見額娘肯定也見不到,去戶部什麽的不過是托詞,眼見七月臨近,額娘又有身孕,絕對不能馬虎,便是回到住處,揮手招來侍從,附耳吩咐幾句讓人看好各地界,他不是不信阿瑪能護好額娘,隻是他也經不起額娘再一次的閃失,一個人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深思。


    某些方麵有些粗神經的小七帶著兩個弟弟就去見自己額娘了,當然隻是見了一麵就被玄燁攆出來回去進學,小七雖長得像羅孔阿可性格卻是不像,隨著年齡增長臉皮厚度也在增長,笑嘻嘻地進去,笑嘻嘻地出來,看著兩個弟弟嘴撅得老高,回頭安慰道“沒事,這算啥,阿瑪還沒扔你們出來呢,你們運氣算好的了”


    小八小九齊齊翻了個白眼,你這叫什麽安慰人呢,還是乖乖的回去學課業吧,反正也不能和額娘多呆,阿瑪真是小氣,從他們記事時起就和他們搶額娘,奈何他們人小力薄,臉皮也沒七哥厚,每每落敗,真是失敗啊!


    小七看著兩個弟弟垂頭喪氣地離開,才放下嘴角的笑容,他也看出阿瑪不對勁,好像四哥也有些不對勁,想了想便轉身去了小四處。


    ……


    “表哥,你最近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苡蘭對正貼著她肚子聽聲兒的玄燁說道,怎麽最近都怪怪的,晚上幾乎每次醒來都看見他不錯眼的盯著她看,白天突然出現的頻率又多了起來,有些像她剛醒來的時候,可最近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啊。


    “不過是些朝堂上的繁瑣事,蘭兒不必在意,你安心養胎就好,太醫怎麽說?”玄燁不甚在意的岔開話。


    “哦”朝堂之事她不方便多問什麽,“太醫說胎像穩定,孩子很健康”,停了一下“表哥不用擔心”她也不知道玄燁是怎麽回事,好像不想怎麽開心她懷了這胎。


    玄燁一聽便知道她又想多了,起身把人小心的攬進懷裏,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不許多想,你看我少疼哪個孩子了,不過是擔心你身子骨受不住,太醫也說了你這個年紀要艱難些”玄燁看著苡蘭八年來還是沒怎麽變化的容貌,隻能睜著眼睛胡說。


    “這個呀,表哥就多慮了,額娘和阿牟其都有過了三十生產,看八弟九弟不都好好的,額娘和阿牟其現在也好著呢,我幾年也不見生場病的,肯定不會有事的”原來在擔心這個,苡蘭到覺得實在沒那個必要,她很健康的。


    玄燁一笑,傻瓜,你幫她們調理那麽多年,她們總要對得起你的“神藥”不是,不過提到這個玄燁就有些無力,他找再好的藥材也比不過那個什麽空間的,不過蘭兒現在已經忘了它的存在,隻當那隻是個普通的胎記而已,小四也沒再提起,就不信沒它自己還護不住蘭兒,蘭兒有他就夠了。玄燁對於苡蘭多年來對於空間的依賴比他還多,很是耿耿於懷。


    “稟主子,主子娘娘,太子殿下求見”


    淩雲、玲瓏、玲樂三人已經出宮嫁人,淩錦死活不走留了下來,苡蘭身邊換上了湖亭、湖月、桃琳、桃輝四個大宮女,淩錦已經是總管女官了。


    玄燁微微一樂,還是這麽個別扭性子,明明擔心的要命偏忍著不說,就猜他忍不了多久肯定得過來,這不就過來了。


    苡蘭聽小四來了,忙叫進來,拉近了打量一番,總算補回來點肉了,他去了一趟江南回來就是瘦了兩圈,這是去了江南也不是去了沙漠,也不知道是怎麽用膳的,把苡蘭心疼的給狠狠的喂了半個月才養回來點,又問他夜裏幾時睡得,午膳用了多少,嘮叨開來。


    小四聽著苡蘭嘮叨,冷硬的麵部線條柔和了不少,回給苡蘭大大笑容,點頭稱是。苡蘭看小四可是笑了,這孩子非得和他四舅舅學著板著一張臉,小小年紀裝什麽門神啊,下次見到額娘還得記得說一聲告訴羅孔阿,別教壞了她兒子。羅孔阿躺著中槍。


    “小四啊,平日也多笑笑,別總冷著一張臉,這暢春園的冰窖也夠用了”玄燁不放過調侃兒子的機會,難不成這輩子他還想混個“冷麵太子”的稱號?


