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卻說賈母, 隻因可卿辭世, 賈珍恣意靡費,心中甚為不安,複想著可卿身世也就按下不表了。心中隻求這事兒快些過去也就罷了。


    熟料東府兀自不太平, 一件件怪事接連發生,先是秦氏貼身丫頭瑞珠殉主碰死了, 緊著另一個貼身丫頭寶珠,又自願做了秦氏哭靈女。


    闔府男人都在稱讚瑞珠忠義, 隻有鳳姐惜春尤氏幾個暗撒同情之淚, 各自在心頭輾轉不安。


    賈母再是信息不通也知道可卿之死,隻怕暗藏著玄機,幾次想要動問, 無奈張氏病懨懨的, 迎春也忽然暈厥病倒,隻有鳳姐忙前忙後, 已經十分疲憊, 懶心無腸,似乎最近話也少了。


    賈母縱然有心追究也覺得不是時機,隻得按下滿腹心事。兼之又有黛玉在外,賈母這些日子真在火上烤著一般焦躁。


    第三日正式開吊,張氏雖是長輩不用上香哭靈, 想著可卿的好處,卻是拖著羸弱之身來了。張氏這一來,也算恰當, 正好替代尤氏招待上祭親眷誥命。又有鳳姐探春惜春一路奉陪著,在親眷女客中周旋,倒也大家滿意。及至晚些時候,王氏帶著李紈寶釵來了,張氏正好稍作歇息,鳳姐約了惜春來瞧尤氏,尤氏依舊躺在床上。


    那尤氏見了鳳姐便掙紮著詢問喪禮如何。


    鳳姐知道瞞不住,便把賈蓉出資千金捐了龍禁尉說了。尤氏聞言就倒了,一聲聲噎氣不已,拉住鳳姐惜春淚眼婆娑:“我活著做什麽呢,我還不如死了呢!”


    鳳姐也無話可勸慰,隻得陪著流淚,半晌方道:“你是死了媳婦,又沒塌了天地,且別說這些喪氣話!”


    惜春一旁立著,癡癡的流淚,也不說話,也不去安慰嫂子,隻是傻愣愣,也不知道想得什麽。


    正方此時,外麵丫頭進來通報,說是史家史湘雲陪著嬸娘來了,那邊大太太叫鳳姐出去會客。鳳姐隻得起身,臨行安慰尤氏:“你好生養著,想吃什麽告訴我,我明兒給你送來。”


    卻說可卿喪禮四十九日,賈母原本不許賈赦賈政過去,隻是滿京城的清貴豪門齊齊上門祭奠,賈赦賈政不出麵之說不過去,不得已,隻得出麵陪客,一時間,東西兩府前街之上,官來官往,兩府眾人應接不暇,眾人為了可卿喪事直忙得人仰馬翻。


    唯一不足則是尤氏著床不能理事,府中女眷往來無人應酬,賈珍隻怕得罪親貴眷屬,甚不自在。恰被寶玉這個無事忙瞧見,忙叨叨與他引薦自己鳳姐姐。


    賈珍一想鳳姐手段,欣然應承,徑自來求鳳姐。鳳姐心知肚明可卿如何死法,再者寧府受了多少醃h。有心替可卿刨本一回,半推半就就應下了。


    賈玨這些日子除了去寧府幫著陪客,日日到賈母跟前說笑,也日日來探迎春,迎春不過是嚇著了,兼之旬日心思太重,這幾日睡足了,也就無甚大礙了,隻是人沒精神,也不想過府去觀瞻那場鬧劇一般的喪禮,便依舊日日靠在床上,借病躲醃h。


    這日湘雲到東府上祭,偷空過來探視賈母迎春,平日嘻嘻哈哈的湘雲也是愁容滿麵,幾位可卿之死,也擔憂探親的黛玉,直向迎春打探,黛玉可有信來。


    迎春淡笑歎息:“你真是聰明一世,眼下隻怕還在路上呢,哪裏會有信件呢!”湘雲聽聞賈玨開春等可卿喪禮完畢就要起身南下探望黛玉,便於賈玨約定,臨行一定要告知自己,有東西書信捎帶。


    賈玨忙著應承了,並道:“林姐姐真好人緣,前個二哥哥三姐姐,四姐姐都是這樣吩咐我,說是有東西捎給林姐姐呢,我還笑話他們,早上分手,晚上就盼望了。”


    湘雲聽了這話,臉色就搭起了,直跟迎春抱怨:“二姐姐知道不知道,寶二哥如今連跟我說話也不大敢了,一心捧著金玉良言呢!”


