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秋不傻,不會為胡老二幾句肺腑之言而蠱惑,黑道上混久了,金盆洗手這句話已經成為江湖漢子們的口頭禪,真正隱退的人卻不多,大家都迷戀於塵世間的那一點浮華,誰肯忍耐青燈古佛前的那一種寂寞?也許胡老二是出於真心,也許是故意說給張鳳文慧母女倆聽。其實胡老二大可不必那樣,窮鄉僻壤的農家女根本就不懂金盆洗手的內涵,她們倚重的是衣食無憂,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女人家天生就是男人們的附庸。長安城裏的繁華早已經令張鳳母女眼花繚亂,胡老二的那一番表白說給誰聽?


    然而,張鳳卻明顯地感動了,隻見她兩眼放光,顯得激動:“胡——”張鳳不知道怎樣稱呼女兒的女婿,她口吃了一下,感覺窘迫,隨即恢複了常態,讚揚道:“你這樣做實乃明智之舉”。


    李明秋隨聲附和:“胡兄居安思危,真知灼見令人讚歎”……


    未及說完,猛聽得胡老二罵了一句:“李明秋你別給我貼膏藥了,胡某能吃幾碗幹飯自己心裏清楚。選擇郭宇村作為最後的歸宿實乃無奈之舉。老家回不去了,胡某從老家出來時身上背著十幾條人命,鄉親們恨不能把你煮熟吃了!長安之大,放不下胡某的一口棺木。隻要文慧肯陪我度過餘生,胡某實乃三生有幸”。


    外邊有人敲門,胡老二突然壓低聲音說:“咱們幾個今天的談話不要告訴任何人”!緊接著胡老二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張鳳突然間喊了一聲“明秋叔”!


    李明秋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答應了一聲。回頭看文慧,已經靠著椅子睡著了,剛才胡老二說了些什麽看來文慧並沒有聽進去。少頃,胡老二進來了,麵帶歉意,說:“對不起,失陪了,胡宗南突然造訪,我要回去應酬。你們慢慢吃,一會兒我派車來接你們”。


    文慧突然醒來了,大哭:“你們不要相信胡老二的鬼話,郭宇村是一塊傷心之地,我死也不回郭宇村”!


    李明秋感覺吃驚,剛才他們談話時文慧一言不發,看來這個小姑娘頗有心計。


    張鳳則抱著女兒的頭,一邊陪著女兒流淚一邊勸說女兒:“孩子,認命吧,這就是命。千萬不要把自己整得太苦”。


    門外有人幹咳了一聲,李明秋用手指了指門外,悄聲勸說母女倆:“隔牆有耳,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大家都不再說話,唯有母女倆摟在一起啼哭。李明秋甚覺尷尬,不知道自己擔當了什麽角色。停一會兒門開了,胡老二的汽車司機進來說:“老爺讓我來先接太太回去,停一會兒再來接李先生和姨”。


    李明秋忙說不用:“我倆雇一輛人力車回去”。


    文慧坐上汽車走了,李明秋和張鳳攔了一輛人力車,回到了他們下榻的公館,開了門,李明秋突然傻了,郭文濤還沒有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李明秋看了張鳳一眼,那目光在說,你是不是應該回避?


    可是郭文濤突然間坐了起來,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看了曾經的嶽母一眼,目無表情,問李明秋:“老姑父,現在啥時辰”?


    李明秋答非所問:“孩子,你還沒有吃飯吧?老姑父給你錢,你到外邊飯館順便吃點”。


    郭文濤還是不跟蜇驢蜂打招呼,問道:“我們的首長怎麽沒有跟你們一起回來”?


