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秉公把族長的位子交給弟弟薑秉乾以後,帶著懷孕的小妾秋月北上鳳棲,結識了李明秋、疙瘩兩位弟兄,如魚得水,帶領著高根堂、高明堂倆弟兄在鳳棲縣南收購大煙,幹的得心應手。


    那一日侄子薑振東找****來,在伯伯薑秉公麵前訴苦,薑振東直言他爹不是當官的料,薑秉乾玩不轉獅泉鎮薑姓家族。


    薑秉公不是那種雞肚狗腸之人,可是薑秉公現在顧不上回去料理獅泉鎮的事物。薑秉公對侄子說,獅泉鎮的天塌不下來,讓你爹爹再撐幾天,你既然來了也不要回去,幫我收購大煙。


    薑秉乾喜歡跟大伯在一起做事,薑秉公做事直率幹練。其實收購大煙也不是什麽難事,鳳棲塬上隻有這麽一家收購大煙,獨行生意好做,加之軍隊和官家不管。縣長屈誌田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鳳棲縣的行政大權實際上由軍隊掌握,軍權大於政權。屈誌田縣長知道自己的鍋小,煮不下劉子房的牛頭,有些事縣長隻能有看法沒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大煙的等級卻有講究,一般太陽最紅時割下的頭茬煙最好,價格比末等煙貴幾倍。常種大煙的老煙農把好煙跟次等煙分開,初種大煙的煙農卻不管那些,大家收煙大部分收些混級,混級煙用牛皮紙包裝,等級較高的煙用黑洋布包一層,外邊再用牛皮紙包裹。包裹好以後用毛筆注明。


    隻要官家不管,大家也就肆無忌憚。每到一個村子,就在場院內支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大小七八杆秤,最大的叫抬秤,最小的叫等子(相當於天枰)。大煙的收購價用一張紅紙在桌子麵前公布,老百姓大都知道薑秉公的名聲,把大煙賣給薑秉公他們放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紙幣,有些煙農對紙幣還有些疑慮。薑秉公便把自己家裏存的銀元讓侄子用騾子馱來,不願意要紙幣的煙農就發給銀元。


    過了一段日子薑秉乾攆來了,向哥哥訴苦說,獅泉鎮這一段日子簡直鬧翻了天,薑姓族人大罵薑秉乾是敗家子,竟然將獅泉鎮以南一千多畝山林割讓給白水。殊不知那一千多畝山林是鳳棲縣跟白水商量好了,好像用另外一塊土地兌換。其實薑秉公也希望一勞永逸地解決那一片山林的歸屬,為了那一片山林獅泉鎮跟白水世代結怨。


    薑秉公對弟弟說:“讓他們鬧騰去,獅泉鎮塌不下來。我看你當務之急是給兩個女兒結婚,把自己家裏的事情先擺順。”


    薑秉乾哭喪著臉:“薑姓族人坐在咱院子裏不走,我擔心時間長了咱的爹娘吃不消。”


    薑秉公的肚子裏生成了許多蠍子許多蚰蜒,薑秉公想狠狠地蜇弟弟幾下子,薑秉公心想:你就日能得很!當初為了當那個族長不惜給親哥哥碗裏下蛆,這陣子才知道鏵是鐵鑄的?可是薑秉公不喜歡推下坡碌碡,薑秉公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一個薑字扳不開,說到底還是一個神軸底下拜祖先。薑秉公說:“應人事小、誤人事大,我這裏收購大煙的確離不開。聽說鳳棲縣長跟李明秋熟悉,要不然請縣長到咱獅泉鎮給幫忙調解一下?”


    薑秉乾倆手一攤:“把皇上請來都沒辦法。我看主要是咱的二老子(二爹)在後邊扇風點火,要不然哥哥你回去一下。我看咱薑姓族人還是聽你說。”


    薑秉公哀歎一聲:“目前看來也隻能這樣。”薑秉公騎馬回到家裏,看見叔叔薑茂林正帶領一幫子人在自家院子內鬧事。薑秉公上前二話不說,抓住叔叔的衣領首先給了叔叔兩個耳光。薑秉公指著叔叔的鼻子大罵:“薑茂林我看你活膩煩了,為了那一千畝山林咱跟白水鬧了幾輩子仗,算一算咱薑家死了多少先人?你們有本事跟白水人鬧去!不要在我家裏鬧騰得老小都不安寧!”


