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會兒,便見刑之源領著一眾絕塵宮門人趕了過來。一見水溶抱著黛玉站在地上,青冉受了箭傷渾身是血,馬車則不見了蹤影,刑之源忙抱拳急聲道:“方才屬下恍惚看見落雁門大護法亦來了,卻很快不見了蹤跡,宮主可是遇上了他?”說完忙又命自己的一名心腹立時尋一輛馬車去。


    水溶聽說,並不說話,隻顧滿臉心疼的專注看著懷裏猶自昏迷著的黛玉,雖則方才已探過她的脈,知道她隻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他仍是自責心疼得緊,恨不能代替黛玉受傷昏迷。


    一旁青冉見他不答話兒,忙忍痛接道:“回右使大人,方才我們確是被人偷襲了,隻不知是否係落雁門大護法的手筆……”她在絕塵宮雖係身份顯赫的四大堂主之一,平日裏卻主要管的是宮裏醫藥用毒那一塊兒,鮮少到江湖上活動,是以對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知道得不甚清楚,故才不能自對方的箭矢上,推測出其身份來。


    話未說完,已被水溶冷冷打斷:“之源,明兒就由你領人,去將落雁門長江以南十三個堂口,全部與本宮挑了!”


    刑之源聞言,便知方才偷襲他們之人,定是落雁門大護法無疑了,隻因落雁門長江以南十三個堂口,如今皆由其大護法掌管著,而落雁門大護法二護法之間近來的“門主之爭”,亦是頗為激烈,此舉無疑將徹底斷絕大護法坐上門主寶座的路,因點頭道:“屬下理會得了,宮主隻管處理自己的正事兒去。馬車當很快來了,宮主請放寬心。”又附耳悄聲問,“是否需要屬下留下來幫忙?畢竟宮主身份特殊……”


    卻被水溶擺手打斷,道:“不是說有人駕車去了?有他在便使得了,至多事後讓他再說不出話兒便罷了。”又道,“明兒你還有正事,且先行罷。”刑之源心領神會,忙領著眾人向水溶行了一個禮,依言去了。


    少時,果真有一名絕塵宮宮眾趕了一輛馬車來,水溶見了,沉吟片刻,因命他:“駕車隨本宮一塊兒進城去。”又命青冉,“你受了傷,且先進馬車裏簡單處理一下,回去後再細細療養罷。”便抱著黛玉先躍上馬車,將她放平躺好於一側的榻上後,又躍了下去,將空間留給青冉。


    青冉見水溶不獨未責怪自己未保護好黛玉,反而先命自己處理傷口,情知能讓一向賞罰分明到甚至有些兒冷酷無情的水溶漸漸改變,都要歸功於黛玉,不由越發愧疚自己未能保護好那個天仙一般的女子來。卻亦知道眼下不是自己悔愧的時候,因快速鑽進車裏,解開自己的衣衫,屈起兩根手指頭兒,飛速在自己傷口周圍點了幾下,方一咬牙一閉眼,一把將那隻箭矢拔了出來,便見鮮血汩汩的冒了出來。


    強忍著疼痛和失血過多而帶來的眩暈,她忙又自身上掏了一瓶兒隨身帶的金創藥來,均勻的撒到傷口上,並撕下裏衣的一角兒包紮了,方整理好衣衫,掀簾探出身子,道:“回爺兒,屬下處理好了,爺兒可以上車了。”便要坐到駕車的位子上去。


    卻聽水溶道:“你受了傷,如今名義上又是林姑娘的丫頭,拋頭露麵的,終究不好聽,就留在車裏罷,無妨的。”遂自己亦躍上馬車,放下簾子,亦不理會青冉還在,攬了黛玉在自己懷裏躺好,方沉聲下令:“出發罷。”馬車便應聲行駛了起來。


