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來勢洶洶,可一到房氏院子的門口,心底不免有些發虛。


    她是做了虧心事的人,剛剛又被自己的親娘一嚇,少不得要胡思亂想。恰逢棗兒從外麵辦事回來,遠遠瞧見她便笑:“你怎麽得空往我們這裏來走一遭?手裏拿了什麽好東西?”


    青嵐順勢就將包袱往棗兒懷裏一丟:“正好,你把這個給翠兒吧,就說是二夫人賞她的,叫她好生養病,來日方長,今後受重用得大任的日子在後頭呢!”


    棗兒好懸沒接住,待看清包袱裏是什麽後,便笑:“二夫人給翠兒那丫頭的?她還真是有福氣,難怪鄭小娘子看她哪裏都好,還和大奶奶求了金瘡藥,專門醫治她的傷呢邪蟲神!”


    青嵐心下一動,不動聲色開始打聽:“那個鄭小娘子很喜歡翠兒?”


    “這個隻有她自己心裏明白,不過我悄悄和你說”棗兒趴在青嵐耳畔道:“我們都說,翠兒一定做了什麽虧心事,對不住了鄭小娘子,所以如今才老實的跟個哈巴狗似的。”


    青嵐更慌,莫非真叫自己猜中了,鄭離早發現當日花房中自己藏身暗處?


    她忽而想起剛剛青纓與自己說的那些:老爺什麽都肯依著鄭小娘子,萬一耳根子一軟,她豈不是要遭殃?


    翠兒不過紅口白牙的誣陷了鄭小娘子,其結果就是如此淒慘;自己當時可是要害對方性命的,萬一被查出,她哪裏就還有活路了?


    青嵐臉色一陣黑一陣白,撒腿就往回跑,留下棗兒抱著東西摸不著頭腦:“這是怎麽了?”


    棗兒聳聳肩,將東西送去了偏院。大夫才給譯哥兒號過脈息趁著大夥兒都圍著鄭譯轉的時候,棗兒進了內室,將青嵐的來意一一說明,且將包袱中的點心、金瘡藥擺在桌案上。


    這下子,屋子裏的人都不動了,睜著眼睛看那兩個個頭不算小的包袱。


    阿離拈了裝著金瘡藥的小瓷瓶淡淡一笑:“送藥的人呢?怎麽也不請進來吃口茶?”


    棗兒不明所以,隻跟著賠笑:“誰說不是呢,我也這麽招呼青嵐的,可就像後麵有什麽追她似的。不過這也難怪,青嵐是二夫人身邊頭等得意的人,妙舞堂裏的瑣事又多,姑娘就算好心留她,她也不敢托大。”


    阿離點點頭,謝過棗兒,又叫芬兒抓了一把銅錢塞給對方。


    棗兒拿著意外之財興衝衝出了偏院,可沒走多遠,就又悄悄折返回了偏院門口。


    等了小片刻,就見鄭離的小丫頭懷裏夾著自己剛剛送去的點心包袱,一股腦兒都埋在了角門附近的大榆樹下。那丫頭還小心翼翼用腳踩實了鬆土,直至半點端倪也分辨不出,才心滿意足的去了。


    棗兒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屋中,果兒正在給房氏做中秋時要穿的鬥篷。


    聽是她進門,眼皮子微微輕抬,“把湯給大奶奶送去了?”


    棗兒怏怏的“嗯”了一聲,似乎聽出了她的不快,果兒放下手中針線瞧著棗兒:


    “怎麽沒精打采的?可是大夫人的病情又不好了?”


    “沒有,還昏迷著呢,”棗兒盤腿坐在了床上把剛才的事情說與了果兒聽,又好奇道:“那天家宴回來我就看出來了,鄭小娘子是在二夫人麵前吃了大虧,不然沒那樣糟糕的臉色。再有,翠兒遍體鱗傷的回來,你不覺得蹊蹺?”