    迎春皺眉:“怎麽這話你家裏也聽見了?”


    湘雲心裏發酸,隻是冷笑:“隻怕滿京都都傳遍了呢,和尚算了命了,薛家金鎖女兒,要尋個佩玉的哥兒婚配,榮府玉哥兒正合適呢。”


    迎春淡笑不在意:“金鎖佩玉,誰家小姐沒有瓔珞金鎖項圈呢,偏是薛家的有了金鎖,隻要婚配佩玉呢,誰會信呢,不過徒增笑爾,有什麽好生氣呢!”


    湘雲聽聞這話,撲哧一笑:“誰說不是呢,二姐姐不知道,還有更離譜的話呢,說榮府二太太跟薛家女兒八字甚合,太醫都瞧不好病症,薛家女兒服侍好了。二姐姐聽聽,薛家女兒倒成了靈芝仙草了,能治病了。”


    賈玨笑得沒心沒肺:“前些日子蓉兒薔哥兒約我們吃酒,還笑話什麽女大三抱金磚,二哥哥就惱了,好一通發作他們,嚇唬的蓉兒薔兒作揖打躬不了。如今倒更好了,二哥哥娶棵仙草回家,豈不全家百病消除呢。”


    迎春湘雲這才驚覺,不該當著賈玨這個小屁孩兒說這些,雙雙紅了臉頰。迎春便仗勢壓人,拿白眼瞪他:“小孩子懂什麽,不許出去胡說。”


    賈玨想左了,笑嘻嘻指著湘雲道:“雲姐姐別怕,我不會跟二哥哥出賣你,他絕不會知道這話去吼你。”


    迎春聽他這般言講當真還是個糊塗蛋,與湘雲兩個交換眼色,樂得順勢一笑:“知道就好,出去玩去吧。”


    賈玨便躬身作揖:“知道姐姐要說細話,就不攆我我也要練功去來,不然先生又該責罰了。”


    湘雲看著賈玨笑道:“玨兒真是文武全才啊,莫非將來會安邦定國呢!”


    迎春笑道:“嗯,比寶兄弟也不差吧?”


    湘雲樂嗬嗬道:“這是自然,二姐姐親兄弟,豈有差的呢。”


    回頭卻說鳳姐因為賈珍祈求,協理寧國府,一時間早出晚歸,更加忙亂。迎春不要意思再躲閑,慢慢恢複,開始接管府務,隻是為了掩人耳目,隻在葳莛軒議事。聽得管事媳婦日日回報鳳姐的威風八麵,如何發落丫頭婆子,竟然把賴升小舅子媳婦打了,就連賴升媳婦也被掛落一頓,賴升媳婦捏著鼻子受了,恁沒敢齜牙。


    這些事情,迎春知之甚詳,前世鳳姐也沒給賴家麵子,打了賴家小舅子,如今賴大被剔除府去,雖然沒有沒收賴家資產,賴家在賈府的體麵風光不再了。故而,這回,鳳姐連東府賴升大管家也捎帶了,真正是風頭十足了。


    這一鬧騰直至二月初,可卿出殯移靈柩與鐵檻寺,兩府之人已經人疲馬乏了。


    寶玉賈玨以及兩府老少都去告別做夜,因為知道沿途王府侯府駙馬府都設有路祭,且都是主家親臨,賈府賈赦賈政等爺爺輩子的男丁不得不出麵致謝。


    賈母張氏王氏以及賈府小姐都隻是頭夜晚去坐夜,隔日送了可卿靈柩上路便回府了。隻有鳳姐,因為是主事之人,隨著靈柩去了鐵檻寺。


    臨行,迎春將一切事情前思後想一遍,突兀一件事情就是張金哥之死。迎春思前想後,決定借夢警惕鳳姐。這日鳳姐因為迎春身子不爽親送迎春回房。迎春便拉著鳳姐說細話,無意之間便講起自己昨夜一夢甚是奇怪。


    鳳姐因為夢見可卿托夢,如今也深信不疑,鬼魂預言了。便道:“是何夢境,說出來我替妹妹圓圓看。”


    迎春道:“此夢倒似乎不與我相幹,夢中一隻通身金黃八哥追著一名老尼姑亂啄,隻把尼姑眼睛主子啄瞎了,那尼姑嚎啕質疑,那金色八哥竟然說起人話。”


    鳳姐訝異片刻,一笑:“八哥會說話倒也不稀奇。”


    迎春卻道:“金八哥說話是不稀奇,隻是所說之話甚為希奇古怪,叫人疑惑呢!”