    不提這邊兒水溶攬了昏迷的黛玉坐車往賈府趕,如今王嬤嬤領著紫鵑雪雁百靈幾個有心“逼走”後,情知如今黛玉的清白安全都係了她們身上,因忙撒開腿兒,便沿官道拚命的奔跑起來,惟願能早些兒趕回賈府,早些兒將黛玉解救回來。


    奈何幾人雖不似等閑主子姑娘那般嬌弱,卻亦是打小兒嬌養長大,尋常寒薄人家的小姐都不能夠那般尊重的,因此跑了不多一會兒,便漸次支撐不住了;尤其王嬤嬤,原就年老體微了,此番更是支撐不住,因喘著粗氣兒命她三人:“你們且不要理會我了,先趕回府裏見老太太,讓老太太立時著人來救姑娘的好!”


    三人聽說,先是再四不肯,架不住王嬤嬤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因囑咐王嬤嬤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後,方撒腿繼續奔走起來。


    徒步行走幾十裏,若是換了平日,三人定是死活撐不到底的,然今日她們肩負著王嬤嬤的再四叮囑,肩負著黛玉的清白安全,以致嬌滴滴的三個小姑娘,竟趕在下午時分,回至了榮府。


    眾門子並不認得三人,如今見狼狽至極的三人竟報上了林姑娘貼身大丫鬟們的名字,都是嗤之以鼻,七嘴八舌說著‘林姑娘乃何等樣兒人?如何會有你們三個這般醃臢的丫頭?’、‘闔府誰不知道林姑娘去了城外鐵檻寺,緣何姑娘還未回來,你們倒先回來了?可知是說謊!’……等語,直把三人氣恨了個半死。


    幸得整好兒有賈母屋裏管漿洗的頭兒金婆子路過,認得三人,三人方得以進得了二門,見到了賈母。


    聽得三人哭著說完賈璉黛玉先前的遭遇,眾人立時唬的抖衣而顫,此起彼伏的哭將起來,尤其賈母鳳姐兒祖孫倆,更又比別人哭得肝腸寸斷。


    哭了半日,還是底下雪雁哭著說:“求老太太這就打發人去解救二爺和姑娘回來是正經。”方讓賈母暫時止了慟哭,便要命人去請賈赦賈政賈珍來商議。


    兄弟叔侄三人很快來了,眾女眷忙回避到了屏風之後。


    聞得賈璉生死未卜,賈赦頭一個便跳腳道:“咱們還等什麽,立刻讓林之孝、來升幾個點齊了人,去將璉兒救回來是正經!”說完忙忙又要命人去京兆尹那裏投帖子,以便請其相助。


    慌得賈政忙一把拉住,勸道:“若是被劫走的隻璉兒一人,也就罷了,關鍵是還涉及到外甥女兒,如此大張旗鼓的去尋,一旦傳了出去,外甥女兒的名聲可還要不要,咱們家的臉麵性命又還要不要?”


    賈赦聽說,冷哼一聲兒,道:“被劫走的不是寶玉蘭兒,二老爺自然可以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如今璉兒生死未卜,我可顧不得那麽多了!橫豎外甥女兒終究不是咱們家的姑娘,便是傳了出去,亦對咱們家的臉麵性命無甚大影響!”


    上首賈母聽至這裏,心裏雖十分擔憂黛玉的安危,卻亦知道兩個兒子皆說得有理,不免心生矛盾,因扭頭兒含淚問賈珍道:“珍哥兒,你怎麽說?”


