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父母一輩人的不愉快,鄭斌待這個庶出妹妹沒有半點情意。


    乍一聽父母過世,老太太攔著鄭斌不準他去錦川,鄭斌還當是外祖母心疼自己,可漸漸就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二舅舅隻領著巨額家私回了長安,卻不見剛剛出生的弟弟。鄭斌並非沒有頭腦的夯貨,等想透徹這裏麵的糾葛,鄭斌也就明白了,自己多半成了外祖母家的傀儡。


    他偷偷叫人去打探鄭離姐弟的情況,然長安到錦川山高水長,消息並不靈通,回來的人隻告訴他,說鄭家的姐弟倆被青州知府嶽雲接去,後麵就沒了下文。


    鄭斌啟蒙時跟在父親身邊,時而就會聽父親提及此人,因而漸漸安心。可再轉眼的功夫,人卻跟著新晉大理寺少卿彭晏上京了。


    這鬧的又是哪一出?


    鄭斌仗著是長兄的身份,故意板了臉嗬斥鄭離:“你還將我看做是大哥?那為何進京這樣大的事也不與我提前商議商議。二弟二弟今在何處?”


    鄭離微微一笑,並不將鄭斌的凶惡口氣放在心上:“大哥的話叫我這做妹妹的聽了不舒服。咱們兄妹雖不是一個娘生的,卻是至親骨肉。哥哥教訓是理所應當,然而說我和阿譯不把你放在心上,擅自進京,卻叫人寒心。”


    萱姑姑忙打圓場:“是啊,這點姑姑敢擔保。姑娘心裏惦記著大少爺呢,知道大爺處境艱難,忙叫了我去打聽。”


    鄭斌懊惱。麵有難堪:“萱姑姑休要胡說,我哪裏會艱難!”


    “咦?不是說”


    眼瞅著鄭斌的遮羞布要被萱姑姑揭下來。忙笑道:“姑姑和翠兒去樓下吃盅茶解解渴,叫我們兄妹好好敘敘舊。”


    翠兒比萱姑姑機靈,強忍著笑意推了萱姑姑出去。


    “萱姑姑心直口快,大哥別往心裏去。”鄭離自己撿了個舒服的繡墩坐了,“現在沒有外人。妹妹有幾句不中聽的話,不說也要說。”


    鄭斌黑著臉不答腔。


    “我是個女兒,又是庶出,按理說不該惦記鄭家的產業。可要說父親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家底兒被武家拿去心口堵的難受。然而話又說回來,大哥要是能學父親,白手起家,我這個當妹妹的隻有讚成高興,沒有扯後腿的道理。”


    幾句話把鄭斌說的沒了脾氣。


    鄭斌若真有乃父之風。也不至於到今天還隻是個秀才。


    白手起家,說的容易。


    當年的鄭父也是靠著媳婦豐厚的的陪嫁才讓家業慢慢有了起色。


    鄭斌悶聲道:“放心,你雖然隻是姨娘生的女兒,但該給你的嫁妝不會少一分。這些都不打緊,我隻想問,你究竟要把二弟怎麽辦!”


    鄭離收起笑意,“請大哥看在一家子骨肉的情分上,可憐可憐阿譯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吧。”她遂將武家強要奪人獨寵調皮皇後。自己即將進宮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訴了鄭斌。


    鄭斌指著鄭離,結結巴巴道:“你,你要進宮?”


    他“啪”的一拍桌子。起身怒視:“你是不是沒長腦子!咱們鄭家投的是武貴妃門下,你眼下卻要去侍奉皇後娘娘,是不是成心和我作對!”


    鄭離冷笑:“大哥別動怒,究竟誰沒長腦子,細想想就明白了。父親若真投靠武貴妃,怎麽貴妃不提拔提拔父親?幹了十幾年還是個小縣令。原本我還糊塗。武家明擺著不喜阿譯,忽然提出要接去,完全講不通啊!現在看來,是大哥你擋住了武家的道兒,武家老夫人又舍不得父親留下的東西,隻好換個更容易拿捏的在身邊做傀儡!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嬰兒,總比大哥你這樣有主見的好掌握。”


    鄭斌被兜了一盆冷水。


    鄭離又道:“大哥想想,阿譯真被送去武家,武家就再難有你的立足之地。孰輕孰重,大哥不要糊塗。”


    鄭斌心亂如麻,來之前明明打定主意,不要輕信這個庶妹。但是對方一來就揪住了自己的七寸,讓他不信都不行。


    鄭斌叫鄭離先回去等消息,阿離也明白不能將鄭斌逼的太緊,遂起身告辭,與滿心疑竇的萱姑姑、翠兒出了雲中茶社。


    下樓時,萱姑姑幾次開口要問,都被翠兒死死攔住。


    三人乘了馬車欲回懷貞坊,才行不多時,車夫便在外麵高聲道:“姑娘,前麵有人鬧事,咱們是暫且等等,還是繞個遠路?”


    鄭離將車簾掀開一條小縫,遠處正如車夫所言,鬧哄哄一群人擠著,分不明誰是誰,就見個個輪著拳頭往別人臉上揮。


    車夫為討好忙笑道:“姑娘若沒注意,不如就等等,這是長安城裏麵的富家子弟,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呢,等會兒便有人來勸架。”


    鄭離見那些人鮮衣怒馬,隔著這麽遠還能聽見惡聲惡氣的咒罵聲,便叫車夫暫且將馬車安置在道邊。


    和她們一個想法的不在少數,那些人家似乎司空見慣,並不抱怨,反而有些人站在道邊興致勃勃的議論著。更有人家的小廝跑去探聽消息,好回來供主子們八卦。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鄭離打縫隙中去瞧。就見十幾匹黑色駿馬飛馳而來,地上卷起的塵沙嗆的人眼睛疼。這十餘人皆是黑衣打扮,腰間懸著長刀,綴後兩人更是背上斜挎弓弩,箭筒中不下百餘支翎毛羽箭。


    剛剛還嬉笑看熱鬧的人耗子見了貓似的,紛紛躲在車後,將大路讓了出來。


    那十餘騎駿馬不偏不正,剛剛好就停在彭家的小馬車旁邊。


    鄭離將窗口的簾子撩起一條縫隙,外麵光線刺目,卻不妨礙鄭離一眼瞧見了被圍護在中間的特殊人物。


    玄音大師?


    一身白衫的他在黑衣人中分外惹眼,由不得鄭離不去關注。


    玄音禪師這隊威風赫赫的護衛和三昧禪院的簡陋形成鮮明對比。


    就見鐵騎中前奔出二人,直衝鬧事人群。鄭離趕忙落下側麵的簾子去揭門簾,兩名黑衣人從腰間抽出長鞭,問也不問就抽。那些世家子弟哀聲遍野,立即四散逃命去。


    前方道路立即一片清明,黑衣鐵騎不做停留,迅速消失在前方官道上。


    “大叔,剛剛那些是什麽人?好大的威風!”鄭離開口問著,車夫忙笑道:“鄭姑娘不知他們,那是精騎衛,皇上的貼身護衛,怎麽可能不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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