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村的夜晚還是那麽靜謐,月光下破舊的茅屋顯得更加撲朔迷離。原先每年秋天茅屋頂上都要重新苫蓋一層莎草,莎草上邊糊著泥巴,年複一年,下邊的莎草已經蘖朽,上邊的莎草越蓋越厚,茅屋就形成了尖尖的圓頂,遠遠看去好似一朵朵碩大的蘑菇。可是近幾年男人們都不在家,女人們也沒有心思整理茅屋,春天茅屋頂上的泥巴被雨水衝刷,帶根的莎草在茅屋頂上生根發芽,苔蘚和雜草叢生,夏天看茅屋像一隻隻蠕動的刺蝟,冬天風卷著茅屋頂上的莎草四處飄散,人站在茅屋裏邊能看見天上的星星。


    去年冬天楞木在世時,疙瘩曾經跟楞木商量免費為郭宇村的住戶整修茅屋。那些遊兵散勇們來了又走了,郭宇村基本上剩下一些老的住戶,也隻有十幾家人,費不了多少功夫。可是楞木突然死於非命,疙瘩又接連遇到了一大堆逑戳心的麻煩,整修茅屋的計劃隻能擱淺下來。轉瞬間冬天過去,郭宇村迎來了又一個夏天。


    疙瘩娘也是一個極有心機的老人,當初洋芋懷不上孩子,不得已跟狗剩混在一起,結果洋芋一連跟狗剩生了兩個女兒。疙瘩有意將洋芋休掉,一個土匪頭目怎麽能容忍自己的老婆跟別人混在一起,而且把野崽下在自家炕上。疙瘩娘把兩個女兒摟在懷裏,當著洋芋的麵教訓疙瘩:“我寧舍兒子不舍媳婦”!


    洋芋也是疙瘩爹撿來的一個女子,從小在疙瘩家長大。疙瘩思之再三,假如把洋芋趕走,誰來照顧爹娘?疙瘩咽下了那口惡氣。


    以後疙瘩家發生的許多事我們在前邊已經表述,這裏就不再重複。可是今夜,此時此刻,疙瘩又遇到了人生的一道門檻,疙瘩娘用一根擀麵杖,立逼著疙瘩和香玉成親。


    洋芋和菊花抱著疙瘩的親生兒子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娘雖然隻有疙瘩一個兒子,兒子又是土匪頭目,可是娘說出的話沒有人敢不聽。疙瘩的兩個媳婦從來不敢跟娘頂嘴,逆來順受是女人的美德。


    如果是其他女人,疙瘩會服從娘的安排。自從菊花用賢麻草治好了疙瘩的不育症以後,疙瘩也學會了享受。疙瘩不會拒絕女人的引誘,疙瘩本身跟水上漂就有那種關係,疙瘩知道水上漂今夜給他留門,水上漂雖然長一身爛肉,但是很會服侍男人。


    看來楊九娃的預言成真,楊九娃曾經謾罵過疙瘩看上了他的女人。千年的修煉毀於一旦,疙瘩對楊九娃的忠誠即將終結。可是疙瘩心有不甘,他不願意在弟兄們麵前落下罵名。疙瘩對娘說:“這件事從長計議”。


    可是娘不糊塗,娘的話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疙瘩你別給娘耍滑頭,當初我跟你爹來郭宇村時整條村子隻有幾戶人家,這一晃五十年過去,郭宇村發生了數不清的變故。楊九娃算個**!楊九娃不過是黃龍山裏的一條老鼠!是楊九娃霸占了你的女人!今夜,咱關起門來做事,郭宇村不會有人知道這幢茅屋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娘要親眼看著你倆**衣服,鑽進一個被窩裏頭”!


    疙瘩爹的牌位還在條桌上供奉著,蠟頭兒已經不高。娘下了炕,親自給老頭子的排位前上香,然後嚅嚅道道地說:“他爹,疙瘩今晚要跟香玉成親,我想你一定高興”。


    香玉低垂著頭,一綹頭發苫住臉頰,女人期盼著,期盼著鐵樹開花,千年等待,今夜終於結果!做女人真可憐,那條淌血的壕溝需要男人的耕耘,香玉有點焦灼,有點幹渴,她像一隻受傷的斑鳩,需要異性溫暖和撫摸。


    原先,疙瘩的兩個女人和小兒子跟疙瘩睡在一起,娘跟兩個孫女,兩個大一點的孫子住在一起。現在,兩個女兒已經出嫁,一個大孫子又被親爹爹******領走,娘的炕上空下來一大截。看樣子娘早有準備,打開櫃子,取出兩床新被褥,命令洋芋和菊花為疙瘩和香玉暖被鋪炕。


    兩個兒媳婦問娘:“鋪在哪搭”?


    娘不容置疑:“就鋪在娘的炕上”!


    兩個兒媳婦不再說啥,她倆把被褥鋪好,然後帶著幾個孩子去隔壁屋子睡覺。


    娘把門關緊,教訓疙瘩:“疙瘩你不要標榜你對楊九娃的忠誠,這個世界跟黃河水一樣,永遠渾濁不清!別以為娘不知道,娘肚子裏比誰都明白,楊九娃雞肚狗腸,不配做山寨之主。娘知道你這一段時間受了委屈。今夜,不是娘強迫你,實在是迫不得已。香玉說,如果你不要她,她隻有去死。香玉是你爹用生命換來的一個女人,香玉本來就是你的媳婦。你今夜即使不跟香玉睡覺,誰都不會證明你的清白”!


    香案上的燭光閃了幾下,終於暗了下去。娘開了門,又將門從外邊鎖住,然後去隔壁屋子去跟兩個兒子媳婦去睡。


    疙瘩抬起頭,看見天窗上鑲嵌著幾顆明亮的星星,耳朵裏傳來了黃河的濤聲。香案上娘給爹點燃的幾支香還沒有燃盡,疙瘩仿佛看見了爹爹鼓勵的眼神……耳旁傳來了娘的教誨:這個世界跟黃河水一樣,永遠渾濁不清……是呀,戲裏邊有一句台詞叫做:“報國的忠良無下場”。疙瘩即使把心挖出來讓楊九娃吃了,楊九娃也不會不懷疑疙瘩的忠誠。


    香玉已經等不及了,猛撲到疙瘩的懷裏,似杜鵑啼血,說出的話含著傷悲:“疙瘩哥,你今夜把香玉要了,明早把香玉的頭割下來,供奉在爹的靈前,香玉也不後悔”!


    原來的疙瘩已經死了,新生的疙瘩是個什麽貨色誰也說不明白。疙瘩沒有坐懷不亂的定力,疙瘩把香玉抱起,那香玉身輕如燕,渾身像雞毛那樣不停地抖索。疙瘩想起了他睡在娘的懷裏,耳邊傳來了娘唱的兒歌:“娃娃乖、睡覺覺,門上來了個老道道,頭上帶個草帽帽,腰上別個火杳杳”……


    隨著香玉一聲輕輕的呻吟,一陣微風傳來了樹葉的顫栗,身強力壯的疙瘩有的是力氣,恨不能把身下的女人吃進肚裏。幹涸的土地遇到了雨露的滋潤,香玉在疙瘩的懷裏抽泣:“哥吔,我叫麥穗,不叫香玉。今夜,麥穗酣暢淋漓地做了一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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