    賈珍見問,暗自叫苦不迭,情知但凡那一句話兒未說對,便一定會得罪了賈赦賈政中的一個或是兩個全部得罪,又暫時摸不準賈母的意思,且這原係西府之事,認真說來與自己並無多大幹係,因恭聲兒回道:“回老太太,珍兒雖活了三十幾歲,在老太太老爺麵前,如何有說話兒的餘地,自然是老太太老爺怎麽吩咐,珍兒便怎麽去做。”


    賈母聽說,雖不滿於賈珍的含糊其辭,到底顧及著他係賈氏現任族長,不好隨意說的,因低下頭,一句話兒不再說。


    底下賈赦見賈母說了半日,仍未拿出一個明確的主意來,便要出門自己活動去。偏賈政又再四拉著,不肯讓他就去,老兄弟二人便當著老母親和侄兒的麵兒,你拉我扯、你來我往起來。


    正不可開交之際,又見刑夫人拉了鳳姐兒出來跪下,滿麵淚痕的道:“如今老爺與我膝下,有的不過是璉兒與琮兒兩個,偏琮兒又小,且烏眉黑嘴的,一看便知是個不成器兒的,老爺與我能依靠的,不過璉兒一人罷了,倘他要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可讓我們長房一大家子靠那一個去?求老太太二老爺應了老爺,這就尋璉兒去罷。”


    後麵兒鳳姐兒雖素來與黛玉交好,如今一旦涉及到自己的枕邊人,涉及到自己一大家人,亦顧不得平日的姐妹情了,因跟著哭道:“可憐巧兒才隻兩歲不到,果真沒了父親,以後該怎麽樣兒呢?求老太太二老爺疼顧咱們母女一些兒罷。”


    早在刑夫人拉了鳳姐兒出來片刻後,王夫人亦跟著出來了,如今聽得她婆媳二人說完,亦跟著哭道:“大姑娘的名聲體麵固然重要,到底非賈門之人,不比璉兒係咱們府嫡親的長房長孫,那有為了外人,反不去顧自家人的理兒?況較之於性命,名聲體麵又算得了什麽?難道老太太老爺不想大姑娘平安歸來的?求老太太老爺就應了大老爺罷,再躊躇下去,可就遲了……”說完忙拿手絹兒遮住臉龐,低聲嗚咽起來。


    一麵哭,一麵還借著手絹兒的遮掩,不著痕跡將賈母賈赦賈政母子三人的神色都掃視了一番,以期能自三人臉上,看出自己煽動邢夫人鳳姐兒演這場戲,到究有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原來方才在後麵兒一聽得賈政顧念著黛玉及賈府的名譽,極力勸阻賈赦不要大張旗鼓去尋賈璉與黛玉,她心裏便忽然得出了一個主意來,因作出一臉的沉痛悲傷向邢夫人道:“聽紫鵑那幾個丫頭講,她們一掀開車簾兒,就見璉兒並跟著的人都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這會子怎麽樣兒了?果真璉兒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可讓咱們府裏以後靠那一個,讓大太太並鳳丫頭巧姐兒母女又靠那一個?”


    又壓低聲音假意埋怨賈母賈政道:“論理老太太也忒偏心了一點子,顯見得有了外孫女兒,連自己嫡親的孫子亦不顧了;偏老爺也是,為了外甥女兒的名聲,竟眼睜睜要置璉兒的生死於不顧,果真的隻記得自己是舅舅,不是叔叔了?可恨我膝下隻寶玉一個,環兒又不成器,不然過繼一個到大太太名下,將來大太太亦能老有所靠了!”說著唏噓不止。


    原來邢夫人並非賈赦的原配夫人,係原先的大太太、亦即賈璉之母亡故後,才填房娶進來的。偏其進門後,又一直未曾生養,故素來視賈璉為未來的依靠。如今既聞得賈璉遇難,邢夫人心裏已是十分焦急,又如何再禁得起王夫人的言語撩撥?當下便拉了鳳姐兒一塊兒,急急繞到了屏風前麵兒去,自然亦忽略了王夫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狠厲光芒。


    王夫人想的是,最好能借此機會,讓賊子將黛玉治死在了外麵兒,再也回不來才好呢,一來可以讓寶玉與寶釵的婚事少些阻礙;二來當日賈璉與如海簽的文契,可沒說一旦黛玉橫死,銀子便不歸賈府;三來亦可重重的打擊賈母一番。退一萬步講,即便此番黛玉能僥幸獲救,憑她那張狐媚子的臉蛋兒,亦是絕難清清白白歸來的。最好這會子便將此事兒鬧得滿京城都知曉,到時便是她能回來,隻要她命人稍稍放出一點子風聲兒,憑她的性子和傲氣,定然受不住,便是不立時因羞愧而自我了斷了,抑鬱而終亦是在所難免的!


