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果將正常人和異化者適應現在這個世界的條件拿出來比較的話,除了來自動植物的威脅是全世界所有每一個會喘氣的生物都需要謹慎對待的之外,其實成為異化者還比正常人類幸福的多……從冬琅的角度來看,到底是成為異化者好,還是身為普通人好……


    對於冬琅的身分過於糾結的我錯過了他在阿布回答完之後的反應,不過當我終於決定把腦海中那一連串關於冬琅到底希望或不希望自己成為異化者的問題暫時拋到腦後時,其他人的討論也已經到了尾聲。


    既然目前距離叢生區還很遠,誰都不能保證我們改道是不是正確的決定。長山一副老學究的模樣用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框,視線同時緩慢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即使繞路是最為安全的考量,但我相信我們團隊中應該沒有意誌力不堅定的存在,而進化後的狗尾草實際上和豬籠草這類食蟲植物差異不大,就算散發出的誘引氣味再怎麽濃厚,基於不缺吃喝用度的生活水準這點,我認為與其避開還不如想想如果真碰上了能夠從裏麵獲得些什麽。


    長山的話讓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臉上全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於是仍處在狀況外的我還沒來得及弄明白他話裏的涵義,就因為他一句"副隊覺得如何"而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被算計什麽的,真令人感到焦躁。


    ……不覺得如何。沉默地盯著長山看了好一會,最後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我很幹脆的聳聳肩,直接用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回敬他的試探-辨認情緒雖然是我的弱項,可這不代表有人把腦筋動到我頭上來還毫無所覺。


    副……


    我有名字。不等長山再說些什麽,我同樣用一句話將他接下來想說的全給堵了回去。


    不承認那個稱呼就等於不承認自己在隊伍中所處的腳色地位,也就間接表明先前脫離隊伍的宣告並非玩笑。


    於是隊伍裏好不容易在剛才的討論中稍微活絡了一些的氣氛再次僵化,這回除了先前的阿布和薩特之外,連同一直都坐壁上觀的長山跟總是試圖想要讓團體氣氛軟化些的希莉也都陷入沉默。


    無論他們最後到底是怎麽看待我這麽一個打從回歸後行為準則始終遊離在最外圍,又因為身懷外掛而被團隊需要的半個編外人士,我隻知道對自己來說除了冬琅以外的人全都不在關注範圍內,於是在氣氛改變的第一時間就將視線挪到正皺著眉思考的冬琅身上,然後放空思緒直到冬琅開口才收了回來。


    維持原路線。


    簡單且幹淨俐落的五個字敲定之後的日程安排,為了補上討論時耽擱的時間,這天連晚餐都是邊走邊囫圇往嘴裏塞些方便拿著吃的餅幹麵包-至於那些原本由每個人分擔的生活物資則在冬琅一句"減輕負重"下,除了基本必須隨身攜帶的配備外全都被我毫不猶豫地抓過來塞進空間裏。


    當然,實際上就算減輕個人負重也不能改變某些體質就已經拍板定案的事實,所以就算所有人緊趕慢趕的埋頭趕路,入夜的時候原先預定的目的地還在數公裏之外,而我們卻很不巧的踏進了狗尾草叢生區最外圍。


    ……不,不是我們踏進去,而是狗尾草在我們移動的時候從叢生區蔓延過來,速度快到發現時就已經身處在叢生區外圍,除了改道之外沒有第二個選項。


    特碼的這個世界還讓不讓人活了?一聲粗鄙的低咒從阿布嘴裏溜了出來,將他維持了好幾天的深沉形象敲個粉碎。這衣服被融成這副模樣還不如讓人果奔算了!


    對,不隻是他,在場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身上衣褲全都或多或少都沾上了點從草穗上分泌的消化液,沒沾到的部分依舊完好,可沾到的就如同碰到強酸般留下星星點點的焦黑破洞,我突然發現自己應該感謝這鬼天氣冷得那麽快,好歹這會兒就算最外層的衣服破了,裏麵為了保暖而多添上去的衣服到還不至於讓皮膚□在外。


    不過話說回來,目前看上去我的狀況貌似最好?


    視線在仿佛穿著當季流行的洞洞裝,看上去狼狽又焦慮的隊員身上溜了幾圈,在低頭對比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少少幾處不到指甲片大小的破洞,我很自然地扭頭朝一直沉默地走在左側的冬琅看去,接著瞭然。


    相比其他人身上乍看之下嚴重但實際上卻沒有實質傷害的情況相比,他左半邊有幾處腐蝕情況嚴重到已經隱約可以看見包裹在衣物底下的皮膚,隻要動動腦就知道原因出在哪。


    那邊。接收到我打量視線的冬琅微微側過身子,淡定無比的用下巴朝右前方一處目前看來還沒有被狗尾草占領的草地一點,並且在我順勢看過去的同時一把抓住我就往那兒拉。


    用空著的手摸了摸莫名熱起來的胸口,我決定待會逮著空了一定要先把他從頭到腳檢查一遍。


    我絕對不會承認意識到被保護了的時候,其實有些小小的竊喜。


    由於發現的早,脫離叢生區沒有花掉多少時間,但當我們終於找到一處還算幹淨且附近沒有立即性危害的地方紮好營,並且再次領著晚餐各自選好位置分散開來準備安穩地享用今天第一頓能夠坐著吃的餐點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冬琅,將手中麵餅掰開遞了一半過去,我隔著營火打量湊再一起沉默進食的阿布他們。今天那個叢生區,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嗯?


    明明大老遠就聞到了味道,但為什麽之後我們卻仍然還是陷入叢生區?提出疑問的時候我並沒有刻意壓低音量,於是立刻引來所有人的注意。那東西的氣味我不可能忽略,可是除了一開始隱約有聞到一些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發現,直到聞到聚酯纖維的衣料被腐蝕時所產生的臭味時,就已經在群落數量相當稀少的叢生區最外圍……莫非它們又進化了?


    最後麵那一句是我在思考的過程中做出的猜測,近乎低喃的音量卻意外在這過分安靜的情況下被所有人一字不漏全聽了去。


    再進化,一個放在任何生物學家眼中都是不可多得的研究機會正擺在我們麵前,但卻誰也高興不起來。


    第一次的進化讓狗尾草這種過去誰也不會對它多看一眼的先驅植物成為令人遠遠察覺到就想要繞路走的存在,如果第二次進化直接讓它們找出隱藏氣味的方式,那麽就算是像我這樣五感靈敏的異化者也無法完全避開,甚至會比正常人有更高的機率成為被捕獵的那一方。


    理由很簡單,因為隻要是異化者都有個通病,那就是過度信賴自己敏銳的感官,而我也亦然。


    腦海中閃過幾個預設的畫麵後,我忍不住惡狠狠地打了個寒顫,臉色也沉了許多。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連異化者也都不得不必須抱團才能夠增加存活率,但就連異化者之間都很難和平共處,正常人的話……嗬嗬。


    果然一個種族的滅亡除了建構在環境變遷、疾病傳染以及糧食地盤爭奪的問題之上外,更重要的果然還是族群內由於不安而產生的內鬥對吧?等等,話說回來,我現在到底是算人類還是"異類"?


    視線越過營火落在臉色同樣不算好看的阿布身上,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或者說更直白些,我既非人亦非物,意識到自己什麽都不是的感覺真是太他……媽令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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