    小四淡定地看向玄燁,恭敬地稱是,起身也是回給玄燁一個大大的笑容,樣子跟小七耍賴有些像,於是他也被輦了出來,小四站在庭院裏看著蘭藻齋四季不敗的蘭花,這一世終是不同了,彩衣娛親嘛,也沒什麽不好。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還是慢悠悠的到來,苡蘭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心緒不寧,玄燁卻是心提到了嗓子眼,稱病罷了早朝,朝政交給內閣,便在蘭藻齋寸步不離的守著苡蘭。


    苡蘭看著對外聲稱了病、現在卻坐在自己身邊把玩她手指的玄燁有些無語,印象中他很是勤勉的,哪會無故曠朝,她也不會跑了至於他這樣嘛。


    “哎呀”一聲,玄燁騰得起來連聲問“怎麽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是這個小家夥忽然踢了我一下,我沒事”苡蘭撫著肚子對玄燁歉意的說著,玄燁鬆了一口氣,也摩挲著苡蘭肚子,“指定又是個調皮鬼,比小七那會子還能折騰”想嚇死他啊。


    正想把人攬在話裏,就見魏珠神色有些慌張的進來,不敢開口又不能不開口,“主子,富靈阿大人親自進園子報信,說,說是佟老國公不,不好了,想最後見主子娘娘一麵”


    苡蘭的腦子嗡的一下不轉了,瑪法怎麽會突然不好了?正月裏她還和玄燁帶著孩子微服去佟家看他了,昨兒額娘來說,他和瑪嬤還有興致一起逛花園來著,怎麽會突然不好了?對於這位雖然一年也見不了幾麵但苡蘭一見他就覺得心安的瑪法,苡蘭還是很看重的,眼淚瞬間蓄滿眼眶。


    “蘭兒,蘭兒,你別擔心,郭羅瑪法一直身子骨硬朗著呢,怎麽會,怎麽會,不會的,定是傳的誇張了”


    還是出事了,玄燁也沒想到會是自己的郭羅瑪法,心驚心痛但都比不上苡蘭重要。


    “表哥,我能回去看一下嗎?”她有種感覺見不到瑪法就會永遠失去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哽咽著求玄燁,“我帶著奴才侍衛、太醫一定不會有事的”


    玄燁想說不,但看著苡蘭淚眼朦朧的眼裏卻是透著堅決,已經很久沒見她這個樣子了,那堅決那他想起了地府百年,不字怎麽也說不出口。


    “表哥,我求你了,他們都說孫女孫子中瑪法最疼的是我,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隻想著能見他最後一麵”


    那也是他的郭羅瑪法,是傾盡半生幫過他的人,玄燁也擔心,但他更不想再從苡蘭眼裏看到任何失望的表情,咬著唇吩咐“魏珠,去準備,傳太子”


    ……


    玄燁留小四和博爾濟吉特氏太後坐鎮暢春園,帶著苡蘭、佟太後和護衛、太醫火速趕往佟家,佟家四代人能到的都已經到了,跪下給三人行禮,可三人都顧不得這些,徑直去了佟圖賴主屋。


    先是玄燁紅了眼睛出來,再是佟太後拿著帕子捂著嘴抽泣著出來,獨留了苡蘭一人在裏麵,許久之後苡蘭掛著滿臉的淚珠走出來,隻說了一句“瑪法走了”便昏倒在玄燁懷裏。


    佟圖賴是從龍入關僅剩的功臣、太後之父、皇上外祖、皇後祖父,這樣的身份喪禮必然是極為隆重的,太子帶著所有皇子送行,親王貝勒百官吊唁,隻是因皇上還在病中沒能親自前來。


    玄燁守在床前,看著床上睜著大眼呆呆盯著床頂的苡蘭,想說些什麽,卻聽道,“表哥,我沒事了,隻是想一個人呆一會兒”玄燁無奈的走出內室,一個人坐在外間。


    苡蘭起身將燈一盞一盞的熄滅,在黑暗中獨坐。三十三年,自己的出生改變了瑪法命運,也是從改變他的命運開始改變了一切,然對自己和佟家影響最深、幫助最深的也是瑪法,便是離去也喚醒了自己因為絕望因為逃避而選擇忘卻的記憶,想著上一世這一世發生的一切,到今天已是一個輪回。


    燈一盞一盞的被點亮,苡蘭坐在妝鏡台前看著鏡中緩步走來的玄燁,看了許久,眼睛有些發空的望著鏡子,像是透過它能看到了許多往事。


    “你,可有怨過我毒死鈕鈷祿氏、赫舍裏氏?報複烏雅氏和郭絡羅氏?”