    如此一舉多得之美事兒,幾乎要讓王夫人忍不住立時叩謝起老天的大恩大德來,她瞧那個狐媚子不順心很久了,隻苦於有賈母和那文契在,不得不成日價裝出一幅笑臉來對她,如今可好,“瞌睡了便有人送枕頭”,真真是天助她也!


    然終究不放心邢夫人與鳳姐兒,生恐二人不能如她想象的那般勸動賈母賈政,遂忙亦跟了出去,於是方有了才剛那一出兒。


    王夫人一言既出,賈政猶可,以為她是顧念著骨肉親情,才會不管不顧出來一塊兒求情,心裏便有幾分欣慰於她的“賢惠”;上首賈母卻暗自納罕起來,自己這個二兒媳,什麽時候竟與大房這般生死與共了?兩房人不是由來都麵和心不合的嗎?其中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緣故!


    正怔忡之際,又聽下麵邢夫人鳳姐兒哭道:“求老太太老爺快點子作定奪罷,遲了可就真真來不及了……”又見賈政神色間亦已有所鬆動,顯然是默許了賈赦的主意,賈母無奈,隻得點頭道:“罷了,就依你大老爺說的去做罷。”一麵忍不住在心裏感歎,玉兒,外祖母已盡了全力了,到底勸不轉你舅舅們,果真今日能救得你回來,將來的一切,就隻能看你自個兒的造化了!


    在紫鵑雪雁幾個回來之前,李紈三春寶釵等人都在賈母跟前玩笑湊趣兒,不料三婢忽然回來,又帶回了噩耗,事出突然,因隻來得及避到了屏風後麵,自然將前麵兒賈母母子婆媳等人的話兒聽了個一清二楚,隻各自都低著頭,沒人說一句話兒罷了。


    惟獨紫鵑雪雁百靈三個聽得眾人口口聲聲都是先為賈璉及賈府的名聲體麵考慮,黛玉竟是次要中的次要,尤其賈母亦不為她說上一言半語,不由為黛玉竟會有如此親人,而無聲的哭作了淚人兒,偏還礙於奴婢的身份,不能出去為她說上一言半語的,況賈母等人又未曾說過不救黛玉回來的,她們便是想說、敢說,亦無從說起呀!


    半日,還是紫鵑拭了淚,輕輕道:“二位妹妹,快別哭了,姑娘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兒的,咱們還要留著精神,等姑娘平安歸來,好生伺候她呢。姑娘在這裏又無一個半個骨肉親人姊妹的,咱們要是再不照顧好她,又還有誰會真心對待她去呢?”


    一席話兒說得雪雁百靈都立時止了哭,雙雙點頭堅定道:“紫鵑姐姐說得對,姑娘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再看李紈三春等人,早被三婢一席話兒說得羞愧得越發低下了頭,惟獨寶釵一臉的平靜,似是壓根兒未聽見三人的話兒一般,黛玉死了固然可惜,那她能結識大皇子的路便少了一條;但是,死了總比活著要好,至少,沒有人再美得過她去了,而寶玉的目光,亦隻會停留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再看前麵兒,賈赦既得了眾人的一致讚同,忙忙便要去忙活兒,卻見一個婆子慌慌張張進來道:“璉二爺領著跟去鐵檻寺的人回來了,說是不見了林姑娘……”


    一語未了,鳳姐兒已頭一個衝上去,急聲兒問道:“璉二爺可好是不好,有沒有受傷流血的……”


    “鳳丫頭胡唚什麽!”


