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得薑秉公進了鳳棲城,這可難壞了地不平鄧金元。鄧金元雞鴨魚肉買了一大堆,準備好好招待未來的親家。然後給親家曉以利害,把大兒子鄧銀川留在身邊,二兒子鄧銅川招贅進薑家替薑家頂門。這樣一來雙方都能擱住,相信薑秉公也無話可說。


    可是一連等了幾天,薑秉公就是不肯登門,這可讓地不平坐臥不安,他不知道薑秉公是什麽想法,最擔心薑秉公對他要挾,一個棺材鋪子的小掌櫃沒有多大能耐,薑秉公吹一口氣就能將鄧金元吹上天!年輕時一句不經意的玩笑話落下了終生的殘疾,五十歲的鄧金元的確害怕樹葉落下來把頭砸傷。


    鄧金元決定去找李明秋,隻有李明秋能將這件事擺平。上一次鄧金元去求李明秋時李掌櫃沒有收他的禮物,這一次鄧金元想來想去不知道拿什麽東西合適,想到最後狠了狠心,拿出來自家的鎮宅之寶沉香木,據說那沉香放進棺材裏邊屍體就不腐爛,沉香放進箱子裏邊衣服就不會被蟲蝕鼠咬,一兩沉香一根金條,富戶人家出殯時給仙逝者的頭底下壓一些沉香粉末,很少有人見過整塊的沉香。


    鄧金元家的沉香跟老祖先的牌位放在一起,平日裏藏在夾牆裏邊,富戶人家來買沉香時鄧金元總說沒有,但是也不把話說死,他說他知道誰有,如果客人想要,他幫客人打聽。然後再問客人需要多少?還要客人留些定金。客人不傻,於是就將定金留足。當年老秤一斤十六兩,一兩十錢,一錢十分,貴重物件一般用等子(一種等同於天枰的小秤)來量,等子能精確到分。


    鄧金元把自家的沉香從夾牆裏取出來,足足有二斤來重。他不可能把這些沉香全部送給李明秋,順手拿起一把砍刀,閉著眼睛一刀砍下去,心疼地滴血!可是為了兩個不爭氣的兒子,鄧金元豁出去了!


    已經到了夏天,迎麵吹來燥熱的風。鄧金元的心情跟天氣一樣,煩躁得不行。他懷裏揣著自家的老寶貝,又一次踏進李明秋家門。


    正好李明秋正在自家屋子喝茶,看見鄧金元進來,猛然間嗅到一陣異香。李明秋開藥鋪,藥鋪裏也有沉香,藥鋪的沉香大都是質量很差的下等貨,有的還參假。李明秋知道鄧金元身上帶著什麽,故意沉下臉,問鄧金元:“你怎麽才來”?


    鄧金元手顫顫地,從懷裏掏出自家的寶物,那沉香用許多層錦緞包裹,鄧金元一層層將那錦緞解開,把那沉香放在李明秋家的八仙桌上。


    李明秋故意問道:“這是什麽玩意”?


    鄧金元一臉巴結的笑:“沉香”。


    李明秋知道那是鄧金元家的老家當,足以買下半條街的鋪麵,可是李明秋裝著不懂,想故意耍弄地不平一下:“這玩意能幹啥”?


    鄧金元聰明一輩子糊塗一陣子,不知道李明秋話裏有話,順口答道:“能使得屍體千年不腐”。


    李明秋佯裝發怒:“這些沉香給你留著”!


    鄧金元自覺失口,說話上牙磕著下牙:“李、李、李掌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是說”……


    李明秋吭一聲笑了:“我說老鄧呀,你把我李明秋看扁了,有啥事你就直說,我李明秋絕不會要你的稀世之物,別拿手指頭戳我的眼窩”!


    鄧金元有點難以自控,嗚嗚哭出了聲:“李掌櫃,我聽說薑秉公已經來鳳棲多時,那兩個孽子做下的丟人事無法給人述說,擔心薑秉公給咱碗裏下蛆,人家的手指頭比咱的腰粗”。


    李明秋長歎一聲:“我說老鄧呀,你也吃了五十年五穀了,卻怎麽長進不大?咱不能把舌頭探進人家的嘴裏邊,讓人家咬住咱的舌頭不放。古往今來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咱的兒子從現場逃脫了,死不認賬就是。再說了,那薑秉公也長個人腦袋,他就不會想想,這樣的醜事能不能聲張?別扳開尻子門張風,還怪肚子痛”!