    “那你可有怨過我不知珍惜、忘了我們之間的誓言?”


    ……


    “你可有怨過我暗中布置人手、不受你轄製?”


    “那你可有怨過我明知是針對你的算計、依然陪著演戲?”


    ……


    “你可有怨過我沒有對太皇太後施以援手?”


    “那你可有怨過我利用佟家對付政敵?”


    ……


    “你,可有怨過我謀算大阿哥、眼睜睜看著你許多孩子沒法長大成人?”


    “那你可有怨過我差點傷了小四、終是沒能保住我們唯一的女兒?”


    ……


    苡蘭一句一句到最後已是聲音晦澀 “表哥可有怨過我這一世的隱瞞?”玄燁從後麵抱住她,沙啞的嗓音“蘭兒可有怨我忘了這一世的初衷?”


    苡蘭轉身手扶上玄燁的手臂,撲簌簌的大顆的眼淚落到結實的小臂上,“還會疼嗎”,玄燁搖了搖頭,把人抱入懷中,苡蘭終是放聲大哭。怨過,痛過,傷心過,同樣也有愛過,甜過,歡樂過,上一世她癡心一片所求不過是陪在他身邊,落得傷痕累累,卻不知其實他們兩個都有錯誤;地府百年她把所有的不甘、怨氣散去,剩下的隻是深深的愛意與思念,卻不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幾步遠的地方相陪;這一世她重新來過,愛他卻終是不敢再信他,隱瞞與誤會讓她的記憶沉睡八年,卻不知他已經不在乎那些。


    玄燁任由眼角的淚珠滾落,溫柔地攬著她由她發泄,怨她的隱瞞、怨她的獨自承擔、怨她的不信任都不如怨自己忘了這一世的初衷,在苡蘭昏迷得那段日子他就已經想開了,隻要她能醒來,過往一切都不再提。上一世不懂珍惜,辜負了一份癡情,地府裏守在她身旁,卻是咫尺天涯,明明幾步之遙,卻是如何也夠不到,重來一世,又是忘了原本的初衷,他和苡蘭兩個人兜兜轉轉兩世百年的糾葛終於在這一天完全說開,不再傷害,不再懷疑。化了膿的傷口連帶著血肉一起剜下,雖痛,卻是為了愈合。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一個輪回,一個結束,也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


    日子還在繼續,但兩個人都已經真正敞開心扉,玄燁不再恐慌害怕苡蘭會突然離他而去,苡蘭也不再對他有所隱瞞、而是全心的信任。玄燁也是加快了步伐,河工、鹽道、吏治、科舉……他會對得起祖宗江山,也不會放下苡蘭。


    康熙四十年,玄燁禪位於太|子胤g,胤g登基為帝號雍正,那拉氏為皇後,玄燁為太上皇,苡蘭為太後。


    玄燁覺得自己做的夠了,為小四打的基礎也夠了,多年的鋪墊順理成章,說服了佟太後完成了他作為帝王的一生,留下空間所有的書籍給小四,帶著苡蘭去過屬於他們兩個的生活。


    出京的幾道岔路口,一輛馬車停在路邊,馬車周圍守著幾個隨從家丁,隻是個個雙眼透亮自帶威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車前一個管家打扮的白麵無須男子與一身大丫鬟打扮的清秀女子再次對視一眼,齊齊歎了口氣,主子們到底什麽時候能商量出來走那條路呢?


    車內苡蘭嘟著嘴扭過身不看玄燁,說好了帶著小十一起出來的,表哥偏不講信用,提前走了一個時辰,把人甩下了,哼,小氣。


    “蘭兒,我不帶胤祥也是有原因的,那個小叛徒要是跟著,指定是咱們第一天到個地方,第二天小四幾個就能收到消息,保準就能跟上來幾個,那還有什麽清靜日子可言”玄燁討好的摟過人解釋,他是要過兩人世界去的,哪能帶著個燈泡加叛徒呢。


    “又騙人,便是小八小九也被小四抓去當差了,還有誰能跟上來?”


    “還有小四家、小七家的幾個小鬼,他們自己過不來,指定派那幾個小的來,還肯定會說是來孝順我們的,好蘭兒,別鬧脾氣了,你不是想去杭州嘛,咱們就先去杭州,魏珠,南行”再不走人就追上來了。


    “還說什麽都依著我,哪有……”


    “阿瑪……額娘……等等我,小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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