    鳳姐兒話未說完,已被賈母低喝著打斷,旋即問那婆子:“你璉二爺這會子在那裏?快快傳進來。”


    被賈母這麽一喝,鳳姐兒方意識到自己唐突了,彼時府裏的下人們尚不知道賈璉與黛玉出了事,自己這麽一叫,豈非是不打自招了?因忙訕笑著說了一句:“我也是一時喜悅,以致忘情失態了,還請老太太勿怪。”退回了邢夫人後麵兒去站著。


    婆子道:“璉二爺好好兒的,隻說是不見了林姑娘與林姑娘的嬤嬤及四個丫頭。”


    話音未落,已被賈母兜頭啐在臉上:“糊塗東西,就你能,什麽都知道,什麽話兒都敢亂說?闔府上下誰不知道林姑娘去鐵檻寺小住散心了?指不定她喜歡那裏清淨,願意多呆兩日呢?你璉二爺必是這般說的!連主子的話兒都未聽清楚,就敢來胡亂傳話兒,真真好大的膽子。來呀,將她的嘴堵了,押下去好生看著,明兒再發落!”


    便有兩個有力量的婆娘答應著進來,拿手絹兒堵了那婆子的嘴,一左一右扭了出去。


    這裏賈母方命鴛鴦:“你親自去接了你璉二爺進來。”鴛鴦忙答應著去了。


    少時,便見賈璉一臉慌張的進來了。一見賈母,他便“噗通”一聲兒跪下,哭道:“璉兒沒用,將林妹妹弄丟了,還請老太太責罰!”


    一旁邢夫人與鳳姐兒見他進來,滿心隻願立時上前問他有沒有傷著那裏,這會子可好是不好?隻礙於賈母賈赦賈政都在,不好造次,方強忍著罷了。


    上首賈母見賈璉一進來便請罪,沉吟了片刻,方道:“你且先起來再說。”賈璉聽說,忙唯唯諾諾站了起來。


    就聽賈母問道:“除了跟你去的那些人外,府裏可還有其他人知曉你林妹妹丟了之事的?”


    賈璉見問,猶豫了片刻,方道:“大家夥兒想著丟了老祖宗最疼的林妹妹,都十分恐慌,尤其那幾個跟去的婆子,更是一路哭著回來了,這會子隻怕府裏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賈母聽說,氣得渾身亂顫,半日方道:“真真是個不曉事兒的,你這樣兒作,存心是要置你妹妹的名節體麵於不顧嗎?”一麵忍不住在心裏悲歎,自己怎麽就能有這般愚鈍的孫子呢!


    賈璉被罵,不敢回嘴,隻得肅手立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倒是一旁賈赦滿不在乎的道:“便是闔府上下都知道了又如何?終究是要出去尋外甥女兒的,到時別說闔府的人,便是全京城的人,隻怕亦會知道了!果真怕於名聲體麵有損,最好的法子,莫過於直接不去尋,隻是那樣的話兒,林妹夫那二十萬兩銀子,咱們家也別想得到分毫兒了!”


    他的話兒招來了賈母的怒目而視,隻得摸了摸鼻子,訕訕的退回了座位上。


    一旁王夫人則是聽得在心裏嗤笑不已,果真的尋不回黛玉來,別說二十萬兩,下剩的二十七萬兩都將悉數屬於賈府了,大老爺也真是有夠死腦筋的!因清了清嗓子,道:“論理有老太太老爺們在,我是沒有說話兒餘地的,隻大姑娘好歹是我這個舅母看著長大的,若是不說上兩句,我心裏不忍。才老太太老爺亦說過了,大姑娘終究是女兒家,果真大張旗鼓的去尋,難保不於大姑娘乃至咱們家的聲譽有損。倘明兒尋了大姑娘回來,卻惹來一大堆的閑言閑語,大姑娘一個姑娘家,臉皮兒薄,可該怎樣兒麵對呢?”