    薑家那些族人本身對鬧事就不太熱心,一見薑秉公回來溜走了大半。薑茂林被打蒙了,捂著臉還想跟薑秉公爭辯,薑秉公掏出自家的手槍刷一下推上子彈,薑茂林以為薑秉公要對他開槍,嚇得一下子尿到褲襠。豈料薑秉公把槍把子交給薑茂林,然後指著自己的腦袋說:“有本事朝這裏開槍!”


    院子裏隻剩下薑家幾個老者,那些老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薑茂林哇一下子哭了:“秉公侄子,你是我爺哩!我爺活來咧!從今後獅泉鎮就是天塌下來,我都不會再放一個屁!”


    薑秉公還是火氣不減:“你就不該放屁!”


    老爹薑茂盛這陣子才不失時機地出屋,招呼自家的兄弟和村子裏還沒有走的幾個老者:“來吧,回屋裏喝茶。世事是年輕人的世事,咱攪和幹啥?”


    薑秉公進屋灌了一肚子涼水,出來看那幾個老者仍然站在院子裏,又對他們解釋:“這兌換土地是兩個縣上的事,咱們老百姓隻能看個端底,咱屬於鳳棲管轄,過一段時間我打算找鳳棲縣長討個說法。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咱不能混鬧,不能把一碗油端成水。”


    幾個老者一起對薑秉公抱拳:“秉公賢侄說得在理。”


    薑秉公又翻身上馬,對大家抱拳:“我真的很忙,失陪了。以後不管出了大小事都不能再鬧,鬧騰是一種最無能的表現。”


    薑秉公回到自家屋子連一頓飯都沒有吃,立刻又返回煙土收購點,這個人幹起事來也是一個拚命三郎,不論幹啥都必須幹好。


    天空晴得瓦藍,一連幾個月不下雨,馬兒在土路上飛奔,揚起一綹塵土。薑秉公走得心急,冷不防侄子薑振東擋住馬頭。


    薑秉公內心吃了一驚,問侄子:“又出了啥事?”


    侄子變臉失色:“不好了,死人了!”


    薑秉公大吼一聲:“究竟死了誰?你說清楚!”


    侄子這才說:“剛才李明秋派人報喪,兩個姐姐的公爹死了。”


    薑秉公快馬一鞭,把侄子遠遠地甩在後邊。薑振東聽見伯伯斷斷續續地喊:“你回去吧,我先看個端詳。”


    薑秉公趕到鳳棲縣城鄧金元家時正好親家剛從棺材內坐起來。院子內喜氣洋洋,一場喪事變成了一場鬧劇,薑秉公鬧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以後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這鄧金元也真會來事,竟然用裝死來誆騙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回來結婚。不過好像沒有人責備鄧金元,假如兒子兒媳聽話,老爹爹也不會想出這樣的絕招。可憐天下父母心!


    薑秉公在人群裏看見了李明秋和疙瘩,大家都在看鄧金元的笑話。想不到地不平拖著他那三點式的瘸腿,站在院子裏高喊:“大家都不要走,今天我鄧金元請客。兒子把這光景不當事,我過這挨槌子光景為誰?”


    李明秋也看見了薑秉公,給薑秉公使了一個眼色,一行三人來到李明秋家裏。薑秉公一進屋就問:“有饃沒有?這肚皮貼著脊梁骨了。”


    李明秋調侃道:“急啥?一會兒你親家給你設宴。”


    疙瘩也嘖嘖稱奇:“世事之大,無奇不有。”


    薑秉公一邊吃饃一邊問李明秋:“老兄,你說這事咱該咋辦?”


    李明秋沉思了半天,突然說:“庚寅丁卯、今天就好。我一會兒跟地不平商量一下,咱把兩個侄女打扮一下,讓地不平雇兩乘大轎抬上在鳳棲街上轉一圈,就算把娃出嫁了。”


    薑秉公表示反對:“這怎麽能行?我薑家也算百年望族,兩個孩子必須從獅泉鎮娘家坐轎,最起碼得給兩個娃準備一些嫁妝。”


    李明秋慨然:“我說老弟呀,到那山說那話。你都不看兩個侄女身子不空(懷孕),你都不害怕侄女把娃生到路上?”


    薑秉公無話可說了,想了半天,才歎一口氣:“唉!這奇事滿叫咱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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