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卻說寶玉, 寶玉開年之後就病了, 見天咳嗽惡心厭食,所幸太醫診脈,不過體弱難敵寒毒入侵, 五府受損。卻是他不聽賈母訓覺,不肯食用葷腥, 又打地鋪,簡之乍然失母, 陡然雲端跌落一般, 既然記得母親教訓,希望自己讀書及第登龍庭,寶玉最是厭惡讀書, 為了孝道, 一門心思讀起書來,夜夜五更不息。


    他落地就是金樽玉貴, 闔家當成寶貝, 哪裏受過一些子委屈。如今幾次三番折騰,他又忌食葷腥,雖有賈母替他調養,著他用些人參燕窩,架不住他長年累月熬著, 慢慢添了病症,年前天寒地凍,寒冷異常, 他堪堪熬過年來,一下擋不住發出來了,這就著了床。此病雖然不致命,總是懨懨答答不思飲食,隻把賈母愁得不行。忙不迭請醫。


    無奈迎春大事在即,她及笄碰上王氏亡故,耽擱議親,如今年滿十六,小定在即,耽擱不得。賈母也值得先行忙完了迎春再說。


    及至迎春順利小定,賈母正要吩咐好生看顧寶玉。熟料太妃又喪,賈母一顆心恨不得掰開來使,一個身子恨不得生出兩個來,隻不能夠,唯有叮囑鳳姐迎春好生看顧。


    回頭再說老太妃薨了,賈府有爵位女眷一提進宮排班祭奠。


    原本賈政無爵,有無官職,正好坐鎮家裏,卻不料他自收琥珀,滿心歡喜受用,年前尚好,新年一過,不知怎麽的就病了。


    賈母口裏不說,心裏很罵了幾句不爭氣,也拋開不管了,隻顧全了國禮,和著張氏尤氏日日早出晚歸,直鬧得人困馬乏,一時回家話也不能說幾句,隻要躺著歇息,家中之事難以兼顧。


    卻說太妃停靈二十一日,歸葬孝慈縣,賈府有爵位者賈赦賈珍賈母張氏覺得前往,一月才回。


    府裏少主母鳳姐有身孕不能理事。迎春能幹確是閨閣女子,許多不便。賈政寶玉臥病,事務繁雜。賈母實在擔憂,做主把尤氏報了生育,令她坐鎮打理賈府事宜。


    賈母臨行,特特交代迎春尤氏,要好生看待黛玉湘雲以及鳳姐。又叮囑不要慢待了寶玉探春的衣食周全。


    賈母殷殷囑咐,各人答應不跌。那邊賈政托付給李紈。


    卻說二十一日期滿,賈府賈母張氏啟程,賈赦賈珍帶著幾十仆從前呼後擁前往孝慈縣。落腳房舍自有仆從提前出京安排妥帖,也不贅述。


    自從賈母等送靈出京,鳳姐迎春尤氏三姑嫂們管著內務,因為府裏仆從分了一大批跟著賈母們去了孝慈縣,府裏人手有所欠缺。林之孝寶貝迎春鳳姐尤氏三個議論,說把兩處廳院都關了,一應人等都走西邊小角門。日落時分就關閉儀門,謹防惡徒乘機潛入。


    林之孝家裏則每日領著十幾個婆子上夜,各處巡查,穿堂裏也曾加人手守夜打更,內內外外事無巨細安排妥帖,防護的鐵桶一般。


    轉眼就是清明,賈政寶玉都病者,賈璉隻得打點起人手,帶著賈環賈蘭賈琮三人去鐵檻寺燒紙祭奠。寧府賈蓉也打點祭祀道家廟祭祀,左不過年年如此,今年換了領頭罷了,不說也罷。


    迎春遵循賈母叮囑,除了幫搬家務也約束丫頭婆子不叫他們輕忽尤氏。著重精力放在替鳳姐安胎,替寶玉養病上頭。所幸過了清明,寶玉病有起色,迎春歡喜不迭。知道他有些作興,認定事情不鬆口,溫言勸慰,二太太去了,自有賈母姐妹們疼愛來憐惜,囑他切勿頹廢,也別嫉俗,隻管歇息將養,待身子康複,再讀書奮進不遲。


    寶玉聽了迎春之話,愣愣半晌落了淚:“是我憊懶連累姐妹老祖宗!”


    自此依言安心將息,日日起色,半月痊愈,迎春鳳姐子無不歡喜,使人把他地鋪拆了,嚴令茜雪,再若讓寶玉受寒,定然不饒。寶玉自此再不作興安心讀書,偶爾癡想一回,倘若太太在,自己是不是已經娶了林妹妹?瞬間自打嘴巴,罵聲孽障,埋頭讀書去了。


    卻說尤氏鳳姐迎春三個,每日辦理家務,閑暇之時三人一起合計今後章程,一色和和氣氣,姐妹情深。


    鳳姐一日忽然想起迎春夢境尤二姐,便問尤氏:“你那二妹妹完婚與否?”