    “依我說,咱們不如‘胳膊隻折在袖子裏’,竟是先嚴令府裏的下人們不得議論此事,再點齊了百十名心腹之人,去城外細細的尋大姑娘去,如此豈非既能保全大姑娘的名聲,亦能保全咱們府裏的顏麵兒了?隻不知老太太老爺們意向如何?”遲一時找到黛玉,黛玉便多一分受辱甚至死亡的可能性,離她所期許的結果便要更近一步,她自然不能讓人壞了上天白賜與她的這個絕好機會!


    王夫人一席話兒,說得在場眾人都禁不住點起頭來,賈母先就道:“二太太言之有理,女兒家最重要的便是名聲,咱們身為林丫頭最至親的親人,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名聲受損,而不去為她保全的。”


    因命賈璉:“你妹妹是你弄丟了,今兒個我就與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讓你帶著一撥兒人去將她尋回來,你怎麽說?”


    賈璉聽說,暗自叫苦不迭,荒郊野外的,他又未瞧見劫走的黛玉的到究係何人,劫著她去了何方,要怎麽尋去?卻亦不敢駁回賈母,說不得賠笑著道:“這原是璉兒該的。隻是璉兒素來蠢笨,又年輕不省事兒,隻怕尋不回林妹妹來,倒是再另派上一撥子人,兩撥兒人分頭尋找的好,那樣兒尋見的機會亦增大許多,未知老太太意向如何?”一麵拿眼隻覷賈珍。他想的是,多一個人去尋找,到時尋不見,自己身上的責任,自然亦跟著去了一半兒,賈母亦不好罰得他太重了。


    賈珍與他素來鬼混慣了的,如何猜不透他的伎倆?卻亦並不點破,反而向賈母自動請纓道:“若是老太太信得過珍兒,就讓珍兒與璉兄弟各領一撥兒人,分頭尋林妹妹去罷。”反正到時便是尋不回來人,賈母亦不會罵他太重的,好歹他還是族長呢,就賣賈璉一個順水人情罷。


    果然賈璉一聽他說完,立時便向他投來了感激的目光,賈珍遂無聲的在心裏笑開了,明兒又可以讓他去為自己做一些個自己不方便出門做的事兒了。


    見賈珍自動請纓,賈母十分喜悅,道:“如此便有勞珍兒你了,明兒待尋回你妹妹來,我一定重重謝你。”便催著二人盡快去點齊人馬,好立時去尋人。


    但見惜春“噗通”一聲兒跪到賈母跟前兒,哭道:“才我在後麵兒聽紫鵑幾個說,林姐姐是被人擄了去的,果真這會子要尋,亦不該去城外尋,而是該去報官的,求老太太還是立時著人去報官了,一旦遲了,才真真是救不回林姐姐來了!”


    原來她方才在後麵兒見了紫鵑幾個的敢怒不敢言,聽了幾人的暗自飲泣,又聞得幾人說賈璉既已回來,那麽黛玉必定是被人擄到了不知那裏去,隻怕不報知官府組織官兵城裏城外大搜索,必定是尋不回黛玉來了,終於再坐不住,因不管不顧衝了出來。


    “四丫頭,你小人家家的,那裏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幹係?倒是進去與你嫂子姐姐們待在一塊兒的好。”賈母見惜春忽然出來,還質疑自己的決定,不由動了氣兒,隻礙於賈珍還在,不好說得她太重,因強擠出一抹笑意,和氣的與她道。


    惜春聽說,並不退縮,反而道:“老太太是顧念著林姐姐的名聲體麵嗎?果真的一個人實實在在的性命,竟連那虛無飄渺的名聲都及不上?老太太就沒有想過,一旦尋不回林姐姐來,名聲體麵那些個東西,又還有何用?”(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溶心擎玉畫黛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瑾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瑾瑜並收藏溶心擎玉畫黛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