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飛機丟下一排炸彈以後跨過黃河朝東方飛去,大家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相互間摸著腦袋,為逃過一劫而彈冠相慶。


    宴會照常進行,大家又起哄,一直要求雀兒給大家唱小曲。那雀兒是個喜歡熱鬧之人,巴不得在人多的地方顯露一手,她用眼睛征求郭團長的意見,看見了郭團長鼓勵的笑容,於是一甩長發,唱了一曲張生戲鴛鴦:《急忙忙上樓台呀、急忙忙上樓台,上了呀樓台遇見了張秀才,遇見了張秀才呀小奴家魂不在》……


    情人眼裏出西施,郭團長目不轉睛地看著雀兒唱歌,幾個月來的晦氣一掃而光,心裏湧上諸多感慨,嗓子眼兒感覺癢癢,這邊雀兒剛剛唱完,郭團長便咳嗽一聲,可著嗓子吼了一段《斬單童》。


    正唱得熱鬧,突然聽見了山路上傳來了汽車的響聲,郭團長麵朝楊九娃直瞪眼:“你這個楊兄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誰讓你把我結婚的消息告訴給劉副軍長”?


    楊九娃拍拍自己的腦瓜,也顯得有點一籌莫展,他極力表白:“郭兄,這件事當真不是我幹的,我也感覺到通知劉副軍長有點莽撞”。


    說話間劉副軍長的汽車已經停在了院子裏,大家迎出屋子,劉副軍長下了汽車跟大家一一握手,然後走進窯洞,看見郭團長大擺筵宴時大吃一驚:“你們這是搞得什麽慶祝活動”?


    楊九娃笑著解釋:“郭兄大婚,本該給劉副軍長發請帖,無奈郭兄不肯,他言之劉副軍長公務纏身”……


    劉副軍長打斷話頭:“別給我虛晃一槍,新娘子在哪裏,讓小弟過目”。


    郭團長把盞,雀兒給劉副軍長敬酒,那劉副軍長也不推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才說:“看這女子舉止大方,小弟驗收合格”。


    大家哄堂大笑,想不到劉副軍長還這麽幽默。大家一致要求那劉副軍長上座,劉副軍長雙手抱拳,向大家致歉:“實在對不起,劉某公務纏身,你們繼續吃喝耍鬧,不要影響大家的興趣,我跟郭團長和楊兄說幾句話就走”。


    郭團長和楊九娃跟隨劉副軍長來到另一處地方,劉副軍長向來做事直爽,說話也不拐彎:“考慮到電話裏邊有些事情說不清,我就親自來一趟。根據可靠情報,日本鬼子最近有比較大的行動,極有可能對鳳棲城實施轟炸”。說到這裏劉副軍長頓了一下,問道:“八路軍的那幾個士兵來了沒有”?


    郭團長答道:“他們也來參加我的婚禮。要不要叫他們一下”?


    劉副軍長說:“你把他們的領導請來”。


    停一會兒王世勇進來,劉副軍長跟王世勇握手,然後把剛才對郭團長楊九娃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最後強調:“希望跟貴軍互通情報,共同應對日寇”。


    王世勇首先做了自我介紹,談到了有一批軍用物資要運往河東。不料派過去聯絡的戰士被鬼子發現,幸虧郭團長傾力相救,才使得兩個人安全返回。


    劉副軍長說:“我正是為此事而來,可能貴軍的組織不甚嚴密,鬼子已經掌握了你們的行動計劃,建議貴軍此時切勿輕舉妄動,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王世勇隊長聞言大驚,他告訴劉副軍長,這批軍用物資運到鳳棲才剛兩天,除過郭團長和楊九娃,再無人知道他們的行動計劃。


    劉副軍長不以為然,他說:“實際上你們在撇撇溝開始活動的那天夜間,我們已經掌握了貴軍的活動”。


    王世勇思忖半天,才斷斷續續地說:“我們到達撇撇溝的頭天晚上好像碰到了一個人,但是由於天下雨,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麵目,據驛站女掌櫃水芹介紹,那人叫做什麽‘豺狗子’”。


    郭團長聽聞此言嚷了起來:“郭宇村發現了一個豺狗子,撇撇溝又冒出來個豺狗子,這世上有幾個豺狗子”?


    楊九娃一隻腳站在凳子上,把手一揮:“奶奶個慫,這豺狗子還會分身法不成”?


    劉副軍長接上話茬:“這正是我們需要探討的地方,我懷疑,真正的豺狗子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現在這個豺狗子隻是鬼子用以迷惑我們的一個符號。看樣子鬼子派往河西的特務是一個組織,我們必須要加大防備的力度”。


    王世勇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破綻,他問得直接:“劉副軍長,能否告訴我,是誰把我軍的行動目標向貴軍反映”?