    鳳姐來了興致,追問道:“什麽稀奇話?”


    迎春慢慢思忖,道:“那金色八哥說道,你眼中隻有金子,如今叫金子打瞎了眼睛也是命裏該當!”


    迎春緊著告知鳳姐,最奇怪還是那金色八哥說了這些話,一飛衝天,漫天盤旋,口裏竟然如泣如訴吟唱起來,把幾句‘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種下仇恨,自己遭殃’也不知道唱了幾遍。再看時,那鳥兒轉眼間竟然化作杜鵑,聲聲悲鳴,滴血而去了。


    迎春說著間看向鳳姐:“姐姐你說,這夢稀奇不稀奇?這隻金八哥之話是何意呢?難不成那尼姑曾經害過她,她死後化成金色八哥報仇,疑惑是別的,隻是我怎麽也想不通,尼姑,金哥,跟我們賈府有什麽關係呢?”


    鳳姐想起可卿,嘀咕道:“這老尼暗中作孽也未可知!”


    迎春歎道:“尼姑固然作惡也是該當,我隻希望這血淋淋的事情,萬不要跟我們府上沾惹上才是呢。”


    鳳姐聞言心跳如鼓,強笑道:“這且不會,我們府裏一項施僧布道,如何沾惹血腥呢!”


    迎春淡笑歎息:“鳳姐姐記得這話就好,且別惹上血淋淋金哥才好呢。”


    且說鳳姐送殯離去,迎春已然不放心,又叫了司棋出去傳話兩位書辦,但凡有書信往來,必須知會太太,太太首肯方能辦理,其餘之人,憑誰也不許擅自動用賈府或是二哥哥印信。


    鳳姐離開三日,迎春提心吊膽,時時著人盯著鳳姐手下仆從,所幸,鳳姐沒叫迎春失望,三天過去,鴉雀不聞。直到她自己回府來尋迎春說話,拿手把迎春攥得死緊:“二妹,你可是通神呢?”


    迎春淡笑訝異:“這沒頭腦說的什麽話?”


    鳳姐壓低聲音:“靜虛老尼果然來尋我說話,當真有一個張金哥的女子,那老尼要壞她的姻緣,許諾給我五千銀子叫我幫忙......”


    迎春故作懵懂:“哎喲,這可是一本萬利,姐姐給她辦了?”


    鳳姐一啐:“去,當我什麽人,肖想這種銀子,把我王家磚縫裏掃一掃也不止這些呢!”


    迎春盈盈笑道:“鳳姐姐,我看你雙眉帶彩,應堂發亮,隻怕姐姐命裏有喜事兒了!”


    鳳姐不起然想起可卿之花,麵色黯然:“隻怕不是喜事,是禍事了。”


    迎春這些日子一來躺在炕上裝病,腦子卻沒閑著,一直以來都在籌謀,如何在元春封妃的大勢之下打擊王氏,摁住她不得冒頭,日下正好想通關礙,隻是這事兒要成要等鳳姐這個賈王兩家的中心人物說出來才更有重量,故而,迎春十分忐忑,生怕鳳姐在水月庵歪掰靠不住,還好,她頂住了。


    迎春決議跟鳳姐聯盟,左右夾擊賈母,隻是這事兒不能空穴來風,忽如其來,需要等個合適機會。倒不料鳳姐就把話送到嘴裏來了。


    迎春悄悄給屋裏伺候繡橘使個眼色,繡橘便跟司棋晴雯三人相視一笑,各自把手下丫頭打發幹淨了,幾個嬤嬤責備繡橘司棋指使出去辦事兒,與晴雯三人攔門坐著做針線,就是婆子丫頭回話,晴雯幾人便對外說,二姑娘倦怠,正在歇息,不許他們高聲,打發他們隔上半個時辰再來。


    回頭卻說迎春後眾人退盡,忽然握住鳳姐手,眸子清澈鎖住鳳姐:“鳳姐姐想不想把大姐姐封妃真正變成賈府喜事?”