    尤氏便看著迎春笑:“承蒙迎妹妹提點,而今大爺出本錢給他們在尤家集上買了一棟房舍,前門臨街門麵,後麵住宅,辦起一家雜貨鋪子,攏共哈花費八百銀子。大爺說了叫他們三年返本,鋪子房舍便是尤家了。”


    鳳姐便想起那個俏麗三姐兒,看眼迎春又問:“三姐兒幾歲呢,也該說親了罷?”


    尤氏道:“三姐兒十五歲,論理該說親了,隻是家裏精窮,妝奩全無,我也幫不的許多,人品再好也是做陪房命,她那個性子心比天高!”


    尤氏談起不迭:“唉,都是一個窮字,難呢!”


    還有一宗尤氏沒說,尤家現在開鋪子,人手不夠,難麵二姐三姐偶爾出麵周旋。她們生的漂亮,男人難免垂涎。人家被調戲了,不過來臉紅羞怯躲避了。三姐不同,她就敢當街叫罵,扯起板凳要把人腿杆子砸斷了。尤老娘張華二姐憂心不了,卻也勸服不下,隻得由她,一般人愛她嫵媚婉轉,誰也不想娶個母夜叉。再就是尤氏所說妝奩問題,便無人問津了。


    迎春知道尤氏並非手裏無銀錢,她是寧府當家主母,寧府土地千頃,鋪麵林立,王氏能夠一年貪汙萬兩,她一千落不得?不過不是一個娘胎,難得替她們張羅罷了。


    這也難怪,尤氏從小死了新娘,後母帶著來兩個女兒,尤氏受了多少氣也能想得到。


    不過,這樣如花似玉的小姨子再跟前晃悠,幾人能夠忍耐?不由那眼睛看下鳳姐,眉睫一撲閃。


    鳳姐一聲咳嗽:“小戶人家或許嫌棄沒妝奩,碰上個貪色權貴也說不定就粘住了,這世上有幾個男人能經得住那樣嫵媚人兒在眼前晃悠呢?楊玉環隔著備份,唐明皇還設法咯弄了呢!”


    這話一出,尤氏迎春一起咳嗽,迎春雖然訂了婚,卻也不好賴著聽這話忙站起身子就走了;“嫂嫂們慢慢說,我去看看妹妹們。”


    尤氏想起可卿,當時沉了臉要走。


    鳳姐是有意而發,並非歹意侮辱,豈放他去,那就侮辱落實了,忙一把拉住:“大嫂子坐下,我非是譏誚你,隻為你是實誠人,我們處的好,忍不住提點你,免得你到時候受了醃h氣沒處說的。”


    尤氏皺眉:“這好似什麽話?”


    鳳姐假意一聲咳嗽:“這話我說了你自己拿主意陰消了,且別宣揚才成。”


    尤氏更加疑惑:“什麽話這樣難出口?”


    鳳姐言道:“我也是聽下人議論,不知道能不能當真,說的是大哥哥跟兩位小姨,說是珍大哥元宵節看著二為姨妹子眼睛也不眨,整個癡呆了,許多人都看見了呢,我也是忍了許久,這才忍不住說了。”


    尤氏自從可卿喪事,二姐三姐進府吊孝,她便約莫聽見些風聲,隻是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可卿方死,賈珍死去活來,也沒心思想這些。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尤氏跌坐,眼圈也紅了,自己忍耐他父子麋鹿,如今又來霸占妻妹,自己真是沒的臉活了。頓時嗚嗚嗯嗯起來。


    鳳姐一邊分派平兒打水,一邊安慰她:“這種事情也要有個機會,兩廂情願,你要麽把妹妹迅速發嫁了,哪怕貼個一二百銀子呢,要麽老死跟他們不往來也就是了。”


    尤氏握住鳳姐手:“我隻說你嘴尖刻薄,不想全是為了我。”說著又哭起來:“你不知道,我為了他不尊重,差點沒氣死,我又沒你好命,一個一個生孩子,也隻能忍著。我是忍氣吞聲,九死一生啊!”


    鳳姐喉嚨也堵塞了。


    迎春在外麵沒走遠,隻在廊上就碰見寶玉房裏小丫頭來投告。迎春是了繡橘晴雯去彈壓,心裏惦記鳳姐,知道這會子應該說的差不多了。又怕她們說的不可收拾,鳳姐懷著孩子呢,萬一有什麽說也沒光彩。遂又指著丫頭婆子的事情走了回來。恰好聽見尤氏哭起來,迎春隻怕影響了鳳姐肚子,忙著放重了腳步走了進來:“哎喲,兩位嫂嫂可真是感情好,我一走你們說細話,歡喜成這樣,難道這就是所謂喜極而泣呢!”