    鄧金元還是有些底氣不足:“我聽說那薑秉公已經來鳳棲幾天了,為什麽住在鳳棲不走”?


    正說話時聽見滿香在院子裏咳嗽,這是一種不成規則的暗示,證明有人來訪。李明秋迎出門外,來的客人正是薑秉公。


    鄧金元躲閃不及,正好跟薑秉公撞在當麵。隻得硬著頭皮跟薑秉公打招呼:“薑掌櫃、親家,你剛來”。


    薑秉公一點也不隱晦,大大方方地說:“我已經來了幾天”。


    緊接著薑秉公鼻子一聳一聳地,情不自禁地說:“好香!我怎麽感覺李掌櫃家裏有沉香”?


    看來薑秉公是個行家,李明秋示意鄧金元不要開口,然後指著桌子上用錦緞包裹著的沉香對薑秉公說:“李某新近得了一點寶貝,請鄧掌櫃來鑒賞,正好薑賢弟來了,咱們一起來估價”。


    薑秉公拿起沉香把玩,口中嘖嘖稱奇,他毫不忌諱地說這是稀世珍寶,現今市場上少有。看李明秋跟鄧金元鬼鬼祟祟的樣子,稍一思忖,便看出了一些貓膩。不過薑秉公並不說破,問李明秋:“李大哥能不能分給小弟一點”?


    誰知道那鄧金元竟然迫不及待地說:“親家你想要多少盡管拿,黃金有價情無價,這是自家的東西,再值錢也沒有親情值錢”。


    薑秉公眼睛骨碌碌一轉,開懷大笑:“我要也不能白拿。李大哥最先得到,君子不奪人所好,隻是想給老人準備一點”。


    李明秋看鄧金元一眼,明顯心裏不悅,他把那沉香重新用錦緞包起來,鎖進櫃子裏邊,然後對鄧金元說:“我跟薑賢弟還有要事商量,麻煩鄧掌櫃先走一步”。


    鄧金元搖搖晃晃從李明秋家裏走出,心裏罵道:“什麽驢槌子馬逑!表麵上看起來光堂,肚子裏的下水照樣肮髒!李明秋薑秉公一路貨色,那沉香肯定是那兩個家夥平分”!


    不過罵完以後,鄧金元感覺踏實。薑秉公再沒有提及讓銀川跟銅川入贅之事,相信李明秋也會從中斡旋,舍財免災,隻要那兩個兒子能繼續留在鄧家,鄧家的香火就不愁沒有人接續。


    過了幾天,李明秋來到鄧金元家裏。鄧金元讓兩個正在幹活的兒子停下手裏的活路,然後跪在客廳給李明秋磕頭。兩個兒子不明就裏,一邊磕頭一邊心裏咯噔。


    李明秋端坐在鄧家的炕上,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兩個兒子的叩拜,然後說:“你們自己起來吧,沒有人扶你們。起來後到前邊幹活,我跟你爹說幾句話”。


    兩個兒子走後,李明秋從懷裏把那段沉香掏出來放在鄧金元麵前:“我說老鄰家老街坊,老賢弟老實疙瘩!你拳頭大個瓜一尺厚的皮,真真是個瓜娃!薑秉公都不提兩個女兒的婚事,肯定有什麽難言之隱!你把這沉香送給薑秉公,都不如抱塊石頭投進枯井!這沉香少了一些,讓薑秉公拿走了,薑秉公說他沒有帶那麽多錢,給錢不給錢都事小,以後做事長個心眼”!


    鄧金元還是有些解不開:“那薑秉公這多日子住在鳳棲城裏幹啥”?


    李明秋不由得提高了嗓門:“索性實話告訴你吧,那薑秉公是頭騾子,不下崽!住在城裏看病。這些日子正跟一個妓女打得火熱,日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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