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人早已經習慣了生生死死,鳳棲城幾乎每天早晨都抬出死人,活著的還得活著,死了的不足為奇。


    可是年翠英崔秀章之死卻在鳳棲掀起軒然大波,眾人口裏有毒,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年翠英罪有應得,崔秀章是被逼無奈才做出那過激的行為。人們據經引典,聯係到年天喜、年貴元,菜爛一窖、人爛一窩。年家門裏沒有出來一個好人!


    叫驢子酒館被軍人們包圍,郭文華和崔健暫時被郭全中帶到濟世堂藥鋪後院,兩個可憐的小孩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死亡對於小孩子來說還有點陌生,孩子們隻知道他們的爹娘出事了,可能事情還很大,不然的話不會引起那麽多人關注。鳳棲城戒嚴半天,不準城外人進入。郭全發隻知道城內出事了,卻不知道這件事是因為他探望崔秀章引起。


    劉子房軍長的辦公室在舉行緊急會議,李明秋、屈福錄、屈鴻儒被意外地邀請來列席。會議研究的主題是叫驢子酒館的凶殺案,劉軍長深知每一次事件都蘊含著抬升人氣的契機,看起來是一件壞事,處理得當就可以抬升人氣。


    應該說劉子房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已經非常老到,無非是撫恤安民。可是劉軍長還想聽聽鳳棲土豪們的意見,盡量把這件事處理得沒有民怨。


    屈福錄和屈鴻儒有一種受寵若驚之感,鳳棲城發生了那麽多的大事都由官家直接來處理,無論怎樣處理都有道理,誰還傾聽民意?可是兩個人不會在這種場合發言,他們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一塊照壁,是用來裝飾門麵,是劉軍長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說透徹一點,混一頓飯吃而已。


    可是李明秋卻不一樣,李明秋必須發言,還必須拿出自己的主見。李明秋實際上是將了劉子房一軍:“我感覺這件事軍隊不宜插手,軍隊要做的工作隻是維持秩序。這件事應該由縣政府來處理,當然,軍隊必須全力以赴協助。”


    劉子房用鋼筆敲著桌子,用眼睛巡視了會場一圈。這麽重大的凶殺事件劉軍長沒有忘記邀請縣裏的土豪來共商處理意見,單單沒有請縣長。實際上縣上的許多重大事件都由軍隊越俎代庖,縣長是個沒有實權的空架子,


    其實李明秋的話有兩種含義,一種含義就是警告劉軍長不要把手伸得太長,另一種含義還是替劉軍長著想,這件事無論處理得好壞都跟軍隊沒有什麽影響,劉軍長不要攪合進去太深,誰知道後續事件怎樣發展?不要把自己陷進去無法自拔。


    劉軍長不知道是否理解了李明秋的苦心,突然宣布:“散會。”


    軍人們都依次退出會場,李明秋兩隻胳膊把屈福錄屈鴻儒拉得重新坐下,開始耍賴:“親家,請神容易送神難,不給吃一段飯就這樣把我們三個打發?”


    劉軍長站起來,把帽子帶端正,整了整衣領,然後說:“想吃飯容易,咱們到我家,好酒隨便喝。但是親家你必須替我跑個腿。”


    李明秋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是不是要我去請屈縣長?要去你親自去。我仨又不是找不到你家,我們在你家等你。”


    劉軍長笑得狂放:“好你個小諸葛,我算服了!你千萬不要給我當領導,你要當了我的上司就沒有劉子房的活路!”