    果兒沒好氣看她:“這有什麽蹊蹺的!你要好奇,不如想想究竟是什麽人殺了那些小廝和壁畫來的有用。”


    “阿彌陀佛!千萬別說這個,嚇也嚇死我了。”棗兒捂著胸口瞪眼:“都說他們是生前得罪了什錦,什錦化作厲鬼出來報仇的。好在我是沒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兒,不然肯定日夜睡不著覺。”


    果兒不妨被這句話驚到,手中不留意,針尖戳破了手指,血珠頓時噴湧。


    棗兒見果兒臉色不好,心下後悔不迭:“我怎麽忘了,原本什錦在偏院裏住著的時候,你們倆倒是一個屋子的。”不說還不打緊,棗兒偏講到人心痛處一品小農民最新章節。果兒做活的好心情消失的幹幹淨淨,扔下這些東西出門便不知去向。


    棗兒訕訕坐了半晌,又覺得自己並無過錯,便輕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別看現在狂傲,今後有的受呢!”


    這一晚,小佛堂終於傳來好消息,昏迷許久的大夫人幽幽轉醒,雖然還不能說話,可在眾人眼中已經是天大的幸事。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身為親生子的二爺嶽臨書當即便落了淚,跪在床頭前拉著大夫人的手哽咽不止。


    大夫人臉色蒼白,卻仍舊不失娟秀之美,她強抬起手,輕撫兒子的額頭,又用渾濁的眼睛看了看丈夫嶽雲。


    嶽雲忙道:“孩子知道你身體不好,千裏奔波而回,也是他一片孝心。如今你什麽也不要想,養好身體才是要緊的。”


    大夫人嘴巴張了又張,大約是想說什麽,但連日的昏迷使得這個堅強倔強的女子根本發不出半個字音。嶽雲心疼的直皺眉,說了幾樣,大夫人都不肯點頭,反而有焦躁的神色。


    眾人便胡亂猜測起來,可惜都不能叫大夫人滿意。


    這時鄭離站在床榻幾步開外的地方,正當大夥兒一籌莫展,她卻留心到大夫人竭盡全力的用眼角餘光掃著擺在內室裏的小佛桌。


    那天大夫人出事,眾人一窩蜂湧進小佛堂的時候,鄭離就驚訝於大夫人禮佛之心是何等的虔誠。這小佛堂顯然不是隨隨便便的居所,外間正室供著金身鍛造的西方三聖: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和大勢至菩薩,佛桌下擺了嬌粉蔥蘢的鮮花翠枝,各色鮮果每日必要更換,除了檀香,屋中就多用一種皇家寺院裏盛行的名貴香種,旃檀枷羅香。


    如果說妙舞堂是小嶽氏的天下,這間佛堂就是大夫人的安身避難之所。


    她雖然口不能言,但心裏未必不明白這病來自何方。


    鄭離的目光也順著那方向落在佛桌上,遲疑半晌,才背著人悄悄拉了嶽三娘。


    “大夫人怎麽老是瞧那佛桌?是不是想要什麽東西和這個有關?”


    嶽三娘先是茫然的怔了片刻,繼而心下一敞亮,忙道:“妹妹這幾句話可叫我茅塞頓開了,險些忘了要緊的事。”


    嶽三娘再也顧不上鄭離,推了眾人往裏擠,小嶽氏被她推了個踉蹌,頗有些不滿瞪眼:


    “三姑娘的規矩哪兒去了,也該收收她往日的嬌蠻性子,省的來日嫁了人家給咱們老爺丟臉。”


    女兒被一個姨娘訓斥,嶽臨書頓時冷了臉。


    三爺從小就有些懼怕這個嫡出的兄長,此刻忙在身後拉二夫人的衣襟,嘴皮子微動。


    “侄女還小,母親說這些幹嘛,傷了大家的和氣。”


    嶽臨墨有自己的小算盤,母親再向著自己,她終究也不過就是個姨娘。萬一大夫人一蹬腿歸了西,他們兄弟仨就得老老實實在家丁憂,嶽臨墨沒沾到大夫人的光,也不想蹭了一身黴氣,白白丟了將要到手的官職。


    嶽臨墨越想越覺得自己大度通情理,甚至抬手還想要摸摸嶽三娘的頭發,以示自己的和藹。


    怎知嶽三娘絲毫不領情,桀驁的將頭一扭偏身過去,叫嶽臨墨手僵硬在半空,十分尷尬。


    “三娘,你!”嶽雲似乎看明白了什麽,忙又止住話語,靜看孫女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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