    尤氏當真破涕而笑:“妹妹怎的來了?”


    迎春道:“嗯,寶玉房裏幾個婆子不成體統,竟然打罵女兒,茜雪說她一句她頂十句,說是自己女兒打死無礙!你說氣人不氣人,這是看著太太不在翻天呢!”


    鳳姐當即就罵起來:“放她娘的個屁,在屋裏說媽媽女兒,這屋裏隻有主子,他要打死丫頭得問主子答應不答應!平兒,你去罵她一頓去,敢再不聽,打出去。”


    尤氏聽鳳姐動氣,不好再哭:“你這是做什麽,快些而消氣,平兒你陪著你們奶奶,我去罵他們,保管無事啊。”


    鳳姐罵人家常便飯,為這個生氣早死八百回了。尤氏被迎春帶走,她就舒坦了躺著平兒捶腿。


    平兒嗔怪:“奶奶敢的忒多了,管他們小姨子大姐夫呢?自己保養哥兒要緊呢!”


    鳳姐問:“我方才聽見哥兒哭了,是不是□□憊懶沒仔細?”


    平兒笑道:“皇天爺爺,老祖宗太太寶貝成什麽樣兒,誰敢憊懶?不想活呢?哥兒有些舌頭發紅,奶娘自己喝了黃連水,隻把一根指頭沾一點抹在□□上,哪知道哥兒精怪,哇的一聲就苦了,把吃一口的奶水全部吐了,還隻委屈,哭得驚天動地呢!”


    鳳姐就笑:“這個巴掌大的孩子,他到精怪,也不知道學的誰!”


    平兒看著鳳姐挑眉笑。


    鳳姐了唔,瞪眼一啐:“敢是跟你學得,平兒他跟你最多!”


    平兒抿嘴:“是是是!是奴家不對,教壞了哥兒!”


    鳳姐忍俊不住,主仆(*^__^*)嘻嘻笑了。


    回頭卻說尤氏迎春攜手而出,走到寶玉小院子,繡橘勸慰,晴雯責罵,戰火早已平息了,幾個婆子懨懨的等候發落。


    尤氏看著婆子問:“你是哪裏當差,看著眼生得很?”


    迎春確認的這婆子是春燕親娘,如今在廚房粗使,也甚奇怪:“你是後罩房的婆子到此作甚?”


    晴雯撇嘴:“她以為女兒在這屋裏服侍,她也能來,挫腳撮手進屋來。她女兒春燕知道規矩,勸她家去,他不聽,麝月就教訓他幾句,她倒腦羞了,打罵女兒出氣。”


    那婆子磕一頭,打個嘴巴子,生恐人間愛攆她出去。


    春燕挨了打,這會子見她媽媽這樣出醜敗興,又不聽自己勸說,隻是丟臉不下,也怕連累自己離了這裏,家裏精窮呢,嚶嚶哭起來。


    外麵鬧破天,寶玉無力書聲琅琅。


    迎春便吩咐把她母親帶離院子,來至倒座房。尤氏問明白婆子無理,春燕無錯,吩咐春燕起身。且把婆子打了二十板子,遣散回家去了。


    這個婆子原本在家裏替人洗衣漿衫,一月掙不了幾個大錢。還是春燕左求右求,求了繡橘娘,才給她一份差事。吃喝免費還有五百錢,又不饜足,鬧出這樣事情,挨打丟差事也是活該了。


    春燕謝恩,攙扶她母親出門,一路喋喋哭訴:“我的話媽媽之不聽,如今又丟了差事,家去奶奶還不罵你,你的日子怎生挨呢?”


    他媽媽一路自打嘴巴,大悔不該。正要除了西角門,有一個小丫頭墜兒來了,遞給春燕一個藥瓶兒:“這是化瘀膏,二姑娘發話賞賜,我替你們去領了。等下子春燕你自取磕頭謝恩喲!”


    春燕道了謝,自送她媽媽回去不提了。


    轉眼就是芒種,迎春黛玉湘雲惜春等都到花園子送花神。寶玉的生日也到了,他又鮮少出來走動,又不是葷腥,迎春親手替他做了壽麵,姐妹們各有紙墨字畫書籍奉送,寶玉一一手下,寫了拜帖讓茜雪各處送達謝意。


    迎春便問茜雪,寶玉如今生活起居。茜雪回說,自從太太過世,二爺忽然間成人一般,也不胡纏蠻攪,除了偶爾發呆自說自話,多半時間讀書寫字,忙碌不休。


    黛玉湘雲原本跟寶玉玩得好,知道他看書頭疼,如今這般,湘雲就笑:“男兒何不帶吳鉤,收複關山五十州。”黛玉便接:“勸君且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大家一笑,且不知道寶玉能走多遠!


