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穿梭在嶽府的各道房梁之上,底下來來往往盡是巡夜的婆子小廝,竟無一人察覺。


    嶽家占地遼闊,黑影也要數度縱身才在一刻鍾後出了府邸。


    知府衙門往東行百十米,有個小小的園林,名喚葛園。此園舊主十分了得,乃是太宗皇帝的禦用煉丹師。據說煉製出來的丹藥有起死回生之效,深得太宗皇帝喜歡。可惜這位葛藥師福薄命短,一次丹爐爆炸,這位葛藥師為太宗皇帝的長生之路付出的血的代價。


    葛園便是太宗皇帝賞賜給他的,後來時代變遷,此園數度易主,眼下更成了青州名流望族們接待貴賓宴請時的好去處。


    這幾日,葛園中住進了一撥人,無人知道對方來曆,葛園中伺候的下人隻知道他們晝伏夜出,神秘的很。


    黑衣人翻身進了葛園,直奔園中最通亮的一處院落。


    他健步如飛,身形好比鬼魅,將至正院不遠處,兩個守門的侍衛看見他,立即躬身施禮,迅速往裏通傳。


    讓人驚詫的是,葛園中神秘的貴賓竟然是本該出城往長安而去的彭晏彭大人。


    “大人,屬下重雲歸來複命帝帥。”黑影一撩袍子單膝跪下,彭晏忙笑嗬嗬的叫人將其扶起。


    “你此番在嶽家潛伏,可是查到了什麽線索?”


    重雲將掌中的河燈拿給彭晏瞧,彭大人端詳許久,在河燈底座上看出了點門道,他指給許師爺瞧。


    許師爺饒是見多識廣,見了上麵的東西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老爺,這是經文?”


    彭晏淡淡一笑:“難怪你們都不認得,先帝元辰九年,我曾隨蕭大將軍西行與上官家何談。途徑一個小國名喚渠勒,此地人信奉西王母,更將本國大巫師封為西王母的化身。老夫若沒猜錯,這種文字正是渠勒巫族的咒文,隻等燃燒便可奏效。”


    許師爺麵色駭然,他雖然不懂什麽咒文,但卻知道渠勒明麵上是歸順大雍,但實際上早成了上官家的看門犬,每每大戰將至,渠勒都會通風報信,為此宣帝十分頭痛,卻也無可奈何,誰叫遠水解不了近渴,渠勒離著西夷更近呢!


    如此看來


    “莫非嶽家已經有了西夷奸細?”


    彭晏撚須不語,半晌,才問重雲:“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發現?”


    “回大人,屬下還真發現了一件怪事,隻是不知道算不算!”


    “你直說無妨。”


    “是。”重雲喏道:“屬下按照大人的吩咐,潛伏在嶽家,曾無意間發現給大夫人治病的徐太醫和二夫人身邊的徐媽媽私下碰麵。屬下覺得內中蹊蹺,便悄悄打聽了一番,原來徐太醫和那個徐媽媽還是遠親。”


    彭晏很是驚詫:徐太醫深得嶽雲信賴,大夫人的病除了徐太醫並不假旁人之手。要真是徐太醫在大夫人的藥裏下的東西,別人是查驗也查驗不出來的。


    可看樣子,嶽雲待那位徐太醫應該不薄,對方犯不著為了一個婆子甘願冒這樣大的風險吧?


    大夫人一旦有個好歹,嶽家三個兒子都要守孝,沒人能占好處。


    重雲見彭大人沉思不語,便又道:“黃昏時分,湧泉寺的濟慈師太去拜訪,嶽大人當著所有人的麵,說是佛祖護佑了大夫人,絕口不提徐太醫的功勞大人,您說這事兒怪不怪?”


    彭晏頓時撫掌大笑:“嶽雲啊嶽雲,你果然是個老狐狸,竟沒人能算計過你!看來這個徐太醫果然有幾分門道,嶽雲八成是想敲山震虎,才有了那樣的作為。”


    他吩咐重雲:“將徐太醫用藥的方子弄到手,快馬加鞭連夜往洛陽去,尋洛陽名醫袁正道先生,此人醫術精湛,且與我有幾分交情,將方子給他瞧,看袁正道先生作何做解。”