    鳳姐挑眉歎息:“那位一旦飛升,二房必定做大,府裏一切隻怕要她說了算,又有薛家母女謀算,妹妹可別小看薛家母女,麵上笑盈盈菩薩似的,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


    鳳姐這話讓迎春想起薛家小妹來,薛寶琴可是對寶釵儒慕尤嘉,竟然有這種事情,迎春是沒想到,愕然之情溢於言表。


    鳳姐見迎春似乎不信,言道:“薛家跟我們賈府一般無二,也是老兄弟兩個,二房老爺自小自許風流酷愛山水旅遊,直管在各國招攬貨源,家私銀錢一概不記,偌大一份家業全憑兄嫂打理,原就不大管事,結了親也沒改初衷,不想又死了,孩子尚小.....”


    迎春凝神聽著思忖著,覺得這話甚是靠譜了,薛寶琴的卻是自小四海遊曆,閱曆甚廣。


    卻聽鳳姐繼續絮叨:“論理,兄弟死了,長房大嫂子正該顧惜妯娌侄兒們,寶釵母女們呢,卻是借機懷柔耍奸,把整個薛府百萬家財獨吞殆盡,對外卻說丈夫辭世,家道中落,家財敗盡了,隻給二房分下些許零頭僅夠溫飽。自己母子三人借口姑娘選秀,暗中帶了百萬家財進京來了,剩下寡婦弟媳氣病著床,帶著一雙兒女哀哀等死。”


    迎春聽著唏噓不已:“不想寶釵那樣看著溫頓,竟然這般冷清心腸。”


    鳳姐嗤笑:“溫頓?二房眼下都快成了她的天下了,正經珠大奶奶被她這個金玉良緣擠得快要山窮水盡了。”


    迎春歎道:“也怪大嫂子自己,銀錢刻的太緊了,這才被薛家漫撒銀錢,收買了人心,再有,趙姨娘事情她又失察,正是遭人話柄錯處,二太太豈有不磋磨她的道理。婆婆教訓媳婦天經地義,就是老太太也不好明著說話了。”


    鳳姐淡笑:“哼,焉知不是薛家母女跟二太太設的套,說是中毒,如何不出半月又抖起來了?當真薛家丫頭是仙草能治百病呢?如何不能救治自己父親叔叔嬸娘呢,倒是專門順服外人呢!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穿了,不過是糊弄人的障眼法罷了。”


    鳳姐說這話冷笑起來:“哼,她這樣的心狠手辣,機變百出,加上大姑奶奶得勢,豈非老虎生了翅膀?隻怕未幾,我們都要在她手裏討飯吃了!唉,可笑聰明二妹妹竟然還說成喜事呢?我真不知道,這喜從何來?”


    迎春微笑:“二太太即便貴為後宮之母,在賈府也是以祖母為尊,倘若我們率先說服了祖母,要遏製住二太太並非不能。”


    鳳姐聞言來了興趣:“如何遏製?”


    迎春笑看鳳姐:“你將可卿托夢講與祖母知道,鳳姐隻消映射,可卿托夢與你說有人害他死得冤枉,然後再把可卿對賈府預言告知,祖母一生見多識廣,且精通詩詞,必定能夠參透個中關礙,且這何事兒,風姐姐必須馬上就辦,否則就是馬後炮了,祖母必定不信。”


    緊著幫鳳姐把詩句擼擼順溜。


    鳳姐擔心賈母相信了也難以遏製王夫人。


    迎春正色道:“爵位是大房,掌家的也是大房,二房寶玉蘭兒不成年,不能成事兒,我們就把二太太當個菩薩供起來,好吃好喝好穿戴,隻是賈府不能由她說了算。隻要我們老爺與二哥哥不貪虛名,不推波助瀾,安守本分,不張狂作興,低調行事,那麽大姐姐封妃就是賈府榮寵招牌。”


    鳳姐搖頭:“我們老爺無事還要摟著小老婆吹拉彈唱,遇見這宗喜事還有不作興呢?”


    迎春輕笑:“你隻負責人老太太,老爺哪裏自有我與母親設法,總有法子將她唬嚨住了。你不相信太太呢?”


    鳳姐想起婆婆行事,樁樁件件算在頭裏,幾乎把老公爹攥在手心裏玩弄,不由信心大增,笑道:“如此,我們分頭行動,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結果呢!”


    這一日鳳姐迎春相攜來給賈母請安,探春稍作便去了王夫人麵前奉承,寶玉賈玨分頭上學上書房。迎春便起身牽起惜春手:“四妹妹,閨學聽了這些日子了,馬上要重開,我們去看看可需要添置筆墨紙張。”


    留下鳳姐獨自陪伴賈母說笑。


    鳳姐見房中隻剩下鴛鴦在側,遂故作沉思狀,一聲一聲歎息。


    賈母看了鳳姐幾眼,見鳳姐隻不理會,便給鴛鴦使個眼色。鴛鴦便笑著給鳳姐衝好茶遞在手上:“二奶奶今兒怎的了?可是有什麽不順心?”