    眾姐妹相聚送花神,有了湘雲黛玉,俱是女中秀才,不免詩興大發,做起詩來,沒有了寶玉,湘雲也不拈酸,黛玉也不啼哭,女孩兒們一團和氣。


    湘雲是個豪爽性子,作詩就要飲酒,飲酒更要作詩,家裏有無長輩拘謹,夜夜鬧到深夜方休,隻說是暢意人生。姐妹們日日往者院子裏櫳翠庵中遊逛。


    這一日姐妹們又在一處摘花玩耍蕩秋千,忽然的東府幾個人慌張來報尤氏:“大老爺殯天了!”


    眾人聚下一跳。


    細問方知,賈敬吃多了仙丹升天了。眾人具結慌亂,尤氏做主將一幹人等鎖拿備審,隻等賈珍回家定論。一邊派人飛馬前往慈孝縣。隻因廟宇狹窄,尤氏著人將賈敬法體抬往鐵檻寺。隻因天氣炎熱,尤氏做主,擇吉日入殮。三日後破孝開吊。隻因鳳姐懷孕,寶玉守孝又不知事,尤氏便請了族裏玉字輩幾個兄弟幫著執事照管,其餘分派府裏能幹執事。


    及至賈珍請旨回返,一切具結停當。父子們先到鐵檻寺祭拜。何不該尤氏老娘帶著二尤來了。賈珍父子喜之欲狂。鳳姐聞聽尤氏這樣,知道她難以割舍娘家,隻是自己嚴防死守,排遣小廝日日跟隨,更是把國喪將家孝,日日念叨,直說如今娘娘玨兒各有臉麵,且別給他們摸黑,嚴令賈璉不許在外歇息。


    雖然鳳姐比來比去沒有明言,賈璉什麽不明白,外麵打茶圍也是常有之事,喝花酒也是有的,值不當真就是了。


    聽了鳳姐這番念叨,不由賈璉火冒三丈:“二爺哪裏寫著字,要犯淫|戒?”


    鳳姐倒嘻嘻笑:“沒寫就好,我也是懷著孩子格外憂煩,隻怕闔家老小出那麽一丁點事情,心裏日日擔憂不了,二爺看在妾身為了賈府,並非為的自己,原諒則個!”


    賈璉見了鳳姐一打一摸,連哄帶摸,心裏怒氣化成欲望,猴著親香。鳳姐沒滿三月,哪敢放肆,搓揉的情濃,便許諾:“你搬去平兒房裏,之別留下幌子,叫禦史嚼舌根子!”


    且說賈敬移喪回府,停靈正堂,一時間王公大臣俱來吊銷,好不熱鬧。


    賈璉也有過去,隻是鳳姐防的緊,成天小廝跟隨。賈玨因為大伯殯天,被允許回家吊孝。迎春囑咐賈玨日日纏著賈璉,不離左右。賈玨雖然疑惑,一貫對姐姐言聽計從,也不追究,已然照辦。


    賈璉見者二尤標誌,卻也早知道他們與賈珍有一腿,遂也不再兜攬。


    就有賈蓉誘惑,挨了賈璉說,挨了賈玨銀瓜子。隔天賈璉回家說與鳳姐:“蓉小子不知擇地得罪了玨兒,挨了暗算了,腳踝腫的恰似豬蹄胖。”


    鳳姐暗暗稱奇,不知道賈玨為嫂嫂抱不平,知道賈玨看見醃h事兒。


    四十九日,賈敬出殯。


    有過幾日,鳳姐捉人打聽,尤三姐隨著老娘竟然在後街花枝巷租賃了房舍。迎春聞言嚇得心驚膽顫,下令賈玨打探。


    賈玨回說尤家老娘帶著兩個女兒住在花枝巷,儼然官宦之家。


    迎春報之鳳姐,鳳姐失了旺兒打探清楚,狗東西張華捐款而逃不知所終,二姐無著落,賈珍替他們娘兒們租賃房舍,說是就近居住也好看顧。據旺兒言說,賈珍一月倒有大半歇在花枝巷。有老娘常常帶著女兒陪飲,四人坐了四方,你敬我往,投懷送抱,恰似暗門子。


    鳳姐隻有歎息:“珍大嫂子也是該著,一輩子逃不開醃h氣。”


    迎春卻是擔憂:“家孝不算,國孝在身如何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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