    劉副軍長臉上明顯不悅,但是他沒有發作,隻是淡淡地說:“在****的防區內,我們有權采取任何行動”。


    王世勇解釋:“劉副軍長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那天夜裏除過豺狗子和女掌櫃水芹以外,我們確實再沒有見到任何人”。


    其實,八路軍小分隊在撇撇溝活動的消息是錢營長給劉副軍長提供的,劉副軍長也沒有詢問錢營長消息的來源,不過,王世勇隊長提的這個疑問值得探討,難道說錢營長在撇撇溝安插了暗哨?


    劉副軍長抬起手腕看表,說:“天不早了,我還得返回鳳棲,今天的敵情我們先探討到這裏,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要在各點設防,盡快抓住豺狗子這個人,看看他究竟是人還是鬼”!


    吉普車在院子裏轉了一個半圓,劉副軍長坐上汽車爬上了山路,他一路走一路思考,必須跟錢營長溝通一下。


    路過瓦溝鎮,劉副軍長的汽車拐進了錢營長的駐地,錢營長已經睡下了,聽見汽車響聲即刻起床,看劉副軍長半夜前來造訪,心裏暗自緊張:是不是有什麽新的行動計劃?


    劉副軍長進了屋子坐下,勤務兵進來上茶,劉副軍長擺手製止,張口便問:“錢營長,八路軍的小分隊在撇撇溝活動的情報你是怎麽得到的”?


    錢營長心裏一緊張,脫口反問道:“怎麽啦,難道說那情報是假的”?


    劉副軍長回答:“情報準確無誤,隻是這送情報的人是誰”?


    錢營長鬆了一口氣:“喔,是這麽回事,張德貴說他有一個親戚在撇撇溝,情報是那個親戚送來的”。


    劉副軍長心裏湧上一股疑團:“又是張德貴,上一次豺狗子已經死了的消息好像也是這個張德貴提供的”?


    錢營長回答:“就是,張德貴是瓦溝鎮的保長,據我觀察,這個人還比較老實可靠”。


    王世勇第一次單獨執行軍事任務就遇到了阻力,不能不使他心裏著急。送走劉副軍長以後,王世勇無心參加宴會了,可是他不能冒然把其他幾個戰友從宴席上叫下來,隻是借口身體有點不舒服,提前告退。


    葛有信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富有心計,從王隊長重返宴會廳的第一刻起,葛有信就發現了王隊長心事重重的臉色。看見王隊長告退,葛有信也跟著出來,說:“王隊長,我送你”。


    簸箕掌到楊九娃山寨的路不太遠,那天晚上八路軍小分隊就住在山寨,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上山的路上,葛有信問王隊長:“劉副軍長找你都說了些啥”?


    王隊長憂心忡忡地說:“劉副軍長告訴我,我們的行動目標已經被鬼子派過來的暗探掌握”。


    葛有信不再說話,老李和老劉渡河時乘坐的羊皮筏子被鬼子追殺就預示著什麽,看來這次運送軍用物資絕不會一帆風順,必須周密部署,謹慎行動,以防萬一。


    兩個人上得山來,看山上僅留下老管家曾彪一人看守,那幾馱子軍用物資也沒有抬進屋子,就堆放在院子一邊,王隊長暗自感歎,楊九娃跟本沒有把這批軍用物資當回事。


    下旋月初上,陣陣涼風吹來,夏夜的山林有一種沁人心扉的清香,鬧不清這香味從何而來,山下邊雀兒如訴如泣的清唱依然迷人,王世勇就勢坐在馬馱子上,脫下鞋揉了揉困乏的雙腳,突然問葛有信:“劉副軍長提供的情報究竟可靠不可靠”?


    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實際上國共兩黨隔閡很深,相互間挖坑也不是沒有可能。葛有信看著一輪明月從黃河東岸的鷹咀上冉冉升起,想了很久,才說:“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要謹慎行動才是”。


    王世勇有些心急:“可是,我們隻有三天的時間準備,假如三天後我們聽到了對岸的聯絡暗號,敢不敢把這批軍用物資發過去?”


    葛有信一邊思考一邊說:“我看,有必要再派一個人去黃河對岸聯絡”。


    王世勇苦笑一聲:“我說同誌,對岸是敵占區,形勢不允許我們來回活動”。


    葛有信說:“當初郭團長楊九娃從黃河東岸撤退時,聽說黃河下邊有一條暗道,咱們是否打探一下,這一次利用那條黃河暗道東渡,就能增加東渡成功的係數”。


    王世勇激動了,站起來,臉上脹的通紅:“既然有這條暗道,你為什麽不早說”?


    葛有信解釋:“我隻是聽說,並沒有見過,咱們不妨先找楊九娃打探一下”。


    可是王世勇有點急不可耐,當時就要下山問個明白。


    葛有信說:“王隊長你不用著急,咱們還有三天時間,咱們明天再慢慢打聽”。


    第二天楊九娃起來很晚,王世勇早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可是當葛有信婉轉地提出,這次轉運軍用物資是否可以借道黃河下邊的那條暗道時,楊九娃兜頭潑了一瓢涼水:“哪有什麽暗道?有暗道還能不讓八路軍打日本使用?我們過黃河時一人鼻孔裏插了一根蘆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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