    鳳姐故作驚訝:“鴛鴦姐姐何出此言,誰人都知道我在這府裏老太太太太疼著,姐妹叔子無不對我好,我一天笑都來不及,豈有什麽不順心呢!鴛鴦姐姐定然眼花,看錯了。”


    鴛鴦便笑:“二奶奶這可是平白瞎說,不光我,就是老太太也看見的,老太太,您可要給我作證喲,不能因為二奶奶跟您親就偏幫。”


    賈母便笑:“鴛鴦丫頭說的不錯,鳳丫頭,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隻管告訴老祖宗,老祖宗與你出氣。”


    鳳姐忙著起身行禮謝恩,笑道:“孫媳被老祖宗捧著,誰敢不長眼睛招惹我呢,隻是,孫媳婦這些日子每夜都做同樣夢,孫媳媳婦愚笨,想來想去想不透徹,直把人逼得快要瘋癲。”


    賈母聞言點頭笑:“這話聽著像是真話,你且說說,讓我也聽聽是什麽夢境這般讓人犯迷糊。”


    鳳姐便告訴賈母,說自己原本跟可卿一起相約去石榴園裏看榴花,討彩頭,熟料一個眼錯可卿竟然不見了,自己遍尋不見,忽然見她高掛在樹梢上,聲聲哀泣直叫救命。


    自己正在著急,忽然天將大雪,鵝毛一般,瞬間將可卿身上覆蓋的嚴嚴實實,卻是奇怪得緊,自己身上並無一點雪花,滿院子的石榴越發開的嬌豔無比。


    賈母聞言神色變幻不定:“高掛樹梢?夏日飛雪?這是......”


    賈母已經知道可卿死於投繯,本來已經心生疑惑,此刻聞言,心跳如雷,喘氣急促:“接下來呢?”


    鳳姐繼續言講,說是自己正要設法救援可卿,忽然間可卿屍身竟然不見了,整個天地間花海一般,滿天滿地石榴花紅飛揚。鳳姐顫聲道:“老祖宗,您猜猜孫媳婦看見了什麽?”


    賈母眼皮子亂蹦:“什麽?”


    鳳姐道:“我看見二太太,薛姨媽寶釵三人攙扶著大姑奶奶踏著花紅而來,大姑奶奶竟然頭戴鳳冠,身穿金黃鳳袍,地下跪了一地人,一個個口稱......”


    賈母忽然揚手:“住口,鴛鴦!”


    鴛鴦帶上房門守住門戶。


    鳳姐嚇得跪下了。


    賈母上前一步,忽然掐緊了鳳姐下巴,眼眸中怒火騰騰:“你說,為何胡編這些話出來?”


    鳳姐眼眸中淚珠兒簌簌滑落:“老祖宗,孫媳婦天大膽子,也不敢編排這些話呀?況且,我還有夢境更嚇人呢,可卿還跟我讀了好些詩句,老太太聽了就知道,我自來不讀詩書,如何也編不出來的呀!”


    賈母聞言死死盯了鳳姐半晌,急急粗喘幾聲,放了鳳姐:“說?”


    鳳姐道:“孫媳婦正在惶恐,之前一切又換了場景,之間可卿飄飄欲仙,竟然半空飛度,口中吟唱,說什麽,鮮花著錦本是虛,烈火烹油轉頭空,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老太太知道孫媳婦愚笨,正要追問,竟被那梆子一敲便醒了。”


    鳳姐說話間將手搭在賈母膝上:“詩意孫媳一句也不懂,璉兒也不在家,又不敢對人言講,這幾日翻來覆去暗暗琢磨這些夢境,這些話,隻是想不明白,不想今日倒教鴛鴦姐姐發覺了。”


    賈母眼中垂淚,伸手撫摸鳳姐肩頭:“起來吧,別跪了。”


    卻說迎春帶著惜春到處轉悠,惜春這些日子心情不好,未幾就倦怠了,迎春樂得吩咐人送他回去歇下了,自己慢慢往賈母上房而來,卻見鴛鴦坐在門首做針線,不由抬高音量:“鴛鴦姐姐,老祖宗睡下了呢?”


    鴛鴦正在擺手叫她低聲。房裏賈母聲音響起:“是二丫頭來了嗎,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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