    當然劉軍長沒有親自去請屈誌田,劉軍長手下起碼有一個連的隨身護衛,去請一個人對於劉軍長來說不是什麽大事,劉軍長也想試試李明秋的心機。


    停一會兒屈誌田進來,看劉軍長的專職廚師已經用飯闔提上來一桌子下酒菜。屈誌田也不能拂了劉軍長的好意,勉強喝了幾杯酒吃了幾口菜,然後對李明秋說:“姐夫,這件事的確棘手,鳳棲老百姓大罵年翠英是個******,是年翠英害死了崔秀章,要把年翠英碎屍萬段。據我所知,崔秀章也是一個心胸狹窄之人。昨天聽說郭全發來探望過崔秀章,崔秀章把人家提來的禮物隔牆扔出去。咱現在不論誰是誰非,首先埋人,入土為安。我聽說郭全發還在東門外的騾馬大店住著,埋人之事必須郭全發參與,因為孩子們還小,崔秀章、年翠英再沒有其他親人。我看姐夫你就不要吃飯了,咱首先安排事情要緊。”


    劉軍長在旁邊聽著,這事情的確麻煩,慶幸自己沒有插手。


    屈誌田拉著李明秋出去了。桌子上的飯菜基本上沒有動筷子,屈鴻儒和屈福錄也要告辭,劉軍長讓二人稍等,劉軍長給二人每人送了一瓶茅台,然後把桌子上的下酒菜重新裝進飯闔裏,讓勤務兵送到屈鴻儒家中。


    李明秋來到騾馬大店,郭全發就預感到有什麽大事發生。但是真真沒有想到年翠英竟然落了個那樣的結局!昨天此時,年翠英還活著,可是現在而今當下,斯人遠去……郭全發有點昏迷,一連串的不該湧上心頭,不該去探望崔秀章、不該打發年翠英回去……還有,在長安的那天晚上,不該獨自一人睡在地板上……千不該萬不該,那天年翠英來郭宇村看望郭全發,郭全發應該不顧一切,強行把年翠英留下!


    說什麽為時已晚,事態已經無法挽回,郭全發還得強打精神活人!郭全發咽下一口唾沫,擦了擦發澀的眼睛,顯得無助:“姑父,覆水難收,你說我該怎麽辦?”


    李明秋首先得給郭全發打氣,不能讓郭全發倒下:“你是郭子儀的孫子,對不?孩子,姑父比你多吃了幾年五穀,見證了無數次奇奇怪怪的死亡,這樣的死法姑父還是第一次遇到。不管怎麽說你不能倒下,腰不能彎,不能讓人看咱的笑話!為了孩子,你要活得比過去更加硬氣!”


    郭全發口有點幹苦,爬到馬槽上灌了一肚子涼水,清了清嗓子,問道:“那兩個最小的孩子呢,娃是無辜的,不要讓娃受到驚嚇。”


    李明秋勸慰郭全發:“你放心,全中已經把倆個娃帶到他家,全中做事比他媳婦強,我那個侄女有時翻臉不認人。”


    天氣漸漸熱了,屍體無法存放。郭文濤已經在電話裏表示他的確離不開,無法回家參加媽媽的喪葬儀式。郭文選郭文義從hn靈寶趕回鳳棲,最少也需要四天。在李明秋和屈誌田縣長的精心安排下,大家決定不等孩子們回家,首先埋人。那天早晨軍樂隊為兩個殉情者送路,郭全發堅持把年翠英跟崔秀章埋在一起。鳳棲幾乎全城的男人都扛著鐵鍁,為崔秀章全墓(鳳棲習俗,全墓的人越多,越證明這個人生前有人氣)。郭文選郭文義回家後媽媽和叔叔已經入土。倆兄弟陪爸爸在家裏住了一段時日,臨走時安慰爸爸:“有合適的伴兒你給你重新找一個。白天有人做飯,晚上有人啦話。我們最多再過兩年就回家陪你。”


    郭文華跟崔健在郭全中家住了一段時期,李娟終於厭棄:“咱自己有親生兒子,為啥要養活別人的孩子?”


    郭麻子要將崔健抱走,一解膝下煩憂,李明秋聞言堅決不讓,崔健跟上郭麻子說不定就要學壞。李明秋把崔健帶回家自己養活。郭文華在姐姐郭文秀那裏住了一段時期,被屈誌田帶回家撫養,屈誌田有這個責任,屈誌田是孩子的老舅。


    過了一段日子郭全中來鳳棲給兩個孩子送上學的費用,發覺兩個娃已經不在兄弟那裏吃住。郭全發什麽活都沒有說,郭全發不願意讓兄弟家裏再起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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