    可是蜇驢蜂卻忍不住了,張口問道:“孩子,這半年你過得可好?文慧她也是身不由己——”。


    郭文濤將蜇驢蜂的話打斷,冷冷地說:“嬸子,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用再提,我不怨恨你們”。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把李明秋給錢的手擋了回去,開了門,獨自一人走了出去。


    蜇驢蜂看著郭文濤的背影,突然哭了:“這孩子,啥都好,就是忒強”。


    李明秋想起了郭文濤的老爺爺郭子儀,幾十年光陰轉瞬即逝,鳳棲城經曆了太多的變故,年輕一代成長起來了,有一種老之將至的悲戚。


    蜇驢蜂突然給李明秋跪下了,淚流滿麵:“叔,這裏沒有別人,就你我二人,我母女二人的命運攥在你的手裏”。


    李明秋莫名驚詫:“這孩子,怎麽那樣說話?我怎麽能掌握你們的命運”?


    蜇驢蜂說出了一番道理:“我看那胡老二把你當作他的知己,今天酒席桌上所談之事也許是出於真心,胡老二五十多歲了,咱的文慧才十六,一條兒女一條心,我擔心胡老二百年之後,文慧受人欺淩。胡老二如果有心在郭宇村修一幢房子,文慧的後半輩子就有了著落”。


    李明秋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想把蜇驢蜂扶起來,又感覺不妥。李明秋唉歎一聲:“張鳳,你站起來,咱倆坐下說話,你給叔叔下跪,讓我無所適從”。


    蜇驢蜂不但沒有站起來,反而給李明秋磕了三個響頭:“叔吔,侄女求你一件事,胡老二再提在郭宇村修建房子之事,你應當鼓勵,盡量促使這件事情成功”。


    李明秋看張鳳一身素裝,四十多歲的人了仍然身材苗條,不由得起了惻隱之心,也就忘記了男女有別,上前一步把張鳳扶起,解釋道:“這些黑老大說話容易信口開河,千萬不可當真。假如以後胡老二不提在郭宇村修房子之事,叔也不便重提,如果他再提及此事,叔按照你的意思辦就是”。


    嘩一下電燈亮了,蜇驢蜂吃了一驚,來長安之前她還沒有見過電燈。這幢院子屬於胡老二的又一處公館,專門招待南來北往的賓客,當然夠等級的人才能住上。李明秋跟胡老二交往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安排到這裏住宿。燈光下李明秋看蜇驢蜂兩頰徘紅,猶如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不由得怦然心動。這多年李明秋工於心計,不抽不賭,如魚得水,日子過得上心。可是今夜、此時此刻,李明秋那蟄伏許多年的欲望開始萌動,內心裏湧動著一股潛流暗湧,他盡量控製自己,感覺中有點情不自禁。


    蜇驢蜂過來之人,豈能看不出李明秋心裏的變化?她低下頭,一綹頭發苫住半邊臉,喉嚨裏好像含著一枚核桃:“叔吔,侄女這身皮肉不值錢,你要拿就拿去”……


    李明秋吸一口氣,腿中間的棒棒子善解人意,開始蠢蠢欲動。他顧不了許多,一下子把蜇驢蜂抱起,壓在床上,三下兩下剝光蜇驢蜂的衣服,四十歲的女人,身體仍然光滑如玉。蜇驢蜂極力配合,雙手把李明秋抱住,李明秋雄風猶存,輕車熟路,殺入蜇驢蜂的城廓,老驥伏櫪,感覺自己還行。蜇驢蜂沒有煙花女那種放浪,臀部慢慢地擺動,張弛有序,一招一式都顯得恰到好處,讓李明秋猶如春風拂麵,感覺不盡愜意和舒服。


    突然間,院子內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爸,你在那一間屋子住著?我跟秀琴探望你來了”。


    李明秋幾乎是下意識地從蜇驢蜂的身上滑落,情不自禁地答應了一聲:“哎!懷信”。


    聽得見腳步聲朝屋子走近,李明秋慌忙拉了一件衣服穿上。剛才兩人偷情時忘記了拉燈和關門,總以為天黑了不會有人來找他們,想不到兒子跟兒子媳婦循聲推門進屋,電燈明晃晃地照著,李明秋臉上的表情一定非常滑稽,他尷尬地咧嘴一笑,不知道說什麽好。


    那一刻,爸爸的形象迅速在李懷信的腦海裏打碎,他拉著媳婦屈秀琴的手,倒退著從屋子內走出,順手把門掩上,門外,傳來了小倆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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