    重雲應聲而去。


    青州相距不遠,中間隔著一道伊河,擺渡人往來穿梭在兩麵河岸,生意十分興隆。重雲身上帶著皇後娘娘禦賜金牌,正經的六品千牛衛備身,再加上座騎是大宛名駒玉花驄,隻覺得風馳電掣間,在次日清晨就已經到了洛陽城外


    單說濟慈師太回湧泉寺不久,大夫人的病就有了顯著好轉。眾人無不歡欣雀躍,嶽雲更有了閑情逸致過問兩個兒子功課,每每出門見客,更是隻將嫡出的兒子嶽臨書帶在身側。


    這日午後十分悶熱,雖不到盛夏,卻比盛夏時節還要酷暑難耐。


    鄭離也不叫那兩個小丫頭和婆子在身邊伺候,準她們各自找個清涼的地方躲午。小丫鬟和婆子自然是歡喜不盡,千恩萬謝的去了。屋中一時少了四五個人,自然寬敞涼快許多,她又親自將正房的四扇窗戶打開,微不可查的幾絲涼風悄悄地滲透進來,驅趕了片刻的煩悶邪蟲神。


    阿譯吃了奶,酣然的躺在小被子上午睡,小手小腳因去處了束縛,很是愜意的蜷縮成了個球,一會兒睡成了個“山”字,一會兒睡成了個“大”字,總之是不老實的緊。


    阿離興致勃勃地坐在鄭譯身邊,一會兒捏捏他的小肉胳膊,一會兒拍拍他的小軟肚子,叫一旁的乳娘看了悶笑不已。


    “姑娘,咱們屋子裏的月銀取回來了。”芬兒笑著進門,將手帕子包好的碎銀錠和銅錢散開與鄭離瞧。


    “管賬的淑惠姐姐說,老爺特發了話,姑娘的月銀比幾位小姐再多二兩,脂粉錢另算。喏,都在這兒了。”


    鄭離不急著去瞧,隻問:“大伯母可瞧過了?”


    芬兒忙笑:“姑娘的吩咐我怎麽敢忘?回來前先去了大奶奶房裏,大奶奶還叮嚀,姑娘若是要買什麽東西不夠花銷,就叫我管果兒姐姐要便是。”


    芬兒一拍手,恍然道:“對了,剛剛在廊上看見個臉生的小丫頭,說是三姑娘要這個交給姑娘。”


    她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牛皮信封:“三姑娘有什麽話不能打發個丫頭來?還弄的神神秘秘的,我瞧過,是用火漆封好的,裏麵似乎還裝著東西。”


    芬兒一麵說一麵將信封雙手呈遞給鄭離。


    就像她所說,火漆封印完好無損,棕紅色的膠油冷凝後,留下鏡麵菱形圖案,內中深深烙著一枚蓮花浮圖。


    蓮花浮圖是嶽家的家族印記,等閑人用不得。


    嶽三娘若不是有千萬要緊的事情,不會用這樣的火漆。


    然而


    鄭離不急著拆封,隻問道:“你說是個麵生的小丫頭來送信?”


    “可不是!我還奇怪呢,三姑娘身邊的人咱們也多半都認識,別說是信,就是一根針一縷線,但凡三姑娘打發人來送,必定要找穩妥老成的淑芳姐姐。”芬兒摸不著頭腦,想想剛才確實有些倉促,沒多問那小丫頭幾句。


    芬兒試探道:“要不,姑娘,我仍舊拿著東西去問問三姑娘?”


    鄭離一笑:“那倒不用!”她也不避諱乳娘和芬兒,當即用針線笸籮裏的魚嘴剪劃開了火漆銀,兩截食指長短的熏香從牛皮信封裏滑落出來。


    鄭離手再一抖,隨同而出的還有一張薄薄的信箋。


    字跡風骨粗狂,筆鋒遒勁有力,根本不是嶽三娘這種年紀能寫出來的意境。


    芬兒蹲身將掉落在地上的熏香撿起來,好奇的嗅來嗅去。


    “姑娘,這味道好熟悉啊!”芬兒舉著熏香給鄭離瞧。


    鄭離聞了聞,是有一種莫名熟悉感。可她對香料實在沒什麽了解,再看那信箋上,似乎正是香料的配方單子。


    三娘從來不是個小氣吝嗇的人,要是想送自己香料,少說也要一盒子才是她的作風。


    “姑娘要不我瞧瞧?”從不多話安守本分的乳娘冷不防開了口,引得鄭離與芬兒四目與其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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