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之林回到山西受到了池田司令高規格的接待。


    日本人並不是瞧不起所有的中國人,對他們有用的中國人日本人還是以禮相待。這一次靳之林為日本商賈收購了幾十萬斤大煙,使得做大煙生意的日本商賈大賺了一筆,當然商賈們不可能繞過池田,池田手裏的財富成幾何數字暴漲。最令池田得意的傑作還是那兩尊銅鼎,銅鼎運到太原後基本上沒有停留,池田司令親自派專機把那兩件中國的鎮國之寶運往東京,據說日本的決策階層親自到機場接機,一路專車直接把銅鼎運往皇宮。


    池田司令雖然在戰場上屢戰屢敗,卻意外地得到了巴結天皇的契機,這比打了一場勝仗還令人興奮,古往今來投機鑽營者總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這一切都歸功於池田司令慧眼識珠,結識了靳之林這個儒商。現在,靳之林從黃河西岸凱旋歸來,池田司令當然必須親自前往迎接。


    靳之林乘船東渡,河西岸送行的僅有胡老二和疙瘩,劉子房軍長幾個月來一直沒有在黃河岸邊出現,負責黃河西岸安保事務的有炮團。雖然大煙生意一直有軍方在暗中插手,但是黃河西岸的國民黨軍隊相對而言比較低調。


    黃河東岸則不同,一大早日本鬼子的軍樂隊就開始演奏,那陣勢好像在迎接一位到訪的外國元首。池田司令當然不敢直接在黃河岸邊露麵,但是幾十輛越野車從山的豁口一直排到黃河岸邊,看樣子不像是交戰的雙方對峙,倒好似秦晉聯姻、諸侯媾和,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儀式。


    靳之林久經沙場,什麽場麵都能應付,他還是那種不緊不慢的態勢,款款地下船,一手提著袍角,隨行的女人攙扶著另外一隻胳膊。日本指揮官一聲令下,所有前來歡迎的日本士兵齊刷刷敬禮。靳之林從歡迎的隊列中間走過,眼皮都不抬一下。


    池田司令親自在賢麻鎮恭迎靳之林一行的歸來。靳之林跟池田司令握了一下手,聽池田司令發表了一通熱得發燙的演說,咧嘴笑了一下,鑽進汽車裏邊。


    汽車開進洪福火車站,早有幾節專列在鐵路邊迎候,洪福守軍三木大佐跟前跟後,心裏老想著靳之林以前曾經答應送三木幾件文物,但是三木根本沒有機會跟靳之林對話。火車頭冒著濃煙,正在跟專列車皮對接,三木突然靈機一動,向靳之林麵前一站,“嗨”一聲,敬了個軍禮。


    靳之林稍微一愣神,馬上明白了怎麽回事,他小聲對三木說:“放心。”


    三木後退。池田司令做了個“請”的姿勢,請靳之林上火車。


    靳之林突然改變了主意,他言道:“這次西渡黃河,意外地遇見失散了幾十年的姐姐。早年靳某曾經跟家姐在五台山出家,家姐的意思是讓靳某去五台山代她進香,靳某也外出幾個月,感覺很累,想去五台山遊玩幾天,池田君,我看你先回吧,過幾日咱們在太原相會。”


    池田一句“八格”差點罵出口,立馬又變得笑容可掬:“靳老先生,你看,池田已經做好準備,在太原城為老先生舉行歡迎儀式。老先生這次西渡黃河,為大日本帝國做出的貢獻大大的!”


    靳之林淡淡一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池田君過獎了,靳某也是為了一己私利,才冒險東渡。”


    池田“嗨”了一聲,可能是對靳之林所言認同。反正日本人愛“嗨”,這個嗨可能有各種含義,我們不去深究。池田還是想讓靳之林首先回太原,池田舉行的歡迎儀式包含著各種含義,讓有些人看看,忠於大日本皇軍照樣能得到日本人的尊重!池田說:“要不然這樣,咱們先回太原,一兩天以後我派人送老先生上五台山。”


    靳之林還是一副慢悠悠的樣子:“靳某不喜歡熱鬧,喜歡恬靜,靳某已經為皇軍辦了許多事,身心俱疲,需要安靜。靳某去意已決,萬望池田君不要執意讓靳某為難。”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池田雖有遺憾,也無法強求。池田隻得安排車輛把靳之林一行送到五台山下,靳之林顧了幾乘轎子,浩浩蕩蕩上山。


    靳之林這次來到五台山,其目的就是為那兩尊銅鼎安頓一個比較保險的地方。當年靳之林在五台山出家時跟佛陀明善師傅本是師兄師弟,幾十年來兩人的關係一直密切,當晚靳之林就在明善師傅的禪房安歇,兩位至交一邊品茗一邊敘話,靳之林談到他在西秦所見所聞,感覺中法門寺有一股氤氳之氣,興善寺老主持的墨寶獨見功底。乾陵的無字碑魅力無限。始皇陵好似暗藏十萬雄兵……


    佛陀何等聰明之人,豈能看不透靳之林的心底?索性一語道破天機:“賢弟,你這次從西秦歸來,不回太原專門上山尋找貧僧,怕不是來跟貧僧品茗,實在還有其他目的!”


    靳之林也不隱晦:“實不相瞞,此次西渡黃河,確實驗證了先聖所言,西秦無閑土,順便刨個坑,說不定就能挖出來一件文物。靳某親眼目睹兩件殷商銅鼎,上麵的銘文還帶著甲骨文的遺痕。”


    佛陀喝一口茶,聽得認真:“願聞其詳。”


    靳之林便一五一十,把鳳棲出土的兩尊銅鼎詳細地說給佛陀聽。


    明善師傅聽完以後,有點迫不及待的樣子:“師弟,今夜咱們就先談論到這裏,明天一大早貧僧即刻動身,前往鳳棲探寶,若果屬實,貧僧打算把那兩件寶物取回,暫且存放在五台山寶刹之內,避免在民間流失。”


    靳之林坐下不動:“再忙也不在乎這點功夫。師弟還沒有說完。那兩尊銅鼎還沒有跟主人議價。”


    佛陀不解:“先前你不是已經交與胡老二一萬兩黃金?”


    “兩碼事。”靳之林任何時候都不慌不忙,“那一萬兩黃金是日本人付給的、已經運往東京的、兩尊贗品的價格。我們現今所發現的這兩尊我怕不至於隻值一萬兩黃金!”


    佛陀有點不以為然:“我說師弟呀,還講究你是一個商人,豈不知文物無價!你知不知道神仙麵前的那個錢罐子是哄人的?所謂普度眾生隻是一句空話,富人一擲萬金,窮人隻拿一枚銅幣,其實作用是一樣,佛祖照樣給你一張笑臉,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那兩尊銅鼎究竟值多錢,你能問得清楚?”


    靳之林不由得豎起大拇指:“高論!看樣子平日裏師兄給弟子們登壇講道也是裝腔作勢?”


    佛陀顯得神秘莫測:“世上事、戲上事,不可深究。”


    第二天早晨靳之林還在睡覺,佛陀已經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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